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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鮮橙《太子妃升職記》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38:19     標題: 鮮橙《太子妃升職記》全文完

太子妃升職記 作者:鮮橙

“太子妃”的職業分析:
第一:升職前景堪憂,太子妃—皇后—太后,時間跨度大,難度極高。
第二:勞動沒有保障,三險一金沒有,隨時可能被辭退,辭退後不允許再就業!
第三:工作性質危險,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太子稱不了帝,你得跟著一起倒楣,太子稱了帝,你還得小心自己一個人倒楣。
第四:兼職性工作者,雖然勞動強度不會很大,但是,沒有權利選擇服務物件。
綜上所述,太子妃這個工作真不是個什麼好工作,沒前途,壓力大,勞動強度高……

好吧,其實這就是一篇噴文,簡單概括為:
這是一個“女人”在後宮的奮鬥史……
同時,也是一個“男人”在後宮的苦難史……


注:本文狗血小白文,無邏輯,無常識,就是個打法時間的東西。
楠竹就是太子殿下齊晟,這就是一先是渣男負女主,後是女主虐渣男的天雷文。
茅廁君,趙王等等均是浮雲,均是炮灰。喜歡站隊的筒子趕緊調整隊形,調整不過來的直接點右上角的小紅叉,恕不遠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38:48

☆、第 1 章

  殿內燃著安眠香,我躺在床上,默默看著那描龍繡鳳的帳子頂,表情很淡定,內心很蛋疼……
  曾經有人問過我這樣一個問題。
  他問:老婆和情人同時掉水裏,你救哪個?
  我當時很是糾結。
  他見如此便又問道:那這樣說吧,自己老婆和別人老婆同時掉水裏,你救哪個?
  這問題好回答,我立刻叫道:SB才救別人老婆呢,當然是救自己老婆!
  我想,也需是為了懲罰我最初的猶豫,上天才把這個SB給了我的,人說很是英明神武,酷肖成祖的皇太子齊晟。
  唉,真真是一言難盡啊……還是從頭說吧。
  那一日,司命星君從地府偷偷將我帶出,提著我上了雲頭,兩人好一陣騰雲駕霧,我正暈的七葷八素間,司命星君在一座水亭之上停下了雲頭,說道:“且等著吧,你的肉身一會兒就到了。”
  我趴在雲頭邊上好是嘔了一會,這才覺得心裏不那麼難受了,然後就扒雲頭邊上往下看,只見下方一座精巧水亭置於湖面之上,四周亭臺樓閣雕樑畫柱甚是華貴,不由得心中一陣暗喜,只看這宅院便知此家非富即貴,若能重生於此必然少不了錢財美人,倒也真算是得了個好造化。
  那司命星君似窺破我的心思,面上突有些不好意思,又對我說道:“若不是看在你曾對我有恩,我決不能違你命格帶你到此……”
  我忙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多謝星君了。”
  他已是叨嘮了一路了,無非是我前世對他有恩,他不忍看我英年早逝,於是便私自從地府提了我出來,再給我幾十年富貴……這話一連聽了幾遍,我都快能背了。
  司命星君又道:“你要記得重生之後,萬不可……”
  我此刻哪有心思聽他說這些,只扒著雲頭往下看,見那水橋上緩緩走來兩個美貌小妞,不由得叫道:“哎!快看,這兩個妞長得可真不錯。”
  司命星君也跟著探過頭來,看了看那已經停在水橋上說話的小妞,突然問我道:“這兩個你喜歡哪個?”
  “紅衣服的那個吧,”我回答,這小妞豐乳肥臀小蠻腰,不可不謂之極品了,反觀之旁邊那個穿白衣的就太過清瘦了些,減肥減過了的那種,我不喜歡。
  司命星君聽我如此回答大松了口氣:“那就好。”
  我一時不解,指著那紅衣小妞問道:“這小妞是誰?”
  “當朝太子妃張氏,父親乃是兵部尚書,祖父是護國大將軍。”
  “嘩!好強硬的娘家!”我驚歎。
  “那是,不然怎會成為太子妃?”
  “旁邊那個呢?”
  “那是趙王妃江氏。”
  “長得倒也不錯,就是這臉苦點。”
  司命星君彎著腰往下看甚不方便,乾脆也趴在了雲頭邊上:“唉,這你不知道其中的曲折……”
  正給我講的起勁,突然湖邊又行來一群人,當首一個錦衣華服的小白臉扶著一個中年美婦,由人簇擁著往這邊遊來。
  我又問:“那小白臉是誰?”
  “哦,那是當朝太子齊晟。”星君答道。
  當朝太子,那就是紅衣小妞的老公了?
  只見那太子齊晟無意間看到橋上這一對妞,臉上表情似怔了一下,然後眼神接連變了幾變,一會冷一會熱。我這裏正納悶這小子到底是什麼心思,突聽得撲通撲通兩聲水聲,再回頭,水橋上的兩個妞竟然都落入了水裏,緊接著一個身影從湖邊沖了過來,也毫不停頓地躍入了水中。
  我心中一動,聯想到剛才星君問我的關於自己老婆和別人老婆的問題,心中頓時狂喜,忙扯著司命星君的袖子問道:“我這一世可是要做回太子?”
  那司命星君臉上表情有些怪異,好是扭捏了一番才低聲答道:“呃……差不多吧。”
  “哎?什麼叫差不多?”
  “你先看著吧。”
  我忙又轉回身扒著雲頭往下看,還未看清下麵人影,突聞得身後司命星君一聲喝道:“是時辰了,去吧!”
  一股大力猛地從我背後襲來,我這裏還沒有反應過來,已是滾落了雲頭,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沒了意識……
  再睜眼,已是三天以後。
  我總算明白了司命那廝的“差不多”是什麼意思。我這一世倒也占了“太子”兩字,只不過人是太子,我是妃,太子妃,只是一字之差而已。
  果真一個“差不多”!
  殿內燃著安眠香,我躺在床上,默默看著那描龍繡鳳的帳子頂,表情很淡定,內心很蛋疼……
  哦,我忘了,我現在已經沒有蛋了,再也不會蛋疼了。
  我現在有的是豐乳肥臀小蠻腰,胸部的確很有料,腰也夠細,這都是我嚮往已久的……可是,等這胸長在了自己身上,摸起來卻那麼的不是滋味……
  我擦!司命星君啊,你不是來報恩的吧,你是來報仇的吧?
  有宮女從殿外輕手輕腳地進來,在床邊跪下,低聲說道:“皇后要賜死江氏那賤人,太子殿下和趙王殿下正跪在興聖宮外求情。”
  聲音聽著暗含怨毒,我忍不住轉頭去看了她一眼,心道這麼漂亮的妞,用這樣的聲音說話可真有些可惜了。
  那宮女見我轉頭看她,可能以為我有什麼吩咐,於是忙又湊近了些,幾乎趴在了床邊,連裏面胸衣的都露出些來,嫩綠色的,呃,不錯,很襯胸口的膚色。
  宮女低聲喚道:“娘娘有何吩咐?”
  只這一句話就把我那已經有些遊走的心神一把拽了回來,我頓時心如刀絞一般,唉,美人再美,與我又有何干?
  那宮女久不見我說話,遲疑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般地低聲勸道:“娘娘,您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了,太子殿下救了那賤人又能怎樣?謀害皇嗣的罪名已落實到那賤人頭上,皇后娘娘定然不會饒她,太子能在水中救那賤人一命,此刻不也只能跪在興聖宮外嗎?既然那賤人難逃一死,娘娘,您就更得表現的大度,您得做給太子看,做給皇后娘娘看,現在萬不是和太子賭氣的時候,否則將前功盡棄啊!”
  我看見這美人嫣紅的紅唇一張一合,露出裏面編貝一般的牙齒,呃,真是誘人。
  其實她所說的這些事,司命那廝都跟我扒過,無非是兩女爭一男,兩男愛一女,正正經經地四角關係,湊成一桌麻將剛剛好。太子和趙王都愛那江氏,張氏和江氏卻同時對太子有情,然後張氏娘家硬氣點,張氏自己又耍了點小手段,於是,張氏便和太子配成了對,那江氏無奈之下只得從了趙王。
  哎!同為男人,不得不佩服趙王兄弟的心胸,明知道江氏不喜歡自己還要娶,可憐可歎!
  還有那太子殿下的情操,自個老婆和別人老婆同時掉水裏,竟然能先救別人老婆,此等捨己為人的精神,著實可敬!更別說自己老婆肚子裏還懷著仔,唉,可悲可恨啊!
  宮女美眉見我仍無反應,眼中更添急色,只低聲叫著:“娘娘!”
  唉!又是娘娘,我此時心中真是糾結,這個娘娘到底是做與不做呢?
  做,就得眼睜睜看著一群美人在身邊而動不得。
  不做,連看著這一群美人的機會都沒了。
  可是就算要做,又該如何做呢?誰人不知這太子妃乃是天下最不好做的行當:
  第一:升職前景不好,這太子妃、皇后、太后一步步升上去,簡直是難於上青天啊!你見過有幾個太子妃能一直熬到太后的?
  第二:勞動沒有保障,且不說三險一金沒有,還隨時可能辭退你,而且還不允許你再就業!
  第三:工作性質危險,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若是太子稱不了帝吧,你得跟著一起倒楣,太子稱了帝吧,你還得小心自己一個人倒楣。
  第四:還要兼職性工作者,雖然勞動強度不會很大,但是,這服務物件……唉!
  綜上所述,太子妃這個工作真不是個什麼好工作,沒前途,壓力大,競爭還很殘酷……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工作環境好,到處都可以看到養眼的美眉。
  做與不做,我真的很糾結。
  宮女美眉又在急切地叫:“娘娘!”
  我終於做了一個決定,於是無奈地說道:“行了,扶我起來吧,咱們去興聖宮。”
  那宮女杏核眼一下子掙的老大,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我很想告訴她,小姑娘,你還太年輕,還不懂不管做什麼職業,討好老闆都是必修的課程,如果你把老闆的小蜜都搞掉了,你離下崗也不遠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39:13

☆、第 2 章

  我一路上都在想:該如何去討好一個男人?
  這要放以前其實很簡單,只需用力拍拍這男人的肩膀,然後說:走!兄弟!咱一起泡妞去!
  問題是現在的我顯然不能再這樣說,那就換一種說法?
  走!兄弟!我帶你去泡妞?
  不行!pass!
  走!兄弟!我陪你去泡妞?
  也不行!pass!
  走!兄弟!你自己去泡妞吧!
  更不行!pass!
  來!兄弟!乾脆你來泡我吧!
  直接拍飛!
  唉!第一次發現,原來要去討好一個男人竟然這樣難。
  
  轎子一路顫悠悠地行著,我一路苦惱著。
  東南西北轉了半天之後,轎子終於停下了,剛才那宮女給我掀起轎簾來,伸過那纖纖素手過來扶我,嘴裏還溫柔地囑咐著:“娘娘,小心。”
  這手真是漂亮,不過,美眉,你的指甲有點太長了,做運動的時候可能會傷人吧?其實也不一定,也需就有人好這一口,你不把他後背撓出朵菊花來他都不覺過癮!
  停!又想遠了!
  我轉過頭,溫柔地對宮女美眉說道:“回頭,把指甲剪了吧,太長,不好!”
  宮女美眉明顯地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明白我的意思沒有,只是低下頭去輕輕地點了點,說道:“奴婢知道了。”
  被宮女美眉從轎子裏扶出來,我抬頭,果然見前面宮門外直挺挺地跪著兩男人,看背影,左邊的衣服上有著些明黃,看來這邊的是那個太子小白臉了。
  我閉上眼,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女人走路的樣子,然後使勁地加緊屁股,賣力地扭著腰,邁著小碎步走了過去。等來到那太子身旁站住,本想也跟著跪下,可只看了一眼卻又停下了。
  我擦,這誰這麼沒眼力啊,竟然不知道拿倆軟墊來給墊著。
  我這裏正猶豫著能不能讓宮女美眉去給我拿個軟墊來,那太子卻突然扭頭看了我一眼。呵!這小眼神冷的,都快能往外射冰刀子了,他張了張嘴,輕輕地吐出一個字來。
  “滾!”
  哈!太子果然是太子,說什麼都是這麼言簡意賅!
  我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衣服,又想了想自己這個剛剛小產過的肉身,“滾”這個動作難度實在是太大了些,於是用商量的語氣問太子道:“咱能不能換個方式?我怕我滾不遠。”
  太子又張了張嘴,這回連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我想他大概是同意了我的意見,然後自動地往旁邊走了兩步,挑了塊乾淨點的地磚,先蹲地上仔細地吹了吹塵土,這才跪了下來。
  真是不好意思,這都是上一世落下的毛病,我曾經有一任女朋友有點潔癖,我那衣服要是弄上一點點灰,她都能把我裏裏外外扒個乾淨,直恨不得把我也丟洗衣機裏攪和攪和。
  唉,又想遠了。
  我這一跪下可要不得了,宮女美眉撲通一聲也在我身邊跪了下來,耍著花腔地哭道:“娘娘啊!您不能這樣不愛惜自己身體啊,地上太寒了!您身體哪里受得了啊!”
  “起來。”我說。
  宮女美眉一時沒聽清,只眼淚汪汪地看著我,梨花帶雨滴,看的我心肝都顫了。
  “你起來!”我又說了一遍。
  宮女美眉這才怔怔地起來,哎,這丫頭怎麼就不明白呢,要想討好老闆,你就得和他同甘共苦著,當然,一般他甘的時候是不記得你甘不甘的,但是,他苦的時候一定會計較你苦不苦的!
  我用手替她拍著裙子上的塵土,呃,這美眉裙子下麵的小腿倒是很直,又細,摸起來手感真不錯……
  呃,又想遠了。
  宮女美眉可能是被我拍傻了,於是也不哭了,也不跪了,只在我身邊直愣愣地站著。
  就在我第n次偷偷地倒換身體的重心時,那興聖宮的大門終於打開了,幾個內侍把依舊是一身白衣的江氏從裏面架了出來。身旁的太子、趙王“噌”地一下子從地上竄了起來,幾步沖了上去,齊齊趕到了江氏面前。
  “映月!”趙王疾呼一聲,上去把內侍搡開,一把就把江氏給抱了起來。
  太子殿下動作滯了一下,伸出的手在空中成了一個定格,然後才又緩緩地收了回來,在身側捏成了拳。
  我的腿跪得有點麻了,自己一時還起不來,宮女美眉用力攙了我才把我從地上托起來,就這樣我的腳下還踉蹌了一下,胳膊肘一下子杵到了宮女美眉的胸部,心虛地我差點沒從地上蹦起來,連忙偷眼去看宮女美眉,見她面無異色這才大松了口氣,同時又後悔,早知道這樣就該多待一會好了。
  趙王抱著昏迷著的江氏大步地走了,連個招呼都沒打一聲,唉,這孩子做事太不全面了,沒前途!
  太子依舊握著小拳頭在一邊站著,嘴唇抿得緊緊地,那眼神仍黏在江氏的身上,都快拉出絲來了。唉,同為男人,我理解你!誰讓這他媽是別人老婆呢!
  我從太子身邊走過,見他如此模樣真想去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一句: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牛糞上的那一朵!
  我這手都伸出去了,在半道上又強行扭了回來,落到了宮女美眉扶著手臂的那只玉手上,真真地柔若無骨啊。
  唉,sb終究是個sb,就算你把他大寫成了SB,他依舊改不了他的屬性。
  何必呢!
  宮女美眉極小心地扶著我上了轎,小轎又顫顫悠悠地把我抬回了東宮,進了殿才覺得褲子裏不對勁,等換洗的時候才發現裏面的衣服早已經是血染的風采了。突然想起電視上那些廣告片來,薄薄一片,日夜無憂,運動哈皮兩不誤!果真好東西啊,吾心嚮往之。
  可惜啊,唉!這萬惡的舊社會!
  於是更加理解了太子殿下剛才的心情,這種想而不得的心情真是太他媽痛苦了。
  自從回來,那宮女美眉的眼圈就一直是紅的,看得我很是不忍心,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在她伺候我洗澡的時候說了一句:“別哭了,我——”
  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我現在就是有這賊心也沒那賊物啊!
  誰知不說倒好,我這剛說了個開頭,宮女美眉竟然放聲哭了起來,一遍抹淚一遍哽咽道:“您,您太不容易了!”
  她這一說,我心裏頓時一酸,眼淚差點也跟著出來了,真是我的知己啊!我他媽真是太不容易了!這麼美貌的妞都快和我赤誠相對了,我眼巴巴地看著就吃不到嘴裏,我容易嘛我!
  司命啊司命!我和你這梁子結大發了!
  
  就在這種不容易之中,小日子嗖嗖地過著,眨眼間,我竟然來這東宮已有個把月了。
  我以前每當寫作文寫到沒詞的時候都會拽幾個成語出來遛遛,比如:時光飛逝,歲月如歌!眨眼間,時光就如同那白駒過隙,哧溜一聲就跑沒了影。
  借此以顯擺給老師看看:哪,我這語句雖然不怎麼通順,但是咱文筆華麗啊!
  現如今想來,成語不愧是成語,真真的言簡意賅啊。
  還記得曾經有一位偉人成說過: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
  人家偉人的三十八年都只是一彈指的功夫,更別說我這個俗人的三十八天了,我這倆手指頭還碰一塊呢,就眼睜睜看著這三十八天哧溜一下子過去了。
  其實,這三十八天說短也不短了,它足以讓我知道很多光明或隱晦的事情。
  比如:當今皇帝性子柔弱,先帝當時是不極喜的,只因有人對著齊晟說了一句“好聖孫”,皇帝才能順利繼位。
  還比如:齊晟雖為太子,可皇帝最喜的卻是那九皇子楚王,幾次欲廢了太子另立皇儲。
  又比如:張氏的祖父曾是成祖的親衛,後又隨成祖轉戰江北,立下了赫赫戰功。張氏的父親乃是如今的兵部尚書,軍權在握。
  再比如:這東宮裏黃良媛的胸最大,李承徽的腰最細,陳良娣的臉蛋最漂亮!可最最勾魂的還要數王昭訓的那一雙直溜溜緊繃繃的修長大美腿!
  ……
  當然,三十八天也足足可以改變一個人言談舉止。
  說話由乾脆爽快改成了細聲慢語。
  走路由大步流星改成了弱柳扶風。
  坐著由大馬金刀改成了狀似鵪鶉。
  ……
  唉,真真的一言難盡啊,就連和宮女內侍們一起玩蹴鞠,球向我直撞過來的時候,我都已學著不再下意識的去捂襠,而改成了去護胸……
  唉!真真的悲哀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39:40

☆、第 3 章

  太子齊晟再未見過,據說是那日從興聖宮直接去了江北大營。
  這樣也好,我也實在沒有準備好怎麼面對這個老闆,甚至都想這樣一輩子不見才好。真想對那兄弟說上一句:你且放心去吧,我定會替你照看好這一宮美人。
  說到美人,頓時又勾起了傷心事,這些個如花似玉般的美人,只能眼巴巴看著,連摸上一把都不能,實在苦煞我也。
  殿裏燃著香,我默默的倚坐在貴妃榻上,表情很淡定,內心很蛋疼。
  宮女綠籬端著碗藥輕手輕腳的從殿外進來,走到我身旁蹲下,柔聲道:“娘娘,該進藥了。”
  我低頭看一眼那黑藥湯子,頓時頭大,其實喝藥我倒是不怕,只是一想到這藥喝下去我那胸更大,小腰更細,聲音更軟,我就怕了。
  於是,真誠地瞅著綠籬,商量:“能不喝嗎?”
  綠籬只當我嫌苦,忙把手邊上的蜜餞小碟往我面前遞了遞:“有新進的蜜汁小棗,您吃一顆就不覺的苦了。”
  乖乖我的綠籬啊,蜜棗是不管用的啊,不過你若能讓我香一個,倒是比一盤子蜜棗都管用啊。
  可這話也就是想想吧,再借我兩膽我也不敢說啊。
  唉!
  終歸是被綠籬逼著喝了藥,然後繼續坐我那榻上,裝我的淡定。
  其實,我是在考慮“太子妃”這個職業的職業規劃,如何能從太子妃一路穩升到太后的寶座,最好還要做個年輕小寡婦,學一學呂後、武后等前輩,搞個垂簾聽政之類的,然後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呀!好誘人的前景。
  就這樣一連想了幾日,也沒能想出個頭緒來,眼看著各色美人在眼前晃來晃去,終淡定不下去了,於是一日飯後便與綠籬商量道:“我今日想私下出宮一下。”
  綠籬不愧是這張氏的心腹,只這一句話,只一會的功夫,兩套行頭就給我捧了來。這一刻,我才深深地意識到,原來討好老闆這件事,她可比我熟練多了。
  可是,綠籬,你給我搞兩套衣服來做什麼?我有說過要帶著你一起去嗎?
  無奈太多話都說不出口,只得蔫蔫地讓她幫著我換了裝,然後站在那穿衣鏡前照了照,看看這欲說還休的眼,再看看那此地無銀的胸,我終於深深地歎了口氣:綠籬啊綠籬,到底是你們女人是傻子還是把咱們男人都當成瞎子?
  唉,還是什麼也不說了,先出宮吧。
  待出得宮門,綠籬叫了轎子過來,直接就要扶我上轎。
  我忙問:“這是哪去?”
  綠籬看看我,很是詫異:“不是要回府?”
  回府?出了東宮再進尚書府?我何必要給自己找這不自在。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我說完,生怕綠籬再追問,連忙向前走去,大步子一邁開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綠籬在後面追了半條街,終氣喘吁吁地停下了,直喊:“娘——啊,公子,您慢點!”
  慢點?笑話,我要再慢點,你不就追上我了嗎?
  我腳下邁得更快,回頭對綠籬笑道:“你不用跟著了,先回家等著,到時候我自會回去。”
  說完,趕緊又緊邁了幾步轉過街角,徹底把綠籬丟在了後面。綠籬啊綠籬,不是我不懂得憐香惜玉,只是我要去的地方實在是不能帶著你去啊。
  一路上問了幾個人,這才問到了喝花酒的地方,可在門口來回走了四五趟,愣是沒敢進去,如今這個身板怎敢隨意進去,萬一便宜沒沾到,反而讓人占了便宜去可如何是好啊!
  唉,這可恨的司命星君啊!
  許是街上賣糖果的老大娘看我在這轉悠的功夫有些長了,終於忍不住問道:“小娘子,這是過來逮你家官人?”
  我一怔,尚未反應過來,便又聽那大娘歎道:“唉,自古薄幸是男人啊,守著這麼美貌的娘子,偏偏還要到這裏尋歡作樂,男人啊男人!”
  她話還沒說完,我就已經是臊地臉紅脖子粗,趕緊掩著臉灰溜溜的走了。可是又不甘心,於是又找了個奢華地酒樓進去,對著迎過來的小二交代著:“我要請人吃飯,給弄個好地方,再給我找兩個唱曲的姑娘來。”
  小二立刻應聲道:“好來!您裏面請,裏面有臨湖的水軒,風景秀麗,環境優雅,唱曲的姑娘一會就給您叫來。”
  我還有些不放心,臨進去的時候又趕緊叫住那小二,偷眼看了看四周,囑咐道:“呃……要性子活潑的,膽大點的。”我又伸手拍拍他的肩,嘿嘿一笑,小聲道:“呃……你明白的。”
  要說還是人家小二有職業素養,我只這一句話人就明白了,沖我也笑了一笑,眨巴眨巴眼睛,回道:“放心吧,您哪,小的知道!”
  我心裏頓時覺得透亮起來,還是和聰明人說話痛快,真想問問他有沒有興趣換個工作,乾脆跟著我回東宮做個內侍好了,東宮缺少的就是他這樣的人才啊!
  在水軒裏等了一會,菜還沒上齊,那唱曲的姑娘便到了。小曲這麼一唱,小酒這麼一喝,我這些時日來的不快頓時便如同被風吹了一般,散了個乾乾淨淨。怎麼說呢?論長相這唱曲姑娘自然是不能和東宮裏的那些美人比,但是人家勝在風情啊,摸摸小手也不急,喝喝小酒也不惱,只一會功夫就把我灌了個暈暈乎乎。
  我心裏就琢磨著吧,事情做到這樣也就夠了,畢竟天也黑了,時候也不早了,再進行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只能讓自己徒增煩惱罷了,乾脆打賞了那唱曲姑娘,結了酒錢,趁著小酒的暈乎勁,哼著剛剛聽過的小曲往外走。
  人才剛走出水軒,突然覺得內急起來,於是從小二那裏問清了茅廁的位置,奔著茅廁就去了。
  因為酒樓檔次不低,於是這茅廁倒也算乾淨,可能是為了防止客人掉茅坑裏去,裏面竟然還點著油燈,雖然照不太清楚,卻也聊勝於無,我不由歎道:果真是以人為本。
  裏面還一個兄弟在那站著小解,我也沒太注意,只走過去嘴裏說著:“兄弟,讓讓。”
  誰知那人卻不肯動地方,只轉過頭來看我。
  我隨意地瞥了他一眼,長得倒是有些面熟,不知在哪見過。唉,算了,就算認識也是上一輩子的事了,不想了!
  他仍怔怔地看著我,我又低頭瞥了他那物件一眼,暗道也不比我的大多少,你牛個什麼勁呢?
  不過,我這人向來不愛與人爭是非,見他不肯讓,便只在邊上站定了,也不管他為什麼還一個勁地盯著我,只撩了袍子往外掏東西。可等我掏啊,掏啊,掏了半天也沒能掏出物件來,我腦子裏有根弦突然嘣地響了一下,只一刹那,冷汗唰地一下子就下來了。
  然後,酒勁全無……
  
  眼角餘光掃過去,那人還側頭盯著我看。
  腦中暫態閃過幾個對策:
  一、淡定帝:抽幾張草紙,轉身蹲下去,做大解狀,我不信他還能趴地上瞅我有沒有小jj。
  二、冷漠帝:系好褲帶轉身就走,我掏不掏出來物件、掏出來什麼物件來與你何干?
  三、抽風帝:同情地看著他,問:還沒解決呢?這是尿頻尿急尿不淨吧?有沒有試過前列X?
  茅廁君在看我,我在看牆……
  正在這難言時刻,茅廁外突然有人喊:“九哥,你掉進去了?怎麼還不出來?”
  過了片刻,身旁的茅廁君才輕聲應道:“哦,就來了。”
  說完不再看我,淡定地收鳥入籠,轉身離去。
  我長吐了一口氣,連褲腰帶都來不及系好,先騰出手來摸了把汗。唉,原來茅廁君才是真正的淡定帝。
  外面兩個人的聲音漸去漸遠:“九哥,快點,人都等著呢,說今兒找了個妙人來,要唱十八摸的,咱也去聽聽。”
  茅廁君笑著:“哦,好,去聽聽。”
  十八摸?不就是剛才我嘴裏哼的小曲嗎?心中頓時不屑,真是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子,聽個十八摸還高興成這樣。
  經這一嚇,酒意尿意全無。系好褲腰帶,整好袍角,繼續哼著我的小曲,大模大樣地出去。
  “伸哪伊呀手,
  摸呀伊呀姊,
  摸到阿姊頭上邊噢哪唉喲,
  阿姊頭上桂花香,
  ……”
  心中只是納悶,只聽說酒能嚇醒的,還沒聽說尿也能嚇沒的,真真那個奇怪啊。
  待回到宮門外,綠籬正急得在那裏繞圈子,見我回來趕緊迎過來,壓低著聲音道:“我的娘娘啊,您怎麼才回來啊!這宮門眼看著就要進不去了!”
  我笑笑:“不是還能進去嘛,急什麼呢?”
  綠籬無奈,取了披風剛給我系好,這頭臉還沒遮上,我這裏卻忽又急了,只加緊了雙腿對綠籬急道:“快,快,快,趕緊回宮!”
  綠籬頗為不解,直愣愣地瞅著我。
  唉,綠籬啊綠籬,你讓我如何說得出口?尿意畢竟不同酒意,攢不得啊!
  
  臘月初八,太子齊晟從江北大營返回盛都。
  臘八粥熬得又香又糯,我端著碗吸溜地正哈皮,綠籬急匆匆從殿外進來,二話不說劈手奪下了我的粥碗,然後纖纖玉手一揮,身後呼啦就進來了一群宮女,上來就把我圍住了。
  嚇!難不成我偷看她們洗澡被發現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0:01

☆、第 4 章

  綠籬卻說:“娘娘,太子殿下已經到了宮門外,您得快點了。”
  有宮女趕緊上前用熱毛巾給我淨面,淨手。
  “綠籬,我——”
  綠籬打斷我:“娘娘!您必須得去!”
  又有宮女把我摁凳子上,前後左右地圍住了,上妝的上妝,梳頭的梳頭。
  我從人縫中找綠籬:“綠籬,我——”
  “娘娘!您不能再使性子了!”
  綠籬又說,親手執了灑金繡鳳的宮裙在一旁等著。
  跟女人搶話說話,你暈頭了吧?於是,我乖乖地閉嘴,任由她們把我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收拾了一遍。
  扶著綠籬的手邁出殿門的時候,我突又想起我那被打斷了無數次的話,於是轉頭看看綠籬,欲言又止。
  綠籬連忙低聲問:“娘娘,還有什麼事?”
  我才終得把話說全了:“綠籬,我那八寶粥且留著,我回來再喝。”
  綠籬的嘴角動了兩動,到底是沒能說出什麼來。
  我回過頭,見等候在殿外的東宮眾嬪妃,頓時眼前一亮,呵!真個的千嬌百媚,各領風騷啊。
  我壓制著激動的心情走上前去,假意賢淑地給黃良媛整了整領口,幫李承徽順了順腰間的流蘇,又替陳良娣抿了抿鬢角的發絲……正欲蹲下去給王昭訓理理百花裙的裙邊,綠籬終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了我,強笑了笑:“娘娘,快些吧,太子殿下就要到宮門了。”
  我看看綠籬眼中的急色,再轉頭看看諸位美人眼中訝色,只得點頭道:“那好,這就去吧。”
  心中卻只在想豆腐不是一日能吃完的,且放著吧。
  
  帶著一群大小美人迤邐而行,到了宮門口卻不見那太子齊晟的身影,才又想到女人向來是愛誇張的物種,綠籬的話實不可信,於是,只得又領著一夥子嬌嬌嫩嫩的美人們在宮門口等著,直候了個把小時,那齊晟才遠遠地來了。
  這是我第三次見齊晟,貌似是比上一次黑了些,厭煩之情頓時少了些,男人嘛,還是黑一點更像男人。
  領著一群鶯鶯燕燕行完禮,說完兩句場面話,回身時看到諸位美人眼中的賊光,心中很是不爽,真想好好教育一下這些女同胞:你們這些顏控啊!從來不知道男人的內涵要比外表重要太多!
  同時又忍不住怨恨司命星君,如果給我安排的肉身是這太子該有多好。
  好在齊晟這人很不管對誰都是冷著一張臉,心中頓時舒服不少,然後又聽齊晟幾句話把各位美人都打發走了,心中更是狂喜,忍不住轉頭看綠籬一眼,竟然在她眼中也看到了一抹喜色。
  沒想到綠籬竟然也是同道中人,真想握住她的雙手叫一聲同志:原來,你也不忍心看到這些美人遭齊晟毒手啊。
  實在沒忍住,手上還是用力攥了攥綠籬的那只扶著我的手,沖她挑了挑嘴角。
  綠籬回了我一個微笑,手上用力回握了我一下。
  齊晟冷著臉瞥了我一眼,嘴角似冷冷挑了一挑,嚇得我心裏一虛,差點當場就把綠籬的手給扔了,只想高聲表白:你這東宮的美人,我可一個都沒沾過!
  誰知那齊晟卻沒說話,只轉身向東宮內走去。待看到那齊晟一路走進我那殿中,我這才突然明白過來,我擦!這小子放著那許多美人不睡,不會要過來睡我吧?
  綠籬手上使勁捏了我一把,我轉頭看她,她嘴角還帶著笑,然後又瞄了瞄殿中的齊晟一眼,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我順著綠籬的眼神看過去,見那齊晟已轉回了身,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緩緩地抬起了兩個胳膊。
  這是要我過去抱一抱?
  感情與理智在我腦中激烈地鬥爭著,最終,我還是用“韓信尚仍受□之辱”說服了自己,然後在眾位宮女美眉的注視之中,閉上眼,一咬牙,上前給了齊晟一個緊緊的兄弟抱。
  我真無恥,我真貪生怕死,我真沒尿性,我真……
  齊晟卻是動也不動,雙手仍張著,只淡漠地說道:“更衣。”
  啊?原來不是要抱一抱啊!我訕訕地鬆開手,心裏琢磨著這位兄台到底是想換衣服呢,還是想去方便呢?
  齊晟垂著眼皮看我,嗤笑一聲,輕蔑地問:“就如此等不及了?”
  我一怔,咂摸了咂摸才明白齊晟的意思,只覺得腦門子一熱,差點罵出聲來,我一大老爺們,每天對著眼皮底下的波濤洶湧過日子都熬住了,至於對你等不及嗎?
  你才等不及了呢,你們全家都等不及了!
  許是看出我要不淡定了,綠籬連忙從一旁過來,一邊給旁邊的宮女遞眼色,一邊去給齊晟去披風。旁邊的宮女見狀連忙都圍了上來,有過去給綠籬幫忙的,還有過來給我換衣服的。
  我稍一冷靜,也明白了此刻的處境,我才不過是個小小的太子妃,離太后還太遠太遠,沒什麼資本耍威風,且忍著吧。
  於是,也學著齊晟的樣子,把兩隻手微微一張,任由宮女美眉們幫我寬衣解帶。
  嘿!還別說,只要閉上了眼不去想我這副身體,那感覺還真不錯!
  待換上了常服,殿外有內侍進來傳膳,我這才想起我那碗臘八粥來,忍不住轉頭瞅綠籬,用口型問綠籬:粥可還留著?
  綠籬頗為無奈,小心地瞥了一眼齊晟,趕緊沖我點了點頭。
  我終放下心來,只安心地在椅子上坐著,淡定地等著我那碗臘八粥,誰知齊晟卻突然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來甩袖就走。
  他這一走,莫是綠籬,就是我也愣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再低頭見綠籬已是在我身旁跪下了,正仰著臉看著我,關切地喚:“娘娘……”
  我抬頭看看殿門,再低頭看看綠籬,十分不解地問:“我那臘八粥怎麼還沒端上來呢?”
  綠籬:“……”
  太子雖然走了,可是菜卻依舊得上,對著一桌子豐盛的佳餚,我吃得很哈皮,一想晚上不用和個男人一起睡,臘八粥就又多喝了一碗。
  綠籬卻一直紅著眼圈在旁邊看著,等我又把碗遞給她讓她再給我盛點的時候,綠籬卻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腳邊,抱著我低聲哭道:“娘娘……您就別再苦自己了!”
  我被這丫頭搞得很無語,只得用手輕拍拍她的背,輕聲道:“乖綠籬,你這是嫌我吃得多嗎?”
  綠籬卻哽咽道:“殿下他……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的。”
  我又說:“行了,別哭了,快點把那碟辣子雞丁端近點,放這麼遠哪夠得著啊!”
  綠籬狠狠地摸了把淚,抬頭看著我:“娘娘,咱們一定要整的江氏那賤人生不如死!”
  得!整個一個雞同鴨講。
  已近年關,宮中也忙了起來,自從初八那日齊晟在我這殿裏拂袖而去之後便再未進過我這殿門。只過年那幾天才叫人傳了我,然後領著我出去溜了幾圈,在各宮娘娘面前應了應景,除此以外便對我不聞不問了。
  老闆既然放水,我樂得逍遙。綠籬的神情卻是一天比一天哀怨,到後來我實在是看不下眼去了,只得同她講道:“綠籬啊,這都過年了,咱能樂呵點嗎?你整日裏苦著一張臉,你這是嫌我紅包給你包得太少?”
  誰知我無論怎麼說,綠籬卻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眼中的同情顯而易見,明白白地寫著:您不用說了……我……都懂的……
  我仰天長歎一聲,終於放棄。
  於是,我依舊逍遙我的,綠籬依舊哀怨她的。
  日子就在這半是明媚半是傷中過著,直到正月十五元宵節那天,綠籬才終於一掃臉上哀怨之色,從早上起來就開始翻箱倒櫃地給我找晚宴上要用的穿戴,我見她忙得歡快,便也不忍心剝奪她的這點樂趣,便隨著她在我身上臉上捯飭。
  其實,我一大老爺們挺煩整日裏穿紅戴綠的,可一想大過年的就應該圖個喜慶,於是便老老實實地換上了綠籬準備的大紅宮裙,然後外面又披了件大紅斗篷。
  為了自欺欺人,我連鏡子都沒敢照,只當自己看不見。
  又不放心地問綠籬:“我今是穿定了紅了,太子不會穿一身綠來配我吧?”
  綠籬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我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輕聲說道:“傻丫頭,大過年的,就該多笑笑。”
  誰知綠籬聽了這話卻突然不笑了,只看了眼殿門口,然後低下頭去小心地行了個禮,叫道:“太子殿下。”
  我轉頭,見齊晟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正在殿外站著,沉默地打量著我。
  我也上下打量著他,幸好,穿的不是一身綠,我終於大松了一口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0:26

☆、第 5 章

  除夕那天,皇帝在大明宮中已是辦過了百官參加的國宴,今日延春閣的晚宴算是宮中的家宴。
  延春閣外,齊晟停下了步子,轉回身向我緩緩伸出了手,我見他這次只伸了一隻手出來,估計不是更衣之意,又思量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這是要在人前和我秀恩愛,執手進去了!
  我強壓□上的雞皮疙瘩,把手伸過去搭在了齊晟手上。
  門口的內侍伸長了脖子扯著嗓子喊著:“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到——”
  齊晟執了我的手,帶著我緩緩步入延春閣大殿。
  皇帝和皇后、太后等大boss們還未到,來的都是些什麼王爺王妃、公主駙馬之類的,還有些郡王啊、郡主之類的遠房親戚,可即便這樣,大殿裏還是聚了不少的人,可見,皇家的繁殖能力真是強勁啊!
  那齊晟領了我進去,殿中諸人都起身向我們行禮,我一面隨著齊晟做做樣子,一面細看這殿中各色的美人,還有美人們臉上神色各異的表情。趙王妃江氏依舊是一身白色素裙,俏生生地立于趙王身側。
  我不由得感歎:果然是若想俏一身孝,若想美露大腿啊!
  江氏的目光在我身上打了個轉便閃開了,只落到了旁邊齊晟的身上。
  我轉頭,齊晟那火辣辣的目光果然也正在盯著江氏。兄弟,作為男人,雖然我很理解你,也想支持你,但是,你能不能也顧及一下你那兄弟趙王的面子呢?這終歸是他的老婆啊!就是給人戴綠帽子也沒這麼明目張膽地戴的吧?
  趙王顯然也是發現了自己老婆和自己兄弟的眼神交流太熱烈,於是在看了看齊晟之後,突然向我看了過來。
  兄弟,你的眼神,我懂。可是,那是你老婆不是我的啊,不該我管啊!什麼?管我身邊的齊晟?他又沒泡我老婆,我為什麼要管?
  於是,我淡定地和趙王對視著。
  這情景很怪異,齊晟和江氏熱烈地盯著彼此,而我和趙王淡定地彼此盯著……
  直到旁邊突然有個聲音響起:“三哥、五哥,父皇和母后就要來了,咱們出去迎著吧。”
  我聞聲轉頭看過去,只見一翩翩佳公子含笑立在一旁,突覺有些面熟,再仔細一看,終於有點淡定不下去了。
  茅廁君啊茅廁君,只願那日茅廁中燈光昏暗,你又醉眼昏花,未能看清我那模樣……
  心裏正念叨著,茅廁君就往我這裏看了過來,依舊是淡定地叫道:“三嫂。”
  說完又微微轉頭叫了江氏一聲五嫂。
  我見他神情毫無異樣,這顆心才往下放了放,還來不及慶倖茅廁君果然眼神不太好,又聽得茅廁君溫文爾雅地說道:“三嫂,你那日要的三六曲我已著人尋到了,改日就給三嫂送過去。”
  我聞言不由一怔,三六曲?哪里來得三六曲?看看茅廁君那淡定的眼神,突然明白過來,三六一十八啊!他給我說的是十八摸啊!
  哈! 這小子不只是淡定帝!更是腹黑啊!
  只可惜小爺也不是吃素的,我面上頓顯喜色,裝模作樣地沖茅廁君謝道:“那可多謝九弟了。”
  茅廁君客氣道:“三嫂客氣了。”
  我兩人在這裏你謝我辭地客氣,旁邊那幾位卻是聽糊塗了。齊晟礙著面子,冷著臉不肯相問,趙王卻問茅廁君道:“九弟說的什麼曲?”
  茅廁君臉上總算露出些笑意來,又看了我一眼,這才答道:“哦,是幾首民間俚曲,三嫂無意間聽到了,要我幫忙尋一下。”
  茅廁君說得一本正經,我卻聽得頗是無語,想想他說得倒也不算全錯,十八摸可不就是民間俚曲嘛!
  齊晟本在一旁一直沒說話,這會兒卻冷眼瞥了瞥我。
  旁邊那一直沉靜哀婉的江氏這時也突然開了口,輕聲問茅廁君道:“不知是些什麼曲,九弟可否也給我一份?”
  此言一出,我又差點不淡定了,“給不得”三個字立刻脫口喊出兩個來,幸得嘴皮子利索把最後一個字給截下了,忙又把面皮子扯淡定了,看著茅廁君問道:“給不——給得呢?”
  茅廁君面上的笑容更甚,答道:“自然是給得,改日我讓人多謄一份,給五嫂也送過去。”
  江氏沖著茅廁君點頭柔柔地笑笑,我內心突然就不純潔起來,看著江氏那嫩白地小臉,想這若是也唱起十八摸來會是個何滋味呢?
  許是我想得太過於出神,看向江氏的目光溫度一時便沒控制好,江氏掃了我一眼,趕緊側頭避開了視線,伸手輕輕扯住了趙王的衣袖。
  趙王忙安撫地沖她笑笑,伸出手去握住了她那小手。
  這下可了不得嘍!齊晟的臉色立刻便又冷了三分,我被他那強大的氣場震得頭痛,暗忖這齊晟也忒沉不住氣了,你說你一太子,至於為了個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失態嗎?不就是個女人嘛,等你熬成了皇帝,莫說個女人,這天底下凡是母的都是你的!
  唉,太子還是太年輕啊。我們得允許年輕人犯錯誤,犯錯誤不可怕,只要改回來就還是好同志嘛。本著治病救人的崇高目標,我終於咬著牙向齊晟伸出手去,也抓住了他那袖子,用自己聽著都噁心的腔調溫柔地說道:“殿下,該去迎父皇、母后了。”
  幸好這齊晟還沒抽到癡呆,沒當著這一殿皇子皇孫的面把我那手甩開,只是說道:“好。”說完終不再看江氏一眼,首先率先轉身向殿外走去。
  他這一走,我那手自然就落了個空,只得收回來若無其事地整整袖口,跟在齊晟身後往外走。無意間向旁邊瞥了瞥,正好瞥見茅廁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怔了一怔,心中頓時明瞭。
  你……你……你不會是想泡我吧?-_-|||
  我還是有些不確定,不禁又多看了茅廁君兩眼,果然,這表情太熟悉了,想當初我可是對著鏡子練了無數遍的,廣大婦女同胞們都喜歡的——似笑非笑啊!
  泡女之必殺絕技——似笑非笑:像笑又不笑。這一面部動作難度極高,尺度極難把握。動作大了吧就笑開了,那叫傻笑;動作過小吧,那叫面部肌肉痙攣。綜上所述,所以練成絕技者極少,更是有不少人走火入魔而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典範。
  但是,很顯然,茅廁君這似笑非笑練得是很到家了。
  只可惜啊,你用錯物件了,還沒聽說太子妃有跳槽成功的呢,你有那麼大的廟能盛下我這尊佛嗎?還是都省省吧!
  於是,我視茅廁君於無物,淡定地轉過頭去,跟在齊晟身後去迎接皇帝皇后等人。待剛走到殿門處,內侍的聲音也恰如其分地響起,皇帝和皇后一邊一個扶了太后,後面跟了一大群穿得花花綠綠的嬪妃,從外面緩步而來。
  齊晟一撩袍角率先跪迎了下去,後面一殿的人也都呼啦啦地跪了下去。太后看到如此多的皇家子弟顯然高興,忙叫大夥起身。
  我這才跟著眾人站起身來,剛站起身來就聽那太后叫我過去。我已是見過了這太后幾面,知這老太太雖看著慈祥,卻是個很是精明厲害的人,聽她現在又叫我,忙提著小心地湊過去。
  老太太執了我的手,溫聲問道:“身子可大好了?”
  我做鵪鶉狀,輕輕地點了點頭,答道:“好了,多謝皇祖母惦念。”
  老太太笑了笑,伸手又拿過旁邊齊晟的手來覆在我的手上,笑道:“夫妻兩個就應該相親相愛,以後可不得再鬆手了。”
  我聽得心裏跟長了毛一樣,可又不能把齊晟那手甩開,只得低著頭裝害羞樣。
  老太太又笑了笑,伸手用力拍了拍我和齊晟的手,終於放過了我們,走到正位上坐好。我長松了一口氣,回到座位上趕緊抓起綠籬的手正正反反都握了一遍,這才把剛才長毛般的感覺壓了下去。
  皇家的晚宴,無非也就是吃吃喝喝,唱唱跳跳。吃,我不敢放開了吃;喝,那就更別提,同一個錯誤只犯一次就足夠了;唱吧,聽不太懂曲調;跳吧,穿的又太多捂得太嚴,一點風光也看不到,於是乎,我也就只剩下了打量這一殿千嬌百媚的美人打發時間。
  美人尚未看完,身邊突有人輕輕扯了扯我的袖子,我轉頭,見原本坐著齊晟的位置上已經換上了一個小美人,看年歲不過才十五六,正是活潑可愛的年紀,正笑嘻嘻地扯著我的衣袖,叫道:“嫂嫂。”
  唉,如果她若叫的是“哥哥”兩字該有多好,我忍不住歎了口氣。綠籬這時恰恰不在身旁,我也不知道眼前這小美人是哪個,不過聽她既然叫張氏嫂嫂,估計是個什麼公主之類的了。
  小美人又扯了扯我袖子,把嘴湊到我耳邊央求道:“好嫂嫂,我在這裏待得悶了,你陪我出去看花燈好不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0:51

☆、第 6 章

  因今天是元宵節,圍著太液池一圈都掛了各地進貢來的花燈我是知道的,如今聽著小美人軟語相求,我仔細權衡了一下在這裏看多個美人與陪一個小美人看花燈兩者之間的得失,於是乾脆地從席上站起,拉著小美人的手悄悄地從殿中退了出去。
  太液池四周都已用彩綢紮了花枝,一盞盞造型各異的彩燈圍著湖掛了足足一圈,遠遠看去甚是漂亮。小美人拉著我一路避過宮女內侍往湖邊而來,來到了彩燈處卻不看燈,只是拉著我向那燈火幽暗處走,走得我好一陣驚喜,真差點以為我就是小美人拉的一個情郎。
  許是太興奮了些,一時腳下沒看到,踩了塊石頭,害我踉蹌了好幾步才站住,低頭看見自己胸口那太過發達的“胸肌”,頓時一盆涼水從頭澆下,我哪里是她什麼情郎,我現在只是太子妃張氏。
  頭腦剛覺得清醒,身上頓時也覺得冷了起來,抬頭看看,原來竟然是已轉到了湖邊樹木深處。身邊的小美人早不知去了哪里,我心裏一凜,這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來。剛才一直被那小美人的美色誘惑,只知道跟著她走,現如今想來顯然她是另有圖謀,不然外面明明有那許多的彩燈,她為何偏偏要拉著我來到這黑燈瞎火的地方?看得是何燈?
  正驚疑間,不遠處樹林裏突然傳來低沉的說話聲,我側耳仔細一聽,頓時明白過來,我擦,小美人哪里是領我來看燈啊,她這是要我來捉姦啊!
  哎呀呀!美色誤人啊!
  那說話聲漸行漸近,我一時無處可藏,只得胡亂找了棵合抱粗的樹奔了過去,只想著在這樹後躲上一躲,誰知待撩著裙子跑過去了才發現樹後竟然已是躲了一個人。再換地方顯然已來不及,我一時也顧不上那許多,只好擠了擠那人肩膀,小聲道:“哎!擠擠先!”
  那人倒也好說話,聞言問都不問上一句,趕緊向旁邊讓了讓,不但給我騰出個地方來,還好心扯了我一把,我感激萬分,連忙小聲說了句:“謝啦,兄弟!”然後趕緊回身去倒我那山雞尾巴似的裙尾。我這剛把裙尾都扯懷裏,身後那聲音已是到了。
  “……你應該好好對她,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
  “對她公平,誰又對我公平了?”
  “……”
  “映月,離開老五!”
  “……他對我很好。”
  “我可以對你更好!”
  “你不能!他能給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能嗎?”
  “……映月,你不能這樣苛刻!……你等我一段時日,好不好?”
  “唉,齊晟,我們放過彼此吧,好不好?你過你妻妾成群的生活,我守著我自己的心過我平平淡淡的日子,閒暇時偶爾思念一下,這樣不是很好嗎?”
  呀!好一個聲情並茂啊!那兩人竟然停在不遠處不走了,只因我是站了下風口處,所以那聲音很清晰地傳了過來,一個字都不帶漏得。我聽的心情澎湃,身旁的那人也聽得入神,待聽到“齊晟”二字時還輕輕碰了碰我,低聲說道:“哎!是太子唉!”
  我點頭:“不錯!”
  那人又念叨:“老五?女的是老五媳婦?趙王妃。”
  我心道你小子腦筋轉的不慢嘛。
  後面那齊晟和江氏仍對同一個話題磨嘰著,估計還得有好長一段臺詞。身旁那人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用肩膀輕輕碰碰我問:“哎?有瓜子嗎?”
  我搖搖頭。
  那人低聲歎道:“可惜了。”
  說完伸手從懷裏摸了半天,遞過來個紙包來,又問:“有桂花糕,要嗎?”
  我擺手:“不要,我不喜歡吃甜的。”
  “哦……”那人聽我說不吃,乾脆自己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地小聲說道:“你說這太子也是的,哪個女人不好搞,非得搞自己兄弟媳婦,于私德多不好啊。”
  我贊同地點頭,光是東宮美人就數不過來,一個個胸大腰細臉蛋漂亮,這齊晟腦袋的確是不太好用,怎麼就看上了這麼個中人之姿的江氏!
  那人又小聲說:“聽說那太子妃也是少有的一個美人,偏偏趕上這麼一主兒,也夠倒楣的!”
  這一點我也十分地認同,於是趕緊答話:“倒楣的可不只她一個,你是不知道,那東宮裏美人多了去了,都陪著一塊守活寡呢,唉!真真可惜啊!”
  那人道:“要我是那太子妃,我就也爬牆上做紅杏去!”
  我接道:“其實她更想爬牆上等紅杏去。”
  那人又總結道:“不管怎麼說,那太子妃都夠可憐的。”
  哎?說倒楣我認了,我怎麼就可憐了呢?
  我這裏正欲反駁,又聽樹那邊江氏也說道:“其實……她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連孩子也沒了。”
  那齊晟卻低低冷哼一聲道:“還不是因要陷害於你!”
  江氏低低歎息一聲,道:“這世上怎還會有這樣狠心的人,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要利用。”
  齊晟停了一停,冷聲道:“那孩子有沒有還兩說,若不是那日她在我飯食中做了手腳,我豈會宿在她那殿中,只不過一次,哪里就那麼巧有了!……”
  我聽得真是汗顏啊,原來那張氏竟然是用藥才上了齊晟的,這麼說來的確夠可憐的了。
  “真是無恥啊!”身旁那人低聲歎道。
  我跟道:“確實羞恥。”
  勾引個男人都得用下藥的手段,還落人口實,張氏啊張氏,你真是白瞎了你這副好身材啊!
  正感歎著,身邊那人已是吃完了手裏的桂花糕,順手就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啪,啪”幾聲脆響,我頓時風中石化了……
  樹那邊傳來齊晟的冷喝聲:“誰?”
  我張著嘴,眼睜睜地看著身邊那人突然猴子一般靈巧地竄到了樹上,再然後,就是齊晟身姿迅猛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今日雖是十五月圓之日,不過因是在樹林深處,月光被樹冠遮去太多,所以人也只能看清個影子,齊晟用手鉗在我喉嚨處,低頭好一陣瞅才認出是我來,手指頭總算是松了松,壓著怒氣問道:“你在這做什麼?”
  我用手摸著脖子抬抬眼皮翻了翻上面,再看向齊晟,試探地問:“如果……我說在這看月亮呢……你……信嗎?”
  夜色太黑,我看不清齊晟的眼神,不過就看這情形他是不信的,我心裏正思量間,他的手卻是放開了,冷聲對我說道:“回去!”
  哎呀!我巴不得有你這句話呢!聽了趕緊就撩著裙子往回走,剛走兩步無意間瞥見另一棵樹後的白色裙角,忍不住一時又犯了好心,停下回身對齊晟說道:“哎!你告訴她一聲,以後要是來這種黑地方,就穿個深色的衣服,白色的忒顯眼,讓人看見了不好!”
  說完,也顧不上看齊晟的表情,連忙撩著裙子小跑了出去,誰曾想事壞就壞在多嘴上!就因多了這一句嘴,本來都沒事的事了,就又給自己招了禍根來。
  當晚結束了宴席剛回到東宮,齊晟便宣佈我被禁足一個月,當時他這一說,大夥都愣了,我更是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心道好你一個齊晟啊,你小子過河拆橋這手倒是利索啊!你當我在東宮裏容易嘛,也就剩看看美人過過幹癮的樂趣了,就這一點,你還給我斷了!
  再說!為什麼允許你和兄弟媳婦在湖邊看看星星看看雪的,為嘛我一個人看看月亮就不行了?天理何在?啊?他奶奶的司命星君!
  大夥都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突然被禁了足,我自個肚裏清楚卻又不能說,於是只能讓大夥先悶著。綠籬更是替我委屈得不行。綠籬小同志本是抱著極大的革命熱情陪著我去參加晚宴的,中途只不過去了趟茅廁的功夫,回來就發覺我和齊晟都不見了,後來見我和齊晟一前一後地從外面回來,還道我和齊晟是一道出去的,心裏白竊喜半天,誰知剛回到東宮便迎來了如此的噩耗,於是,綠籬小同志稚嫩的心靈受不了了。
  因為被禁足,就連殿裏伺候的宮女美眉們都一下子少了許多,無電、無網、無美人,我無聊地真剩下看著月亮打發時間了。
  坐在殿外臺階上,望著那滾圓的月亮,真想放開嗓子長嚎一聲,可等張開了嘴,又覺得沒勁了,這要在以前還能嚎出兩番茄,一盆洗腳水之類的東西來,而現如今,嚎又能嚎出什麼來呢?唉,想想就無力,只能長歎一聲了事。
  綠籬本一直在我旁邊默默地陪坐著,聽見我歎氣,又哽咽起來:“娘娘……”
  “打住!”我趕緊伸手,和綠籬商量:“咱能別再哭了嗎?”
  綠籬一邊用手抹著眼淚,一邊用力地點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1:17

☆、第 7 章

  月光之下,綠籬小模樣倒也招人,只是……唉,太熟了,不好下手啊!於是,只得說道:“綠籬啊,會唱曲嗎?給咱唱一個吧!”
  綠籬眼圈還是紅的,十分羞愧地搖了搖頭。
  我歎氣:“唉!要不我給你唱一個?”
  綠籬受寵若驚地點頭。
  我本想給她唱唱十八摸,可一看綠籬望著我那飽含崇拜的眼神,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欺負小姑娘了,於是想了想,乾脆從臺階上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在綠籬面前站定,做了個懷抱吉他的樣子,手指一掃,張嘴唱到:
  “對面的女孩看過來,
  看過來,看過來,
  這裏的表演很精彩,
  請不要假裝不理不睬,
  對面的女孩看過來,
  看過來,看過來,
  不要被我的樣子嚇壞,
  其實我很可愛,
  寂寞男孩的悲哀,
  說出來,誰明白,
  求求你拋個媚眼過來,
  哄哄我,
  逗我樂開懷,
  ……”
  開始只是綠籬一個人聽著,後來殿裏其他的幾個小宮女也湊了過來。我看大夥這麼捧場,一下子就發了人來瘋,越唱越哈皮,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一般,大中午的不睡覺,抱著把破吉他站在女生宿舍樓下高聲地唱著,只為討個女孩子的笑臉……
  一曲終了,我笑嘻嘻地看著綠籬她們,等待著大夥的反應。
  可是,場下卻是一片的寂靜。
  好半天,綠籬才怯怯地問道:“娘娘,您的脖子和手這是怎麼了?沒事吧?”
  我呆住,一道霹靂從天而降……果然,裝帥是要遭雷劈的……
  又聽得綠籬問道:“娘娘,您從哪學的這樣的小曲啊?以前從沒聽您唱過啊。”
  是啊,我現在是太子妃張氏啊,這樣的曲子,我是從哪里學的呢?為什麼貼身侍女綠籬都未曾見過呢?
  我張著嘴,一時答不出話來。
  我正愣愣地站著,卻又見面前的幾個宮女,連帶著綠籬都蹲□去,鶯聲燕語地叫道:“太子殿下。”
  我回過身,齊晟正在不遠處站著,那表情似悲似喜似怒似哀似怨……總之,很難形容!
  哎呀呀,勾人家馬子被抓了個現行,這可如何是好!
  正思量著齊晟會和我說些什麼,就聞得齊晟突然低吼一聲:“荒唐!”
  說完拂袖就走。
  “真有那麼……荒唐?”我回頭問綠籬。
  綠籬憂愁地看著我,一直含在眼中的熱淚終於流了下來,哽咽著:“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娘娘……這是怎麼了?你家娘娘是早已登極樂了,可是我呢?我到底是怎麼了?
  “綠籬,你進去吧,我想自己坐一會。”
  綠籬仍在一邊跪著,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就是不肯走。不知怎地,我心中突然莫名地煩躁起來,沖著綠籬吼道:“你他媽離我遠點,行不行?”
  綠籬用手掩了嘴,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一時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了。
  看著她這副可憐摸樣,我突然就覺得渾身無力起來,好好的,沖人家一個小丫頭發什麼火。想到這,我緩了緩聲音,對綠籬輕聲說道:“我沒事,你先回屋裏吧,我就是想一個人坐一會,好好想想這些事。”
  是的,我就是想自己好好想想而已。太子本就強敵環伺,又不討老皇帝歡心,竟然還敢在宮中大宴之際幽會弟媳,說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混賬之話,這離他被廢還差多遠?一旦太子被廢,身為太子妃的我又能何去何從?怕是連借居這個肉身渾渾噩噩過日子都不成了。
  我從殿外坐了半宿,齊晟將禁足一個月改成了三個月。宮裏宮外都私下傳著,那自從落水後就性格大變的太子妃,元宵節那夜又在太液池邊撞了邪,於是,回到東宮終於半顯瘋癲了……
  從那以後,宮裏再無人敢穿紅衣夜行……生怕撞邪。哎呀呀,這回可冤枉了紅衣了,分明撞得是白衣的邪嘛!
  禁足三月,我不能出去見人,別人也不能進來看我,憋得我每日裏一大早就趕著蹲殿簷外面曬太陽,生怕一日裏沒曬到就會長了毛。
  這些時日裏,綠籬明顯見瘦,看向我的眼神也更加悲涼,我幾次聽見她曾在半夜裏對月而拜,低低祝禱:“……願我娘娘早日康復,信女綠籬自願減壽十載。”
  我這裏聽得正感動,便又聽綠籬音調一轉,怨毒地詛咒道:“……願江氏那賤人不得好死,早日夫離人棄,信女綠籬自願減壽……二十載……”
  哎呀呀,我說丫頭,你這就不對了嘛,你對江氏的愛分明要遠大於對我的愛嘛!太不和諧了!
  於是就這樣天天熬著,等再能出去的時候已是春暖花開了,宮女們那厚重的冬衣都換成了單薄春裝,更顯得是楊柳細腰風姿楚楚,我扒著東宮的宮門,看著夾道裏來來往往的美貌宮女們,眼圈終於忍不住紅了。
  足足三個月啊,終他奶奶地熬到了!
  綠籬從後面給我披了件披風,柔聲道:“娘娘,天還有些寒,您別冒了風,今兒時辰不早了,咱們先回去吧,明日再來。”
  “等會吧,再等會吧。”我央道,剛才過去的那個有著桃花眼水蛇腰的小宮女還沒回來,我得再等上一等,最好問清了她是哪個宮裏的才好。
  綠籬聲音聽著就有些苦澀,低聲哄道:“娘娘,都這時候了,想是太子殿下不會回來了。咱們明日再來等,好不好?”
  我聽著有點不對勁,咂摸了一下明白是綠籬想岔了,轉過頭想要糾正一下她的錯誤,卻看到了綠籬水汪汪的杏核眼,唉,解釋了,她又聽不進去,費這個唇舌幹嗎呢?還不如就讓她誤會我是在這裏守著等齊晟,起碼明天還能再光明正大地來這扒門框看美眉。
  綠籬又低聲勸道:“再說,過不幾日便是女兒節了,太子殿下必得陪娘娘回尚書府的,到時候見了老大人,萬事都可從長計議,娘娘三個月都等得了,這幾日都等不了了嗎?”
  綠籬雖說得聲小,可入了我耳不亞于驚雷,過不幾天齊晟竟要陪著我這冒牌貨回娘家!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啊!
  我這裏驚得是目瞪口呆,綠籬看著卻是以為我是驚喜的,忍不住苦澀地笑笑,伸手替我抿了抿鬢角發絲,像是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雖然殿下三個月沒照面了,但是,女兒節,他一定會陪您回府的,一定的!”
  好事往往不成雙,壞事卻是一來一串串的,我這裏還沒從女兒節齊晟要陪我回“娘家”的震驚中醒過神來,又等來了茅廁君給我送民間俚曲的信使……
  看著殿中那人,我淡定地轉過頭,吩咐正要給上茶的綠籬:“不用上茶了,去拿些桂花糕來待客吧。”
  綠籬雖不明所以,但仍是聽話地去了,她這裏前腳出門,那信使就笑著沖我作揖道:“哎呀呀,那日不知是太子妃娘娘,實在是冒犯了,還請太子妃娘娘原諒則個!”
  那夜裏光線太暗,我並未瞧太清他模樣,現在看來倒也是個眉清目朗的英俊少年,多說了不過十八九歲年紀,正是愛油嘴滑舌的時候。
  我沒理會他那明顯敷衍的道歉,只是問:“貴姓?”
  他明顯一個愣怔:“呃,免貴姓楊,楊嚴”
  “哦,還要瓜子嗎?”我又問。
  “……”
  小樣,我還治不了你?
  綠籬已是端了一碟桂花糕上來,我讓她端給楊嚴,說道:“嘗嘗我這裏的桂花糕,可比你的那些好吃些?”
  楊嚴樂呵呵地拿起一塊來,嘗了嘗,點頭:“不錯。”
  “那就多吃點。”轉頭又問綠籬,“咱們這裏可還有別的時興小點心?就是這糕那糕的。”
  綠籬背:“有栗子糕、蓮子糕、糯米涼糕 、鴿子玻璃糕、翠玉豆糕、小豆糕、雙色豆糕……”
  “行了,都端上點來給楊……呃……楊什麼?”我轉頭問楊嚴。
  楊嚴連忙介面:“嚴,楊嚴。”
  “呃,對,楊嚴,趕緊都端上來給楊嚴嘗嘗。”
  “哎!不用了!”楊嚴連忙阻止綠籬,可綠籬已經去端了,片刻功夫,就領著幾個宮女端了十幾個碟子回來了,一流水地擺在了楊嚴面前。
  我熱情地:“嘗嘗,都嘗嘗,別嫌不好。”
  楊嚴盛情難卻,只得又伸手拿了一塊栗子糕,咬了一口。
  我問:“甜嗎?”
  楊嚴點點頭:“還行!”
  我又問:“那蓮子糕呢?快嘗嘗。”
  楊嚴用力地咽下口中的栗子糕,有些無奈地又拿了塊蓮子糕。
  “這塊怎麼樣?”
  “……”
  綠籬見楊嚴噎得難受,連忙想要去拿水,被我一個眼神給止住了,同情地看了看楊嚴,又站了回去。
  楊嚴噎得直順脖子:“水……水……”
  我這轉頭叫綠籬:“綠籬,趕緊地,灌水!”
  真是個好綠籬啊,不愧是我放在心窩窩裏的人啊!綠籬端了個茶壺就上去了,又叫幾個小宮女上前把楊嚴摁住了,掰開嘴就是一陣猛灌。
  楊嚴連噎帶嗆,一陣猛咳。
  我忙叫:“哎!哎!這是嗆住了,用力捶背,用力捶!快點!”
  綠籬連忙丟了茶壺去捶楊嚴的後背,無奈小姑娘氣力太小了,我越看越心急,終於耐不住了,沖上去對著楊嚴後背就是一頓猛捶。
  我讓你吃瓜子,我讓你吃桂花糕,我讓你拍巴掌,我讓你上樹,我讓你上樹……我捶不死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1:47

☆、第 8 章

  終還是綠籬心軟看不下去了,小心地問我:“娘娘……不會打……那個……什麼了吧?”
  我停手,果然見楊嚴只低著頭沒了動靜,心裏也是悚然一驚,嚇,報復是正當的,搞出人命來可就成了報復過當了。
  正驚疑間,楊嚴似動了動,又咳了兩聲,然後才緩緩回過頭來,滿臉的水漬,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剛才被綠籬灌下去的茶水,只默默無聲地瞅我半晌,然後抹一把淚水,嘶啞著嗓子問:“得多大的仇啊?您能下這狠手……”
  我被他問得語噎,一時不知該回些什麼。
  楊嚴又感歎道:“古人果然說得極對啊!甯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啊!”
  這句話正正當當地踩到了我的痛腳,我心裏剛升起的那點內疚之心,被這個“女人”打散了個乾淨,氣上心頭,立即急聲叫道:“綠籬,喂他桂花糕,灌水!”
  “別!別!可別!”楊嚴嚇得立刻從椅子上掙了起來,幾步竄到殿門外,嘴裏嚷道:“先告辭了,勿送!”
  他身影太過迅疾了些,看的我有些怔怔地,片刻之後才轉頭問綠籬:“他今兒來幹嘛?”
  綠籬還未回答,楊嚴卻又去而複返,卻不敢進殿門,只扒在門口處探進腦袋來,伸手遞過幾章紙來,叫道:“送曲譜,曲譜,九哥讓我把這三六小曲的譜子給娘娘送來。”
  他不提曲譜還罷,一提這個,我立刻又想到了那日茅廁之中,我緊站在茅廁君身旁,就掏啊掏啊掏了半天也沒掏出個物件來的尷尬來,於是也不多說,只高聲叫道:“綠籬,桂花糕給他打包!”
  楊嚴慘叫一聲,叫道:“你還是不是個女人啊!”說完也不等宮女去接曲譜了,揚手一仍轉身就跑,下一句傳過來時已是在院中:“我這輩子都不吃桂花糕了。”
  綠籬走過去把曲譜一一拾起,轉回來交到我手中,輕輕咬了咬唇瓣,看出內心很是矛盾了一番,才說道:“娘娘,奴婢有話不知該不該講。”
  我見她很少如此模樣,不由問道:“什麼事?說吧!”
  綠籬小心地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九殿下雖和太子殿下是親兄弟,但九殿下畢已成年,娘娘實不該要他這曲譜,免得落人口實,說您和九殿下私相授受。”
  我知綠籬說得有理,連忙點頭道:“記下了,以後少和他們來往就是。”
  綠籬聽我如此好說話,微微笑了一笑。
  我卻還惦記著楊嚴剛才的那句話,不由得有些氣悶,獨自在殿裏轉了兩圈,氣還是不順,忍不住回頭問綠籬道:“我算女人嗎?”
  綠籬立刻又用手掩了嘴,杏核眼瞪得大大的,眼圈刷地又紅了,柔聲安慰道:“娘娘,您為何會如此問?您是這世上最最溫柔和順的女子,不僅模樣好,性子也好……”
  哈,綠籬,你真會安慰人,安慰得我連死的心都有了。
  許是綠籬見我臉色更加陰鬱,忙又加道:“若您還不算女人,這世上就只剩下粗莽漢子了。”
  神啊,還是讓我死了吧!
  
  五月女兒節,系端午索,戴艾葉,五毒靈符。夏俗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日,飾小閨女,盡態極研。出嫁女亦各歸寧。因呼為女兒節。
  一連幾日,我都因也要跟著一夥子大姑娘小媳婦過這女兒節而鬱悶著。
  沉入水底三個月多的齊晟終於冒出了水面,說是要陪我歸寧。
  歸甯,歸寧,歸乎哉,寧乎哉?
  歸寧的前一夜,綠籬滿心歡喜地替我整理著行裝,我默默地坐在榻上,手托著腮看著她花蝴蝶一般地忙活著。綠籬不放心我,時不時地回身看看我,見我無甚動作,便又轉回身去忙碌。
  我心中卻想,齊晟好歹也是有妻有妾的人了,女兒節短短不過幾天,他這麼多老丈人,轉的過來嗎?本想問問綠籬,可一想我現在已有半瘋癲之名了,再胡亂問些東西,怕是裏癡傻也不遠了,算了,還是不打擊綠籬了。
  想歸想,可是這心裏一旦存了疑問便如同關了只鬧春的貓一般,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於是旁敲側擊:“綠籬啊,咱們這是歸寧去了,黃良媛和陳良娣她們怎麼辦?”
  “她們?”綠籬回身看我,“自然是在宮裏待著了。”
  “她們不回娘家?”我奇道,“我這都回去啊。”
  綠籬答道:“她們怎能和娘娘相比,您是妻,她們是妾,您是主,她們是僕!”
  我看出綠籬在提到黃良媛等人時臉上露出的些許不屑,哎呀,小綠籬,若是一直這樣,早晚會惹了禍事來來啊,你還太年輕,太不瞭解我們男人,什麼主啊僕的,新鮮才是王道啊!正如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我本想好好教育一下綠籬,可轉念一想又算了,於是又老實地坐著了。
  綠籬嘴裏的話卻多了起來,邊忙活著邊念叨著:“自從去年女兒節,娘娘都一年沒回府了,老太太和夫人必是都想壞了,這次回去了可是等好好說會子話了。家裏的姑娘們也都是許久沒見過了,小小姐也不知道又長高了沒有……家裏的園子花木最是好的,也不知今年發的如何……”
  綠籬低低念著,面容祥和語調溫柔,聽得我心中也漸漸沉靜了下來,聽著聽著竟覺得困了,正迷瞪間,突聽得綠籬音調一轉,兀地怨毒起來:“只可恨江氏那賤人也要回去,少不得又要勾引太子殿下!”
  我聽得悚然一驚,下意識問道:“回哪?”
  綠籬恨恨答道:“那賤人哪有什麼娘家,必也是要涎著臉回咱家園子的。”
  我聽得悚然一驚,下意識問道:“回哪?”
  綠籬恨恨答道:“那賤人哪有什麼娘家,必也是要涎著臉回咱家園子的。”
  我頓時一腦瓜子漿糊,想問又不敢問,吭吭哧哧如同便秘一般,憋了老大一個紅臉。
  綠籬只當我是氣憤,忙放下了手中活計,蹲我身邊開解道:“娘娘您千萬不可動火,那賤人現在雖有了王妃位號,可到了咱們家依舊是一個破落親戚,您是咱們家裏的嫡生大小姐,身份豈是她一個表了幾表的表小姐可比的!”
  好個綠籬,你總算是說了幾句我愛聽的話。
  只是想不到那江氏竟然還是張氏的表親,搞了半天還是姐妹爭一男?我囧啊。
  綠籬以為還為江氏的事情想不開,又柔聲勸道:“娘娘,您是太子妃,是將來的一國之母,何必為了江氏那個賤人和太子殿下置氣,再怎樣您才是殿下明媒正娶回來的正宮娘娘,江氏已成了趙王妃,是殿下的弟媳,就是再狐媚,又能興起什麼風浪?”
  我眼望著綠籬,心道姑娘啊,你還是太嫩了啊,不明白男人的心思啊,剛咱們說哪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可知道這偷後面還有一個偷不到?這最後一個才是放在人心窩窩裏的啊。
  再說了,弟媳又怎麼了?楊貴妃還唐明皇的兒媳呢,不照常也成了貴妃了嗎?名分不是問題啊!更何況,這齊晟也對江氏說了的啊:……你等我一段時日,好不好?
  等一段時日做什麼?
  自然是等老皇帝翹掉了,齊晟成了新帝,然後再想方設法把江氏奪過來唄。
  真是一場狗血宮廷戲啊!偏偏我還是一個裏面最最惡毒的炮灰女配!
  他奶奶的司命星君,你讓我悲劇沒關係,起碼給我個男配也好啊!
  我低下頭用悲憤的目光看著我那飽滿的“胸肌”半晌……這要長我媳婦身上,多好!
  再抬頭,綠籬正用憂愁的目光看著我……
  算了,還是洗洗睡了吧!
  許是對司命星君的怨恨感動了天地,夜裏做夢竟然夢到了他,這廝模樣依舊,看到我先是扭捏了一番,這才說道:“果然還是這副肉身更襯你,比原來模樣強多了!”
  我本已是卡住了他的脖子,聽他這樣又鬆開了,該揪了衣領,眯著眼睛道:“聽你這意思是說我原來那肉身不夠英俊?”
  司命星君連聲道:“英俊,英俊,英俊。”
  我這才滿意地松了手,轉念一想不對,又雙手上去卡住司命星君的脖子,怒道:“你這是給我報恩嗎?你不給我太子做也就算了,為何還要給我個女身戲耍我?快點,你要識相就趕緊送我回我原來的肉身去!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司命星君被我卡的直咳嗽,連忙道:“快鬆手,對我動粗,你沒好報的!”
  “我擦,我都這樣了,我還怕什麼報應?”我手上更用了力,直對著司命星君吼:“送我回去,回去!”
  “回不去了!”司命星君憋紅著叫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2:10

☆、第 9 章

  我一怔,手下不由得松了松,他連忙掙了出來,趕緊退後幾步,雙手護著脖子防備地看著我。
  “為什麼回不去了?我那肉身沒了?燒了?”我怔怔地問。
  司命星君見我沒再動粗,這才抽空子整了整容裝,答道:“沒,肉身沒事。”
  我奇怪了:“那我怎麼就回不去了?你不是要報恩嗎?把我送回去才叫報恩啊,你現在把我擱這叫報仇吧?”
  司命星君猶豫了一下,說道:“你來這裏用了那張氏的肉身,張氏陽壽未盡,自然也是要肉身投生的,便用了你的了。”
  我愣怔了片刻,有些不敢相信地問:“聽你這意思是說我原來的肉身現在是張氏用著?”
  司命星君點點頭,又搖搖頭,思量了一思量,才說道:“其實話也不能這麼說,應該是你原來用了她的肉身,而她用了你的肉身,現在是你用著她用了十幾年的你的肉身,而她用著你用了二十幾年的她的肉身,算來算去,是你多用了好幾年她的肉身,還是你佔便宜了。”
  我咂摸了一咂摸,又咂摸了一咂摸,一下子火更大了,怒道:“我,我,我……沒聽明白,再說一遍!”
  司命星君翻了個白眼:“簡單來說,你原本就是投這個肉身的胎的,閻君那裏出了點小錯,因你這一世命格極重,若是要錯了怕是要誤天下蒼生,所以閻君才央了我偷偷將你們二人的肉身換回來。”
  我已是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有些癡呆地問:“這麼說……這個……才是我的正牌……肉身?”
  司命星君頗為同情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低下頭摸摸自己的胸口,再順到纖細的小腰,然後再抬頭看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更為同情,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認命吧,這肉身算是極品的了,你也說過的,你喜歡這樣的小妞。”
  我擦,我那是以為我還是個男人,好不好!
  突然間,我只覺得渾身乏力,頭痛無語,心中僅存的一點希望也被司命星君斷了個乾淨。
  司命星君長歎一口氣,拍拍我:“別想了,還是洗洗睡了吧。”
  我伸手扯著他欲離去的衣袖,問:“我原來的那個肉身現在可好?”
  司命星君看著我:“過去了就過去了,再看還有何用?”
  我苦笑:“畢竟用了二十多年,能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司命星君問:“看了反而更生煩惱,你還要看?”
  我忙點頭:“要看,要看!”
  司命星君歎息著搖了搖頭,從懷裏掏出面水晶鏡子來,伸到我面前:“那,看吧。”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鏡子來,只見鏡中一塊氤氳起來,雖聽不到什麼聲音,朦朧中卻顯出個男人的背來,黝黑,精壯,密佈著細小的汗珠,一起一伏間那汗珠便匯成了細小的流,順著脊柱緩緩滾下……
  我納悶,奇道:“這才幾個月,怎麼就曬這麼黑了呢?”
  司命星君聞言向我這邊探了探頭,說道:“哦,那個不是你的肉身,下邊的那個才是。”
  我大奇,又仔細地往鏡中看去,鏡中角度變換,果然又露出個人影來,眼睛微闔,面頰暈紅,紅潤的唇微微張著,說不清痛苦還是愉悅的表情……赫然是我!
  我僵硬地轉頭,默默看向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有些窘,伸出雙手攤了攤:“你也不能怪張氏不是,她是個嬌弱女人心,需要男人來呵護的……”
  我沒多說,直接把水晶鏡拍到了司命星君的臉上。
  我擦!你讓我這世被男人欺也就算了,你竟然讓我上世的肉身也被男人壓!我,我,我……
  
  我正恨地欲活吞了司命星君,忽聞得耳旁有人喚:“娘娘,娘娘……”
  我睜眼,那司命星君早已沒了蹤影,面前綠籬一臉焦色,正看著我:“娘娘,您怎麼了?可是做什麼夢了?”
  做夢?是啊,就當我是做噩夢吧,我安慰自己。
  我的心思還沉浸在噩夢之中收不回來,綠籬已是取了衣物來給我穿,我有些渾渾噩噩的,綠籬許是以為我因今天要回娘家的緣故,柔聲勸道:“娘娘今日是要和太子殿下同車,娘娘莫要再任性,多順著殿下些,殿下待娘娘自會變化……”
  我只覺五雷轟頂,伸出去穿衣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只是轉頭問綠籬:“和齊晟同車?”
  綠籬毫無察覺,猶自點頭道:“殿下既肯陪娘娘歸甯,自是不會讓娘娘獨乘一車惹人閒話的,京中行車必快不了,待到郊外園子,怎麼也得小半天功夫,娘娘可得抓住了這個機會,和殿下好生親近一回。”
  頭頂的雷一個接一個,把我劈得三魂出竅七魄離體,綠籬再說了些什麼一點也進不了耳朵,眼前只有一個赤/裸的脊背上下晃啊晃啊……
  我,我還是死了吧!
  
  外面有內侍來稟,車駕均已備好,太子齊晟也已在宮門處等著我了。綠籬再顧不得再細雕我那妝容,連忙拖了我就往外走,我手伸得慢了些,沒能抱住樑柱,出得殿來又得顧及臉面,只得老實地跟著綠籬向外走去。
  待到宮門處,果見外面已是停了太子的儀仗,偌大一輛皇家牌豪華馬車就堵在門口。
  東宮諸位美人雖不能同回娘家,卻也打扮地花枝招展地站在門口等著相送,我心裏只顧煩亂,也沒了細看美人的情致,只四處找著那齊晟的身影。
  內侍見我四處掃量,忙湊過來低聲說道:“殿下已在車中等候娘娘,還請娘娘上車。”
  綠籬哪里知我此時已是被雷的外焦裏嫩,趕緊又仔細地替我整理了一下妝容,又嫌我那唇色不夠紅潤,一個勁地小聲提醒道:“娘娘,咬咬唇瓣,用力咬咬。”
  咬唇瓣?我咬舌還差不多!
  內侍替我放下金澄澄踏腳,我一腳都邁上去了依舊不死心,回頭問綠籬:“能換輛車嗎?”
  估計綠籬也是太緊張了,竟不聞我的問題,只是著急地低聲催促:“咬下唇瓣,咬一下,用力一些!”
  她的緊張終於感染了我,我竟然也忘了問她的問題,只聽著她的話,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只覺一陣刺痛,伸手一擦赫然見血,竟是咬破了。
  綠籬也是看傻了,待了片刻才急道:“娘娘,破了!破了!咬破了!”
  她這一叫嚷,我反而冷靜下來,我又不是那張氏,一大老爺們和另外一個大老爺們一起坐個車而已,我緊張個什麼勁呢?於是乎,我大咧咧的撩起裙角,甩開綠籬相扶的手,很有氣勢地就邁上了車!
  車內,太子齊晟正倚著軟枕坐地舒服,見我進來,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嘴唇上略一停頓,然後便移開了,又低下頭去看向手中的書卷。
  我伸手摸了摸還在往外滲血的嘴唇,絲絲抽了幾口涼氣,然後便在齊晟對面尋了個舒適的位子,也坐了下來。
  外面內侍詢問是否起駕,齊晟輕輕嗯了一聲,我這裏還沒發表點意見,那車就開始緩緩動了起來,許是車身的減震性能不太好的緣故,坐著竟覺得車廂緩緩搖晃起來。
  呃,這頻率,又讓我不由想起那晃動的脊背……真個好個銷魂。
  車外是禮樂齊奏,車內是一片寂靜,我想了想,這齊晟對張氏向來話少,等著他對我開口是不太可能了,乾脆,還是我開這個頭吧。
  “齊……殿下?”
  齊晟終從書卷上抬起頭來,看向我,依舊是無話。
  我把語氣調整地儘量友善:“有時間沒?咱們……聊兩句?”
  齊晟面無表情:“楊嚴是怎麼回事?”
  我:“咱們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齊晟:“以後少和老九他們來往。”
  我:“楊嚴到底是什麼人啊?”
  齊晟:“少生是非!”
  好吧,我閉嘴,總行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吧,本想把章節都合併,一章弄他個五六千字的那種,那看著多痛快啊,所以,前面就鎖文修文的……
結果吧,發現,倒是把自己給困住了,一章五六千字,我的老天爺哦,我一天哪里碼的出來嘛……
所以吧,就又改回來了,還是一章3000來字最合適了……
所以吧,這章節就被我改的有點亂套了,大夥呢,將就著看吧……
最後吧,大家……給點力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2:34

☆、第 10 章

  我一閉嘴,齊晟也停了,車裏又靜了下來,我只得沖他伸伸手示意:“您先請。”
  齊晟頗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說道:“楊嚴父親楊豫本是麥帥長子,被麥帥過繼給了忠烈公楊墨,因忠烈公早亡,說是過繼卻是隨麥帥長大的,後來不知怎地又和北漠崔家有些牽扯,那楊豫早些年也曾鬧出些事端,不過先帝在世時對他甚是恩寵,眾人也耐他不得。”
  我聽得奇怪,不是因楊嚴背景如此複雜,而是納悶齊晟怎麼有這個耐性和我說這些了。
  齊晟又道:“楊嚴是楊豫幼子,之前一直在江北,年前才來盛都,不知怎地就和老九混在了一起。”
  因為十八摸?我揣測。
  俗話說的好,男人之間的感情嘛:一鐵是一起同過窗,二鐵是一起扛過槍,三鐵是一起嫖過娼,四鐵是一起分過贓。
  一二四都排除了,估摸著也就剩下第三鐵了。
  齊晟停了下來,看著我。
  我張了張嘴,沒說話。
  齊晟看我如此模樣,以為我有什麼顧慮,淡淡說道:“有什麼話就說,不用顧忌。”
  我又張了張嘴,還是沒敢。
  齊晟眉頭皺了皺,乾脆拿起書卷,低下頭不再看我。
  我看著他,心中想到底要怎麼和他對話呢?是委婉的呢,還是直爽的呢?是諄諄教導型的呢,還是當頭喝棒型的呢?
  他比較愛吃哪一套?
  唉,我這人可不太會勸人。
  我清了清嗓子,問:“你……還有的說嗎?”
  齊晟沒答話,只是專注地看著書。
  我端坐了,擺出一副正式模樣:“那該我說了。”
  齊晟依舊沒反應,只眉梢微微挑了挑。
  好吧,我當你一直在聽好了。我把要說的話快速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然後很嚴肅地問道:“你到底還想不想當皇帝?”
  齊晟終於抬頭看我了。
  我等著他那一句“想做如何,不想做又如何?”
  結果等了半天,沒等到。
  於是,我只得繼續嚴肅地自接自話:“如果還想,就聽我一言;如果不想,那麼就趁早讓位,也好別人承你個人情。”
  齊晟眼珠動了動,總算有了點反應,依舊是淡淡地口氣:“聽你什麼言?”
  我鄭重說道:“你現在處境已是十分艱難,外有強國覬覦,內有兄弟爭儲,哪一步走錯了都會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齊晟不說話,我怕我講的太過籠統了些,乾脆又直言道:“男子漢大丈夫應以事業為重,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齊晟笑了笑:“哦?然後呢?”
  “先把江氏放一放,”我說道,“尤其是那些什麼一生一世一對人的傻話,這豈是一個帝王應該說的話!”
  齊晟默默看著我,眼神很複雜。
  我又趁熱打鐵:“你知道這世上最不缺的是什麼嗎?”
  齊晟這回還算配合,輕聲問:“什麼?”
  我一拍大腿:“女人啊!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啊,後宮三千佳麗,環肥燕瘦千嬌百媚的,要什麼樣的沒有?何必非要在一顆小柳樹上吊死呢?啊?就你這條件,日日挺銀槍夜夜做新郎都行啊!”
  齊晟的嘴角隱隱動了動,不過還是沒說話。
  我見齊晟仍是不為所動,只得又換了個方式,決定推心置腹:“其實你就是喜歡那江氏也好說,哄一哄,騙一騙也就行了,這女人啊,千萬不能寵,你寵她一日,她就會對你撒嬌,寵她兩日,她就敢撒潑,你若是連寵上她三日,行了!她上房揭瓦的膽也就有了。再說了,你現在還是個太子,江氏是趙王妃,你就是再喜歡又能怎麼樣?只能是讓人抓你小辮子,把你從太子位上扽下來!你只有當了皇帝,這天下的女人才都是你的,兄弟媳婦又怎麼了?找個藉口把趙王外調,一年半載回不來的那種,趙王妃還不得可著勁地任你偷了?只一點你得注意點,就是日子得算對點,一旦江氏肚子大了,你可得趕緊把趙王召回來一趟,就算糊弄不了趙王,也好歹糊弄糊弄外人……”
  齊晟臉色漸黑。
  我趕緊把話鋒往一邊轉:“如果你實在稀罕那江氏,那乾脆就直接讓趙王因公殉職便成了,趙王妃江氏也緊跟著假作殉夫自盡,然後,你把那江氏往別得地方一藏,過得一年半載,再假作某位封疆大吏的侄女孫女幹女兒之類的,往你宮裏這麼一送,連名分都有了,貴妃淑妃德妃的,可著你心意給!你都是皇帝了,誰敢說個不字?”
  齊晟臉色更黑。
  我琢磨著,難不成這話還不中他的心思?
  趕緊又加了一句:“不過呢,我勸你,最好還是別把江氏往宮里弄,這女人啊,一弄家裏去就變味了……”
  “啪!”
  齊晟突然把手中的書卷往矮幾上一砸,鐵青著一張臉看著我。
  我就說吧,我這人不會勸人。
  齊晟寒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可是驚了我一身的冷汗,我雖沒穿越的經驗,但是穿越小說還是看過幾本的,小loli穿過去了都知道要隱瞞穿越實情的,我好歹一大老爺們,我能告訴他我其實是穿的嗎?
  我還是告訴他:其實吧,我才應該是真正的張氏,原來吧,我一直用著張氏的肉身,而張氏用著我的肉身,現在吧,是我用了她用了十幾年的我的肉身,而她用了我用了二十幾年的她的肉身,算來算去,我還多用了好幾年她的肉身,占了不少便宜。
  這樣我用她她用我的,就是我講得清,齊晟他,能聽得懂嗎?
  這人吧,最容易犯兩個錯誤:
  一是高估自己的智商;
  二是高估別人的智商。
  ……
  齊晟還在冷冷地看著我。
  我趕緊用雙掌托了托張氏那對傲乳,輕聲慢語地說道:“殿下,我是您的太子妃啊。”
  嘿!手感沉甸甸的,這要是一直不戴乳罩,早晚得下垂不可!
  齊晟嘿嘿冷笑兩聲,卻不言語。
  我腦門子上有點冒汗,努力保持面部表情淡定。
  齊晟盯著我看了半天,估計是沒看出什麼來,只是嗤笑一聲,抬起上身車廂壁上的抽屜裏取了本書出來,隨後丟給了我:“儘快背過!”
  我接過來翻開一看,裏面赫然是張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門九十餘口的人物小傳!
  我抬頭看齊晟,再低頭看人物小傳,然後再抬頭看齊晟……
  難不成是我看走了眼了?還是我犯了第三個錯誤?
  低估了齊晟的智商?
  齊晟目光淩厲地盯著我,冷聲說道:“若這次你出了星點紕漏,回去後我只能讓你繼續禁足。”
  我趕緊點頭:“好。”
  齊晟又道:“他日我做皇帝,你便是我皇后,我若做不成皇帝,你……”
  我立馬接話:“我做寡婦!”
  齊晟嘴角抽了抽,終沒說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給力,給力……
還有,請勿總用“笑抽了”“噴了”“哈哈”之類的應付俺,也來點實惠的。
還有,臉笑抽了可以,不能手也跟著抽,別看別人,就說你那,拍磚頭的那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2:58

☆、第 11 章

  我暗忖,我都如此明志了,難不成還得他歡心?
  齊晟低下頭專心看書,不再理我。
  我便也低頭翻看手裏的小抄,還好,不算太厚,百十來頁,有前言有後語,主要人物還配有彩色的小像,畫工細緻,栩栩如生……
  嘿,真真地手繪本,製作相當精良。
  這種手藝拿來做小抄還真是可惜了……
  咳咳……我說的……你明白的……
  我忍不住嘿嘿乾笑了兩聲。
  齊晟抬眼瞥了我一眼,我連忙收了笑,低下頭裝模作樣地看起小抄來。
  齊晟眼睛看著書卷,口中卻慢悠悠地說道:“此刻離到張園估計還有一個多時辰,要都背過應是足夠了。”
  我先在腦中將“時辰”與“小時”換算了一下,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琢磨著要想把這幾十頁小傳都背順了是有些困難,不過,既是小傳,記個大概也就夠了,只要別認錯了人就好。
  我翻開那書冊細看,第一頁畫的是個武將打扮的老頭,畫旁只用小字標注著:護國大將軍張生已卒。
  好,既是都過世了的,估計這次回去是見不著了。
  直接翻過去吧。
  第二頁上是個誥命夫人打扮的老太太,估計便是張生媳婦,張府的老太太了,我轉向對頁細看她的小傳,一眼看過去就有點傻了。
  言氏護國大將軍妻出自河西言氏成祖妃言氏之族親貌美性妒忌初有婢見生入笑言望見謂生私婢女即鞭殺之……
  繁體字也就算了,連蒙帶順的也能認個七八,豎排版也可以忍受,用手遮著兩邊看倒是也能不串列。
  問題是:標點符號我不奢求你全對,有個停頓也是好的啊。
  它全沒有。
  滿滿一篇子的蠅頭小楷,豎版,繁體,沒標點符號,半白話……
  哎呀呀,怎一個頭大了得啊!
  當句子讀實在困難,我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不知不覺中就念出了聲:“言氏……護國大將軍……妻出……出自河西……河西言氏成祖……妃言氏之……族親貌美性妒忌……初有婢見……生入笑言……望見謂生私……婢女……”
  生私婢女?私生婢女?
  莫不是寫錯了?
  齊晟突然說道:“言氏,護國大將軍妻,出自河西言氏,成祖妃言氏之族親,貌美性妒忌,初,有婢見生入,笑言,望見,謂生私婢女,即鞭殺之。”
  我抬頭,頗驚訝地看齊晟。
  齊晟看著我,問:“到張府前,你能看完這一頁嗎?”
  我低頭認真地看了看字數,抬頭看齊晟:“也差不太多。”
  齊晟眉頭似緊了緊,把手中的書卷隨意地一扔,向我伸手:“給我!”
  說實話,我挺煩這哥們這種說話的語氣,於是說道:“不用了,我自己看就行。”
  齊晟一怔,眉梢挑了挑,道:“那好,別讀出聲。”
  說完雙眼一閉,竟倚著軟枕在那眯上了。
  我擦!你大爺的,你拽什麼啊?不就是我看不習慣嗎?我給你搞片英文過來,你小子還不如我呢!
  我低頭,開始糞發……
  一個時辰後,糞發了……結果……沒塗上牆……
  看著還剩下多半本的小抄,我急得有些紅眼。
  齊晟睜看眼:“把書給我。”
  這回,我乖乖地給他了。
  他隨意翻開,只把有小像的那也彩繪對著我,問:“這是誰?”
  我擦!原來不是輔導,是課堂抽查!
  我心裏頓時虛了起來,仿佛又回到了課堂之上,那地理老師拿著張圖片問我:這是哪個省?
  我滿頭汗地站著,琢磨著遼寧?河南?還是湖南?
  地理老師有個不良嗜好,就是總喜歡在教室裏轉悠著講課,然後站到你桌子旁提問你。
  還有個更不好的嗜好,那就是你若答不對,他總喜歡隨意地拿起你桌面上的任何東西,來敲你的腦袋……
  所以,那個時候,地理老師走近哪里,哪里的同學都會提心吊膽。
  每每他快走到我那裏時,我那同桌總是會用低而急促的聲音提醒我:sb!還不快把你鉛筆盒放起來!sb!小心一會他拿鉛筆盒拍你!
  於是,我便趕緊把桌面收拾的空前的趕緊利索,恨不得連地理書也放進抽屜裏去,只留張紙在桌面上就好了……
  
  齊晟拿著書在我面前晃了一晃,又問了一遍:“她是誰?”
  我用手抓抓腦袋,試探地:“二大媽?哦,不,是二伯母?”
  齊晟閉緊了嘴,沒說話。
  我趕緊又改口:“哦,我想起來了,是三姑媽!”
  齊晟挑眉。
  我於是又改了口:“那……您看著像誰?”
  齊晟看著我,好半天才輕飄飄地說道:“許是你大堂嫂……”
  我一拍腦門:“可不是,你這麼一說才想起來,畫的可是有些面老了……”
  齊晟臉色一變,“啪”地一聲把書砸到了我身上:“這是你親娘范氏!”
  好嘛,我這可真算得上是連親娘也不認識了!
  被他這麼一摔,我臉上便有些掛不住,呐呐道:“我這不是……還沒看到她這呢嘛……”
  齊晟怒極而笑:“好,好,好……可她卻是你一會就要見的!”
  我撿起地上的小抄,心裏也有些惱火,我一會就要見的,你早幹嘛去了?有臨上考場才給小抄的嗎?
  我也沉下臉不說話。
  齊晟情緒反而冷了些下來,停了片刻,突然冷聲對我說道:“你還不過來!”
  我不解,看向齊晟。
  齊晟用手揉著眉心,頗為無奈地說道:“我先把你等會就要見的人和你講一下,你趕緊記一下,一會若是記不清了,就閉嘴別說話,反正沒人敢問到你臉上去。”
  目前看來,也只有臨時抱一抱他這個臭腳了。
  我雖很不情願,不過還是向齊晟那邊爬了兩步。
  齊晟皺眉看著我,不說話。
  無奈,我只得又向前爬了兩步。
  說實話,我真不習慣和一大老爺們坐那麼近。
  齊晟雖有些不滿意,不過勉強算是通過了,從我手裏拿過小抄本,從頭翻起,對著人物小像給我簡單講解起來。前面都是張家的主要男丁,齊晟只簡單說了說名字,和我的關係之類的,待到後面的女眷,他反而講解的細緻起來。
  我詫異,不由看向齊晟,暗忖這小子對我這些姐姐妹妹倒是很熟嘛。
  齊晟見我看他,停了下來,頗為無力地解釋道:“這些女眷才是你主要要接觸的,萬不可叫混了。”
  我奇道:“你怎麼都這麼熟?”
  齊晟眉頭又跳了跳,強忍著脾氣道:“這書我提前看過一遍!”
  哈,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過目不忘?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3:22

☆、第 12 章

  車駕在張園正門外停下之時,齊晟正好給我講解到張氏的嫡親的大哥的嫡生大女兒那。
  齊晟“啪”地把書一合,隨手扔到車廂的抽屜裏,囑咐:“說是這小丫頭和你最親的,一會見了,莫要露餡。”
  我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放心吧,一小丫頭片子再糊弄不了了,我回去就自掛東南枝去!”
  齊晟本正要出車廂,聽到這反而停了下來,轉回身看我:“你殿后西側那棵,高低粗細正合適!”
  我沒想他還會這種冷幽默,一時有點接不上話。
  齊晟看著我輕輕一哂,轉身出了車廂。
  我一時顧不上琢磨他的表情,只是抬手摸了把冷汗,心有餘悸。
  原來,裝傻和裝女人同樣不易。
  女同胞們,你們也忒不容易了。
  跟在太子屁股後面出得車來,綠籬早已經在旁邊候著了,趁著扶我下車的空當,貼近了低聲說道:“那賤人來得到早!”
  我聞言抬頭,在一夥子衣裝嚴整的老爺們兒身後看到了那依舊是一身俏白的江氏。
  唉!這姑娘怎麼天天一身白啊?
  這多不……經髒啊!
  我忽地又想到那齊晟,他那大腦不會又臨時供血不足吧?
  轉頭看過去,只見齊晟的眼神果然是在江氏身上流連了片刻,然後這才轉到了江氏身旁的趙王身上。
  萬幸,萬幸,大頭只是臨時性供血不足,沒全跑小頭上去。
  作為兄弟,我理解他,畢竟這人指揮槍與槍指揮人,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繁複冗長的禮儀完畢,齊晟和趙王留在了外院,而江氏則跟著我向二門而來。本是備得有軟轎的,可我一想得讓女人抬著,我這心裏就不舒服,乾脆棄了不用。
  太子妃既不坐轎,趙王妃便也只得跟著步行了,一路上,她都很安靜。
  我便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曾想卻被她看了個正著,江氏輕輕笑了,叫我道:“大表姐。”
  我立刻回過了頭……這個稱呼真打擊人啊。
  又忍不住有點好奇,齊晟到底喜歡江氏什麼?
  臉蛋?只能算是清麗,東宮裏比她美的有的是。
  身材?這都春裝了,依舊沒看出有什麼料來。
  性格?可女人的性子無非就是那麼幾種,能差得了多少?
  我還真就奇了怪了,齊晟到底喜歡她什麼?以至於讓一宮的美人都跟著守活寡一般……
  我又回頭打量了一遍江氏,依舊是參不透原因。
  總不成是……內涵?
  可一想到這,我自己倒是先笑了。
  江氏,一直很淡定。
  二門處,老張家一門女眷都候著了,我終於見到了那貌美善妒的言氏。
  唉,大失所望,比畫上的還不如,真真的美人遲暮啊。
  還有張氏那娘親,范氏,只看著我眼圈就已經紅了。
  眾人見了我來便都依禮跪下給我行禮,我實不忍心看著這奶奶跪孫女,老娘跪女兒的,趕緊讓綠籬招呼大夥免了吧,一夥子女人這才都站起身來。
  我又裝模作樣地要給張老太太和范氏行禮,老太太一把托住了我,拉著哭腔喊道:“大丫頭啊!”
  四周的人連忙都配合地掏出了帕子來,頓時哭了大半,沒哭的,也都用帕子虛沾著眼角。
  我只覺頭大,一個勁地說:“快別哭了,別哭了。”
  誰知一說,原本哽咽的竟然放出了聲。這下好,我身邊的綠籬也跟著哭了起來。
  一個女人對著我哭,我或許還能哄上一哄,可一夥子女人都對著我哭,我都想舉著手指頭對天發誓了……我我我……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兒!
  正乾瞪眼間,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從大人身後探出頭來,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我,我看她長得可愛,忍不住彎下腰去逗她:“小丫頭,你好嗎?”
  小丫頭甜甜地笑了笑,叫我:“大姑姑!”
  我頓時囧了。
  張氏的大嫂趕緊把小丫頭拉過去,低聲向我賠罪道:“娘娘恕罪,清兒年幼無知。”
  我擺手,笑道:“又沒叫錯,恕什麼罪呢?”
  眾人也都跟著笑了,經這一打岔,那些帕子們總算收起來不少。
  唉,女人,果然都是喜怒無常的生物。
  張老太太算是哭過了,轉頭勸範氏:“你也別哭了,大丫頭回來一趟不容易,一會你們娘兒好好敘敘。”
  範氏點頭稱是,轉頭慈愛的看向我。
  我被看得有些發毛,畢竟不是人家女兒,實在受不起這樣的眼神。
  倒是江氏解了我的圍,一直躲在人後的江氏終於走上前來給張老太太行禮。張老太太又激動了一把,握著江氏的手好一頓念叨。
  我這才聽明白,原來江氏是張老太太娘家表姐家的孫女。
  綠籬果真說得沒錯,輪到張氏這一輩,的確是表了幾表的表妹了。
  這回,眾人倒是沒掏手絹配合著,只是勸老太太莫要傷心。明顯看出,張家的女眷對江氏態度都不怎麼好,甚至是有些輕視的,堂堂一個趙王妃杵在那裏,竟然裝看不見!
  家裏只出了一個太子妃就這樣了,他日我若再升職成功,她們豈不是都得敲著小竹棍出來?
  這眼神,得矯正!
  這一天,我很無聊。
  古代的女人聚會,無非就那麼點事,吃點酒,聽聽戲,還都得捧著我,一大套折騰下來已是天黑,範氏只來得及拉住我,體己話還沒說得一句,外面內侍便來稟報太子齊晟已經歇在鳳儀院了,傳我過去。
  我擦,齊晟,我在東宮待了八個多月了,你都沒傳過我,回張氏娘家來了,你倒開始傳起我來了。
  範氏連忙抹了抹眼淚,道:“前些日子只傳你身子不好,家裏想去看你,偏又進不去那地方,現如今看你無事,我便也放心了。你快些去吧,反正你也要在園子裏住上幾日,咱們娘倆明日再說話就是了。”
  許是見我臉色不好,範氏連忙勸道:“兒啊,萬不可再耍性子,沒丈夫不喜柔順妻子的,你只順著他,他必識得你的好。”
  估摸著是我臉色更沉了些,範氏又低聲笑道:“殿下粘你,這是好事!你這傻丫頭又強什麼?難不成殿下總追著那江氏跑就好了?”
  我看著範氏,頗感無語。
  唉,如若你要知道女兒早已不是女兒,女婿也並不是看上你女兒張氏了,而是怕我在這裏露餡!
  你……還笑得出來嗎?
  辭了範氏,綠籬扶了我慢慢往鳳儀院走,誰知半路上竟又遇到了白衣江氏,進得卻是鳳儀院旁邊的院子。
  綠籬恨呼呼地說道:“也不知道家裏誰安排的院子,這樣不懂事,竟然讓江氏那賤人住到咱們隔壁來了!”
  我看了看那兩個院子之間的那片紫竹林,暗贊:好一個偷情的好去處啊!
  到底誰安排的院子?太他媽有才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3:46

☆、第 13 章

  進了院,內侍過來稟報說齊晟在書房。
  我琢磨了一下,便沒讓綠籬等人跟著,自個跟著內侍過去了。
  這有些事情吧,還真不能讓女人知道,她們一般都存不住什麼話,哪怕她對你再死心塌地的。
  書房裏燈點的很亮,齊晟又在看書。
  我心裏反而一松,估摸著齊晟一直看書和保鏢戴墨鏡的目的差不多。
  一、他並不希望被我看到他的眼神,也就是不想暴露他的情緒
  二、這小子在裝淡定。
  果然,齊晟眼睛不離書卷,只淡淡地問道:“如何?”
  “還成。”我答道。
  齊晟抬頭瞟了我一眼。
  我立刻自我檢討,語氣太歡快了,以後一定改。
  齊晟卻沒說話,又很專注似地看著書,時不時地還翻翻頁。不過,從翻頁頻率來看,他顯然也走著神呢。
  於是,我也淡定了,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沉默地看著齊晟看書。
  在我淡定的注視之中,齊晟終於淡定不下去了,突然問我道:“你可有話要說?”
  我想了想,試探地問道:“你想聽哪方面的?”
  齊晟看著我:“為何連自己家人都不認得了?”
  我反問:“你又為何連張家人物傳都備好了?”
  齊晟唇角微挑,答非所問:“《世說奇談》上曾載有一事,南杭喬氏曾有女一夜而變,不識親友,不認爹娘,言行舉止皆是不同以往,皆托詞失憶之故。有術士稱此女人身未變,心卻換了,乃是邪祟入體,必是方人一命才休,唯火燒了才可化解。”
  我嚇了一跳:“我可是個大活人,會燒死的。”
  齊晟又接著說道:“那喬氏雙親卻因捨不得愛女,便將那術士打了出去。後喬家倒也一直平安,可世人皆忌喬女克人之命,無人敢娶,導致喬女直至雙十仍未嫁出。”
  我心中頓覺悲哀,你說我要是早穿來幾年也好啊,做個老姑娘也比嫁個男人強啊!
  我問齊晟:“可我這已經嫁了的,怎麼辦?還能……休嗎?”
  齊晟不緊不慢地說道:“太子沒有休妻的……”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後來,不知怎地遇到了靖國公韓懷成,靖國公是個鬼神不懼的人,三媒六聘地娶了此女,婚後夫妻和美異常,正當世人皆稱唯有靖國公這等殺氣重的人方能降住此女時,靖國公卻忽地暴病身亡了。”
  我驚訝:“還真克夫?”
  齊晟嗤笑一聲:“克夫,克夫,不過是些鄉野村夫的見識罷了。世人皆看到了靖國公的戰績彪然,誰人知喬氏在靖國公背後給了多少助力!”
  我反駁:“可最終還是把靖國公克死了不是?”
  齊晟看著我,淡淡道:“那靖國公並未暴病而亡,而是死遁而已。”
  死遁,死遁,唉,我真的無法理解這事。放我那上一世,人們頂多會來個尿遁什麼的,死遁這玩意技術含量太高,一般人都做不得。
  我看著齊晟,琢磨著他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齊晟看著我,也不說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視著片刻,許是都覺得有些怪異,不約而同地都轉開了目光。
  齊晟又輕輕問我:“你可有話要說?”
  我想了想,依舊是問:“您想聽哪方面的?”
  齊晟臉色平靜,沉默不語。
  我伸手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我今兒是真累了,殿下要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齊晟臉色終變了變。
  我轉身轉得更乾脆俐落,果不然,人還沒走到門口,身後就傳來齊晟的聲音,他問:“你和喬氏女可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我腳下頓了頓,轉回身看齊晟,笑道:“太子殿下累糊塗了,喬氏是南杭人氏,我娘家就在盛都,怎麼會是一個地方的人?”
  齊晟默默看我片刻,忽地笑了,點頭:“不錯。”
  我也跟著笑笑:“走了,明兒見。”
  小樣,想讓我承認是穿越的?你還嫩點。
  出了書房剛走沒幾步,突然聽到屋裏傳來“啪”地一聲。我不由搖頭,這一怎麼就摔書的毛病可真是不好,得改!
  回到睡房,綠籬卻是不在,我正想問別的小宮女呢,綠籬便神神秘秘地回來了。
  綠籬打發走了屋裏的其他人,湊到我耳邊悄聲說道:“都安排好了,這幾日太子殿下若是去見江氏,自會有人來先報咱們。”
  我聽得心裏一驚,轉頭看綠籬,心道這丫頭怎麼就這麼不上道呢,哪里有這樣整天惦記著捉老闆奸的員工啊,這不是要連累我嗎?
  又聽綠籬說道:“殿下都已陪著娘娘歸甯了,卻仍不肯和娘娘同房,心裏豈不是還惦記著江氏那個賤人。往日裏離得遠便也罷了,今日離得這樣近了,娘娘不可不防。”
  我頗感無語,看著綠籬問:“你要防什麼?”
  綠籬一怔:“自然是要防那江氏。”
  我又問:“為何要防江氏?”
  綠籬很理所當然地:“娘娘啊!因為她勾引殿下啊!”
  “東宮裏哪個不想勾引齊晟?”我問。
  綠籬一下子被我問住了,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那麼多良媛、良娣的你不防,你防一個趙王妃做什麼?”我問。
  綠籬終於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一樂,只覺輕鬆。這女人啊,大腦和嘴巴一般只工作一樣,你讓她腦子動了,她那嘴就老實了。
  剛美沒兩分鐘,外面便有人小聲地叫綠籬。
  綠籬看了我一眼,告退出去了,一會後回來,臉色更不好,只急走過來附在我耳邊說道:“太子殿下果然又出院了,進了那片竹林子。”
  我也不由驚訝,難不成白天的話都白說了?關鍵時刻,齊晟還是讓槍給指揮了?
  那趙王呢?又被什麼指揮了呢?
  我這裏剛想到趙王,邊聽外面宮女輕聲稟道:“娘娘,趙王殿下求見。”
  我一樂,好麼,深更半夜,太子私會趙王妃,趙王求見太子妃。
  好一出情感糾纏的大戲啊!
  只是,那趙王來尋我做什麼?
  是訴苦,還是求捉姦?
  既然來了,又這麼近的住著,不見不合適。我只得讓綠籬再幫著我把裏裏外外都穿戴整齊了,這才出去。
  那趙王正在客廳裏坐著,見到我來,起身含笑招呼道:“三嫂。”
  嗯,挺隨意的樣子,估計以前也是和張氏熟絡的。
  我本有些防備著趙王,生怕他在提出要與我一同捉姦的要求來,可一見他這笑模樣,心中又不忍有些同情,這樣一頂綠色大帽子,是個男人都不想戴。
  正琢磨著怎麼開解安慰一下趙王,突聽得趙王說道:“三嫂,前日裏聽人講了些京中趣事,今夜裏睡不著了,便想與三嫂說上一說。”
  我摸不透趙王的心思,只得應付:“好,趙王請講。”
  本以為他是話裏有話,一直提著精神準備從話裏聽出些什麼來,誰知那趙王卻是真真地給我講起了京中各家宅院的瑣屑之事:林禦史家三公子新娶了趙翰林家的大女兒,婚後沒一個月,兩人便打起來了……有個富商一下子娶了七個小妾,還都是同時進的門,給大夫人敬茶的時候足足排到了門口……
  趙王的茶水一直在續杯……
  我想讓綠籬去給我端些瓜子來……
  直到我再也熬不下去了,只得招過綠籬來耳語了幾句,綠籬趕緊出去了,我又接著聽趙王講……
  過了一會兒,綠籬回來,湊近我耳邊說道:“太子殿下已回來了。”
  我精神頓時一陣,坐直了身體,看著趙王道:“殿下啊,時候不早了,今日就先說到這吧,咱們都回去洗洗睡了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4:07

☆、第 14 章

  趙王那張淡定悠然的面孔終於有了絲裂縫,看著我:“不早了?”
  我點頭:“確實不早了!”
  趙王又問:“該回去睡了?“
  我又點頭:“你若還有談興,我可讓人請了太子殿下過來,你們兄弟好好……呃……交流一下?“
  趙王乾脆利索地起了身,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改日再來和三嫂閒聊,今日先告辭了。”
  我也心急火燎地往外送客:“那就不遠送了,慢走,走好!”
  我嘴裏說著慢走,腳下卻一點也不含糊,幸虧趙王走得也不慢,不然非得成了他送我之勢不可。
  前腳送走了趙王,後腳我就回房就趴床上了,只覺得累得腰酸背痛。唉,張氏這小身板真是中看不中用,得練!
  要說還是綠籬有眼力勁,沒等我開口就過來給我按起肩背來。那小手按得地方都對,就是勁道小了些,我給她糾正了兩次,她倒是記住了,可沒按了一會兒,我又喊停了。
  綠籬頗為不解地看著我。
  我想了一想,還是說道:“你找個大抱枕來給我墊上一墊吧。”
  我看綠籬眼中還是疑惑,心道姑娘,看來你的胸還是小啊。
  我用雙手在胸前虛比了一比:“這……太硌的慌了……”
  綠籬臉一紅,抿嘴笑了笑,趕緊去拿抱枕。
  我長歎一聲,以前只看到了大胸美眉胸前的妙處,誰知她們也有說不得的苦啊……
  且不說下垂不下垂的問題,幹活都是個累贅嘛!
  唉……都不容易啊!
  我感歎著大胸妹的種種不易進入了夢鄉。夢中,我被一條菜青蛇引入了瓜地裏,然後被瓜蔓絆了個跟頭,正好摔在兩個大甜瓜之上,硌得胸口生疼……
  奇怪地是夢裏都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琢磨著蛇代表著性暗示,一準是我太性壓抑了。可是,這兩大甜瓜是咋回事呢?……
  正冥思苦想呢,就聽見綠籬的聲音從天外傳了過來:“娘娘,快起吧,今天是二姑娘的大日子,您可不能遲了。”
  於是,我便又琢磨,二姑娘?五姑娘我以前倒是常麻煩的,這二姑娘又是誰呢?
  綠籬急火火地把我從被窩裏揪出來,我這才醒過盹來,想起來二姑娘是那張氏的妹子,是與我那五姑娘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同時也明白過來哪里有什麼甜瓜,只不過是不小心又趴著睡了而已。
  綠籬忙活給我梳洗裝扮,我瞅一眼窗外,天都還黑著呢,心裏便有了些起床氣,嘴上雖沒說什麼,臉上卻是帶出些樣了。綠籬卻渾然未覺般,只邊忙碌著邊給我念叨著:“今兒是二姑娘的及笄禮,聽說家中準備的很是精心的,也邀了很多達官顯貴過來觀禮……”
  我精神頓時一振:“及笄禮?”
  綠籬點頭,往我那腦袋上插著鳳釵:“辦完及笄禮,二姑娘就可以許嫁了,也不知會嫁到誰家去,看看今日都有誰來吧……”
  哦,我算是明白了,說什麼及笄禮啊,原來是個上市通告啊,當著盛都滿城的達官顯貴宣佈一下:張家的二女兒終於可以上市了……呃,錯了,是終於成年待嫁了。
  我終被綠籬裝扮一新,然後作為最尊貴的女賓去出席二姑娘的上市通告,然後發現,張家二姑娘的及笄禮果真很盛大,二姑娘長得果真很美貌,到的賓客果真都很……達官顯貴……
  濟濟來賓之中,赫然出現了茅廁君與上樹君的瀟灑身姿……
  我表情很淡定,內心卻幾欲蛋疼……
  恨不能問一句兵部尚書我的父,您究竟有幾個好女兒,為何每個女兒都嫁給權貴……
  二姑娘小模樣挺俊,小身條雖未長成,可那前凸後翹的影子已是有了,以後少不得也是個尤物,只是不知道會便宜了誰。
  想到這,我瞧了瞧對面尚未婚配的茅廁君和上樹君。
  茅廁君也很淡定,我相信他那是真淡定。
  上樹君的表情看著也很淡定,但我覺得他可能內心跟我一樣很蛋疼,因為他那眼神每每掃過桌上點心盤子裏的桂花糕後,都會不由自主地再看一眼我。
  你說,你這是想吃桂花糕呢,還是不想吃桂花糕呢?
  正走著神,綠籬從後面輕輕地拽了拽我的衣袖,用低低的聲音道:“娘娘,您看看江氏那賤人,每次都出么蛾子,瞧那狐媚樣!”
  其實,不用她提醒,我也早就看到了江氏。在那片花紅柳綠金光閃閃之中,一身水綠色衣裙,腦袋上只斜插了支碧玉簪子的江氏,清新地跟棵水蔥一般。
  哎?她今兒怎麼沒穿白呢?
  轉眼看太子齊晟,他表情隨也淡定著,可那眼神卻不大穩當,總是圍著江氏飄來飄去的。於是,我的心也便一直隨著他的眼神飄著,生怕齊晟一個控制不好,再讓槍指揮了人。
  槍指揮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槍一直指揮著人!
  唉,都是過來人,都明白的……
  更何況,今兒江氏那小模樣的確挺招人的,我這只配槍套的,魂都顫了兩顫,別說你一個帶槍的了。
  兄弟,你一定要挺住,挺住……
  我,相信你……
  就這樣一直提心吊膽地等到禮成,男賓女賓分席了,我這顆心才總算全放了下來,開始有心思仔細打量滿堂的女人們。
  江氏暫且不說了,水蔥一般的人物,我見尤憐。
  二姑娘雖年少,卻已見美豔之姿,好苗子一個。
  其他的堂嫂堂妹之類的,也大都身姿苗條面容漂亮。
  看來,張家的基因確實不錯,這是不是要歸功於“貌美善妒”的張家老太太?
  我轉頭掃一眼右首的張家老太太,然後毫不猶豫地把視線轉向了青春貌美的二姑娘身上。誰知就這樣多餘的一眼,卻引來了張家老太太的注意。
  張家老太太突然向我請求說,二姑娘思慕我這個大姐良久,今天又是她及笄的好日子,我晚上能不能下榻二姑娘的楚風館,由二姑娘陪伴我一宿。
  我一聽都有點樂傻了,嘿,這老太太,怎麼都和我想一塊去了呢?
  看張老太太瞅向我詢問我的意思,我連忙點頭應允,睡吧,睡吧。
  誰知他媽這樣一睡卻睡出問題了。
  我這裏美滋滋地趕到二姑娘的楚風館,青春貌美的二姑娘沒見著,“貌美善妒”的張家老太太卻在等著我呢!
  張老太太全沒了白日裏對我的恭敬良淑,只板著那張褶子臉,冷聲喝道:“跪下!”
  我這裏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綠籬卻已是麻溜地跪下了。
  張老太太看我沒動靜,怒道:“是不是真覺得自己成了太子妃了,是娘娘了,就跪不得我這個老太婆了?”
  我心裏越發的詫異起來,綠籬卻在後面偷偷地拽著我的裙角,小聲地央求著:“大姑娘,大姑娘。”
  我擦,這稱呼還不如“娘娘”呢,那個起碼聽了多半年了,都聽習慣了。
  我勉為其難地撩了撩裙子,在張家老太太面前跪下了。
  張老太太龍頭拐杖往地上這麼一戳,氣道:“綠籬只說你落水受了刺激,腦子亂了,我看你倒不是亂了腦子,而是亂了心!你蠢啊,蠢得都不像是我張家的女兒了!”
  我老老實實地垂頭聽罵著,心裏卻琢磨,這張老太太唱得這是哪一出?
  張老太太義憤填膺地指責我道:“其一,你向皇家人妄求情愛,此為不明;其二,你竟拿皇嗣之事來陷害映月,此為不智;其三,你與那楊嚴在東宮之內玩笑,此為不端;其四,你身為太子妃,卻放任東宮事務不理,此為不嚴。你這等不明不智不端不嚴之女,哪里是出自我張家……”
  老太太上了年紀,牙口有些稀了,吐沫星子就在我眼前飄飄揚揚地落著……
  我垂著頭聽著,心道我這個冤噢,我比竇娥還怨呢。
  只盼著老太太早點罵完,我也好擦擦我這一頭一臉的吐沫星子。
  誰知那老太太越說越氣,說到後面氣勢非但不減少,反而愈加激昂起來。
  結果,她這一激昂,差點把自己給激昂過去了。
  張老太太剛剛罵到高/潮處,忽地沒了動靜,我這裏抬頭,正好看到張老太太直挺著身子往後仰去。虧得我反應快,上前邁一步伸胳膊就把她給接住了。綠籬從後面也緊跟著撲了上來,嘴裏叫喊著:“老太太——”
  我本來已是托住了張老太太,結果被綠籬這麼一壓,好嘛,三個人齊齊地跌向地上,我就說嘛,這女人,除了壞事,她就做不了別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張老太太墊到了最下面。三個人的體重,把張家老太太砸地吭了一吭,嘿!歪打正著,她愣是又緩過來了。
  我和綠籬連忙把張老太太扶到床上躺好,這回,張老太太的怒氣也沒了,只伸出手摸著我的手背,輕聲說道:“傻丫頭啊,你怎麼就不明白,進了後宮的女人,情啊愛的就只是個虛想了,唯一有用的就是子嗣和娘家的勢力啊!”
  我手一哆嗦,差點把張家老太太的手給甩出去。
  張家老太太卻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半撐起身子逼近我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丫頭,你必須生下皇嗣來,必須!儘快!”
  我強自忍耐著,垂著眼皮,裝良善::“那太子不喜我,我有什麼辦法。”
  張老太太不屑地冷哼一聲,說道:“他齊晟當我張家是傻子嗎,別說是太子妃,就是許我張家後位又能如何?一個無子的皇后,說廢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我張家豈是這麼好糊弄的!”
  張老太太停了一停,我的心也跟著停了一停,又聽得她繼續說道:“我已讓你父親給齊晟過了信,你生子之日,便是我們張家助他齊晟上位之時!”
  我擦!我剛才幹嘛要去接你?直接摔死你了多好!
  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都還有點神不守舍地。
  綠籬也沒什麼話,一看就是有著心事,我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問:“綠籬啊,你這樣愁眉苦臉為哪般啊?”
  綠籬用她那雙純真的眸子看著我,很是憂愁地看著我:“娘娘,您要萬一先生了公主,那可怎麼辦?”
  我擦,我這剛剛自我建設的差不多的心理一下子崩塌了,滿腦子只剩下了前世某位法號三俗的大師說過的一句話:一窩一個公主,一窩一個公主,最後一窩一氣生了倆公主……等她想生太子的時候,皇上他……死啦!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4:28

☆、第 15 章

  唉!真正的一夜無眠!
  歸寧第三日,遊園。
  張家園子依翠山山勢逐層升高,園內的景色與園外的自然山林景色溶合在一起,那是相當不錯的,只是我昨日受的打擊著實太大了些,又加上夜裏一宿未睡,實是沒什麼心情欣賞這景致。
  齊晟的臉色也不是十分明朗,我琢磨著是因為張尚書已經給他過了話呢,還是說江氏今沒能來的緣故。
  趙王終一個人落了單,說是江氏昨兒夜裏受了些風寒,不能同我們一起遊園了。
  唉,我也頗有些同情江氏,你說天天大晚上的往紫竹林裏跑,再好的身體也熬不住啊!
  本是張尚書領著大夥一同遊園的,可游著游著這人群便分作了幾堆,前前後後拖拉了老長。
  我回頭看看那落在最後面的羞羞答答的二姑娘,再看看竄在最前面的猴一般的上樹君楊嚴,忍不住對“導遊”張尚書深表同情。
  帶著這麼一夥子無組織無紀律的“團員”,您老,辛苦了。
  許是那江氏不在眼前,齊晟的眼光沒了著落,便時不時地往我身上落了。
  綠籬在一旁看得驚喜異常,每每地邊用手輕掐我的手肘來提醒我:“娘娘,娘娘,太子殿下又向您這裏看過來了!”
  我面上仍堅持淡定著……
  唉,我說綠籬,你能別掐了嗎?他每次看過來的我那菊花都忍不住一緊,你說我能不知道嗎?
  一旁相伴的大堂嫂白氏瞧出我臉色不好,忙低聲詢問:“娘娘可是覺得乏了?”
  我這裏還未說話,她又極伶俐地指著西邊一處院落說道:“那邊是凝翠閣,雖簡陋了些,可卻勝在幽靜,娘娘若是不嫌,我領了娘娘過去歇上一歇。”
  我斜著眼睛瞄白氏一眼,柳葉眉丹鳳眼櫻桃小嘴一點點,長得倒是真不賴,只是這眼睛太晶亮了些,不如純純的二姑娘可人心。
  轉念一想,她就是長成天仙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罷了,隨她去吧!
  趁著張尚書向齊晟等人講解園中景致,我一手拉綠籬一手拉著白氏,悄摸摸地往凝翠閣方向溜,倒是沒驚動什麼人,只齊晟淡淡瞥了我一眼,卻沒說什麼,移開視線繼續聽張“導遊”的解說。
  還好,還好!
  剛摸到無人處,白氏便捂著小嘴咯咯地笑了起來,笑道:“哎呀,大姑娘還是這樣調皮,哪里有點做娘娘的樣子!”
  我頓時無語。
  綠籬忙對白氏說道:“我們娘娘夜裏沒睡好,大奶奶趕緊讓人給打掃個清靜點的地方,好讓我們娘娘眯一會吧。”
  白氏又是笑,一迭聲地:“凝翠閣裏一早就備下的,我帶娘娘過去就行。”
  凝翠閣裏果然是一早備下的,錦籠紗罩,金彩珠光,諸物精緻,就是這香薰的太過濃了些,直熏得的我頭昏腦脹噁心作嘔。我這裏剛要開口叫綠籬將門窗都打開散散味,就聽白氏嬌聲說道:“因這香是娘娘出閣前最喜歡的,特意叫人提前熏上了,不知可還合娘娘的意?”
  我屏著呼吸點頭,暗道:得!既是出閣前最喜歡的,先忍著吧。
  當下白氏告退出去,綠籬替我鋪好了床鋪收拾利索了,也自去門外守著了。
  我本想睡覺,可香熏得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死去活來,可愣是睡不著!只得起來,看一眼前門,再掃一眼後窗,我果斷地選擇了後窗。窗子只一打開,立刻一股清新之氣撲面而來,我深吸了幾口氣,這才覺得又活過來一般。
  屋後不遠便是一大片綠柳環繞的荷塘,現在雖未到荷花盛開之時,荷葉卻已是婷婷滿塘,果然不負凝碧之名。
  我探出身瞅瞅四處無人,直接跳窗而出。
  荷塘邊上還停著幾葉小舟,估計是給人遊玩用的。可我天生秤砣體質,又不會操船,屬下水容易上岸難的主,便沒敢動那小舟,轉而向柳林中而去,擇了花叢後一隱蔽之處躺了,正打算好好眯上一覺,可老天偏生要攪我安寧,我這裏正睡得迷瞪,便聽得有人說道:“……若要看荷,再等一個月來最好,那時才是荷花最盛之時。”
  是個女子聲音,含羞帶怯溫柔婉轉,我聽得心中一動,暗道有這等聲音必然是個美人。
  一個男子低低嗯了一聲,卻未說話。
  我肚中暗罵:sb,這個時候哪能“嗯”!
  果然,那女子沒了下言。
  我心中更是氣急,哪里有這樣泡妞的!好歹也應說一句“人比花嬌”。
  這樣一氣,反而醒過盹來,發現自己依舊在那花叢的蔭涼處仰面躺著,四周哪里有什麼人聲!
  難不成在做夢?
  正疑惑間,頭頂突然出現了一張人臉,嚇得我一驚,細看了看竟然是一臉淡定的茅廁君。
  我愣了又那麼兩三秒鐘,然後不露痕跡地將一直翹著的二郎腿放了下來,又琢磨著這樣四仰八叉地躺著也不太好,於是就又側了側身,可等側過身來才發覺這個姿勢更是不妙……
  我也糾結了,這到底要換哪個姿勢才能既莊重又文雅?
  許是茅廁君也看出了我的糾結,往後退了兩步,終於開口道:“還是坐起來吧。”
  我從諫如流,立馬翻身坐了起來,然後就去抓茅廁君的小辮子:“剛才過去的是你?”
  茅廁君點點頭:“二姑娘陪我來看看荷。”
  啊!果然是二姑娘!
  孤男寡女郎情妹意乾柴烈火……別想歪了,我說得是茅廁君和二姑娘。這種情形,他要是都不做了她,他一定不是爺們兒!
  我開始不露痕跡地打量茅廁君,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出個樹枝草葉什麼的來……結果,他身上一點沒有,我身上倒是沾了不少。
  我趕緊低頭擇身上的草葉子,邊擇邊問茅廁君:“你對二姑娘有意?”
  茅廁君在我身旁坐下,答:“還好。”
  我又問:“想娶她?”
  茅廁君想了想,輕聲道:“想。”
  我提醒:“那得趕緊下手!”
  茅廁君沒回音,靜默了一會,輕聲問我:“你在為什麼事犯難?”
  我一愣,轉頭看向茅廁君。
  茅廁君淡淡笑笑:“你睡著了都皺著眉頭,必是有心事為難。”
  這話說的,好像你看了我多長時間似的!我想了想,反問茅廁君:“你說是性命重要還是菊花重要?”
  茅廁君被我問的一愣,思量了片刻答道:“世間有人愛菊勝過性命,可是菊可再開,人無重生。”
  我聽得有些囧,果然有太多代溝,交流有礙!
  乾脆也不再理他,只低下頭專心地擇身上的草屑花瓣,正已擇了個七七八八,伸手捏腰帶上散亂的花瓣的時候,身旁的茅廁君突然站起身來,淡然喚道:“三哥!”
  我手一哆嗦,不止把花瓣捏下來了,連帶著腰帶都扯開了些。
  我抬頭,正好迎上齊晟的視線。我只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壞了,咱們好歹也做過二十幾年爺們,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他喜歡不喜歡你是一碼事,可你爬不爬牆卻是另一碼事了!
  我擦!不會被逮去浸豬籠吧?不過我好歹也是太子妃,估摸著也不會那麼野蠻,頂多一杯毒酒了事……
  哎?這有什麼區別嗎?
  齊晟眼神雖冷,語氣倒是平靜,說道:“張放在尋九弟,九弟快些過去吧。”
  茅廁君聽了,向齊晟告辭,又轉頭向我揖了一揖,這才離去。
  待茅廁君走遠,齊晟也轉身而走,我明白他要是就這麼走了,我早晚得喝毒酒不可,於是一個魚躍從地上蹦了起來,上前兩步伸手去抓齊晟肩膀:“別走!”
  齊晟肩膀微沉,一下子從我手中滑開,轉回身冷冷地看我一眼,拂袖再走。
  我急忙在後緊跟,也不高呼什麼“你聽我解釋”的廢話,不管齊晟聽與不聽,我只管直奔主題:“我們倆之間沒事!不小心碰到的,我想避開人在這眯一會,結果撞見他和二姑娘的姦情了……”
  齊晟理也不理我,只在前面走著,眼看著前面就要有人了,我一時也急了,叫道:“我擦,我有那麼傻嗎?我就是要偷也不偷他啊!紫竹林裏那麼好的地,趙王現成的人,我犯得著……”
  齊晟的腳步終於停下了,我也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齊晟轉回身冷冷地看我,我想了一想,試探地:“最後那一句不算,我再重來一遍?”
  齊晟冷哼一聲:“張放已是和我提了,你回去告訴言氏,不用等她臨閉眼前,我會儘快讓她看到個重孫!”
  齊晟說完就走,我立在原地想了又想,忽地一下子明白了,我擦!他這意思是要儘快和張氏xxoo?
  我一時覺得天昏地暗,雷霆陣陣。
  魂不守舍地回到凝翠閣,綠籬正因找不著我急得團團轉,見到我回來直念菩薩保佑,然後驚喜萬分地告訴我:“娘娘,殿下派人傳了話,晚上要宿在娘娘房中……”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只知道在我頭頂響了許久的天雷終於劈了下來……
  是屈辱的活著,還是莊嚴的死去?
  這事真他媽讓我糾結!
  我想了又想,糾結了又糾結,終於用司命星君的話勸服了自己。於是,我終於痛下決定……
  我還是屈辱的活著吧。
  司命星君他說:你本就應投了這個女身的……
  回鳳儀院的時候碰見了江氏,許是她也知道我今天晚上要失身了,看我的眼神很是憐憫……
  我真想抱住她痛哭一場,要是能換成和你睡,那該多好!
  要說還是綠籬知我心,知我心慌,不等我吩咐就早早地備好了美酒,又交代我:“娘娘,您等著,我再去端幾個小菜來。”
  我心道,壯膽的酒,哪還用得著什麼酒菜啊!
  我在桌邊坐下,一杯緊著一杯喝著,只想趕緊醉倒了往床上一倒,兩腿一分,趕明天醒來的時候什麼事也完了。
  我這裏還喝著,綠籬端了幾碟小菜進來,看見我正口對著酒壺喝酒一下子就急了,兩步沖過來,劈手來奪我手中的酒壺,急道:“哎呀!娘娘,您怎麼自個喝上了?”
  我口齒有些不清:“你這不是老不回來嘛!”
  綠籬見我醉的迷糊,氣急:“您喝怎麼多酒幹嗎!”
  她這語氣,讓我想起了我那上上任的女朋友,每每我喝多了的時候,她也總是這樣罵我……
  我忽地悲從心來,一把抱住綠籬,喃喃:“我害怕,我害怕……”
  有人問:“現在不怕了?”
  我搖頭:“不怕了,不怕了……”
  那人又說:“那就睡了吧。”
  一聽見“睡”這個字,我一下子亢奮起來,伸手推開綠籬,猛地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一腳踩上凳子,把手中酒壺用力往桌上一磕,用半拉破酒壺指著那人叫道:“睡?我倒看看誰他媽敢睡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4:52

☆、第 16 章

  屋子裏一片冷寂,我覺得頭越來越暈,有點天旋地轉起來。我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天地照常轉著……
  一個嬌俏的身影向我撲了過來,高呼著:“娘娘——”
  手裏的半拉酒瓶被人奪了去,我轉身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嗯,又香又暖,又細又軟……是綠籬,我終放了心,閉上眼笑道:“綠籬,還是咱們倆……睡了吧。”
  說完,我一手沿著綠籬柔美的曲線下滑她的膝窩,用力一抄,綠籬紋絲不動。
  唉,綠籬啊綠籬,你真該減肥了,看著瘦,分量可真不輕。不過,我知道決不能對著女人說胖的,哪怕豐滿也不行,於是,我挺明白地選擇了閉嘴,只又努了把勁……綠籬驚呼一聲,終於被我掀翻,順便也把我拉倒在地上。
  我哈哈大笑,笑聲未止,身體一輕卻被抱了起來。
  哎呀呀,女強男弱可不好,於是我反攻,趁著綠籬將我往床上放的空當,一個千斤墜把她拉倒,就勢翻身將她壓在下麵,用手摸著她的臉蛋:“寶貝,我疼你……”
  綠籬初時並不回應,我只當她害羞,俯身從她額頭輕輕吻起,流連著往下,時輕時重時緩時急,待吻到唇上時,她終於有了點點反應。
  我暗笑,親舔啃蹭,摸捏揉掐……十八般手藝輪番上陣,不一會功夫就將綠籬扒了個精光。待到兩人□相對,我的手撫上綠籬的胸,頓時大失所望。
  哎呀!被這丫頭騙了,這哪是水蜜桃啊,分明是葡萄乾嘛!
  不過,咱們是有素質的流氓,斷不可以傷害美眉的心靈。
  於是,我趴下去親綠籬的耳側……哎?胸部摸起來不大,觸感還是很有料的嘛!
  起身,再摸,還是葡萄乾……趴下,一蹭,又是水蜜桃……如此折騰幾次,我原本就眩暈的腦袋,更糊塗了。
  到底是葡萄乾還是水蜜桃?
  我疑惑地看向綠籬,重影之中,綠籬的臉也大了許多,已是眉頭輕皺,香汗淋淋……背上的手忽地用力,一陣天旋地轉,綠籬竟然反客為主,將我壓在了身下。
  我喜歡自力更生的美眉!
  被男人壓是一種悲慘,但是,被美眉壓卻是一種幸福,於是,我幸福地躺下了,頭枕雙臂,沖著綠籬低低地念著:“come on,baby!”
  綠籬受到我的鼓勵,更是熱情起來,俯身沖我親了下來……我閉著眼,很享受。只是,綠籬美眉,你是真的該減減肥了……
  哎呀,要壓死我了!我的手終於枕不住了,只得抽了出來去推綠籬。
  哎?怎麼又成了葡萄乾了?
  哎呀!現在不是葡萄乾和水蜜桃的問題,而是,綠籬,你太沉了,壓得我上不來氣了!只得喘息著提醒:“輕點,輕點,別激動……唔,唔……別啃,別啃,錯了,錯了,是坐著,坐著,不是這樣……唔唔……這樣進不去的啊!……啊!別撞……會撞折的……啊!!”
  ……
  世界終陷入了黑暗中……我又開始做起了夢,這次,沒有菜青蛇,沒有大甜瓜……只有無邊無際的大海和顛簸不止的小船……
  再睜開眼時,屋裏還是黑的,雖看不清,但憑著感覺我知道身旁是躺了一個人的,我閉住呼吸,伸出手,手指沿著柔滑的綢緞向那人身上慢慢摸去。
  先碰到的是手,掌心溫熱乾燥,手指修長,骨節明顯……
  這不是綠籬的手!
  我噌的一下子從床上彈坐起來,驚愕地“看”著那人。
  那人沒動地方,依舊靜靜地躺著。
  除了太子,誰還能在太子妃的床上如此鎮定?
  我還有點不死心,顫著聲問:“你……?”
  齊晟沒回音,過了片刻後突然叫:“掌燈!”
  床幃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然後外面就亮了起來,紅潤的光透過帳子照進來,我看清了床裏面躺的果然是披頭散髮的太子齊晟。
  我有點呆了,沒什麼反應。
  齊晟緩緩坐起身來,柔順的長髮從肩頭滑落下來,遮住些他硬朗的線條,昏暗的光線下看過去,這小子的確長得很俊。
  可是,再他媽俊也是男人啊!
  我氣急敗壞地跳下床來,從床邊的衣服堆裏摸了條褲子就往身上套,待套上了才發覺這褲子又肥又大,我擦,這是齊晟的褲子。於是,我又他媽手腳利索地脫了下來往床上一扔,彎腰去翻找我自己的衣服。
  我竟然讓一個男人給上了,我竟然上了一個男人,我竟然……一時間,我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實在不敢回頭看床上的齊晟,腰帶沒系好就奔出去了。
  一出門就撞到了綠籬身上,那丫頭很激動,上來用力地抱住我,把嘴貼到我耳邊低語:“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我被綠籬抱著,掙不脫,逃不掉,欲哭無淚。
  綠籬臉紅紅地:“娘娘,奴婢給您備了香湯,您泡一泡身子就不痛了。”
  我真想對她喊:泡p啊!老子身子不痛,心痛啊!
  浴室裏水霧氤氳,我垂著頭泡在浴桶裏,表情很不淡定!
  綠籬替我輕輕地擦著身體,時不時地就要捂著嘴偷笑一下。我知道她在笑些什麼,我脖子上和胸口上都有吻痕,星星點點的,綠籬每偷瞥一眼都會羞得滿面通紅地低下頭去。
  我擦,齊晟真是個畜生。
  綠籬的眼光又一次掃過我胸前,又抿著嘴低下頭去。
  我實在忍不住了,問:“真這麼好笑?”
  綠籬趕緊跪下了,指天發誓:“奴婢絕不敢笑娘娘,奴婢是替娘娘高興!”
  我覺得自己不應該遷怒綠籬,於是閉嘴,閉眼。
  泡完澡回到內室,齊晟竟然還在。我下意識的便要轉身,忽地想我為什麼要跑啊?我怕他什麼啊?反正上也上了,也就這麼一次,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一個屋簷底下的,我又不是大姑娘,又不是貞潔烈女……好吧,我心裏還是有點亂套。
  不過,我終究是轉回了身,看向齊晟。
  他頭髮也濕乎乎地披散著,看樣子也是剛洗完澡,領口還沒掩好,露出緊致結實的麥色胸膛,還有斑斑點點的紅色瘀痕,比我身上的要多的多,多的多……
  我愣了一愣,頓時明白過來,好嘛,原來我比齊晟還畜生!就當扯平了吧。
  我在椅子上坐下,抬頭看向齊晟,問:“你打量夠了沒有?”
  齊晟沒說話,只沉默地看著我。
  我決定和他開誠佈公地談一談:“殿下,咱們得好好談一談,今兒晚上這事呢,我想咱們兩個都不怎麼喜歡,只此一回也就夠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齊晟突然問。
  他又回到了老問題上,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實話,告訴他實話又會怎樣。突然間,我有些惡毒地想,如果我告訴他,太子殿下你剛才上了一個男人,他會是什麼反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5:14

☆、第 17 章

  齊晟仍在盯著我,目光鷹隼般銳利,只是再配上胸口的那些斑斑點點的紅,突地就沒了氣勢。
  他見我目光落在他的胸前,下意識地掩了掩衣襟,然後好像又覺得這個動作太沒氣勢了,便又松了手,仍盯著我冷冷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突然間很憤怒,我擦,你上完了,爽完了,又來問我這個,你上之前怎麼不問清楚呢?
  一時我也不想和他來什麼開誠佈公了,只是答道:“張氏!太子妃張氏!”
  對待這種sb,說多少話都是白費口舌,他只會撿著自己想要的聽。
  齊晟低低冷笑一聲:“你當我是傻子?”
  我心中陡然一驚,呀!他怎麼知道?
  許是看到了我臉上的驚訝,齊晟的眸子更黑更深,蘊起更多的怒氣。
  我頗有些無奈,只得問齊晟:“你到底想要個什麼答案?”
  齊晟被我問的一怔。
  我又接著說道:“我說我是張氏吧,你不信,我若是說不是張氏,你就信了?再說,我是不是張氏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你的太子妃是張氏不就得了?”
  齊晟更愣。
  我很想告訴他,兄弟,這胸大呢,不代表就一定得無腦,頭髮長呢,見識也不見得就短了,你別太小瞧人了。
  於是我又威脅道:“楚王已有意求娶我那妹妹,您別整天琢磨我到底是不是張氏了,還不如琢磨一下該怎麼做才不會讓張家捨棄了你。”
  齊晟神色已是恢復了冷漠,嗤笑道:“張家捨棄了我,便也是捨棄了你,你又有何得意之處?”
  我心道你別嚇唬我,我還真不是廈大畢業的。
  我盯著那齊晟,不急不緩地答道:“殿下您坐了帝位,我不過一個不得寵的皇后,還時時礙著別人的眼,怕是長命不了,您坐不成帝位,憑張家的勢力,留我條命怕是也不難,不就是寡婦嘛?您放心,我一定能給您守住,別的事我不敢說,偏這事我可以和您保證!”
  齊晟劍眉揚起,顯然是已動了怒,我欺他不敢殺我,只是挑釁地看著他,怎麼著,兄弟,你現在有膽和張家決裂嗎?如果你有這個膽,你至於白天剛聽了信,晚上就趕著來睡我嗎?
  齊晟看我半天,卻突地笑了,就嘴角往上挑的那種,又奸又詐,看得我心裏一陣發涼。
  齊晟從床邊站起,走到我身邊站定,低頭俯視我。
  這姿勢真他媽讓我覺得不爽,於是我便想站起身來和他對視,誰知剛一起身就被他一把摟了過去,用手捏著我的下巴抬了起來。
  我一時被雷得呆了,沒了反應,眼睜睜地看著齊晟的臉緩緩地貼近,在離我臉只有一指的距離時停下,輕輕吐著氣說道:“你知道我怎麼做張家就不會棄我了嗎?”
  齊晟的手指在我臉側劃過,順著脖頸往下,在鎖骨處稍稍停了一停,挑起我胸前的衣襟……
  我擦!他敢調戲我!
  他把老子當女人調戲呢!
  我氣得暈了,身體都隱隱抖了起來。我想,是先揍他臉一拳,還是先給他下麵一腳?
  齊晟嘴角卻挑得更高,不屑地笑了笑,收回了手,拂袖而走。
  我愣愣地站了片刻,提起已經握緊的拳頭看了看,有些後悔。
  第四日,回宮。
  齊晟與我不約而同地都穿了衣領稍高,裹得比較嚴實的衣服,兩人見面對望一眼,齊晟冷冷地別過了頭,我想過去抽他幾下。
  綠籬攥了攥我的手,我忍下了,只沖著齊晟的背影豎了豎中指。
  張家闔府上下在門外送齊晟與我,當著張家老少爺們的面,齊晟牽起了我的手,我下意識的往回抽,沒抽動,這小子攥得還挺緊。
  趙王夫婦,茅廁君,上樹君等人得在我們後面走,所以也在門口站著送我們,齊晟的目光落在江氏身上時,攥著我的手松了一松。我轉頭也看向江氏,今又沒穿白,而是身月白衣裙,春風之中輕柔的衣裙隨風搖曳著,翩翩欲仙。
  我湊近齊晟,故意噁心他:“哎?你看看,江氏這一身謫仙般的衣裙下面,會不會也是桃花點點?”
  齊晟轉頭看我,眼神淩厲如刀。
  我偏不怕死地激怒他:“趙王和江氏眼下都泛著青呢,估計得折騰的一宿沒睡!”
  齊晟的手指發力,將我的手骨幾欲攥折,我忍著疼,咧著嘴笑著。
  齊晟也湊近我,貼到我的耳邊:“你別覺得有張家在,我就不敢把你怎樣。”
  “那你就把我怎樣了啊,趕緊休了我,要不就乾脆殺了我!”我激他,我昨夜也是想了一夜,對於齊晟,不能總是這麼慣著哄著,他本就瞧不起張氏,我若是再伏低做小,即便以後他真讓我做了皇后,也非得踩死我不可。
  我得讓他看到我的價值,就如同你得讓你的老闆看到你的工作能力。
  我倆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交鋒著,腳下卻都是不停,車駕前,齊晟一腳踹開了趴伏在地上當腳踏的內侍,雙手一舉將我舉到車上,自己也躍上車來,這才低聲冷笑說道:“不休你不殺你,你當我就沒法了嗎?”
  說完,手在我胸前一拍,我便仰面倒入了車內。
  齊晟也緊跟著進入了車內,我立刻便想,如果你他娘得再敢上我,我就弄死你!
  齊晟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仰面半倒著,用手肘支著上身,全神戒備地盯著齊晟,誓與貞潔共存亡!
  結果發現,是我思想太邪惡了,人家冷冷看了我幾眼,就從我身邊過去了,顯然沒打算搞什麼車震門……
  我怔了一怔,隨即便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想想也是,只要不是心理扭曲興趣變態,沒人願意玩霸王硬上弓的,咱是男人,咱瞭解這個,一個不好被傷了根本,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齊晟見我笑,又瞥了我一眼,沒說話,從壁櫃裏掏出本書來,又低下頭看了起來。
  我心道這車晃悠地這麼厲害,你就看書吧,早晚看成近視眼不可!嘿!我還偏不提醒你!
  車駕又慢慢騰騰地從翠山往盛都皇城走,這一路上,齊晟話又少了起來。我覺得很是怪異,覺得車內的齊晟和車外的齊晟簡直是兩人一般,難不成這小子還有性格分裂症?
  想到此,我又開始戒備起來,生怕這小子一時獸性大發再撲我個措手不及。
  我一路提醒吊膽地防備著,齊晟卻一直沒什麼動靜,只倚在車廂一角悠然地看書。我肌肉緊張太久都有些木了,到後面實在忍不住了,只好小幅度地挪了挪屁股。
  齊晟漫不經心地挑了我一眼,扯著嘴角不屑地笑笑,沒搭理我。
  車駕到了進盛都入皇城,直到了東宮外才停下。齊晟起身下車,到車門處突回頭來了一句:“你可知道我若是死了,你這寡會如何守?”
  我被他問得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更別說回答了。
  不過齊晟像是也沒打算讓我回答,只是冷笑一聲,邁下車去,待我被內侍扶下車,齊晟的身影早就遠了去了。
  我這裏滿心疑惑,剛回到自己殿裏,還未來得及問一問綠籬這寡該如何守,院裏就來了太醫了,殿門也未入,只在院裏站了站,就給我下了結論。中醫術語咱不需再重複一遍,簡單說來就是我得在殿裏修身養性,外加清淡飲食。
  我擦,齊晟你大爺的!望聞問切也不是這個望法吧?明顯是在整我!
  綠籬眼圈又紅了,一個勁地問我:“娘娘昨夜和殿下還那樣恩愛,今兒這是怎麼了?”
  我本沒事,一聽“恩愛”那兩字,差點被嘴裏的一口茶嗆死過去。
  綠籬看我眼淚都流出來了,只當我是悲苦難言,忙用手絹來替我拭淚,便擦邊勸:“娘娘且放寬些心,凡事自有轉圜的餘地。”
  我抓住綠籬的手,有苦難言,心道:丫頭啊,你怎麼會懂,他們這是死活要把我往彎裏掰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5:36

☆、第 18 章

  院門緊閉,我又過上了禁足一般的日子。
  只是,這一次比起上次禁足來還要熬人。出不去門便也罷了,反正外面天又熱,出去了也沒什麼好娛樂的……可是,咱能不能別總青菜豆腐的給我上?我不好歹還是個太子妃呢嗎?
  只不過吃了三天,我臉都要綠了。
  老夫子還說過呢,食色性也。我這副身板色是色不了了,難道還要把我的食也給斷了?
  我趴在涼榻上,有氣無力:“綠籬,我想吃肉……”
  綠籬在一旁給我打著扇子,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娘娘,您再忍得幾日吧。”
  我想了一想,終於決定不再和齊晟耗下去了,於是吩咐綠籬:“給我梳個頭,找身衣服來穿吧,咱們去找齊晟。”
  俗話講得好,胳膊擰不過大腿,總這麼和老闆對著幹,沒好果子吃。
  齊晟正在他院中練劍,烈日之下,被汗水浸濕的衣衫貼在了身上,勾勒出他肌肉結實的臂膀,看得我一陣眼紅,暗罵果然是sb,這麼大的日頭,練劍也不知道找個蔭涼!
  齊晟一套劍法耍完,收了式立定,早就侍立在一旁的小宮女們忙都圍上前去,接劍的接劍,遞水的遞水,更有人踮起腳小心地替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雄性荷爾蒙彌漫的整個院子都是,勾得身邊的綠籬都要紅臉了。
  我很生氣,想炸毛!
  齊晟輕抬了抬手,四周的宮女內侍便都垂著頭退了下去,綠籬無奈,也只得跟著下去了,臨走的時候還一臉不擔憂地瞅著我,用眼神無聲地告訴我:娘娘,您一定要忍住啊,不然,晚上咱們還得接著吃豆腐青菜啊!
  為了有肉吃!我忍!
  齊晟這才回頭看我,用漫不經心的強調問:“病好了?”
  齊晟,你大爺的!我在心裏罵完了,這才回答:“好了。”
  齊晟不冷不熱地:“只三天就好了?”
  我不能抽他,我不能抽他,我不能抽他……
  我在心裏默念了一百遍,才把這口氣咽下去了,點頭:“嗯,就三天。”
  齊晟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好好做你的太子妃!”
  是,我一定會好好做我的太子妃,我以後還要做皇后,然後……總有一天會廢了你做太后!
  剛吃上肉不過兩日,便到了宮中舉行擊球之禮的日子。
  擊球本是軍中之戲,是訓練騎術與馬上砍殺技術的最好手段。成祖起兵奪得帝位之後,便定下了每年五月賽球的規矩,並要求皇室子女皆要參加,為的便是天下承平不忘練武,又說成祖武定天下,本人就是擊球高手,乘騎精熟,馳驟如神。
  更是有野史記錄了一段成祖在軍中與將領兵士同場擊球的場景,成祖一人一騎來往賓士間如風馳電掣,破門無數,引得士兵高呼萬歲之聲震天,就連當時軍中統帥麥穗也只能望成祖而自歎不如,唯有其身側一覆面親衛能勉強與成祖一較……
  我當時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就想,那麥穗未必不及成祖,只是人家深諳職場之道,不然又怎會做到全軍統帥的位置,反而觀之,那個連臉都沒敢露出來的親衛,就太嫩了!
  說了這許多擊球,其實說白了,就是打馬球。
  要說這項運動,我以前也不是沒見過,只是咱以前只是屬於普通小市民階層的,馬在電視上沒少見到,要是牽到我面前來讓我騎一騎,倒是有些膽顫了,更別提讓我騎馬上和一夥子人追著個球跑了……如果換做是用腿跑的足球,咱們倒是敢上場和他們踢上一場。
  綠籬一腔熱情地給我精心準備著擊球的裝備,我很是苦惱,試探地問綠籬:“我能不能不上場?”
  綠籬回頭看我,眼睛瞪得老大:“那怎麼行?娘娘乃是東宮之首,怎能不上場?再說,咱們老太爺可是江北軍中赫赫有名的拼命張郎,騎術精湛,一人一騎一刀殺得韃子聞風喪膽,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娘娘是將門虎女,萬不可墜了張家的名頭!”
  萬不可墜了張家的名頭!
  唉,我壓力好大!看綠籬這樣認真的模樣,我真不忍心告訴她,你家娘娘現在連騎馬都不會了……
  我矛盾著,要不要把這個情況彙報給“老闆”呢?
  他若是知道了這個情況,又會是個什麼表情呢?
  突然間,我有些期待。
  擊球賽的前夜,我特意去齊晟殿中尋他,很是琢磨了一番,然後用很是委婉的說辭告知了他這一情況。
  齊晟手中還拿著代為批辦的奏摺,抬眼看著我,臉上波瀾不驚。
  我不由得歎一聲好定力!
  齊晟卻忽地摔了手中的奏摺,從書案後站起身繞過來,二話不說,扯著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最煩大男人之間這樣拉拉扯扯的,又被齊晟拉得踉蹌,連忙叫道:“哎!你撒手!這叫什麼樣!”
  齊晟頭也不回,只是低聲不耐煩地吼道:“你閉嘴!”
  說完又轉頭沖院中的內侍喊:“備馬!”
  那內侍見齊晟面色不佳,自是不敢耽誤,連忙在前面一路跑著去叫人備馬。
  因齊晟好武,東宮內專辟了塊場地給他用,待齊晟將我拉到東宮內角的練武場之上時,已有兩匹駿馬候在了那裏。
  內侍都被齊晟打發了出去,練武場上空無一人。
  我立刻便明白了,這小子要玩夜訓啊!
  夜半天黑,馬已困乏,這太……太容易出事故了啊!
  我看向齊晟,勸:“能不能明早再學?”
  齊晟冷著臉,只一個詞:“上馬!”
  我無奈,牽了韁繩,正想學著電視裏那樣上馬,卻又被齊晟叫住了,我回頭看齊晟。
  齊晟冷聲說道:“把外裙脫了!”
  我一怔,脫裙子?你這是要我上馬,還是你他媽想上我?
  許是我的眼神把內心的感情透露的太明顯了些,齊晟黑了臉,怒道:“穿得這樣麻煩,如何騎馬?”
  我恍然大悟,連忙跑到場邊,麻溜地把身上礙事的都脫下來丟到地上,只穿小衣與小褲又一溜小跑著回來,抓著韁繩,扳著馬鞍就要往馬上爬……
  姿態雖然不夠瀟灑,不過也總算坐上了馬,我挺直了腰背,得意地回望齊晟。
  齊晟呆呆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很精彩,難以描述。
  我琢磨著,他是沒見過我這麼……爽快的?
  我抖了抖韁繩,問齊晟:“咱們……開始?”
  一夜苦訓,終換來騎術精湛……這是做夢呢!沒聽說學騎馬一晚上就能這樣的,我自問體能技巧都不差,也達不到那個高度。
  不過,倒是也能縱馬跑上一跑了,但是縱馬賓士與彎腰擊球這兩種高難度動作,分開了做是都會了,但若是結合在一起,我就沒那個膽量了。
  畢竟,臨陣磨槍磨出來的也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齊晟心中雖急,不過面上卻沒說什麼,畢竟我這一晚上能速成這樣子也算是十分難得了。
  臨天明,齊晟才說了句:“暫且這樣吧!明日找個藉口不要上場了!”
  我自己沒本事,沒什麼好說的,老實地聽話。只是下馬的時候才發覺不只腰和屁股都麻了,兩條大腿也是磨得生疼,摸了摸竟然沾了一手的血。
  我擦!竟然磨破皮了!
  我連吸了幾口涼氣,叉著腿往場邊走著去穿衣服,剛走沒兩步,身子突覺一輕,便被齊晟從後面抄了起來,然後身子在空中被他一轉,大頭往後一趴,竟然被他扛肩上了……
  我急了,這又他媽的玩哪一出?
  我喊:“你他……”
  “你閉嘴!”齊晟冷聲道,
  我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選擇了閉嘴。
  齊晟將我脫地上的外裙用腳勾起來,往我身上一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我撐起身來辨了辨四周的景物,他這是往我……寢宮走?
  綠籬在殿裏守著燈還沒睡,眼看著我被齊晟扛進來,嚇得小嘴都結巴了:“殿殿……殿下!”
  齊晟二話沒說,把我往床上一扔,扭頭走人。
  綠籬待他走了才回過神來,飛身撲到床邊看我,見我裙上都沾了血,眼淚嘩地一下子就下來了,咬著唇哽咽著:“太子殿下,太,太,太……”
  愣是沒說出齊晟太怎麼來!
  我猜測地:“太好?”
  綠籬淚流滿面地搖頭,跟撥浪鼓一樣。
  我又猜:“英俊?”
  綠籬還是搖頭。
  我又試探:“s……”
  我沒說完,我琢磨著綠籬不會用這個詞。於是我又改了口:“禽獸?”
  綠籬抱著我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娘娘,我這就去給您備水,你先淨身會好受一些……”
  看來就是這個詞了!
  綠籬哭著從床邊爬起來,雙手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緊忙著要去給我備熱水,我自己也覺得身上汗濕濕地確實難受,便由著綠籬去了。
  沒一會,綠籬便叫人抬了浴桶進來放在帳外,自己又進來攙我。
  我擺手:“不用攙我,去給我找些傷藥來,一會我擦擦。”
  大浴桶裏熱水這麼一泡,嘿,這個舒服啊,我泡著泡著都迷糊起來,只是想睡。
  綠籬還時不時地抹抹淚,我幾次想哄哄她,不過見小姑娘眼圈紅紅的樣子甚是可愛,再加上的確是累了,還真沒勁哄了。
  洗完澡出來擦了藥,爬床上睡了沒一會天就亮了,綠籬趴床邊溫柔地問我:“娘娘,今兒不去了吧,就說夜裏受了風寒好了。”
  我卻是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大叫:“去!當然得去!”
  不去,怎麼對得起我一晚上的辛苦?
  球場設在寶津樓前,老大一片綠茵地,東西兩邊分別豎大木為球門,門高一丈有餘,頂尖刻有金龍,下部設石蓮花座,看起來很是氣派。
  皇后陪著太后,帶著後妃們都在寶津樓上,而大臣兵士等則圍在場地四周。
  場中球隊分作兩支,各有十六人,一隊黃衣,一隊綠衣,除了皇子皇女、天潢貴胄就是朝中俊才、軍中新貴。
  我瞅著身上的這一身黃衣,再瞅瞅對面的茅廁君與上樹君的一身綠,心中頗感欣慰。
  這等場面,自然是由皇帝開球。
  皇帝騎馬上場,鼓鈸齊鳴,眾人策馬各至其位。
  上樹君專門從一邊跑過來,笑著告訴我道:“嘿,可要好好露一手,讓咱們看看娘娘的本事!”
  我沒說話,默默點頭。
  茅廁君與我錯身而過,微微一笑,溫聲囑咐:“小心些。”
  我依舊是點頭。
  齊晟從我身邊走過,冷著臉低聲吩咐:“跑上一圈就下場!”
  我還是點頭……
  趙王與那江氏並轡而行,路過我身旁時還未有所表示,我已是習慣性地先點了點頭。
  趙王稍一愣怔。
  江氏輕輕地笑了笑。
  我一時顧不上這許多,一手提韁一手握杖,只專心等著皇帝開球,然後……策馬追著球跑上一跑,然後就……找藉口下場!
  正全神貫注間,綠籬忽在場邊叫了我一聲。我轉頭,綠籬用雙手攏在嘴邊,對我喊了一句:“娘娘必勝!”
  我頓時無語,再轉過頭來,那邊皇帝卻已是開出了球。
  就這麼一打岔,我連球也看不著了。沒辦法,看哪人多就往那跑吧。好容易追到球附近,球卻被齊晟得到了,他連擊幾下,然後一個大打將球擊向遠處,從我身旁經過時低聲怒道:“下場!”
  我點頭,剛往旁邊一讓,剛好與旁側疾馳的人撞了個正著,那人再急忙勒韁卻已是不及……
  我滾落下馬時還在想,得!這回總算可以名正言順的下場了!
  那人急忙從馬上滾落下來,護著我躲至一旁,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已經有些發白,只急聲叫著:“娘娘,娘娘!”
  我咬著牙忍著疼,仔細地打量了下這人。
  左翊衛將軍賀秉則,沒錯,老子撞得就是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6:01

☆、第 19 章

  左翊衛將軍賀秉則,沒錯,老子撞得就是你!
  賀秉則,人說“少驍銳,便弓馬”,其父賀良臣,曾因軍功位而至上柱國,現任中書侍郎。
  名副其實的高幹子弟,真正的官二代!
  賀秉則單膝跪在地上,雙臂張開在我身側,想護衛卻又不敢碰我,只一臉緊張地看著我,問:“娘娘,可有傷到了哪里?”
  我肩膀子先著得地,摔得生疼,這會卻是強忍著,只面帶痛苦地說:“沒事,胳膊碰了下。”
  賀秉則一聽面上更顯緊張,連聲告罪。
  我這裏正欲張嘴把在肚中轉了千百遍的大量話說出來,那邊齊晟已是策馬馳回,就在近旁躍下馬來,彎腰看了我兩眼,手都沒伸一把,只揚聲喚道:“來人,將太子妃抬下去!”
  一直等在場邊的緊急救護隊終於派上了用場,幾個內侍很是迅疾地抬了一錦彩兜子過來,極其專業地將我抬了上去,然後直接往場外送。
  我嘴裏那句話還未說出,極不甘心地回頭望過去,就聽見齊晟安慰賀秉則道:“是太子妃的責任,與秉則無關……”
  哎!你說這人,他怎麼就非得和我搶臺詞呢?
  等我被抬到場外,這人群才呼啦啦圍了上來。太醫拎著個小藥箱顛顛地過來,從人群中擠過來,先看了看我的表情,這才低頭手伸過來給我切脈,嘴裏問著:“娘娘,傷到哪里了?”
  我答:“肩膀。”
  太醫半眯著眼,一手撚著下巴上的幾根鬍子,裝模作樣地:“娘娘氣血虧損,兼有瘀滯,宜吃些八珍益母丸,補氣養血調經。”
  我歪著腦袋,一時沒聽明白。
  只見四周圍的諸人表情各異,皆是默然無語,唯有站在身後看熱鬧的上樹君突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我向後仰頭,那眼角餘光瞥他。上樹君見我模樣,笑得更加歡暢。
  旁邊茅廁君手虛握拳,擋在唇邊輕咳了兩聲,然後低聲道:“宋太醫,太子妃摔到了肩膀。”
  宋太醫聞言眼睛猛地睜大,連連告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外科的邱太醫告了假,小臣臨時過來頂替,一時診順了手。”
  我這裏總算大概明白了些,難怪說得的驢唇不對馬嘴,搞半天是個替班的。
  偏生那惹人嫌的上樹君又多了一句:“宋太醫是哪一科的?”
  宋太醫微低了低頭,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小臣……是診婦科的。”
  眾人頓時皆繃緊了嘴,貌似無意地轉過了頭,不再看我。
  我一時……很想殺人。
  齊晟從場上下來看我,冷著張臉先將我上下打量了打量,轉頭問宋太醫:“她肩膀可有事?”
  宋太醫趕緊轉頭看我,商量:“娘娘,要不您動動手臂,看看是否礙事?”
  我擦,這就他媽皇家太醫?比江湖賣野藥的還不如!我心裏一邊恨恨罵著,一邊甩了甩膀子,疼是挺疼,但倒不是動不了。於是很利索地從地上站起身來,說道:“沒事,就是扭了點,骨頭沒事,大夥散了吧。”
  有宮女內侍忙去寶津樓回太后、皇后等人,剩下的人也都散了,齊晟,茅廁君等人登馬上場,暫停了的比賽複又開始。
  宋太醫抹了把汗,臨走的時候又轉回身看我,十分語重心長地:“娘娘,您真該吃些八珍益母丸調一調。”
  我抬了抬腳,終忍下了沒踹過去,只彈了彈靴面上的塵土,沒搭理他。
  我既因傷退出了比賽,便極雀躍地登上了寶津樓,陪著一群老少美人們觀看比賽。
  場上,比賽正是激烈時分,齊晟一身黃衣往返馳騁,頗具王者之姿,可茅廁君一身綠衣如勁柳迎風,更顯灑脫飄逸。兩者之爭,已是十分明顯。
  正緊張間,忽聞一聲嬌呼,場上又是一人落馬,我好事,立刻站起身來往下扒望,卻見這次墜馬的卻是那嬌滴滴的趙王妃江氏。
  我皮糙肉厚的,摔一下也就摔了,江氏那小嫩蔥般的人,這一栽下去豈不是成了“倒栽蔥”?我心中一驚,第一個反應竟是下意識地去找齊晟的身影。可場上穿黃衣的十好幾個,還真不容易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正心急間,就見一騎黃色人影果然沖著江氏疾沖而去,我不忍再看,忙別過頭用手遮上了眼。
  趙王的聲音從球場上遙遠地傳過來,如嘶如吼:“映月!映月!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你怎麼了?……”
  我一怔,放下手又往球場上看去,卻見趙王正抱著江氏肩膀搖著。江氏看上去更顯弱柳扶風之姿。
  只是,這風也著實太大了些。
  趙王搖得很狂放……
  我看得很驚心……
  又見齊晟也已縱馬而至,有些惶急地從馬上翻滾下來,幾步邁到趙王與江氏身旁,一把將江氏從趙王懷裏搶過來,手一抄將其打橫抱起,然後疾步向場外而走……
  寶津樓裏頓時一片靜寂,美人們不約而同地都轉頭向我這裏望了過來。
  我愣了兩三秒,只得又別過頭,用手遮上了眼。
  齊晟啊齊晟,你還可以更蠢一些嗎?
  又聞皇后娘娘在高坐上急聲叫道:“快去看看,今兒這是怎麼了?一個緊著一個地往下摔,那馬剛還好好的呢,怎麼就突然驚了呢?”
  內侍忙領命而去。
  我在諸位老少美人的注視下,很淡定地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放下,眼角瞥見一旁的沈美人還在眼巴巴地看著我,我猶豫了一下,把手中的茶杯往她面前送了送,問:“您想來兩口?”
  沈美人臉上一紅,連忙搖了搖頭,掩飾地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兩口。我伸手過去,在她驚愕的注視之中,將她嘴角上的一片茶葉沾了下來,手指順便在她那小豆腐一樣嫩滑的臉蛋上擦了一下,然後把手中茶葉示意給她看,笑道:“沈美人,渴壞了吧?喝得這樣急。”
  沈美人臉一下子紅得更透,竟羞得連臉都不敢抬了。
  我狀似無事地轉頭看向樓下,心裏卻是大樂,果然還是美人調戲起來有味道。
  江氏離得太遠,在樓上看不真切,只見一夥子穿黃著綠的人圍在四旁,那宋太醫又拎著個小藥箱疾步從人群夾縫中擠了進去,在江氏身旁跪下給她診脈。
  我突然很想問一問宋太醫:趙王妃陰陽調和不?夫妻生活過的可好?
  綠籬侍立在我側,雙目微垂,神色虔誠,正雙手合十地默默禱告著什麼。我傾耳聽了一聽,只聽見“菩薩保佑”之類的幾個字,實在沒忍住,便轉頭低聲問她:“你向菩薩求什麼呢?”
  綠籬睜大了眼,極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後把嘴附到我耳旁:“我求菩薩保佑,摔江氏一個生活不能自理!”
  我一驚,抬眼看向綠籬。
  綠籬卻沖我得意一笑,複又嚴肅了面容,低下頭去誠心禱告……
  這丫頭!我,我……我很無語。
  那邊皇后派過去問話的內侍又小步跑了回來,向太后、皇后稟道:“趙王妃性命無礙,不過胳膊卻是折了兩處,腿上折了一處……”
  我聽得心驚,嚇,同時落馬,這江氏咋就這樣倒楣呢?難不成因她身上肉太少了的緣故?
  又聞皇后問道:“可知因何落馬?”
  內侍答道:“已是查到了,馬鞍下不知何時被人偷放了鋼針,趙王妃俯身擊球時,那鋼針紮了馬,惹得馬兒受驚,這才把趙王妃掀下馬來的。”
  我這心又是一驚,這就是說是有人故意害江氏了?可她為啥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趕在我剛摔了以後緊接著就摔呢?
  我擦,這到底是誰他媽害我?
  皇后仍在質問內侍,頗有些包黑子問案的氣勢:“皇家的馬匹,怎會讓人在馬鞍下偷放了鋼針?”
  那內侍正欲回答,一直沉默的太后卻突然開了口:“自己主子的馬都照看不好,趙王府的馬奴也太不得力了,留他還有什麼用,直接杖斃了得了。你出去告訴他們,先把江氏好生地送回趙王府養著,趙王待賽完了再走。”
  那內侍聞言小心地看一眼皇后,然後趕緊伏頭應了聲“是”,轉身又向外小步跑去。
  我這裏聽得是一怔一怔的,腦子裏還沒轉悠明白,又聽那高座上菩薩一般的太后慈祥地叫我道:“芃芃啊,坐過來,讓奶奶看看,剛才傷得可重嗎?真是嚇死奶奶了。”
  我有點囧,芃芃,沒錯,這就是張氏的閨名——張芃芃,再聽聽人家江氏的——江映月,你說說,這能比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頸椎難受,休息一段時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6:26

☆、第 20 章

  太后終極大boss發話讓我過去,我自然不敢不從,只得趁著起身的功夫深吸了口氣,將嘴角用力扯向耳朵方向,然後……挺胸,抬頭,夾屁股……一步一步地向太后處走了過去。
  還離著老遠,太后就從高坐上向我伸出手來。
  我在心裏做著心理暗示,美人就是美人,活到九十九也得叫美人,人嘛,要善於穿越時間的厚度發現美的存在……我那嘴角便又扯得更開,將沒受傷的那側手臂向太后伸過去。
  太后將我扯到她身旁坐下,輕笑著歎道:“這擊球本就不是女子該玩的,先帝在的時候我就幾次勸過,偏生先帝是個定了就不會改的倔性子。”
  我實在應付不來這種場面,只能繼續低頭做鵪鶉狀,倒是旁邊的太妃跟著湊了幾句趣。太后又轉頭看我,用手輕拍著我的手背,柔聲道:“太子性子像了先帝九成,芃芃沒少和他置氣吧?”
  我心道,sb才向老婆婆告丈夫的狀呢,再怎麼著也是你們一家子近,於是,我心裏回憶著剛才沈美人的表情,也垂下頭去,細聲慢語地回道:“殿下待我極好。”
  太后笑眯眯地看了看我,向旁邊的眾美人贊道:“還是芃芃懂事,先帝果然沒看錯。”
  終極大boss既然都這樣說了,下面自然又是一陣附和之聲,頓時便把張氏誇得天人一般,有說張氏性子溫順的,有說張氏賢淑的,有說張氏面相端莊富貴的……
  哎?咋就沒說張氏前、凸、後、翹的呢?這才是優點中的優點嘛!
  話題既被太后岔開,樓上注意球賽的人便不多了,不一會功夫忽聽外面士兵呼聲震天,這夥子早已談論到衣裝打扮的女人們這才驚覺球賽竟然結束了。黃隊在太子齊晟的帶領下,雖然痛失了兩員“大將”,不過還是勝了綠隊一球,問鼎冠軍。
  球場上,黃綠兩隊分列兩旁,皇帝騎馬登上高臺致辭頒獎,齊晟策馬出隊,身姿瀟灑地躍上高臺,從皇帝手中接過錦旗,然後催馬來到台前,一手勒韁馭馬直立,另只手舉著大旗迎風而舞,引得四周將士百官高呼“威武”之聲震天……
  此情此景,我不得不承認,齊晟人雖然sb了些,不過武力卻是足夠BH。
  太后看過齊晟,又轉頭看我,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低聲對我說道:“我十六歲時初見先帝,先帝說會娶我,直到我二十三歲,他終娶我為後,其間足足隔了七年。女子年華,能有幾個七年,眾人皆勸我不要等了,可我偏不聽,他既說了要娶我,我便信他等他。雖然後來他心中有過他人身影,可我知他心中也定然是有我的,所以我不怨不艾,只默默等待,而先帝也終究沒有負我。先帝曾說晟兒最肖他,性子雖倔心卻聰敏,我信先帝。芃芃既嫁了晟兒,就要信他。”
  太后推心置腹的一席話,說得我幾欲流淚。
  老天啊!你對我何其不公啊!我做男人的時候,你不肯讓我遇見如此賢慧懂事的女人,而如今我要做女人了,你卻要讓我做這樣賢慧懂事的女人了……
  太后仍期盼地看著我,問:“芃芃,你可肯信他?”
  我眼含熱淚,點頭:“我信……”
  我信……我信他個球啊?你為毛不先去問問齊晟會不會信我?
  江映月馬鞍下被人偷放了鋼針,這一場子的人都知道就我和她不對眼,現如今她三處骨折,我就能好得了嗎?那sb齊晟能好好地放過我嗎?
  我……想哭,太后啊太后,你為嘛不能把齊晟先叫過來囑咐幾句?
  球賽完畢,皇帝陪著太后,領著大小老婆們回宮,大夥收拾收拾也都跟著散了。
  趙王人雖在,心早已跟著江氏飛回了王府,現如今終於可以散了,連聲招呼也不打直接縱馬飛馳而走。
  茅廁君臨走前很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上樹君更是直接過來小聲罵我:“你真傻,幹嗎不找個藉口去太后那住上幾天再說?”
  我欲辯無詞,欲哭無淚,怎麼就都認定了是我害那江氏了呢?
  回過頭,齊晟正陰沉著個臉看著我,見我看他,冷哼一聲撥馬就走。我琢磨了一琢磨,還是提著小心地跟在齊晟後面回東宮。果然,到了東宮門口,齊晟還坐於馬上等著我,見我到了這才翻身下馬,然後連馬鞭都來不及交給內侍,只扯著我的胳膊就往東宮裏走。
  我一面費力地跟著他的步伐,一面用力地甩著胳膊想掙脫他,心裏還一面慶倖幸虧他沒扯受傷的那只胳膊。
  齊晟一路走著,我一路隻掙扎不發聲,心裏只念叨一句話:你若和sb講道理,你就比sb還sb!
  齊晟扯著我走了一段,可能是惱我走得太慢,又或是我掙扎得勁道太大了西呃,終於不耐煩了,乾脆將我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向我殿中走去。
  我大頭朝下,終於淡定不下去了,放聲大罵道:“齊晟你個sb,你將老子放下來!”
  齊晟已將我扛進了殿裏,“哐”地一聲反腳踢上了門,然後從諫如流地將我扔到了床上,手中馬鞭一揮,只聽得“啪”地一聲脆響,床邊上擺著的瓷瓶就被齊晟抽到了地上,我嚇得下意識地閉眼,然後又聽齊晟氣定神閑地吩咐道:“脫衣服。”
  
  我一怔,哎?這語氣和這內容著實不搭了點!
  我睜眼看過去,齊晟手裏把玩著馬鞭,斜著個眼角看我,不急不緩地吩咐:“脫衣服。”
  我心跳一時快了幾拍,他這是看出我是假摔來了,還是……要家暴?
  齊晟已等得不耐煩,手中馬鞭一揚……得!床另一邊的瓷瓶也追隨著它的另一半而去了。
  有如此激勵,我手腳立刻麻利起來,寬衣解帶,片刻功夫就將身上衣服脫了個乾淨,然後用雙手提著僅剩的那條短褲,抬頭詢問齊晟的意見:“這……還脫嗎?”
  齊晟的表情……呃,很……精彩?
  我就不明白了,同樣一個鼻子兩眼睛的,怎麼他就能傳達出這麼多的含義呢?
  驚愕,疑惑,惱羞,憤怒……
  我一時也不明白這位同志是怎麼了,不是你讓我脫的嗎?我利索地脫了,你咋又是這個表情呢?難不成是嫌我脫得太……爽利了?還是說我應該先揪著襖領子喊幾聲:“呀咩碟,呀咩碟……”
  咱也好歹是做過老爺們的人,那不是忒矯情了點嗎?
  齊晟的眼神還落在我的身上,我順著看過去,頓時醒悟,立刻抬臂把胸前的兩點給捂上了。
  這個動作一出,一直定格著的齊晟終於動了動。
  這就沒錯了,我想,問題果然是出在了這裏!
  不過,這也不能都怪我不是。二十多年來,我這兩隻手已經習慣了只護一個點,你又突然給我多出倆來,總得給我點時間適應不是?
  齊晟還默默地看著我。
  我暗自慶倖著,幸虧脫褲子前先問了他一句,不然這要是都脫光了,我一個人兩隻手,一時還真沒法把這相距甚遠的三點都護周全了。
  唉,女同胞們,你們也太不容易了……
  我這裏正感歎著,一直沉默的齊晟卻突然有了動作,兩步跨上前,一把扯過床上的棉被兜頭扔在了我身上,惡狠狠地說道:“圍上!”
  我無語,覺得這爺們也忒虛偽了點,上都上過了,至於還這樣遮遮掩掩嗎?
  我頗為吃力地將腦袋從棉被下鑽出來,看了一眼齊晟,見他還橫眉怒目著,只得老實地將棉被往身上一圍,問齊晟:“然後呢?”
  齊晟額頭上的青筋很歡快地跳了兩跳,也不說話,將我一把摁坐在床上,然後又伸手出來扯我身上的被子。
  這一回,我是真糊塗了,同時,我也很矛盾,他扯我的被子,我是應該嘴裏叫喊著“呀咩碟,呀咩碟”的掙扎躲閃呢,還是乾脆痛快地鬆開手?
  我真的糾結了,我以前一直以為只有女人的心思是猜不得的,現在,我承認我錯了。
  我手中緊緊地抓著被子,鎮定地問齊晟:“你到底想要幹嗎?”
  我心裏琢磨著吧,他要是真要動鞭子,我這被子就還是抓緊點的好,他若是幹別的,我輕裝上陣反而勝算會更大一些。
  齊晟手抖了一下,然後咬著牙將被子扯落一截,露出我的肩膀來。
  我從馬上滾落時用的是肩膀著地,順勢一個前滾翻才卸掉了下落的勢道,雖然沒折了什麼胳膊腿的,不過肩膀卻是撞青了一塊,同時胳膊扭了一下。
  齊晟仔細地看了兩眼我肩上的淤青,然後又抓起我的胳膊抻了抻。
  我疼得吸了口涼氣,終於肯定這小子是想檢驗一下我是不是假摔來了。
  齊晟見我如此模樣,低低地冷笑兩聲,一邊給我活動著筋絡,一邊譏笑道:“現在知道疼了?摔得時候怎麼就不怕摔斷脖子呢?也虧得是撞上了賀秉則,若是再換個人,一時控制不住馬,那馬踩不死你也得踏折你幾根骨頭!……”
  為了表示我不是假摔,我一直“嘶嘶”地吸著涼氣。
  齊晟一直連譏帶諷地說著。
  我擦,他一大老爺們怎麼也能這麼煩呢?
  我忍著,忍到後來乾脆連吸涼氣的心情都沒了,只咬著牙不吭聲。
  齊晟卻突然說道:“若是疼就叫出來。”
  我擦,哪至於疼成那樣啊。再說了,我又不是娘們,我叫什麼叫?
  齊晟手下突然一重,我頓時疼得失聲慘叫了一聲。
  齊晟卻是笑了,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多叫幾聲,不然前面的戲都白做了。”
  我斜著眼看他,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齊晟又威脅:“你若是不叫,就別怨我真對你動鞭子了。”
  我瞥了一眼他放在床邊的馬鞭,決定人還是順勢而為才好,於是便說道:“你先容我想一想。”
  齊晟看著我,沒說話。
  我便回憶前世看過的那些影音資料,恐怖片看的不太多,愛情動作片倒是不少。
  我轉頭問齊晟:“你要高音的還是低音的?”
  齊晟依舊沒說話。
  我想他可能也是矛盾,便替他做了決定:“挨鞭子應該是高音的。”
  說完,我用手捏了捏嗓子,學著恐怖片中的女主角,猛地尖叫了一聲。
  齊晟身上又是一震。
  我轉頭問他:“行嗎?”
  齊晟額頭的青筋又跳了兩跳,深吸了口氣,說道:“稍微低點。”
  老闆既然都提出了要求,我一個打工的自然不敢違背,於是又將那音調降了一個八度,高低頓挫地喊叫起來。
  齊晟仍給我揉著受傷的肩膀,突然問道:“為什麼要撞賀秉則?”
  我沒好氣地回答:“我背後沒長眼,趕上誰算誰了。”
  齊晟沒說話。
  我的心卻是提了起來,琢磨著難不成他這就看出來我的意圖來了,我是有心拉攏賀家的勢力,可我這什麼也還沒做呢啊,他也太神了吧?
  我心中驚疑不定,只顧著琢磨齊晟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嘴上叫喊地便不那麼經心了,也不那麼賣力了,只漫不經心地“啊啊”應付著。
  自小,老師就教導我們說做事要專心,絕不可以一心二用,我以前還總不當回事,結果這會兒一個不注意一心二用了,於是,立刻就悲劇了。
  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齊晟的手掌已經離開我的肩膀,下滑到了後背……
  我身體一僵,壓下渾身的雞皮疙瘩,扭頭看齊晟。
  齊晟的唇微微抿著,眼神有些深暗。
  我扭頭看一眼自己的肩膀,再看齊晟,很鎮定地說道:“我後背上沒青,不用揉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完本章,可以去會大老婆去了,大老婆已經怒了很久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7:27

☆、第 21 章

  齊晟面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只額角的青筋很有活力地蹦躂了兩下。
  我不說話,看著他,眼神儘量地純粹,就像我大學時候的那個女朋友。那個冬天,我為了追她每天晚上都找藉口約她出來談事情,可那丫頭卻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對我的百般暗示都是無動於衷,終於在一個寒風嗖嗖的晚上,我又一次無功而返地送她回宿舍時,她很是不好意思地看著我,小聲問:我們能不能晚上不要出來了?天太冷了,有什麼事電話裏說……行嗎?
  當時,我看著她那純粹到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半天,終於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她很雀躍。我有要掐死她的衝動……
  我想,齊晟現在的心情可能也差不多。
  他的手,就靜靜地停在我的後背上,距離我的脖子大概有八寸,離腰還要稍近一些。我靜靜地看著他,心裏還是有些緊張,不知道他這手是要向上還是繼續向下……
  齊晟的眸光終又變得清亮,手也離開了我的後背,嘴角譏諷地挑了挑,一言不發地起身離去。
  我總算松出了這口氣,趴倒在床上。
  綠籬從殿外急忙忙地進來,看到地上的碎瓷瓶片子面上更慌,幾步沖我撲過來,也不看我身上到底有沒有傷,只帶著哭音叫:“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太醫,我去叫太醫!”
  我趕緊伸手一把拉住綠籬:“回來!”
  綠籬眼淚巴巴地看著我,想哭又不敢哭。
  我對這丫頭徹底無語了,只好唬著臉說:“那太醫是能隨便叫的嗎?你這丫頭怎麼也這麼沉不住氣了?也不先看看我傷口再說!”
  綠籬抿著唇屏住氣,抖著手將我身上的被子輕輕掀開,半天沒有動靜,臉上表情很呆,瞪著大大的杏核眼,微微地張著個小嘴,一副驚住了模樣。
  呃,小模樣倒是很誘人……
  綠籬臉上的驚都變成了喜,低呼:“太子殿下,他,他,他……”
  我用手捂上綠籬的嘴,很正經地告訴綠籬:“太子殿下他用鞭子狠狠地抽了我一頓,太醫自然是不敢叫的。我腿上的磨破的地方又出血了,你端水來給我擦洗一下,然後端著水盆進進出出地多走幾趟裝裝樣子,再把咱們昨天用剩下的藥膏在殿裏各處抹抹,弄大點味,最後再把我今天的這身衣服偷偷地抱出去找個僻靜地方燒了。”
  綠籬眼中一片迷色,卻仍是一一點頭。
  我又交待:“這幾天,殿裏不用別人來伺候,只你一個。”
  綠籬又用力地點頭,然後又急忙起身往外走。
  我趕緊又拽住她:“先不忙這個,你先過來幫我揉揉後背。”
  齊晟手雖已不在我背上,可那溫度似乎還在,這讓我感到心裏很膈應,總得想個法子讓這感覺沒了才好。
  綠籬的小手在我背上不輕不重地按揉著。
  我暗自琢磨著明天誰會先來探病呢?是趙王?還是上樹君?
  皇后會派人來嗎?這老娘們雖然是齊晟的後娘,可卻是茅廁君的親媽啊。就今兒她問的那些話明顯是要找茬啊,幸好被老太后擋住了,不然那把火非得燒到我身上來不可。
  燒著了我,還愁燎不到齊晟身上麼?
  我想得有些出神,身旁綠籬卻是突然停下手來,我轉過頭看她,只見她輕咬著唇瓣,面上很是糾結矛盾了一番,這才輕聲說道:“娘娘,改日讓家裏給送些八珍益母丸來?”
  我怔了一怔,反應了一反應,眼前晃過宋太醫那張瘦臉,這才明白過來綠籬的意思,頓時想死。
  綠籬在一旁仍苦口婆心地勸著:“娘娘,太子殿下對娘娘與以往大不相同了,娘娘可得抓住了機會,儘早誕下皇嗣才好啊!”
  我抬起身來,指著殿中的紅漆描金的柱子對綠籬威脅:“你若再提這事,我立刻便撞這柱子給你看看。”
  綠籬嚇得趕緊用雙手掩了嘴,含糊不清地嘟囔:“奴婢再不敢了,不敢了!”
  我滿意地眯了眯眼,複又趴□去,漫不經心地問綠籬:“哎?你說趕明誰會先來咱們這?”
  綠籬很是認真地想了一想:“奴婢不知道,娘娘說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答道。
  綠籬與我對望一眼,相互鄙視。
  翌日,果然有人來探病,先到的卻是賀秉則的親娘,中書侍郎的夫人,一代名相林賢的孫女,太后的內侄女……能將老公打得夜宿馬棚的母老虎——林氏。
  真真可惜了這麼個柔弱的姓氏啊!
  我向來怕這種彪悍至極的女人,聽聞她來,愣是嚇得從床上爬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坐在殿內見她。
  論親戚輩分,我還得喊她一生“表姑”,但是論身份地位,她得遵我一聲“娘娘”。
  我久聞此人大名,自然不敢坐著等她給我磕下頭去,一見她有那行禮的意思,連忙招呼綠籬把這母老虎扶了起來,讓到座上,端上茶去。
  我抽空子打量這母老虎,雖是青春不再,模樣卻是真不錯,不由又歎果然人不可貌相,估計那賀良臣娶她的時候也是被她這個長相給糊弄了,等再要後悔卻是晚了,誰敢休那林家的姑娘?官還要不要做了?
  林氏對兒子將我撞倒的事情深表歉意,我裝模作樣地安撫了幾句以示大度。
  兩個人正虛情假意地應對著,外面又有內侍稟報楊嚴來見。
  我倒是沒覺意外,茅廁君自持身份不能親來,必然是得要派這個心腹弟兄過來看看的。
  我叫內侍傳楊嚴進來,片刻功夫楊嚴便一陣風一般從外面刮了進來,待見到座上的林氏卻是一愣,原本輕快的表情立時一肅,老老實實地給我行了禮,這才又找了個離林氏最遠的地方坐下。
  林氏借機告辭,我叫綠籬送她出去。
  待林氏的身影出了殿門,楊嚴這才用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直叫道:“嘿!這母老虎怎麼也來了?真是嚇死我了!”
  我奇道:“你幹嗎也這樣怕她?”
  楊嚴一驚一乍地:“哎呀,你是沒見著過這母老虎的厲害,她可是真把賀良臣往死裏打啊,有次竟是都追到我們家裏去了,打得賀良臣直抱著我爹喊‘娘’,可是嚇死我了,從那我就發了誓,以後就是去當和尚也不娶這種婆娘。”
  我聽得心有戚戚焉,頓時對楊嚴的印象改觀不少,能有如此覺悟,想是不會是個太傻的小子。
  心中剛轉過這個念頭,忽聞楊嚴小聲問道:“哎?你果真……挨鞭子了?”
  我頓時無語,暗歎好個直爽的小子,直爽得都二起來了。
  殿中還有別的宮女內侍在,我只得將人都打發了出去,還不及和楊嚴說話,又見他探著脖子問道:“這麼說是真的了?他也忒不是男人了,你也是真傻,我就說讓你去太后那躲躲,你還偏不聽。”
  我沉著臉不說話。
  楊嚴將手伸入懷中掏了掏,遞過一個白瓷小瓶來:“那,九哥讓我給你的,說是用了不會留疤。”
  我將瓷瓶接過來,隨手放在了桌上。
  楊嚴又道:“你多用些吧,早點好了,還能趕上去行宮避暑。”
  行宮避暑這事我倒是聽說過,不過沒打算去。跟著皇帝、太后、皇后一夥子湊熱鬧一般都湊不出什麼好來,哪如獨自關了宮門和一群小美眉們清涼戲水的好!
  我正暗自思量,卻見楊嚴的眼神一個勁地在我臉上打轉悠,時不時地還順著我的脖子往下走,恨不得扒開我衣領子也看一看的架勢。
  嚇!想當初我好色也沒敢他這樣過,這小子是難不成出門的時候把腦子落家裏了,只帶著膽子出來了?
  楊嚴突然偷偷摸摸地湊近了我,嘿嘿乾笑道:“哎?齊晟鞭法還真是好,你露出來的地方竟然是一點都沒抽到!要不是這一殿的藥味,我還真不敢信你挨了鞭子的呢!”
  我惱得立刻想變臉,以前只道齊晟是sb,沒想到楊嚴竟是sb中的戰鬥機!
  楊嚴許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惱意,趕緊把身子往後一縮,笑道:“你還別急,那江氏可比你慘了千百倍,這會子怕是還沒能醒過來呢,齊晟竟能忍住沒抽你的臉,可見他真是長進不少!”
  我想抽他,忽地記起我昨夜剛被人“抽”過,身手哪能再那麼利索,於是又強行忍下了,只在座上老實坐著,半天不換一個姿勢。
  楊嚴眼光從我臉上移開,表情略有些失望,不過這表情卻是一晃而過,隨即又換上了吊兒郎當的笑容,雙手沖我一拱,笑道:“先走了,過些日子行宮裏再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7:50

☆、第 22 章

  我喚綠籬送客,自己卻是依舊端坐在椅上不動。
  綠籬送了楊嚴出去,順便又給我帶了皇后身邊的宮女進來。
  我心裏直想罵娘,這太子妃真不是個人幹的行當,只要你一天沒當上皇后,就算你屁股後面也插了兩根長尾巴,你照常連只山雞都不如!山雞好歹也能在野地裏撒撒歡呢,我能嗎?我敢嗎?
  我深吸口氣,把小腰又挺得筆直,接著應酬……
  就這樣,直到日上頭頂,這各懷心思的人才走了個乾淨。
  綠籬關上殿門進來,我仍挺著個腰,忙叫她:“快點過來,快點把這些針都給我拔了,要紮死我了!”
  綠籬慌忙過來,小心地將我衣領後背上暗藏的幾個細針一一取下,紅著眼圈說道:“娘娘也是,何苦要受這罪,都紮出血了,直接稱病避不見客多好!”
  我一邊活動著僵滯的脖頸和小腰,一邊說道:“這樣才逼真嘛,不然怎麼能糊弄的過去這些人!”
  若是直接臥床避不見客,那些人指不定還得懷疑我在造假,不如就叫他們過來看看放心的好。
  待到晚間,齊晟才從宮外回來,綠籬勸我借著今天的事把他請過來商量一下。
  對於綠籬的這點小心眼,我表示了鄭重的鄙視,什麼商量不商量的,不就是借商議之名行苟且之事嘛!我犯得著以“帶病之軀”討老闆之歡心嗎?
  再說了,綠籬的職場經驗還是太少,老闆是喜歡勤勉積極的員工沒錯,但是卻不喜歡積極到都上躥下跳的。我的職業是太子妃,不是太子謀士,身兼數職不代表老闆對你的重視,只不過是老闆想將你骨頭榨出油來而已。
  可惜,綠籬總是不懂這個道理,於是一聽我說不去請齊晟,那小臉就拉得有些長,就差把“恨鐵不成鋼”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我勸綠籬:“綠籬啊,這男人呢,都不喜歡對自己指手畫腳的女人,咱們還是省省吧,有著閒工夫還不如去做點別的!”
  要說綠籬還是個愛動腦筋的孩子,歪著頭想了想,立刻語帶三分激動地低聲向我說道:“奴婢明白了,聽人說江氏那賤人摔得挺重,趙王把歇假的邱太醫都請了去,足足接了半日的骨,今兒傍晚剛才醒了,咱們想個法子在她藥裏做些手段,叫那賤人……”
  我驚歎于這女人思維的跳躍性,趕緊擺手:“你這丫頭,快省省吧!”
  綠籬眨著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看著我,半是驚愕半是不解。
  我也納悶了,這丫頭怎麼就能用如此純真的口吻說出如此卑鄙的事情呢?我是該說她善良呢,還是說她惡毒?
  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綠籬以為我惱了,嚇得趕緊抽身跪在了床邊,一連聲地告罪:“娘娘莫氣,奴婢不去惹那賤人了。”
  我頗感欣慰,忙點頭:“就是嘛,江氏離著咱們那麼遠,閑的去惹她呢!還不如……”
  綠籬眼睛一亮,立刻接道:“還是娘娘明白,現在最先收拾的該是那陳良娣,昨夜裏她還裝模作樣地端著碗蓮子羹去找太子殿下呢,明擺著是趁娘娘身子不好去勾搭太子殿下!”
  我半張著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綠籬只道我是氣得,又忿忿不平、咬牙切齒地說道:“娘娘這些日子不理會她們了,這群狐媚子便都坐不住了,變著法地去勾引太子殿下!”
  我終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緩緩合上了嘴,可一個沒忍住,還是問道:“哎?你怎麼就知道陳良娣送得是蓮子羹,而不是八寶粥呢?”
  綠籬瞪著一雙杏核大眼,終於默了。
  齊晟又是幾日未露面,直到五月十九,皇帝帶著太后並大小老婆、二奶、小蜜們去阜平行宮避暑,齊晟這才不得不帶著我一同出行避暑。
  茅廁君、上樹君、並帶著那個曾在元宵晚宴上誑我去捉姦的那個小美女,一個沒落地都來了,只除了趙王夫婦。聽說趙王妃江氏至今臥床不起,所以,愛妻心切的趙王日夜不眠地在王府照顧媳婦,夫婦兩個沒能同行。
  沒了江氏的身影,太子齊晟的臉色有些陰沉。
  眾人看向我的眼神中不禁充滿了同情。
  我面上也哀怨著,心裏卻幾乎要歡呼出來,真想握著綠籬的手大喊一句:老子總算出了東宮那個憋屈院子啦!
  賀秉則負責此行的護衛工作,時不時地帶著些年少英俊的騎士在我車駕旁經過,那噠噠的馬蹄聲就像踏在了人心上,直惹得車裏的伺候的幾個宮女魂不守舍的。
  我聽著有些煩躁,心中更有些忿忿,如果老子也有那個身板,戎裝亮甲,揚鞭放馬,吸引一眾小美眉的眼球,那該多好!
  心裏一旦起了這個念頭,就越覺得車裏憋屈。其實這南夏風氣頗為開放,並不限制女子騎馬,不只不過我對自己的騎術實在沒有信心,真沒那膽子出去露臉。
  正糾結時,車外又有陣輕快的馬蹄聲傳來,路過我車旁卻慢了下來,然後就聽見一個清脆嬌俏的聲音從外面叫道:“太子嫂嫂,太子嫂嫂!”
  這個稱呼讓我很是無語,直有要便秘的感覺。
  綠籬看我一眼,忙替我打起車側的簾子。
  朝陽郡主嬌豔如花的小臉蛋出現在外面,沖我笑嘻嘻地說道:“太子嫂嫂,外面風景正好,別乘車駕了,出來和我一同騎馬吧!”
  我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真真算得上青天白日。不知道這小妞這回又要把我帶到哪里去捉姦,江氏沒來,難不成齊晟在前面又勾搭上了別的弟媳?
  小美人仍沖我笑著:“好嫂嫂,快點出來吧,好容易出來一趟,整日裏憋在車裏多沒意思啊!”
  我這人最對美人沒抵抗力,心中明知道這丫頭不是什麼好人,可一聽她這樣軟語相求,骨頭一時都覺得酥了,忙不迭地應道:“你等我一會,我換了衣服就出去!”
  小美人在外面喊:“好啊,我讓他們給太子嫂嫂備馬。”
  我在車裏一邊換衣服一邊嚷:“還備什麼馬啊,我和你共騎一匹就得了。”
  綠籬手腳俐落地給我整理著身上的騎裝,口中卻壓低聲音說道:“娘娘防著她點。”
  我暗暗點頭,將腳上馬靴一提,撩開車簾走到車外。
  車駕還未停,小美女騎著高頭駿馬並行在側,笑著向我伸出手來:“太子嫂嫂,別讓他們再停車了,我直接拉你上來吧。”
  我答:“好啊。”說完扯住小美女的手,借力一躍,直接從車駕上跳到了她的身後。
  小美女的手軟,腰更軟,抱起來很是受用。
  小美女卻是咯咯笑了起來:“太子嫂嫂身手果然還是那麼利索。”
  我笑了笑,沒有答言。
  小美女鞭子一揚,直接打馬向前馳去,行不多遠,茅廁君與上樹君的身影已經赫然入目,我心中的疑團頓時解開,小美女果然身屬茅廁君的陣營。
  而茅廁君,怕是也對我這個“張氏”的真偽起了疑心。
  小美女沖著茅廁君招手,極歡快地叫道:“九哥!”
  茅廁君勒馬回望,面上的笑容溫文爾雅,卻是先沖我說道:“三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8:23

☆、第 23 章

  茅廁君勒馬回望,面上的笑容溫文爾雅,卻是先沖我說道:“三嫂。”
  我卻莫名地打了個寒戰。身前的小美女察覺到,很是怪異地回頭瞥我。
  我掩飾地沖她笑笑:“天有點冷,哈?”
  小美女表情僵了一僵。
  楊嚴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迷惑地:“不覺得冷啊,今兒天多熱啊!”
  唯有茅廁君仍是面帶淺笑,替我解釋道:“三嫂剛從車裏出來,乍一吹風會有些不習慣。”
  小美人聽了一笑,說道:“太子嫂嫂在宮裏養久了,都快養成趙王妃嫂嫂那般弱不禁風了。”
  我一直沒說話,因為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又生怕不知哪句話就落了圈套,所以乾脆閉嘴。身前小美人的腰還是那麼細軟,典型的水蛇腰,可怎麼抱都不如綠籬的舒服。
  我正琢磨著怎麼能不露痕跡地動一動手,小美人卻忽地側開身子,嘻嘻笑道:“哎呀,太子嫂嫂你手不要亂動,抓得人家好癢。”
  我頓時僵住,無語汗流,這小美人說話著實是口無遮攔,這樣的話可是能亂說地嗎?更何況,我這只才動了個賊心,沒動賊手呢啊!哎呦個我的司命星君,可冤枉死我了!
  偏生楊嚴還幸災樂禍地對我笑道:“朝陽最怕人呵她癢了,你呵她的腰側!腰側!”
  此話一出可不要緊,我這裏手都明明鬆開小美人的腰了,小美人愣是咯咯地笑了起來,手一按馬鞍從馬上飛身而起,直落到了楊嚴的身後,伸手抓著楊嚴的腰間,笑著威脅:“你敢!先讓你嘗嘗這滋味!”
  楊嚴顯然比小美人更怕癢,左右躲閃了一番,乾脆一抖韁繩策馬向前賓士而去。
  這樣一場大戲,直把我看得目瞪口呆,MD這是古代好不好?古代好不好?你民風敢不敢再開放點?姦情還敢來得更猛烈點嗎?
  一旁的茅廁君輕抖韁繩和我並行,笑了笑,解釋道:“朝陽和楊嚴從小一塊玩大的,情分不比別人。”
  “嗯。”我點頭,從小一塊玩大的奸/情自然不比別人。
  茅廁君斜睨了我一眼,停了停,忽然低聲問道:“身上的傷可好了?”
  我心裏一驚,一個不留意就把心裏想的話給說出來了:“我和你不是從小一塊玩大的吧?”
  茅廁君怔了怔,勉強笑了笑,搖搖頭,然後和我拉開了些距離。
  場面一時有些冷,可嫂子和小叔子湊一塊就得避著點嫌不是?好歹我現在也是一太子妃,未來的國母候選人,怎麼也得端莊些不是?
  這樣想著想著,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得意起來。
  這心思還沒上嘴臉呢,便突然聽得茅廁君不急不緩地、輕飄飄地說道:“芃芃,你變了好多,一點也不像兒時的你了。”
  我一時怔了,只覺得下巴有些沉。
  我擦啊,不是說古人都很重視男女之防的嗎?不是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嗎?他一皇子,張氏一閨閣千金,兩人就是上幼稚園都不一個校區的啊,怎麼就能憶起往昔來了呢?
  待再看到茅廁君脈脈含情的一雙俊目,腦中突閃出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來:天理昭昭,因果不爽。
  齊晟啊齊晟,你再去勾搭兄弟媳婦啊,你再去和兄弟媳婦一生一世一雙人啊!怎麼樣?現在遭報應了吧?自家籬笆也被兄弟鑽了吧?
  我面無表情地端坐在馬上,內心十分激憤!
  怎麼老齊家的男人都愛勾搭兄弟媳婦呢?就算是愛泡良,你就不能找個遠點的下手嗎?你叫宮裏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宮女美眉們情何以堪啊!
  茅廁君那裏卻是莫名其妙地輕笑了一聲。
  我心裏就有些莫名地發虛,琢磨著吧,我還是找個藉口趕緊回車裏比較好。
  嘴還沒來得及張呢,便又聽得前方蹄聲陣陣,抬眼一看,竟是太子齊晟從遠處飛馳而來。我頓時覺得頭皮發緊。
  哎呀呀!齊晟!你這是來捉姦呢,還是來救場呢?
  一人一騎轉瞬即到眼前。
  齊晟勒停馬,先沖著茅廁君叫了一聲:“九弟!”這才又轉頭看向我,淡淡問道:“身上的傷好些了?”
  這個時候,我充分領會領導意圖,忙裝出一副病懨懨地模樣,用半死不活般的語調答道:“還是不太好,朝陽郡主拉我出來透透氣,不成想只在馬上坐了這一會就覺得乏得不行。”
  諸位看客,你們瞅瞅,這便是說話的藝術了,只短短一句話,把需要向領導解釋的問題都說明白了:
  第一、是朝陽那個小丫頭勾搭我出來的,可不是我主動的!
  第二、我只在馬上坐了一會,所以,我和茅廁君之間是一點奸/情也未發生的!
  第三、我現在十分想回車裏!
  齊晟卻是劍眉微皺,面帶不悅地說道:“既然身子撐不住,那還不回車裏待著,九弟不是外人。”
  我低低應了一聲,用眼角餘光偷瞄茅廁君,這人臉上又掛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還是三哥親自把三嫂送回去吧,下頭那些人粗手笨腳的,著實不能叫人放心。”
  齊晟略點了點頭,竟真地親自送我回去。
  回到我那車駕處,綠籬見齊晟同我一起回來,頓時喜得眉開眼笑,忙命人停了車架,把我扶了進去。
  緊接著,齊晟竟然也登上了我的車駕!
  綠籬臉上帶著春光般明媚的笑容退了出去,我的心裏卻是哇涼哇涼的。
  此時此刻,也顧不得什麼男子尊嚴丈夫氣概了,說千道萬都不如先保住自己一條小命要緊!
  說時遲那時快!只等那車簾一落,我立刻撲到齊晟身前,學著綠籬日常哭我的腔調叫道:“殿下啊——”
  齊晟卻用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自己口中卻是懶洋洋地說道:“我在馬上坐了半日了,身子乏透了,芃芃過來替我捏捏吧。”
  呀?這是哪里對哪里?
  齊晟鬆開了手,靠倒在軟枕上。
  我一時卻是遲疑了,琢磨著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害怕隔車有耳?
  我暗中狠咬了咬牙,上前跪在齊晟身後,把張氏的那一雙小手放到了齊晟肩上,一邊揉捏著,一邊湊到齊晟耳邊低聲問道:“張氏小時候和九殿下熟不熟?”
  齊晟側了頭,輕聲答道:“張氏是深閨女子。”
  他這話答得太過隱晦,我想了想才明白過來,背後立刻多了層冷汗。我擦,去你個太后的!茅廁君果然是在詐我!
  再看齊晟,他那還側著頭斜睨我呢,我乾咽了口吐沫,琢磨著怎麼和領導彙報剛才的事情,既不能說假話,又得要把責任統統推出去。
  齊晟卻是眯了眯眼,突然問我:“老九識破你身份了?”
  我心中一驚,面上卻是一片端莊嚴肅之色,跪直了身體,十分肯定地答道:“沒有,絕對沒有!他是想勾搭我來著,”眼見著齊晟眼睛眯得更細了,我連忙表明忠心道:“不過已經被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齊晟轉回了頭,半天不語。
  我跪在了他的身後,也看不到他的面目,更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車中一時寂靜的有些迫人。
  我暗道齊晟這廝一定是猜到茅廁君已經看出我這個張氏是個假貨了,於是,我這個假貨就要十分危險了……
  事到如今,還不如都敞開了說的好!
  “太子殿下!”我轉到了齊晟面前,鄭重地低聲說道:“我現在絕對不能死!”
  齊晟揚眉:“哦?”
  我直盯著齊晟:“我若死了,便表明是你心虛了,要殺人滅口了。”
  “……”
  “我若死了,張家可不會再把二姑娘嫁進來給你做填房?小姨子也不是那麼好娶的!”
  “……”
  “我若死了,張家就得改投老九那去了,二姑娘嫁老九,郎才女貌,皆大歡喜!”
  “……”
  齊晟依舊是面無表情,哎呦我個老天,可是要急死我了。
  “我若死了,你以後再娶的太子妃絕不會像我這般前凸後翹,嫵媚妖嬈!”
  齊晟一直淡定的面容終於有絲裂縫。
  我心中一喜,正準備再接再厲,齊晟卻是突然伸出一指抵在了我的嘴前,低喝道:“夠了!”
  他停了停,坐起身子湊近了看我:“你是我的太子妃,好好的,總是扯著死字做什麼?”
  我大松了一口氣,老子用了這許多排比句,總算是說動了齊晟這小子。
  不曾想我這口氣還沒吐盡,卻又見齊晟把嘴緊貼到我耳邊,陰惻惻地說道:“你終於承認自己是個假的了?”
  我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齊晟低低地嗤笑一聲,重新躺倒在軟枕上,不鹹不淡地說道:“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下意識地轉了轉眼球,琢磨著借屍還魂這事怕是得交待了,可我要不要和齊晟說我其實是個……男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謹以此段表明俺的回歸,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老婆終於熬成正室啦!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9:00

☆、第 24 章

  齊晟微閉上了雙目,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架勢。
  可我是誰啊,我是混過和諧社會的人啊!誰不知道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啊!
  我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決定儘量把神話故事編的靠譜一點。
  “我本是天界的一個小仙,因為……”
  齊晟突然插嘴:“什麼仙?”
  我一怔:“呃?……散仙。”
  齊晟挑眉:“散仙?”
  我咬定了不松嘴:“對!就是散仙!整日裏東飄西蕩,無所事事的那種神仙,屬於天庭閒散人員。”
  齊晟終點了點頭:“哦。”
  我繼續往下編:“我本是天界上的一個散仙,因為犯了點事,所以被罰重入輪回……”
  齊晟又插嘴:“犯了什麼事?”
  我被他截話截得一肚子氣,也只能強壓下了,回答:“小事。”
  齊晟又問:“什麼小事?”
  哎?你見過有這麼聽故事的嗎?這人怎麼就這麼討人嫌呢?
  我有點想抓頭,只能現編:“芝麻綠豆大點的事,就是吧,有一天吧,玉帝叫大夥一塊去參加個晚宴,參加晚宴吧,我多喝了兩杯,一不小心就把手裏的琉璃盞給打碎了,然後王母就怒了,就要發落我了。”
  齊晟嗤笑:“這事是夠小的,打破個杯子就受罰,你這神仙做得也夠窩囊的。”
  我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王母娘娘人小氣嘛!”
  齊晟卻沒再笑,只靜靜地瞅著我。
  我硬著頭皮往下編:“我就被罰重入輪回了,結果,因為之前和司命星君那廝鬧過點氣,那廝便公報私仇,故意將我魂魄多扣了一會,叫他一遠房親戚占了我這一世的肉身十幾年。後來,天庭裏查賬,司命那廝怕我這事被查出來,這才嚇得他忙將這肉身還給我,我與那張氏二人將肉身換了回來。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張氏落水,然後再一睜眼,我就成現在這模樣了。”
  我劈裏啪啦一口氣說完了,然後看向齊晟。
  齊晟又是半晌不語。
  我猜著他這是沒聽明白,還是壓根就不信?
  卻聽齊晟突然問道:“神仙不都是無欲無求的麼?也是這般勾心鬥角,公報私仇?”
  我突然就想起那許多愛得死去活來的仙俠小說來,不由嗟歎:“天庭和這人世差不哪去,這算什麼啊,你沒見著一夥子這仙那神的整日裏扯皮,為了情啊愛的要死要活,都排著隊要跳誅仙台殉情呢!”
  齊晟眉頭隱隱皺了皺,問:“你上一世……可曾嫁過人?”
  我一怔,電閃火花間就明白了齊晟想問什麼,丫不就是想問我還是不是處/女嘛!我立刻用真誠無比的眼神看著齊晟,指天盟誓道:“殿下,別的我不敢說,只這一條我卻是敢保證的,我上一世絕對沒嫁過人,也沒喜歡過任何男人!”
  許是我表情太過真誠了些,齊晟自感頭頂的帽子從未沾過綠色,終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心中這塊石頭總算哐當一聲落了地。
  齊晟嘴角微微地挑了挑,但很快又扯平了,仰回到靠枕上去閉目養神。
  我沒指望著他能信我的說辭,不過他不再追問我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我僵坐了片刻,實在忍不住便偷偷地挪了挪已經麻痹的屁股。
  齊晟突然輕聲說道:“你過來。”
  我頭皮有些發緊,遲疑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齊晟伸手一把攬住了我的腰,把我拉倒在他身上,注視著我的眼睛說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你只記住現在是我齊晟的太子妃,以後還會是我的皇后,這便足夠了。”
  我強忍著沒把齊晟推開,心中只默念著:我以後還會是太后,是太后,是太后……
  齊晟靜靜地看著我,放在我腰間的手卻慢慢地向下滑去。
  我一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就是他媽的叫我做太皇太后我也忍不了了!
  我回手一把攥住了齊晟的手。
  齊晟原本有些眯的眼簾微微顫了下,我就看見那裏面漆黑的瞳仁極快地收縮了一下。
  我突然察覺這情形有些不對。他的手只是往下滑動,卻沒用力揉捏,這不合常理啊!
  要說咱也是做個二十多年男人的,男人的那點心思手段還能不瞭解,若齊晟真的是色令智昏絕不是這個反應才是!
  我心中一驚,猛地就明白過來了,然後滿腦子都在想自己若真是個女人,此情此景下應是如何反應?
  我飛快地把我以前調戲女友時的情景都過了一遍。
  我第一次調戲小麗時,小麗甩了我兩個耳光,罵了我一句“臭流氓!”
  我飛快地睃了一眼齊晟,實在沒膽子去抽他。
  趕緊pass!
  我第二次調戲小麗時,小麗羞紅了臉,卻是含羞帶怯地地看著我。
  我再看齊晟那方正陽剛的臉,且不說“紅臉”實在是個技術活,只說叫我對著個大男人脈脈含情,我連死的心都有了。
  還是pass吧!
  我第三次調戲小麗時,呃……其實那是個誤會,我沒打算調戲她來著,我只是在她身後過,不小心蹭了她屁股一下,她便回過頭來嬌滴滴地對我說:“討厭!你摸人家小屁屁幹嘛?”
  時隔許久,我想起來那聲調來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齊晟把另外一隻手也攬了過來,低聲問我:“怎麼?冷?”
  我決定還是矜持些好。
  我推開了他,正色道:“請你尊重我!”
  齊晟一怔,看了看我,又往下瞄了瞄。
  我順著他視線看過去,我的一隻手還老實不客氣地摁在他的大腿根上。
  我立刻抬起了手,坐直了身體,很是正經地說道:“雖說我這肉身曾是你的太子妃,可我畢竟還有一部分前世的記憶,你也是知道的,神仙是都講究戒情戒色、清心寡欲的,所以……”
  我沒把話說完,只是瞄齊晟。
  齊晟彎著唇角笑了笑,半撐起身體,用手扯了我一綹頭髮在指頭上繞啊繞啊的,用低低的曖昧的聲音說道:“可我看你上次的表現卻不像是戒情戒色清心寡欲的……”
  我是真的真的想掐死這人啊!
  我深吸了口氣,保持微笑不語。
  齊晟又將唇貼到了我耳邊,低語:“而且,我們不行夫妻之禮,怎麼才能叫你懷上皇嗣呢?”
  行夫妻之禮?行你個頭啊!我只覺得腦門子上青筋跳得厲害,只想先弄死這人再說,可等拳頭都舉起來了,再瞥到齊晟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我頭腦一下子就冷靜下來了,丫是故意在激我啊!
  我不上當,我偏不上當!
  我心裏默念著,然後用手將胸口衣襟一扯,就義一般閉著眼仰面倒在了毛毯上,決然地說道:“你上吧!”
  齊晟半晌沒動靜,我掀開一條眼縫瞄他。
  好嘛!那臉黑的,都趕上鍋底了!
  我趕緊又加一把火:“殿下不和我行夫妻之禮了?”
  得,鍋底燎得更黑了。
  齊晟沒說話,沉默片刻後突然高聲叫道:“停車!”
  車駕很平穩地停了下來,齊晟二話沒說就竟徑直下了車。
  我坐起身來,很是得意洋洋,小樣吧,和我比臉皮,你還太嫩了些。
  綠籬掀開車簾從外面進來,待看清了我,突然低呼一聲撲了上來,低聲叫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我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教育綠籬:“綠籬啊,我可告訴你,以後在男人面前可別一下子脫得太光了,半遮半掩欲迎還拒,剛剛好!”
  綠籬卻一直低垂著頭,默默地幫我整理著衣襟。
  我有些詫異,側過頭看她,見這丫頭竟然又紅了眼圈。
  我很是無奈:“綠籬啊,這又是怎麼了?”
  綠籬咬了咬唇,半天才答:“娘娘性子這樣溫柔和順,竟然還討不得太子殿下高興,奴婢替娘娘委屈。”
  溫柔和順?我?還是以前的張氏?這都不靠譜啊!
  我仔細地看綠籬臉色,一派自然,不像是奉承說謊的模樣。
  啊啊啊,這丫頭到底是怎樣的三觀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49:36

☆、第 25 章

  此後幾日,很少見到齊晟,據說是經常被他那皇帝老子留下伴駕。於是乎,小道消息便又出來了,太子齊晟重獲聖寵,甚被皇帝信任依仗。
  綠籬回來和我說這事的時候,興奮地眼睛都要能冒出光來。
  我聽了卻不以為然,被皇帝信任依仗?拉倒吧,皇帝要真這麼信任齊晟,至於度個假也捎著這國之副君嗎?早留家裏替他暫理朝政了!
  這些事和個小丫頭也講不清楚,我乾脆也不費那勁,只閉著眼在馬車裏裝死。
  這兩天,我身體極不舒服,手腳冰涼腰酸腿軟小腹脹痛……照女同胞們的話來說,那就是——張氏的大姨媽來了。
  我恨這個突然造訪的大姨媽!
  綠籬湊過來,輕手輕腳地往我懷裏塞了一個小小的手爐。
  我睜開了眼問綠籬:“你說這大姨媽來之前不能先打個招呼?說一聲再來?能不能少來幾次,半年來一次,哪怕一次多住些日子也成啊!”
  綠籬滿臉迷茫之色:“娘娘,您這說誰呢?哪個大姨媽要來?”
  咦?不是叫大姨媽麼?是我記錯了?難不成是叫二姨媽?
  綠籬可能以為我是疼糊塗了,一邊用汗巾給我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低聲勸:“娘娘,等回去了還是用些八珍益母丸吧,好好調一調,也好早日誕下皇嗣。”
  綠籬一說皇嗣,我立刻覺得心臟也跟著抽了一下,眼前只不斷閃過齊晟那張臉來。
  得!還是叫大姨媽常來常往好了!
  又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走了十來日,這才總算是到了阜平的避暑行宮。
  阜平避暑行宮興建于成祖初平年間,依山傍水,環境很是不錯。不過據說當年成祖選此地建行宮卻不是因這裏風景好,而是這裏面朝宛江,與江北第一大城泰興僅一江之隔。
  剛在行宮裏安頓好,我這裏還沒來得及四處轉轉看看,銷聲匿跡了好幾天的“戰鬥機”楊嚴同志突然又冒了出來。
  楊嚴壓低著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哎?我帶你過江去泰興轉轉吧,那邊有波斯商人開的珠寶鋪子,裏面很多好玩的小玩意。”
  哦,原來是邀請我去泰興一日遊啊。
  我沒理他的茬,只冷眼打量他,跟你去泰興?怎麼著?當我是傻的?
  “我家就在泰興,那裏我熟得很,咱們早去早回,不能夜裏關宮門就回來了,放心,太子那絕對不會知道。”楊嚴仍不死心地鼓動著我。
  我轉頭低聲問綠籬:“綠籬啊,桂花糕蒸好了沒有?”
  楊嚴聽了一怔,屁股立刻在椅子上坐不住了,起身正色向我說道:“我琢磨著還是不去的好,你身子骨還沒大好,還是等全好了再說吧。”
  我忙點頭:“也是,反正還要在這裏住好些日子,等以後再去吧。”
  楊嚴也跟著點頭:“不錯,那你先歇著吧,我先告辭了。”
  說著轉身便向殿外走。
  我裝模作樣地起身留他:“別著急走啊,我叫她們蒸了桂花糕呢,這就要出鍋了。”
  “不用,不用,下次來了再吃!”
  楊嚴嘴上說著,腳下生風,片刻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綠籬見左右無人,忙在我面前跪下了,一臉急色地勸我:“娘娘,您可千萬不能跟著他私下出去啊,萬一叫太子殿下知道了,咱們有嘴都說不清啊!”
  綠籬一說齊晟,倒是突然提醒了我一點,楊嚴邀我去泰興自然是別有用心的,恐怕緊接著還會有別的行動,作為皇城股份有限公司第一分公司的總經理生活助理,我是否也該把今天這事知會一下總經理齊晟?
  “去請太子過來一下。”我吩咐綠籬。
  綠籬立刻破涕為笑,又驚又喜:“娘娘,您終於想明白了?”
  嚇,看這丫頭說的,好像我一直糊塗著似的。
  我張了嘴,剛要說話,又聽綠籬接著說道:“娘娘早就該向殿下服個軟了,若不是您性子一直這麼倔,別說生個皇嗣,怕是小殿下都要會跑了!”
  我嘴張了半天都沒能合上。
  哎?我說綠籬,你婦產醫院的嗎?怎麼三句話不離生孩子呢?
  得!你還是別去了,回來吧。
  我招呼綠籬回來,誰知綠籬腳下比楊嚴還利索,我這裏還只剛說了個“別”字,她人影竟都看不見了。
  我頓時有些心慌起來,像是又回到了學生時代上考場的情形,剛出了廁所沒三米便又感到了強烈的尿意……
  綠籬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只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回來了。
  我探頭一看,呀?齊晟沒來啊!好了,尿意立刻全沒了。
  綠籬一直垂著頭不說話。
  我納悶了,問:“怎麼了?”
  綠籬抬起頭來,露出明媚而憂傷的神情。
  我趕緊給綠籬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停!要麼明媚,要麼憂傷,別兩個一起上,那玩意難度太大,你玩不了。”
  綠籬立刻憤憤不平地說道:“番邦給皇上獻了幾個舞女來,正好太子殿下伴駕呢,皇上就分了兩個給太子殿下。”
  我聽了不由一怔,嘿!這爺倆關係倒是鐵,有美人都一起泡!哪個番邦送來的美人?歐美系還是日韓系?
  我只一想,就覺得頭上的血一下子全往身下湧了過去……結果這滿腔的熱血沒找著能去的地方,呼啦一下子又都反湧了上來。
  胸中熱血沸騰,面上熱火如燒,經脈逆轉血液倒流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強壓著激動的音調,問綠籬:“你見著那兩個美人了?都長什麼樣?”
  綠籬估計是被我面紅耳赤的模樣嚇著了,驚駭地看了我片刻,忙沖上前來扶我的手臂,叫道:“娘娘,娘娘,您可千萬別急,都是奴婢不會說話,其實太子殿下只是把那兩個番邦女人帶回了春好居,什麼也沒做。”
  啊!都把美人帶回他寢殿了,還說什麼也沒做,騙鬼呢嗎!!!
  我抓著綠籬的手便有些止不住地抖,一下子兩個啊!還是番邦美人啊,齊晟這小子要玩重口味的啊!蒼天啊!司命星君啊!你為毛不叫我穿到齊晟身上啊!!!
  我四十五度仰望房頂,內牛滿面……
  綠籬急得眼圈都紅了:“娘娘,太子殿下真的沒動那兩個美人,還嫌那兩人胸脯子露的太多,叫人給她們拿了衣服換呢!”
  啊,敢露的那都是有料的啊!沒料的叫她露也不敢露啊!
  不過,露胸脯?這麼說是歐美系的了?
  哎呀!齊晟啊齊晟,這樣的美人你怎麼能叫她們穿這些袍啊裙的啊!亮點就在胸和屁股啊!裹這麼嚴實你還看什麼啊!
  齊晟啊齊晟!你真是扶不上臺面,沒見過世面啊,你也就配和江氏那乾柴棍子混!
  我很想捶胸頓足,只恨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綠籬這小丫頭怎會知道我心中的苦,嘴裏還兀自喋喋不休著:“娘娘,殿下現在雖不能過來,可也是說了,叫娘娘好好養著,過兩日他空閒了就會來看娘娘的!”
  我只痛心我的兩個“番邦美人”,現在要是還在東宮裏多好啊,畢竟我也混了多半年了,好歹也熟了,美人又歸我管,少不得能沾點便宜。
  可這是避暑行宮啊!老子第一次來啊!
  老子連齊晟那個春好居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啊!
  “哎?綠籬,你說齊晟會把那兩美人捎宮裏去不?”我突然問。
  “不會!”綠籬回答的既乾脆又肯定,生怕我不信似的,拍著胸部保證:“娘娘放心,那兩個賤人絕對不會跟著咱們回宮的!娘娘想想啊,那可是番邦獻的舞女,只是一些卑賤之人,沒什麼高貴的出身,又是異族,殿下怎麼會把這樣的人帶回宮去!別說是殿下,就是皇上也不會帶回去的,咱們宮裏就從來沒有過番邦的妃子!”
  綠籬一番話說得我悲憤無比,這麼說齊晟享用完了就要隨手丟這裏了?老子連個便宜也沾不著了?
  我這裏足足鬱悶了兩天,做了無數的自我安慰,和一群宮女美眉在水池子裏戲水了多半日,這才把那番邦美人撂下了。
  然後,齊晟突然就來了。
  我還帶著好幾個美眉在殿后的水池子裏泡著。
  綠籬從外面輕快地跑進來,又驚又喜地告訴我:“娘娘,太子殿下來了,馬上就到了。”
  一池子的人都怔住了,我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大聲叫:“穿衣服,趕緊穿衣服!”
  四周的宮女美眉呼啦啦一下子圍了過來,二話不說架著我就往池邊走,綠籬手裏撐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迎了上來。
  我心裏大急,哎呀!錯了,錯了!我是叫你們趕緊穿衣服,千萬別露了春光給齊晟那廝看!
  還有,綠籬,你手裏拿的那是蚊帳布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0:11

☆、第 26 章

  綠籬給我裹著蚊帳布,嘴裏還念念有詞:“娘娘身姿可比那倆番邦婆子曼妙多了,定要殿下好好瞧一瞧不可!”
  哎!綠籬,咱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我糟心的差點噴出一口血來,不曾想嘴剛一張,一塊胭脂紙便填到了唇間,綠籬低聲催促著:“娘娘,用力抿一下,抿一下。”
  抿你妹啊我!我推開了綠籬的手,很是冒火。
  突聞外面傳來宮女嬌嚦嚦聲音,“殿下。”我轉頭,見齊晟人已經進了殿門。
  綠籬帶著一夥子宮女美眉沖著齊晟行了個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退了出去。換句話說就是我這裏還沒得及再找件袍子裹一裹,殿裏就只剩下我和齊晟兩個人了。
  我抬眼瞄了一下齊晟,覺得有些尷尬。
  齊晟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下,乍有些愣怔,緊接著便是有些幽暗。
  哎呀!綠籬害我!我心中警鈴大作,身為資深男人,自然知道這樣的眼神代表什麼,更知道女人在這個時候不論做些什麼,看到男人眼裏都會有別樣的詮釋。
  把袍子裹緊些吧,那是你嬌羞,欲迎還拒;
  直接解了袍子吧,那是你狂放,熱情如熾;
  就連你喊幾聲“別過來別過來”,他都可以理解你是要玩些刺激的……
  你說你渾身上下只裹一薄紗在他面前晃悠,然後高呼:“我不是勾引你,我不是勾引你!”
  誰信啊?啊?誰信?不勾引他你裹一蚊帳布幹嘛?
  總之,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已經不取決於你的表現了,而在於他到底想不想。
  但是,人的血量是一定的,所以,男人大頭和小頭一般很難同時工作。
  同時,鑒於我現在生理上的優勢,我的腦供血情況顯然比齊晟更好一些,所以,我的反應就比齊晟快了一點點。
  “殿下,楊嚴來過了。”我很是淡定地說道。
  齊晟愣怔了一下,輕輕地哦了一聲,轉身在水池旁的竹榻上坐下了。
  我我心裏頓時一松,只要血液還能回流就成!於是趕緊再接再厲:“他邀我去泰興遊玩。”
  齊晟那雙吊翹眼微微眯了一眯,問:“你怎麼想?”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齊晟垂目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今日父皇忽地問起老九的親事了。”
  我怔了怔,問:“怎麼著?”
  齊晟輕輕地嗤笑一聲,說道:“皇后娘娘說出京前便已經相看好了幾家的小姐,只等著叫老九自己挑一個隨意可心的。”
  我心中一動:“裏面可有張家的二姑娘?”
  齊晟斜睨了我一眼,眼神之中略有詫異,答道:“不錯,正有張家的二姑娘。”
  茅廁君屢次試探于我,楊嚴又要邀我去泰興遊玩,皇帝忽地提起給茅廁君娶媳婦,這媳婦候選人裏又包含了張家的二姑娘……我腦中迅速把這些事情都過了一遍,正常情況下,張家是不可能把兩個女兒嫁入兩個敵對陣營裏去的,除非,他已經不得不捨棄了一個。
  而這個要捨棄的人,就是我了?
  我忍不住問齊晟道:“張家這是要捨棄我?”
  齊晟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我。
  不應該啊,上次我回張家的時候,那張家老太太還逼著齊晟趕緊寵倖張氏,好生下皇嗣呢啊!這麼快就要變了風向了?為毛啊?只因為我現在還沒能懷上?
  想到這,我不禁打了個冷戰,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齊晟。
  齊晟忽扯著嘴角笑了笑,說道:“子嗣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老九已向張家暗示你這個太子妃是個假的,真正的張氏上次落水已死,現在的這個是我暗中培養的替身而已。”
  我皺眉:“張家就這麼信了?”
  齊晟搖頭:“自然不會輕易地相信,所以皇后娘娘才下旨,宣那候選的幾家小姐前來避暑行宮遊玩,說是要借機察看眾女的品行容貌,實則是為了能叫張家的人名正言順的前來。”
  齊晟這麼一說,我心裏頓時亮堂起來。
  難怪楊嚴想要把我忽悠出行宮去,若是在這宮內,張家的人便是來了,礙於身份尊卑之別,她們也不敢上前來驗我這個太子妃的真假。可若是出了宮……
  我問齊晟:“張家誰跟著來了?”
  齊晟眉梢微微揚了一揚,似笑非笑地答道:“你的親娘,范氏。”
  我暗呼一聲“完了!”
  若是別人還能想想法子糊弄過去,可這張氏的親娘一來,神仙也糊弄不過去了!
  我心急火燎地在水池邊上轉了兩圈,回頭問齊晟:“你說怎麼辦?”
  齊晟這會子卻悠閒自在起來,把腿也抬到了竹榻上,半躺在那裏問我道:“你可是我培養的替身?”
  我一愣:“不是!”
  齊晟笑了:“那你慌什麼?”
  我擦,這不是只脫光了在範氏面前轉兩圈就能了的事!我這個身體是真的有個屁用啊!
  我走到齊晟眼前蹲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齊晟:“我問你,張氏在娘家的時候最喜歡吃的是什麼?最喜歡穿的是什麼?喜歡什麼顏色?什麼香粉?怕冷啊還是怕熱?幾歲上生過什麼病,和幾個人吵過嘴,什麼時候挨過訓?這些你可都知道?”
  齊晟沒答我,眼神反而有些飄忽。
  我一下子火大了。
  哎!我指我鼻子呢,你眼睛往下看什麼!
  我強壓著火,伸出手擋在了齊晟的眼前,很真誠地對他說道:“兄弟,咱能先把眼前這生死存亡的問題解決了,再考慮那驕奢淫逸的事情,成麼?”
  齊晟半晌沒動靜,我正想罵一句“你母親的!”
  齊晟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拉了下去,沒頭沒腦地說道:“我帶你去豫州。”
  我一愣,聽齊晟又接著說道:“不等範氏到,我便帶你去豫州的江北大營,只留下綠籬應付範氏,綠籬裏裏外外都是真的,總可以消範氏幾分疑心!”
  我在心裏迅速合計了一下,把貨真價實的綠籬小姑娘留在這裏的確是個不錯的法子。不過這卻是個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那二姑娘怎麼辦?如此一來,張家可還會把她嫁給老九?”
  齊晟挑著唇角笑了笑:“他們一日定不了你的真假,便一日不敢冒然把賭注轉投到老九身上去。”
  這麼說就是要拖了?可這得拖到什麼時候才算一站?我有些狐疑地瞄了齊晟一眼。
  齊晟的視線還在我胸前留戀。
  我憤恨卻無奈,一邊用手去遮掩,一邊暗自咒駡:看!看!再看就叫這兩塊肉長你身上去!叫你整日看個夠!
  齊晟唇角含一絲譏諷的笑意,從竹榻上站了起來,說道:“皇上命了賀秉則回盛都,好一路護衛這幾位世家小姐前來行宮。”
  賀秉則?我腦子裏突然閃現出那個棱角分明的俊臉來,還有被楊嚴稱為母老虎的賀夫人。呀!竟叫了那小子去接人?
  齊晟俯□來逼近我,輕聲問:“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還是年少英挺肆意灑脫的?”
  呀!齊晟啊齊晟,你這個問題可是問錯人了,老子我是什麼樣的男子也不喜歡的啊!
  他的面龐離我極近,呼吸幾乎可聞,狹長明亮的眼睛雖微微眯起,可那上揚的眼梢卻不帶一絲柔意,只有那嘴角輕輕勾著,帶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直視著齊晟,答道:“我只喜歡殿下這般的。”
  “哦?”齊晟揚眉。
  我越發地鎮定起來:“更何況,我喜歡什麼樣子的男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家二姑娘會喜歡什麼樣子的男人,她與老九本就是舊識,怕是早已芳心暗許,就從盛都道阜平這短短一段行程,可會輕易地叫那賀秉則就撬了過去?更何況一路上人多眼雜,監守自盜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齊晟看著我,輕聲問:“你有何妙計?”
  為了自己的小命,豁出去了,道德良心先一邊涼快一會去吧!
  我用拳一砸掌心,沉聲說道:“不過幾位小姑娘,路上護送的人必定多不了,少不得會遇到幫不開眼的劫匪啊毛賊啊什麼的,然後,賀秉則趁亂救了二姑娘出來,兩人便有了獨處的機會。”
  齊晟微微眯著眼,聽得很是專注。
  “然後,叫賀秉則一定要記住了,一定要趁著這個機會將張家二姑娘拿下!”
  齊晟直起身來,緩緩走了幾步,略點了點頭:“先私自定情?這主意不錯。”
  我叫道:“哎呀!都這時候了,還私定什麼情啊,要先把生米煮成熟飯才是正道!”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只恨得想抽自己兩耳光。
  果然,齊晟轉回身來神色怪異地看著我。
  我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乾笑道:“非常時刻行非常之事嘛!”
  齊晟淡淡笑了笑,沒說什麼,轉身出了殿門。
  直到此刻我才大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用手拍著胸口直歎兇險。拍著拍著,我忽覺得有點不對勁,哎?我怎麼要拍胸口?為什麼會用這麼“娘”的一個動作?
  難不成是大姨媽來過的緣故?我的性別意識也要被這具身體同化了?
  我正呆愣愣地坐著,綠籬從殿外快步進來,跪在我面前小聲而急促地喚我。
  我抬了眼看她片刻,問:“綠籬,你過來叫我抱一抱。”
  綠籬聞言眼圈立刻紅了,跪著膝行到我身前,溫柔地把我攬進懷裏,忍著哭低聲說道:“娘娘,您心裏難受就哭出來吧,千萬別壓在心裏。”
  我摟著綠籬的細腰,整張臉都埋進她胸前的柔軟之間,卻是哭不出來。
  沒了,真的什麼都沒了!美人在抱,我竟然一點感覺都沒了。
  真正的欲哭無淚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可是帶病補全了一章,誰再敢叫我半章帝?(╰_╯)#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0:39

☆、第 27 章

  六月中,齊晟代皇帝北巡江北大營。
  宛江岸邊,齊晟頭束金冠,身穿玄色暗繡金絲龍紋的窄袖勁裝,外罩精鋼鍍金薄甲,在萬眾矚目之中龍行虎步地登上了阜平水師的船艦。
  我穿著一身灰藍色的普通水軍衣裝,躲在船艦底艙之中,扒在窗縫前賊一般地往外探望著。
  差距,這就是差距!
  齊晟說北巡大營是不能帶女眷的,所以只能安排我變了軍裝,提前藏身到船艦之上。
  其實穿什麼衣服,怎麼上船我倒是不怎麼在意,反正我現在這副前凸後翹身板就是穿上了龍袍那也不像皇帝。問題是,明明是齊晟叫我一同去江北的,可卻要做出一番他毫不知情的無辜模樣!
  如此一來,這事的官方版本便成了:太子代帝北巡,太子妃張氏竟私自出宮易裝隨行,直到過泰興之後,太子才發現張氏竟也在隨從之中。太子大怒,狠狠地斥責了張氏一番,可事已至此,無奈之下也只能帶張氏隨行。
  簡單地說,太子形象將一直是光輝高大的,壞事那都是太子妃張氏做的。
  他當我傻?
  齊晟當時只剛這麼一說,我立刻便舉了手反對。
  齊晟卻是眯了眯眼,不緊不慢地說道:“張氏早已有任性驕縱、肆意妄為的名聲在外,再添上這一樁也不算什麼,皇后那裏看熱鬧還來不及,頂多是做做樣子地斥責你幾句罷了,只要我不追究,你怕什麼?”
  啊——呸!
  這事若要是真這麼做成了,就將成為張氏太子妃職業生涯上的一個污點,這是要記入檔案的啊!你現在說不追究,日後你要是變了卦,我找誰說理去?
  “不行,不行!”我趕緊擺手,“就我這模樣,穿了軍衣也沒人信啊,如果有人要查我的身怎麼辦?我能讓他查嗎?”
  齊晟目光深邃,默默地看了我片刻,說道:“我給你一張我的手令,這樣你可是放心了。”
  他如此說便是看破了我的心思,不過這也不怕他什麼。我點了點頭,笑道:“若是如此,我心中稍稍能踏實些。”
  齊晟扯著嘴角嗤笑一聲,又沉聲吩咐:“一個侍女都不能帶,只你一個人。夜裏你想法將綠籬支開,我叫人來接你,安排你趁夜登船。”
  於是乎,當天夜一黑我就把綠籬支到行宮內的佛堂裏去替我誦經一宿。
  綠籬問我要向菩薩求什麼,我看著綠籬那期盼的小眼神,違心地說那就求齊晟能對我情深意重,不離不棄。
  綠籬聽了二話沒說,帶了大把的香燭經卷,精神抖擻地出了殿門。
  宮門落鎖前,我隨著一個小太監模樣的人偷偷地溜出了行宮,在宛江邊由一艘小舟渡著,上了齊晟的主艦。
  在底艙裏貓了半夜,終等來了齊晟登船的時刻。
  主艦上的炮火轟轟地放了幾十響,然後船便緩緩離了岸,往江對面地泰興城而去。
  泰興,南夏江北第一大城,與阜平一北一南夾擊宛江互為依存,跨越宿襄兩州,控扼南北,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成祖初平三年,南夏大軍嶺南平叛之後立即揮軍北上,就是在此北渡,困泰興,攻豫州,與麥帥的江北軍一南一北兩路夾擊北漠南侵大軍,終得光復江北。
  張氏祖父護國大將軍張生就是于此戰中發跡的,據綠籬說,時任江北軍騎軍統領的張生奉麥帥令強攻豫北關塞小站,兩千騎兵幾番進退,打得只剩下了幾百,這才強攻下了小站。從那以後,軍中再無人敢輕視這個姓張的跛子。
  沒錯,如此一員勇猛神武的戰將卻是位殘障人士,實在讓人大跌眼鏡。我曾在張家看到過張生幾幅年輕時候的畫像,都是在馬上的,看著是個面容英俊身姿矯健的馬上將軍。
  從他身上再次證實了老人們常講的那句話:跛子愛騎馬,齙牙愛打扇。
  我正胡亂尋思著,船艙裏有人進來了。我回頭看過去,發現正是帶我出宮的那個姓李的小太監,只不過此時已是換做了侍衛打扮。
  李侍衛先小心地沖我行了個禮,遞過來一套侍衛衣服,低聲說道:“娘娘,殿下有令,一會兒到了泰興碼頭,叫娘娘扮作侍衛隨著小人下船,千萬不要叫人識破了身份。”
  事到如今我也沒得選擇,只能聽話地再次變裝,用白布將胸口纏緊後,小心地將齊晟給我的那紙手令卷成了細卷,塞了進去。
  船又行得片刻,便到了泰興城外。泰興城守楊豫帶領眾多官員早已在碼頭等候多時。鼓樂聲中,齊晟被眾人迎上了岸,上馬往泰興城而去。
  我跟著那李侍衛混在人群之中趁著亂也下了船,剛提心吊膽地走了沒兩步,忽聞有人在一旁失聲驚道:“娘——啊!你怎麼也來了?”
  我抬頭,果然見楊嚴正立在不遠處,目定口呆地看著我。
  我沖著他嘿嘿一樂,問道:“令堂何在啊?”
  楊嚴明顯地噎了一噎,卻是沒有答話,抬腳就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身後的李侍衛忙湊近了我身邊低聲說道:“娘娘,此刻萬不能徒生事端!小人看咱們還是先避一避,不要與他糾纏的好。”
  我一時沒多想,跟著李侍衛急忙向人群裏紮,只想著趁亂躲過楊嚴去。誰知楊嚴卻偏不肯放過我,一邊扒拉著身前礙事的人,竟在後面追了上來,嘴裏還兀自叫著:“等一下,等一下。”
  等你個老母啊!我心裏暗罵著,腳下卻邁得更快。李侍衛帶著我在碼頭上繞了個大圈子,最後又兜回了江邊,眼看著楊嚴還在後面緊追不捨,乾脆帶著我跳上了一條停在江邊的小漁船,急聲吩咐那漁夫道:“快些開船。”
  那漁夫立刻手腳麻利地扯開了拴船的纜繩,小船順著江岸順流而下,頃刻間就劃出了老遠。
  楊嚴晚了一步,在江邊急得跺了跺腳,還猶自不死心地沖著我招手。
  我心裏大樂,也沖楊嚴舉高了胳膊,比了比中指。
  楊嚴見了精神一振,手揮動得更加賣力起來。
  江面有風,船速極快,行了一會不見楊嚴追上來,我終於松了口氣。轉回身看那李侍衛,問:“咱們怎麼著?是轉回去,還是找個別的地下船?”
  李侍衛答道:“這會子轉回碼頭怕是不太周全,不如找個隱蔽的地方下船,再轉去泰興去尋殿下得好。”
  李侍衛言辭恭謹,神色鎮定。
  我想想也是這麼回事,便點頭道:“還是你考慮周詳,就這樣辦吧。”
  舟子在船後淡定地搖著擼,對我與李侍衛之間的對話充耳不聞。
  我心裏突然一突,猛然間想透了點事,立時便覺得頭皮發緊,後背發涼。我強撐著走到船頭處坐下,裝模作樣地用手扇了扇風,說道:“今兒這天可真熱啊。”
  一邊說著一邊脫下了腳上的靴子,也不顧李侍衛與那舟子驚愕的目光,連帶著腳上的襪子也一併扒了下來,又抬頭看李侍衛,問:“怎麼?你沒覺得熱?”
  李侍衛忙轉過身避過了視線,搖了搖頭。
  他這一舉動卻叫我犯了嘀咕,若是想要害我性命,按理說不該派這麼一個面皮薄的人啊,難不成是我疑心太重了?
  我一時有些猶豫,這水到底還要不要跳?誰知這一猶豫可不要緊,差點連小命都丟了。就這麼一個面皮薄的人,出手倒是極為又快又狠,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小子的刀已是到了我的面前。也幸虧我坐得靠邊,不及多想便仰身向後翻了過去,饒是這樣,還是覺得胸口處一陣刺痛,已是掛了彩。
  水中立刻泛出紅色的水花出來,我顧不上許多,憋足了一口氣潛在水下拼命地向遠處遊去,只隱約聽得船上李侍衛氣急敗壞地嚷道:“趕緊把屍體撈出來,她身上還有太子的手令!”
  我下意識地用手摁了摁胸口,見那卷手令仍在,更加拼命地往江邊遊了過去。
  事後總結:
  第一,人不可貌相,殺手也可能是見了女人就臉紅的純情男;
  第二,人不可貌相,身為女人,事業線深了果真是大有好處的;
  第三,人不可貌相,齊晟果然不是個好玩意!
  
                          
作者有話要說:有家有室有工作,實在無力保持更新速度,再說了,這文要是一趕,那味道就不一樣了,我說的,你們懂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1:01

☆、第 28 章

  幸得這段江流平緩,江邊還有大片的蘆葦蕩可以遮人身形。我以前武俠小說看得不少,生怕船上那李侍衛在真是什麼武林高手,在我背後再來一鏢什麼的,所以只悶著頭往蘆葦叢裏鑽。
  在蘆葦叢中東突西拐地轉了許久,再跳下了水,小心地逆著江流往上游遊去。
  我琢磨著吧,經我這番虛虛實實的遮掩,對方定不能再尋到我的行蹤,誰知這世上偏有傻人,只知道守著一個地方傻等,可老天偏偏還就眷顧這傻人,就讓他等著了。
  我沒覺得自己是自作聰明了,只覺得是老天真不開眼!
  游了這許遠,我連上岸的力氣都沒了,乾脆一屁股坐在了水裏,沖著岸上的楊嚴喊道:“過來拉我一把!”
  楊嚴嘿嘿地樂了一樂,利索地脫了靴子挽了褲腳,趟著水走到我面前,用雙手撐了膝蓋,彎著腰看我,很是得意地對我說道:“我就知道你還得回來尋我!”
  你老母的!老子要是知道你還在這,咬牙也得游江對岸去了!
  我還喘著粗氣,沒理他的茬,只是沖他伸出了手:“拉我起來。”
  楊嚴拽住了我的手,一邊拉我一邊得瑟道:“九哥說得對,做賊就會心虛,不用我們做什麼,齊晟自己就會先亂陣腳。就你這女人傻,還把他當好人,傻啦吧唧的換了裝跟他過江,他要真想帶著你,法子多了去了,用得著……”
  我聽到這實在忍不住了,使了吃奶的力氣撲向楊嚴,掐住他的脖子就往水裏按。楊嚴最開始沒提防,倒是喝了兩口水,反應過來後腰間一擰就把我壓到了低下。
  我死命的掙扎,卻不能撼動楊嚴胳膊半分,這就是力量的差別,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別。
  楊嚴摁著我,怒道:“你這女人怎麼喜怒無常的,又發什麼瘋?”
  我突覺得心中悲憤異常,似壓了一團氣在胸口,四下衝突卻怎麼也尋不到出口,只憋得我心胸欲裂一般,只能回頭吼道:“我就是喜怒無常,我就是發瘋,你當老子願意做這個女人!”
  楊嚴被我吼的一愣,手下的勁不自覺地收了些。
  我終於掙脫了他的手,胸中那股氣卻也翻騰而上,化作一股熱浪直逼眼眶。我不想讓楊嚴這小子看輕了自己,乾脆轉了身一頭紮進了水裏。
  過了一會,楊嚴提著我的衣領把我拎出水面,歪著腦袋看了看我,低聲問道:“你哭了?”
  我默默地瞥了兩眼岸上,然後瞅楊嚴:“和你這麼個蠢貨搭夥,我能不哭嘛?”
  楊嚴皺了皺眉,神色疑惑地看著我。
  我沖著他身後抬了抬下巴,問:“哎?你一個能打過他們這許多嗎?”
  楊嚴愣了下,急忙回身,岸上那十餘個執刀的黑衣人已經散成了扇形,一步步地向著岸邊逼壓了過來。
  楊嚴眼睛瞅著他們,口中卻是問我:“哎?你還能接著遊嗎?”
  我想了想,回答:“還能遊一陣。”
  楊嚴緩緩地點了點頭,轉過臉來用前所未有的真誠目光地看著我,問:“那麼再多帶上一個人呢?”
  我怔了怔,這才明白了楊嚴的話。我擦,你個老母的!
  我轉身就往後江裏跑,一邊跑一邊叫道:“楊嚴你個sb,還不快跑!”
  楊嚴幾步沖到了我的身邊,扯著我的胳膊就往江中狂奔,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囑咐我:“我會狗刨的,就是遊不快,你在前面帶著我點就行!”
  說著就死死地扯住了我的腰帶。
  我無奈,奮力劃水的空當和他商量:“咱能別這麼抓嗎?我把腰帶解了,你抓著一頭成不?”
  楊嚴想了想,松了手。我把腰帶解下來,一頭系在自己胳膊上,一頭扔給了楊嚴。
  後面的黑衣人也已下了水,裏面似也有回水的,竟然追了過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拼了老命的劃水,卻意外地發現後面的阻力極大,讓我幾乎動不了地方。
  我回頭,果不其然地看到楊嚴也在後面拼命地劃著水。
  我氣急,怒喊道:“楊嚴你丫能裝死別動嗎?”
  楊嚴身子僵了僵,終於停止了掙扎,身體反而浮上了水面。
  我轉回身再劃水,速度果然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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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游到江中,水流愈加湍急起來,我雙臂似灌了鉛,每一次揚起都得使出十分的力氣。即便如此,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順著江水往下游漂。
  就聽楊嚴扯著嗓子在後面給我鼓勁:“堅持,再堅持一會!”
  我連回頭都懶得回了,乾脆停下了身,一邊踩水一邊解胳膊上的腰帶扣。
  後面楊嚴的聲音一下子高昂了起來:“哎?你幹嘛?你不帶這樣的啊,做人得守信用講義氣啊!”
  我不理會他,仍低著頭和胳膊上的腰帶較勁,腰帶已浸透了水,又是打的死結,這會子解起來十分地費勁。
  楊嚴換了個聲調,繼續喊:“姐姐,姑姑,姑奶奶哎!你不能這樣啊,你再咬咬牙,努把勁,我早就給九哥傳了消息的,他一定會使船來接應咱們的,你這半道上把我扔了算什麼事啊?”
  我抽空子回頭:“沒事,你反正也會狗刨,沉不了的,你先順著江漂,我要是遇到了楚王,我叫他沿著江找你。”
  楊嚴身體在江面上沉沉浮浮的,一聽我說這個立刻急了:“不成不成,沒這種玩法,這天眼瞅就黑了,能找著才算奇了!”
  我真心實意地勸他:“我是真沒勁了,再這麼下去,咱兩都得玩完,不如你先在江裏漂著,我過去送信,再說了,你全身放鬆點,只把口鼻留水面上,理論上是沉不下去的!”
  “真的?”楊嚴問道。
  我忙保證:“真的,真的!”
  說著就把解下來的腰帶鬆開了手。
  後邊的楊嚴頓時被水流沖出去了一段,楊嚴大叫一聲:“姓張的,你別後悔……”話沒說完,人已是消失在江面之上。
  我心中終歸是有些不忍,叫道:“後悔了我再去撈你!”
  天色漸暗,我身體的力氣也漸漸用盡,看來即便沒了楊嚴的拖累,我怕是也無法游過江去。此刻卻有些後悔了,暗道剛才還不如不丟了楊嚴,不然就是沉了水底,好歹也有個作伴的不是?
  這樣一想,身上的氣力立刻又被抽去了兩分。
  眼瞅著就打算也去找楊嚴的時候,卻忽見江面上有艘大船越駛越近,遠遠的只望見那船上雕樑畫棟,流光溢彩,船下清波漾漾,人影綽綽。
  這樣的船顯然不會是刺客們用的,我心中一喜,只拼了老命向那船遊了過去,還離得船老遠,便揚著胳膊高聲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船上立刻有人打了燈籠照了過來,沖著我晃了一晃,便回身沖著船裏喊道:“公子,人找到了。”
  我一怔,頓時忘了踩水,不小心又灌了兩口水。
  正忙亂間,眼前有根竹竿伸了過來,我抬眼,順著竹竿看過去,穿一身天青色錦袍的楊嚴乾爽地蹲在船舷處,大紅燈籠的映照下,那張臉上賊笑嘻嘻。
  楊嚴沖我抬了抬下巴:“哎?你順著江漂得也不慢啊!”
  我一口氣賭在胸口,差點被氣暈了過去。
  楊嚴用竹竿敲了敲我面前的江水,問:“想上來不?”
  我十分想罵髒話,可身體的力氣實在是耗完了,這個時候一張嘴只能是再多喝幾口江水罷了。
  我不說話,發狠地瞪著楊嚴。
  船艙之中又緩緩走出一人來,白色錦袍,發束金冠,溫聲說道:“楊嚴,別鬧了,江水中涼,快些拉她上來吧。”
  楊嚴卻是回頭說道:“九哥,你不知道,這丫頭可是在江中央扔得我,心狠的很,我怎麼也得叫她多在水裏泡泡再說!”
  我聽了這話卻覺得十分可笑,忍不住放聲大笑了幾聲,這一笑不要緊,口裏又是進了幾口水,更是有水竄入了氣管,嗆得我眼淚直流。
  我罵楊嚴道:“楊嚴你個慫蛋,老子辛苦帶你渡江你不記恩,卻只記得當時棄你之仇,你分明會水,卻叫個女人為你拼得個力竭,你拍著胸口問問自己,若不是受你拖累,老子獨自一人可是能游過這宛江?”
  越罵越是覺得這世道可笑,我仰頭看向茅廁君,罵道:“你也別來做什麼好人,齊晟不是好東西,你也不是,你們幾個,文不能定國武不能安邦,只會對著個女人耍點陰謀詭計,你們還算是男人嗎?你們身上零件都長齊了嗎?老子都替你們覺得丟人!”
  罵著罵著,情緒上來了,我拼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拼力向上躍起,沖著船上怒聲罵道:“啊——呸!”
  再沉入水中時,我放棄了踩水,任著身體向江底沉了下去。
  老子這個女人做夠了!老子不陪這夥子王八羔子玩了!
  ……
  再醒過來已是在床上,被褥鬆軟,溫暖乾燥。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轉過頭看立在床邊沉默不語的茅廁君和楊嚴。
  楊嚴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便坦言道:“我就知道你們得救我上來,你們哪捨得我這麼死了啊,所以我得趁著那個機會狠罵你們一頓,過了那村就沒那店了。”
  楊嚴又張了張嘴,還是欲言又止。
  我又爽快承認道:“沒錯,我就賭這一罵一沉,你們心裏沒准還能覺得我性格剛烈,反而能對我高看一眼。”
  楊嚴又是張了張嘴,終於問道:“我只是納悶,你為什麼要自稱‘老子’,你就是稱不是也得稱‘老娘’嗎?”
  我:“……”
                          
作者有話要說:節日快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1:34

☆、第 29 章

  看著楊嚴那一雙求知若渴的眼睛,我想了想,有些吃力地坐起身來,很是認真地問道:“你不覺得‘老子’二字比‘老娘’更有氣勢一些?”
  楊嚴奇道:“真的?”
  我鄭重點頭:“不信你就喊一喊試試,氣勢絕對不一樣。”
  一旁的茅廁君突然失笑出聲,楊嚴這才反應過來,惱怒道:“你耍我?”
  “呀?”我驚訝地挑高眉毛,反問:“你才知道啊?”
  楊嚴怔了一怔,眼瞅著就要惱羞成怒。茅廁君卻是突然說道:“楊嚴,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問她。”
  楊嚴極為不甘,可又不好違了茅廁君之意,只能氣哼哼地出去,臨走的時候還沖我瞪了瞪眼睛,用食指指著我道:“丫頭你等著,有你好瞧的!”
  對於他這種人,我都懶得用言語羞辱他,只不屑地撇了撇嘴,沖他比了比中指。
  楊嚴手本已經扶到了門上,見此卻又轉回了身,見茅廁君看他,忙解釋道:“九哥,我再問她一句話。”
  茅廁君沒說話。
  楊嚴便指著我問:“你這手勢什麼意思?我見你碼頭上的時候就沖我比劃這個,你說到底什麼意思?”
  我突然覺得這個時空的人真純潔啊,這樣淺顯易懂的意思都看不明白。我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很是誠懇地答道:“這是問候的手勢。”
  楊嚴顯然不信:“問候?”
  我點頭:“問候的,聽說過諸葛亮和曹操嗎?”
  楊嚴想了一想,問道:“聽說以前有個窮酸秀才寫過一本書叫《三國》的,講幾個國家征戰的事,這倆是裏面的人物吧?”
  錯不了了!這一定是位穿越的先驅者剽竊了前世的文字來養家糊口呢。既然知道,那就好說了。
  我一本正經地點頭說:“你可能沒看過,我看過,諸葛亮和曹操都是裏面的大英雄,受萬人仰慕的。”
  楊嚴聽奇了,問:“他倆用這手勢打招呼?”
  我強忍著笑,繃著臉上的面皮,說道:“啊,不,是這麼回事,諸葛軍師吧,是個極好禮的人,雖然和曹操是敵對陣營的,可每次戰場相逢都是先禮後兵。偏偏曹操又是個大孝子,所以諸葛軍師就經常問一下曹操老母的身體。你也知道,戰場上兩軍主帥離得又遠,大聲喊話也未必聽得道,所以諸葛軍師便想了這麼個主意,遠遠地沖曹操比一比問候的手勢,反正就這麼個意思,叫他明白了就好。”
  我這段話講得極溜,連個磕都沒打,要的就是已快取勝!直到說完了,楊嚴哪里還沒醒過味來,只有些驚訝地問道:“還有這種事?”
  茅廁君卻是已沉下臉來,冷聲道:“行了,楊嚴!你先出去,我有話問她。”
  楊嚴見茅廁君突然沉了臉,不敢再多說,忙就帶上門出去了。
  艙中只剩下了我和茅廁君兩個,茅廁君不說話,只用探究的眼神看著我。我心裏突然冒出一句話來:咬人的狗不叫!
  不行!越是這樣的狗也得加倍提防,省的叫他冷不防地咬你一口。
  正這樣想著,突然聽茅廁君淡淡問道:“要什麼條件你才會說出真話?”
  我垂下眼皮,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身上嶄新的鵝黃色綢衫,問:“我身上的手令呢?”
  茅廁君稍一沉默,答道:“已經被水浸得模糊了,扔了。”
  我暗罵齊晟太過狡猾,這一準是早就算計好了的,所以才會那麼大方地給我一紙手令。
  茅廁君一撩袍擺在桌旁坐下了,又問:“說吧,什麼條件?”
  我擦,好大的口氣啊,說得好像不論我提什麼他都能滿足一般。我不由冷笑,反問他:“你能給我開什麼條件?”
  茅廁君默默看我片刻,答道:“平安康泰,衣食無憂。”
  我原本以為他會許我榮華富貴之類的,不曾想卻是這幾個字,一時不覺有些愣怔。簡簡單單八個字,卻正是我現在苦求而求不得的東西。
  茅廁君問:“怎樣,可能換的你一句真話?”
  我點頭:“能,但是你拿什麼來取信?別和我說你也要給我一紙手令。”
  奶奶的,吃虧上當一次就足夠了,茅廁君這才就是給我張防水油布的手令我也不信了!
  茅廁君笑了笑,說道:“既是我給的,我若想奪,無論什麼都能再奪回來,你與其信物,不如信我。”
  我認真地想了想,看著茅廁君的眼睛說道:“那好,我信你,我的確不是張氏。”
  茅廁君嘴角含笑,說道:“我從第一次見你起便知道你不是張氏,我想問的是,”他話語略有停頓,身子也微微地前傾,看著我的眼睛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哈!還盯著我的眼睛問這話,小子,你不就是想分辨出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嗎?可惜你卻要失算了,老子前二十年交了無數個女朋友,別的沒做,光練怎麼睜眼說瞎話了!
  我微微側開了視線,面上擠上些許淒慘之色,緩緩答道:“我小時候的事情不記得的,從記事起就是被一個拐子養著,直到去年初,一個貴人買下了我,關到一處教養了半年多,然後就送進了東宮。”
  茅廁君沉默片刻,突然問道:“那拐子姓什麼?”
  我早防備著他問話,聽了便神色自若地答道:“姓司。”
  茅廁君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想了想,便又說道:“你不如直接把我交給張家去辨真假,畢竟張氏親娘還活著呢,總得知道自己女兒身上有什麼記號。”
  茅廁君笑了笑,沒說話。
  多說多錯不說不錯,我乾脆也閉上了嘴。
  船艙裏頓時又靜了下來,只聽得外面隱約傳來江水擊打船舷的聲音,船的搖擺漸漸變大,像是江面上起了風浪。
  茅廁君見我看向窗口,輕聲解釋道:“前面就要到了九曲峽,江流急一些。”
  突聽得船艙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艙門便被楊嚴推開了,楊嚴幾步邁了進來,面帶急色地說道:“九哥,前面有阜平水師的船艦,把咱們給攔下了。”
  燈光之下,就見茅廁君輕輕地挑了挑眉梢,沖我說道:“來尋你的。”
  我一時更是摸不透齊晟的心思了,太子妃私自出宮,深更半夜的卻在九皇子的私船上尋到了。這是給我創造出軌的機會,然後再帶人來捉姦?齊晟他這得有多熱愛那頂綠意盎然的帽子啊?給別人戴了還不算,還非得自己也試試?
  難不成是和留守盛都的那個趙王有著如此相近的愛好?
  腦子裏有些亂,捋半天捋不順,不過卻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這個時候,若是茅廁君把我捆結實了,再墜塊石頭,然後趁著黑往江裏那麼一順,他就徹底清白了。
  想到這我不覺有些心驚,忙掃了茅廁君一眼。
  他也在看我,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淡淡說道:“我既許諾了你,自然就會守諾。”
  說完便起身而出。
  楊嚴在後面擔憂地看了我一眼,忙跟在後面也出去了。
  我坐在床上把茅廁君那句話反過來掉過去地嚼了幾遍,到底不能全信了他,心道與其坐在這裏等著最後的結果,還不如自己出去看上一看,好歹也不算是兩眼摸黑了。
  這樣想著,乾脆便爬起身來,又小心地把晾在一旁的那身水軍軍衣穿好。原本合身的軍衣,現在突然覺得上身有些緊,我開始琢磨這是因為泡了水,縮水了?後來低頭自己看了看自己胸前這才明白過來。
  因為胸前受了點劍傷,裹胸布早就給剪了,重新繞著傷處包紮了白色綾帶,不過看手法一定是沒幹過女扮男裝的事,綁得是極不專業,壓根就掩不住女子的身形。
  眼下顧不上這許多了,幸好又是夜裏,估計不仔細看也看不太清楚。
  我這樣勸著自己,偷偷摸摸地摸出了船艙。
  阜平水師的幾艘戰艦就在這船前面不遠處,隔了不過幾十丈遠。與這畫舫似的遊船不同的,那戰艦上除了照明的燈籠之外,還點了許多的火把,將那甲板上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就見當中主艦的船頭上,太子齊晟黑衣銀甲按劍而立,眉宇間冷凝如霜,煞是威武,煞是英俊!煞是SB!
  哈!這小子絕對沒帶過水軍,上了船還要穿這種甲,這是生怕自己落了水做不了秤砣是不是?等著,你等著,只要老子逮著機會,非得一腳把你也踢江水裏泡泡不可!
  茅廁君還站在船頭與那邊打著官腔,那戰艦卻緩緩地逼壓了過來,然後便聽到那邊船頭上突冒出一聲撕心扯肺的喊聲:“小姐!小姐!”
  我身體一僵,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綠籬從那邊船艙之中沖了出來,一邊與上前阻攔的士兵撕扯著,一邊帶著哭音沖著這邊喊道:“小姐,小姐!你在船上嗎?你在船上嗎?”
  娘啊!這小姑奶奶怎麼也跟著來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2:28

☆、第 30 章

  我氣得直想跺腳,哎呀呀,這不是跟著添亂嘛!要不說添上女人就容易壞事呢!
  正著急上火呢,楊嚴不知什麼時候摸到了我身後,一手捂了我的嘴,一手勒著我的腰把我悄悄地往後拖了去。一直掩身到船後艙的背光處他才停了下來,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水軍要上船搜查,我帶著你躲到水下去!”
  我一急,沖著楊嚴的手就狠咬了一口,怒道:“你找死也得拖著我啊?這裏江流這麼急,下去就得被沖沒影了不可!”
  楊嚴很是得意地揚了揚眉,笑道:“那是你,有我在,水龍王也沒招你。”
  我不信,楊嚴這廝的話絕對沒有可信度,他今兒白天還說自己只會狗刨呢,這到了晚上就成浪裏白條了!誰信啊!
  楊嚴卻不管我答應不答應,背過身去一面飛速地脫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面催我:“快點,把身上礙事的都扔了。”
  楊嚴的脊背□而結實,我擦,這個時候要是被齊晟的人逮住,那可真成了捉姦成雙了!
  楊嚴一轉頭看我還呆站著,奇道:“哎?你想什麼呢?”
  我想什麼?我腦子裏想的事多著呢!馬上就要亂成一鍋粥了!
  今天這場大戲到底是誰的導演?是齊晟還是茅廁君?他二人來得都不慢,分明都是早有準備。問題是到底是誰算計了誰?兩邊既然都是賊船,我上那邊還划算些?
  齊晟那邊雖是名正言順的,可眾目睽睽窒息啊,我若是以就這樣被人從茅廁君船上搜了出去,這身清白也要不得了,以後的職業生涯也全毀了。
  茅廁君這條船呢?又坐不坐的久?一個窩裏孵出來的蛋,他又能好到哪里去了?
  兩條船越靠越近,對面軍船上已經向這邊伸出了鉤鎖。
  楊嚴把脫下來的衣物胡亂地系成了個疙瘩,順手就丟進了江裏,又回過身低聲催我:“快點,別裝害羞的了!我帶著你遊到船底去,萬不能讓齊晟找到!”
  前面船頭上,茅廁君怎樣應答齊晟的聽不清楚,只能聽到綠籬的呼喊聲依舊能感天動地。
  我心中猛的一個激靈,不論待在誰的船上,總比跟著楊嚴到水裏去的好!
  我趁著楊嚴一個不注意,向外猛推了他一把,轉身就往船頭上跑。
  那邊,齊晟剛踏上了這邊的甲板,茅廁君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躬身行禮,口中恭敬叫道:“太子殿下。”
  我幾步沖了上去,趁著眾人還沒醒過神來,人已是撲到了齊晟身前,然後也如綠籬一般拉著長音地高呼了一聲:“殿下——”
  這一句一喊出來,什麼心理障礙也沒了。
  我做出驚慌無比的姿態,用雙手緊緊地扯住齊晟衣服,哽咽地說道:“有人要殺我,我落了水,是楚王殿下的船救了我!”
  說完,便似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一個勁地發著抖。
  齊晟手臂抬起,稍稍在空中停滯了一下,便落到了我的肩上,把我用力地攬入了懷裏。
  我心裏膩歪的直長毛。我擦,老子要不是覺得你這艘船還穩當點,才不會這般辛苦的做戲。
  就聽得茅廁君在身後語帶歉然地說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深夜流落在外,臣弟恐損太子妃清譽,剛才不敢在軍前聲張,望太子殿下恕罪。”
  齊晟輕輕地點了點頭,低聲道:“無事,她平安就好。”
  我擦,都還是實力派演員,最佳女豬腳鐵定是我了,只是不知道這最佳男豬腳會花落誰家。
  正這樣想著,一直是最佳女配角的綠籬同志跟在後面也過了船,見到我便直撲了上來,又哭又笑地叫道:“小姐,小姐,真好,您沒事真好!”
  我趕緊趁著這個機會從齊晟懷裏掙了出來,轉過身真情實意地摟了摟綠籬,低聲笑道:“傻丫頭,我能有什麼事?我命大著呢!”
  綠籬邊哭邊點頭,抹了抹眼淚正要張嘴說話,卻忽地臉色大變,驚叫一聲,猛地將我搡向一邊。
  我被她推了個不提防,一屁股就坐倒在甲板之上,再抬臉看過去的時候,綠籬身前已經插了一隻黑色短箭,身體正緩緩地向後倒去。
  因是剛過了船,她的身後就是船舷,那下邊是漆黑而湍急的江水。
  我顧不上許多,撲了過去將將拽住了綠籬的一角衣擺。
  漆黑的江面上突然冒出來許多輕巧的小船,柳葉一般地漂浮在水上,其上都伏了不少的黑衣人,手執弩箭都是對準了這處船頭。身後的甲板上箭如雨下,早已經亂了套,對面的戰艦上和這船上的護衛急忙引弓還擊,可大船在明小船在暗,敵我傷亡不成比例。
  齊晟貼身侍衛早就團團地將他護住,揮動著兵器將弩箭一一擋開,就連茅廁君身前也擋了兩三個人。
  我獨自趴在船頭,手中死死地扯著綠籬的衣服,回頭沖著人群大喊:“快來救人,快來救人啊!”
  沒人理我,沒有一個人理我。
  綠籬的身體死沉死沉的,我另只手死命的抓住了船舷,可自己還是被她拖得慢慢向船外滑了去。
  減肥,減肥!若是能活著離開這船,我非得要這丫頭減肥不可!
  齊晟身邊的侍衛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那圈子漸漸地稀疏了下來,齊晟終能看到了我,他揮劍斬飛一支弩箭,怒聲喊道:“松了綠籬,躲到我身後來!”
  若不是我得咬著牙繃著勁,沒法喊出那聲“呸”來,我早就啐他一口了。你們能不男人,也當老子像你們一樣不男人?
  綠籬呻吟了一聲,睜眼看向我,喃喃道:“小姐,您鬆手吧,綠籬沒白跟您一場。下輩子您還做小姐,綠籬再做丫鬟來伺候你。”
  我身子大半都探出了船外,這下連甲板上的情形都看不到了,聽綠籬這樣說忍不住罵道:“快省省吧,你下輩子才做小姐呢!”
  綠籬誤解了我的意思,感動地淚水連連,哭著說道:“不,不!您還是小姐,綠籬還是丫頭,綠籬伺候您!”
  我擦,若不是看在你替我擋一箭的份上,就憑你這句話,我他媽真想松了手!
  再往下滑,我那只扒著船舷的手上已是要承受我和綠籬兩個的體重,眼看著就要抓不住了。這時候,身後突然有人一把扯住了我的腰帶。就聽齊晟在後面喊道:“鬆手!我拉你上來!”
  我轉頭看向齊晟,燈火的掩映下,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她是個弱女子,她是一條命,我不能鬆手。”
  齊晟愣了一愣,繃緊了唇角,努著勁把我和綠籬一起往船上提。
  茅廁君也從一側探□,伸手拽住了我手下的綠籬,沉聲道:“你鬆手,我拉她上來。”
  我這才放了手,由著茅廁君把綠籬接了過去,
  這樣一來,齊晟手上的負擔一下子少了小半,頓時輕鬆起來,三兩下便把我拉上了甲板。甲板上站著的人沒剩下了幾個,不過那弩箭的密度也小了許多,幾艘軍艦已經去追逐那些柳葉舟,形勢開始逆轉。
  我爬著上前去查看綠籬的傷勢。幸好沒有傷到要害之處,估計不會有性命之憂。我不由松了口氣,還沒等安慰綠籬幾句,這邊甲板上卻又風雲突起。
  不知什麼時候,一艘柳葉舟竟躲過了軍艦阻攔,直沖到了這邊船下,幾個黑衣人如黑鷂子一般從小船上躍起,提刀沖著船頭猛撲了過來。
  我心中一緊,一把把綠籬摁倒在地上,低聲喝道:“趴著裝死別動!”
  說完自己卻從一旁侍衛的屍體上摸了把刀攥手裏,起身迎了上去。
  齊晟與茅廁君俱都與黑衣人交上了手,我雙手握緊了刀把站在圈子外,不時地隨著他們跳躍著,四處尋找著下黑手的機會。
  齊晟氣樂了,抽空子轉頭訓道:“一邊躲著去,你跟著添什麼亂!”
  話音未落,那邊與侍衛打鬥黑衣人一刀劈倒了侍衛,突然向我這裏撲了過來。
  我擦,我這裏便宜沒撈著,反而被別人下了黑手。我本能地雙手舉刀相迎,不曾想那人刀上的力道卻是極大,我只覺得雙手一麻,手中的刀便被震飛了。
  黑衣人又一刀砍了過來,我只能往後仰身避了過去,卻忘記自己身後便是船舷,這一倒竟然倒了個空!完了,爺爺的小命要交代在這了。
  生死之際,眼前的一切似都被放慢了,眼睛看得格外的清楚。
  綠籬驚叫著,掙扎著從甲板上爬起。
  齊晟與茅廁君齊齊地轉過頭看我,與他兩人交手的黑衣人不約而同地趁機揮刀劈了過去……
  齊晟眼中的猶豫之色一閃而過,終是轉回了身,接下了黑衣人的那一刀。
  茅廁君眉頭微微皺了皺,微微側身避過了後背要害,卻未停下向我撲過來的腳步,探過身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手上用力一提,腰身反轉間,便將我護在了懷裏。
  下落之中,就聽得他低聲在我耳邊說道:“我既許諾,便會重諾。”
  我有些怔怔的,萬般滋味湧上了心頭。
  直到撲通一聲,兩人齊齊落入水中,在江水沒過頭頂的那一刹那,我卻只想問他一句話:你丫可會水嗎?
                          
作者有話要說:俺這算不算是爆發了小宇宙?
求收藏,求包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2:56

☆、第 31 章

  很快我就發現,茅廁君會不會水都不重要了。江流很急,打著旋地往前竄,眨眼功夫就被沖出去了老遠,有再好的水性也沒什麼用,能做的就是儘量地閉著氣,千萬別嗆水,也別被灌,然後趁著冒頭的功夫趕緊換口氣。
  再沖一段,江面陡然變窄,已是進了著名的九曲峽內。
  九曲峽,江彎九曲,灘多水急。江中突然有了暗礁,我與茅廁君被江流卷著,時不時地就要撞上一個。茅廁君把我整個人都護在了懷裏,雙手護在我的腦後,用自己的身體迎向一個又一個礁石。
  水浪之中,我能清晰地聽到他被撞時喉嚨間發出的悶吭聲。
  我很清楚,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現在雖然他還能抱住我,可下一秒鐘他就可能被撞暈了而鬆開了手臂。我想了想,用力地伸出雙臂去,環住他的脖頸,然後也用手護住了他的頭和脖子,同時,雙腳盤上了他的腰,儘量用腿擋住他的肋下。
  頓時,兩人之間緊地連點縫隙也沒有了。我擦!這姿勢還真是要多曖昧有曖昧。老子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茅廁君顯然還沒被撞暈,有些驚愕地看了我一眼。
  我趁著兩人腦袋都被沖出水面的功夫,沖著他耳朵大聲喊道:“咱們開個賭,看誰先撞暈過去。”
  茅廁君滿頭滿臉的水,竟然還咧著嘴笑了笑,說:“好,我賭是你。”
  我張了嘴剛想反擊,忽地一個大浪拍了過來,兩人頓時又沉入了江中,我趕緊閉了嘴,閉著氣等著下次再出水面的機會。
  可這次卻連連被捲入漩渦之中,半天出不了水面。我閉氣已經到了極限,只覺得肺裏憋悶欲炸一般。明知道四周都是水,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張嘴呼吸。我的腿在也顧不上護著茅廁君了,只拼命底向下踩水,恨不能立刻透出水面換氣。
  正垂死掙扎間,嘴卻突然被兩片溫軟的唇瓣堵住了,一條靈活的舌探了過來,強勢地頂開了我的齒關,緊著著一股醇厚的氣流從那邊緩緩地渡了過來。
  我傻眼了,明明已經快要憋死了,竟然還忘了吸氣。
  因為還在水中,茅廁君察覺出我的呆滯,可能是以為我憋暈過去了吧,手上使勁地壓了壓我的後腦,唇上更用力地貼了過來,竟然試圖想我嘴裏吹氣。
  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小子肺活量真好!這個時候竟然還敢給我做人工呼吸!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眼下都生死難料了,還想那麼多噁心自己的事幹嘛,就當他是個人高馬大的美眉不就得了?我如此勸著自己,乾脆也抱緊了他,自動自覺地從他嘴裏吸過點氣來。
  有了這半口氣的支撐,我終於堅持到了再次露出水面。
  兩人的嘴同時分開,都張開了大口地喘著氣。好容易呼吸都平復了些,我琢磨著得這事對他說聲謝謝,可轉頭間嘴唇卻無意間擦過了他的唇,不知怎地,我心裏竟是一驚,一下子便嗆了口水,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
  茅廁君伸手給我拍著後背,問:“怎麼了?”
  我不知道該回答,也幸虧前面的江流忽地又變急了,我們被水流帶著向前沖去,再顧不上說話。
  這裏是九曲峽的最後一曲,也是最為兇險的一處,灘中有灘。雖然兩人都盡力地躲避著礁石,可還是擦上了幾個,最後一個撞得最狠,茅廁君悶吭一聲之後,便緩緩鬆開了一隻緊緊抱著我的手臂。
  好吧,我賭贏了,茅廁君先昏死了過去。
  天還黑著,我看不清他傷在了哪里,只能繼續緊緊抱住他,順著水流繼續飄。
  再往下走,江面終於變寬,水流也緩和了下來。又漂了一段,江面上全然不見了剛才的暴怒之勢,竟似含羞的少女,在月光下泛出流離的光芒來。
  我鬆開了手腳,只用一手攬住茅廁君的脖子,然後仰在江面上,靜靜滴順著舒緩的江水慢慢漂著。江面上很靜,我心裏也很靜。
  我想,這個時候只要我鬆開了手,茅廁君就再也不會是我的威脅了。我能回頭去找齊晟,然後繼續扮演著太子妃張氏,直到齊晟登基為帝,然後我便挑上幾個貌美的宮女,再帶了綠籬,找個不礙眼的宮殿,在裏面混吃等死一輩子。
  倒也能算得上“平安康泰,衣食無憂”。
  我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還是沒能放開茅廁君。
  我怕我這一放手,順水漂走的不只是茅廁君,還有我自己的良心。
  漂了大半夜,天都快亮的時候,我們終於在一處緩灘上靠了岸。我手腳已經麻痹的不似自己的,可還是把茅廁君也拖出了水。
  江邊都是山林,我選了個避風的地方,將茅廁君放平在地上,仔細地檢查了一番。身上的擦傷淤青是數不過來了,背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還有一處不淺的刀傷,傷口都已經被江水泡得發了白。
  幸運的是四肢倒不像是有骨折的地方。我又小心地摸了一遍他的肋骨,也好,好像也沒什麼大事。
  我松了口氣,琢磨著得給他包紮一下傷口。可再低頭一看,他身上早已經被尖利的礁石劃得衣衫襤褸,連條繃帶也撕不出來了。
  倒是我身上的衣服還好點,尤其是裏面的鵝黃緞衣,撕吧撕吧倒是能用。我脫了衣服,挑著好地方撕下來給茅廁君裹吧上了,這才看自己身上。倒是比茅廁君好了不少,胸前的劍傷本就不深,又曾敷過藥,雖然被水泡了,可也不覺如何。剩下的就是只在手臂和腿上有些擦傷和淤青,都不算什麼大傷。
  茅廁君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躺著,雖沒醒過來,但是呼吸卻還算平穩,我現在怕的就是他傷口發炎,然後再引起高燒。結果怕什麼來什麼,沒一會的功夫就聽得茅廁君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他身上明明極熱,牙齒卻咯咯作響,四肢都往一起團。
  我蹲在他身邊,默默地看著他,猶豫著要不要嘗試一下電視裏的法子,把自己脫光了去捂他!也不知道那到底管用不管用。倒不是有什麼心理障礙,這種情況下兩大男人抱一塊也沒什麼,可最後考慮到那些編劇的智商問題,我還是放棄了這種嘗試,老老實實地從江邊用布浸了冷水來,給他物理降溫。
  直到太陽升起來老高,茅廁君的體溫才漸漸降了下去,我終於松了口氣。又過了一會,茅廁君睜開了眼,卻是不說話,只默默地看著我。
  我又開始擔心他剛才是不是把腦子燒壞了。
  茅廁君突然嗓音嘶啞地說道:“你讓我很意外。”
  我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轉過身去翻著那堆破破爛爛的衣服,隨口答道:“你做的一些事也出乎我的意料。”
  我試圖找一件還能穿上身的衣服來,可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最後只能咂咂嘴,挑出些破布條子來,先把兩個腳底板子裹上了。
  茅廁君又是一陣沉默。
  我轉回了身,眯著眼睛打量茅廁君片刻,真心實意地說道:“經過昨夜之變,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算計,我們總是共過生死了一回,我誠心的勸你一句,你還是消了爭皇位的心比較好,不然早晚也是個死字。”
  茅廁君強撐著身體半坐起來,斜睨著我,冷笑著問:“你憑什麼這樣說?”
  我走到茅廁君身旁,盤著腿坐下,說道:“兵權,你雖是得寵的皇子,但是你手中卻沒有兵權,而齊晟手中卻有。他是太子,成祖欽定的太子,即便就是皇帝不喜他,只要他不謀逆,皇帝為了朝廷的穩定也不會動他。”
  這也是我之前決定繼續跟著齊晟打工的原因,當今的皇帝並不算昏君,一國儲君,哪里是說廢就廢的!
  茅廁君不說話,只冷冷地看著我。
  我覺得自己胸懷坦蕩,也不需要躲避他的視線,便也對視著。
  最後倒是茅廁君別過了視線,淡淡一笑,說道:“你當我不爭便能平安了嗎?他們一步步逼著我走到了今天,爭了或許還能有一線希望,可不爭就只能等死。”
  再往下說,我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發言權了,乾脆也不再說。只又起身站了起來,說道:“肚子餓了,你先在這裏等著,我去看看周圍能不能找點吃的,然後再想法從江邊打點水回來。”
  我說完轉身欲走,茅廁君卻突然在後面叫道:“哎——”
  我停□轉頭看他,他看了我一眼卻微微側過了頭,這才又接著問道:“你不害怕?”
  我忽地想笑,命都從江裏撿回來了,還能有什麼好怕的?
  我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去尋吃的。在四處轉了轉沒抓到什麼吃的,乾脆又返回了江邊,合計著不如從江邊上撈幾條魚的好。
  結果不曾想卻在河灘上撿到了好大一條“魚”。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才試探地走上前去,小心地將那人翻了過來,看了看臉,頓時嚇了一跳,我擦!真的是齊晟!
  更叫我想不到的是齊晟竟然還緩緩睜開了眼,眼神清醒地向我看了過來。
  我臉上表情僵了那麼幾秒鐘,忽地就嘿嘿地笑了,瞄了一眼齊晟身上的鎧甲,笑問道:“你是不是因為穿了鎧甲的緣故,所以才漂的比我慢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我夠爆發了吧?
爬下去睡覺!
誰再霸王,詛咒你們睡覺永遠做不到春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3:34

☆、第 32 章

  齊晟看著我,半晌沒說話,然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衣服呢?”
  衣服?衣服都被撕成了布條裹你兄弟身上呢!不過,齊晟的臉色並不好看,我沒敢說,只轉移話題道:“你怎麼也落水了?船上情況怎麼樣?哪一方贏了?啊!對了,綠籬怎麼樣?”
  其實,這就是個技巧,當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的提問時,一個很好的辦法就是你一連氣地提出幾個問題來,叫他一時顧不上再問你。
  齊晟只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綠籬應該沒事。”
  說著便坐起身來,單手解自己身上殘存的鎧甲。那套鎧甲已經不全,看樣子齊晟在水中的時候已經脫下了些,只剩下一些極難脫的還在身上。
  我見他一隻手一直懸著不動,不由問道:“胳膊怎麼了?”
  齊晟看也沒看我,淡淡說道:“可能折了。”
  我一愣,嘿!我和茅廁君身上半片鎧甲都沒有,胳膊腿卻都沒折,齊晟身上要害之地都有甲片護著,竟然折了胳膊!這究竟是怎樣的人品啊!
  齊晟單手脫了甲,接著又解身上的衣服。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雖也被劃破了些口子,可好歹還算完整,忍不住勸道:“衣服就別脫了,在身上穿一會也就幹了。”
  齊晟瞥了我一眼,沒搭理我,繼續脫自己的衣服。
  雖然明明猜到齊晟在昨天那事情上陰了我,可畢竟以後還要繼續跟他混,我也不敢太過顯露怨恨之心,見他不聽勸,乾脆就起身去山裏尋樹枝,好給他固定傷臂。
  結果剛走了沒多遠,卻見茅廁君從前面過來了。
  茅廁君可能身體還有些虛,手裏竟然還拄了根木棍子,見我眼睛落在那木棍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將木棍往身後藏了藏,嘴上卻是說道:“我看你半天不回去,怕你遇上了野獸。”
  他一提野獸,我趕緊回身踮起腳來瞅了瞅河灘上的齊晟,得,他那邊竟也踉蹌著起了身,一手托了傷臂,正也往這邊望著。
  茅廁君此刻也已是看到了齊晟,抿著唇默默地站著。
  我趕緊小聲地囑咐茅廁君:“冷靜,一定要冷靜,有什麼事都得等回了盛都再說!”
  就這麼個功夫,齊晟已是繞過一塊山石,走到了近前,微冷的目光在茅廁君身上停了一停後,便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順著齊晟的視線,我低頭看到了自己上身僅僅能遮住胸前兩點的繃帶,還有□的小褲褲。
  我頓時反應過來,趕緊把雙手擋在身前,然後幾步跑到了齊晟身後,以示來躲避茅廁君的視線。
  立場,這是立場問題!
  對面茅廁君的嘴角隱隱挑了挑,便聽得齊晟低低地冷哼了一聲,用那只完好的胳膊反手甩給我一件長袍。
  我這時才明白過來,難怪齊晟剛才會那麼執著地單手脫衣服。
  我忙躲在齊晟身後穿著那還濕淋淋的長袍。
  這時才聽得身後的齊晟與茅廁君兩個人開始寒暄起來,你一句我一言,有問有答,到後面茅廁君竟然還獻出了手中的木棍在給齊晟固定胳膊。
  我雖背著身子看不到他二人的表情神色,可只聽他二人畢竟沒有撕破了臉,心中總算是長吐了一口氣。
  昨夜裏的事情當眾一出,齊晟與茅廁君兩個無論是哪一個沒了命,另外一個都怕是沒法向皇帝交代。齊晟活,茅廁君死,皇帝便會認為是齊晟容不下茅廁君,所以下了黑手。而若是掉過個來,便又成了茅廁君覬覦太子之位,所以起了殺心。
  無論哪一種,這都是對皇權的藐視,是謀逆,是個皇帝都是容不下的。
  於是,此刻他二人竟然也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估計他二人也早就明白了,所以此刻才會如此做戲,哪怕此地只有我這一個觀眾。
  我忽覺得有些可笑,這兩人分明已經鬥得你死我活了,卻都不願讓對方直接死在自己手上,還非得去借別人的手。
  那邊茅廁君已在替齊晟正骨固定,我穿好了衣服,便也過去幫忙,誰知他二人見到我卻俱都是一怔。
  我再低頭細看自己身上,倒是沒白做二十多年男人,頓時也跟著明白了。
  你可知道這女人啊,什麼時候最顯身材?
  齊晟的長袍本就是黑的,夏季的衣料又是極薄,濕淋淋地貼在我身上,偏生上面還劃破了不少地方……這下可好,饒是我做女人都這麼久了,張氏這具身體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看到這情景都止不住地熱血上湧。
  再抬頭看齊晟與茅廁君,好嘛,估計也差不太多,唯一的區別就是茅廁君可能是要流鼻血,而齊晟哪里是要吐血了……
  哪!這就是看別人媳婦與媳婦被別人看的區別了。
  偏偏我此刻還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脫也脫不得,捂也沒有用,乾脆就裝什麼也不知道的,彎下腰撕袍子的衣擺,然後幫著茅廁君給齊晟捆胳膊。
  茅廁君雖沒說什麼,不過卻側過了頭,避開了視線。
  齊晟那裏說道:“後面還有刺客追著,我們得往山裏避一避,等到禁軍的人或是阜平水軍大部尋到此處再說。”
  茅廁君點頭應道:“好。”
  三人一邊掩著行蹤,一邊向山裏避去,直到尋到了一處隱蔽又易守難攻的地方,這才停了下來。我跳上旁邊山石往江中望瞭望,見江面上偶爾還飄過一兩個黑衣刺客與阜平水軍的身影,隨著江水浮浮沉沉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倒是看不到阜平水軍的軍艦,還有昨夜裏見到的黑衣人所乘的那種柳葉輕舟。
  我轉頭問齊晟:“救援的人什麼時候能趕過來?”
  齊晟正倚在石壁上閉目養神,沒搭理我。
  倒是一旁的茅廁君輕聲答道:“得看來的人是禁軍還是水軍。”
  我想想也有些明白了,昨夜裏水軍損失慘重,若是要大規模搜救我們也得重新從阜平調兵才行。可若是再等著禁軍來救,那就說明這消息得先傳到行宮再說了。
  我瞥一眼齊晟,見他一直閉目不語,面上神色更是有些蕭索,心裏不禁有些納悶,暗道這小子是怎麼了?不至於折條胳膊就這樣啊,這不都給他接上了嗎?
  我一時想不明白,乾脆也不再想,重又轉過頭去觀察江面上的情況。看了一會忽見江中飄過來幾名水軍軍士,似也想要在那處淺灘上岸。
  我又驚又喜,忙轉頭喊道:“哎!游過來了幾個水軍!”
  齊晟雙目猛地睜開,眼中凜冽之色暴漲,低聲厲喝道:“下來!”
  我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茅廁君已是從旁邊一把把我拉下了山石,藏身于山石之後。
  這是怎麼了?水軍也不可靠了?
  那邊茅廁君卻是忽地輕笑了一聲,問齊晟道:“怎麼?阜平水軍中他也安插進了人手?”
  齊晟沒說話,只冷冷地看著茅廁君。
  我腦中迅速盤算著,一個人影突然閃過了心頭,當下失聲問道:“是趙王?”
  齊晟與茅廁君兩個人俱都沒有應聲,仍“深情”地互望著。
  我忽覺得有些膩歪起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他二人偏偏還要玩著這種“說話說半分,剩下靠眼神”的把戲!有完沒完?把話說透亮了能死嗎?
  我伸手擋在了他二人之間,冷聲道:“眼神殺不死人,內部矛盾回去以後再解決,現在都來給我捋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看到底是誰來做的這個黑莊!”
  齊晟與茅廁君都有些驚愕地看著我,我沒心情再和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直接說道:“我還不想死!所以,現在我問,你們來答!”
  我轉向齊晟,問:“那個李侍衛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齊晟面色有些僵,不過倒是點了點頭:“是!”
  我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傷口,又轉頭問茅廁君:“那搖船的舟子呢?是你的嗎?”
  茅廁君搖頭:“不是。”說著轉頭看向齊晟。
  齊晟也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意外。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OK!算趙王身上吧。”
  我繼續問:“那江邊圍殺我和楊嚴的黑衣人呢?你們誰派的?”
  齊晟這次沒說話,側臉看向茅廁君。
  茅廁君老實認了:“是我。”
  我強忍著沒沖他比中指,繼續問:“昨夜裏的黑衣人又是誰派的?”
  齊晟與茅廁君兩個都沉默下來,過了一會,齊晟淡淡說道:“應該是老五了。”
  我盯著齊晟的眼睛,又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麼落水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3:57

☆、第 33 章

  齊晟的眼神微微閃爍,卻是避開了過去,繃緊了唇角不肯回答。
  我倒也不是非得要他一個答案,反正事情問到了這裏已經出了個大概,分明就是齊晟與茅廁君兩個是“鶴蚌相爭”,然後遠在盛都的趙王那裏“漁翁得利”。
  我心中一動,又問茅廁君道:“這麼說來,那日擊球賽上,趙王妃江氏馬鞍下的鋼針也不是你放的了?”
  茅廁君搖頭:“我何須對個女人下那種手段。”
  我卻想起那日球場上趙王如同馬教主附身一般的咆哮來,暗道趙王那人看著溫文無害,想不到卻如此心狠手辣,為了換得個留京的機會,竟然對自己媳婦下了這樣的狠手。
  不過齊晟既然能放心叫趙王留京,想必與趙王也是有盟約的吧?
  想到著,我忍不住瞄了齊晟一眼,便見他眼中閃過痛苦之色,閉上眼緩緩地倚到了石壁之上。
  也不知是心疼江氏受的苦,還是痛心盟友趙王的背叛。
  我便輕聲勸他:“你得想開點,凡有點血性的男人,都受不了老婆給自己縫綠帽子戴,你也得理解理解趙王,他這綠帽子一戴都好幾年了,也怪不容易的。”
  齊晟睜開了眼,皺眉看向我。
  我又開解他道:“你都穿了人家衣服了,就別怨人家斷你手足了。”
  齊晟劍眉一擰,低聲怒喝道:“都胡說些什麼混話!”
  得!這就是好心沒好報!我有些訕訕地停了嘴,轉眼看到茅廁君卻是微微抿著嘴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不由沖他惱怒地瞪了瞪眼。
  茅廁君側過了臉,卻是輕輕地笑了。
  我心中正納悶茅廁君這是笑什麼呢,就聽見齊晟突然低聲叫道:“你過來。”
  我抬眼看了看他,看到他是在叫我,便往前挪了兩步,蹲在齊晟身前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
  齊晟眯著眼睛打量我片刻,突然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腕,猛地把我拉倒在他身上,然後用單臂把我牢牢禁錮在他身前,把唇湊到我耳邊惡狠狠地低聲說道:“你要是敢給我戴綠帽子,我就要了他齊翰的命!”
  齊翰,九皇子齊翰,楚王齊翰,沒錯,說的正是茅廁君的大名!
  我很是意外地看向齊晟,心中卻是在躍躍欲試,很想問他一句:摟過了,抱過了,親過了,啃過了,這些算是綠還是有點泛綠?
  齊晟惱火地看著我,攬在我身側的那只手忽地扣住了我的後腦,把我腦袋用力地往下壓了下來,自己則側了臉迎了上來。
  我的反應極為迅疾,兩唇剛一相交,我便亮出牙齒狠狠地咬了上去。奶奶的,在水裏那是為了活命,和茅廁君親一把倒也不算什麼,這會子你卻要用這個來給茅廁君示威,你當老子是什麼了?
  齊晟的身體僵了一僵,手上的勁道反而更大,非但沒有松嘴,一邊反啃著我。帶著血的腥甜之氣,舌尖竟然還向我的口中突了進來。
  啊!!!你老母的!你怎麼沒兩個胳膊都折了啊!
  正悲憤欲絕,正滿心憤恨,正恨不得一口咬斷齊晟舌頭的時候,就聽得茅廁君略顯冷硬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他們上了岸了。”
  齊晟終於鬆開了我。
  我握緊了拳頭,沖著齊晟臉上就是一個勾拳。
  齊晟被我打得悶吭一聲,頭偏向了一側,嘴角裏流下血來,也不知道是被打得還是剛才被我咬的。
  我卻覺得還不解恨,乾脆破罐子破摔地用雙手掐在了齊晟的脖子上,頭也不回地問茅廁君:“你幫我掐死他,我給你到皇帝面前作證,是他要除你,自己反而被趙王暗算了!”
  茅廁君立在那邊,沒說話。
  齊晟緩緩地轉過臉來,抬起手背輕輕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漬,目光怨恨地看著我,嘴角上卻是帶著笑,嘲弄地問我:“那你呢?”
  “守寡!我給你守寡到底!”我惡狠狠地答道。
  齊晟伸出手扯住了我的衣襟,把我緩緩地拉近,一字一句地問我:“你就這樣恨我?”
  我也盯著他的眼睛,緩緩地吐出一個字來:“恨。”
  齊晟輕輕笑了笑,瞄了眼山石那邊的茅廁君,低聲問:“他呢?他一樣用你做餌。”
  我回答:“他沒有與我結盟,許我後位,我恨不著他!”
  齊晟微微一愕,神色中便帶了些愧疚,停了一停才又說道:“你死不了,我既然許了你後位,就不會叫你死。”
  我冷笑,反問:“哦?張氏可是入水就沉的秤砣,難不成你連我突然會了水也算到了?”
  齊晟終於無言以對。
  我仔細地看了看齊晟結實的脖頸,又瞄了瞄張氏的這一雙白嫩嫩的小手,估摸這就算是齊晟一隻手不能動,只靠我自己也沒法掐死了他。於是爽快地鬆開了齊晟的脖子,改去拽他的手。
  齊晟卻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衣襟不肯鬆手,低聲道:“這是最後一次。”
  我低著頭,用雙手費力地將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說道:“不會的,我死的那次才是最後一次!”
  齊晟終緩緩地鬆開了手指,微垂了目光,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邊茅廁君往我們這裏看了一眼,淡淡說道:“他們往這邊來了,看身形都是些好手,怕是很快就會找到這裏。”
  此處不過是江岸上凹進大山的一處小山谷,再往裏走就是壁立千仞的峭壁,根本就是無路可走。我忙往旁邊走了兩步,開始尋找合適的木棍石頭之類的來當武器防身。
  茅廁君走到齊晟面前,蹲下與他平視,說道:“三哥,你我二人賭一睹運氣怎麼樣?”
  我一時不知茅廁君的用意,轉過頭看著他二人,又聽茅廁君繼續說道:“五哥那樣的人,怕是不會叫你我二人同死的,咱們兩個賭一賭,到底是誰的運氣更好一些,來得這些人到底會失手殺了你還是會失手殺了我。”
  齊晟扶著石壁緩緩地站了起來,沉默了片刻答道:“好。”
  說完又轉頭看向我,陰沉著臉說道:“你老實地在這待著,自會有人來接你。”
  茅廁君也沖我笑了笑:“藏這裏吧,不管我和三哥誰運氣好一些,總會給你留條活路。”
  我有些愕然,同時更多的卻是感慨,老子穿來了這麼久,總算體會到了一把身為女人的好處!
  齊晟一手托著胳膊,率先向外走去。茅廁君緊隨其後,也追了上去。
  我看著他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竟然也有些泛酸。
  目光再往遠處去,卻忽然看到江上又有幾艘軍中特有的赤馬舟從上游順流而下。我先是一愣,頓時大喜,趕緊躍上了那塊山石,沖著齊晟與茅廁君喊道:“快回來!救兵來了!”
  然後又揚著胳膊扯著嗓子沖著江面上大聲喊道:“這裏,我們在這裏!”
  赤馬舟上立時站起一人來,沖著我這裏大力地揮著手。又聽得齊晟與茅廁君焦急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下去!”
  “趴下!”
  電光火花間,我猛地意識道自己這個舉動是多麼的危險了,我現在行為是多麼sb的一種行為啊,這分明就是站在臺子上給刺客們當靶子啊!
  我只覺得心裏一慌,腦袋嗡地一下就蒙了。一時間連怎麼下去都不會了,眼看著一隻只弩箭破空而來,乾脆就直接向後仰了過去。
  幾隻弩箭擦著我的衣服射入了後面的石壁之中,我的身體繼續下墜,“啪”地一聲拍到了地上,只覺得腦袋一震,眼前便黑了。
  恍惚之中,司命星君那張臉又出現在我眼前,一個勁地咂著嘴道:“你看看你,行事怎地如此魯莽?你大腦回溝都是平行的嗎?”
  我揚手就去抽他,非但落了空,手臂反而被人拽住了。我用力一掙,一下子醒了過來,卻見是齊晟坐在了我身旁,用著那只沒受傷的手握著我的手臂,沒好氣地說道:“人還沒醒透了就要打人,我看你是傷得不重!”
  我意識還有些迷瞪,轉頭四下看了看,見自己已是身在船上,船很大,像是軍艦。
  我問齊晟:“我受傷了?”
  齊晟鬆開了我的手臂,淡淡答道:“從山石上掉下來的時候磕到了腦袋,起了個包。”
  我松了口氣,忍不住又問道:“九殿下呢?”
  齊晟面色沉了一沉,冷聲答道:“還活著呢,與楊嚴在另外一艘船上。”
  我“哦”了一聲,立刻便擔心起自己的處境來。這一鍋亂事雖然是他們三個兄弟相互算計的結果,可看到外人眼裏卻都是因為我私自出宮引起的,我若是就這麼回了行宮,那皇帝能輕易地放過我?
  齊晟似看透了我的心思,低低地冷哼一聲,說道:“我已派人稟報了父皇,你是被人劫出行宮的,到時候老九也會給你證實的,為了皇家的聲譽,這事只會壓下來,頂多罰你抄抄《女則》而已。”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那是,若是連太子妃都能隨隨便便被人從行宮劫走了,那麼皇家的臉面也不用要了。
  我正暗自慶倖著,突然聽見有人在艙外輕輕叩門。
  齊晟起身出了去,也不知外面那人和他說了些什麼,便聽得齊晟猛地低聲喝問道:“什麼?你再說一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4:20

☆、第 34 章

  我的心臟也不由自主地跟著顫了一顫,便想著起床湊到門口去偷聽一下,誰知剛掀開了被子坐起身來,齊晟那裏已是跟著那人疾步走了。
  我等了片刻,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開了門,還不及探出頭去,門外忽閃出一個侍衛來,恭恭敬敬卻又態度堅決地說道:“娘娘,太子殿下有吩咐,叫您好生在艙中養著,不要隨意走動。”
  我神態自若地點了點頭,問他:“太子殿下呢?你去幫我把他請來,我有事要與他說。”
  侍衛恭聲答道:“殿下有事,已換乘了他船離開,囑咐娘娘在船上等他。”
  我心中一驚,不知是什麼樣的事情,會叫齊晟突然棄大船而去,是軍中有變,還是說阜平行宮出了事?我嘴上又隨意地說道:“既然這樣,事情交給你辦也可以。我有些東西落九殿下那了,你叫人去給我取來?”
  侍衛臉上有些為難之色,說道:“九殿下在另艘船上,此刻正在行船,怕是不方便,娘娘不如等到了岸上再說。”
  我本就只是想試探一下茅廁君是否仍在,聽他如此說心中已是有數,便也不再堅持,轉身回了艙中。
  誰知在艙中這一待竟然就是十餘日!
  船當天夜裏便到了阜平,卻不許我下船,只說齊晟又令命我在艙中等他,於是我像個囚犯一般被困在船艙之中,一待十多日,聽不到片字消息。
  直到七月初,才忽有一紙聖旨傳來,命我即刻啟程趕往盛都。
  我一聽聖旨上年號都變了,心裏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只是禮貌性地問了那太監一句:“新皇何時登的基?”
  宣旨的太監收了聖旨交入我手中,臉上這才換上了笑容,點頭哈腰地沖我笑道:“七月初二皇上在奉天殿登基,緊接著就命奴婢過來接娘娘回盛都了,特意叮囑了的,一路上要小心伺候著。”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難怪齊晟一去十幾日沒有消息,原來這是趕著回盛都奪皇位去了,只是不知道老皇帝原本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歸天了呢?而現在齊晟既然成了皇帝,茅廁君與趙王還安在否。
  可現在這事也沒法問,只能老實地跟著那太監回盛都。
  一路上,我懊悔不已啊!
  齊晟是到達了事業的頂峰了,而我這個原太子妃呢?是生是死?是廢是立?我真他媽後悔啊,我哪成想老皇帝會這麼早就翹辮子啊,早知道我絕對不會給齊晟撂那些狠話啊。
  還說什麼恨不恨的,恨屁啊!要是知道齊晟能這麼快就當上皇帝,我當時絕對會說不啊,老闆拿我當炮灰用那是看得起我啊,我得感恩戴德啊。
  還說什麼虐不虐的,yy文裏不都是這麼寫的嗎?不虐你,你能是女豬腳嗎?女豬腳就是用來虐的啊,人家女配才是讓楠竹放手心裏疼著的啊!
  七月二十三,我的車駕終於進了盛都。想不到的是齊晟竟然給足了我面子,親自到了宮門迎我。
  我的小心肝有點顫,總覺得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會安好心的。
  齊晟一隻胳膊還吊著呢,先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淡淡說道:“先回宮歇著去吧,過幾日還要準備冊後大典,有你累的。”
  雖然齊晟有過許諾說會立我為後,可等這話真從他嘴裏說出來了,我卻是有點不敢相信了。就比如你剛剛得罪了頂頭上司,已是做好了捲舖蓋卷滾蛋的準備,上司卻突然告訴你他給你加薪升職了。
  你信嗎?你敢相信嗎?
  反正我是不敢信的,就是想信,我也會先抽上自己幾個耳光,先把自己抽醒了再說!
  因為還沒冊封,我住的便還是原來東宮內的宮殿,綠籬已是在殿裏侯著我了,見到我又是一番慣例的哭哭啼啼。
  我此刻哪里有心情理她啊,只是問她:“你身上傷好了沒?”
  綠籬抹著眼角,點頭。
  我趕緊說:“那就別處待著去吧,我自己待會,想點事。”
  綠籬聽我這樣說,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我關了殿門,開始考慮齊晟究竟是做的什麼打算,真的要立我為後?這是為了守諾,還是說只是為了安撫手握兵權的張家?
  第二日,張家的人也來見我,我這才對整個阜平事件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六月十七,老皇帝突然于行宮駕崩,官方說法是因暑熱引發中風而死,實際上卻是番邦獻的那幾個美人太過生猛了些,老皇帝一時太投入,一時失手“犧牲”在美色的戰場上。
  太后林氏手腕厲害,在皇后有所行動之前便及時封鎖了行宮,只向尚在宛江船上的太子齊晟傳出了消息。
  齊晟接到消息後立時利用阜平水軍扣下了楚王齊翰,自己則趕回行宮主持大局。與太后林氏商討之後,決定暫不發喪,對外謊稱雲西有變,然後命禁軍護送皇帝與後宮嬪妃返回盛都。同時,火速從江北大營調兵五萬調往京畿要害之地護衛。
  茅廁君隻身被困,眼看著事態發展無能為力。
  趙王身在盛都,消息不暢,待再知道了,齊晟的大軍已經到位,無力回天。
  於是乎,有太后的支援,阜平水軍與江北軍的撐腰,皇太子齊晟,終於順利地登上了皇帝的寶座。
  皇后與太后也跟著抬了抬屁股,一個升了太后,一個升了太皇太后。現在,只剩下我這個太子妃還在原地呆著,等著晉升為皇后。
  張家來的是張氏的一個堂弟,名叫張軒的,與我簡略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又說了說盛都此刻的形勢,囑咐道:“皇上新立,根基未穩,許多地方還要需要我們張家,娘娘這裏只需放寬了心等著便是,冊後詔書就是這兩日的事情了。”
  我心裏總算踏實了些,輕輕地點了點頭。
  張軒口中停了停,小心地瞥了我一眼後,又小聲說道:“祖母那裏還有交待,叮囑娘娘既登後位,就得有容人之量,皇上寵哪個並不重要,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娘娘能早日誕下嫡長子,只有那時,我們張家的地位才是真的穩固了。”
  這話我很明白,皇后的娘家也是得夾著尾巴做人的,只有我成了太后,張家怕才是能挺直了腰板喘口大氣。
  張軒見我緩緩點頭,遲疑了一下,又低聲說道:“有件事娘娘心裏還是有個數的好。”
  我見他說話吞吞吐吐的,詫異地看向他,問道:“什麼事?”
  張軒很是小心地看著我,說道:“趙王妃江氏前幾日忽地暴病身亡了,大嫂已是親自看過了,屍首卻是有些不對。”
  我一下子愣住了,江氏不過是骨折了兩處,怎麼會暴病身亡了?屍首不對,是被掉包了?這麼說就是假死?我腦子裏忽地想起元宵節那夜,齊晟在太液池邊上的樹林中與江氏的對話來。
  江氏說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齊晟說讓她多給他些時日。
  我身上陣陣發冷,我擦,齊晟這才剛登基,這就等不及了?這麼說我這皇后也是做不了幾天的了?
  張軒勸我道:“祖母說了,娘娘什麼也不要做,只自己心裏明白就好,只要位份在那裏擺著,就是再得寵也越不過您去。”
  呀!你哪里知道這根本不是得寵不得寵的問題,我巴不得齊晟能一輩子隻寵倖江氏一個,我擔心的是江氏向齊晟要的是一雙人,齊晟那廝可千萬別再一時腦熱就解散了後宮啊!
  因為有了這個憂心,冊後大典的事情我便也不怎麼上心了。沒過兩日,一個絕對想不到的人竟然來了。
  茅廁君比在阜平時瘦了許多,身形卻更顯挺拔,穿了一襲淡淡的青衫,乍一看倒是有了點風中勁竹之姿。
  茅廁君與我見了禮,然後對我驚愕的神色視而不見,只是不卑不亢地說道:“皇上把娘娘冊後大典之事交與了臣,臣今日特來問問娘娘可有什麼話吩咐。”
  我半天沒說出話來,回過神來後便命綠籬將殿裏的宮女都帶了出去。
  茅廁君嘴角微微一挑,輕笑道:“娘娘應該避嫌。”
  避個屁的嫌,若是齊晟想要我避嫌,就不會叫茅廁君來主持冊後之事了。
  我走到茅廁君身前站定,問道:“他可是要對你與趙王下手?”
  茅廁君抬起頭來,譏諷地笑了笑,答道:“命會留著,母后手裏有先帝的遺詔,不許他殘害手足。”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4:48

☆、第 35 章

  命會留著,可到底能活成什麼樣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有些心酸,伸出手來拍了拍茅廁君的肩膀,勸他道:“心量放寬點,活著總比死了的好!”
  茅廁君微微張開了唇,訝異地看著我。
  我訕訕地收回了手,走回去坐好,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才又張嘴問道:“你說他叫你來主持這大典是什麼心思?這是要抓你的把柄還是要抓我的?”
  茅廁君想了想,答道:“應該是想給我難堪吧。”
  我愣了一愣,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這事怎麼就給茅廁君難堪了。
  茅廁君那邊卻是輕輕地笑起來,說道:“既想不明白乾脆就不要想了,我來問你,你現在可還恨他之前將你置於兇險之境?”
  茅廁君話題轉的快,我有點跟不上,慢了半拍才回答道:“恨不恨的有什麼用?總得在他手下討飯吃。再說了,哪那麼多恨啊,他又不欠我的,沒理由就得把我捧手心裏哄著。事後想想,我倒是覺得這樣不錯,他一次沒賣了我,下次再賣的時候,總得事先思量思量。”
  茅廁君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我片刻之後,才又說道:“你不像是人販子養大的,他沒這個見識,也教養不出你這般心胸的女子來。”
  他這樣誇我,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擺了擺手,笑道:“我哪是有什麼心胸啊,我是沒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隨遇而安了。”
  不然我還能怎麼著呢?
  茅廁君算計齊晟,便從我這裏入手,想著叫齊晟自亂陣腳,結果齊晟陣腳沒亂,反而將計就計了,也是利用我把茅廁君引上了鉤。這兩個兄弟就這樣相互算計著下絆子,沒提防卻都被遠在盛都的趙王陰了一把。
  這樣的爭鬥,離得近了難免會受波及。惱不惱?惱啊,就像被人打了左臉,想扇回去嗎?傻子才不想呢,可手沒那麼長啊,有伸出去的那勁,還不如趕緊抽回來把右臉護起來,省的再挨一巴掌。
  看開了,自己反倒還痛快點。
  我與茅廁君兩個相對無言,他默默地坐了片刻,起身走了。
  綠籬滿眼憂慮地從殿外進來,低聲埋怨我:“娘娘真是糊塗,這會子避嫌還來不及呢,怎地還要與他獨處?若是被有心人傳到皇上耳朵裏,您洗都洗不清了。”
  我趕緊裝沒聽見的,起身移到了內殿裏,趴在床上叫綠籬給我敲背。
  綠籬手上忙活著,嘴裏也不得閒,小聲地嘀咕著:“娘娘,您總是這個樣子可不成,宮裏那麼多人都看著您呢,您整天不出門,那夥子狐媚子們都要上天了,這些日子為了位份上躥下跳的,一個個打扮的妖裏妖氣地,千方百計地往皇上身邊湊。”
  我不由歎了口氣,想想這夥子嬪妃也挺可憐的,年紀輕輕的整日裏這麼旱著,齊晟這事幹得真他媽不地道!你愛江氏是愛江氏的,可偶爾也得給別的花草澆澆水嘛!
  綠籬聽我歎氣,准是又會錯了意,便聽得她恨恨說道:“娘娘該拿出點往日的手段來,好好整治整治這幫子小妖精才好!”
  快拉倒吧,我閑得去惹這事。
  我趕緊止住了綠籬的話,苦口婆心地勸道:“綠籬啊,雖然與人鬥其樂無窮,可咱眼光能放寬點不?你非盯著那些花花草草地幹嘛?打扮的妖氣好啊,賞心悅目啊,沒聽說過一花不是春,群芳爭豔才成景嗎?”
  綠籬小姑娘歪著腦袋很是專注地思考了一番,頓時醒悟,十分敬佩地看著我,贊道:“還是娘娘明白!”
  我點了點頭,還來不及欣慰一下,便又聽綠籬接著說道:“奴婢明白了,就叫她們幾個自去爭,鬥得個兩敗俱傷,咱們只等著坐收漁利就好!”
  我愣了一愣,丫頭啊丫頭,我話裏的重點不是“爭”,而是“豔”好不好?好不好?
  不過綠籬這話卻也提醒了我,指望著女人那點小心眼來自發自動地維護後宮穩定和諧那是不太可能了。與其叫她們自己亂哄哄地鬥成一團顯得咱這個准皇后沒手段,還不如想法叫她們鬥不起來才好。
  可這一個個如狼似虎的,“肉”卻只有齊晟那麼一塊,偏還叼在江氏嘴裏呢,這可如何分得均嘛!哎呀呀,可是要了老子的親命了。
  我這裏發著愁,多日不見蹤影的齊晟卻突然來了我的殿裏。
  綠籬跟吃了喜鵲蛋一般,臉上憋不住的喜氣洋洋,我卻暗自心驚,茅廁君白天這才來見了我,齊晟晚上就過來了,他這是什麼意思?捉姦也不是這個捉法啊!
  齊晟沒穿龍袍,只一身玄色錦袍,獨自走進內殿,二話不說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急忙著沖綠籬招手,示意她趕緊跟上。
  綠籬躲柱子後快樂地沖我揮了揮手裏的小手絹。
  我頓時欲哭無淚。
  齊晟扯著我繞遊廊,摸小徑,一直走到皇宮東北角一處極僻靜的小宮室外才停了下來,然後鬆開了我的手,默默地望著那宮室裏有些昏暗的燈火發起呆來。
  我有點猜不透他的心思,這個時點上拉著我來這麼僻靜的地方,這是做的什麼打算?
  齊晟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她就在裏面,吃了很多的苦,是我有負於她。”
  我心裏一凜,頓時反應過來這個“她”說的是誰了,趕緊一把反手抓住了齊晟的手,叫道:“你不能這樣!現在可不是惹張家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冷靜,愛情誠可貴,皇位價更高!她吃苦,這宮裏誰不吃苦了?黃良媛、李承徽、陳良娣她們整日裏守活寡一般,就不苦了?”
  齊晟轉過身看著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生怕他一到了江氏近前就會腦供血不足,忙又給他分析這裏面的利弊:“我做不做皇后不打緊,只要有吃有喝,不做更好,問題是你怎麼安撫張家?沒有我的後位,他們還為嘛要支持你?到時候張家一翻臉,轉而去支持老九怎麼辦?豈不是又要打了起來?”
  其實打起來我也不怕,問題是我現在的身份實在尷尬,不論是哪一方勝了都不會有我的好,這壓根就不是我躲一宮殿裏不理世事就能解決的!
  齊晟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可能容得下她?”
  “容!絕對容得下!”我急忙叫道,又生怕齊晟覺得我沒誠意,趕緊舉了右手發誓一般,“你叫我把她當祖宗供起來都行,只要你先別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人去!你告訴她,叫她放心,我保證能把黃良媛她們都看嚴實了,絕對照不了你倆的面!就是不小心飛只蒼蠅到你跟前去,那是只公的!”
  眼見著齊晟卻沒什麼反應,我心裏越來越沒底,到後來心裏卻是突然騰起了一股子邪火來,忍不住破口大駡道:“我擦!女人不懂事胡鬧,你一大老爺們怎麼也跟著糊塗了呢?還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個皇帝該幹的事嗎?你不想著怎麼治理國家處理朝政,卻整日裏把心思放一燒火棍子的褲腰帶上,有意思嘛?女人算什麼啊?胖的瘦的美的醜的,吹了燈有嘛不一樣的?啊?有嘛不一樣的?她們願意情啊愛的糊弄自己高興,你也就跟著一起糊弄糊弄就得了,怎麼還要動真格的了呢?你是個大老爺們啊!你是個皇帝啊!好好的三宮六院你不要,你是男人嗎?你傻啊?”
  我一口氣罵爽了。
  齊晟被我罵傻了。
  我停下了大喘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後立刻也傻眼了。
  這世上誰最sb啊?不是楊嚴,不是茅廁君,不是齊晟,那是我啊!是我啊!我這是對著一個皇帝吼了什麼話啊?
  我想著若想糊弄別人,首先就要糊弄了自己,於是,我趕緊催眠自己當剛才的事情都沒發生,揮袖撲打了幾下自己身上,語氣輕鬆地說道:“蚊子還不少,哈?”
  齊晟一直沉默。
  齊晟比我高了許多,又是背著月光,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是覺得他身上有森森的冷意滲了過來。
  我趕緊想如果這會能跑了,叫人聯繫了張家與茅廁君臨時起兵,也不知能有幾分勝算。悲催的趙王同志能用得上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5:09

☆、第 36 章

  我這裏一心想跑,那邊齊晟卻是啞聲問道:“我在你眼裏便是如此?”
  我擦!難不成我說了這麼多,他都以為我一直在說反話?他這都什麼理解力啊?
  不過我沒敢答話,我就覺得吧,無論我先說什麼他都高興不了,乾脆不如裝啞巴的好。
  齊晟那裏又沉默了片刻,伸手拉了我就要往那宮室裏走。
  我急忙掙了掙,卻發現他手上攥得很緊,壓根就掙不脫,只能告饒道:“皇上,這事就不是咱倆拉著手去辦的事!你要是想讓我去做惡人呢?你就鬆手,放了我一個人過去,你先在外面等會兒,也能顯出你是英雄救美的範來!”
  齊晟回了頭來看我,怒道:“你閉嘴!”
  我這人沒膽,嚇得連忙閉了嘴。
  齊晟雖傷了一隻手,可另外一隻卻是極有勁,連拉帶拽地把我扯到了那宮殿外,外面早已有值夜的宮女見到了我們,急忙上前來沖齊晟行禮,叫道:“皇上!”說著又沖我福了一福,張了嘴卻不知道該稱呼什麼好,一張笑臉頓時都急紅了。
  我看得心疼,趕緊擺手:“沒事,沒事,心意到了就好。”
  齊晟卻是冷聲說道:“沒長眼睛?這是皇后!”
  小宮女忙給我跪下了,惶急地叫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有眼無珠不識的娘娘。”
  我卻是一怔,不由得向齊晟看了過去。嚇!難不成這小子被我罵開竅了,不打算和江氏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齊晟那裏卻是冷哼了一聲,扯著我繼續往殿裏走。我回頭看那小宮女,見她才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長得嬌嬌小小的,此刻已是嚇得伏在地上顫顫發抖,心裏頓時更軟了,只回著頭叫道:“趕緊起來,地上涼!可憐見的——”
  齊晟手上的力道頓時更大了些,疼得我哎呦了一聲,也沒能把剩下的那半句話說完,人已經是被他扯進殿去。
  殿裏還有幾個宮女在守著,見了齊晟進來齊齊迎上來行禮,齊晟喝了一句:“都滾出去!”說著直把我拉到內殿門口,這才猛地停下了,用力抿了抿唇後,扯著我進了內殿。
  他人高馬大,張氏身材雖也算高挑,可步子卻比他小了許多,所以我便被他拉扯得有些踉蹌,直往前沖了好幾步這才停了下來,然後就看到了床上身形消瘦臉色蒼白的江氏來。
  齊晟此刻終於鬆開了我的手,看著江氏沉默不語。
  江氏也睜開了眼,目光從我身上轉到齊晟身上,又從齊晟身上移到了我的身上,幾次來回之後,唇角上就泛出了一絲淡淡的苦意來。
  看著江氏那張小苦臉,我也是十分苦悶啊!
  活了二十多年,我哪經歷過這種場面啊,就我和她這關係,放現代也算得上是正室和小三了吧?
  該怎麼著才算是正常的?是該打江氏一巴掌,還是該轉頭抽齊晟?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打江氏,不忍心,抽齊晟,沒膽量。
  好吧,老子是真的尿(sui)了。
  我連連吸氣,幾次努力,終於對著江氏說出一句話來:“你……受苦了!”
  此話一出,齊晟與江氏均是一愣。
  我第一句既說出了口,後面的話也順溜了許多,上前看了看江氏,問道:“身上的傷可是好些了?最近吃著些什麼藥呢?住的可還習慣?有什麼不滿意地儘管和我說,我幫你安排。且先放心在這裏住著,不用想太多,自己身體好了最重要!皇上那你放心,我替你看緊了,現在雖不能給你個名分,不過你也得理解一下皇上,他也有他的苦衷,他心可是一直在你這裏的……”
  江氏傻了,一雙杏眼眨啊眨的看著我,小嘴哆嗦了幾哆嗦都沒能說出話來。
  齊晟卻是直接上前一把把我從床邊提了過來,直接拎到了殿外,怒道:“你給我在這裏等著!”
  我不敢和他起爭執,連忙舉了雙手保證:“沒問題,沒問題!”
  齊晟怒氣衝衝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又進了殿內。
  我心裏此時卻是已經安穩下來,齊晟既然承認了我皇后的名分,這樣說來這會子就是去想法安撫江氏了。
  果然也不知道齊晟與江氏在裏面說了些什麼,就突聽得江氏音量拔高,冷聲叫道:“皇上不用替映月考慮,就當映月死了就是了!”
  我一時好奇心起,忍不住往內殿門口湊近了點,用手罩在耳朵旁聽他二人的談話。齊晟的聲音有些低沉,也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聽得江氏過了一會緩緩說道:“你若無情我便休,皇上請走吧。”
  殿內頓時靜了一靜,然後就聽到齊晟的腳步聲從內向外而來。
  我忙踮著腳尖往外跑,人剛離了殿門,齊晟的身影已是出現在視線之內。我忙又裝模作樣地抬頭去看月亮,直到齊晟走到我身邊了這才驚愕道:“啊?聊完了?”
  齊晟面色陰沉,也不接話,只微微低了頭打量著我。
  我索性就大方地認了,“江氏的話隻言片語地聽到了那麼一點,連不成句。你的話卻是一個人沒聽到,大可放心!”
  齊晟沒說什麼,拂袖就向外走去。
  我又回頭看了眼,飛快地合掌沖著內殿的方向拜了拜,江氏你就先認了吧,待我以後根基穩固,大權在握之時,一定全了你和齊晟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思!
  阿彌陀佛,上帝保佑!
  八月十九,冊後大典。
  大明宮中,我穿著皇后禮服,戴著鳳冠霞帔,在齊晟身前是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幾次折騰,人都快暈沉了,這才走完了那一套法定冊後程式,有了皇后的“證”!
  齊晟再執起我的手,帶著我一步步走出大明宮,一同俯視高臺之下的芸芸眾生。
  在文武百官千百將士的高呼聲中,我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唯我獨尊天下盡握的感覺。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男人一生所求,不過如此了!
  這感覺,真他媽好啊!
  當然,要是身邊沒有齊晟那就更好了!
  冊後當夜,皇帝按理是要歇在皇后處的。綠籬很興奮,我很苦悶。
  綠籬往浴桶裏撒著玫瑰花瓣,紅著眼圈念叨著:“娘娘熬了這許多年,總算是熬到了,老夫人要是能親眼看到娘娘的冊後大典,那該有多好啊!”
  哎?這話怎麼從綠籬嘴裏出來就有點變味啊,說的好像張老太太早就翹了辮子一樣,人張老太太可是活的壯實著呢!
  我瞥了綠籬一眼,張了張嘴,還是忍下了。
  綠籬把一籃子花瓣都撒我浴桶裏了,還覺得不夠,從旁邊抓了一籃過來,往浴桶裏倒。
  我實在忍不住了,和綠籬打商量:“綠籬啊,咱能別再仍花瓣了嗎?你這是洗我呢還是洗花瓣呢?”
  綠籬聞言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眼圈立刻不紅,只嚴肅地教育道:“娘娘,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和奴婢調笑,一會子皇上就該來了!不把您身子洗得香噴噴的,行嗎?李承徽那膚如凝脂是怎麼來的?那可是整日裏用羊奶泡出來的!就黃良媛的胸,您可知道她每日裏吃多少木瓜?還有陳良娣……”
  “得!打住!”我趕緊止住了綠籬的話,“我泡,我泡還不成嗎?”
  綠籬得意了,又往浴桶裏倒了半籃子的花瓣,然後又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娘娘,我給您和皇上預備了點美酒,一會皇上來了,您就邀著他一起喝點。”
  我一愣,頓時明白了綠籬的意思,快拉倒吧!一次酒後失身就足夠了!沒聽說這事也能多玩幾回的!
  綠籬見我不語,遣退了旁邊服侍的幾個宮女,苦口婆心地勸我:“娘娘,奴婢知道皇上寒了娘娘的心,可您得生下皇嗣,只有這樣您地位才能穩固!就因為這,家裏把太醫院的宋太醫都打點好了!”
  那個擅長婦科的宋太醫?
  我打了個寒戰,一想起自己以後還要懷胎十月生兒育女,就覺得肚子裏一抽一抽的疼。不成,這事說什麼不成!孩子得有,但是那不能是我生的,不論哪個生都成,只要他母族寒微就成!
  最最好,叫齊晟與江氏生個孩子,好歹也算得上是他二人“愛情”的結晶。
  齊晟來得很晚,我已是坐在內殿打了半天的瞌睡。
  綠籬一個勁地杵我,“娘娘,醒醒,娘娘,快醒醒,皇上來了!”
  我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抬眼看去,只見齊晟也已換上了常服,龍行虎步地從殿外進來。
  綠籬帶著人迎上前去替齊晟更衣。
  齊晟卻是揮了揮手,摒退了綠籬等人,他視線從案幾上的酒壺上劃過,嘴角上便挑上了一抹諷刺的冷笑,走到我面前坐下,嗤笑說道:“你不用借酒裝瘋,我在你這坐坐就走。”
  我一時有些愣,眼睜睜地看著齊晟把兩人面前的酒杯倒滿,獨自先飲了一杯,默了一默,這才淡淡開口道:“我九歲的時候就知道以後要娶張氏為妻。”
  呵!這是要喝酒談心了?我趕緊又給他滿上了酒,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齊晟看著我譏誚地笑了一笑,“人們都說是因有人在成祖面前贊我好聖孫,所以成祖才傳位給了先皇,想經由先皇之手將皇位傳到我手上。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事。”
  本著做一個好聽眾的原則,我適時地睜大了眼睛,問:“哦?那是怎麼回事?”
  齊晟扯了扯嘴角,“張氏祖父張生乃是成祖最寵信的武將,成祖微服出去的時候經常會去張府落個腳,最初時我只當這是因為成祖寵信張生的緣故,後來我才知道,成祖每次去那裏,不過只是想遇到一個人而已。”
  我心裏一動,我擦,成祖去張家不會也是去偷情的吧?對象是誰?難不成還是少有美名的言氏?
  齊晟喝了杯酒,目光轉到了我臉上,說道:“就這樣去了許多次,有一次,成祖終於遇到了那個人,當時正是寒冬,那人卻帶著五歲的張氏在後園子裏打雪仗玩,成祖站在一旁靜靜地看了許久,那人才發現了成祖,帶著小張氏過來給成祖見禮,說看到小張氏一時想到了自己小的時候,便也起了童心,還笑著問我和老九要不要和她們一起玩。我那時性子比老九野許多,也貪玩,早就在一旁看得十分動心,聽她邀便過去了,老九卻是搖頭說要陪著皇爺爺,不肯和我們一起去玩。”
  我聽了個稀裏糊塗,齊晟那裏卻是已喝了許多的酒,說到這停了下來,視線雖看向我,卻又像是已經透過了我,落在了很遠的地方。
  齊晟忽地自嘲地笑了笑,“從那起,成祖就明顯地待我與其他皇孫不同,他曾笑著問我張氏如何,我就答女孩子又嬌氣又蠻橫,是個麻煩。成祖當時卻不高興,說張氏是個可愛的小姑娘,誰能娶她是誰的福分。那以後,成祖再問我張氏怎麼樣的時候,我就一直說張氏的好處了。”
  我這算聽明白了點,頓時對齊晟很是同情起來,靠著女人發家,這事擱誰身上都是個膩歪。
  眼看著齊晟有點喝高了,我便又給他添滿了酒,勸道:“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喝酒喝酒!”
  齊晟卻沒端酒,扶著案幾站起身來,晃晃悠悠地向殿外走去。
  我跟在後面急忙招呼齊晟貼身的小太監:“趕緊地,扶著點,東北角上的幽蘭殿,認識路不?”
  齊晟回頭又冷冷瞥了我一眼,沖那小太監吐出幾個字來:“回寢宮。”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終於長松了一口氣。
  綠籬卻是悔恨地直撞牆,嘴裏念叨著:“都怪奴婢,好好地非喝什麼酒啊,喝什麼酒啊!”
  我考慮到她一時半會撞不到牆,也撞不死自己,又想明天還有更費力勞神的事情,便也沒理會她,洗洗自己睡了。
  第二日,帝后不和的傳言便在後宮裏流傳開來。
  茅廁君來給我做冊後大典的事後總結彙報工作,我遣退了所有的人,用了幾根筷子,蹲地上給他講解為嘛三角關係乃是世上最最穩固的關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5:36

☆、第 37 章

  “那!你看,如果這是齊晟,這是江氏,那麼這一根就是我,我們三個組成了後宮之中的三角,缺一則後宮不穩。”我用筷子搭成了個三角型,擺在了茅廁君面前,回手又取了三根過來,“而這三根,齊晟,你九皇子楚王殿下,張家,是眼前朝堂之上的三角,少一個則必起血雨腥風。”
  茅廁君抬眼看了看我,問:“趙王呢?趙王算那一角?”
  我不由得咂了一下嘴,“咱能別提那倒楣孩子嗎?”
  茅廁君看著我不語。
  我無奈,只能又添上了一根筷子,在地上兩個三角形上都比劃了比劃,說道:“這四角關係呢,卻是世上最不穩定的,你看,往那邊倒都有可能。而趙王,他現在就是第四個邊,無論放在後宮還是前朝,都屬於不穩定因素。咱們先不提他!”
  茅廁君了然地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卻是問我:“這也是人販子教你的?”
  我咂了咂嘴,歎道:“得!咱們還是說趙王吧!”
  茅廁君揚眉笑了,用手將地上的筷子劃拉到一起,說道:“嗯,這些我都明白了,只是,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我蹲地上有段時間了,腿有些麻,乾脆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從茅廁君手中又抽出三根筷子來,看著他說道:“因為我還要與你說一個三角關係,這才是我真正想和你說的,前面兩個不過是舉個例子而已。”
  茅廁君不語,靜靜地看著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將手中的三根筷子一一擺到地上,沉聲說道:“這是你,楚王殿下齊翰。這是我,皇后後張氏,而這一根……”我將手中最後的一根筷子放下,“是齊晟的某個兒子。”
  茅廁君許久都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我。
  我坦蕩地和他對視,等待著他的答復。
  不知過了多久,茅廁君終於低聲問我:“你想做太后?”
  我鄭重點頭,答:“不想做太后的皇后不是好皇后!”
  茅廁君輕輕地笑了。
  我也跟著笑了笑,從地上站起身來,用腳將地上的筷子都踢到了一旁,與茅廁君說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給我個回話。”
  不曾想茅廁君倒是個極爽快的人,過了沒兩天就派人給我送了個金三角來。
  綠籬臉上卻有些不高興,嘟囔著:“沒見過給人送禮送這東西的,分明就是對娘娘不敬!”
  我勸她:“你有發牢騷的功夫,不如去盯著黃淑媛她們點,別一個不留神再叫她們鑽了空子,咱們說什麼也不能叫她們趕前頭生了孩子。”
  綠籬聽了這話精神頭立刻上來了,幹勁十足地出了興聖宮,本著“籬笆紮得牢,野狗進不來”的原則,在通往承乾宮的各個小道上安插了人手,高標準,嚴要求,一旦有後宮嬪妃試圖接近齊晟,或是齊晟試圖接近那個嬪妃,絕對要在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到興聖宮。
  對於綠籬工作能力我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同時,對其兢兢業業的工作態度,我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過,很快就發現,這項工作看似開展的很熱鬧,實際上卻沒什麼作用。
  因為,齊晟壓根就哪個美人都不親近,除了偶爾去一趟東北角上的幽蘭殿之外,壓根就不往後宮裏來!而幽蘭殿裏住的什麼人,大夥竟然誰也不知道!
  後宮眾人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承乾宮外頓時清淨了許多,同時,我的興聖宮也熱鬧了起來,各宮來抱怨叫苦的嬪妃絡繹不絕,都快把興聖宮的門檻踩斷了。
  對於諸位美人的哭訴,我只能表示深切地同情與無能為力,老天不下雨,你能有什麼辦法?
  實際上,我心裏也挺著急,齊晟一日沒兒子生出來,我一日就升不到太后的位子上去。
  既然齊晟只肯偶爾去一趟幽蘭殿,我也只能往江氏身上使勁了,可著勁地往幽蘭殿裏送各種滋補品,恨不得江氏立刻活蹦亂跳起來,也好與齊晟郎有情妾有意,乾柴逢烈火,曠男與旱女!
  可那次擊球賽上,江氏傷得挺重,胳膊腿算齊了足有三處骨折,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再加上她身子骨本來一直就弱,這下子可好,三天兩頭得就暈死過去,直到入了冬,還時不時地急詔太醫。
  我心裏十分氣憤,元宵節家宴上再看到趙王時,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些許鄙夷之色。
  趙王迎著我的目光看上來,卻是譏誚地笑了笑,遠遠地沖我舉了舉杯,然後一仰而盡。
  我心裏大怒,示意身後的綠籬上前,暗中吩咐:“把趙王的酒給我換了,可著勁大的上!”
  綠籬雖然不明白我為何和趙王突然結了怨,卻仍是堅定地去執行我的命令去了。一會之後,趙王那裏就明顯地喝高了,晃晃悠悠地起來就往外走,身後的內侍想要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了,獨自踉蹌著出去了。
  我心中大喜,暗中瞥了一眼身邊的齊晟,見他絲毫沒有注意我這裏,趕緊帶著綠籬也悄悄的起身下了殿。
  到了殿后,我先蹦了蹦,活動一下手腳熱熱身,然後便把披風接下來丟給綠籬,囑咐:“你一會兒看准了,兜頭給他蓋上去,使勁抱緊了他的腦袋。”
  綠籬十分地緊張,抱著披風說話還打著顫,“娘娘,我我我沒趙王殿下高,我怕夠不著他啊!”
  “笨!蹦起來往前撲,他都醉成那樣了,你怕什麼!”
  綠籬還是打退堂鼓:“要不咱們找兩個小太監來做這事吧,一準的成。”
  我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綠籬的腦門,“這事找了別人做早晚得露餡,再說了,自己上手才解氣!我早就瞧那小子不順眼了,今可算是逮著機會了!”
  綠籬還是遲疑著,我便啟發她:“你就想她是黃良媛好了!”
  綠籬臉色亮了亮,不過還是帶著些畏縮之色。
  我想了想,便又說道:“這樣吧,你權當他是江氏,反正他們曾是夫妻,夫妻本一體嘛,也差不了太多。”
  綠籬精神立刻抖擻了起來,從地上蹦了蹦,低聲歡呼:“娘娘,咱們再找根棍子去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6:00

☆、第 38 章

  望著綠籬那張雀躍的臉,我終於明白,有一種狗,天生就是用來追兔子的。
  綠籬左顧右盼,試圖在附近找著根棍子。我忙扯住了她,小聲勸阻:“快省省吧,等你再找著該棍子,黃花菜都涼了。”
  趙王轉過去有一會了,我估計著,就算是大號,這會子也該回來了。我指揮著綠籬躲在一根粗大的廊柱之後,自己則藏身在另外一根後面。
  片刻之後,便聽得有腳步聲從遊廊那頭由遠及近,我悄悄地探了個頭,果見趙王獨自一人一步三晃地從遠處來了。
  我趕緊沖著綠籬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準備好。
  綠籬似還有點緊張,一隻腳不自覺地輕輕敲著地面,踩鼓點一般地打著節奏。我有一種預感,這丫頭要給我壞事。
  果不其然,趙王腳步聲越來越近,耳聽著就要到了跟前了,忽聽得綠籬大喝了一聲,然後就舉著披風撲了出去。
  我以手覆額,悔得腸子都青了,又恨不得一巴掌把綠籬給拍暈過去,有這樣偷襲前還給人家個信號的嗎?綠籬,咱們這是要打人悶棍啊,不是要做劫人劫財的山大王啊!
  唉!果然隔行如隔山啊!
  此刻再埋怨綠籬已然沒用,我急忙也跟著後面沖了出來,只期冀著綠籬瞎貓碰上死耗子,趙王醉大發了,只被她聲音一嚇就癱倒在地上才好。
  不過,這得醉多麼大發才能有這個效果啊!
  就見趙王身形極迅疾的一晃,避過了綠籬如猛虎般一撲,然後腳下一勾,綠籬人便繼續向前撲了過去。同時,趙王掌刀揮出,只劈向綠籬頸後。
  我一看大驚,忙叫道:“手下留人!”
  趙王的手略頓了頓,還是繼續劈了下去,不過勢道卻是明顯著減弱了許多,便聽得綠籬小姑娘悶吭一聲,人就委頓在了地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就是綠籬這樣的!
  我又氣又急,忙上前去看,先摸了她頸側的動脈,又測了測她的鼻息,見她只是暫時昏迷了過去,這才放下心來,轉回頭看向趙王。
  趙王忙用手扶了頭,醉酒似地往廊柱上倚去。
  我說道:“行了,快別裝了,趕緊地吧,這地上這麼涼,躺久了非得生場大病不可,過來搭把手,把她給我扶起來。”
  趙王身子明顯僵了僵,不過卻是站直了身體,走上前來彎下腰眯著眼睛探究地打量我。
  我左右看了看,指了不遠處的望梅軒,說道:“就那裏吧,還暖和點。”
  趙王這回挺乾脆,俯□去雙手一抄就把綠籬從地上抱了起來,大步地向著望梅軒走去。望梅軒裏並無宮人守著,趙王將綠籬放在了軟榻上,這才轉回身看我,問道:“皇嫂,您該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
  我沒理他,用披風給綠籬蓋嚴實了,轉身出了門。
  趙王似怔了片刻,這才跟在後面出來,與我一同蹲在門外的臺階上。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只看著臺階下綻放的寒梅發呆。片刻之後,我轉頭問他:“你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趙王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我很是挑釁地看著他:“沒怎麼回事,就是看你不順眼,想揍你一頓出出氣。”
  趙王揚眉,頗為意外:“難道並不是為了報復宛江之事?”
  我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想那麼多。”
  趙王愕然地看著我,我轉回頭去繼續看著梅林發呆。 過了一會,忽聽得趙王幽幽問道:“你可知道映月的事情?”
  我不由撇了撇嘴,答道:“正在幽蘭殿呢,我整日裏山珍海味地養著她,愣是多不出一點肉來,她那肚子也真夠沒良心的!”
  趙王的面色更是驚愕,好半晌才恢復了常態,歎道:“沒想到你落了回水,人倒是通透了許多。”
  我琢磨齊晟不可能滿世界宣揚我是借屍還魂的事情去,所以聽也便只輕輕一哂,說道:“鬼門關裏轉一圈回來,就是塊石頭也得浸成水晶石了。”
  趙王聽了又是一陣沉默,突然說道:“她口口聲聲愛得不是三哥的權勢,你說我除了不是太子,哪里不如三哥?如果我與三哥的身份換一換,她還會如此麼?”
  趙王這問題問的很有深度,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法給他一個確切的答復,只能反問道:“你有沒有問過屎殼郎為嘛生下來就喜歡滾糞球?難道換成別的球不一樣滾麼?”
  趙王一愣,隨即便又放聲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人竟然都仰倒在了地上,好半天都停不下來,喘息這笑道:“她說要專一的感情,我便遣散了所有的侍妾,她說愛情裏容不下一粒沙子,我便對身邊的侍女都不假顏色,我哄著她,敬著她,到頭來,她卻向別人要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話到後面,趙王聲音已是有些哽咽,他用手背遮了眼,停了好半天才又問我道:“三嫂,你說天下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女人?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無語,皺眉苦想半天,只得誠實答道:“我實在不太瞭解屎殼郎的生活。”
  趙王又笑開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盯著我說道:“三嫂,我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你。”
  我一驚,卻見趙王身後的門悄悄地開了,綠籬做賊一般從裏面探出頭來,手裏還舉著我那條斗篷,沖著趙王就撲了過來。
  趙王這回沒提防,又因是蹲在了臺階上,便一下子被綠籬撲倒了下去。
  綠籬整個人都騎在了趙王身上,回頭沖著我興奮叫道:“娘娘,還打不打?”
  我怔了,很是敬佩地仰望了綠籬片刻,一發狠捋了袖子就過去了,“打!交情是交情,打架是打架!綠籬,給我狠狠地揍!說嘛也得把宛江之仇報了回來!”
  我與綠籬對著斗篷拳打腳踢,斗篷之下傳來趙王略有些悶的聲音:“三嫂,別打頭臉!一會兒還要回大殿!”
  我心中惡氣更勝,沖著趙王又狠踹了幾腳,這才罷了手,拍拍手掌吩咐綠籬:“夠了,出氣了,咱們走!”
  說完便拉了綠籬大步離去。
  回到大殿,酒宴還在進行,我坐回到席位上,氣還沒喘勻實了,就聽身旁的“糞球”同志冷聲問道:“剛才哪里去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6:26

☆、第 39 章

  我稍一思量,轉頭低聲答道:“我報仇去了!”
  齊晟面容微微一僵。
  我便傾過身子湊近了他,在他耳邊低語道:“我一看見趙王就來氣,對自己媳婦也能下那狠手,真不是個東西。就這他剛才竟然還敢挑釁呢!我氣不過就帶著綠籬去打他悶棍了。”
  說著沖著剛落席的趙王處抬了抬下巴,問齊晟:“哪!你看看,技術不錯吧?一點沒傷到他的頭臉。”
  遠處的趙王看到了不明所以,忙用雙手端了酒杯高舉過頂,畢恭畢敬地向我遙敬了一杯。
  我這次很是大度地沖他舉了舉杯,轉過頭與齊晟說話的時候就忍不住有些眉飛色舞:“瞧瞧,打服了吧!”
  齊晟的臉色卻越來越黑。
  我便暗自琢磨到底是哪句話又惹了他不痛快,還沒想出來,便聽得齊晟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你是皇后!”
  這一下心裏頓時有了數,什麼戲做太過了都不成,天真爛漫一個不成就成了裝瘋賣傻,唉!這火候還真是難於把握!
  我默了一默,立刻端莊了姿態,淡定答道:“臣妾知道了。”
  許是我態度良好,齊晟雖沒說什麼,不過臉色卻是緩和了不少。我放下心來,開始把注意力放到殿中的諸人身上。
  趙王那裏自不必說,這下變得十分地乖覺老實,每當我視線轉過去的時候,他都能及時地察覺到,然後很是恰當地表現一下仰慕愛戴之意。
  茅廁君那裏也一如既往的淡定,不過,我知道他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齊晟一直在找他的麻煩,總是給他些無足輕重的差事,然後又對他大肆訓斥。
  換句話說,齊晟一直在雞蛋裏挑骨頭。
  我無能為力,只能看著,然後等著齊晟收拾完了幾個兄弟,在轉回頭來收拾張家。我想茅廁君也很清楚,所以他也只能先熬著,儘量熬長一點時間,熬到齊晟有了兒子,熬到我們的結盟有了第三角來支撐。
  我一想到這就覺得來氣,若不是因為趙王把江氏禍害的太慘了點,江氏這會子沒准也能懷上了,那才是真的皆大歡喜!
  一想到這,我忍不住又去橫了趙王一眼,正好又對上了趙王的視線,他愣了一愣,然後表情很無辜。
  我最受不得一個大男人做此等賣萌的勾當,氣得側臉交代綠籬:“下次見到趙王了,還給我可勁地揍他!”
  綠籬卻沒應聲,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我有點納悶,不過正好趕上有人前來敬酒,一時也沒顧得上問她,待我這裏喝了酒再回頭的時候,身後已是沒了綠籬的身影。綠籬這丫頭連去個茅廁都要向我報備一下,從來就不是一個無故曠工的職員,這會子卻突然不打招呼就離開了……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齊晟忽然轉過了頭低聲問我:“怎麼了?”
  我心裏一驚,忙掩飾地搖了搖頭,回答:“沒事,就是喝的有點多了,頭暈。”
  齊晟目光在我臉上停了片刻,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我一聽他這動靜,就覺得這廝不知又看出我什麼破綻來了。我十分地討厭他這種冷嘲熱諷的態度,有話說話,有屁放氣,有事沒事地嗤笑兩聲,你這是想說話呢還是想放屁呢?
  我肚中腹誹著,臉上卻不敢帶出絲毫不滿來,乾脆就裝沒聽見的。
  又聽得齊晟叫我:“一起去給皇祖母和太后敬杯酒吧。”
  他這要求提得不算過分,我沒絲毫拒絕的理由,所以只能端著酒杯站起身來,走向太皇太后林氏和太后那席,太后沒說什麼,只含笑地飲了酒,而太皇太后那裏卻是先扯著齊晟低語了幾句,然後又一把拽住了我,拉到身邊苦口婆心地囑咐:“芃芃啊,男人都是強驢子,得順著毛捋,最不該做的就是和自家男人賭氣。”
  我有些尷尬,勉強點了點頭,林氏這才算松了手。
  齊晟還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等著我,然後又伸手拉了我的手走回到席位上。這回,我不等他問便主動交代道:“太皇太后說了,你是屬順毛驢的,不能戧著毛捋。”
  齊晟轉過頭看著我,也低聲說道:“皇祖母也和我說了……”
  他話說一半就停了下來,我很好奇林氏會用什麼動物來形容我,於是眼巴巴地瞅著他,等著他把那下半句說完,。
  許是我的神情太過認真了些,齊晟就輕輕地扯了扯嘴角,把嘴湊到了我耳朵邊上,這才呼著熱氣說道:“她說女人得用哄的,叫我快點給你個臺階下,所以,我決定今天晚上便去你宮裏歇上一宿,也叫你在後宮之中有些臉面。”
  仿若一個響雷從頭頂劈下,我一時傻了。
  齊晟抽回了身子,漫不經心地喝著小酒,很是悠閒自在。
  我卻只能筆直筆直地坐著,腦子裏亂作一團,心裏只想大喊:你這臉面還是都給了幽蘭殿的江氏去吧!我還要什麼臉面啊!
  綠籬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從我身後湊了過來,十分憂愁地對我說道:“娘娘,我剛才又去瞭望梅軒,斗篷不知道是誰拿走了,可別在落到有心人的手裏。”
  我回過頭去,也十分憂愁地看著她:“綠籬,斗篷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打算要夜宿咱們宮了。”
  綠籬怔了一怔,臉上立刻若陽光般燦爛了!低聲歡呼道:“娘娘,老天開眼,您總算熬到這一天了!”
  “是啊,大晚上的,老天不睡覺,竟然開眼了!”我喃喃自語道。
  綠籬低頭思量了片刻,趕緊上前把我的酒杯給添滿了,語氣誠懇地勸道:“娘娘,外面冷,多喝幾杯暖一暖身子吧。”
  我剛剛舉杯,還未飲下,就見身旁的齊晟身影隱隱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中撒出點點滴滴的酒水來。他轉過頭瞥了我一眼,神色竟頗有些不自在,看到我也在看他,劍眉一擰,乾脆就伸手過來奪下了我的酒杯,冷聲道:“沒有酒量,就不要逞能!”
  我有些不太理解他的行徑,身後的綠籬卻是極其興奮,湊近了我耳邊得意說道:“娘娘,您看,皇上愛護您哪!”
  話音剛落,齊晟那裏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又把酒杯塞進了我手裏,說道:“算了,喜歡喝就喝個夠吧!”
  我有些怔,愣愣地喝了那杯酒。
  綠籬又從後面湊了上來,低聲道:“娘娘,您看,皇上多寵您哪!”一邊說著,又趕緊給我添了一杯酒。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合著這兩人都是打算著把我灌醉了呢?他們真當老子是傻的?!我擦,我今兒還就偏不喝了!我重重地將酒杯放到了案上,冷聲吩咐綠籬道:“我頭暈,不想喝了,回宮!”
  齊晟微微側了頭用眼角瞄我,忽地笑了,輕聲說道:“也好,芃芃先回宮等著朕吧。”
  我剛起身,聞言腳下老大一個踉蹌。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6:49

☆、第 40 章

  綠籬一把扽住了我,連拉帶扯地將我向大殿外拽,腳下如同生風。
  我一邊被她拖著走,一邊試圖勸服她:“綠籬,上趕著的不是買賣,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這不是一個人能幹的事。而且,男女這檔子事啊,誰主動了誰就……哎!咱慢點走成麼?”
  綠籬終於停下了腳步,轉回身看我。
  我剛松了口氣,就見綠籬沖著一直遠遠綴在我倆身後的宮女太監一揚手,然後就有兩個小宮女從後面小步跑了上來。
  綠籬乾脆利索地交代:“娘娘醉了酒,扶了娘娘,回宮!”
  我怎麼也想不到我會有被醉酒的一天!
  夜空透亮,月朗星稀,我仰頭望天,心中只想罵人!
  被人架回了宮,被人脫衣,被人扶進浴桶中,被人洗涮,被人披上紗織寢袍……我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給綠籬提意見:“咱們能穿厚點麼?這還寒冬臘月呢!”
  綠籬小心地往我唇上塗著胭脂,壓根沒把我的話入耳,只著急地說道:“別說話,娘娘先別說話!”
  我老實地閉了嘴,乾脆閉目思量接下來將要面對的一切。
  身為皇后,陪著皇上睡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既然已經做到這個位子上,這種事情再推也推不到哪里去,除非齊晟徹底了厭棄了我。
  可如果他真的徹底地厭棄我,對我卻是百害而無一利。
  更何況男女之間這點事,你拒絕一次兩次,男人還可能覺得你有性格,多了,再多的興趣和耐心也會磨沒了。
  而且,反正也是有過一次,再來幾次也無所謂了。閉上眼,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
  理由想了千千萬,卻怎麼也無法拆開心中的那個疙瘩。
  擦!為毛要是我被壓啊!!!!
  夜已深,殿中紅燭搖曳。在綠籬無數次的扒望與期盼之中,齊晟姍姍來遲。
  我被綠籬扯了起來在殿門處迎駕,齊晟掃了我一眼,眉宇間竟然也閃過了一絲不自在,轉身由宮女服侍著進了側殿洗漱。等他換了衣服再出來的時候,我已盤著膝坐在床上,心中不停地默念著:我現在是皇后,我將來還要做太后,我現在是皇后,我將來還要做太后,
  殿中的人都悄悄地退了下去,齊晟坐到了床邊,靜靜地看著我。
  此時此刻,我心中卻是忽地鎮定了下來,我擦,不就是上床嘛!好歹也是個同類呢啊!比起人獸來不是還強了許多嗎?我好歹一大老爺們啊!神經用得著這麼嬌弱嗎?那些穿去異大陸的美眉們不也活得挺好的嘛!我還糾結個毛啊!
  我抬眼看向齊晟。
  齊晟微微揚眉。
  我很是淡定地問道:“是你先脫還是我先脫?”
  齊晟的表情便僵滯了下,停了一停才說道:“你先吧。”
  我覺得既然都要上床了,所以也用不著在脫衣服這種小事上矯情,再說了,誰沒見過誰啊!我極其爽快地把身上那又涼又滑又不舒服的睡袍脫了下來,正要扯肚兜的時候卻又記起件事情來,便停下了手,認真問齊晟道:“哎?你喜歡什麼樣的?”
  齊晟稍怔,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我嘿嘿地笑了,給他做了一個“你什麼都懂”的眼神,笑道:“裝什麼啊,咱們這不馬上都‘坦誠相對’了麼?有什麼喜好說在前面最好!”
  齊晟沉默不語,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見他如此,我不敢再囉嗦,只先聲明,“我沒別的要求,我只要一條,”說著用食指比指了指上面,繼續說道:“我要在上面。”
  齊晟“噌”地一聲猛地從床邊站起了身,拂袖便走。
  我心中狂喜,忍不住沖著他的背影輕快地揮了揮手,然後暢快地松了口氣,仰面躺倒在大床之上。哈哈,好走,不送!老子玩你一喜歡小白花的小純情男還不簡單?幾句話就能嚇退了你!
  我正悶笑著,卻忽覺得氣場不對,再抬眼看過去,就見齊晟不知何時又去而複返,正站在床邊默默看我。
  我心中一驚,忙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來,誰知人還沒坐直,齊晟一隻手便伸了過來,只輕輕一推就把我推到在柔軟的被褥之上,另只手向身後一拂,那本被金鉤勾著的帳子便如水一般傾瀉下來。
  殿中燭火本就昏暗,如此一來,帳中更是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人的輪廓。
  我忙低聲叫道:“好男不用強!”
  齊晟的身體迎面欺壓過來,呼出的淡淡酒氣就在我的鼻翼之側,啞聲說道:“好男不在下!”
  我一怔,馬上糾正他道:“錯了!好男應是能上能下!啊!別咬人啊——”
  
  齊晟從諫如流,唇齒從我的肩上離開,卻沿著脖頸往上而來。我擦,既然怎麼也躲不過,不如先搶佔一個先機,好歹也算是老子的主場!
  我忙側過頭,伸手抬住了他的下頜,用力向上撐了去,另只手也從他肋下抽了出來,推了他的肩膀,用力地往一側翻去。薄綢之下,齊晟的肌肉堅硬緊實,如同推在一塊帶著熱度的石壁之上,紋絲不動。我咬了牙,正使著吃奶的勁,手腕卻被齊晟抓住了,輕輕鬆松地扯到了頭頂之上。很快,另外那一隻手也被拉了上來。
  頭頂之上,老子兩隻手終於勝利會合了。
  齊晟用一手將我雙手牢牢地固定在頭頂之上,另只手卻探到了我的腰下……
  啊啊啊啊啊!這事老子以前也做過啊!只不過是老子是上面那個啊!
  我趁著嘴還沒被齊晟堵上之前,急聲叫道:“酒!先喝酒!”
  齊晟發出低沉暗啞的笑聲,動作卻是一點沒耽誤,只壓低聲音說道:“一會再喝吧!”緊接著身子突然猛地一沉。我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雙手拼力掙脫了他的禁錮,推著他揚起半個身子,怒道:“我擦!前戲呢!有他媽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的嗎?!敢情不是你疼!”
  齊晟微微一怔,隨即便失笑出聲,傾身向前欺壓了過來,笑道:“兵不厭詐!”說著伸手將我推倒下去,欺身覆了過來……
  我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聽說過一句哲理名言來,說是生活就像□,與其奮力掙扎,不如閉眼享受。我現在覺得這話真他媽對,不過改一下順序更對!
  許是齊晟覺得我沒有像在張府那一夜熱情,事情做到一半,忽地把我從床上抄了起來摟緊了,唇貼到我耳邊啞聲說道:“我既說了不會再負你,便——”
  我打斷他的話,很是嚴肅地提意見:“咱做事能專心點不?”
  齊晟身體明顯一僵,唇離了我的耳邊,沉默地看我。
  我趁機用力將他翻推到在床上,笑道:“好了,換我在上面了!”
  齊晟這次沒反抗,靜靜地躺在那裏看著我。
  我琢磨著事情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在半途而廢實在沒有意義,索性便也豁出去了,仿照著霓虹國德藝雙馨的藝術家們的動作,在他身上實踐了起來。
  齊晟的呼吸漸粗,到後面再也壓抑不住口中的呻吟之聲,雙手更是失控地緊緊握住了我的腰。我原本還瞧著他的笑話,可慢慢地,自己竟然也做出點滋味來。正漸入佳境時,殿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便聽得齊晟的近侍在外叫道:“皇上,皇上。”
  我停了下,齊晟卻一把拽低了我,就勢翻身把我壓在了下面,對著外面的聲音充耳不聞。
  外面內侍的聲音越來越焦急,到後來竟是急聲喊道:“皇上,幽蘭殿那邊出事了!”
  齊晟身體一緊,頓時一泄如注。
  我擦!江氏啊江氏,你瞧你趕的這時候,你他媽要是能早點出事,老子也不用失身了!哪怕再晚點也好,老子也能體會一把女同胞的□啊!
  齊晟抽離了身體,卻沒起身,昏暗之中,只是默默看我。
  老子被他放在了半山腰上,一肚子的火氣,沒好氣地揮手道:“快走,快走!”
  齊晟沒說話,停了片刻終於起身邁下了床,招了內侍進來穿衣,然後又在我帳子外站了站,轉身離去。
  第二日,皇上在皇后宮中宿了半宿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後宮,那夥子嬪妃再來請安的時候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我很理解。
  原來大夥一起守活寡,一起旱著,所以彼此之間倒還算融洽,這下好了,就我這裏下了半宿的雨,雖然地還沒澆透,可是,平衡已經被打破了。
  唉!不患寡就患不均啊!
  我琢磨著得找個機會好好地勸一勸齊晟,他的心完全可以繼續放在江氏那裏,不過身體還是應該普渡一下六宮的姑娘們嘛。
  綠籬反應倒是平靜,只是自從那一夜之後便開始準備嬰兒的衣物。
  我看著那些巴掌大小衣服,十分無奈,有心給綠籬普及一下一顆受精卵的形成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可又想著說了她未必能聽懂,只能作罷,只是勸她道:“懷孕這事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當時只是這麼一說,萬萬想不到這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就他媽突然砸到了自己腦袋上。
  宋太醫的手指從我手腕上抬起,先起身後退了幾步,然後一撩袍角就跪在了青石磚上,顫聲道:“恭喜皇后娘娘,娘娘這是喜脈!”
  我一下子怔了,下意識地問道:“你說什麼?”
  宋太醫趴伏在地上,身體隱隱顫著,重複道:“娘娘有喜了。”
  我腦子仍有些懵懵的,心裏卻是想問宋太醫一句:哎,我這懷得又不是你的種,你至於怕得哆嗦成這樣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7:10

☆、第 41 章

  一旁的綠籬早已是喜笑顏開,驚喜萬分地說道:“娘娘有孕了!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她雙手合十,沖著天連連參拜,又轉頭說道,“娘娘,咱們得快些把這個喜訊稟報皇上才是!”
  我這會沒心情沒理會她,只抬手止住了她的聒噪,又問宋太醫道:“你沒診錯?我月事向來不准的。”
  宋太醫抖著手捋了捋鬍鬚,又顫著聲說道:“陰搏陽別,寸脈沉,尺脈浮,鼓動滑利,陰中見陽,又有和調之象,確是有孕的脈像。只是娘娘脾腎氣血略顯虛弱,為保萬全,老臣給娘娘開些安胎的藥調養一下。”
  我聽不懂他所說的脈象,不過意思卻是理解了,那就是我確實是有了,只是貌似胎像有些不穩,所以得先保胎。
  保他個爺爺嘴的胎啊!老子一點福利還沒享受到呢,這就有了?我擦!坑爹哪!!
  我沉著臉不說話。
  宋太醫小心地瞄了我的臉色一眼,趕緊借著要下去開方子的由頭退了下去。
  綠籬直將他送出了殿,這才轉了回來,先歡天喜地地打發了小宮女去給齊晟送信,又趕緊催促著眾人將我扶到了內殿休息,然後又怕我嫌吵,忙遣退了眾人,只獨自留了下來陪侍。
  我剛才被雷劈得狠了些,所以一直有些愣怔,這時才突然察覺出來綠籬是有些不對勁的,不由得眯了眼睛去打量她。
  綠籬剛才還掛滿臉的笑容頓時全消,默默地走到我面前跪了下來,用手輕輕底扶了我的膝,抬頭淒聲叫道:“小姐。”
  和綠籬住了一年多,我多少也摸到了些她的性子,一般她叫我小姐的時候,基本都是在我被齊晟“厭棄”的時候。
  我淡淡地看綠籬,只是問:“怎麼了?”
  綠籬紅著眼圈,幾次遲疑卻是先央求道:“有件事情小姐聽了千萬要受住了,身子是自己的,小姐萬不可再做出傻事來!”
  我一聽她這鋪墊,心裏也不禁有些發虛起來。這是怎麼了?至於這麼嚴重麼?
  又見綠籬深吸了口氣,這才說道:“小姐並未有孕,那宋太醫是家裏已買通的才這樣說的。”
  我一怔,心中猛地湧出一陣狂喜來,頓時激得我坐直了身體,瞪大了眼直直地看向綠籬。
  綠籬咬了咬牙,又發狠地說道:“前兩日幽蘭殿又召了太醫,卻是宋太醫去的,家裏覺得蹊蹺,便暗中找了宋太醫詢問,這才知道江氏那賤人竟然被診出了身孕來。”
  我心中一喜未平一喜又來,一個控制不住,人噌地就從床邊站了起來!
  “小姐——”綠籬驚叫一聲,撲過來死抱住了我的雙腿,低聲哭叫道:“小姐,小姐,您要忍啊,就是被打落了牙齒也要活著血往肚裏咽啊!”
  我只覺得滿身的血都往腦袋上湧了,低下頭緊緊地握住了綠籬的雙肩,聲線緊張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懷孕的不是我,而是江氏?”
  綠籬只是哽咽,泣不成聲。
  我急了,使勁搖了搖她,問道:“說話!到底是誰懷孕了?”
  綠籬用力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強抑住哭泣,狠聲道:“是江氏那賤人,不過兩個月,也正在保胎,家裏已經使了人,儘量想法除了她腹中的孽種。可又怕有個萬一,那孽種真要是生了下來,便是皇上的長子,皇上又被那賤人蠱惑著,到時候萬一要把那孽種落入娘娘名下,那可就成了嫡長子!再立為太子便是名正言順的事情!所以家裏便迫了宋太醫,叫他給娘娘也診出喜脈來。這樣一來,若是能提前除去江氏的那塊肉,娘娘這裏怎樣都可,若是除不掉,咱們便要趕在她之前生下皇子來,叫皇上找不到絲毫藉口!”
  我擦,這算不算另一個版本的“狸貓換太子”?
  我聽得一時只呆愣愣地站著,有點接受無能。原本江氏能懷孕,這是多麼好的一件事情啊。江氏現在身份見不得光,只要生下了皇子,齊晟為了不委屈那孩子,必然會先將他落到我的名下,然後再過上幾年,叫江氏改頭換面進入宮中……
  這幾年,也正是我想利用的,只要經營得當,張家與茅廁君齊齊發難,打得齊晟絕無回天之力,到時候只能跟著江氏去閻君那裏一生一世一雙人去!
  可惜,這一切都被我的“有孕”給打破了。在經歷了被醉酒之後,我又悲催的被懷孕了……我有苦難言,真想罵人啊!
  綠籬見我一直沒有反應,頓時害怕起來,搖了搖我的腿,急聲喚道:“娘娘,娘娘!”
  我這才回過神來,怒道:“這事為什麼不早說?!”
  綠籬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然後又撲上前來,哭著解釋道:“家裏知道娘娘性子烈,怕事先告訴了您,只會叫您漏了馬腳,沒准一個忍不住還會打到幽蘭殿去,到時候反而是正中了江氏賤人的心意,空惹得皇上厭棄。”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一般的綠籬,我很無語,只能頹然地坐倒在床上。皇后有孕的事情,馬上就會傳遍後宮,然後是朝廷上下……原本好好的金三角,一下子又多出一個角來。這事,我怎麼也得給茅廁君一個交代。
  我抬眼看向綠籬,想著怎麼說才能叫她明白我才是她真正的老闆,可一見小姑娘都哭成這個樣子了,我又硬不下心來說狠話,最後也只能嚴肅地說道:“綠籬,以後行事,必須先向我打招呼,你現在是皇后的侍女,不是張家的侍女,我供你吃,供你穿,以後還要給你找婆家,你的衣食父母是我!你以後要是再給別人幹私活,就別怪我斷你的飯碗!”
  綠籬嚇得愣怔怔的,只一個勁地眨著大大的杏核眼,也不知道到底聽懂沒聽懂。
  我無奈,只能揮了揮手,算是揭過了這一章,交代她道:“你想個法子,給楚王通個信,叫他儘快到我這來一趟。”
  綠籬愣了愣,又撲了過來,壓低聲音急切地勸道:“娘娘!您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宋太醫自會有法叫您不來月信,家裏也能找到合適的嬰兒,再說您現在就是找了楚王殿下來幫忙,一是宮中人多眼雜,一旦走漏風聲就是個“死”字,二是您身子還沒調養好,難保一次就能有孕,再者說即便懷上了,日子上也對不上的啊!”
  我開頭沒聽懂,仔細琢磨了琢磨才明白了綠籬的意思,看著她那急切的小臉,我手都抬起來了,又強行忍住了,心裏只一個勁地默念道: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
  我深吸了口氣,說道:“綠籬,你先起來。”
  許是我臉色十分難看,綠籬嚇壞了,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怯怯地立在一旁。
  我鄭重地交代她:“第一,江氏肚子裏的孩子必須保住!你傳信給家裏,叫他們絕不能動丁點別的心思!第二,齊晟不是傻子,你從宮外搞個孩子來,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也叫家裏死了這條心,趕緊想法把我肚子裏的這假貨名正言順地去掉!第三,給家裏說一聲,就說我十分想念二姑娘,叫她進宮陪我幾日。第四,必須儘快安排我與楚王見上一面!”
  綠籬點了點頭。
  我松了口氣,臉色也緩和了些,看到綠籬還是一臉驚懼之色,不覺有些心軟,正想安慰她幾句,便聽得殿外有內侍揚聲叫道:“皇上駕到!”
  我趕緊低聲呵斥綠籬道:“擦幹了淚!趕緊給我笑起來!”
  綠籬忙低頭揉了揉臉,再抬臉時已是笑靨如花。
  我卻是有些傻眼了,我擦,這就是真女人啊,變臉比翻書還快啊,我什麼時候才能領略到這真諦啊!
  轉眼間,齊晟的身影已是出現在內殿門口,也不說話,只站在那裏神色不明地看向我。元宵節那夜之後,齊晟再沒來過我這裏,到如今已是一月有餘。因那次他是從床上走的,這次床下再見,我不覺也有些矛盾,一時不知是該做出“驚喜萬分狀”還是“委屈埋怨狀”。
  要說還是綠籬反應快,忙過來扶了我的手臂迎上前去,口中笑道:“皇上來得正好,快哄哄娘娘吧,宋太醫給娘娘診出了喜脈,娘娘竟然像小孩子一樣又哭又笑的。”
  我一個激靈,琢磨了一下,趕緊用另只手撐住了腰。
  這個情景落入齊晟眼中,他原本一直如沉水般的面容忽地生動起來,連帶著眼中也含上了一絲笑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7:32

☆、第 42 章

  我摸不透齊晟的心思,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齊晟卻是上前幾步,從綠籬手中接過了我,一手托我手臂,一手扶著我的腰,引著我向床邊走,口中淡淡地交代著:“這幾個月坐行都穩當一些,等身子結實了再說。”
  我被他整得有點受寵若驚,下意識地往前挺了挺腰,可小腹處依舊是一片平坦,想現在就裝孕婦的款著實太早了些,乾脆閃開了齊晟放在我腰側的手,乾笑道:“懷個孩子而已,哪有這麼嬌氣的。”
  齊晟默了下,慢慢地收回了手。
  殿外忽傳來宮女的通報聲:“皇上,娘娘,陳淑妃,黃賢妃與李昭儀等人過來給娘娘賀喜,正在殿外候著。”
  我怔了下,偷眼瞄了瞄齊晟,見他微垂著目光,像是沒有應聲的打算,於是只能自己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叫她們進來吧。”
  片刻之後便聽得一陣環佩叮噹之聲,許多個靚裝美人姿態嫋娜地從殿外進來,頓時鶯鶯燕燕擠滿了內殿。只見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一個賽一個的美,一個勝一個嬌,口中雖都向我說著恭喜的話,可小眼神卻都粘在了齊晟身上。
  我心裏不禁又酸又澀,這許多的花朵一般的美人,竟然都要吊死在齊晟這顆歪脖樹上,天理何在啊!既然不懂得憐惜美人,不如就把這宮牆蓋得矮點,叫大夥也好爬著方便點。
  齊晟卻是有些不耐煩,幾句話把一殿的美人都給我打發了,最後還交代內侍道:“皇后剛有了身孕,別叫她們過來打擾皇后,就先免了她們每日的問安吧。”
  我一怔,心中頓時哀嚎,尼瑪,老子每日裏也就剩下了這點樂趣,你還要給老子斷了啊!“慢著!”我連忙喚住了欲退下去的內侍,又嚴正了一張面皮對齊晟說道:“皇上,禮不可廢,我既是六宮之主,就更得帶頭守禮,嬪妃們的每日問安不能免,我還要帶著她們去給太皇太后和太后去問安呢!”
  齊晟不語,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我。
  我就想著既然已是開了口,就不如把話都說明了的好,於是便遣退了宮女與內侍,深吸了口氣,這才說道:“皇上,我曾和你說過,與其兩人相互猜著心思過日子,不如都敞開了說,商量著做事。張家目前勢大,我若再生子,怕是外戚勢力更要膨大。有孕這事本不是我所願,這孩子你要不要也全在你的決定。”
  齊晟面無表情,到後面竟是垂下了眼簾,入老僧入定一般不動了。我心裏挺著急,原本還能從眼睛腫看出點情緒來,這下可好,什麼也看不到,只能全靠自己蒙了!
  曾有高人說過,和聰明人對招,比較好的法子就是敞開天窗說亮話,你和他鬥心眼只會叫他小看了你。而和SB對招,你最好也是實話實說,不然只會叫他誤解了你。
  我琢磨著,齊晟就算不是聰明人,可多少也能算得上是個SB,和他說直白些總是沒有問題的。我想了想,又說道:“和您說個實話,幽蘭殿那邊懷孕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您也知道,我本就無意爭寵,所以對江氏並無嫉妒之心,反倒是同情憐惜的多。只是,趙王妃雖然算是死了,這宮裏宮外見過她的人卻是不少,怎麼也要等上幾年,大夥都把這事忘得差不多了,才好把她換個身份光明正大的搞進宮來。可那孩子卻等不得,總不能叫他無名無份地長在這宮中。所以……你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就先落在我的名下,占了嫡長的名分,即便日後你想傳位與他,也是更容易些。”
  好一番長篇大論,直說得我口乾舌燥起來,我伸手去端桌上的一杯涼茶,還不及喝到口裏,茶杯卻被齊晟握住了,只冷聲吩咐道:“叫她們換過熱的來喝。”
  我話還沒說完,不打算叫人進來打斷,便只能戀戀不捨地放下了那茶杯,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唇,接著勸齊晟道:“我還是老生常談,你也別嫌我嘮叨,你總是這樣守著江氏不是法子,江氏雖是可憐,可後宮中其他女子就不可憐?你剛才也看到了,大夥看你的眼神都什麼樣了?這女人啊,最怕的就是不公平,你初一睡了江氏,十五就該換個地方,陳淑妃,黃賢妃與李昭儀你是皇帝,理應三宮六院,江氏也該理解才是,哪里有對著個皇帝要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呢?心在她那就夠了,宮中其他嬪妃,多少也該照顧照顧,雨露均沾才是……”
  我話還沒說完,便聽得“哢吧”一聲,齊晟竟是把一直攥在手中的茶杯給捏碎了。
  哎呀!果然還是太嘮叨了!
  我忙又彌補道:“算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你自去和江氏一雙人去,宮裏我來打點,我來打點!”
  齊晟不發一言地從桌邊站起身來,陰沉著臉看我半晌,轉身便走。
  我愣愣地坐了半天,心中十分不恥齊晟這種一言不合就使性子甩門就走的行徑!
  綠籬從外面進來,見到桌上的碎瓷片,驚叫一聲撲了過來,執了我的雙手仔細打量,著急道:“娘娘這是傷到哪里了?怎麼地流了這麼多的血?”
  我一怔,去細看桌上那些瓷片,這才發覺瓷片上竟是帶了血的,連帶著地面上都沾了點點滴滴的血跡。
  我頓時悔恨得只想撞牆,哎呀,這下可毀了,可算是把齊晟給得罪狠了!
  
  綠籬還翻來覆去地看著我的手,試圖找出一處兩處的破口出來。
  我抽回了手,吩咐她:“趕緊的,儘快把我剛才交代事都辦利索了。”
  要說綠籬這丫頭的大腦回溝走向雖然有些奇特,可工作能力還是很不錯的,只第二天,張家二姑娘便打著思念胞姐的旗號進宮來了。
  張氏的祖父護國大將軍張生雖是個瘸子,可人卻是長得極好的,又加上張老太太言氏年輕時也曾是個美人,所以張家這姐倆模樣都很是不錯。若說張氏是朵富麗堂皇的牡丹,那麼張二姑娘便是支優雅清麗的白蓮了。
  看著面前含羞低頭的張二姑娘,我感慨頗深,就這樣的美人,可偏偏卻要推到別人懷裏去。哎呀呀,這不是生生地割我的肉麼!
  遣退了殿內所有的宮女,又讓綠籬親自在殿外守著,我沖著張二姑娘招了招手,“坐到我身邊來。”
  張二姑娘起身坐了過來,依舊是微低著頭,嫣紅的唇輕輕地張了張,出聲喚道:“娘娘。”
  好大一盆涼水兜頭澆了過來,頓時把我心中的一絲綺念沖刷了個乾乾淨淨。
  我清了清嗓子,低聲問道:“你可識得賀秉則賀將軍?”
  張二姑娘面上一紅,飛快地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我暗自點了點頭,如此看來便是有戲了。
  去年夏天老皇帝去阜平行宮避暑之時,有意將茅廁君的幾個候選王妃都召去阜平考察一番,張二姑娘便在受邀的名單之中。當時還是太子的齊晟怕張家和茅廁君扯上關係,特意做了手腳,由年少俊美的左翊衛將軍賀秉則去擔任護衛,為的就是叫賀秉則在途中給茅廁君來一招釜底抽薪。
  可沒想到人還沒送到行宮,老皇帝卻忽地馬上風死了,賀秉則也半路轉回了盛都,帶兵力頂齊晟登基為帝。時間不過才過去多半年,很多事情還歷歷在目,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去年端午之時,張家二姑娘還對著茅廁君羞澀不已,現如今,卻只因聽到賀秉則的名字就滿面緋紅了。
  看來,這生米已是做成了夾生飯了。
  哎,女人啊,女人,真真最是善變啊。
  我暗自歎了口氣,說道:“你別問我是怎麼知道你們兩人私下交往的事情,你瞞得雖好,可這世上並無不透風的牆,家裏是早晚會知道的。若在平常人家,你們倆個郎才女貌,又是心心相印,自然是大好的姻緣。可我們張家是外戚之家,又手握兵權,已是引得皇上忌憚,而賀家偏生也是軍中砥柱,賀將軍的娘親又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女……”
  張二姑娘原本紅潤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也緊緊地捏了衣角,低頭不語。
  我不忍心再嚇唬小姑娘了,便收了話,輕聲問道:“我只問你,你可有何打算?”
  張二姑娘已是泫然欲泣,突然起身跪在了我的身前,哭泣道:“大姐,我是真喜歡他,我是真的喜歡他啊!”
  我忍下憐香惜玉的心,故意停了一停,才又問道:“那他呢?他如何說?”
  張二姑娘遲疑了下,面色羞紅,聲音低得如同蚊呐一般,“他說他定不會負我。”
  嗯,好一個“定不會負你”!齊晟以前也這樣說過,可轉身就將老子推下了宛江。現如今,他手下的小兄弟也這樣對老子的妹子說了。
  我定睛看向張二姑娘,沉聲問道:“你可豁得出去這身份地位?”
  張二姑娘思量片刻,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就好說了,去找賀秉則吧,告訴他,為了他你可以捨棄張家二小姐的身份,只圖跟在他身邊,為婢為妾都可以!”
  張二姑娘驚愕地瞪大了眼。
  我笑了,湊近了她低聲說道:“傻丫頭,你想想,你這樣只會叫他感動,更加憐惜你。可賀家敢叫皇后的嫡親妹子為婢為妾麼?只要你們倆個把事情先做了,雙方大人為了臉面也只能壓下這件事。更別提,還有我暗中助你呢!”
  張二姑娘是個聰明丫頭,低頭琢磨了一下,已是明白我的意思。卻是羞紅了臉,低聲問道:“他……他若不……怎麼辦?”
  我樂了,沖她眨了眨眼,笑道:“這事,決定權向來不在男人手裏的。”
  張二姑娘一怔,頓時扭捏起來,伸出手來輕輕底捶打著我,嬌嗔道:“大姐,你真壞!”
  是啊,我也覺得我真壞,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綠籬送走了張二姑娘,回來很是不解,問我道:“娘娘為何要鼓動二姑娘去私奔?這要是敗露了,二姑娘一輩子就毀了啊。”
  我覺得身邊既然就一個綠籬是可用的,有些事情又不可能全瞞住她,與其叫她半知半解地壞我事情,不如索性都敞開了告訴她。
  “現在軍中三足鼎立,咱們張家為大,剩下的便是賀家與江北楊家。楊家與楚王一直不清不楚的,所以皇上不敢用,要打擊咱們張家,軍中能用的只能是賀家。二姑娘只要貼上了賀秉則,不管結果如何,已是在皇上與賀家之間生了縫隙,皇上再用賀家的時候,便會思量思量。”
  綠籬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贊我道:“奴婢明白了,娘娘真是高明!”
  這個馬屁拍得不痛不癢的,我沒理會,只是又問綠籬道:“綠籬,你知道為什麼我什麼事都不瞞你麼?”
  綠籬微怔,有些疑惑地看著我,想了想說道:“因為奴婢對娘娘忠心。”
  我笑了笑,搖了搖頭:“忠心這事,卻是最最說不清楚的事,我信你,只是因為你我二人的性命早就綁在了一起,我生,你活,我死,你亡。而這世上,什麼事情也比不過自己的生死最重要。”
  綠籬低頭沉默許久,抬眼看向我,問道:“娘娘既然看得這樣明白,為什麼不動些心思去奪得皇上的心?人都說江氏聰明剔透,可奴婢覺得她半分都比不上娘娘。”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另外一句話,這世上最最信不得的是人的心,最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心。”
  綠籬怔怔地看著我,像不認識我一般,喃喃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我伸出手去輕撫綠籬的頭髮,笑道:“綠籬,你家娘娘只是想告訴你,男人雖然都喜歡聰明女人,可大都卻選擇了娶個笨媳婦,為的什麼?放心啊!你越蠢,他就會越放心,越不防備你。就如你在我面前一樣,不管你暗中怎樣聰明,只要你明面上表現得越是少根筋,我越是放心用你。”
  綠籬的身子隱隱地抖著,顫聲問道:“娘娘在說什麼,奴婢聽不明白。”
  我不想過深地追究,只揚了揚眉,笑道:“聽不明白就算了,現在趕緊想個法子約了楚王進宮來見我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8:05

☆、第 43 章

  綠籬也沒再多說,只低著頭應了一聲。她臨出去的時候,我又叫住了她,很是嚴肅地叮囑道:“為了你我兩人的小命慮,請務必繼續保持一貫的作風!”
  就見綠籬扶著殿門的手哆嗦了一哆嗦。
  我有些後悔,不該把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萬一她一個惱羞成怒,徹底給我撂了杆子可如何是好啊!
  不過事實證明,綠籬還是個好同志滴,是不會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的,因為她很快便促成了我與茅廁君的臨時會晤。
  這是成為皇后之後,我與茅廁君的第二次懇談,地點就在御花園裏,我去給太后問了安剛回來,而茅廁君則是正要去給太后問安。於是,兩人在必經之地——御花園,偶遇了。
  對於這樣的安排,我很是無語。
  綠籬看出我臉色不好,忙解釋道:“娘娘想想啊,越是這樣光明正大的,旁人越說不得什麼啊。”
  那是,再不要臉的事如果能做到當眾光明正大地講出來,那也成了新聞發佈會了。
  茅廁君依舊是一臉的淡定從容,微微欠身一揖,出聲喚道:“皇嫂。”
  我裝像地點了點頭,淡然道:“楚王殿下。”
  茅廁君便淺淡地笑了笑,說道:“有些日子沒見過皇嫂了,只聽說皇嫂懷了皇嗣,臣弟這裏恭賀了。”
  我隨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沖著不遠處的望雲亭抬了抬下巴,很是自然地對綠籬說道:“去那邊坐一下吧。”
  綠籬忙指使著一旁侍立的宮女:“你,快些去給娘娘取了皮褥子來。還有你,趕緊去拿炭盆來放亭子裏,你……”
  綠籬水蔥一般的手指隨意地點了幾下,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宮女便都呼啦啦地散了開去,各自小跑著去辦自己的差事。
  我挺滿意,覺得綠籬這丫頭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茅廁君唇角含笑,立在一旁沉默不語。我瞥了他一眼,率先轉身往那亭子走去。直待我走了幾步出去,這才在後面跟了上去。
  因還是晚冬時節,御花園裏的花木還是一片蕭索之色,看入不同人的眼裏就有了不用的感受。我沒那觸景傷情的心境,反倒覺得這樣光禿禿的挺好,一眼看過去四下裏都明明白白的,哪里也藏不了人,更不用再怕隔牆有耳。
  我與茅廁君離了三五步的距離,慢慢地走著,沒來什麼鋪墊,直奔主題地輕聲說道:“有身孕的不是我,而是江氏。”
  便聽得茅廁君的步子頓了頓,又沉默了一會,他那略有些低沉舒緩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我知道了。”
  我忍不住停□回過頭瞥了他一眼,見他唇角微微勾著,臉上的笑容雖然極淡,可眼睛卻帶著暖暖的笑意。我想他一定是都明白了,便放心地回過了頭去,暗歎果然還是和聰明人說話舒服,不用裝傻,也不用長篇大論,真是省心啊。
  綠籬扶著我邁進瞭望雲亭,我轉了身子正要往美人靠上坐,卻一把被身旁的綠籬扯住了,綠籬手上的勁使得很大,口中的話卻說的無比的溫柔,另有所指地說道:“娘娘,天氣涼,你現在的身子可不能受了寒。”
  我怔了怔,這才是明白了綠籬的意思,只得頗為無奈地站直了身體。
  後面進亭的茅廁君見狀一言不發地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鋪在了美人靠上,這才退後了兩步,淡淡說道:“先坐這裏吧。”
  我一直靜靜地瞅著,心中卻是對茅廁君更是佩服起來,能將哄人做到如此無形的地步,倒是沒墜了“南夏第一風流皇子”的名頭了,只可惜老子不是女人,不會被這點小手段迷了眼睛。
  我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上去,抬頭問茅廁君道:“聽聞皇上起前幾日又訓斥了殿下?”
  茅廁君一直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垂手站著,聞言答道:“臣弟辦差不力,皇上訓斥得對。”
  我卻忍不住笑了,說道:“皇上新登基,事務繁雜,難免會有脾氣不好的時候,楚王殿下也要多體諒皇上。張家那邊,我自會去交代他們,叫他們盡力的辦差,與楚王殿下齊心協力地輔佐皇上,只等過了這陣子,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茅廁君聽了便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皇嫂放心,臣弟自會全力輔佐皇兄,也希望皇嫂早日生下皇嗣,以固國本。”
  我見他如此上道,心中頓時覺得輕鬆起來,便笑了笑,說道:“你明白就好,時候不早了,你要去太后請安就儘快去吧,太后每日裏都要禮佛的,你去得晚了,會打擾她老人家誦經。”
  茅廁君也不多說,只又向我恭敬地行了禮,往望雲亭外退去。
  我又出聲喚住了他,從美人靠上站起身來,叫綠籬把披風去送過去,笑道:“有這份心就好了,天氣冷,殿下還是自己披著吧。”
  綠籬接過披風,一溜小跑地把披風送到了茅廁君的手裏。
  茅廁君淡淡地笑了笑,抖開披風重新披在身上系好,又欠身沖我一揖,這才轉身大步離去。
  綠籬回到我的身邊,小聲說道:“娘娘,既然話講完了,咱們也快點回去吧。”
  遠處,抱了皮褥子宮女小步地往這邊跑著,在往後看去,還有抱著炭盆的內侍。
  我搖了搖頭,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再走吧。我在已鋪了皮褥子的美人靠上重新坐了,吩咐綠籬:“平日裏話說得太多了,累!你帶著她們去遠處玩,留我自己在這坐會。”
  綠籬不解:“娘娘?”
  我沖她擺了擺手。
  綠籬微微地抿了抿唇,帶著幾個宮女退了下去。
  望雲亭地勢頗高,放眼看去能遠遠地看到幾個宮殿群,我默默地坐了好半晌,這才起身出了亭子,走到一直垂手侍立在外的綠籬身邊,吩咐道:“走吧!回宮!”
  綠籬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低眉斂目地跟在我身後往回走去。
  我懶得說話,綠籬也不開口,不遠處跟著的幾個宮女更是不敢出聲。於是待走到那堆假山石旁時,便清晰聽到了裏面傳來的輕輕的啜泣聲。
  我想這下壞了,又要惹事了,早知道就該敲鑼開道的!
  可身為皇后,此刻又已是聽到這聲音,再裝聾子就過不去了。我歎了口氣,只能吩咐綠籬道:“進去看看,誰在裏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8:31

☆、第 44 章

  綠籬二話不說,蹭蹭蹭幾步邁到假山的石洞前,底氣充足地喝問道:“皇后娘娘在此,誰在裏面?趕快出來!”
  嗯,好丫頭,這手不錯,不管“皇后”這張大旗管不管用,先扯出來再說!
  假山石內靜了片刻,然後便聽到了極輕微的腳步聲,一個身材瘦小的小宮女從裏面畏畏縮縮地出來,飛快地向我這瞄了一眼,然後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連連磕頭求饒道:“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
  她頭磕到砰砰有聲,只不過眨眼功夫,地面上已是見了血跡。
  我看得咋舌,暗歎這丫頭簡直是太實誠了,磕頭都還這麼實在!不過,我這也沒說怎麼著她啊,至於嚇成這個樣子麼?我趕緊招呼綠籬扶住了她,說道:“沒這麼大的仇,犯不著這樣!”
  小宮女聽得一愣,怯怯地向我這裏看了過來。
  我也是跟著一怔,覺得這丫頭有點眼熟,想了一想忽地記了起來,哎?這不是那次在幽蘭殿那見到的那個小丫頭麼?當時見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因此還被齊晟罵了一句的。
  綠籬在一旁瞧出些門道來,走進了我身旁,低聲問道:“娘娘,怎麼了?”
  我沒理會她,反而走到那小宮女身前,彎下腰細看了看她的臉,只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五官還透著稚氣,臉蛋上本就帶著淚痕,這會子腦門又磕得青腫流血,更顯得十分狼狽。我看得十分不忍,想遞給她塊手絹擦擦臉,可手揣懷裏摸了半天也沒摸出東西來,只得回身向綠籬伸手要道:“帕子!”
  綠籬忙遞了一塊錦帕過來。我轉手又塞給了那小宮女,柔聲問她道:“幹嘛要躲裏面哭?有人欺負你?”
  小宮女仍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張口結舌地愣了半天,忙又用力地搖了搖頭,這才顫著聲答道:“沒,沒人欺負奴婢。”
  嗯,挺好,既然你都說沒有,那我就當你沒有好了,反正也是民不告官不究嘛!
  我直起身來,拍了拍手,笑道:“那就好!趕緊的,哪來的哪去,以後抒發感情的時候別叫人聽見了,宮裏有忌諱的!”
  小宮女一臉地不敢置信,呆愣愣地看著我。
  我轉身招呼綠籬:“走吧,大冷天的,早點回去!”
  綠籬惡狠狠地剜了那小宮女一眼,這才走上前來扶住了我胳膊。我覺得被個丫頭扶著手臂走路實在彆扭,趕緊甩開了她,“沒事,我自己走。”
  我這裏剛走了沒兩步,卻忽聽得身後的小宮女突然高聲叫道:“皇后娘娘!”待我再轉回身去,她已是撲倒在了我的腳邊上,扯著裙擺哭訴道:“娘娘給奴婢做主,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從沒想過要勾引皇上的!奴婢只是皇上沏了杯茶,奴婢沒有勾引皇上的。”
  她哭哭啼啼地磨叨半天,我聽得腦袋發漲,也沒聽明白是個什麼意思,只能無奈地說道:“要哭就敞開了嗓子哭,要說話就好好說話,你這樣叫我怎麼能聽得明白?”
  小宮女愣了,啜泣著看向我。
  我估摸著她這是還沒哭夠,便說道:“你還是先哭一會再說吧。”
  小宮女還是哽咽著不說話,我實在沒招了,只能又與她商量道:“要不你再回那假山石裏接著哭一會?”
  一旁的綠籬看得卻是急了,沖上前來揚手就給了小宮女一個耳光,怒道:“娘娘問你話呢,你嚎什麼喪!”
  我心裏一驚,隨即又無奈了,綠籬最看不慣的就是要往齊晟身邊湊的女人,這丫頭還用了“勾引”這詞,綠籬能忍到現在已是實屬不易了。
  小宮女被綠籬扇得歪倒在地上,嬌小玲瓏的身體更顯楚楚之態,綠籬眼中都快冒了火,捋了袖子就要上手。
  我駭了一跳,忙伸手扯住了她,求道:“小姑奶奶啊,你快停手吧!”
  兩人正拉扯著,忽聽得遠處有宮女恭敬地喚道:“皇上。”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不遠處,齊晟一身天青色常服,身後只跟了一個小內侍,正往這邊而來。
  我一愣,隨即便松了手。
  一直趴在一旁小聲啜泣的小宮女卻似打了興奮劑一般,又撲到了我的腳下,哭叫道:“娘娘饒命,奴婢真的沒有勾引過皇上啊!”
  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死過去。她怎麼還用“勾引”這詞呢?
  待喘上這口氣來,忍不住氣得去點旁邊綠籬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地訓道:“綠籬啊,綠籬,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啊,你好歹也十七八了,你這麼暴躁以後……怎麼能嫁得出去噢!”
  話音未落,便見正在往這邊而來的齊晟腳下似乎是被小徑上的青石縫絆了一絆。
  綠籬已是從愣怔中回過神來,頓時怒極,低聲罵道:“哪個宮的這麼不長眼,竟然敢算計到我身上來了!”
  “幽蘭殿的。”我隨口答道。
  綠籬立刻低聲介面:“她奶奶的!”
  我彎下了腰,對腳邊的小宮女低聲說道:“好了,正主來了,這回可千萬記住了,哭是哭的,可該說的話卻一句也不能耽誤了。”
  小宮女微微張著嘴,傻愣愣地看著我,一時連哭都忘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笑,指著身邊的綠籬與她說道:“你先瞧瞧她的,這可是個功夫,可得要好好地學一學!”
  我話音一落,身邊的綠籬已是搶先向齊晟迎了過去,一下子跪倒在他身前,一邊哭著一邊說道:“皇上,都是奴婢不好,叫這個丫頭驚嚇了娘娘,娘娘剛從太后那裏問了安回來,路上遇到了楚王殿下,就站著說了兩句話,正要往回走呢,卻聽到假山石後面有人哭泣。娘娘心善,非要看看是誰受了欺負躲這裏哭,是奴婢沒用,攔不住娘娘,叫了這丫頭出來問話,這丫頭說自己是幽蘭殿的,只是給皇上端了杯茶,就被殿裏的人污蔑說是勾引了皇上,非得求著娘娘替她做主,還她個清白,不然就要撞死在娘娘眼前。”
  綠籬臉上哭得入梨花帶雨,小嘴裏說得卻是乾脆利索,別說小宮女已是看得癡癡呆呆的,就連我也是都看傻了。
  綠籬這丫頭啊,每次都能給我驚喜啊。
  齊晟眉梢輕揚,卻是向我看了過來,問道:“怎麼回事?”
  我倒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就這還問我怎麼回事?綠籬交代的多清楚啊,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都有了,連帶著前情提要都講了,他還理解不了?
  這他媽都什麼智商啊!
  我無奈地攤了攤手,吩咐綠籬:“再哭,啊不,再說一遍!”
  綠籬默了一默,就在她似深吸了口氣,正欲再來一遍的時候,齊晟那裏卻是不耐煩地說道:“算了,別說了。”
  他說完走到我近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仍趴伏在地上低聲哭泣的小宮女,直接說道:“既然是在幽蘭殿被人欺負,那就別去那了。”
  這話一出來,眾人都是一愣。
  齊晟又勾著唇角笑了笑,沖我說道:“不過她既然能求到皇后這來,也算是個緣分,就叫她以後去皇后那裏伺候去吧。”
  這話再一出來,連我也愣了。
  齊晟唇角挑得更高,又接著說道:“天氣還涼,皇后別到處逛了,太醫那不是叫你安胎呢嗎?快點回去吧!朕還有朝事要處理,回頭再去看你。”
  說完,竟甩袖走了。
  我站原地半天,也沒回過味來,今兒這小子怎麼了?吃錯藥了?
  綠籬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我身邊,扶了我的胳膊,輕聲道:“娘娘,咱們回去吧。”
  我“嗯”了一聲,轉身往回走,心裏總琢磨著今天齊晟這小子到底是哪不對勁了,眼看著小宮女被我“整”的這麼淒慘可憐的樣子,怎地連個反應都沒有了?
  又聽得身旁的綠籬壓低了聲音憤憤道:“皇上從那邊過來,顯然是剛去了幽蘭殿,這都算計好了的,倒是小瞧了那賤人,咱們沒去收拾她呢,她倒是敢給咱們上眼藥來了!也虧得皇上現在知道娘娘是什麼人了,不然非又得吃了暗虧不說!”
  綠籬說著說著,回頭又瞥了那一直怯怯地跟在後面的小宮女一眼,聲音陡然興奮起來,湊在我耳邊,壓低著聲音,既緊張又似興奮地說道:“娘娘,奴婢有個主意,有這麼個替罪羊在這裏,咱們正好可以把禍水引到幽蘭殿那賤人身上去!”
  我一時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綠籬沖我擠眉弄眼一番,又用手虛撫了撫肚子。
  我這才恍然大悟,趕緊一把推開了綠籬,叫道:“你快省省吧,她是挖過你家祖墳啊,還是搶過你男人啊?哪來這麼大仇啊?”
  綠籬又驚又懼地看著我,委屈地囁嚅道:“娘娘……”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9:09

☆、第 45 章

  我覺得這是底線問題,決不能被小丫頭的幾句軟話就拉低了。我故作嚴厲地瞪了她一眼,不說話,只轉過身就走。
  綠籬果然閉了嘴,一路上沒再嘮叨我半句。
  一位老前輩曾這樣說過,他說:你若是個講理的人,那麼就千萬比和女人講道理!我此刻深以為是。
  回了宮,綠籬還一直陪著小意,幫我換過了衣裳,然後十分小心地問道:“娘娘,那丫頭怎麼處置?”
  我想了想,吩咐:“叫進來吧!”
  綠籬轉身出去叫了那小宮女進來,小宮女一來就先跪下了,臉色刷白,嘴唇微紫,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也不敢說話,只一個勁地向我磕頭。
  又是磕頭?!
  我頓時急了,高聲叫道:“綠籬!”
  “奴婢在!”綠籬清脆地應了一聲,卷了袖子就要上手,嘴裏還沖我保證道:“娘娘您看好吧,奴婢一定給您出了這口氣!”
  “慢著!”我忙出聲喝止了她,頗為無奈地解釋道:“扶起來,先把人扶起來。”
  綠籬愣了一下,臉上百般得不情願,走過去拽那小宮女,不曾想小宮女卻死活不肯起來,便磕著頭便哭訴道:“皇后娘娘,奴婢錯了,請皇后娘娘饒了奴婢吧!”
  綠籬回頭,很是無辜地看我,那小眼神明白地在說:哪!你看,可不是我不扶她,她自己要磕頭,我能有什麼辦法?
  我沒招,只好自己走了過去,彎下腰柔聲勸那小宮女道:“你這丫頭怎麼就不開竅呢?什麼東西能重要了自己的性命過去?她就是給你再多好處,也抵不過你一條命啊!”
  小宮女終於不磕頭了,緩緩地抬起了頭,愣愣地看著我。
  我一笑,又接著勸她道 :“再說了,她這麼辛苦地把你送進我宮裏,你如果就這樣磕頭磕死了,以後還怎麼往幽蘭殿送個情報什麼的?”
  話音一落,就見小宮女臉色刷地一下子慘白若紙,趕緊又伏□前“砰砰”地磕頭,哭泣道:“奴婢萬萬不敢,萬萬不敢!”
  哎!我就說我不會勸人嘛!我懊惱地看向綠籬,商量:“要不你來勸勸?”
  綠籬便伸手去拉那小宮女,說道:“這人啊,不能光看表面,有的人看著凶,可卻是一副寬厚待人的熱心腸,還有的人雖看著跟菩薩似的,心裏卻是黑透了的,所以啊,誰惡誰善不能只看她是怎麼說的,還得看看她是怎麼做的。那懸崖邊上敢伸手扯住你的人,平日裏就是對你凶些又怎樣,還不是為了你好?而那些一邊念著佛,一邊卻把你往狼口裏送的……”
  “注意正確措辭,”我十分嚴肅地提醒綠籬,“要麼虎口,要麼狼窩,沒狼口這麼說的!”
  綠籬從諫如流,立刻改了口:“對,虎口,那能把你往虎口裏送的人,她就是尊菩薩,于你也是個惡的!”
  我突然又意識過來,哎?我好好的一個皇后宮為什麼要被她說成了是虎口,要說也得是狼窩,是不是?
  綠籬那邊還在勸著:“再說了,就算是派過來做奸細的又怎麼了?誰年少的時候還沒犯過錯誤啊,我也曾經是奸細啊,可皇后娘娘照常信任我啊,連打罵都不曾有過!”
  我插嘴:“綠籬?”
  綠籬頭也不回:“娘娘別打岔,我正給這個妹妹講道理呢!”
  我實在忍不住了,只得伸手扒拉了下綠籬的肩膀,把她轉向了我,問:“綠籬,你是誰的奸細啊?”
  綠籬乾笑了笑,答道:“娘娘,您看我這不是給她打比方呢嘛!”
  我看這丫頭比我還不靠譜,只得無奈說道:“得了,還是我來問她吧!”
  綠籬忙不迭地走了,給我搬了張椅子過來,十分體貼地說道:“娘娘坐下了慢慢問,可千萬別累著了,奴婢下去給您端點熱湯來喝,也好暖暖身子。”
  我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小宮女,怎麼看怎麼不舒服,乾脆又推開了椅子,在她面前蹲下了,咂了一咂嘴,這才問道:“你……餓了麼?”
  就明顯地看著小宮女身子哆嗦了一哆嗦,我於心不忍,伸手揉揉了她的頭髮,說道:“咱們兩個不認識,我說什麼你也不信的,不如就先這樣吧,慢慢處,時間久了也就知道彼此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我起身,叫了人進來帶她下去吃飯休息。過了沒一會,綠籬端了碗甜湯進來,我一看那清清淡淡的湯水,就覺得膩歪,十分真誠地與綠籬商量:“咱能換點葷腥的來不?你家娘娘是有喜了,不是進了尼姑庵了吧?”
  綠籬一臉驚愕的模樣:“娘娘,懷孕的人就得多吃點清淡的啊,見了油膩不是都要吐的麼?”
  我無話可說,只能恨恨作罷。
  過了沒兩日,齊晟真地過來看我了。
  我忙叫了那個名叫寫意的小宮女出來,指著她對齊晟說道:“看看,沒瘦吧?汗毛也不曾少一根的!”
  齊晟這次沒惱羞成怒,只深吸了一口氣默了片刻,揮手叫寫意下去了,轉而問我道:“最近幾日身子可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1:59:36

☆、第 46 章

  “挺好的!”我沒多想,隨口答了一句。就見旁邊的綠籬一個勁地沖我使眼色,眼皮子眨得都跟抽筋了一樣,我忙又加了一句,“就是有時候腸胃不太舒服。”
  齊晟沒發現我和綠籬之間的“情感交流”,聽了神色就有些凝重,問道:“腸胃不好?用不用叫太醫過來瞧瞧?”
  “不用!”我忙擺手,很是不在意地說道:“孕婦都這樣的,吐吐也就習慣了。”
  齊晟眉頭微微地動了動,許久沒有出聲。
  殿中一時有些沉寂,我便沒話找話地問道:“江氏那裏如何?吐得厲害嗎?”
  齊晟像是沒聽到我的問話,只板著張臉問我:“都想吃些什麼?我叫人去給你找。”
  我暗道你總算是說了句人話!張了嘴正要答話,那邊綠籬就輕輕底咳了一聲,我生生地咽了口吐沫,這才困難地答道:“沒什麼想吃的,就想吃些清淡的。”
  不知為何,我就覺得齊晟這小子的嘴角似隱隱地勾了勾,像是藏了一股子壞笑。他也清了清嗓子,這才又問道:“愛吃酸的還是辣的?”
  綠籬忙搶話道:“酸的,娘娘愛吃酸的!”
  齊晟沒理會綠籬,只看向我。
  可不是得愛吃酸的嘛,酸兒辣女嘛!我無力地歎了口氣,答道:“酸的,每頓無酸不歡。”
  齊晟臉上便露出輕快的笑意來,我心中一動,忽地又想到了江氏身上,若她一舉得男還好,若是生個小丫頭出來,那我豈不是還要接著熬?
  這樣一想,我頓時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心中帶著十分的期盼,小心翼翼地問齊晟道:“江氏愛吃酸的還是辣的?”
  齊晟一怔,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注了,過了片刻才冷聲答道:“辣的!”
  我也跟著愣了下,心裏也是頓感失望起來。
  又見齊晟一臉心煩模樣,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安慰一下他,便說道:“酸兒辣女那話也就是人們胡亂說的,都不准的,我娘懷著我的時候特別愛吃辣,人都說得生個丫頭片子出來,可結果怎麼樣?生了我出來偏偏……”話道最後,我一下子驚醒過來,生生地拐了回來,“還——就是個丫頭片子!”
  齊晟面無表情,問:“你到底想說准還是不准?”
  我被他繞的有點暈,試探地問道:“那你說准還是不准?”
  就見齊晟額角上的青筋似又歡快地跳了跳。
  我想了想,張嘴:“皇……”
  綠籬一伸手把果盤塞到了我的懷裏,一迭聲地勸:“娘娘,吃果子,您不總想著這個麼!”
  我轉頭看綠籬:“綠籬,我……”
  綠籬眼疾手快地往我嘴裏塞了一把果乾,笑著說道:“奴婢知道,娘娘愛吃酸的。”
  我就覺得先是舌尖上起了點酸頭,口水頓時旺盛的分泌起來,這一來可不要緊,片刻的功夫,就連腮幫子都是酸的了,我一邊嘬著嘴,一邊叫道:“這什麼玩意?怎麼這麼酸?!”
  “梅子幹啊,娘娘最愛的啊。”綠籬嘴上答著,拼了命地給我使眼色。
  我這才想起對面還坐著齊晟來。
  齊晟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兩根手指捏了一片梅子幹,仔細地看了看,一本正經地問我:“真這麼好吃?”
  我一手捂著腮幫子,痛苦地打道:“真……這麼好吃!”
  齊晟目光從我肚子上轉了一圈,又落回到我的臉上,卻是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便又好心地問了一句:“你用不用給江氏捎點?”
  齊晟笑容僵滯了一下,冷哼一聲道:“不用了,多謝皇后費心了!”
  說完竟再無後話,逕自轉身走了。
  我愣愣地看了片刻,指著殿門問綠籬:“哎?你說他一大老爺們,怎麼就喜怒無常的呢?”
  綠籬那裏還在拍著胸口後怕,半天後才轉過頭來,雙手合什地求我道:“我的娘娘啊,您都快氣得皇上吐血了,快歇歇吧!”
  我冷笑一聲,把懷裏的果盤往桌上一丟,冷聲道:“你少給我打馬虎眼,快點給我想法把肚子裏的這塊假肉去掉,別到了該顯懷的時候再給我綁個假肚子出來!”
  綠籬默了一默,垂頭說道:“娘娘,這事奴婢做不了主,得先去問過老太太。”
  我點頭:“行,那你就趕緊去問過老太太!”
  我這裏只叫綠籬去問過張老太太,不想沒過兩天她竟然把張老太太請來了宮中。
  我一時不覺有些傻眼,只得硬著頭皮見了。
  遣退了隨侍的宮女,張老太太第一句話就是:“大丫頭,看你之前的行事,我只道你長進了,大智若愚了,不曾想你只夠上若愚了,大智卻是沒長多少!”
  我愣了一愣,暗道這老太太說話還真幽默!
  張老太太便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你道那江氏真的是好相與的?她若生子,必然容不下你坐皇后之位。”
  我想了想,決定有些話可不與別人說,但張家的頭號人物卻不能一直瞞著,便盯著張老太太的眼睛說道:“祖母,江氏若真能生子落在我的名下,我做不做皇后又有什麼打緊的?”
  張老太太微愣,掉得快禿了的眉毛輕輕地顫了一顫。
  我咬了咬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說話就把話說透了:“祖母,咱們張家已是樹大根深,作為皇帝的妻族,只能是遭他忌憚,早晚剷除了才能心安。可若張家成了皇帝的母族,那麼……”
  張老太太垂著臉皮沉默片刻,抬眼看我,問:“大丫頭,你真能看破情愛二字了?”
  我咬著牙點頭,自從司命那廝把老子推下雲頭的那刻起,老子想不看破都不成了。
  張老太太又問:“楚王那裏,如何處理?”
  我沉聲道:“我已和他結盟,共輔新君,所以不管那齊晟如何許諾,如何對我示好,父親那裏都不用理會,對楚王相鬥只能兩敗俱傷,白白叫齊晟撿了便宜,咱家只需應付拖延便是。”
  張老太太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我心裏也大松了一口氣。
  送走了張老太太,我一連神清氣爽了好幾日,只一門心思地等著綠籬給我安排個好日子,叫我這皇嗣不用再繼續“懷”下去了。
  誰知綠籬這裏還沒安排好,幽蘭殿那邊卻是突然出事了。
  綠籬像是被流氓從後面追著一般,驚慌失措地從外面跑進來。
  我正啃著糟鴨掌解饞,用手點著綠籬,報復似地訓她:“儀態,儀態,注意一下儀態!”
  綠籬還是沒顧上儀態,只幾步竄到了我的身旁,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娘娘,可了不得了,太皇太后知道了幽蘭殿的事,大怒,已派了嬤嬤帶著藥去了!”
  我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奇道:“江氏又病了?”
  綠籬急得要拍大腿:“不是病了,是那種藥!落胎的!”
  我噌地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罵道:“那不早說!”
  說著扒拉開綠籬就疾步向殿外走。
  綠籬緊跟在後面,嘴裏一個勁地喊著:“娘娘,慢點,注意儀態,儀態。”
  我步子邁得更大,到後面乾脆跑了起來,老子的太后都快沒了,還儀態個屁啊!
  待趕到幽蘭殿的時候,還是晚了。
  殿中空蕩蕩的,太皇太后派的嬤嬤已是走了,只江氏一人對著個棋盤沉默地坐著。
  我看了一眼棋盤旁那個已經空了的藥碗,急了,問江氏:“你真喝了?”
  江氏不說話,只抬頭靜靜地看我。
  我因剛才跑得太快了些,氣都有些倒不過來,一屁股坐倒在棋盤前,氣道:“你傻啊,你就不會拖延一會兒啊,多等一會,齊晟聽到信也能趕來了啊!”
  江氏卻是笑了,問道:“我若不喝,表姐來了豈不是要失望了?”
  我受不得她這陰陽怪氣的腔調,索性也不理會,只低著頭坐在那裏順氣。
  江氏悠閒自得地獨自下著棋,說道:“其實你不用急著來看結果的,這藥我喝與不喝都沒什麼兩樣。”
  我一愣,偏了頭去瞧她。
  江氏唇角微微地勾了下,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看著我的眼睛,緩緩地說道:“因為我本來就沒有懷孕,說我懷孕了,只不過是皇上走的一步棋而已。”她說著,撚起一粒棋子來,“啪”的一聲地落在了棋盤上,笑道:“一粒激得你張家自亂陣腳的棋子而已。”
  我默默地看了她半晌,卻是問她:“你張家,你張家,你在張家吃了多少年的白飯?從來就沒能喂熟過嗎?”
  江氏原本那風輕雲淡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我嗤笑一聲,拂袖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下與江氏說道:“我原本還憐你孤弱淒苦,打算圓你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夢想,不過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
  剛出了幽蘭殿,後面綠籬也追到了,氣喘吁吁地問我:“娘娘,你怎麼跑得恁快?怎樣?可是趕上了?”
  我這時才覺出肋下已是被氣得隱隱生疼來,罵道:“趕上個屁,江氏壓根就沒懷孕,是齊晟耍咱們呢!”
  綠籬一下子愣了,張了個小嘴驚愕地看著我,好半晌才說出話來:“娘娘……你竟然……說粗鄙之言!”
  我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沒憋死過去,只想捧了綠籬的腦袋去搖晃搖晃,你能抓住我句子的重點麼?能麼能麼能?真不能麼?
  我沒氣力理她,繞過了她就走,剛出了宮門卻迎面遇到了齊晟。我一時沒防備,走得又急,差點就直直地撞了上去。虧得齊晟反應迅速,急忙閃身躲避,順勢一伸手撈住了我的腰往邊上一帶,就勢卸了兩人相撞的勢道。
  我松了一口氣,齊晟卻仍是面帶緊張之色,問我道:“有沒有碰到哪里?”
  我擦!這廝太他媽會演戲了,明明知道我肚子是假的,還能裝的這麼像。我忍下了心中一口惡氣,只是說道:“沒事,皇上還是趕緊進去看看江氏去吧,她怕是受了驚嚇,都說起胡話來了。”
  齊晟眉頭微微地皺了皺,我現在連應付他的心情都沒了,只推開了他,轉身走了。
  回到自己宮裏,綠籬很是憂愁地看著我,問:“娘娘,這下咱們怎麼辦?”
  我想了想,狠聲說道:“他們不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嗎?我偏偏不叫他們如願,非得叫他們一生一世一群人不可!選美!我要給齊晟廣選佳麗,以充後宮!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我就不信,齊晟就真能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綠籬聽得傻了,愣愣地問我:“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要選美也是得皇上下詔才能選啊。”
  我剛才氣得急了,一時倒是把這茬給忘了,剛剛燃起的鬥志頓時餒了一半,可又不甘心,轉眼看到綠籬俊俏的小臉,心中忽地一動,低聲問她道:“綠籬,你膽大不大?”
  綠籬拍著胸脯給我保證道:“娘娘放心,只要是為了娘娘,奴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的!”
  我滿意地笑了,點頭道:“那就好,我有個主意,咱們想法騙了齊晟過來,給他下藥,然後……你上!只要有了孩子,我一定給你爭個貴妃做。”
  綠籬這回是真傻了,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立刻給我跪在了地上,甩著花腔地哭喊道:“娘娘,奴婢對皇上絕沒有半點念頭啊,娘娘若是不信奴婢,奴婢這就絞了頭髮當姑子去啊~~~”
  瞧瞧,就這剛才還喊著可以替我上刀山下火海呢!女人的話果然不能當真!
  我被她哭得腦漿子疼,只得叫人進來把泣不成聲的綠籬扶了出去。
  想了想,還是不甘心,便又傳了寫意進來,口氣溫和地問她道:“你說在幽蘭殿的時候,有人說你想要勾引皇上?”
  寫意嬌小的身子便顫了一顫,急忙給我跪下了,磕頭道:“娘娘,那都是別人誣陷奴婢的,奴婢從沒有過丁點非分之想!”
  我忙扶起了她,勸道:“哎?這怎麼能叫非分之想呢,年輕人嘛,就得有點追求才是!”
  寫意身子一軟,重新又癱了下去,跪在地上哭著求饒道:“娘娘,奴婢是真沒有啊!奴婢罪該萬死,奴婢不該騙您,奴婢來這裏的確是要給江姑娘做奸細的,可奴婢還沒來得及往幽蘭殿送一點消息呢!娘娘就饒了奴婢一命吧!”
  我十分無奈,只能又叫人進來把快哭斷了腸的寫意也攙出去了。
  看著空蕩蕩的大殿,我仰天長歎,憤懷激烈。他大爺的,難道要往齊晟與江氏之間插一個人就這麼難麼?
                          
作者有話要說:老子歸來!從此以後多做事,少說話,繼續發揚流氓精神,想什麼時候更就什麼時候更!
還有,那個做夢的筒子,你做的雖然是夢,可夢到的卻是事實!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07:22

☆、第 47 章

  要說還是綠籬夠義氣,在外面哭夠了,還不忘進來安慰我:“娘娘,要說還是您有大智,從一開頭就說假懷孕這事不能做,咱們真的從外面抱個孩子進來,皇上若是知道了,定能以混淆皇室血統為由廢了您不可,到時候就連家裏也要受到牽連。”
  我緊著擺手:“得了,快別大智了,齊晟做個套,你們說都不說一聲扯了我就往裏面鑽,這會子好了,趕緊想轍解套吧!”
  綠籬也是愁眉苦臉起來,為難道:“既然皇上是有心給咱們設得套,那怕是也知道您這是假肚子了,咱們怎麼辦?總不成再假作流產吧?皇上那會怎麼想?”
  齊晟會怎麼想?這向來都不是人類能探索的區域啊!我只要看他怎麼做就成了啊!
  綠籬又有些疑惑,納悶道:“要說皇上也真是的,他那樣擔心娘娘,怎麼看都不像是在糊弄人啊。”
  我暗道你這小丫頭太容易被男人騙,那糊弄人都叫人看出來的話,那還叫糊弄人嗎?
  我左思量右考慮,還是說道:“先把宋太醫的藥停了吧,等月事一來,咱們就報小產了,至於齊晟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綠籬合算了一下,覺得這樣也行,反正按月份我這才不過兩個來月,就是小產了,也不至於要流出個成型的胎兒出來,只要宋太醫那裏收買好了,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我便偷偷地停了藥,第一次熱切地盼望著大姨媽的到來,結果從月頭盼到了月尾,那位大姨媽竟然仍是扭捏地不肯造訪。
  我心裏難免有些著急起來。
  宋太醫又來的時候,我便忍不住問他道:“你給我開得都什麼藥啊?我這都停了快一個月了,怎地也不見有事?”
  宋太醫一怔,意外道:“娘娘停藥了?”
  我點了點頭。
  宋太醫一副後怕不已的模樣,捋著鬍子痛心疾首說道:“娘娘真是太過大意了,也虧得您身子底子好,這才能穩了胎,若是有個一二,您叫老臣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我有些不耐煩,心道殿裏又沒外人,為了保險我連綠籬都趕出去了,你和我還裝什麼裝啊,還穩胎呢,我勾了勾手叫了他上前,低聲說道:“這孩子現在不能有,我問你什麼時候能順理成章地去了他。”
  宋太醫眨巴了眨巴眼睛,捏著鬍子的手指頭便又有些哆嗦,看著我說道:“娘娘,這孩子現在已經有了。”
  我只道他是害怕自己擔責任,便堅持道:“這孩子絕對不能再有!”
  宋太醫連身子都哆嗦起來,顫聲道:“娘娘,這孩子是真的有了。”
  我不理解他為嘛堅持和我擰這個,忍不住眯了眼睛去瞅他。
  宋太醫顫抖著在我面前跪下了,磕著頭,額頭上滾著汗珠子,結結巴巴地說道:“張老太君那裏確是曾與老臣談過些事,老臣也是應了的。可不曾想來給娘娘診脈之前,皇上就召了老臣過去,非但知道您家裏怎麼和老臣說的,就連在哪里見的面都知道了,老臣一個扛不住,就都承認了。”
  我氣得有點牙疼,心裏一個勁地念叨著尊老尊老,這才強忍著沒抬腳去踹他,只冷聲問他:“他怎麼說?”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接著結巴道:“皇上就交代了,既然娘娘盼著自己有喜,那就診出個喜脈來叫您如意就是了。誰知,老臣卻發現娘娘是真有喜了。”
  我覺得腦袋一陣陣地發蒙,強自忍著,聲音也不由地跟著他打起顫來:“你為什麼不早說?!”
  宋太醫很是委屈地看著我:“娘娘,老臣一直都和您說您有喜了啊。”
  我一口氣差點沒噎死過去,又問:“你為什麼不和張老太君說我是真有了?”
  宋太醫更是委屈:“她也沒再問老臣啊!”
  我眼前開始發起黑來,真有種要吐血的感覺了,我覺得此刻再和這老頭待下去我會忍不住掐死他,只得沖他擺了擺手:“走吧,快走。”
  估摸著他也在一直等著我這句話,聽了忙不迭就退了下去。
  我一直默默地坐著,只覺得精神有些恍惚,腦子裏一片空白。
  綠籬輕手輕腳地從殿外進來,低聲問道:“娘娘,宋太醫可是說了什麼時候可以落胎?”
  我抬起頭,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輕聲說道:“綠籬,我是真有了……”
  綠籬怔了。兩人相對,久久無言,我這裏一把帶著幾分恐慌的辛酸淚正要流下的時候,綠籬忽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低聲喚叫道:“哎呀!娘娘,那豈不是都要氣死江氏那賤人了?!!”
  我幾欲吐血,忍不住向後仰倒。綠籬,你還是先氣死老子比較容易一些!
  綠籬一臉急色地撲了過來,急聲道:“娘娘,娘娘,您怎麼了?來人,來人啊!”
  她這一叫來人不好,宮女內侍呼啦啦湧進來一大幫,連帶著把齊晟也招來了。
  
  她這一叫來人不好,宮女內侍呼啦啦湧進來一大幫,連帶著把齊晟也招來了。
  綠籬端著碗燕窩粥跪在我的床前,一個勁地苦聲哀求著:“娘娘,娘娘,您就吃一點吧,再怎樣也是自個身子重要啊!”
  我聽得有些動容,強撐著手臂坐起身來。
  綠籬臉上大喜,立刻過來扶我:“這樣才對,娘娘就算不顧忌自己的身子,總也得顧著腹中的孩子點啊!”
  綠籬,你不嘔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我立馬推開她,重新又躺了下去。
  殿內頓時又亂了起來,正亂哄哄地鬧著,卻又突然靜了下來,齊晟走上前來,站在床前看了看我,淡淡地吩咐:“你們都下去吧。”
  綠籬畏懼地看了看齊晟,又擔憂地看了看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退下去了,臨走時卻是壯著膽子把粥碗塞到了齊晟手裏。
  就見齊晟微微地怔了一怔,然後端著碗在我床邊坐下了,他沉默片刻,突然說道:“其實,這個孩子確是不能要的。”
  這廝上來就說實話,太不像他的風格了,我忍不住坐起身來,警惕地看向他。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苦笑,卻是避開了我的視線,頓了頓,緩聲說道:“可當我知道這孩子真的存在了的時候,我的心裏竟然很歡喜。”
  他這樣一說,我便忍不住松了口氣,他現在還不忘接著糊弄我,可見心裏還是忌憚張家勢力的,那麼我的境況就還沒有到最糟的地步。
  齊晟在那裏繼續煽情:“有時候忍不住會想著這孩子到底是男還是女,長得什麼樣子,像你還是像我,若是生男還好,以後娶了媳婦進家就好,可若是生個女兒,我以後要把她嫁到誰家去?既不能叫她受氣,又不能委屈了她……”
  我從未想過這小子竟然也能如此磨叨,到後面實在忍不住,出言打斷了他:“皇上,咱能先商量一下這孩子到底是生還是不生的問題,成麼?”
  齊晟垂下了眼簾,半天沒說話,只等得我都著急了,這才聽他輕聲問道:“你想怎樣?”
  我見他口氣雖然平淡,可放在膝上的雙手卻已是緊緊地握成了拳,便猜著他心裏其實也蠻緊張的,覺得不管他信不信,自己還是應該向他表一表我的忠心才好,我想了想,便坦誠地說道:“皇上說得對,為了不讓張家勢力過盛,這孩子還是不要的好!”
  齊晟倏地抬頭,死死地盯著我,問:“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這孩子?”
  我先愣後怒,你進門的時候剛說的這孩子確是不能要的,怎地還沒個屁事節的功夫,怎麼就不承認了呢?這還是男人嗎?
  我忍著怒氣,問齊晟:“那你說這孩子到底要不要?”
  “要!”齊晟態度十分堅定,說完了又傾身逼近了我,冷聲威脅道:“你若是敢對這孩子動手腳,我和你沒完!”
  我揚著臉和他針鋒相對,問:“那張家怎麼辦?”
  齊晟爽快承認道:“扳倒了!”
  “那我呢?”我又問。
  齊晟答道:“你將一直會是我齊晟的皇后。”
  我也有點急了,你糊弄小孩子呢?誰信啊!我伸手去推他,怒道:“張家一旦獲罪,我還能繼續做皇后?你當我傻啊?”
  齊晟伸手抓了我的手,身體紋絲不動,只沉聲說道:“你信我,我定能保住你的皇后之位!”
  我一看推不開他,乾脆就往回抽手,嘲道:“你也信我,我定能叫張家只做忠臣良將,世代不反!”
  齊晟終於慢慢地鬆開了手,站起身來,沉默良久之後,忽地輕輕地嗤笑一聲,問道:“你說張家若是知道你這個女兒其實是個假的,會如何反應?”
  我不由愣了下,我擦,你坐上皇位了,這就想著用這個威脅老子了?我從床上跪坐起來,正經答道:“張家這一輩只生了張芃芃與張二姑娘兩個嫡女夠格做皇后,若是以前吧,他們知道了我是假的,估計就會想法除了我,然後送了二姑娘來做這個皇后。可如今呢……”
  齊晟看著我,很是配合地問道:“如今怎樣?”
  我冷笑一聲,說道:“如今張二姑娘與賀秉則怕已是生米做成了熟飯,張家自然不敢把這頂綠帽子戴到皇上頭上來!”
  齊晟神色一變,定定地看著我。
  我覺得還不解氣,又笑道:“不過呢,話也不能說太絕對了,就算張二姑娘是賀秉則的情人又怎麼樣?江氏還是趙王的媳婦呢,皇上一樣不是把她藏到了幽蘭殿麼!皇上是天下之主,肚中能容天下人的!”
  齊晟的臉色已是鐵青,眼中似都能冒出火來了。
  我一時不覺有些害怕,想這小子別再一下子就被我氣死過去了。轉念一想,其實就這樣氣死了也還不錯,雖然做不了太后了,可若是扶持了茅廁君登基,起碼也算有個擁立之功,就算是做給世人看,他也不能虧待了我這個前皇后。
  這樣一想,便恨不得再說幾句惡毒的話來氣齊晟,可還沒張嘴,卻忽覺得小腹猛地一痛,便忍不住“哎呀”了一聲,彎下了腰。
  齊晟一步沖了上來,急聲問道:“怎麼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07:51

☆、第 48 章

  我這手都捂肚子上了,還問我怎麼了!你眼瞎看不到嗎?我捂著肚子栽倒在床上,沒好氣地答道:“我肚子疼!”
  齊晟臉色更是緊張起來,忙叫了綠籬進來,又吩咐人去傳太醫。
  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宋太醫一溜小跑地從外面回來了,一進殿門就先問綠籬:“可曾見紅?”
  聽綠籬回答沒有,宋太醫明顯地松了口氣,這才過來問我具體哪處腹痛,上前給我診脈。
  齊晟一直負手立在床邊,也不說話,只繃著嘴角看宋太醫。
  宋太醫手指還搭在我的腕上,沉吟不語。
  我腹中的那陣痛感已經是過去了不少,見狀不覺有些奇怪,忍不住低聲問宋太醫道:“怎麼了?是不是胎像不穩?”
  宋太醫額頭上就滲出細微的汗珠出來,眼角偷偷地瞥了一眼齊晟,轉而壓低了聲音問我:“娘娘,您可曾吃過什麼東西?”
  我一愣,還未作答,守在旁邊的綠籬已是嘴快地答道:“娘娘自從早上起來就一直沒吃東西,只吃了半個翠山火龍谷那邊貢的半個香瓜。”
  那香瓜又脆又甜,我本想是全吃了的,結果綠籬生怕我吃壞了肚子,強行地收走了半個。
  宋太醫臉上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小心地看了看我,又用眼角瞥齊晟,就是吭吭哧哧地不說話。
  一旁的齊晟等得不耐了,冷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暫無大礙,”宋太醫忙答道,卻是看向我,用商量的口氣問道:“要不,再給娘娘開點安胎藥吃一吃?”
  這話一說,傻子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很是無奈地揮了揮手,“算了吧。你還是趕緊下去吧。”
  宋太醫聽了這話如遭大赦,又小心地瞥了一眼齊晟,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我也偷眼打量齊晟,發現那小子的臉色著實不妙,便趕緊吩咐綠籬道:“快把那香瓜給皇上拿來嘗嘗,味道的確不錯!”
  話音一落,齊晟的臉色又黑了三分。
  綠籬偷偷地瞄了我一眼,轉身出了殿門。
  齊晟這才轉過身定定地看我,我硬著頭皮和他對視,忽地發現這小子的瞳仁明明黑得幽深,卻又隱隱地透出些藍頭來。我一時不覺看得有點怔了,就聽得齊晟低聲對我說道:“再信我一次!”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信!我一直都信!”頓了頓,又試探地問道:“齊晟,我能問你件事麼?”
  齊晟眼眸一亮,連帶著那抹幽藍也隱隱跳躍起來,他微微揚了下頜,問我道:“你想問什麼?”
  我遲疑了一下,小心地問道:“您祖上可是有胡人的血統?”
  齊晟怔了。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你瞳孔帶著點藍頭,這不像是純種的南夏人啊,祖上有胡人的親戚?”
  估計是我這問題問得他有些尷尬,齊晟沒有做聲,只靜靜地看著我,眼中的藍色卻是越發地幽深起來。我不由看得嘖嘖稱奇。齊晟那裏卻是忽地嗤笑了一聲,仰著頭閉上了眼,好半晌才轉頭向我看了過來,輕聲說道:“芃芃,你很好,做的真的很好。”
  他這樣一誇,卻是誇得我心虛起來,我忙謙虛道:“不成,不成,還差得遠,還得多向你學習,好好學習!”
  忽聞的一陣清香飄來,我抬眼,就見綠籬那邊端著一個切開的香瓜輕手輕腳地進了殿,我樂了,忙伸手招呼齊晟道:“嘗嘗,真挺不錯的!送來的不多,我就沒叫他們往別處送,全在我這了。”
  綠籬卻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小心地把果盤端到了齊晟的面前。
  齊晟便彎著唇角露出一抹淒苦的笑意來,輕輕地抬手,卻是一把掀翻了綠籬手中的果盤。純銀的果盤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綠籬膝蓋一軟,立刻就在齊晟面前跪下了。
  齊晟卻是轉過頭來,看著我輕聲說道:“你好好養著吧,這孩子若是有失,我就拿你整個興聖宮的人給他陪葬!”
  輕飄飄地說出這樣一句威脅的話之後,便又是習慣性的拂袖就走。我已經習慣了他此等幼稚舉動,早都見怪不驚了,只歎了口氣。
  就聽得那邊的綠籬也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問她:“你歎什麼氣?”
  綠籬答:“奴婢歎娘娘能把皇上氣成這個樣子,可見皇上這次對娘娘是真的上心了。”
  我看著地面上滾得亂七八糟的香瓜,許久沒有出聲。
  綠籬便又問我:“娘娘歎什麼?”
  我轉而問她:“你說這女人生孩子是不是特別疼?”
  綠籬聞言半天沒說話,然後起身走到了我的床邊,蹲□來看向我,輕聲道:“娘娘,咱們就再信皇上一次吧。”
  我也看著綠籬,反問她道:“你信一個帝王會突然變成情種麼?”
  綠籬微微地張著小嘴,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笑著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叫她合上了嘴,說道:“丫頭啊,別傻了,齊晟他不是情種,他就是曾經情種過,那物件也不是張芃芃!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趕緊地,把地上的香瓜都撿起來,洗洗看看還能吃不!”
  一番話說完,綠籬已是聽得呆了,我卻只覺得心神俱疲,只想躺下了大睡上一覺,同時好好地想一想,江氏肚子的孩子突然就到了我的肚子裏,我該怎麼向茅廁君交代呢?
  齊晟那裏像是鐵了心要我生下這個孩子,非但每日裏都要叫宋太醫過來給我診脈,還給我宮裏送來兩個嬤嬤過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基本上就等於是把我給監視起來了。
  對於這種正處於更年期的面容嚴肅的中年婦女,我十分地深惡痛絕,更別提一看到她們,我就想我要在不久的將來生個娃娃出來。我直接吩咐綠籬把人給齊晟退回去,不曾想綠籬與寫意一邊一個抱了我的腿,哭求道:“娘娘,您就當可憐可憐奴婢們吧,千萬別再使性子了,皇上派來的人,怎麼能往回退啊!”
  我被她們抱住了,一步也動彈不了,脾氣卻是越發焦躁起來,生孩子不是便秘,忍忍也就過去了,這得多大的地球引力才能生出那麼大一孩子來啊!我只一想上一想,我都覺得膽顫。
  就這樣心神不定地熬到端午,小腹處已是隱隱地突出些來,齊晟對我的看管這才松了些,於是在一年一度的擊球賽上,我也終於見到了茅廁君,只是兩兩相望隔得甚遠,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沒機會眉目傳“情”。
  這一年,齊晟要在高臺上主持球賽,沒了他的摻和,趙王也終於脫離了那身綠色,穿了一身金黃。
  這一年,江氏在幽蘭殿裏自苦自憐,沒了她的上場,球賽進行的很是順利,一直沒人落馬受傷。
  這一年,我也不用惦記著怎麼掩飾自己低劣的騎術,安心地坐在了寶津樓上看我的美人。只是,今年的寶津樓上卻遠不如去年的時候熱鬧。
  寶津樓上的大小美人們已是換了一茬,先帝的花花草草們只剩下了幾株開了花結了果的,其餘的都不知去了哪里。齊晟的花草還不夠多,寶津樓上頓時顯得空當起來。
  顯然太后也是注意到了此處,很是語重心長地教導我說:“皇后啊,我知道你這陣子有身孕,精力難免不濟,不過皇帝那你還是要操心照顧的,他專心政事自是祖宗庇佑,南夏之幸,可後宮裏還需子嗣旺盛才好!”
  我覺得她這話才是說到了我心坎裏去,忙點頭道:“母后說的是,我也一直打算幫皇上選些良家女子進來,以充後宮,又怕皇上面子嫩,不肯應,正想著去請母后的旨呢。”
  太后聽了,臉上便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不曾想太后之上還有太后,太后還沒來得及說話,太皇太后已是不緊不慢地說道:“皇上剛剛繼位,年紀又輕,皇后這裏又有了身孕,不用緊著選秀,先過上兩年再說吧。”
  這話一出,我明顯地看著太后的臉色一沉。
  我琢磨了一琢磨,便又沖著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說的也是!”
  太后那邊就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
  我又接著說道:“不過皇上身邊還只東宮裏跟過來的那幾個,的確是人少了些,依我看既然先不大選,不如就先在宮裏挑幾個模樣性情都好的放在皇上身邊。”
  這回太后學精了,不等她婆婆開口,立即應聲道:“好!皇后這主意好!我看就這樣辦吧!”
  我也沒給太皇太后拒絕的機會,忙高聲吩咐綠籬:“立刻通告後宮,把所有貌美賢淑的宮女名單都報到興聖宮去,我要一個個地仔細挑,總得挑幾個叫皇上滿意的!”
  說著又看向太后與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母后,您二位可別怪芃芃手長,您那宮裏若是有好的,我可是也要替皇上求去的!”
  太后滿臉堆笑,直道:“皇后賢良。”
  太皇太后卻是只微微笑了一笑,沒有應聲。
  那邊球場上球賽已是結束,齊晟騎著高頭大馬在球場上耍了一陣子帥,然後便馳到了寶津樓下,從馬上一躍而下,就一身勁裝地快步上了樓,先向太皇太后與太后請了安,這才一抬屁股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沖著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卻偷偷地瞄向了樓下正往這邊走的茅廁君,心中合計著,這個時候若是下去,沒准還能與他說上一句話。
  這樣想著,我便乾脆站起了身,齊晟不知我要做什麼,還順手扶了我一把,低聲問道:“怎麼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低聲道:“三急之一。”
  齊晟微微怔了一怔,眼睛裏就帶了笑意。
  我略略一點頭,帶了身後的綠籬不露痕跡地往樓下走去,果然就在樓梯的拐角處與茅廁君碰了個正著。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08:15

☆、齊晟小盆友的生活隨筆(一)

  齊晟小盆友的生活隨筆(一)
  
  泰和十一年,十月十二。我說皇后為什麼會突然叫我陪著她去御花園賞花,原來竟是準備了這麼一場戲給我瞧。
  張氏真蠢,就真的上了皇后的當,還真與江氏爭執起來,齊齊落了水。到底是誰對誰錯?……不管了,這個時候,我只能選擇救江氏。
  
  泰和十一年,十月十五。皇后扣了江氏在興聖宮,說是要處死她,沒法,我只好陪著老五一同在興聖宮外跪著,地上真他媽的涼!
  想不到張氏竟然也來了,稀奇!她竟然也懂得什麼叫大局了?
  皇后終於把江氏放了出來,我也跟著老五沖了上去,不過老五手還快,趕在我之前把江氏抱了過去。
  架著江氏出來的那個小太監一直往我這瞄著,我故意慢慢地收回了手,握緊了圈。不過,江氏的臉色的確慘白,我突然有些不忍,她成這個樣子,到底是為了我。
  
  泰和十一年,臘月初八。我從江北大營返回盛都,張氏帶了東宮那一夥子女人在宮門外等著我。
  開始時她一反常態,沒把眼神黏我身上,倒是時不時地去瞟黃氏幾個,我還道她長進了不少,沒想到一進了殿她就現了原形,當著宮女的面就挑逗於我,竟然還想著再用一次催情藥,這女人果然是胸大無腦!
  
  泰和十二年,元月十五。張氏穿了一身的大紅,很樂呵,還有心思和小宮女看玩笑。她當我不知道紅配綠是狗臭屁嗎?
  一路上,她卻挺安靜,也不黏我,我頓感欣慰,這女人總算是長進了些。
  進大殿前,我牽起了她的手,她還明顯地遲疑了一下,然後看都不敢看我一眼,突然間,我很想笑。
  江氏依舊消瘦,俏生生地站在那裏看著我,明明說好了要做戲,可是卻有些不忍心回應她的眼神,我是不是太對不起她了?
  張氏很出人意料的淡定,竟然和老五僵持起來。
  還虧得老九出來圓場,不過,他和張氏怎麼還眉來眼去了?還三六曲,三六一十八,不就是十八摸嗎!真當我不識數嗎?
  皇祖母一如既往地喜歡張氏,還將我兩個的手放在了一起。張氏很害羞的樣子,不過回到席上卻是很激動,抓著身旁小宮女的手都不鬆開了。我看到了!
  江氏給我做了眼色,我偷偷地離席,跟她到了太液池邊上。江氏把老五平日裏與大臣們的來往記錄交給了我,還不及說別的,就聽得有腳步聲從林子裏傳了來。還是江氏聰慧,立刻把話題引到了張氏的身上去了。
  張氏真蠢,也不想想為什麼會有人引她來這裏。
  還要,楊嚴,你當你上了樹,我就不知道了麼?
  
  泰和十二年,元月十七。
  性格突然大變,又突然會唱了稀奇古怪的歌曲,宮中守衛森嚴,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就換了一個人進來的……張氏在搗什麼鬼?
  這世上真的有換魂這種事嗎?真的有喬氏那樣的人存在?
  可為什麼現在的張氏更沒腦子了?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就敢放聲大唱,荒唐,真是荒唐!禁足她三個月!叫她好好學學宮裏的規矩!
  另,那曲調可真難聽!
  
  泰和十二年,五月初一
  打岔,絕對是故意打岔,我和她說大小,她非要和我扯黑白!
  這人絕對不是張氏!原來的張氏絕對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竟然還是個軟硬不吃的女人,怎麼辦?沒辦法,先認下吧。看她的談吐,以後若是做了皇后,雖然言行可能會荒唐些,可心胸卻是有的,倒是個不錯的皇后。
  只是眼下她會不會壞我的事?現在絕對不能給張家搖擺的藉口!
  我輕易不許人諾言,中了邪一般竟然許了她,她竟然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我不生氣,不生氣,祖父說過,不論事情到了何種地步,生氣都是最沒用的,只能叫人頭腦混亂。
  還不如原來的張氏叫我省心呢!
  笨,笨得要命,竟然還不會斷句!足足看了一個時辰,竟然連親媽都沒認出來!
  我能掐死這個女人嗎?
  
  老五和江氏到得真早,老五神態輕鬆,看樣子我交代他的事都辦得妥當了。江氏怎麼又穿了一身的白?不好看,有點晦氣!
  張家的人很懂事,把院子安排在了紫竹林邊上,見那些人的時候能方便了不少,只是張氏太叫我生氣,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我偏不信問不出你的來歷來!
  好吧!我暫時認了,我以後再問!
  江北的人終於來了,江氏掩護著我進了紫竹林,與那些將領談了半晌,出來的時候江氏還站在外面等著。這是一個懂事的女人,一直很懂事。
  往外走的時候,江氏說她心中從來就只有我。
  我突然覺得挺對不住老五,既要用他,又要防他,還要他背著這樣一個名聲。
  
  泰和十二年,五月初二。
  江氏今天終於沒有穿白!太不容易了!
  張氏眼神很飄忽,一會看老九,一會看楊嚴,時不時地還瞄兩眼我,她心裏一定有事!
  張放老匹夫竟然還威脅我!你真當我沒了你張家就坐不上大位不成?
  張氏怎麼會和老九坐在一起閒談?她還低著頭,一派害羞之態。她有多久沒在我面前露過這樣的情態了?心裏突然很惱火。
  她竟然還敢和我叫板!紫竹林怎麼了?這個蠢女人真不知道老五昨晚上為什麼去找她嗎?
  作者,我真的不能掐死她嗎?
  那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寵倖她一回吧!
  ……
  感覺很奇妙,原來女人在床上也可以是這麼的……熱情奔放?
  可這算她睡我,還是算我睡她?
  不過,酒醒之後的她可……真害羞,一時慌的連褲子與裙子都分不清了,我突然覺得她也沒那麼叫人厭煩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張氏了。
  可是,她到底是誰?盡然還知道威脅我了。
  笑話!
  另,女人果然還是脫光了更可愛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介是惡搞,介是惡搞,其實這個文就是一個惡搞文……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08:39

☆、第 50 章

  茅廁君抬眼看向我,眼中泛起溫和的微笑,側身避到了一旁,“皇嫂。”
  我看著他,忽地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了。這事還真沒法解釋,不知怎地,我忽然覺得有點心虛,在與茅廁君錯身而過的時候,只低聲說道:“此事所料未及,非我所願。”
  就見茅廁君神色微微一怔,隨即便也輕聲應我道:“我信你。”
  我那步子便不由得頓了頓,心中對茅廁君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原來這位老兄才是手握小金人的實力派影帝,別的暫且不說,只憑他輕輕吐出的“我信你”這三個字,就不知能哄騙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去。
  再下得幾階樓梯,樓下有人低著頭“噔噔噔”地往上跑來,直到我近前了才猛地停下了,抬臉看了我一眼,面上立現驚恐之色,然後毫不猶豫地扭頭就往下跑。
  我低聲喝道:“楊嚴,站住!”
  前面已是跑出去幾步的楊嚴不情不願地轉回身,揚著臉向我看來,做出一副驚喜模樣,叫道:“呀!皇后娘娘,咱們可是有許多日子沒見了,您身子可好?”
  自從宛江我把他推下船之後,我與楊嚴再沒見過,可不是許多日子沒見了麼!我緩緩點頭,扶著綠籬的手邁下了最後的幾階樓梯,繞著楊嚴看了兩圈,笑著問他道:“是有些日子沒見著了,你這是一直都留在泰興呢?”
  楊嚴的額頭上見了汗光,忙點頭道:“正是,正是。”
  我探身湊近了他,低聲問:“還在宛江裏學鳧水呢?可是有了點長進?”
  楊嚴抬了胳膊用袖口抹著額頭上的汗,連連答道:“長進了,長進了。”
  報復這事越是吊著越會叫人寢食難安,我笑了笑,沒再理會楊嚴,轉身走了。果然,沒走得幾步,楊嚴那裏就從後面追了上來,很是驚愕地問我道:“就這麼完了?”
  我笑著回答:“沒完啊。”
  楊嚴這孩子訝異地揚了揚眉毛,糾結地看著我,等著我的後文。
  我卻只對著他扯了扯嘴角,扶了綠籬去了寶津樓後的廂房,不過本就沒什麼尿意,打了轉便出來了,卻不願再去樓上和齊晟等人做戲去,索性叫人給樓上送了個信,我卻是帶著綠籬回了宮。
  待到晚間,多日不來興聖宮的齊晟突然來了,步態竟還有些踉蹌,顯然是喝了酒。
  我不覺有些意外,綠籬倒很是高興,歡歡喜喜地給齊晟上了茶。
  齊晟擺了擺手,示意綠籬她們都下去,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賀秉則求我給他賜婚。”
  我愣了一愣,問:“和張二姑娘?”
  齊晟面上已是帶了些酒意,眼眸卻是水洗一般的清亮,輕挑著唇角笑了笑,“沒錯,他說他不能委屈了張二姑娘,想明媒正娶她。”
  我一怔,我只是鼓動了張二姑娘去勾引賀秉則,想叫賀家和張家扯上了關係,想不到賀秉則這小子竟然敢到齊晟這裏來求賜婚。
  沒想到,實在沒想到。
  齊晟斜睨我,問:“怎麼樣?有什麼想法?”
  我欽佩地點了點頭,答道:“佩服,想不到他竟然還是個重情重義的情種!”
  齊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又問:“還有別的嗎?”
  我想了一想,正色答道:“張二姑娘果然手段高超!”
  齊晟冷笑一聲,隔著桌子傾身逼近了我,盯著我說道:“你還要裝傻?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我琢磨著,這小子可能是受了賀秉則的刺激,要惱羞成怒了,秉著沉默是金的原則,我老實地閉上了嘴。
  誰知齊晟卻是不肯善罷甘休,竟然伸了手來摸我的臉,聲音忽地落寂下來,低聲喃喃道:“你們張家的女人,是不是都這樣有手段?”
  我跟長了毛一般,只覺得渾身難受,忍了忍,沒忍住,一邊去拽齊晟的手,一邊問道:“你這是誇我,還是誇張芃芃?我覺得這個問題十分有必要澄清一下,首先,我不算是張家的女人,江氏也不是張家的人;其次,以前的張芃芃還真算不上有手段,她但凡有江映月一半的本事,也不會落了那麼個下場。”
  齊晟身子一僵,緩緩地收回了手。
  我心裏一驚,懷疑准是自己懷孕懷得內分泌出了問題,要不怎麼也像個娘們一樣唧唧歪歪起來了?說話哪有這麼專揭短的,這不是生生地打齊晟的臉嘛!
  我小心地瞄了一眼齊晟,見他只是垂著眼簾沉默,便想著許還有個挽回的機會,趕緊彌補道:“不過皇上說得也不錯,張家的女人從老到小,是都挺有手段的。”
  齊晟默然不語。
  我咂了一下嘴,決定還是和齊晟站在同一個立場上說話比較好,忙又憤憤道:“豈止是有手段,簡直是奸詐狡猾!”
  齊晟還是沒反應,又過了片刻,這才站起身來。
  我忙也跟著站起身來,問道:“這就要回去了?不再坐一會了?”然後不等齊晟答話,便極為熱情地笑道:“我送您出去!”
  齊晟張了張嘴,又合上了,轉身一言不發地往殿外走,走到門口時卻又頓了頓,轉回了身看向我,說道:“你跟我來。”
  
  我立刻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叫尼瑪臉上笑得這麼燦爛,叫尼瑪獻殷勤送到門口來!
  我強笑著,推辭道:“天都這麼晚了,外面夜涼,皇上有事還是明天再說吧。”
  齊晟卻定定地看著我,吩咐垂首侍立在門口的綠籬道:“給皇后拿件披風來。”
  綠籬十分歡快地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內殿,眨眼功夫就給我拎了一件大紅的穿金線繡五彩鳳凰的披風出來,卻沒遞給我,反而是交到了齊晟的手中。
  她那點小心思我不用猜都知道,便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綠籬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明媚,垂手退到了一旁。
  齊晟抖了披風來給我系好,順勢就拉了我的手,淡淡說道:“走吧。”
  說完便拉著我向外走去,我強忍著心中的怪異之感,跟著他轉朱廊,繞曲徑,過小橋,爬假山,最後終於到了太液池旁玲瓏山上地勢最高的一處涼亭。從這裏望下去,半個盛都城皆都進入了視線之內。
  齊晟默默地看了看城中星星點點的燈火,轉頭問我道:“感覺如何?”
  我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鎮定答道:“風有點大。”
  齊晟借著月光看了我兩眼,輕輕地扯了扯嘴角,複又轉過頭去,忽地問我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想了想,答道:“還是張芃芃吧。”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除了叫這個名字別無選擇。
  齊晟握著我的手微微一僵,卻沒轉頭看我,默了片刻,這才說道:“好,那我就還叫你芃芃吧,你可知道這個名字的由來?”
  我駭了一跳,下意識地問道:“難不成這你也知道?”
  齊晟不理會我的誇張,只笑了笑,輕聲說道:“我行其野,芃芃其麥。”
  我沉默著,靜靜地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
  齊晟轉過頭來,問我道:“為什麼不問問為何會取之這兩句?”
  我也看向齊晟,面容平靜,正色說道:“我能不能先問另外一個問題?”
  齊晟聽我這樣說稍稍有些意外,卻仍是點了點頭,“你說。”
  “你先告訴我這兩句是個什麼意思!”
  齊晟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半晌之後卻是大笑出聲,驚得候在遠處的小太監與侍衛齊齊地墊腳向這邊看了過來。
  我有些惱羞成怒,冷淡地看著他,心中十分痛恨這種動不動就掉書袋拽文的人,你不會好好說話麼?
  好半晌,齊晟才止住了笑,眼睛卻已是亮晶晶的,微笑著解釋道:“這是詩經中的兩句話,大概意思是我行走在田野間,田野裏的麥子長的十分茂盛。因成祖心中那人名字中帶個‘麥’字,你降生的時候偏好那人又在張家,成祖便給你賜了這麼個名字。”
  “嗯,”我點頭,“明白了,成祖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在張家的園子時不時地見到那人,是不是?”
  齊晟笑著點頭,“你其實很聰慧。”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問道:“這名字的由來太皇太后怕是不知道吧?”
  齊晟頗有些意外,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還用說?若她知道自己丈夫心裏一直想著的是另外一個女人,怕是早就把我這把綠油油的麥子給拔了,還等叫我好生生地活到現在?”
  齊晟面容沉靜下來,若有所思地看我片刻,輕聲問道:“你這樣想?”
  我不以為然地攤了攤手,笑道:“不是我這樣想,是女人們都這樣做。”
  齊晟又看著我沉默下來。
  我有些困了,又煩他這種說一句話歇半晌的聊天方式,便說道:“關於皇上和張氏的事情,您之前已經和我說過了,我都記著呢,時間也不早了,咱們改日再聊,都回去洗洗睡了吧。”
  說完不等他開口,我便率先轉身向亭外走去。人還沒出亭子,卻聽得齊晟在後面說道:“我今天想和你說說江氏的事情。”
  我腳下頓了頓,轉回了身笑著看向他,“那也等改日再說,成不成?大晚上的不睡覺,不利於養生的。”
  齊晟看著我半晌沒說話,好半天才淡淡地問道:“你是不是想氣死了我才滿意?”
  我心中一驚,嚇,怎麼又被他看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事情多,沒精力碼字,而且抽空修了修太子妃的前面,bug太多了,細節上也小小的改動了些。大家不用每天來刷了,隔上個三五天來一次就行。心急的人可以先放一放,等完結了再看。
另外,有些不太理解,要說阿麥那種憤青的文吧,大家看激動了吵兩句很正常,可太子妃這樣一個歡快的都不靠譜的文了,怎麼還會有人能看得如此暴躁呢?
來,深呼吸,跟著我一起念: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09:04

☆、第 51 章

  可被他看出來是一碼事,從我嘴裏說出來又是一碼事了,所以我一時無言,只能沉默以對。
  齊晟轉回身去,靜默片刻,忽地沒頭沒腦地開口說道:“我和她是在張家認識的。”
  我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她”指的就是江氏了。
  我“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見齊晟那裏又是沉默下來,索性往回走了幾步,裹緊了身上披風在亭子的圍欄上坐了,抬頭看向齊晟的側臉,很是捧場地問道:“然後呢?”
  齊晟頓了頓,繼續說道:“那時她剛到張家不久,因為張家這一輩裏女兒極少,張老太太就把她安排在了張氏的隔壁院子,平日裏就陪著張氏一同讀書,習女紅。一次我陪著成祖去張家的園子遊玩,就見到了她。”
  我實在不覺得這故事有什麼離奇之處,無非就是有點灰姑娘的調調,和咱們男同胞們整日裏嚮往的窮小子與富家女的愛情傳奇大同小異。只不過現實中王子娶得大都是公主,富家千金也都嫁了官二代,所以,齊晟和江氏的愛情也註定只能開花而不能結果了。
  我忍不住低歎著搖了搖頭。
  齊晟略有些驚訝地瞥了我一眼,不過卻沒說什麼。
  雖然這故事聽著毫無新意,不過本著要做一個好聽眾的原則,我還是及時地問了一句:“然後呢?”
  總算能有句話中了齊晟的心意,他頓了頓,又接著講道:“當時張氏雖然已經十二三歲了,可因自小是和我熟識的,所以張家並不拘著她,她知道我去了,就又去找我玩耍。江氏就跟在她身後,人看起來幹幹瘦瘦的,總是微微地低著頭,和愛說愛笑的張氏截然不同。我一直不喜張氏的嬌蠻,不自覺地就對江氏多看了幾眼,張氏見了便記恨上了她,時不時地就要去找她的麻煩,可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是回護江氏。”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然後呢?”
  齊晟答道:“我當時只覺得江氏比張氏大度,明事理,如果她做我的妻子,以後定然會成為一個好皇后。”
  這話我聽了卻不由咋舌,一要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皇后,能成為好皇后麼?不過,這話卻不能問,於是我便又問道:“然後呢?”
  齊晟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我卻立了張氏做太子妃,江氏選擇了嫁給老五。”
  我很配合地問道:“為什麼?”
  齊晟輕聲答道:“因為成祖在世時太過寵信我,每次去軍中都會帶上我,以至於先皇繼位後對我頗為忌憚,他又喜歡老九,宋後便一直想著改立老九為太子。我的處境很艱難,感情於我太過奢侈了。老五和我關係一直親密,我們兩個便商議了,與其這樣整日裏如履薄冰,不如先自己示弱,置於死地而後生。我倆關係首先因江氏而決裂,先叫老九他們對老五先放鬆了警惕,然後再由老五替我聯絡軍中將領。”
  我恍然大悟,同時對趙王那倒楣孩子更加同情起來,這事搞得,你說找個什麼藉口不好,非得給自己腦袋頂上戴頂綠帽子不可麼?”
  “因為江氏的事情,張氏一直同我鬧,先皇也幾次把我叫過去訓斥。可他雖生氣,心中對我卻是放下心來,因為我和張氏不和,張家便不會與我齊心,再說一個只顧兒女私情,絲毫不顧私德的太子,對他也沒有一絲威脅,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抓住這個把柄廢了我。”
  我不覺有些驚訝,想也沒想就問道:“他是你親爹,沒錯吧?”
  齊晟一愣,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我琢磨了一琢磨,也覺得自己這話有些不對勁,忙又解釋道:“我的意思說他看起來真不像你親爹。”
  齊晟眉頭皺得更緊,月光之下,那張臉都黑漆漆的了。
  我一緊張,舌頭都開始打結了,越著急越說不清楚,“先皇就是你親爹!絕對地!不!不!不!不是這麼說,應該是……”
  “夠了!”齊晟突然冷聲喝道。
  我自覺理虧,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兩人對著靜靜地相了會兒面,我這裏剛要張嘴,齊晟已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我急忙舉手聲明道:“我想問然後呢?然後呢?”
  不知齊晟那廝想到了些什麼,忽地看著我笑了,過了片刻才斂了臉上的笑意,轉過頭去不再看我,只淡淡地說道:“我與張氏講過,我與江氏牽扯不清是事出有因,她既然已是嫁給了老五,就是我的弟媳,我不可能與她再有私情。可張氏卻不肯信,事事針對江氏,後來終於發生了落水那事。再後來,你便都知道了。”
  我沒多想,又接著問道:“然後呢?”
  他微微怔了怔,想了想,才低聲說道:“後來我才知道,因為我的緣故,老五對江氏因愛生恨,幾乎將她折磨至死。她受了這許多的罪,卻從不肯向我抱怨半分,”他的聲音越發低沉了下來,到最後幾近自言自語,“本就是我對不起她的,她為我不顧生死,我卻只能給她一世衣食無憂。”
  聽到這,故事實在不用再講了的,可是我一時問順了嘴,想也沒想便又問道:“然後呢?”
  齊晟轉頭看我,嘴角又往下繃了下來。
  我頓時反應過來,直恨不得拍自己大腿。你說這事搞得,故事聽到這個時候要麼該鼓掌叫好,要麼該搖頭歎息,哪有想我這樣沒完沒了問“然後呢”的啊!
  我實在是困極了,只想著早點解脫能回去睡覺,見他如此神情,忙試圖彌補,一面不停地搖著頭,一面拉長了聲音歎息道:“唉,明明是一場好姻緣,卻這樣男另娶女別嫁,可惜可歎,造化弄人啊!”
  話一說完,這下可好嘛,齊晟的臉是真黑了。
  
  齊晟默默地打量了我許久,這才問道:“芃芃,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在裝糊塗?”
  我挺煩他這種凡事都不肯說透,非要你自己去理解的習慣,我低頭琢磨了一下,抬頭看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想表達些什麼呢?”
  齊晟瞅著我,不說話。
  我琢磨著他是沒聽明白,便又換了個說法:“換句話說,你想叫我做到個什麼程度呢?比如,幾天見次面?見面的時候要說幾句話?熱情點好還是冷淡點好?若是微笑的話,嘴角往上彎到個什麼程度你最滿意?”
  齊晟還是沒說話,只胸口起伏的厲害。
  我還真怕他跟個蛤蟆似的再氣炸了,索性全都敞開了說道:“齊晟,其實你說的那點事我聽得挺明白,你無非就是想說明,不管是你為了權娶了張氏也好,還是迫於勢捨棄了江氏也好,你都是無奈的,你本質上還是一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漢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對得起的那個張氏已經死了,你對不起的這個江氏卻好好地活在宮裏,這就是事實啊!你現在要扳倒張家了,於是,你又要來給我下套了。是不是?”
  齊晟雙拳緊握,立在那裏默默看我,好半晌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冷聲問道:“你這樣想?”
  我腿空的時間久了,覺得有些麻脹,忍不住抬了一條腿放到了欄杆上,抬眼看齊晟,“不能怨我這樣想啊,你一直這樣做啊,老兄!我說齊晟啊齊晟,你這一輩子能別指著女人活著麼?你好歹也學了那麼多的帝王心術治國之策,難不成就記住了一個美人計?別介啊,還有三十五計呢!”
  齊晟盯著我,只是問:“芃芃,你恨我,是麼?”
  我覺得這問題問的很微妙,回答起來有些難度。我想了想,決定換個思路來解決問題,便爽快答道:“不恨,我挺理解你的,這是真話,換我做你的位子上,我也得剪除張家的羽翼。可我現在是皇后啊,是出自張家的皇后啊,你剪除張家的勢力,就等於拔我的毛啊,我能怎麼樣?你拔一根,我叫一聲痛快?”
  齊晟不答話。
  我咂了咂嘴,“行,就算我不怕疼,也沒想做這個勞什子鳥人,可問題是你若是把我拔成一禿毛雞,然後再指著我非說是鳳凰,你糊弄誰呢?誰信啊?”
  齊晟沉默地站了良久,輕聲說道:“你看得這樣明白……”
  我歎了口氣:“事都擺在這呢,我想看不明白都難。”
  齊晟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在裝傻氣我。”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我裝傻裝得其實也很辛苦。”
  齊晟又打量我片刻,淡淡說道:“老九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就真的信他?”
  我瞪大了眼,驚訝地看著他,“沒啊,我連你都不信呢,我能信他嗎?好歹咱們兩個還一個床上睡過的,我和他能有什麼交情啊?”
  齊晟無語,只看著我歎了口氣。
  我笑了,坦白說道:“不過我現在卻是明白,張家和老九哪個都不能倒,我還等著他們兩家來抬我皇后這頂大轎呢,再說了,皇上也不用急著非得把他們剷除了不可,君主不都是講究制衡之術麼?叫他們相互制衡著不挺好麼?人多好抬轎啊!”
  齊晟也笑了笑,“芃芃,你是我從未見過的女子。”
  我點頭,“嗯”了一聲,暗道你是沒見過我這樣的女子,你若是穿到張氏那,估計你也沒見過張氏那樣的男子……
  齊晟突然向我伸出手來。
  我一下子怔了,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齊晟手停在半空中,沖著我微微勾了勾。我遲疑著把自己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他一把將我拽了起來,突然用雙手握住我的腰將我舉到了欄杆上,然後扭轉過我的身子,叫我面朝向亭外。
  遠處,往上看是夜空中璀璨閃爍的星辰,往下看是城中星星點點的燈火,迎面有夜風徐徐襲來,帶著春夜裏飄渺的花香。
  我擦,雖然我是顆爺們心,也不得不承認齊晟這招做得實在是妙!
  就聽得齊晟在我身後輕聲說道:“芃芃,我們兩個打個賭,好不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09:26

☆、第 52 章

  我看著眼皮子底下頗為陡峭的地勢,心裏琢磨著我若是說個不好,他會不會在一把將我推下去,造成個“意外自殺”?
  許是因為我半天沒說話,齊晟輕輕地把額頭抵在了我的後背上,又軟著腔調,低低地問我道:“嗯?芃芃?”
  我一陣肉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先深吸了口氣,這才轉回身看著他問道:“賭注是什麼?”
  齊晟仰著頭看我,皎潔的月色在他深暗的眸子裏泛出清潤的光輝,一字一句地答道:“江山,還有你、我。”
  我又問道:“怎麼個賭法?”
  齊晟答道:“賭我能護你一世周全。”
  我笑了笑,沒說話。
  齊晟又說道:“若是我輸了,我把江山讓給你。可若是我贏了,”他頓了頓,深深地看著我,“你要對我一心一意,陪我共賞這萬里江山。”
  我爽快答道:“不賭!”
  齊晟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問:“為什麼?”
  我忍不住笑道:“你把我當小姑娘哄呢?你若是輸了,那就是說你護不了我周全,那個時候,你還能把江山讓給我?你當江山是自己褲子呢?想脫就脫?”
  齊晟靜靜地看著我,許久沒有說話。
  我心裏也不禁有些犯虛,琢磨著自己說話是不是又太過粗魯了一些。
  齊晟最終笑了笑,雙臂合攏,將我從欄杆上抱了下來,說道:“回去吧。”
  他不容分說,拉了我的手往亭外走去。我幾次試探地往回抽了抽手,他卻反而抓得更緊,我只得死了心,老實地落後他半步,任他拉著走路。
  兩人一路無言,齊晟直把我送到興聖宮外,這才轉身離去。
  綠籬還守著燈沒睡,見我獨自一人回來十分驚訝,後來又聽我說拒絕了和齊晟打那個賭,氣得差點沒噴出一口鮮血來,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教導我:“娘娘!您怎麼就不明白呢,皇上那不是和您打賭,他是要想要許您誓言啊!”
  “是啊,我看他那模樣也是要起誓,”我點頭,把腿抬高了,一邊享受著綠籬的按摩,一邊問她:“那又怎樣呢?換你你就信?”
  綠籬愣了愣,仔細地思量了一思量,換了個話題說道:“娘娘,您還真打算從後宮裏光選佳麗啊?”
  她一說這個,我頓時來了精神,用手一拍床幫,叫道:“真,比真金白銀還真!”
  綠籬說道:“娘娘,奴婢倒是覺得這是瞎折騰,除了太后那想著趁機安插幾個眼線,沒准會挑幾個狐狸精送過來,別的宮裏送的,怕是連咱們宮裏的粗使丫頭都不如。”
  我聽了一愣,“不會吧?大夥怎麼也得照顧照顧面子吧?”
  綠籬不置可否,只輕輕地撇了撇嘴。
  果然,第二日,太后那裏挑選出來的宮女最先到了,品質也最高,一下子來了七八個,高矮胖瘦來了個齊全,有臉若銀盤豐滿圓潤的,也有杏眼桃腮身如弱柳的……齊刷刷地在我面前站了一排。
  那送人來的管事姑姑滿臉堆笑地說道:“太后娘娘說了,叫皇后娘娘可著順眼的留下一兩個即可。”
  我心情大好,爽快地一擺手,“全都順眼,都留下吧!”
  那管事姑姑大喜過望,嘴都快合不攏了,誇了我好半天的賢慧大度,這才喜滋滋地走了。
  其餘宮裏送來的“佳麗”,那就不太“佳麗”了。更過分的是黃賢妃那,竟給我送了個乍一看挺醜,仔細一看更醜,甚至與歷史上某位賢後都高度仿真的來!
  我不由得感歎,黃賢妃真是一個很有骨氣的女子……
  綠籬大為惱怒,恨恨道:“娘娘,您看看,她這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我只得轉身安撫綠籬:“淡定,要淡定,送美貌的來吧,你不淡定,這送了這麼一安全的來了,你怎麼又不淡定了?”
  綠籬深吸氣,明顯在努力壓制自己的怒火。
  一旁的寫意卻還覺得不熱鬧似的,緊著在邊上煽風點火,“娘娘,這不是容貌的問題,這是黃賢妃對您不敬!”
  我很是不悅地橫了寫意一眼,“哎?我說你能敬業點嗎?你一職業眼線,沒事你腿上勤快點,經常往幽蘭殿跑跑也就得了,你挑什麼火呢?”
  寫意聽了臉色一白,立刻給我跪下了,一邊磕頭一邊哭著辯白道:“娘娘冤枉啊,冤枉啊,奴婢自從進了興聖宮,連宮門都不曾出去過一次啊,奴婢早已是洗心革面了啊,奴婢早已經發誓拋卻前塵,對娘娘盡忠了啊……”
  嗯,小模樣哭得是梨花帶雨,小嘴上倒是說的乾脆利索,活脫脫又一個綠籬出來了。我轉頭看向綠籬:“你功不可沒啊。”
  綠籬十分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謙虛道:“還是苗子好,孺子可教,可教……”
  跪在殿中的那個“佳麗”卻是沒了耐性,抬著臉,粗聲粗氣地問我道:“皇后娘娘,可是要留下奴婢?如果不留,奴婢還得趕著回去呢,籠上的粉蒸排藕快到起鍋的時候了。”
  我點頭,“嗯,好,好,你也留下吧,先別看你的粉蒸排藕了,還是去後面的小廚房看看我要的那道蒜香蒸肉怎麼樣了。”
  那“佳麗”愣了一愣,不過也是個爽快人,就此一拍大腿,“好咧,奴婢這就過去!”
  
  大夥都被這“佳麗”的爽快給鎮住了,半晌沒出聲。
  我咂了砸嘴,打破了這陣沉寂,贊道:“果真是個爽快人,宮裏就缺少這樣的人才。”
  話音一落,我就見綠籬與寫意齊齊地哆嗦了一下。
  我裝作沒有看見模樣,只清了清嗓子,轉頭吩咐綠籬道:“把今兒留下的佳麗上個數,都先留在咱們宮裏,找幾個妥當的嬤嬤教一教規矩,然後挨著個地給皇上寢宮裏送。”
  綠籬聞言,杏核眼頓時瞪成了杏子般大小,驚愕道:“娘娘,真的要給皇上送過去?”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要不就先把最漂亮的那幾個挑出來,留在我身邊伺候著,先送剩下的。”
  綠籬估計是會錯了我的意,立刻大松了口氣,停了停,才又問我道:“怎麼個送法?先送哪個?”
  我認真思量了片刻,與她商量道:“要不就叫她們抓鬮?”
  殿中眾人又都是一陣靜寂。
  我卻覺得這實在是個公平的好法子,寫個‘上’字丟裏面,誰抓到了,誰就先上!我張了嘴正要細說,綠籬那裏已是緊忙著堵住了我的話,幾步上前扶起我,一面扶著我向寢殿裏走,一面高聲說道:“奴婢知道了,娘娘勞累了這白日,也該乏了,快點躺下歇一會去吧。”
  待進了寢殿,綠籬步子才慢了下來,轉過頭憂愁地看著我,問:“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是啊,我這是怎麼了?我一時也迷惑了。
  過了幾日,趙王突然來宮裏探望我,我遣退了身邊服侍的宮女,向他描述我這些日子的心情,“我心裏突然很害怕,是從沒有過的慌亂,就像是不會水的人落入了深不見底的湖水中,抓哪里都是一把空,四處都沒有著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湖水淹沒口鼻,然後靜靜地等待著,要麼憋死,要麼嗆死……”
  趙王還是習慣性地蹲在廊下,轉頭瞥了一眼坐在太師椅上的我,視線從我日漸隆起的肚皮上一掃而過,然後很是平靜地說道:“皇嫂,你不是已經會水了嗎?”
  我噎了一下,覺得自己剛才那麼文藝的腔調都白打了,立刻高聲喚人:“綠籬,快點領著趙王殿下去趟幽蘭殿。”
  綠籬從偏殿門口探出頭來,趙王見了忙沖她擺手,轉過頭來連聲告饒道:“皇嫂,我知錯了,我是真錯了。”
  綠籬見我再沒表示,便又縮了回去,趙王這才長吐了口氣,默了片刻,才又說道:“皇嫂,你不瞭解他,他看似無情,實際上卻是個極為重情的人。”
  我不由樂了,問他道:“他對誰重情?對你媳婦?”
  趙王面無表情,平靜說道:“他對我也重情,我上次在他背後狠狠地捅了一刀,你都忍不住暴打了我一頓,可是他卻沒怎樣我,只叫我做個閒散王爺,富貴榮華樣樣不少。若是換了別人,我怕是早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我冷笑,說道:“你死不了,是因為太後手裏握著先帝的遺詔,不准他殘殺手足,你還真當他是記你的情?”
  趙王抬眼看向我,慢慢說道:“一個帝王,若是想要一個閒散王爺死,可有無數的法子叫我死得名正言順,可他卻沒有殺我。”他停了停,又繼續說道:“皇嫂,你之所以會覺得自己像是溺了水,因為不論是皇兄還是老九,你都不信任,哪怕是你身後的張家,你都是不能全然信任的,所以你才會害怕,會慌亂,會覺得抓哪里都是一把空。與其這樣,還不如放開了手,任自己隨波逐流,只要會水,總有能上岸的那天。”
  我想不到他這樣的人也能說出如此富含哲理的話來,一時不覺有些愣怔。
  他靜靜地看了我片刻,卻是笑了笑,從地上站起身來,笑問道:“皇嫂,別胡亂尋思了,還是安心養胎吧,生個白白胖胖的公主出來,皇兄必然十分歡喜。”
  說完便轉身走了。
  我又愣愣地坐了片刻,這才回過味來,沖著他的背影怒聲罵道:“你才生公主呢,你一家子都生公主!”
  時節進入六月,天氣越發地熱了起來,朝中各方勢力不禁也有些躁動起來。齊晟有意將張家兵權回收,但張家卻藉口北疆形勢緊張,不肯放出手中兵權。同時,一直臣服于南夏的雲西各部族也開始蠢蠢欲動,幾次與南夏駐軍發生衝突。鎮守雲西的賀良臣奏請朝廷對雲西的叛亂予以嚴懲,可朝中卻形成了以楚王為首的“溫和派”,力主對雲西應以安撫為主,反對武力鎮壓。
  朝中各方勢力正糾結著,齊晟卻又出人意料地給賀秉則與張家二姑娘賜了婚。
  此事一出,頓時在朝中激起了層層浪濤。
  賀秉則是賀良臣的獨子,而賀良臣則是齊晟最為倚重的老將,賀家,分明是為齊晟保駕護航的巨艦,而張家,卻是另外一艘軍中大船,這兩家的結親,到底是誰向誰拋出了繡球?
  我從綠籬口中聽到“繡球”兩字,不由得噴笑出聲,笑道:“這繡球倒是實在,後面還拴著鐵索呢,也不知道誰能把誰拽了過去。”
  綠籬也笑了笑,又說道:“家裏送了信來,說是二姑娘的婚期選在了八月裏,到時候也不這樣熱了,最是正好。”
  我聽了卻是有些意外,現在眼瞅著就要進入了七月,這要是趕在八月裏成親,時間上可是夠緊的。
  綠籬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她小心地看了看殿外,湊近了我低聲說道:“沒法子,二姑娘的肚子等不及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09:47

☆、第 53 章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著綠籬說不出話來。
  綠籬生怕我不理解似,把手放到自己腹部比了一比,又小聲說道:“大了……”
  我緩緩地合上了嘴,了然地點了點頭,一抬眼見綠籬還眼巴巴地等著我的回應,只得又咂了咂嘴,歎道:“果真是塊好地。”
  綠籬聞言神色怪異,小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我肚子處瞟了過來。
  我低頭瞅了瞅已如西瓜般的肚子,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才下了半場的雨,索性也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張家的地都不錯!”
  正說著,齊晟卻是從外面進來了。看我與綠籬兩個人挨得極近,神態隨意地問道:“說什麼悄悄話呢?”
  自從那夜在涼亭中與齊晟一番“懇談”之後,我們兩人之間的相處融洽了許多,齊晟不再像之前十天半月不進我的宮門,反而是隔三岔五地就來我這裏坐上一坐,也不談朝事,只隨意地扯上幾句閒話,可惜我們兩個實在沒什麼共同語言,所以往往說到後面便會冷了場。
  我覺得兩人相對無言挺尷尬的,就打算趁著他在這兒的機會向他推薦暫居在我宮裏的佳麗們,叫她們輪著番地給他上茶上水上糕點,直到齊晟瞧中了其中一個為止。
  不過帝王就是帝王,說什麼話都是點到為止,不肯說得太透,比如他從不說自己看中了哪個,而是說:“芃芃,你這的茶葉倒是不錯。”
  又或是說:“芃芃,今兒這桂花糕不錯。”
  再或者是說:“芃芃,水晶糕倒是做得精緻。”
  這個時候我心裏就有數了,便偷偷給綠籬做個暗號,叫她趕緊把送茶的又或是端桂花糕的佳麗洗涮乾淨,等到晚上天一黑就給齊晟送寢宮裏去。
  齊晟都沒什麼表示,也沒說到底是桂花糕好吃還是水晶糕好吃,不過他的胃口倒是不錯,因為送過去的佳麗就沒一個能再回來的。
  不過,齊晟的口味也是越養越刁,到後來,我這裏茶水點心都上了一個遍了,他也不開口說哪個好吃。有一次我實在沒法了,只能問他:“皇上,您吃粉蒸排藕嗎?我叫她們給您上一份?”
  “粉蒸排藕?”齊晟微張了嘴,有些愕然。
  我點頭,生怕他在被那“粉蒸排藕”給嚇著了,緊著又解釋:“形、色看著雖難看了些,不過味道卻是極不錯的,沒准就能合了您的口味。”
  齊晟穩了穩心神,擺手道:“算了,算了,朕最近吃素,不沾這些葷腥。”
  再後來,他來我這裏就滴水不沾了,我後面的那些佳麗就再沒機會送出去。
  
  綠籬忙曲膝向著齊晟行禮,下去給他端茶。
  齊晟卻是往我這邊走了過來,隨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還不忘剛才的事,追問道:“和綠籬說什麼呢?怎麼聽著還提到了張家的地?”
  我一噎,正不知道這話該怎麼圓,綠籬已是端了茶回來,很自然地笑著答道:“娘娘說張家在翠山那邊的幾個莊子不錯,該挑出兩個來給二姑娘做陪嫁。”
  齊晟聞言便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道:“翠山那邊還有不少皇家的莊子,拿了一個出來給了賀秉則也成。”
  我不由咋舌,皇家的莊子可是比張家的莊子大得多了,齊晟對這賀秉則還真是夠大方的,可見賀秉則雖因賜婚一事惹得齊晟不喜,但是卻沒失去他的信任。
  齊晟瞥了我一眼,又問道:“想張二姑娘了?”
  我自知和張家二姑娘沒多大交情,若是說想她了齊晟一定不信,可礙著綠籬還在一邊站著,我只得裝模作樣地感歎道:“我出門的時候她還是個小丫頭,轉眼間她也要嫁人了,這日子過得可真快。”
  齊晟聽了似笑非笑地說道:“他們成了親會來宮中謝恩,倒時候你留她好好敘敘便是。”
  我自然明白他這“好好敘敘”暗含深意,不過我也正是這麼打算的,反正也逃不過他的耳目,不如就大方地承認了。我點頭,說道:“見一回挺不容易的,是得好好敘敘。”
  齊晟笑了笑,又坐了片刻,這才走了。待他走了,綠籬收拾著桌面上動也未動的茶水,像是心有餘悸般地說道:“娘娘,奴婢突然覺得現在的皇上和以前的不太一樣了,雖然看著像是脾氣小了許多,臉上也常帶笑了,可奴婢見了皇上卻更覺得害怕了。”
  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正色說道:“嗯,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
  綠籬的手便跟著哆嗦了一哆嗦。
  到了八月底,張家與賀家正式聯姻,因為是齊晟的賜婚,所以賀秉則和張家二姑娘的婚禮很是風光,據說只二姑娘的嫁妝這邊進了賀府的門,那邊還有沒出張府的門的呢,看得盛都百姓齊齊咋舌,賀家娶得哪是媳婦啊,這是往家裏搬了座金山啊!
  不過,即便這樣,賀府的當家主母林氏的臉依舊是拉著個老長,比往日裏長了足足有一寸有餘。倒是二姑娘,臉上雖難掩新婦的羞澀,卻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不管婆婆如何待她,都是一副柔順模樣。
  兩者相較,高低立顯。
  太皇太后宮中,我瞥了一眼來謝恩的林氏和二姑娘,側過頭偷偷地與綠籬歎道:“二姑娘不簡單啊,人前小白花,人後霸王花,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綠籬怔了一怔,忽地低聲問我道:“比咱們幽蘭殿的那位呢?”
  
  我思量了一下才答道:“沒有可比性,江氏不管是什麼花,反正都離了枝了,不足為患!”
  綠籬還欲再問,那邊的太皇太后已是轉頭瞧向了我這裏,笑得很是慈祥,“皇后身子沉了,又在這坐了這許久,千萬別累著了,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二姑娘也陪著你姐姐過去,姐妹兩個關上門也好說幾句私房話,一會子你母親走得時候,我再使人去叫你。”
  我稍稍有些意外,由綠籬扶著站起身來,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二姑娘嘴上謝著恩,眼睛卻是偷偷地去瞄賀母的臉色。賀母見她如此,臉上便又黑了兩分。一旁坐著的太后卻是先笑了,打趣道:“分明是母后自己想要留自家侄女說些貼心話,卻偏要借著人家姐妹的由頭,得了,臣妾也緊著回自己宮裏去了,省得在您老人家這礙眼了。”
  雖是這樣說著,人卻是沒動地方。便見太皇太后指著她對眾人笑道:“瞅瞅,這都是做太后的人了,還這般耍貧,也不怕皇后笑話你。”
  太后就掩著個嘴呵呵地笑,殿中的眾人也忙都跟著湊趣地笑了起來。
  婆媳大戰如火如荼地在中國延續了幾千年,我自問沒本事能叫她二人化干戈為玉帛,又怕一個不留意那火星子再燎到自己身上來,忙借著太皇太后早前的話起身告辭。估計二姑娘也看出了些勢頭,這回連自己婆婆都顧不得再瞄上一眼,與綠籬兩人一邊一個地架起了我,如火燒屁股一般,腳不停歇地出了殿門。
  回到興聖宮中,綠籬藉口去倒茶避了出去,二姑娘一看左右再無別人,一言不發地跪到了地上,鄭重地給我磕了兩個響頭,口中說道:“菁菁謝大姐成全之恩。”
  我有心敲打她,也沒急著叫她起身,只是說道:“過往的事情我都不問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話,若說丈夫是女子在娘家的臉面,那這娘家是女子在婆家的腰杆。皇上之所以給你賜婚,不是因為你嫁的是賀秉則,而是因為你是咱們張家的女兒!你是個懂事的,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二姑娘明顯地愣了一愣,這才又深深的磕下頭去,沉聲說道:“菁菁明白了,謝大姐教誨。”
  我沖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起來,又與她閒話了幾句,沒等著太皇太后派人來叫,便叫綠籬送她回太皇太后那裏。
  綠籬這丫頭腿腳利索,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神神秘秘地走到我身邊,連說帶比劃地小聲嘀咕:“奴婢送二姑娘過去的時候,賀夫人那臉拉得足有這麼長,連眼圈都是紅的,一看就知道是被太皇太后訓斥過了……”
  嘿!這一臉的幸災樂禍啊!
  我笑笑說道:“綠籬你還別笑話人家賀夫人,你想想啊,要是你有個獨生兒子被人用繩子捆結實了吊在兩艘大船之間,這兩艘船若是能一直親親密密地攜手並行還好,若是一旦翻臉,不管從哪邊揮刀砍繩子,這當中的兒子都要落水,你是他娘,你能不哭嗎?估計你連跳河的心都有了。”
  綠籬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點頭歎道:“哭,一準得哭,奴婢只怕到時候連哭的地方都找不著。”
  看這丫頭一點就透,我心中大為寬慰,一面下意識地摸摸自己滾圓的肚皮,一面笑道:“道理就是這樣,所以賀夫人有臉色也不奇怪的。”
  兩人正閑說著,寫意從殿門外稟道:“娘娘,承乾宮來口信了,說是皇上一會兒過來用晚膳。”
  此話一落,我只覺得胸口有些憋悶,一旁的綠籬倒是立刻喜笑顏開,瞅了我一眼後忙又強壓下了滿臉喜色,苦口婆心地勸道:“娘娘,奴婢說句僭越的話,皇上已是向您低頭了,您也別太駁他的面子,若是真的惹惱了皇上,吃虧受苦的還不是娘娘自己嗎?”
  我明白綠籬的意思,她這話直白了說就是齊晟已經夠給我臉的了,我千萬不能給臉不要臉,可著勁地裝字母,哪天裝字母裝過頭,一下子裝成單詞了那就完了。
  我默默地坐了片刻,轉頭問綠籬:“你喜歡用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冷屁股嗎?”
  綠籬被我問的一怔,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哪,連綠籬一個小小的宮女都不喜歡,齊晟作為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每日裏連小手指頭都不用勾,就會有無數的美人往他身上撲,他為什麼要來這裏看我的冷臉?
  “人有所求,所以才會伏低做小,所求愈大,姿態愈低,明白嗎?傻丫頭!”
  綠籬又搖了搖頭,仍是一臉不解。
  我想了想,決定換種表達方式,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簡單地畫了一個迷宮圖,一個入口,卻有著幾個出口,然後指著那些出口說道:“這男人啊,在走迷宮的時候都會表現的對你極好,卻不見得是為了從‘情愛’這個出口出來,他們或為‘權勢’,或為‘名利’,甚至只是圖個‘刺激’,你不能只在一個口蹲著傻等,明白了嗎?”
  我這樣一解釋可好,綠籬連帶著小眼神都有些直了,搖頭道:“奴婢還是不明白。”
  我本有心再給綠籬講解幾句,省得以後她被男人賣了還要給人生孩子呢,可看到她這一臉的懵懂之色,忍不住長歎了口氣,唉,女人啊,哪怕看著再機靈,可一扯到情啊愛的上面就糊塗了。
  算了,我還是省省吧,與其費勁給她開竅,還不如想法把她賣一個富裕點的厚道人家算了。
  待進入九月,天氣一早一晚地涼爽起來,我那挺了幾個月的肚子終於停下了繼續變大的勢頭,眼瞅著就要瓜熟蒂落,事到臨頭,我倒是一反以前惶恐忐忑,意外地鎮定下來
  因是齊晟的頭一個孩子,我又占著皇后的位子,所以各方大佬都對這一胎極為關注,興聖宮的編制頓時滿員,那接生的穩婆都嚴重超編了。齊晟早前就派來的兩個,太皇太后與張家又各自送了兩個過來,後來太后覺得自己沒有表示面子上過不去,索性也送了兩個穩婆過來。
  好嘛,正好湊足了八個,夠開兩桌麻將的了。
  我與齊晟提意見,說穩婆有兩個經驗老道的就夠了,這又不是要搞八仙過海,非但湊足了數才能成仙,你搞這麼多來,萬一有個事,聽誰的是呢?
  齊晟沉思片刻,答道:“要不再多叫兩個擅婦科的太醫在這候著吧,還穩妥些。”
  我真想翻個白眼,一想那動作太娘了,這才強忍住了,沉著臉問他:“用不用再叫兩個擅長兒科的來候著?”
  齊晟正色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倒是把這點給忘了。”說著便又轉頭吩咐隨侍的內侍,“去太醫院問問,看看哪個最善兒科。”
  得!又湊了一桌麻將來。
  到了九月中,齊晟往我宮中跑得越發勤快起來,由三天兩頭逐漸地變為一天兩趟,到後面索性宿在了我的宮中。
  齊晟對我如此熱情似火,叫綠籬真是又是歡喜又是愁,一會子滿臉喜色地和我念叨:“娘娘,皇上是真看重您和小殿下呢。”一會子又忍不住發起愁來,瞅著沒人時和我低聲抱怨:“娘娘,皇上一直在這,家裏的東西怎麼送得進來啊?”
  張家為了保證我能“一舉得男”,早已是在宮外有所安排,有好幾個和我產期相近的孕婦都時刻準備著呢,本來這事都已是疏通好了的,可眼下齊晟連著宿在我宮中,若是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搗鬼,這可真是太難了。
  九月二十三日晚上,我正打算叫綠籬給端些宵夜吃了再睡的時候,猛然覺得腹中一陣抽痛,在經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我突然間意識到,他大爺的!老子這回是真的要生娃娃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些廢話。
本文初步設定的是30萬字左右,至此已經行文到半。
這陣子寫文思路一直比較亂,因為開這個坑的時候,正是《阿麥》寫得最困難的時候,為了放鬆自己,所以才開了這麼一個不著譜的坑,開文最初,沒有完整的大綱,所以寫著雖然很哈皮,可到後面就有些亂了起來。
再後來,阿麥完稿,想要專心寫這個文的時候,卻發現了開頭隨意的弊端,再加之因為阿麥的緣故,很長一段時間,自己的脾氣都很暴躁,點火就著,見不得一點的堵心,受不得一點的閒話……
猛然回頭時才發覺,這還是我嗎,這還是那個娛人娛己的柳丁嗎?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偏離了寫作的初衷?我已經失卻了最初的心境?
所以,突然間覺得惶恐,覺得茫然。
以後一段時間,會停下來理一理思路。我不想為了更新而寫作了,不想每次都逼著自己碼出一千五百字來應付大夥。有個讀者說的挺對,既然慢,就應該完稿後再開坑,這樣一直半死不活的,對讀者也是不負責任的。所以,我會繼續寫下去,但是卻不想催促自己,想輕鬆快樂的寫作,慢慢存稿,直至本文全部截稿。
性子急的讀者請先出門看一看其他作者的文,網上看書本來就是個消遣,別因為這個叫自己不開心,失了本意。
至於出版,隨緣吧,在截稿之前不想再考慮這個問題了。什麼事情一旦牽扯到利益,總會變得不那麼純粹了,雖然一直在避免,卻是無奈……
謝謝大家一直的支援和寬容,請允許我暫時離開,我會回來,希望再次回來的時候,能回到最初的那個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10:11

☆、第 54 章

  齊晟這陣子一直宿在我的宮中,可今天雲西那邊來了六百里加急奏報,他一直召了幾個重臣在大明宮議事,晚飯前還派人傳了話回來說今夜裏就不過來了,誰想到我就偏偏趕在今兒晚上要生了!
  綠籬那裏早已是嚇得臉色都白了,卻強自鎮定著,湊在我耳邊低聲問道:“娘娘,趁著皇上不在,可叫家裏人先把孩子送進來?咱們只留了家裏送過來的穩婆在產室,到時候不論娘娘生男生女,都說做是雙生子便是!”
  我擦,你這丫頭也太敬業了,老子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玩陰謀詭計啊!雙生子也是能隨便生的嗎?這宮裏七八個穩婆都從沒摸出過我這是雙生子來,你叫我突然給生了兩個出來,別人怎麼想?
  好吧,就算她們摸不出來是因為業務不過關,與我不相關。可你也得想想現實啊,人家那一胎生兩三個的,那娃娃能有多大?而我這裏生出來的是多大?你從外面抱進來的那個又有多大?你說我抱兩個加起來小二十斤的娃娃送齊晟面前去,我好意思說都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嗎?
  你真當齊晟是個傻子嗎?我肚子在這擺著呢啊,他又不是沒見過,他能信嗎?
  我忙搖頭,“快拉倒吧!這宮裏有八個穩婆,你只留張家的那兩個,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要搗鬼是不是?”
  綠籬瞪大了眼,問道:“那怎麼辦?”
  我想了想,答道:“還是聽天由命吧,你叫人進來,先把我扶到產室裏再說吧。”
  綠籬認同地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便突然慌失措地高聲叫道:“快來人啊,娘娘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這一喊不要緊,就如水潑滾油鍋,興聖宮裏頓時就炸了。
  穩婆宮女各處亂竄,幾個穩婆卷了袖子齊齊上陣,團團把我圍住,七言八語說得那叫一個熱鬧!寫意等幾個宮女都被她們指使蒙頭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聽誰的吩咐好了。
  你大爺的,老子總算見識到什麼叫“人多不幹事,雞多不下蛋”了!好容易挨到一陣陣痛過去,我指著圍在四周的穩婆們怒聲罵道:“都他娘的給我閉嘴!”
  這穩婆們估計是沒見過我這樣脾氣火爆的產婦,嚇得立刻噤了聲。
  自古以來女子生產便是極危險的事情,更是有“一腳踏進鬼門關”的說法,老子可不想在這鬼門關的門口再被人從背後偷偷推上一把。
  我轉頭看向一直守在身側的綠籬,見她面上雖然還帶著些許的慌亂,可眼神卻是十分地鎮定,便暗中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掌,吩咐道:“留兩三個老嬤嬤下來,其餘的都叫她們外面等著去。”
  綠籬明白了我的暗示,沖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便抬頭看向那幾個穩婆,看似隨意地指點了其中三個,說道:“你們三位留下,別的人都出去!”
  那沒被點名的幾個穩婆似都大松了口氣,相互看了看,趕緊低著頭退了出去。
  殿內頓時清靜下來,我叫綠籬扶著我坐起身來,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被留下的三個穩婆,猛地冷聲喝道:“都給我抬起頭來!”
  那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抖了一抖,遲疑地抬頭看向我。
  這三人,其中有兩個是齊晟送過來的,在我宮裏待了有多半年了,是早就熟識了的,剩下的一個卻是張家前段時間送進宮的了。
  我盯著她們幾個,□裸地威脅道:“我不說廢話,我若母子平安,自然少不了你們三人的榮華富貴,可我若是有個好歹,也會有人替我報仇解恨,別以為有人在背後給你們撐腰就能平安無事,他護得你們一時,卻護不了你們一世,保得了你一人,卻保不了你全家!”
  話剛說到一半,那三人便噗通一聲齊齊地跪下了,一個勁地連連磕頭,顫聲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我在一陣咚咚咚的磕頭聲中撂完了那些狠話,見這三人磕得這麼實在,又沒個停下的意思,生怕她們幾個再都磕暈了過去,只得趕緊給綠籬使了個眼色,叫她出來唱一唱白臉,安撫這幾人一番。
  綠籬忙對著那三人說道:“三位嬤嬤快些起來,只要娘娘能平安誕下皇嗣,各位便都是有功之臣,日後少不了榮華富貴的。”
  那三人這才惶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等站直了腰,就聽得綠籬又繼續說道:“這才對嘛,娘娘是個直爽脾氣,才與幾位嬤嬤把話都講透了的。大家別害怕,娘娘待人可是極寬厚的,上次宮裏的梳頭丫頭把娘娘的頭髮扯落了好幾根,娘娘也不過是只叫人打了她四十棍,都沒……”
  我連忙掐了綠籬一把,止住了她下面的話。
  丫頭啊,掉幾根頭髮就能打人家四十棍,四十棍都能打死一個壯漢了!就這還叫待人寬厚?綠籬,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
  果不其然,那三個穩婆腿上一軟,又都跪下了,嚇得身子也跟著哆嗦起來。
  我一看總怎麼下去也不行啊,只得又親自出馬安撫她們道:“行了,都起來吧,這會子害怕也沒用了,既然大夥的命都捆一條船上了,就都齊心協力同舟共濟吧!”說著又指了當中那個模樣最為幹練的婆子說道:“吳嬤嬤,以你為主,她們兩個為輔,趕緊地吧!”
  話音剛落,卻又是一陣陣痛襲來,這次卻比上次還要厲害,就跟潮水一般湧了過來,連帶著還向下擴撒了過去,痛得我忍不住向後仰倒過去。
  綠籬忙又攥住了我的手,急聲叫道:“娘娘,娘娘,你挺住,挺住啊。”
  我擦,我挺你個頭啊,我挺住挺不住也得生啊!說這廢話有用嘛!
  關鍵時刻還是老同志顯示出了高超的職業素質,那吳穩婆估計是把事情都想明白了,噌地一下子從地上竄了起來,二話不說掀了我裙子就做起了產科檢查,過得片刻就聽得她沉聲說道:“娘娘別慌,這是剛開始的陣痛,離生還得有段功夫,您先攢著些氣力。”
  她說著又轉頭交代綠籬道:“綠籬姑娘,一會子娘娘過了這陣痛,咱們扶著她下床來走一走,這樣子生得更快一些。”
  另外兩個穩婆也回過神來,應和道:“就是,就是,下來走一走,宮口開得快。”
  我這裏早已是疼得七葷八素的,若不是礙著面子,都恨不得哭爹喊娘的了,哪里還有功夫想什麼宮口宮門的,只覺得過了好一會,那痛感才下去了,然後就被她們幾個架著下了產床,在殿裏溜達起來。
  正咬牙溜達著,就聽得寫意在殿外驚喜地喊道:“娘娘,娘娘,太后娘娘來了,太后娘娘來了。”
  我正一肚子怨氣沒地方撒,聞言便沒好氣地叫道:“請到正殿裏歇著去!”
  片刻之後,寫意又滿是歡喜地喊道:“娘娘,娘娘,太皇太后來了,太皇太后來了。”
  我咬了咬牙,強忍著怒火,吩咐:“也請到正殿裏歇著去!”
  誰知剛過了沒一會兒,外面又傳來寫意激動高昂的聲音,“娘娘,娘娘,皇上回來了,皇上回來了!”
  擦啊!我說你至於激動成這個樣子嗎?不就是齊晟來了嗎?我聽你聲音還以為是玉皇大帝要下凡了呢!
  我這裏陣痛發作的更加頻繁起來,脾氣是真忍不住了,便揚聲罵道:“去去去,都到正殿裏坐著去,你給他們支張桌子,湊在一起打馬吊好了!”
  綠籬見我發火,忙在一旁勸道:“娘娘別急,別急,皇上他們也是看重娘娘,心裏放心不下。”
  身旁吳穩婆還嫌不夠亂一般,又緊著交代我道:“娘娘,您別這樣張嘴吸氣,容易腹痛的,您得這樣……”她說著,還給我做起了示範。
  就這樣足足折騰了一夜,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地上溜達了多長時間,什麼時候上了產床,中間又被加了幾頓飯。待到外面天色漸明的時候,我那陣痛已是連上了趟,疼到後面連神智都開始不清起來。
  昏昏沉沉中,像是綠籬在我耳邊念叨:“娘娘,娘娘,皇上一直在外面守著,您別死忍著,放開了嗓子哭喊幾聲,也好叫皇上焦焦心。”
  他再焦心有個毛用啊?能換他進來替老子生娃娃嗎?
  我疼得實在是太厲害了,連叫喊的勁都沒有了,只恨不得司命那廝現在能提了我的魂魄走,哪怕是進地府的油鍋裏洗個澡也比這會子舒服一些。
  又有人過來強行地掰開了我的嘴,也不知道塞了什麼辛辣的東西到我嘴裏。
  還有人在用力地往下推著我的肚子,厲聲喊著:“用力!順著奴婢的手用力!”
  好吧,老子把吃奶的勁都使上了,拼了老命地用了把力氣,就聽得吳穩婆驚喜地叫道:“出來了,頭出來了,娘娘再緩著點用力,好,好好……”
  就覺得腹中一空,似有什麼東西從我身體中一下子滑了出去,撕裂般的痛感頓時消失了。
  片刻之後,聽得幾聲清脆的拍擊聲,緊接著就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又聽得有人歡天喜地的叫道:“是個小公主,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不知怎地,我腦子裏忽地閃過了三俗大師的那句話——一窩一個公主,一窩一個公主,最後一窩一氣生了倆公主……我擦!老天,你真想著這麼玩我的嗎?
  我只覺眼前一黑,頓時沒了意識。
  再醒過來時外面天色又是黑的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覺得身體像被人拆散了又重新組裝起來的一般,各處的關節都僵硬無比。
  齊晟正握著我的手坐在床邊,見我醒來便傾身湊上前來,輕聲問道:“醒了?可覺得好些了?”
  我腦子還有些混沌,愣怔了片刻,問道:“孩子生出來了?”
  齊晟微笑著點了點頭,答道:“是個小公主,長得很像你。”
  一提“公主”兩字,我立刻清醒了過來,見齊晟還攥著我的手,下意識地就抽了回來,隨口應承他道:“哦,公主啊?”
  齊晟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滯,默了一下才又說道:“奶娘已經抱下去餵奶了,我叫她們抱過來給你看?”
  正說著,綠籬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麵從外面進來,見我醒了也是十分驚喜,忙疾步走上前來,叫道:“娘娘,您醒了?可是覺得餓了?奴婢給您做了雞絲面,您吃一些吧。”
  齊晟那裏還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綠籬不知緣由,又問了我一遍要不要吃雞絲面,我很有猶豫了一番,終於還是在吃飯與看孩子之間做出了選擇,“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齊晟眉宇間閃過一絲失落,卻沒說什麼,只起身讓開了床邊。
  綠籬先把我從床上扶了起來,在我身後墊上了厚厚的靠墊,這才端著碗喂我吃東西。
  一碗熱熱的湯麵下肚,我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綠籬拾了碗筷出去了,殿中又只剩下了我與齊晟兩人,齊晟站在床前看我片刻,忽地低聲說道:“芃芃,我很歡喜,我真的很歡喜。”
  我本就覺得身體乏憊,實在沒有興趣和他鬥嘴皮子上的心眼,索性說道:“臣妾還是覺得疲乏難耐,想再睡一會兒,皇上也早些回去歇著去吧。”
  說完便自顧自地在床上躺了下去,就見齊晟又默默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走了。
  此後一連幾天,後宮諸人紛紛到我宮裏來恭賀我喜得公主。
  緊接著,宮外的那些公主、郡主、王妃、夫人之類的也都走馬燈一般來我這裏報到,就連趙王、楚王兩個還是孤家寡人的難兄難弟,也叫人給我捎了賀禮過來。
  就這樣,興聖宮中一直熱鬧了少半個月才清淨下來,這時候人們才突然發現,這些日子皇帝齊晟的身影卻從來沒有在皇后宮中出現過。
  宮中什麼傳言都有,經過綠籬的整理總結,可以歸納為兩大類:
  一說是因這幾日接連有雲西的緊急奏報送來,齊晟實在分不出身來後宮之中。
  二說是因為皇后生了個公主,叫一直盼望子嗣的齊晟大為失望,於是化失望于力量,一心撲在了朝政之上,連女色都不沾了!
  綠籬一面給我綁著腹帶,一面說道:“娘娘別聽那些閒言碎語,那日得知娘娘生了個公主,皇上可是高興得喜笑顏開的呢,當場就給小公主起了名字,奴婢還不曾見過皇上那樣高興過呢!依奴婢看啊,定是朝事太忙了,皇上才抽不出身過來看娘娘。”
  齊晟來不來看我,我倒是不在意,不過聽他最近在大明宮中勤於政務,我心中卻是一動,想了想便交代綠籬道:“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心情不好總是有點的,你想法借著太皇太后的手,偷偷地安排幾個美貌溫柔的宮女到大明宮去,到時候定然能有意外之喜!”
  綠籬正給我收著腰,聞言手上猛地一緊,差點沒把我勒得閉過氣去。
  我忙叫道:“輕點,輕點!這是我的腰,不是江氏的脖子!”
  綠籬卻沒理會我這個岔,只是問道:“娘娘,前陣子咱們也沒少往皇上身邊送美人,我聽說皇上可是一個都沒沾的,這會子為何還要送美人過去?”
  唉,綠籬啊綠籬,你這就不懂男人了!
  齊晟之前不沾那些美人是因為那都是從我這裏送過去的,他為了防止身邊埋下我的眼線,對那些美人自然是碰都不碰的。可若是太皇太后送過去的宮女,自然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這男人身邊一旦有了無關緊要的美女,誰還願意總去勞煩自己的五姑娘啊!
  更何況最近又朝事繁忙,他那裏每日都得批閱繁多的奏摺,必然會覺得枯燥壓抑,少不得想要找個解壓的途徑。
  綠籬那裏還眼巴巴地等著我的答案,不過這些男人的齷齪心思我卻沒法對這小丫頭講出來。
  我一面自己動手松著腰間的緞帶,一面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嘛,你別問了,照我說得做就是了。”
  綠籬遲疑了一下,卻是說道:“奴婢瞅著啊,皇上像是並不喜歡娘娘做賢良淑德的,娘娘還不如換個法子,也學學那江氏,也向皇上要一要專寵,沒准皇上真能為娘娘散盡後宮呢!”
  我心道快拉倒吧,江氏為了齊晟算是都拋家棄夫不顧生死了,也沒能要得來“一生一世一雙人”,到最後不過是落
  得個幽蘭殿養老的下場,就這還是靠著齊晟的愧疚之心。
  我腦子抽風了才會放著一個大好的皇后不做,哭著求著去做一個隻仗著男人情愛活著的寵物呢!
  綠籬見我這裏不說話,張了嘴還欲再勸。
  我忙止住了她,轉而問道:“哎?我說綠籬,咱眼光能別總放在男人這一畝三分地上嘛?你好歹也是皇后的心腹,你也關心關心朝堂,琢磨琢磨政事。這陣子雲西那邊總送急報,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朝中是否要發兵平叛?若是真打起來,是就用雲西賀家的兵力,還是會趁機叫咱們張家帶兵南下,藉以削弱張家的兵權?可北疆那邊形勢又如何?一旦齊晟執意叫張家帶兵南下平叛,必然會導致北疆兵力空虛,北漠是否又會像數十年前一般趁機南下?萬一北疆告急,誰又可以守靖陽?是豫州的莫氏,青州的薛氏,還是泰興的楊家?莫氏與薛氏那裏能力要稍遜一些,倒是楊豫那裏比較合適,可他兒子楊嚴卻是跟楚王上了一條船,齊晟能否信任他?”
  “等等!”綠籬急忙大叫,“等等,娘娘,奴婢聽糊塗了,您說慢點。”
  我樂了,笑道:“瞧瞧,這才不過是一個雲西叛亂,就武將之間的那點事你都聽糊塗了,若是再加上朝中文臣們之間那錯綜複雜的關係,你腦袋豈不是都要成了漿糊了?”
  綠籬很是認同地點了點頭,歎道:“不用再加了,奴婢的腦袋現在就已經是轉不動了。原來前朝的事情竟然這樣複雜,奴婢還以為咱們後宮是這世上最最險惡的地方呢。”
  我搖頭,“一夥子女人能鬥出個什麼結果來?誰能多陪著齊晟睡兩覺?可這有用嗎?外面若是沒有得力的父兄撐著,你也不過是皇家的一個玩物。說到底,後宮不過是朝中各方勢力的一個剪影罷了!除非皇帝昏庸軟弱,這才使後宮女子有機會借他的名義掌一部分皇權。否則,只一個圈在後宮的女子,外無朝臣支持,就算你能打遍後宮三千佳麗無敵手,又能怎樣?”
  綠籬早已是聽傻了,愣愣地看著我,好半晌才問道:“娘娘,這樣說來,那咱們還有什麼好爭好鬥的?管她什麼江氏不江氏的,只要張家無事,誰也動不了您的皇后之位啊!”
  我聽她如此說,不由得老懷欣慰,歎道:“丫頭啊,你總算是想明白了!”
  綠籬接過我手中的緞帶,仔細地幫我把腰束好,過了一會兒卻又突然問道:“娘娘,若是如您說的那般,後宮不過是前朝勢力的剪影,可宮中黃氏、陳氏等人的娘家都不過是中等之家啊,那李氏的父親更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她們怎能代表得了朝中的一方勢力?按您說的道理,宮中應該有賀氏、楊氏、薛氏等人家的女子才對啊!”
  綠籬能問出這樣的話來,叫我不覺有些意外,同時也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想不到這丫頭年紀不大,倒是個善於思考的好學生!若她真能跳出男女情愛的圈圈框框,倒是一個可造之材!
  我思量片刻,答道:“由此可見齊晟此人是個十分強勢的人,做太子時的百般忍讓實屬無奈之舉,一旦皇權在握,他絕不允許自己受制於他人,更不允許自己的後宮成為平衡朝中勢力的工具。所以,他寧肯在前朝小心經營步步荊棘,也不肯將其餘幾大家族的女子納入後宮,藉以來分化張家的勢力。”
  我轉過身,鄭重地看著綠籬,輕聲說道:“綠籬,你要記住,咱們要鬥的從來不是宮中的鶯鶯燕燕,而是——齊晟。”
  綠籬果真是個好姑娘,她並未躲避我的視線,而是抬眼直視著我,認真地問道:“那我們要依靠的是張家才是,娘娘為何還要聯絡楚王?”
  “制衡!”我低聲答道,“君主之道就在於制衡,即便是我們,也不能看著張家一家獨大,因為咱們是嫁出來的女兒,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張家最後能走到廢齊晟而自立那一步,好處也落不到我這個齊室皇后身上。所以,咱們要想好好地活著,現在只能制衡!”
  綠籬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上下打量了這丫頭兩眼,發現她這兩年出落地越發俊俏,整個人都水靈靈的,眼角眉梢都帶了些嫵媚。
  我心中一動,忽地問她道:“綠籬,你今年多大了?”
  綠籬的思路像是還放在“制衡”之說上,聽我忽地發問不由一愣,反應了一下才答道:“奴婢今年十九了啊。”
  我不由得一驚,呀,都十九了?這放在古代可算是大姑娘了,要是再不嫁就得要老在我手裏了!
  綠籬那裏問道:“娘娘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我稍一核算,問她道:“你自己可有什麼中意的人?”
  綠籬怔了一怔,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頓時羞得滿面緋紅,低下頭去揪著衣角扭捏道:“娘娘!”
  這一聲三顫的,我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綠籬飛快地睃了我一眼,很是忠心地說道:“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輩子伺候娘娘。”
  我感動地點了點頭,“好,你若是真想一輩子跟在我身邊,我也成全你!”
  綠籬聞言頓時不扭捏了,立刻變了說法:“奴婢還沒中意的人呢!全憑娘娘給奴婢做主。”                        
作者有話要說:光棍節快樂!
另:求公主名字及封號……劇情提示:這是齊晟的長女,捧在手心裏的女兒。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10:40

☆、第 55 章

  我樂了,這才正常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又不想和老子搞蕾絲邊,怎麼可能想要一輩子老在宮中嘛!
  我又問道:“那你覺得趙王如何?”
  綠籬這下子是真愣了,睜大了眼睛看我半天,遲疑地問道:“娘娘說得是哪個趙王?”
  我奇怪了,這趙王還能有幾個?
  又聽得綠籬問道:“可是娶了江氏的趙王?”
  我點頭道:“沒錯,就是他啊。”
  綠籬這次頭搖得很是堅定,“不行,奴婢不想和江氏共侍一夫!”
  我實在不理解綠籬這丫頭和江氏哪來的這麼大的仇,再說人家江氏也已經死遁了,這會子正老老實實地在幽蘭殿待著,等著齊晟給她一生一世呢,和趙王也沒關係了啊!
  我有心用綠籬去拉攏趙王,便好言勸道:“不管江氏如何,那前趙王妃都已是死的,永遠不會再回趙王府了,和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了,趙王雖然是個二婚吧,可人家畢竟是個皇子啊,小夥子長得又精神,你能嫁給他也不算虧啊。”
  綠籬還是搖頭,又說道:“奴婢身份卑微,實配不上趙王殿下!”
  我生怕綠籬是在欲迎還拒,又試探地說道:“即然這樣就先算了,我再給你留意著,看看朝中還有沒有些別的好的。”
  綠籬低著頭沒說什麼,只替我整理著容妝。
  我見她這是真不願意,便想著就此算了,結親嘛,就是要結兩“性”之好,若是再結成了仇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誰知過了一會兒,綠籬替我打理完了,忽然低聲問我道:“娘娘,您要用趙王?”
  我稍一愣怔,決定還是和她實話實說的好,便答道:“也算不上用,只是想先埋下一步棋。世事無常,誰也說不準到最後會得了誰的好,吃了誰的虧。萬一以後他能得了勢,有你在他身邊的話,我也能沾點光。”
  綠籬一聽我說趙王以後也可能得勢,小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驚訝啊,連嘴角都跟著不由自主地撇了撇。
  哎!綠籬小丫頭你快把腦門上的“不屑”兩字擦了,還別這麼瞧不起趙王,這生活總比小說還精彩,萬一齊晟與楚王鬥得兩敗俱傷,最後攜手去面見如來佛祖,還真沒准就能叫趙王撿了漏,歷史上這樣的事情可是不少!
  綠籬瞧了瞧我的面色,遲疑了一下,垂著眼皮說道:“娘娘若是覺得趙王有用,那就把奴婢賜給他吧。只要是為了娘娘,奴婢做什麼都願意。”
  話雖是這樣說著,小模樣卻是無比的委屈。
  我一瞅她這樣,只得擺手道:“算了,算了,此事以後再說。”
  那邊暖閣裏,乳母已是給小公主喂完了奶,叫了寫意過來問要不要抱了小公主過來給我看。
  我不覺有些猶豫。
  上輩子我這個連爹都還不曾做過的人,眼下卻一下子給升級成了媽,一時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這就好比你一個用慣了XP系統的人,迫於無奈用上了lion系統,本來就手忙腳亂不知道哪是哪呢,偏偏又有客戶趁你不注意的時候給你裝了一新程式,更坑人的是這程式還是他媽的開機就自動運行,時不時地就要跳出來更新一下!
  我很是不適應,每次對著她的時候心裏都會有些糾結,我這到底算是她爹還是她娘……
  綠籬瞧我不說話,還以為我是因為生了女孩不喜,急忙勸道:“娘娘,人都說先開花再結果,有了小公主,就不愁小皇子的。再說了……”
  我實在怕了綠籬的嘮叨,又怕她習慣性地往齊晟身上拐,忙止住了她的話,“得,叫她們把孩子抱過來吧。”
  綠籬得了我的話,喜滋滋地叫寫意去暖閣裏傳話。
  過不一會兒,寫意便同著乳母一起把那小娃娃抱了進來。
  我往乳母懷裏一探頭,見那小娃娃已是不像前幾天那般紅彤彤的了,五官似又長開了些,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
  乳母見看孩子,忙問道:“娘娘可要自己抱一抱小公主?”
  我一怔,還沒說話,那邊綠籬已是上趕著答道:“抱,娘娘試著抱抱小公主吧。”
  乳母聽了,二話不說就將小娃娃往我懷裏送了過來。
  事到如今我也不好不接,只得架了兩條胳膊起來去接小娃娃。乳母動作嫺熟地將孩子交到了我懷裏,又在一旁細聲軟語地指導著,“娘娘的胳膊不用這樣端著,放鬆些就好。”
  我何曾抱過這樣的小娃娃!只覺得懷裏像是抱了一個麵團,處處都是軟的,虧得有小繈褓包著,這才能有個落手的地方。可即便這樣,不過片刻功夫我就緊張地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胳膊也越發地僵硬起來,連動一動都不能了。
  這哪是抱個孩子啊,這抱得就是個炸藥包啊!
  綠籬與寫意兩個偏偏還湊在一旁添亂,一個輕叫:“哎呀,娘娘!您看小公主睜眼了,睜眼了。”
  另一個低呼:“娘娘,小公主長得真像您哪,您看看這眼睛,嘴巴,和您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聞言不由仔細瞅了瞅小娃娃的五官,分明長得和齊晟更像一些嘛,怎麼就成了和我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了?這模子走形走得也忒厲害了點吧!不過,這奶娃娃倒是真的挺可愛,尤其是那紅紅白白的小胖臉蛋,叫人見了就忍不住想用手指頭戳一戳。
  幾個宮女正圍著我嘰嘰喳喳,一連多日都不曾登我門檻的齊晟卻是從外面進來了。
  我這裏還沒反應過來,圍在身旁的綠籬等人卻是“嗖”的一下子散了開去,齊齊地曲膝給齊晟行了一禮,然後便都低頭斂目地往我身後退了下去,就連那本就站得靠後的乳娘都又往邊上退了一步,低著頭站住了。
  嗯,不錯,都挺懂禮的,可為嘛沒人記得把我懷裏的小娃娃也接過去?難不成叫老子抱著這娃娃給齊晟行禮?
  許是我抱得她不舒服,小丫頭嘴巴撇了撇,忽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頓時驚得差點三魂離體,差點順手把她給扔了出去。
  齊晟那裏已是走到了我的近前,視線從我面上一滑而過,然後便落在了小娃娃身上,認真地看了片刻,問我道:“她哭什麼?”
  我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只得低頭問懷裏的小娃娃道:“哎?你哭什麼?”
  小娃娃嘴巴撇了撇,哭得更大聲了。
  我很是無奈,抬頭回答齊晟道:“哪,她不肯告訴我,要不你自己問問試試?”
  齊晟沒答話,只表情古怪地看著我。
  站在一旁的乳母估計是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湊到我身邊,小心地說道:“娘娘把小公主交給奴婢抱吧。”
  我聽了這話頓時覺得心中一松,抱了這許久的炸藥包總算能遞出去了,伸了胳膊正要遞給乳母,卻聽得齊晟在一旁突然說道:“我抱一抱試試。”
  我瞅瞅齊晟,又瞅了瞅乳母,略一思量,轉身便將小娃娃交到了齊晟懷裏。老子受了這半天的罪,也該換你嘗一嘗這滋味了。
  不曾想小娃娃到了齊晟懷裏卻是突然不哭了,只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齊晟。
  我看得又是驚訝又是妒忌,一旁的眾人倒是都跟著湊趣,有說什麼小公主和父皇投緣的,還有說小公主長得真像皇上的,簡直就是和皇上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
  哎,綠籬啊綠籬,我說你剛不還說這娃娃和我像是一個模子裏的嘛?怎麼這才屁事節的功夫,就轉到齊晟那個模子裏去了?
  一夥子人正恭維著齊晟,就聽得門外有宮女稟報,說是黃賢妃,陳淑妃與李昭儀等人過來看望皇后娘娘和小公主,卻是沒提齊晟。
  不過齊晟前腳剛,她們幾個後腳就追了過來,這到底過來是看誰,大夥都心知肚明。
  綠籬面上就忍不住有些惱,我卻忍不住暗自歎氣,這齊晟半月沒進後宮,她們幾個要不是真等得急了,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唉,都是青春大好的年輕女子,整日裏守著這活寡,不是在守寡中爬牆,就是要在守寡中變態了。
  我低低地歎了口氣,吩咐宮女把那幾人請進來。
  齊晟卻是抬眼向我看了過來。
  我正好也在看他,琢磨著這小子是我親自驗過貨的啊,一沒隱疾二沒陰影,動力足耐力久的,怎麼就對美女不感興趣呢?要知道古往今來英雄都是愛美人的啊,不知道有多少英雄沒死在敵人的刀下,卻敗在了美人關前,更別說犧牲在美色戰場上的皇帝有多少了……
  我估摸著,齊晟這樣的,且不論他算不算得上英雄,只在皇帝界都算是朵奇葩了。
  黃賢妃幾個輕輕嫋嫋地進來,口頭上都說著來瞧小公主,可等湊近了齊晟,那眼神卻都忍不住往他身上轉悠了過去。
  更有那膽大的黃賢妃,借著去逗弄小公主機會,把整個胸脯都壓在了齊晟的手臂上。就見齊晟的眉頭就隱隱皺了皺,往旁邊退了一步,轉身將小公主交到了乳母手上。
  黃賢妃臉色便有些尷尬,站在那裏窘紅了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我瞧得有些心軟,忙清了清嗓子,叫乳母把小公主抱到暖閣裏去餵奶,又吩咐綠籬給齊晟及各位美人讓座上茶。
  齊晟掃了我一眼,藉口前朝還有政事,便先走了。
  我以為齊晟這麼一走,這幾位美人也得跟著走了,誰知道她幾個卻沒走的意思,看樣子像是有話要說,可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相互望了半天,就是沒一個人肯先開口。
  我最怵猜女人心思,見狀就問道:“幾位有什麼話要說?”
  倒是黃賢妃是個性子直爽的女子,一咬銀牙從座上站了起來,說道:“皇后娘娘,臣妾幾個有話想說,還請您摒退他人。”
  我很是意外,看了綠籬一眼,見她也是一臉糊塗,顯然也猜不到黃賢妃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
  不過她既然提出來了,我總不能不給美人個面子,便揮了揮手,示意綠籬與寫意幾個都出去。
  待殿裏只剩下了我與這幾個美人,黃賢妃先看了其他幾人一眼,帶頭走到我身前跪了下來。她這一跪可不要緊,另外的陳淑妃與李昭儀等人也起身過來跪下了。
  除了過年過節的,這些嬪妃還從未對我這個皇后行過這樣的大禮,我驚得差點沒竄椅子上去,忙問她們道:“這是怎麼了?離過年還遠呢啊!”
  黃賢妃幾個卻是紅了眼圈,悲切地說道:“臣妾幾個求皇后垂憐,許咱們出家去給太皇太后、太后,皇上和皇后誦經祈福。”
  這是唱哪一出啊,要搞集體出家呢?難不成是嫌我這個皇后專寵,霸佔著齊晟了?
  可這也忒冤枉我了啊,我來這皇宮都快三年了,滿打滿算就和他睡過兩次啊,真不算多啊!再隔長點時間都快比上奧運會了。
  那李昭儀心眼多,抬頭瞄了我一眼,又重新俯□去,哭訴道:“娘娘,臣妾們知道娘娘您大度賢慧,對咱們又一直是寬厚仁愛,咱們也是對娘娘感激萬分的。可臣妾們心裏是真的苦啊,自從皇上登基,他就再沒去過咱們幾個的宮裏。臣妾幾個想著,既然咱們這樣不討皇上的喜歡,不如就都把這位子讓出來,也好叫皇上選可心的人入宮伺候。”
  她這樣一說,其餘的幾個也是跟著隨聲附和起來。
  我一看今兒這事不好辦了,各部門主管商量好了一起來辭鬧職,搞得我這個後宮總經理很是被動。
  這樣可不行,我得好好勸一勸,怎麼也得先把各位主管安撫下來才好。
  “起來,都起來,有話都好好說,咱們大夥誰都不容易。”
  我扶了這個拉那個,親自把這幾位美人重新讓到了座位上坐定。
  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說公司董事長是錯的了,除非你打算親自去抗這面大旗,帶著這幫子小主管們一同造反。
  我想造齊晟的反嗎?自然想啊,可造反也不能帶著這幫子女人們玩啊。
  我清了清嗓子,替齊晟開脫道:“大夥的委屈我明白,不過皇上這些日子也實在是忙了些。自從皇上登基,各處大事小事不斷,不是北疆生事,就是雲西鬧亂,他就是有心往各位那裏去,他也沒那空啊。再說皇上又一門心思想要做聖君,在女色上總是要節制一些的,他又不是只晾著你們幾個,他後宮都很少來的……”
  說著說著,我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這他媽不是不聖君跟睡不睡後宮有個屁的關係啊?周文王是不是聖主?唐太宗算不算明君?他們朝政不忙嘛?可人家後宮少睡了嗎?兒子少生了嗎?這歷史上的皇帝從夏商周往後數,除了個別有難言之隱的,有幾個皇帝不愛美人的?齊晟老兄,怎麼輪到你這你就例外了呢?
  黃妃幾個不說話,只是十分淡定地看著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1:32

☆、第 56 章

  這幾個美人也都不是什麼厚道人哪,明知道我這個皇后不討齊晟的喜,你們來找我說這個有什麼用?再說了,我這連月子還沒出呢,好歹你們也得等我休完了產假再來鬧吧。
  想到這,我也沒那麼好脾氣了,扯緊了面皮裝腔作勢地掃了她們一眼,說道:“總之一句話:皇上忙,對大夥難免有個顧不到。大家的情緒我能理解,我呢,儘量勸著皇上多往各位那裏走一走,大夥回去呢也都再考慮考慮,要是實在是看破紅塵想出家呢,我也不攔著。”
  估計是沒想到我能這麼狠,待這番話一說完,下面幾個美人頓時怔了。
  我一看心裏頓時有數了,好嘛,你們這不是真要出家啊,你們這是拿這個來威脅我啊。
  我也就起了個壞心,也想嚇唬嚇唬她們,乾脆又說道:“你們幾個都是住慣了富貴鄉的,若是去清苦的寺院必然會不慣,不如我奏請皇上給大夥蓋座新的,找塊風景好的地方,你們幾個湊在一起也能做個伴。”
  說著,便叫了綠籬進來,吩咐她去找人選址。
  綠籬心眼子也不少,口中雖應得乾脆,卻是沒有立刻轉身就走。
  黃賢妃幾個相互看了看,連忙都站了起來,立刻向我表示說想出家不過是幾人一時的衝動,還是很不成熟的想法,希望我能容她們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
  凡事總不能把人逼得太過,見她們幾個這樣,我略做遲疑一下,便也借著臺階就下了,只說道:“也好,等你們考慮好了,回頭咱們再細商量這個家怎麼個出法。”
  誰知她們幾個這一考慮,竟然考慮到年底也沒能給我一個回信。倒是齊晟自從那次後往我這裏跑得勤了不少,隔三差五地就會抽個空子過來瞅一瞅那小丫頭,有時候還要親手抱一抱。
  過了除夕緊接著就是元宵節,每年這個時候都要照例在延春殿舉行皇家晚宴。
  我與綠籬提起黃賢妃要出家的事,綠籬對那幾個妃子的態度是一貫的不屑,憤憤然道:“娘娘也太好脾氣了,她們幾個也就是愁著您心善,這才敢蹬著鼻子上臉,要想出家自己關了門鉸頭髮去,來咱們這裏說什麼!”
  寫意正在衣櫃裏給我找晚宴上要穿的衣裙,聽見了緊跟在後面煽風點火,“就是就是,你瞧瞧那黃賢妃,每次見了皇上都恨不得把自己貼到皇上身上去了,不就是胸口比別人多二兩肉嘛,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整日裏挺著個胸……”
  聽了這話,我就不由自主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
  張氏這身材本來就算是玲瓏有致型的,現在又因生了娃娃,這胸前的波濤就更為壯觀了些,比起黃賢妃來也不逞多讓了。
  綠籬在一旁緊著乾咳了兩聲,寫意那裏猛地便停下了,轉回身膽怯怯地瞄著我,眼圈都紅了,只等著我一有所表示就跪地上哭求賠罪。
  “沒事,沒事。”我很是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再說黃氏也沒錯,有資本就得露出來嘛,回頭你們也多找些豐胸的補品吃一吃,這女人嘛,還是胸大了有優勢的。”
  綠籬與寫意兩個相互看了一眼。
  我瞧見她們兩個的小動作,合計著這倆丫頭可能是被我說開了竅,也要好好地補一補,誰知沒過一會兒,寫意卻給我從衣櫃裏挑了一件低胸的宮裙出來,興高采烈地說道:“娘娘,晚宴上就穿這一件吧,最襯娘娘的身材。”
  我看了兩眼那裙子,很是無奈,“寫意,這連正月還沒出呢,你倒是真不怕我凍著!”
  綠籬聞言,緊著又抖開了一件皮草斗篷,笑道:“不怕,娘娘裹著這個,奴婢把手爐給娘娘燒熱些,輦車上再多放個火盆。”
  寫意還在一旁補充道:“延春殿籠得有火龍,進了殿只熱不冷的。”
  說著便同綠籬一起上前幫我更衣,嚇得我一把推開了她們兩個。
  快拉倒吧,你家娘娘現在是皇后,是良家婦女,是國母,國母!什麼叫國母懂不?要的就是端莊矜貴的派!這等就差把“勾人”兩字寫胸脯子上的衣服能穿嗎?
  再說了,想當初我在宛江落水的時候,身上好歹還穿著齊晟那身濕衣,面前也不過茅廁君一個小叔子,齊晟那臉還黑得跟鍋底一般呢!眼下大冬天的,你叫我露著半拉胸脯子出去給整個皇室的老少爺們兒看,他還不得吃了我?
  不行,絕對不行!
  我嚴詞拒絕了綠籬與寫意兩個的建議,改穿了一身正統的皇后禮服,先去了大明宮等著齊晟,又與他一同去請太后與太皇太后,待一夥子人都會齊了,這才浩浩蕩蕩地去了延春殿。
  延春殿裏果然溫暖如春,黃妃幾個也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個個媚眼如絲,恨不得都把齊晟捆把結實了拽自己身邊去,一點也不像那看破紅塵,一心向佛的。
  我看了很是欣慰,這些美好的如妖精一樣的女子們還是留在人間禍害吧!就不要去打擾佛祖的清修了……
  茅廁君與趙王兩個依舊是老樣子,一個單身,一個喪偶,兩人一左一右各占一席相對而坐,倒是對稱。
  太后對茅廁君的終身大事很是著急上火,太皇太后對趙王續弦的事情也很上心,只是茅廁君與趙王兩個段位太高了,根本不為所動。
  太后一提娶親這事,茅廁君就明確地婚姻大事不能將就,總得找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才能過一輩子。
  太皇太后眼神剛往趙王那裏一瞄,趙王就立刻舉杯飲酒做各種情傷難抑之狀,害的太皇太后連續弦這事提都不敢提了。
  我再扭頭看一眼視殿中各種美人如無物的齊晟,覺得這哥仨在對待美人的態度上還真有點像!那樣的先帝能生出三個這樣的兒子來,也真算是個奇跡了!
  酒宴舉行到一半,趙王又離席出去,我一猜他這定是要出去放水,想了想,便也不動聲色地起身帶著綠籬出去。
  自從出了殿門,綠籬就開始活動手腳,很是歡快地向我保證道:“娘娘放心,今年奴婢一定不會壞娘娘的事。”
  我猜著綠籬是誤會了領導的意圖,便解釋道:“今年咱們不打趙王了。”
  綠籬一愣,瞪著那純真無邪的大眼睛問我道:“不打趙王了?那咱們今年打誰?”
  我很是無奈,轉頭看她,“誰也不打!”
  綠籬一時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答案,氣勢頓時頹了下來,很受打擊。
  我笑了笑,帶著她踏雪往殿后而去,到廊子裏去蹲守趙王。
  趙王如廁出來,一見又是我與綠籬兩個守在道邊,面色倏然一變,忙作揖求饒道:“皇嫂,好皇嫂,今年可是不能再打了。”
  我想他和綠籬還真是登對,連大腦回溝的走向都這般想像,這以後要是能在一起了,定然容易溝通。
  我笑著,擺手:“不打,不打,今兒是有正事商量。”
  趙王聽了面露疑惑之色,問我:“皇嫂有什麼事要吩咐臣弟?”
  我看了看四周,覺得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引著趙王去了不遠處的望梅軒,留了綠籬在外面守著,自己則帶著趙王往裏面走。
  趙王邁臺階的時候猶豫了下,停下來一本正經地與我商量道:“皇嫂,要不還是叫綠籬姑娘進去吧,咱們兩個在外面,就跟去年一樣。”
  我明白他是想要避嫌,想了想覺得他考慮的也對,便又把綠籬叫到了跟前,說道:“你進去暖和一會吧,我和趙王在外面談些事。”
  綠籬十分驚訝,“讓奴婢進去?娘娘,這合適嗎?”
  “沒事,沒事,”我看了一眼趙王,笑道:“去年你自個還在裏面睡了一陣呢。”
  趙王聽了面上便有些不好意思,對著綠籬輕輕欠了一欠身。
  綠籬遲疑了片刻,還是照著我的吩咐進去了,趙王十分殷勤地上前給她關上了門,這才轉回身來看著我,問道:“皇嫂要與臣弟說什麼事?”
  我想著能找個地方坐下聊,可四下裏看了看卻沒看到能坐的地方,只得又像去年那樣在臺階上蹲下了。
  見我如此,趙王明顯有些緊張,特意選了個離門口遠點的地方蹲下了,小心地與我表白道:“皇嫂,臣弟早已是看破情事了,正想拋卻往事重獲新生呢,再不想提與任何與江氏有關的事情了。”
  我不由怔了一怔,這才想起來去年這個時候我曾用屎殼郎比江氏的事情來。
  趙王還一臉小心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今兒咱們不提屎殼郎的事情……”就見趙王那裏明顯地松了口氣,我又繼續說道:“咱們聊聊糞球的話題吧。”
  趙王的表情就有些囧。
  我隨意地問他道:“你自小便與皇上的感情很好?”
  趙王許是沒想到我會問起這個來,稍稍怔了一怔,想了想這才答道:“臣弟母妃去世的早,是在靜賢皇后宮中長大的,所以皇上待臣弟便比其他的兄弟要親厚一些。”
  我聽著便點了點頭,他所說的靜賢皇后是齊晟的生母,也是老皇帝的原配媳婦周氏,這位悲催的周氏剛由太子妃升職為皇后沒幾天就掛了,老皇帝裝模作樣地悲傷了幾天,然後就以後宮不能無主為由提拔了寵妃宋氏做皇后,也就是現在的太后,茅廁君的生母。
  據說靜賢皇后在世時,老皇帝對太子齊晟還是很不錯的,只是後來靜賢皇后一死,老皇帝便對齊晟疏遠了許多,又加上齊晟也漸漸大了,在軍中的威望日益漸增,老皇帝對他的太對便有疏遠變為忌憚了。
  果然是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啊。
  我無意八卦上一輩們的情事家事天下事,只想知道齊晟現在為嘛跟美女這麼過不去,可這話卻實在不好問出口,總不能直接問趙王:哎?你知道你哥為嘛明明是個可以坐擁三千佳麗的皇帝,卻選擇過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嗎?
  我琢磨了又琢磨,還是覺得話說得模糊些比較好,便轉了頭看趙王,問道:“皇上他……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
  趙王一臉愕然地看著我。
  我只得又解釋道:“比如說受過……女人刺激什麼的?”
  趙王臉上的愕然之色又加了兩分。
  沒辦法,對於這樣的人也只能敞開山門說亮話了,我咂了咂嘴,很是無奈地說道:“我總覺得皇上像是不太喜歡女人,我查了內起居注,從去年開春到現在,皇上就沒睡過一個後宮的美人。”
  許是我這山門開得有點大,話也太直白了些,趙王一時有點傻,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一直沒睡過?”
  “一直睡在大明宮,連黃氏幾個的宮裏都不曾去過……”後面的話我沒說,只是聳著肩膀搖了搖頭。
  趙王還是不信,追問我道:“難道也不曾召什麼人到大明宮裏?”
  我依舊是無奈地搖頭。
  趙王已是鎮定下來,沉思半晌,語氣頗為沉痛地說道:“皇上從來就是一個用情專一的人。”
  我琢磨著他是不是又想到了江氏身上,心中不免覺得有些歉疚,正想開口安慰他兩句,卻見他有抬起頭來,看著我說道:“我們齊家的男子向來如此,潔身自好,至情至性,貫出情種的。”
  潔身自好?那你叫死在美人身上的老皇帝情何以堪哪?
  趙王默默地看著我,一臉的嚴肅正經。
  我也靜靜地看著他,十分想把自己的鞋底子踏到他的臉上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1:46

☆、第 57 章

  我深吸了口氣,控制著脾氣,與他說道:“皇上是不是情種我不關心,只是黃妃幾個總是到我那裏抱怨,叫我很難做。既然皇上對女人沒什麼陰影,你能不能勸他幾句,叫他也偶爾去安撫一下後宮的這幫女人們,不管喜歡不喜歡,都是他娶進來的,總不能真叫人家虛度了大好的青春年華。”
  趙王表情有些意外,頓了一頓才又說道:“皇上是真忙吧,雲西那邊總不消停,北疆也也頻發事端,朝中諸多事情也是不叫人省心,皇上是真不容易,哪里還有心思去後宮。”
  我想了想,問道:“朝中局勢真地緊張到了如此地步?”
  趙王點頭,答道:“我雖然閒散,可軍中卻還有幾個私交不錯的將領,聽他們說雲西平叛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皇上已經命人籌集糧草,緊接著就是要動兵馬了。”
  我已猜到齊晟要打雲西,卻沒料到他動作會這樣快,而且張家那裏也沒聽到什麼調兵的消息,現在聽趙王這樣一說,不覺有些驚訝,問道:“可是知道這兵馬要如何動?要誰去雲西平叛?”
  趙王看了看我,答道:“瞧著皇上的意思是想借此機會把整個雲西都拿下來,廢除其附屬國的地位,建州設郡。這樣一來,只靠賀良臣手裏的那點兵是不夠的,必然要從別處調兵。京都戍衛軍必然是不能動的,那就只能從江北調了。”
  果然是要趁機消減張家的兵權了嗎?我不由有些緊張,定定地看著趙王,等著他的後話。誰知這小子卻只是淡淡笑了一笑,說道:“至於具體會動那裏的兵力,臣弟也不知道了。”
  去你大爺的吧!你若是不知道,你剛才還說那麼多?你無非就是想吊老子胃口罷了!老子就還偏不求你了,我就不信我自己打聽不出來!
  我從臺階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抬腳就走。
  路上卻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對,待一屁股都坐席上了,這才猛地想起一件事來,哎呀,我怎麼就把綠籬那丫頭給扔望梅軒了啊!
  我第一個反應是抬屁股回去找綠籬,可屁股剛抬了抬就想起自己身邊還坐著一個齊晟來,用眼角餘光一瞄,果然不出意外,這小子也正在看我。
  我那屁股就沉了一沉,又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琢磨著綠籬也這麼大的人了,又是皇后的貼身宮女,在這宮裏估計也沒人敢招惹她。
  這樣一想,我便坐的安穩了些,故意視齊晟的目光而不見,裝模作樣地端起杯酒來,湊到了嘴邊細細地抿著。
  齊晟的視線只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轉過了頭去和太皇太后閒談起來。
  我不自覺松了口氣,一直提著的小心也放了下來,頓時覺得這麼小口地抿酒實在太娘,索性就將一杯酒都灌入了口中,還不及咽下,卻見綠籬低著個頭,做賊一般從外面摸了進來。
  我瞧得奇怪,待她在我身後跪坐了,忍不住回頭低聲問她道:“怎麼了?”
  綠籬臉色漲的通紅,吭哧半天隻說出幾個字來:“娘娘,奴婢,趙王,奴婢……”
  我聽得奇怪,轉頭去看趙王的席位,見那席上還空著,趙王竟然還沒回來。我又回頭瞧了一眼綠籬,心中陡然一驚,壞了,望梅軒那裏一向冷清,不會是已遭了趙王那廝的“毒手”了吧?
  正又驚又怒又後悔間,又聽得綠籬吭哧道:“奴婢,奴婢把趙王給打了……”
  我這一口怒氣還沒噴出來,瞬間又被吸回了肺裏,當時就嗆懵了。
  尼瑪趙王再無權無勢也是個王爺好不好?他是齊晟的弟弟,是太皇太后的親孫子!
  我去年能打他那是因為他們哥仨兒在宛江差點沒玩死了我,他們齊家實在對不起我,不管是他也好,還是齊晟也好,心中多少都是覺得對不起我的。所以我打了也就打了,可他是你綠籬能打的個人嘛?
  綠籬小心翼翼地瞄著我的臉色,一臉的心虛,囁嚅道:“奴婢在裏面等得困了,不小心就迷瞪著了,醒來的時候就見眼前湊著一人,當時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就打了……”
  聽她這樣說,我合計著趙王也不全算無辜,又見綠籬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叫人心軟,只得小聲安慰她道:“算了,打了就打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沒打頭臉就好……哎?你沒打他頭臉吧?”
  綠籬沒說話,只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既是歉意又是害怕地看著我。
  我與她對視片刻,轉頭看了眼那處依舊空著的席位,這才猛地醒悟過來,只恨不得把這小姑奶奶立刻打包塞回去張家去!我擦!這晚宴剛剛過半,趙王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你叫齊晟那裏怎麼想?
  太皇太后要是再問一句“趙王呢?”怎麼辦?啊?你叫我怎麼辦?
  正這樣想著,就聽得太皇太后那邊奇道:“哎?老五呢,怎麼出去了這半天都不見回來?”
  我下意識地哆嗦了一哆嗦。
  齊晟視線從趙王空空的席位上轉回來後就落到了我身上,目光中帶著詢問。
  我琢磨著這事要是落到綠籬身上她就只有死路一條,當今之計也只有我替她頂缸了。我乾咽了咽吐沫,也如綠籬那般吭哧道:“我,我又把趙王給……打了。”
  齊晟原本狹長的眼睛瞬間就大了一圈,默默看我片刻後,轉頭對著太皇太后笑道:“許是又喝多了,不知在哪耽擱住了,朕叫人出去看看。”說著便吩咐後面的內侍,“去看看,若是趙王醉的厲害,就扶他去暖閣裏睡一會兒,別受了寒。”
  話音未落,卻是有小內侍進殿來稟報,說是趙王酒醉得厲害,已是找地方歇著去了,待酒醒了再來和太皇太后、太后、皇上和皇后賠罪。
  小內侍說到“皇后”二字的時候還特意向我看了一眼,害我一陣心虛。
  齊晟便笑道:“我就說老五是喝多了,不知躲到哪里睡覺去了,皇祖母不用為他擔心。”
  估計太皇太后誤會趙王還是為情所傷,所以才要借酒消愁,聽了這話面上便添了幾分不悅之色,低聲嘀咕道:“好好的一個孩子,就叫那個狐媚子給毀成了這樣,著實可恨。”說著便看了齊晟一眼。
  齊晟裝沒聽見的,轉過頭來問我:“葳兒那裏可好?”
  我很配合地點頭,“好,挺好,已經能自己翻身了。”
  齊晟表情很是驚訝,揚著眉梢問我:“都能自己翻身了?”
  尼瑪,你還能更裝一些嗎?你上次去的時候還跟逗狗一樣逗那小娃娃翻了好幾次身,這會子就忘了?
  齊晟那裏還一臉期待地等著我的回話,我只能也跟著換上一臉的幸福喜悅之色,點頭:“能,都能一下子翻好幾個呢。”
  許是大夥少見帝后能聊得這樣熱絡過,一時間公聊私聊都停下了,齊齊地往我們這一席看了過來。
  眾目之下,我與齊晟兩個不覺有些尷尬,不約而同地伸手去端席上的酒杯來做掩飾,待都把酒杯端起來了,才發覺就這麼自個喝自個也不合適,只得又舉杯相互讓了一下,這才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太皇太后那裏瞧見了,頓感老懷欣慰,指著我們兩個與眾人笑道:“成祖皇帝曾說過,女子不該總是一副嬌滴滴的病弱模樣,要有幾分男子的剛強才好,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伴著丈夫一同搏擊風雨,翱翔於九天之上。我現如今瞧著,皇后倒是越來越有幾分成祖皇帝所說的風姿了,不只為人處世越發地大氣,就連飲起酒來也絲毫不遜男子的豪爽,倒像是個真丈夫。”
  我一口酒還沒全咽下去,聞言差點沒噴了出來,強強地忍下了,卻有酒跑進了氣嗓裏,嗆得我一陣劇咳,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齊晟轉過頭,目光複雜地看向我。
  我沖他擺了擺手,想示意他沒事,可手還沒來得及擺幾下就趕緊收回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悶聲咳嗽起來。
  綠籬忙著從後面湊上來幫我拍背,沒拍兩下就被齊晟給替下去了。
  齊晟一面輕輕地拍著我的背,一面向著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別誇芃芃了,她受不住誇。”
  老太太臉上笑得越發地開懷,又指著我與齊晟說笑了幾句,便說自己乏了,要回宮歇著了。她一說要走,太后也不好再繼續坐著了,便也跟著起了身。
  大夥一看忙都站起身來恭送這兩位退席,齊晟還順手拉了我一把,帶頭將太皇太后與太后送了出去。
  她兩位一走,這晚宴也算是到了尾聲。只是直到宴席散場,趙王也沒能回來。
  我估摸著他這一覺得睡上幾天才能出來見人。
  從延春殿出來,我和齊晟有點順路,便一直默默地跟在齊晟右後三步遠的地方,只希望他能無視掉我,千萬別問我好端端的為什麼又打趙王,又或者是問我喝酒為何會如此豪爽……
  這兩個問題都很難回答,不過如果二選一的話,我還是希望他能問我為什麼又揍了趙王那倒楣孩子。
  可惜這廝一直都沒開口。
  我也就蔫蔫地跟著他走,可走著走著卻察覺出不對勁來。
  不對啊,這是回興聖宮的道啊,他不該往這個方向走啊!自從我生了娃娃之後,他就不在我宮裏留宿了啊。
  難不成他今兒晚上又要夜宿在我的宮中?
  這個念頭剛一冒頭,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我擦,不會又是一年一次的“同房夜”吧?去年他睡了老子半宿,老子挺了大半年的肚子,今天他再睡半宿,老子是不是又得挺半年肚子?
  面前幾步遠的地方,齊晟的身姿挺拔,走得十分平穩。
  我邁著賊一般的步子,內心十分忐忑,時不時地回頭瞄落在後面的綠籬一眼,希望她能上來救個場。
  綠籬也看出點端倪來,有心上前,可那視線滑到齊晟身上時卻瑟縮了一下,然後便垂下頭做縮頭烏龜。
  我就知道不能和女人講義氣!尼瑪你打趙王時的勇氣都哪去了?老子都替你頂缸了,你就不能遞塊磚來給老子墊墊腳?
  就這麼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興聖宮,進了殿,齊晟一點沒和我見外的意思,神態自如地叫宮女侍候著他換了便服,轉身就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然後抬頭看向我,不鹹不淡地說道:“芃芃,你過來,朕有話問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1:58

☆、第 58 章

  我心中暗道一個不好,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只是不知道他要問的會是哪個。而且,我這裏禮服還沒有換下來,老兄,你這也有點太心急了吧?
  殿內的宮女內侍都很有職業素養,聽他這樣一說,不用吩咐便都低著頭悄悄的退了出去,只留下綠籬一個,一臉擔憂地看著我,要走不走地徘徊在門口。
  看她如此,我心裏總算舒服了些,這丫頭倒還算是有點良心,不枉我替她出這次頭。我這裏正要給她使眼色叫她也退下去,不曾想她面上突然換上了一副豁出去的神情,然後不及我反應,便已是上前幾步撲倒在齊晟腳下,連連磕頭道:“皇上,奴婢死罪,奴婢死罪,趙王殿下是奴婢給打傷的,奴婢偷懶,不小心在望梅軒裏睡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卻看見趙王在眼前,奴婢,奴婢……”
  綠籬說到這裏有些說不下去了,咬了咬牙才又說道:“奴婢以為他要輕薄奴婢,就就沖他臉上抓了一把。”
  聽到這,我下意識地瞧了一眼綠籬的手,十指蔻丹,纖白細長,要是被這手在臉上撓上一把,十天半月的是甭想著出門見人了。
  突然間,我很同情趙王那倒楣孩子。
  綠籬說完了,就伏在地上微微戰慄著。
  齊晟沉默片刻,抬頭看我。
  我琢磨著,為什麼要打趙王這事是被綠籬說清楚了,剩下的就是要我來說為什麼綠籬能打到趙王這事了。
  我先是很淡定地叫已經哭爬在地上的綠籬起來出去,然後便比較蛋疼地坐到了齊晟的對面,略一思量後說道:“是我帶著綠籬去找趙王的,我有些事想問問他,就在望梅軒外面和他聊了幾句,後來我走了,卻把綠籬落下裏面了。估計她是在裏面睡著了。”
  齊晟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問我:“你找老五問什麼?”
  我咂了一咂嘴,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便答道:“問你為什麼不近女色,我想著你們以前既然關係好,許他能知道原因。”
  估計齊晟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臉上表情明顯地愣怔了一下,頓了一頓,才淡淡地問我道:“你覺得朕不近女色?”
  我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點了點頭,鎮定答道:“幾乎是不近女色,不像一個男人,或者說不像一個正常的男人。”
  齊晟聽了嘴角上便挑上了一絲淡淡的譏笑,問道:“那芃芃說怎麼樣才像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我雖然覺得他這話問得有些古怪,不過還是正色答道:“在女色上有原則的男人不少,不過能做到柳下惠那個程度卻是少之又少。男人本就不同于女人,不會成天裏想著那些情情愛愛,又求感情的專一,又要身體的忠誠。男人的本性是好色,是博愛,就如越是強壯的雄性越要佔據更多的雌性,無所謂褒貶,這是一種本能,身體的本能,是生理的衝動,是不以人的感情為轉移的。”
  這就好比睡到半夜被窩裏突然多了一個光溜溜暖呼呼的美女,只要你是男人,不管你心裏是驚悚還是驚喜,你那小兄弟都會先硬了再說的。
  齊晟靜靜聽著,很是專注的樣子。
  我越說越覺得自己挺學術的,不自覺地便放開了膽,說順了嘴,繼續說道:“比如我可以很愛一個女人,但是卻不見得能為了她守身,除非她有很強烈的意願表示,我不守身就會失去她,這樣我可能會猶豫,會束縛自己的本能。也就是說當道德上對人有著這一方面的約束,那麼人們也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本能,對唯一的伴侶保持忠貞。可若沒了這一方面的束縛,男人是從來不怕身邊的女人多的。男人嘛,總得……”
  話說到一半,我忽地停了下來。
  齊晟臉上淡淡的笑意雖然仍在,可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眼神已是漸漸轉冷,帶著刀般鋒芒看向我,似笑非笑地問道:“看來芃芃很是瞭解男人,這也叫朕對你的過去更加的好奇,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一時噎住了,心中考慮若是這個時候我仍堅持自己是天上的神仙轉世,他會是個什麼反應?是就此信了,還是會直接送我歸西,叫我早日榮歸仙班?
  我捉摸不透齊晟的想法,不敢開口。
  齊晟的唇角輕輕一挑,不急不緩地問道:“或者換種問法,芃芃在未成為朕的太子妃之前,到底是個女人還是……男人?”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地吐出來,我反應了一反應才聽明白了這問題的核心,然後腦子就轟地一聲炸了。
  齊晟仍靜靜地看著我,黝黑的眸子如冬夜沉寂的湖水,雖波瀾不驚,卻泛著凜冽的寒意,眸光深處,還有殺意若隱若現。
  這樣的他,已是許久不見。
  我大腦中空白了片刻,忽地想起一位江湖前輩說的話。他說若是沒得話說的時候你就先笑,放聲大笑,待把對方笑傻了,事情也就好應對了。
  我張了張嘴,想笑,可是沒能笑出來,只能愣愣地問齊晟道:“你什麼意思?”
  齊晟勾著嘴角,極淺淡地笑了笑,反問我:“你說呢?芃芃。”
  要我說,他肯信我是個女人,怎麼都好說,若是認定了我其實是個男人……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
  生死關頭,我的大腦終於又開始飛速地運轉起來。同時,努力叫自己眼中體現悲傷、憤恨、不甘等等情緒。可努了半天勁,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在面部肌肉紋絲不動的情況下,只用一雙眼睛就表達出如此複雜的情緒來。
  沒辦法,我只能故作悲傷地閉上了眼,好半天才嘶啞著嗓子問齊晟道:“你問我在做太子妃之前是男是女?”
  齊晟靜默片刻,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深吸一口氣,睜眼靜靜地看他,這才說道:“你好奇現在的我來自哪里,好奇我之前是什麼人,甚至猜測我之前是男是女,你卻從沒問我之前的張氏哪里去了,她在你的心中從沒半點地位,死了也便死了,哪怕是肚中還懷著你的孩子,你也從沒在意過,是不是?”
  齊晟明顯一僵,微微抿了唇角看我。
  我一瞧他這表情,頓時心中稍定,轉身在殿中慢慢地踱了幾步,決定繼續往下編。
  “你現在既然問我,我就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你。” 我停下來,轉回身冷冷看他,“不錯,我之前一直是在騙你的,我從來就不是什麼散仙。從我開始有記憶起,我就是一抹孤魂,我被束縛在太液池上,看著張氏在水中掙扎,看著她拼盡全身力氣向你伸出手,看著你毫不猶豫地游向了江氏……”
  齊晟身體坐得筆直,紋絲不動地看著我,眼神晦暗不明。
  我笑了笑,繼續說道:“我當時明明是游離在湖面之上的,可那那漸漸沉下去的人仿佛就是我自己,那是一種絕望,一種天地萬物都不復存在的孤絕。再後來,我終於得到解脫的時候,有個人卻告訴我,說張氏這一世命格極重,不能就這樣死了的,他還叫我趕緊回去。”
  我故意把話說得極慢,時不時地還要停頓片刻,待這段話說完,就見齊晟緩緩地閉上了眼。
  “我不願意,我明明的是已死過一回的,我為何還要去做她?我不肯去,那人不放我走,兩人僵持的結果是他帶我去看三界眾生百態,說是看得多了,便也能看得開了。三天,長如三世,我看過了三界,歷經了悲歡離合,最後還是回到了張氏身上。”
  我停下來,轉頭看向齊晟,待他睜開了眼看我時,才緩緩說道:“你猜來猜去,卻從沒猜過我其實就是那個張氏,那個嬌蠻任性的張氏。你覺得她前後變化太大,卻不知她早已是走到了絕路,無路可走也只能跳到了另外一條路上,裝作另外一個全新的人。”
  齊晟久久不言。
  我琢磨著不論編什麼故事都不能太監,哪怕最後實在圓不上了,至少出來個外星人給救救場,能往科幻上靠一靠也好。
  我想了想,決定用段極煽情的話來結束這個惡毒女配重生後轉個性女主的苦逼故事,於是便抬眼直視著齊晟的目光,用那種出離凡塵的語氣說道:“張芃芃的人其實一直沒變,變得不過是心。無愛無妒,無愛無傷,無愛無擾,無愛無憂。”
  如果說齊晟剛才的眼睛似一汪湖泊,那麼現在就好像一潭死水。漆黑,折射不出一絲內裏的光線,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直看得我後背陣陣發毛。
  殿內一片寂靜,靜的仿佛能清晰地聽到他沉重的呼吸,我激烈的心跳,還有不遠處燭火爆花聲。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齊晟忽地開口問道:“你是想告訴我最對不起的那個人是張氏,是不是?”
  雖是問話,卻是說得無比的肯定,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正遲疑著該如何來答他這話,就見他輕輕地笑了一笑,那笑容清淡悠遠,似是剛剛聽完一個輕鬆有趣的故事。
  像,真他媽太像了!這一刻,我才猛然意識到齊晟與茅廁君是倆兄弟,他們身上裏流淌著相同的血,我以前怎麼會把這兩人劃分為不同的物種呢?!
  齊晟嘴角不露痕跡地挑了一挑,平靜地說道:“可就算我有負于張氏,我對不起她,可這和你有何相干?你不是張氏,哪怕你那個故事講的再悽楚動人,你也不是她。我與她認識十數載,豈會識不出她?”
  我被他一番話給問愣住了,心中只一個念頭,我以後若是再把齊晟當sb,那就我就是大寫的SB!
  他微微眯了眼看我,緩緩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第一次無言以對,只能沉默地看著他。
  他默默看我半晌,眼中種種情緒閃過,最終卻只笑了笑,從榻上站起身來,看樣子是打算走了。
  可我知道他這一走就是認定了我前世是個男人,等待我便只剩下了死。
  死我不怕,我只怕不得好死!
  一時間,我十分想拽住了齊晟,求他一句:一夜夫妻百夜恩,看在好歹也一塊睡過兩次的份上,給我一個痛快吧。
  這樣想著,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離去的衣袖。
  他頓住了步子,轉回頭看我,目光冷淡,只問我:“你是男是女?”
  我不敢說出“男”字來,卻又不甘心說那“女”字,能做的只是沉默。
  他扯了扯唇角,抬起手腕,伸過另外一隻手來掰我攥住他衣袖的手指,就如宛江之時,我一指指地掰開他的緊握的手。
  我手上攥得更緊,嗓音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沙啞,問他道:“你要殺我?”
  齊晟聞言卻是頓住了動作,他側著頭看我,唇邊那抹笑中有著淡淡的嘲弄,輕聲說道:“皇后,朕不殺你,朕會叫你繼續做皇后,就在這宮中,做朕一輩子的皇后。”
  如果能一直好吃好喝地供養著,就是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這樣一想,我手上的力道頓時小了不少,順勢就鬆開了齊晟的衣袖。
  齊晟的腮幫子卻是忽然有些發緊,像是咬著牙般說道:“朕會叫皇后好好嘗一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我擦,咱們兩個有這麼大的仇嗎?
  我急忙又抓住了齊晟的袖口,求道:“做事別做太絕,你放我一馬,好歹給我個好死。”
  齊晟盯著我,一字一頓地問我:“我放你一馬?”
  我點了點頭,“放我一馬!”
  齊晟死死地看我片刻,忽地放聲大笑起來。
  這笑聲驚動了守在殿外的眾人,綠籬與寫意從外面慌張地跑進來,腳剛踏進殿內,齊晟已是怒吼道:“滾出去!”
  綠籬與寫意兩人立刻僵在了原地,倒是寫意先反應了過來,忙拉扯住了綠籬,拽著她往外退去。
  齊晟臉色鐵青,低下頭來問我:“我放你一馬,誰來放我?”
  我看他這麼不講理,一下子急了,一揚胳膊,叫道:“尼瑪誰扣著你,你就找誰去啊,你報復在我身上算什麼事?”
  就見齊晟額側的青筋隱隱跳動,他反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了身前,又提近了,這才恨聲問道:“說,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雖惱恨,可心底畢竟存著些求生的欲望,索性雙手一把扯開了身前的衣服,怒道:“你說我是男是女?你自己看我到底是男還是女!你腦子有毛病,會來問我是男還是女!睡也睡了,孩子也生了,你說我是男是女?!”
  喊著喊著,不知為何卻是悲上心頭,突然莫名地想哭。
  我這裏正叫駡著,齊晟卻忽然將我雙手都反剪向身後,蠻橫地將我扯到他身前,逼近了,強硬地問道:“說,你是男是女?”
  男女之別便是生死之差!
  我心中明明十分地明白,可那個“女”字卻怎麼也無法出口,仿佛只要這個出口,之前二十年的一切都要被就此抹去,從此以後,我就只能是張氏,以前是太子妃張氏,現在是皇后張氏,即便以後做了太后,我也是張氏!是個女人,是個後宮中的女人,是個要與其他女人一樣得在齊晟身下求生活的女人,是個連大名都不會留下的張氏!
  以前,我從不覺得為了活命而彎腰有何為難,甚至在我一覺醒來化身為張氏時,我也不過是糾結了半日便坦然地接受了這個新的肉身,接受了我要在這個女人的身體裏繼續活下去的現實。
  因為我從心理上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個爺們兒,哪怕我現在沒了老二,哪怕我抱著美女也已心如止水,可我裏子裏依舊是能個頂天立地的爺們兒,是個比齊晟更光明磊落的爺們兒!
  可這一刻,齊晟卻是要從心理上將我“閹割”,他要叫我自己承認,我現在是個女人,以前也是個女人,我從裏裏外外都是個女人!
  齊晟身體僵硬挺直,額側青筋突突地跳動著,眼中似燃著能焚人的熊熊烈火,只死死地盯著我,
  我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將那個字艱難地吐了出來,“女,我是女人。”
  齊晟手上的勁道明顯地松了一松。
  我雙腿卻是一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下去,同時,那一直強行壓制住的淚水再也忍不下了,一下子從眼眶裏湧了出來。我不想在齊晟面前哭,忙用手背去擦,可是把兩
  只手都用上了,也擦不完臉上的淚。
  我越擦越覺得心裏堵的慌,又想老子現在反正也已經承認了自己是個娘們,還有什麼不好意思哭的,乾脆也不擦了,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可不要緊,要想再收聲卻是難了,只覺得心裏有哭不完的委屈,恨不得哭倒了一段長城才覺得痛快。
  我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齊晟就默默地立在我的身前。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嗓子已是哭啞了,眼淚也沒得可流了的時候,我就見眼前袍角動了動,然後齊晟在我面前蹲了下來,與我平視著,輕聲說道:“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想殺了你,一了百了。”
  他緩緩說完,嘴角又向上扯了一扯,這次卻是露出一絲自嘲,起身從我身邊走過,出了殿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2:08

☆、第 59 章

  我這裏還回味著齊晟最後一句話,綠籬已是旋風一般卷了進來,待看清了我的情形,這丫頭愣怔了片刻之後,一下子就跪倒在了我的面前,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砰砰”地磕頭。
  我一聽這聲音不對,急忙去拽綠籬,待把她強行扯起來了,這才看到她額頭竟已是磕出了血來。我不由吸了口涼氣,氣道:“你這丫頭,這是做什麼?!”
  綠籬滿臉的淚水,扯脫了我的手,重新又磕下頭去,哭道:“奴婢對不起娘娘,奴婢害娘娘受皇上責罰,奴婢死不抵罪。”
  見她哭得涕淚齊流,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說道:“這事與你無關。”
  綠籬一怔,抬著臉看我。
  我只覺得心神疲乏,而且這其中的事情也沒法和她說個清楚,只能點了點頭,“和你無關,你叫人去準備點熱水,我泡個澡,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綠籬將信將疑地看我兩眼,這才悄悄地起身出去了。過了沒一會兒,便有宮女抬了熱水進了後殿,一陣“嘩嘩”的水聲之後,綠籬過來扶我,輕聲說道:“奴婢叫她們都出去了,奴婢自個伺候娘娘沐浴。”
  在地上在了這半天,我腿上還是有些軟,被綠籬扶了一把才站了起來。綠籬見我如此,又開始抽抽搭搭地啜泣,我實在被她哭得煩了,只得停了下來,轉頭與她商量道:“咱別哭了,成不成?我這不還活得好好的嘛?”
  誰知不說還好,這一說,綠籬竟是開始捂著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實在沒法,只得投降,“算了,你還是放出聲哭吧。”
  要說女人真是奇怪,我不叫她哭吧,她非得給我哼哼唧唧地哭,這會子我叫她放開聲哭了,她卻是不哭了,只掏出帕子用力地抹了把臉,澀聲說道:“奴婢不哭,奴婢再也不哭了。”
  我欣慰點了點頭,踏進了浴桶。
  水溫稍稍有些熱,不過泡著卻是正舒服,我仰了頭枕在浴桶邊上,任綠籬輕輕地給我揉搓著頭髮,精神終於完全放鬆了下來,然後便覺得更加的困乏,迷迷糊糊間就聽見綠籬在我耳邊低聲念叨:“娘娘別睡,千萬別受了寒,娘娘,娘娘……”
  我腦子裏卻早已是成了一團漿糊,唯一能記住的卻是齊晟離開時說的那句話,他說:“芃芃,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想殺了你,一了百了。”
  其實,我挺理解他的,換我是他,我也挺想殺了現在的這個張芃芃。
  那個和上過床,給你生了孩子的人竟然是個男人,這事想一想都叫人覺得噁心,很噁心……
  活著,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可是若死了,是不是就連這僅存的記憶都要被抹去?即便重生,那又和現在的我有什麼關係?
  睡夢中,許久不見的司命那廝又現身了,他在我床前搖頭晃腦,咂著嘴說道:“瞧瞧你,不過是個男女,這算是個什麼坎?人家下凡曆劫的,幾世男女做下來也沒你這麼糾結的,再瞧瞧你這樣,至於嗎?”
  我本來見著他就有氣呢,聽他這樣說更是火大,從床上跳了起來,指著他鼻尖罵道:“滾蛋,那幾世男女也沒老子這種做法的,你乾脆叫老子忘了前塵重新投胎好了,老子投個女胎回來做個齊晟的寵妃都沒問題!”
  司命那廝被我噎得沒話說,只是一個勁地擺手,“不行不行,時間不趕趟。”
  我一聽他說時間不趕趟,生怕他就此走了,忙上前去扯他胳膊,誰知這一撲卻是撲了個空,一下子栽醒了過來。
  睜開眼,發覺自己仍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外面天色已經大亮,綠籬正跪坐在床邊上的腳踏上抹著眼淚,見我醒了忙湊上前來,低聲叫道:“娘娘,娘娘?”
  我一看她紅腫的眼睛,便知道她這准是一夜沒睡,忙趕人道:“你下去歇著吧,叫寫意過來伺候我就行了。”
  綠籬卻是不肯走,眼中又蘊了淚,張了嘴正要說話,寫意卻是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了進來,驚慌失措叫道:“娘娘,娘娘,皇上派了人過來,要,要,要杖殺了綠籬姐姐!”
  此聲一落,我與綠籬兩個都是愣了。
  綠籬是我興聖宮裏的大宮女,是太子妃張芃芃的陪嫁侍女,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就伴在身邊的人,是我的貼身宮女,是與我關係最密切的人。宛江之上,她曾用身給我當箭,我也曾為了救她而墜江落水……
  我腦子一炸,已是猜到了齊晟的心思。
  綠籬那裏愣怔了片刻,噌地一下子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跪下了磕了一個響頭,哽著嗓子說道:“本就是奴婢惹的禍,奴婢自該去領罪。娘娘萬不可再為了奴婢和皇上起爭執,自此後奴婢不能再在娘娘身邊伺候,只求娘娘照顧好自己,莫再倔強,莫再自苦,莫再……”
  說到這裏,綠籬已是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只俯□又給我磕了一個頭,起身向外走去。
  我忙一把抓住了她,喝道:“你停下。”
  又轉頭問寫意:“齊晟派了幾個人過來。”
  寫意忙答道:“三個。”
  三個?看來齊晟是不想將此事搞大了。此刻他應是還在上朝,若是我這裏抓緊點時間,沒准還能趕趟!
  我想了想,沉聲吩咐道:“寫意,你帶著人將那三個人扣下來,好茶好水地招待著,就是不能放!記著,不管後面來多少人,你都給我扣下了!他們要問,就說我還在睡覺,不敢打擾我,有什麼事都得等我醒了再說。綠籬,你去準備一下,咱們兩個出宮!”
  寫意怔了一怔,爽快地應了一聲,便轉身跑了出去。
  綠籬卻是紅著眼圈跪在了我的面前,不等她開口,我便冷聲喝斷了她:“滾起來!少哭哭唧唧的,這事不光是為了你,也為了我!”
  我話說得極重,綠籬不敢再說,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抹著臉上的淚出去準備。
  一會的功夫,綠籬再回來時已是換了普通宮女的裝束,也給我帶了一身宮女衣裙進來,一邊幫我換裝,一邊低聲問我道:“娘娘,是備轎還是備車?”
  我暗道都這個時候了,那還有功夫坐什麼轎和車啊,快騎馬吧!
  兩個人出了宮,直奔趙王府而去。
  在趙王府門外,我勒停了馬,轉頭交待綠籬:“你記著,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活著都是最重要的。”
  綠籬臉色蒼白,雙目紅腫,聞言只是點頭。
  我深吸了口氣,躍下馬來,上前叫門人去傳話,說皇后派人來瞧趙王殿下。
  早就有王府總管得到消息迎了出來,一面將我與綠籬兩人往正廳裏迎著,一面叫人去通報趙王。
  可沒想到趙王這小子卻是推辭不見,說什麼昨夜裏宿醉頭疼,這會子還沒躺著,不方面見人。
  我一聽就火了,一鞭子抽開了那王府的管家,抬腳就往內院裏沖。那總管一時被我嚇住了,待反應了才從後面追了上來,上來就要動手拉我,手還沒碰到我身上,綠籬那裏已是大聲喝道:“放肆!皇后娘娘你也敢攔?!”
  那總管聞言一驚,立時收回了手,驚疑不定地看向我。
  就這麼一個耽誤,我已是闖進了齊銘的居所,高聲叫道:“齊銘!你給我出來!”
  片刻之後,趙王沒見著,他屋子裏伺候的侍女與內侍卻都貼著牆根溜了出來,看也不敢看向我,只使勁地低垂著頭,快速地向院子外退去。
  眨眼功夫,院子裏已是靜悄悄一片,這時才見趙王從屋內緩步走了出來,停在廊下看我,苦笑著問道:“皇嫂怎麼突然來了?”
  我扯著綠籬過去,將她拎到了趙王近前,這才說道:“說吧,這事怎麼辦?”
  綠籬雙腿一軟就要下跪,幸虧我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拎住了,然後抬眼冷聲問趙王道:“你壞我侍女清白,說吧,這事怎麼辦?”
  這話一說,趙王與綠籬齊齊地愣住了。
  趙王愕然地看我片刻,用手指著綠籬,不敢置信地問我:“我壞她清白?”
  我點頭,問道:“昨夜裏,不是你在望梅軒壞她清白的嗎?你臉上那道的抓痕怎麼來的?”
  趙王哭笑不得,用手指著自己臉上那道紅紅的抓痕,轉頭問綠籬:“綠籬你說,你自己說我這裏是怎麼回事!本王不和你一個小丫頭計較也就罷了,你竟然還敢胡亂攀咬本王?”
  綠籬怯怯地看看我,又看看趙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抱著我的腿哭道:“娘娘,這事不怨趙王殿下,殿下他……他是罪了酒,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拼死抗爭,這才出了事。奴婢不求娘娘饒過奴婢,奴婢甘願受死,只求娘娘不要再追究趙王殿下。”
  她一番哭求,動情動意,明著沒說趙王一個錯字,卻把整件事都糊到了趙王身上。若不是我也得跟著繼續做戲,還真像拍著大腿贊一聲:好丫頭!實力派!就這演技,去闖一闖好萊塢都成!
  院子裏的下人雖然都已是退了出去,可院子外不可能沒人在,我又是高聲叫著趙王的名諱闖進的院子,現在再與綠籬這一番做戲,趙王就是想瞞下此事也不大可能了。
  趙王那裏氣得手都抖了起來,哆哆嗦嗦地指著綠籬,“你……你……我,我……”
  “你我”了半天愣是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深吸了口氣,又轉頭看我,眼神真誠無比,說道:“皇嫂,我真沒碰她,那才多大的空啊,就是想幹點什麼也來不及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2:24

☆、第 60 章

  我沉著臉看他,冷笑道:“不管你怎麼說,她的名聲卻是因你而毀,闔宮裏都知道這事了,今兒早上皇上已是派了人來我宮裏,要杖殺了她。”
  趙王愣了愣,奇道:“皇上怎麼會知道這事?”
  我一時編不出理由,只好報以冷笑,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反正是已經知道了。你也知道,綠籬是我身邊的第一親近人,我絕不會就叫她這麼糊塗地死了。若是你不認這個帳,咱們就扯破了臉皮鬧一鬧!”
  趙王聽了卻是沉默,片刻後高聲叫了人過來,要綠籬下去梳洗。
  綠籬抬頭看我,見我點了點頭,這才低著頭從地上爬了起來,跟著來人出去了。
  趙王這裏把我讓進了屋內,一面親手給我泡著茶,一面出聲問道:“皇嫂,你就給臣弟撂個實底吧,您想怎麼著?”
  我一瞧這小子倒也算是個上道的,便也不和他繞圈子了,直言道:“我要你娶了綠籬。”
  趙王的手就抖了一抖,茶盅裏的水灑出來不少,燙得他咧了咧嘴。
  他抬頭,十分坦誠地看著我,“皇嫂,我真沒碰她,當時我看她睡著了,好心過去叫了她一聲,被她撓了一把就夠冤枉了的。”
  我點頭道:“不錯,實情綠籬已是和我說了,可眼下只有你娶了她才能保下她一條性命。”
  趙王這孩子不明白了,定定地看我片刻,咂嘴道:“皇上那裏我去講情,總成了吧?只要我這裏不計較,皇上也不會揪著個宮女不放的,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他。”
  我搖頭,坦言道:“這情你講不下來,你也別試,你聽我的,娶了綠籬,咱們兩個都省事。那是個好丫頭,你不吃虧。”
  趙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又說道:“我再落魄也是個王爺,是先帝的親子,你叫我娶一個婢女?”
  我暗道這會子你想起自己的身份地位來了?那江氏也沒比綠籬高到哪里去了,你不一樣都娶了嗎?
  不過這話卻不能說,說了只能是火上澆油。
  我回憶著江氏那楚楚動人的樣,調整著自己的面部表情,放緩了聲音說道:“不管怎樣,此事都是因你而起,我不能就這麼看著綠籬死,我也沒指望著你娶她當正妻,你去太皇太后那裏走一趟,由她出面來向我要人,只要她那裏發了話,皇上那裏也就沒得好說了。”
  趙王微低著頭,思量著,沒說話。
  我趕緊又補充道:“我就求保綠籬一命,別的無所求。你領來了給她個地方住就成,過上兩年,等風頭過了,我自會再把人弄走。”
  趙王終抬起頭來看我,很是為難地說道:“皇嫂,你這事實在是為難臣弟。”
  我一看軟的不行,立刻便又換了硬的,冷笑道:“這事呢,咱們好說好商量,你幫我一個忙,我承你一個情,日後難說誰又求到了誰。可你若是見死不救,你也別怪我翻臉,綠籬死,我也給她拉著個墊背的。”
  趙王聞言眉毛一抬,故作驚愕地看我,“皇嫂,我好歹也是個王爺,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給個婢女做墊背的去呀!”
  齊晟的人還被我扣在興聖宮裏,我沒時間再和他在這裏扯皮,索性撕破了臉皮說道:“你是不用,不過幽蘭殿裏不是還住著一位呢嗎?我要想弄死她,還是不難的。”
  趙王正端著個茶壺給我續茶,聞言身體一僵,抬眼靜靜地看我,半晌後才淡淡說道:“皇嫂,我早已與她已沒了關係。”
  我也不說話,只沉默著看他。
  他便自嘲地笑了一笑,繼續說道:“再說我恨她還來不及,為何會為了她的生死來委屈自己?”
  屁個沒關係,若是真的恨江氏,早就在齊晟回京繼位前就殺了她了,還能叫她好生生地活到齊晟來?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玩一招金蟬脫殼,把江氏弄進了皇宮?
  我笑了笑,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也就別說廢話了,告辭了。”
  說完了,甩袖就走。
  等我這裏都快走到門口了,身後的趙王卻一直沒有動靜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有點後悔了,暗道學什麼不好,非要學齊晟拂袖就走這招,看著是牛x,可到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直到我兩隻腳都邁出了門檻,身後才傳來趙王的聲音。
  他說:“好,我答應你。”
  我心神猛地一松,差點一屁股坐到門框上去。緩了好半天,我才能平靜下了面皮子,轉回頭看趙王,說道:“就那個江氏,還真不值得你這樣待她。”
  趙王苦笑,“皇嫂,你這意思是勸我改主意?”
  我忙搖手,笑道:“可別,我還指望著你來救人呢。”
  趙王勉強扯了扯嘴角,說道:“皇嫂先帶著綠籬回去吧,臣弟隨後就進宮見皇祖母。”
  我點了頭,出去領了綠籬往回走。
  這往回走就不像來時那麼心急火燎的了,走得自然也就慢了下來。綠籬見我面色輕鬆,心裏多少也有了點底,轉頭看了我幾眼,問道:“娘娘,奴婢不明白,咱們既然是來求趙王的,為何開頭還要那樣強硬?”
  我答道:“這求人之中的門道可就多了,只會伏低做小可不成,得學會了軟硬皆施才是高手。”
  綠籬雖緩緩點著頭,不過面上仍有疑惑之色。
  我想了想,又笑著解釋道:“今兒這事呢,其實就是上去先給趙王一棍子,先把他敲蒙了,然後再說剩下的事。”
  打個比方,就好比你必須得用磚去拍一個人,你能上去和他好好商量嗎?
  咱哥倆這樣吧,我先拍你一磚,你再還我一磚,也算扯平了,都不吃虧。
  放心,他一定不會讓你拍的,還得罵你一句神經病!
  所以,也甭和他好言商量,上去先給他悶頭一磚,大不了再讓他還回來一磚,這樣一來,你既打到了他,也沒吃多少虧,他還覺得自己挺能!
  得!皆大歡喜!
  待我與綠籬兩個回到了興聖宮,外面日頭已是快到頭頂,齊晟派來的人還在偏殿裏扣著,寫意見我回來,頓時大松了口氣,趕緊迎了過來,叫道:“娘娘,您總算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沖著偏殿那邊抬了抬下巴,問她:“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寫意忙道:“沒事,開頭想急來著,被奴婢給擋過去了,後來都老實了,現在已經喝了三壺茶了,剛才還問我能不能去趟茅廁呢!”
  我一聽笑了,問道:“你怎麼答的?”
  寫意睜大了眼睛,很是嚴肅地答道:“奴婢什麼也沒答,就叫人給他們送了便壺進去。”
  我差點擊掌叫好,好寫意,現在缺得就是你這樣的人才!我贊許地點了點頭,吩咐寫意繼續扣著那些人,然後便帶著綠籬進殿去換裝。
  誰知我這裏剛換上了宮裝,外面就有宮女來通報道:“娘娘,太皇太后那邊來了人,請您帶著綠籬姐姐過去。”
  我一怔,沒想到趙王效率竟然是這樣快,忙叫綠籬快些裝扮一下,隨著我去見太皇太后林氏。
  綠籬出去片刻,回來後身上仍是一身普通的宮女裝束,就是面上也是不施粉黛,只把劉海都放了下來,勉強遮住了額頭上的青紫。
  我琢磨著這樣也不錯,只要是別再和江氏一般穿一身白,估計太皇太后那就能過關。
  太皇太后宮中,趙王一身淡紫蟒袍,正陪坐在太皇太后身旁說著笑話,見我進殿便起身站了起來,笑著叫了一聲皇嫂,然後視線就放在了我身後的綠籬身上。
  要說太皇太后也是個爽快人,見我把人帶來了,也沒多說廢話,只指著綠籬問趙王道:“就是這個丫頭?”
  趙王走到了綠籬身邊,拉著她就給太皇太后跪了下去,抬臉笑嘻嘻地求道:“孫兒就是看上了她,求皇祖母成全。”說著又轉頭看向了我,笑道:“也向皇嫂討個人情,把綠籬給了臣弟,臣弟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我這裏忙做出十分驚訝的模樣,太皇太后那裏卻是對著趙王含笑嗔道:“你這孩子,哪里有你這樣求人的。”
  話雖這樣說著,她自己卻是老實不客氣地把綠籬叫了過去細細打量了片刻,這才對我笑道:“皇后,我也瞧著這丫頭不錯,老五身邊一直沒個貼心的人,你就把這丫頭給了他吧,皇祖母這裏再挑別的丫頭補給你。”
  我看看太皇太后,又轉頭看看趙王,故作出一副為難模樣,思量了一下才說道:“皇祖母這是哪里的話,綠籬能得趙王殿下青睞是她的福氣,臣妾替她高興還來不及。”
  太皇太后一聽我這樣大方很是高興,連問也沒問當事人綠籬的意見,當場就拍了板,把綠籬賜給了趙王,又看在我的面子上,還特意提了綠籬的身份,賜了她孺人之位。
  我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又裝模作樣地教育了綠籬幾句,這才藉口要替綠籬準備一番,辭了太皇太后出來。
  回到興聖宮內殿,綠籬又給我跪下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奴婢謝娘娘救命之恩。”
  我穩穩地受了她這三個頭,這才沉聲說道:“綠籬,我知道你不願意嫁給趙王。”
  綠籬伏在地上的身子就僵了一僵,過了一會才澀聲道:“是,奴婢不願意嫁給他,奴婢那一巴掌也是故意扇的,只是沒想到會弄巧成拙,不但引得皇上震怒,還連累了娘娘。”
  我有心問她為何這樣看不上趙王,可轉念一想現在問了也沒什麼用,還不如省下了這些吐沫,便只歎了口氣,說道:“可事到如今,也只有趙王那裏能保住你的性命。我已是盡了力了,以後的路就全靠你自己走了。”
  綠籬點了點頭,卻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我說道:“起來吧,自己下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就跟著趙王走吧。”
  綠籬從地上站起身來,往後退了兩步卻又撲倒在了我的腳下,哭道:“娘娘,奴婢捨不得您。”
  我低頭看向她,“綠籬,走吧,宛江上的一箭之恩,我現在已是報了,不管你以前曾是誰的人,以後還會為誰做事,我們兩個之間已是互不相欠。”
  綠籬眼淚盈眶,泣道:“奴婢是他人派在娘娘身邊的,可奴婢可以指天發誓,奴婢從未做過對不起娘娘的事,奴婢只盼著娘娘能好。”她說著,伸手從貼身的衣內掏出一塊玉佩出來,雙手奉給我,“娘娘,這是那人給奴婢的,以後奴婢不能在娘娘身邊伺候,就已它代替奴婢守在娘娘身邊吧。”
  那是塊雕了龍紋的羊脂白玉,猶帶著綠籬的體溫,一面刻了“齊”字,另一面卻是“免死”二字,看樣子竟然是塊帝王授予的免死牌。
  我不由笑了,這樣的東西看著牛氣,其實也就是騙騙小姑娘吧。
  可這畢竟是綠籬的一份心。
  我將那玉佩好生收好,這才對著綠籬笑了笑,柔聲道:“走吧。”
  綠籬起身,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我獨自一人在殿內坐了片刻,叫了寫意進來,吩咐她放了大明宮的那幾個內侍,告訴他們綠籬已是被太皇太后賜給了趙王做孺人,我這個皇后管不著了,若要打殺她就去趙王府裏要人。
  寫意應了一聲,臨出去時卻又轉回身看我,遲疑了一下才低聲問道:“娘娘,奴婢若是也對娘娘忠心不二,娘娘是否也會像待綠籬姐姐那般待奴婢?”
  這世上哪有什麼忠心不忠心,不過是人心換人心罷了。
  我笑了,答她道:“這可不太好辦,總不能也叫你嫁了趙王,不過楚王那裏,我倒是可以去幫你問上一問。”
  寫意沒說話,恭順地退了下去。
  綠籬既走,我心裏一塊大石落地,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起來到現在還沒吃飯的事來,忙叫了宮女去準備飯菜,在等飯吃的同時,順便也等著齊晟的反應。
  結果直等到天黑,也沒等來什麼消息。
  也不知道那幾個內侍回去怎麼和齊晟交代的,他那裏一直很安靜,既沒有追到趙王府裏去要人,也沒來我宮裏撒氣。
  這樣的結果,很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一面啃著雞翅膀,一面感歎齊晟的大腦回溝果然和正常人不同。
  寫意從外面進來見到我的模樣,一臉的痛心疾首,上前不由分說就收了我面前的盤子,又叫人端了水盆進來給我淨手,嘴裏不停地念叨:“娘娘腰身好不容易才又細了下來,怎麼能又沾那些,也不知道誰這麼大膽,由著娘娘這麼胡鬧。”
  我忍不住抬頭去看她,恍惚間,仿佛看到那個一直碎嘴的綠籬還在我身邊。
  寫意見我這樣看她,面上有些忐忑,低聲叫我:“娘娘?”
  我驚醒過來,待其他人都出去了,這才與寫意說道:“寫意,你不用學綠籬,你不是她,你若是真的聰明,就想法儘早從這裏脫身。”
  寫意身子僵了一下,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卻是低著頭說道:“奴婢不走,奴婢知道娘娘是什麼樣的人,奴婢跟著您心裏踏實。”
  我笑了笑,卻是沒再多說。
  寫意停了停,突然低聲說道:“皇上昨夜裏騎馬出了宮。”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2:36

☆、第 61 章

  我微微一怔。
  寫意垂著眼簾,似是不曾覺察我的反應,一面給我換著睡袍,一面繼續說道:“今日黎明時分才趕回來的,聽說衣服都被夜露打得半濕了,回來後只說了一聲杖殺綠籬便去上朝了。雲西又來了急報,廷議直到了未時才結束,皇上又召了幾個重臣到大明宮議事,晚膳也是留那幾位大人一同進的。”
  她這裏說得一臉平靜,我卻已是聽傻了。我一直以為綠籬已經是奸細中的精英了,不曾想眼前這個小姑娘才是其中的翹楚。
  我愕然地看著寫意,有些結巴地問她:“等等,寫意,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寫意只抬眼瞥了我一下,面色平常地說道:“奴婢是皇上的眼線,借著幽蘭殿的手進了娘娘這裏,奴婢父母雙亡,也沒什麼族人,只有一個親弟今年十二歲了,扣在皇上的手裏,他是奴婢的命。”
  說實話,我之前已是猜到了寫意能來我這興聖宮有齊晟暗中的推手,畢竟當時江氏去了幽蘭殿不過半年,行動又不自由,怎麼可能就收了可以為她賣命的心腹。再說做奸細可不比跑個腿說個話之類的,這可真是玩命的買賣,不是隨便聖母一下就能叫人心甘情願替你賣命的,這得又切實的利益勾連才行。
  可我真沒見過像寫意這般不等威逼利誘就招得這樣坦白乾脆的奸細。
  我只得後退了一步坐到床邊,抬眼看向寫意,正色道:“寫意,心腹不是這種做法,我能護住綠籬,不見得以後還能護住你和你弟弟。”
  寫意不說話,只垂著眼皮立在我的床邊。
  對於這種明擺著的“我就是賴上你了”的無賴行徑,我很是無奈,只得又說道:“而且,我與齊晟之間的事情並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簡單,我就算暫時不會死,也鐵定會失勢。杖殺綠籬這只是第一步,後面的事情會一件接著一件,都會是針對興聖宮的,我自保都難,根本護不住你,也救不了你的弟弟。”
  寫意突然抬起了頭,低聲說道:“娘娘,皇上喜歡您。”
  我怔了一下,頓覺頭大。
  寫意一臉的認真。
  我十分想問她一句:這男人喜歡不喜歡你,重要麼?
  沒錯,之前齊晟的表現倒像是對我有點情意的,可這能有什麼用?我好歹也是做過二十年男人的,自是十分清楚男人的感情有多麼善變,和諧社會還人心易變呢,更別說在這動輒就要失了身家性命的時代。
  別說什麼終生不渝,不到你咽氣的那刻,你都沒資格說出這個詞來。
  可偏偏這些小姑娘們還愛聽這種鬼話!好容易教了一個綠籬出來,卻叫她提早畢業了,難不成再叫我從頭教起?
  我幾次張嘴,可都覺得沒勁,到最後只歎了口氣出來,說道:“齊晟是否真的曾經喜歡過我,這將是個謎了,不過以後他是不會再來這興聖宮了。好了,我累了,想睡覺,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我沖著寫意擺了擺手,自己仰面倒在了床上。
  寫意又在床前站了站,這才蔫耷耷地走了。
  我長松了口氣,誰知剛清靜了沒半盞茶的功夫,寫意又一陣風地從外面沖了進來,興奮地低喊道:“娘娘,娘娘,皇上往這邊來了,來了!”
  我一下子愣了,齊晟竟然又來了?
  寫意見我躺著不動,哎呀了一聲忙上前來拉我,可沒等著我踩上鞋,齊晟那裏已是進了殿門。他步子極快,眨眼工夫已是到了我的身前。
  我坐在床邊不及起身,只能抬頭看他。
  齊晟的呼吸略顯粗重淩亂,臉上有著不正常的暈紅,眼中卻帶著難遏的怒火,居高臨下地看向我。我一看勢頭不妙,忙往旁邊側了一□子,想就此起身,可還不等我屁股抬起來,他已是迅疾地伸出手來鉗住了我的下巴,強硬地將我的臉抬向他,眯著眼睛細細地打量我的五官。
  我下巴被他捏得實在太疼,只能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就在我手碰到他的手腕時,他卻是像被什麼噁心的東西觸到一般,猛地甩開了手,順手將我也搡了出去。他用的力道極大,我被他這樣一搡,一下子仰面栽倒在了床上。
  也虧得身下的被褥鬆軟,不然非得把我磕暈過去不可。
  旁邊的寫意早已是看傻了,見狀失聲驚呼:“娘娘!”
  “滾出去!”齊晟怒喝道。
  寫意小姑娘很是聽話,連上來看我我一眼都不敢,立刻連滾帶爬地退了下去,順手給我們帶上了殿門。
  果然是關鍵時刻見人心啊,尼瑪,你出去就出去吧,還手欠關什麼門!
  齊晟欺身逼近了我,咬牙切齒地說道:“果真好手段,她的命就這樣重要?”
  我點頭,平靜說道:“重要,我保得不只是條命,還有我的良心。”
  “良心?”齊晟冷笑著問。
  他這樣的人哪里會懂什麼叫做良心,我不覺扯了扯嘴角,嘲弄地看著他,點頭道:“不錯,就是良心,你還以為有什麼?情?愛?難道您已經忘了臣妾是女人嗎,臣妾一直是女人啊!”
  齊晟的面容有片刻的僵滯,忽地用手扯著我的領口將我從床上一把提了起來,聲音冷地似是破冰而出,字字帶寒,“女人?好,很好,那就叫我告訴你怎麼做女人!”
  他說著,一隻手猛地扯開了我睡袍的腰帶。
  那睡袍本就不過是靠著腰間的一條帶子松垮垮地系著,沒了帶子的束縛,袍子衣襟頓時大開,我只覺得身前一涼,胸前已是沒了一點遮擋之物。
  我心中一駭,下意識地回臂去遮擋胸前,手到半路卻覺得自己矯情,索性握成了拳直接打向齊晟的臉,拳頭還不及觸碰到他的臉頰已是被他攥住了。他將我的雙手強橫地扯向頭頂,用睡袍的腰帶緊緊地捆縛在一起……
  我掙扎不力,只能憤而怒駡:“齊晟,我操你大爺!”
  齊晟面色鐵青,摁下了我踢過去的腳,用膝蓋強行將我的腿往兩側打開,欺身壓了上來。
  他的意圖昭然若揭。
  我兩世為人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遇到這樣屈辱的事情,一時血脈噴張,大腦被怒火燒地只剩下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起身張口往他頸間的大動脈咬了過去。
  死吧,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吧。
  他避得極快,頭往旁側一讓,我這一口就落在了他的肩頸處。我氣蒙了頭,也顧不上修正地方,只發狠地咬了下去,暫態就有血的腥甜從唇齒間漫延了開來。
  齊晟的手迅疾上來鉗住了我的喉間,低聲喝道:“鬆口!”
  我非但沒有鬆口,反而更加用力地咬了下去,只想隔著衣服生咬了他一口肉下來洩恨。
  齊晟的手指摁上我的頸動脈,力道稍稍一吐,我就覺得腦子一陣眩暈,嘴上就再也使不上了力氣,只得鬆開了齒關。他一手鉗住我的下頜,低頭向我的唇上壓了下來。
  我想合嘴去咬,可下頜卻被他捏得死死,齒關怎麼也合不上,只能任由他在我唇間碾磨撕咬。口中的血腥氣越發地濃了起來,已是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我的血。
  兩個人正撕扯間,殿外突然響起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我與齊晟不覺俱都是一僵,就聽得寫意焦急的聲音從嬰兒啼哭聲中響起,“皇上,娘娘,小公主忽地啼哭起來,怎麼哄也哄不住,這可如何是好?”
  在我身上僵了片刻之後,齊晟緩緩地鬆開了對我的壓制,低頭看了看肩頭,起身整了整衣衫往外而去。
  殿外響起齊晟與寫意低低地對話聲,夾雜在嬰兒的啼哭聲中,聽不太真切。
  我的雙腕還被捆在一起,那帶子束得極緊,我掙了幾掙都沒法掙脫,只能把嘴湊上去發瘋似地撕咬著。
  殿外小娃娃的哭聲漸漸地止住,又過了片刻,殿門處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我忙連滾帶爬地往床角處避了過去,喝道:“別過來!”
  那腳步聲立時停了停,寫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裏面帶著刻意的溫柔,“娘娘,是奴婢。”
  “別過來!”我依舊是大叫道,聽她的確是沒有再往裏面走一步,又急忙低下頭去用嘴撕咬手腕上的綢帶。待費了好大的辛苦才將那帶子解開,兩隻手腕上早已經青紫不堪,火辣辣地疼,可我卻是長松了口氣,起身將身上皺巴巴的睡袍重新裹好,又將床鋪簡單地整理一下,這才叫了寫意進來。
  寫意低垂著頭,不敢看我。
  我若無其事地下得床來,問她:“孩子呢?”
  寫意抬頭看了我一眼,視線滑過我的嘴角時略頓了頓,又飛快地低垂了下去,答道:“小公主沒事,叫乳娘抱回去了,奴婢是擔心娘娘,才把小公主抱了出來的,還……還掐了她一把。”
  我正擦著嘴角的血跡,聞言不由一愣,抬眼看向寫意,真心實意地說道:“寫意,剛才謝謝你,真的,寫意,我很感激你。”
  寫意驚愕地抬頭看我片刻,忽地用手捂住了,別過了頭去,悶聲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勸慰她,只能靜靜地坐著,待她哽咽聲小了,這才正色問她道:“寫意,我現在是個什麼境況,我想你也看到了些,你現在還要決定跟著我嗎?”
  寫意用手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堅定地說道:“奴婢跟定了娘娘,哪怕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也不落一步。”
  我笑了,搖頭道:“不需要,命都是自己的,要自己珍惜才是。我要你做什麼,會拿同樣分量的東西來同你交換。”
  寫意不解地看著我,問道:“娘娘現在要奴婢做什麼?”
  我想了想,認真說道:“先回去睡覺吧。”
  寫意愣住了。
  我點頭,“不錯,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
  不錯,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總不能心一亂就胡亂做決定,也不能腦子一熱就隨便相信人。
  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靜,沒錯,就是冷靜。
  許是齊晟也和我想到了一處,想給我營造一個清淨的環境,於是第二日就封了我的興聖宮,沒明著說禁我的足,只是說皇后身子不好,需要靜養。同時,每日裏都要來我宮裏探望一趟,從不進我的殿門,只在後殿裏看一會兒小娃娃就走。
  可是後宮裏卻開始傳起了帝后感情深厚的神話。
  對於這樣的傳言,我只想罵一句:滾你大爺的!
  我上一次被禁足的時候,還是在前年的元宵節晚宴之後,兩年時間過去,身邊沒了會在月下為我祝禱的綠籬,卻多了一個隻會吃喝拉撒的小娃娃。
  我也全沒了看美人的興致,只得靠著逗小娃娃來消磨時光。
  很快,張家遞了牌子,要求進宮探視皇后。
  齊晟爽快地允了,親自叫人去張府接了張老太太及張氏的母親范氏進宮。
  我想除了寫意,興聖宮裏少不了還有齊晟別的眼線,說起話來十分地不便,索性就借著身子弱,躺在內殿的床上召見了張老太太與范氏兩人。
  與兩年前相比,張老太太精神依舊矍鑠,只牙齒又少了一顆,倒是範氏,臉上雖塗了淡淡的胭脂,卻掩不住臉上的憔悴之色,就連眼睛也有些紅腫。
  寫意叫宮女給她二人搬來了圓凳,上前扶著張老太太坐下了,笑道:“老夫人和夫人陪著娘娘說會子話,奴婢帶著人去抱小公主過來。”
  見她如此懂事,張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面上堆著慈祥的笑,說道:“姑娘快去吧,老身一直想看看小公主呢。”
  寫意笑了笑,帶著殿內的宮女們退了出去。
  張老太太這才轉回頭來看我,臉上笑容全無,一張褶子臉上全都是失望,低聲道:“大丫頭啊,大丫頭,你先前說得那樣決絕,老太婆還當你真的看透了,沒想到你這般沒有出息,為了個沒名沒分的女人和皇上置氣。”
  我這裏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範氏卻是膽怯地瞥了一眼自家婆婆,小聲說道:“母親,大丫頭她這是心裏苦啊。”
  說著說著,自己倒是眼圈一紅,掏出帕子抹起眼淚來。
  張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轉回過頭來繼續教育我,“當初你是怎麼說的?現在又是怎麼做的?大丫頭,別只會說明白話,要學會做明白事!”
  我更糊塗了,忙伸手打斷了她的話,問:“祖母,先別忙著訓,什麼沒名沒分的女人?”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2:49

☆、第 62 章

  範氏奇道:“不是江映月那個賤人嗎?”
  張老太太緩緩地點了點頭,“家裏探到消息,皇上將映月偷偷地放進了大明宮,怎麼?你不是因為此事和他鬧氣?”
  我微微怔了一下,忽地明白了齊晟的打算。
  他既然與我鬧翻,這事必然瞞不過張家,於是他就又祭出了江氏這張萬年擋箭牌。反正之前張氏也沒少因為江氏和齊晟賭氣,張家怕早已是習以為常了。更何況張家根本不在意張氏在宮中是否真的得齊晟的寵愛,只要她牢牢地佔據著皇后的位子,並生下皇嗣那就足夠了。
  而我與齊晟鬧翻的真實原因,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張家的。齊晟就是吃透了這一點,所以大膽放心地叫張家的人進了宮。
  張老太太狐疑地看著我。
  我只得故作傷心地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只一個江氏。”
  範氏一驚:“怎麼?還有別人?”
  話音一落,張老太太已是狠狠地橫了範氏一眼,冷聲道:“閉嘴!”
  罵完了又轉頭看我,問:“怎麼回事?”
  我想了想,覺得這事還是糊到女人身上比較簡單,可琢磨了一遍宮裏也沒個合適的人,只得先把綠籬拿來用了用,說齊晟看上了綠籬,我覺得失了面子,便趁著齊晟沒下詔之前,通過太皇太后那裏將綠籬給了趙王,這才和齊晟鬧了起來。
  對於這套說辭,張老太太與范氏深信不疑,範氏更是忍不住罵綠籬失了良心,在遭了婆婆一記白眼之後,老實地閉上了嘴,又開始用帕子抹眼淚。
  我突然覺得很對不起綠籬。
  張老太太繼續冷著臉教育我:“不過是身邊的一個丫頭,更別說還是自家裏帶出來的,別說皇上要,就是他不要,還要想著法子送上去呢,有什麼氣好賭!眼看著雲西那邊就要動兵,家裏多少男人都在軍中,你就不想一想你那些叔伯兄弟!”
  老太太年紀雖大,底氣卻足,我怕她這一訓開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收場,忙打斷了她的話,看了看一旁抹得眼睛通紅的範氏,說道:“我叫人帶著母親去後面梳洗一下,這個樣子被人瞧見了不好。”
  範氏聽了還有些遲疑,張老太太卻已是不耐煩,沖著她揮手道:“快去,快去。”
  我叫了宮女進來帶范氏出去梳洗,待殿內只剩下了我與張老太太兩人,我坐直了身子,湊近了她低聲說道:“祖母,我想叫家裏向齊晟自請帶兵南下平定雲西之亂。”
  張老太太臉上神色微變,抬了那快搭在一起的眼皮向我看了過來,目光微涼,滿是探究。
  我穩了穩心神,沉聲說道:“齊晟已有廢我之心。”
  就見張老太太那快掉禿的眉梢輕輕地抖了一抖。
  我盯著她,不急不緩地說道:“與其等著他來動咱們張家,不如咱們先下手,雲西本就是藩屬,時不時地就要鬧上一鬧,早年成祖不就是利用雲西之變才成事的嗎?我張家掌著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馬,只要能名正言順地過了宛江,許雲西以自治,再有楚王相助,成事不難。”
  張老太太沉默片刻,問道:“大丫頭是想廢齊晟,扶齊翰?”
  我微笑著搖搖頭,“張家為何要為他人做嫁衣裳?”
  “你要如何?”張老太太的聲線有些發緊,不自覺地洩露出她心中的緊張。
  我鎮定答道:“先借齊翰之名廢了齊晟,然後……滅夏以自立。”
  張老太太卻是拒絕道:“不行!你祖父在世時曾經立有重誓,永不叛主!”
  我冷笑道:“成祖在世時還曾給過咱們張家免死鐵券呢,那又怎樣?真能保住咱們張家幾人?”
  張老太太微垂著視線,不言不語。
  我想了想,又勸道:“祖母,張家是外戚,只要這江山還是性齊,張家的風光總有過去的時候,即便不是齊晟,還會有齊晟的兒子,孫子……古往今來,可有一家外戚可以風光整朝?”
  說著說著,我忽地有些想笑,古往今來,這樣勸說自己娘家來謀反的皇后怕是也沒幾個,我也能算朵奇葩了。
  張老太太被我勸的意動,卻又有些遲疑,問我道:“大丫頭能捨棄皇后之位?”
  她這樣一問,我差點沒笑出聲來,答道:“祖母盡說笑話,做皇后有什麼好的,哪里如做個公主的自在,就算以後是叔父登了大位,我還能做個郡主呢,不比做這個困于後宮的皇后強了百倍!”
  張老太太思量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此事重大,你容我回去和你父親商量一下再說。”
  剛說完話,寫意就抱了小娃娃從外面進來,範氏也在後面梳洗完畢,由宮女領了回來。
  張老太太停下了話,與範氏湊在一起樂呵呵地看了會兒小娃娃,便向我告辭。
  我吩咐人好生生地將她們兩個送出宮去,又遣了那乳娘下去用飯,一面逗弄著那小娃娃來攥我的手指,一面不動聲色地問寫意道:“幽蘭殿那邊是怎麼回事?”
  寫意僵了一下,垂頭跪在了我的床前,低聲說道:“那夜裏皇上從娘娘這裏出去後去了幽蘭殿,奴婢怕娘娘傷心,便沒敢說。”
  我聽了無語,很想告訴這個小姑娘,一個好的員工從來不替老闆拿主意,擅自替老闆拿主意地也不是一個好員工。
  我抬頭靜靜地看向她,直看得她把頭垂得更低了,這才輕聲說道:“寫意,現在興聖宮已是被皇上封了起來,你就是我的耳目,若你不能將所聽所見的告訴我,我要你這耳目還有何用?”
  我聲音雖然不大,話卻是極重。
  寫意面色一變,忙俯身磕下頭去,央求道:“奴婢知錯了,娘娘別生氣。”
  若是以前,看她這樣一個嬌嬌小小的姑娘跪在地上給我砰砰地磕頭,我定然會覺得不忍心,可此刻,我心裏卻已是沒了什麼感覺。
  我不由歎了口氣,是誰說女人比男人心軟的?怎麼自從我做了這女人之後,心倒是越來越硬了呢?
  見已是敲打得差不多了,我這才叫了她起來,看著她紅紅的眼圈,我忽地很想念綠籬。
  不得不承認,齊晟是個很會抓機會的人,他對我隱忍了兩年,然後逮著個機會就從我身邊除去了綠籬,斷了我半邊臂膀。
  我也有些後悔,這兩年的安逸生活迷惑了我,早知有今日,就該多在宮中培養些可用心腹,而不是只關注於朝堂上的爭鬥,忽略了身邊的人。
  總經理辦公室內部沒建設好,結果董事長一發飆,立刻就把我架空了。
  唉!追悔莫及啊!
  又過了兩日,趙王進宮給太皇太后問安的時候,順路來了我的興聖宮探病。
  我差點感動地淚流滿面,只想握著他的雙手感歎:關鍵時刻,想不到竟會是兄弟你來看我。
  許是我表現的太激動了些,趙王忍不住往後縮了縮身子,狐疑地打量一下四周,說道:“皇嫂,你已經坑了臣弟一回了,可不能再有第二次。”
  我忙擺了擺手,“沒有了,沒有了。”
  趙王苦笑一聲,說道:“皇嫂太會唬人,我把人都領家去了,這才想明白是被皇嫂給坑了,皇上怎麼會因為那麼個小事就要人性命,更別說綠籬還是你身邊的大宮女,分明是還有別的事!”
  我笑了,說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只要綠籬離了我的身邊,齊晟也算達到了目的,不會因為這個和你為難的。”
  聽我直呼齊晟的名諱,趙王微微一怔,有些嚴肅地問道:“好好的,怎麼又和皇上鬧起來了?”
  我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呀?你不會還不知道吧?齊晟可是把江氏都藏進大明宮了啊,我還能不鬧嘛?”
  趙王神色微微有些僵,緩了緩才正色道:“皇嫂別戲耍臣弟了,元宵節晚宴那天皇上在你這裏鬧了氣走的,當天夜裏縱馬出了宮,第二天就要杖殺綠籬,皇嫂欺負臣弟沒進宮,糊弄著臣弟帶走了綠籬,當天夜裏皇上又來了皇嫂這裏一次,其後江氏才進的大明宮。”
  沒想到他一個閒散的王爺竟然也打聽得這樣明白,我在驚訝的同時,也不覺有些羞愧,我這個皇后果真是十分窩囊,若不是背後的張家實在給力,我早就不知道放哪發黴去了。
  趙王那裏還眼巴巴地等著我的回答。
  我想了一想,很是嚴肅地說道:“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你若是實在想知道,可以去問問齊晟。”
  趙王的眉頭明顯地皺了一皺,隨即便又放平了,好言勸我道:“就向皇上服個軟吧,雲西那邊正鬧事,皇上心裏本來就不痛快,你就別再和他賭氣了。”
  我心裏有點氣,斜著眼瞄他,很是納悶這人媳婦都被齊晟搞到床上去了,他哪里來的氣度還能替齊晟說好話?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真愛?
  可這真愛到底是誰愛誰啊?尼瑪不會是趙王愛齊晟吧!
  趙王看我片刻,說道:“皇嫂,我和你說句實心話吧,在我們兄弟幾人中,看著像是老九心眼子最多,蔫壞蔫壞的,可實際上皇上才是那個心思最深沉的。我與他做了這二十多年兄弟,從來就只有被他糊弄著玩的。”
  我笑了,問他道:“那宛江那次的呢?你不差點就得手了嗎?”
  趙王噎了噎,半晌後才自嘲地笑了笑,答道:“我就沒想著能得手,只是找個藉口退一步罷了。當年看著雖然是老九鬧騰的歡,但實際上皇上羽翼已豐,儲君之位不容撼動,加之先皇身子已是外強中乾,皇上登基是早晚之事。皇嫂你是個明白人,共患難易,共富貴卻是極難的,更別說還有‘恩大成仇’這句話呢。與其叫他覺得欠我的,不如叫他認為我欠他的,兩下相安。”
  我從沒想過宛江之事背後,趙王竟然存得是這樣無奈的心思,一時不由得愣了。
  趙王又歎道:“皇嫂想想,皇上少時喪母,母族勢弱不足倚靠,先皇那人又是個耳根子軟的,而皇上卻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足可見他的為人和心性。皇嫂就別和他鬥氣了,多順著他些又何妨?”
  趙王說得是苦口婆心,我聽得卻是無言。我倒是不想和齊晟鬥,可他能放過我嗎?我們兩個鬥得早已不是氣,而是命了!
  見我不說話,趙王張了嘴有意再說,我忙打斷了他,問道:“綠籬那裏還好吧?”
  趙王知道我是有意岔開話題,有些不甘地歎了口氣,頹然道:“還行吧,那丫頭總說想你,老是求著我帶她進宮來看你,動不動就又哭又跪的。”
  這倒像是綠籬一貫的風格。我滿意地點了點頭,還好,這丫頭還算有良心,便說道:“你有空就帶她回來一趟,她在我身邊跟了那麼多年,我早已是把她當妹妹看了。”
  趙王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搖頭道:“她進不來,眼下皇嫂這裏,除了皇上和皇祖母,怕也就是臣弟能進來了。”
  其實他這話不說我也知道,我這都病了這麼多天了,除了張家婆媳兩個是齊晟允了才進來的外,就連宋太后都不曾進來過。
  果然不是親兒子就不好使啊,即便有了太后的名頭也是個虛的啊,
  我也看明白了,齊晟這是鐵了心將我關在興聖宮裏,叫我做個眼盲耳聾的皇后。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寫意已經向我投誠,也不知道寫意的倒戈是發自內心地,還是被齊晟授意的。
  當然,我估摸著齊晟那裏也猜不到我有鼓動張家謀反的勇氣。
  這天下最不好猜的,就是人心了。
  到了二月初六,寫意那裏得到了消息,齊晟在朝堂上宣佈武力平叛雲西,卻是命鎮守泰興的楊豫帶兵渡江南下,與賀家一同西進平叛。而豫州莫氏、青州薛氏分兵北上靖陽、新野一線,以增北疆兵力,防範北漠有變。
  與此同時,又命賀秉則領兵駐守江北與西胡邊境,以防西胡人趁虛而入。
  整個部署中,都沒張家什麼事,依舊是鎮守北疆,雖分了部分兵力給賀秉則帶走了,但齊晟又把莫氏、薛氏的人馬補給了張家。
  我本來就有點腦袋發暈,認真琢磨了半個晚上,也沒想明白齊晟這是做得什麼打算。
  就明面上來講,楊豫領兵南下是最合適的,因為泰興就位於宛江北岸,離著雲西要近得多。可他可是和茅廁君不清不楚的啊,楊嚴更是和茅廁君好得都快穿一條褲子了啊。
  齊晟這是要趁機削減茅廁君的力量?可他就這麼自信楊豫這麼聽他的話?若是楊豫渡江後直指盛都,而賀良臣身困雲西,只靠著京都戍衛軍那點人馬還真不見得能擋得住楊豫。
  那可是戰神麥帥的後人,雖然過繼給了別人吧,可那也是麥帥的種啊,不應該會差到那裏去啊。
  我這裏正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到這答案在半夜的時候就自動送上了門來。
  因為前半夜裏用腦太多,後半夜裏我就有點失眠,所以當一身黑衣,臉罩黑巾的楊嚴撩開床帳的時候,我睜大了眼睛精神十足地看向他,沒有半點驚愕恐慌之色。
  只一看那雙眼睛,我已是認出了他。
  楊嚴顯然很是失望,低聲說道:“有你這樣的女人嗎?多少也得往床腳上縮一縮,用被子作勢擋一擋的好吧?”
  我琢磨著也有點對不住他,便從床上坐起身來,正經與他商量道:“要不你出去再來一次,我配合配合你。”
  楊嚴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黑巾,“算了吧,你別消遣我了。”
  我見他情緒這般低落,心中更覺得過意不去,便安慰他道:“你可以這樣想,我剛才一動不動不是因為膽大,而是因為嚇得癱軟失聲了。”
  楊嚴這回笑了,說道:“你果真與別人不一樣。”
  我點了點頭,心道你這話倒是說對了,我還真與別人不怎麼一樣。
  楊嚴就勢坐到了我的床上,把腳也抬了上來,又看了看四周遮得嚴實的幔帳,嘿嘿笑問道:“咱們倆這個樣子若是被人逮到了,算不算是捉姦在床?”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分明是在有意調戲。
  不過我向來奉行一個原則:如果打不流氓,那臉皮就一定要厚過他才行!
  我認真想了想,答道:“得脫光了才能算吧,這樣頂多算是蓋著棉被聊天。”
  楊嚴被我噎得
  沒話說,沉默片刻後忽地低聲說道:“知道了嗎?齊晟要我爹去雲西平叛。”
  我點頭,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就差沒和齊翰睡在一起了,他為何還能這樣信任你爹?”
  楊嚴嘲弄地笑笑,答道:“這件事上自然是能信的,我們楊家有家訓,外敵當前必要以百姓為重,保家衛國。”
  我沒想到楊家竟然還會有這樣的家訓,一時也不知道是該說你楊家真高尚,還是說尼瑪這狗屁家訓要害死人,我張了幾張嘴,才問楊嚴道:“那齊翰還要你做什麼?”
  楊嚴瞪了我一眼,“我和九哥是兄弟!”
  我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兄弟,可齊晟和齊翰還是親兄弟,不也那樣嗎?”
  聽我這樣說,楊嚴很是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不耐煩地嘟囔:“和你一個女人,也講不明白什麼叫兄弟,總之我和九哥之間關係不是你想的那般就是了。”
  我壓根就不關心他們兩個到底是個什麼關係,我只關心怎麼做才能廢了齊晟那小子。
  兩人都沉默下來,過了片刻,我伸腳踢了踢床那頭的楊嚴,問道:“你大半夜的跑進來,來幹嘛呢?”
  楊嚴一怔,面上立刻露出一副差點把正事忘了的表情,伸手拍了拍腦袋,說道:“是這麼回事,你突然被困,九哥叫我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爹暗中找了九哥,說他有個侄女貌美品淑,眼下還待字閨中,有意說與九哥為妻。九哥就叫我進宮來和你透個氣,看看你知道不知道這事,是個什麼意思。”
  我卻是愣了,侄女,哪里來得什麼侄女?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3:02

☆、第 63 章

  張家連著兩輩都是兒子多女兒少。張氏父親那一輩,張老太太生了六個兒子後才開始生女兒,倒是一口氣連著又生了仨,可前面兩個都夭折了,最後卻只落下了三姑娘。
  張老將軍當時沒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將門嘛,只要兒子夠多就好了。而且那個時候成祖還在世,張家也不敢搞什麼聯姻,老老實實地低頭娶媳婦就行。
  待到了張氏這輩,男多女少的形勢依舊沒有什麼改觀。
  張放這裏前幾個孩子都是兒子,就兩個嫡女,除了我這個嫡長女張氏,張二姑娘已是嫁了賀秉則,沒得嫡女可嫁茅廁君了。
  張氏二叔那裏也差不太多,倒是有個嫡女,不過今年虛歲才不過十三歲,還不到許嫁的年齡。
  剩下的三叔、四叔之類的,就更別提了,有的眼下還沒能生出女兒來。
  楊嚴看出我的驚訝,嗤笑一聲,說道:“應該是靖陽張翎的女兒,我和九哥將你們家女兒扒拉了一遍,也就是他的長女符合條件。不過那丫頭今年才十三,我前年去靖陽時倒是在街上碰到了一回,不大點的丫頭騎一高頭大馬,抽得那馬發瘋一樣地跑,就這樣一個野丫頭,還貌美品淑,嘿!你們家人也真敢睜眼說瞎話!是不是都拿你當女則用了?”
  我沒心思理會楊嚴話語裏的譏諷,心裏只一個念頭,果然不出所料,一旦確定我這個皇后要沒用了,張家便要打算拋棄我這個女兒了。
  他們聽從我的意見,打算正式與茅廁君結盟,可卻不相信我這個齊晟的皇后可以起什麼作用,於是,便要送另外一個女兒過去了。
  哪怕這個女兒才剛剛十三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我不說話,楊嚴也停下了嬉笑,目中似有憐憫之意,輕聲問道:“你是個什麼打算?”
  我失笑,反問他:“這話應該你問你九哥,問問他是個什麼打算。”
  楊嚴默默看了我片刻,說道:“九哥說,既執手,永相候。”
  我聞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楊嚴,感歎道:“酸,真他媽酸啊!你從哪聽來的這麼肉麻的詞?”
  楊嚴驚訝地挑眉,“哎?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聽這個嗎?戲文上可都是這麼寫的。”
  我鄙視地瞧了楊嚴一眼:“戲文上還說窮書生能娶丞相女兒呢!你信嗎?”
  楊嚴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道:“九哥說問問你的意思。”
  這還用問嗎?我不由冷笑,如果他毫無此意,早已是直接拒絕,哪里還用得到來問我!
  我想了想,笑道:“我的意思是沒意思。”
  楊嚴一愣,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嘲弄地撇了撇嘴,答道:“就是沒意思,你只要把這話捎到了,他自會明白了。”
  楊嚴沒說話,沉著個臉往床下爬。
  我跟在他屁股後面也下了床,低聲問他道:“你飛簷走壁進來的?那功夫好學嗎?”
  楊嚴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答道:“好學,你去重新投個胎,從頭學個十幾年也就會了。”
  我琢磨著投胎這事不太好辦,還得去找司命星君那廝商量商量再說。
  送著楊嚴出了內殿,就看到外面正躺在地上昏睡的寫意,我這才又想起一件要緊事來,又趕緊囑咐楊嚴道:“對了,叫楚王幫著查一下寫意這丫頭,據她說她有個弟弟扣在齊晟手裏,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楊嚴問我:“哪個是寫意?”
  我指了指他腳下,“哪,就是你腳邊上的那個。”
  楊嚴低頭看了看,應道:“行,知道了。我給她用了迷藥,過不一會就能醒了,只會當自己打了個盹。”
  我點了點頭,眼看著他手已扶到了殿門上,心中忽然十分地不舍,想也不想地說道:“明兒再來啊!”
  楊嚴的身子就僵了一僵,轉回頭神色怪異地看我。
  我也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尼瑪,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呢?
  楊嚴卻是嘿嘿地笑了,低聲問道:“真拿我當姦夫了?”
  他這樣一說笑,我的尷尬之意反而沒了,索性咧著嘴笑道:“哪啊,這分明是青樓姑娘送客用的客套話。”
  楊嚴臉皮子沒我厚,頓時笑不下去了,掩飾地輕咳了兩聲,轉身出了殿門。
  我透過門縫探了探頭,就見他身子輕巧地往上一躍,手已是攀住廊簷翻身上了屋頂。我放了心,爬回床上繼續睡覺,可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齊晟不殺我,是因為我是張家的女兒。
  張家高看我,是因為我是齊晟的皇后。
  趙王、茅廁君等人肯理會我,是因為我是齊晟的皇后、張家的女兒。
  離了張家女兒和齊晟皇后這兩個身份,就我這個人來說,其實狗屁都不是。
  這一切我明明都很清楚的,卻依舊混到這麼個淒慘的境況,我真是個蠢貨。
  白忙活兩年多,上不能討老闆歡心,下不能得員工忠心,內無心腹宮女內侍,外無得力重臣猛將,眼看著連自己娘家都打算要另謀出路……
  若不是齊晟放張老太太進宮這事引起了我的懷疑,我怕是就要真的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倒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夢裏不知怎地就落了水,那水冰涼,沁人心骨,我被凍得一個勁地哆嗦著,心裏還慶倖反正自己會水,淹不死的。於是我就拼命地劃水,眼看著就要上岸了,岸邊卻突然多了一個齊晟,輕輕一腳就將我重新踢入了水裏。
  我不屈不撓地繼續往岸上爬,他站在岸邊一次又一次地將我踢入水中。
  最後一次的時候我終於急了,躍起身來高聲罵道:“齊晟,你大爺的!”
  這一罵不要緊,人一下子從夢境中掙扎了出來。
  睜眼一看,齊晟正黑著個臉站在床頭,繃著唇角看我。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立刻將我殘存的兩分睡意立刻震了個乾淨!我“噌”的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往後退了退,戒備地看向他。
  自從上次之事以後,他雖然經常來我宮中,卻只去後殿看小娃娃。
  我也不想見他,所以算著他快來的時候,就趕緊叫乳娘把小娃娃送回後殿去,自己則躲入寢殿。
  如此一來,我們兩個已是多半月沒打過照面了。
  他負著手站在那裏,不說話,只沉默地打量我。
  我緊張之餘不忘瞥了一眼外面,見天還黑著,一時有些糊塗眼下到底是什麼時辰,楊嚴走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怎麼我睡了這麼長的一覺,外面天還沒亮?
  我下意識地掩緊了睡袍的衣襟,就見齊晟的眉頭明顯地皺了皺。
  我也覺出自己這個反應太沒氣場了,趕緊又鬆開了手,故作淡定地對齊晟說道:“皇上,做這檔子事要的是你情我願,這樣才有樂子。你若是真想,我配合你,保證你叫你快樂,可你若是想用這個羞辱我,我只能說你錯了,又不是沒睡過,我孩子都生了,早就不覺得這事有什麼難堪了。”
  齊晟就靜靜聽著,既沒有被我激怒,也沒有暴走。
  我面上帶著緊張之色,腦子卻是在飛速地轉著,他突然出現在我床前,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也省得我費盡心機找機會與他“坦露心扉”了。
  可不知怎地,腦袋還是一陣陣地發暈,身上也沒什麼勁,我索性又躺下了,暗暗思量著今兒這事要怎麼說才不會引起他新的懷疑。
  我閉上了眼,醞釀了一下情緒,壓下眼眶中湧上的一股熱意,這才又啞聲說道:“齊晟,咱們都坦白了說點真話,怎麼樣?”
  好半天,才聽得齊晟淡淡說出一個“好”字。
  我扯著嘴角自嘲地笑笑,說道:“我很佩服你,齊晟,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心思深沉,這般能忍的人。”
  齊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只靜靜地站著。
  “你其實早就知道我在暗中促合張家和楚王的聯手,知道我一直在謀取太后之位,但你卻一直隱忍不發,因為你很清楚,只要一日宮內沒有皇嗣誕下,我就沒法起事。所以你才會一直不肯睡後宮,甚至為了避免有人渾水摸魚將有孕女子混入宮中,你連女色都暫時戒了。”
  這才是他登基之後就不再親近女色的真正原因,去他大爺的潔身自好,至情至性,貫出情種吧!
  我睜開眼,平靜地看著那綴著各色香囊的帳頂,上面有花開富貴,有龍鳳呈祥。
  “你為新帝,雖然名正言順卻根基尚淺,再者宋太后曾主持後宮多年,多年的勢力不是一朝可以盡除的,所以你能做得只是忍,在忍耐中暗中謀劃,在朝臣中培植自己的新晉實力,然後靜靜地等待著時機。”
  說到這裏,我停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你忍了兩年,然後上天給你送來了一個機會,雲西叛亂。你雖然做出舉棋不定的模樣,其實心中早就定了楊豫去平叛,因為只要楊豫帶兵一走,楚王那裏就失去了依仗,可以由著你揉捏了,是不是?”
  齊晟沒有回答,其實我也不用他的回答。
  我笑了一笑,又說道:“可這樣好的機會,若是只除去了楚王一個就太可惜了。於是,你就想,若是能趁著這次機會,把張家也牽扯進來就好了。可我這個人實在太小心了,行事又畏首畏尾,一日沒見到你有兒子來繼位,我便一日不敢放開了膽子去促成張家與楚王的合作。於是,你就決定要推我一把了。”
  這才有了此次的封宮之事,連宋太后都進不得我的興聖宮,可齊晟卻允許張家進來探望我。
  他就想著我會因身份洩露而心神大亂,會怕他容不下我,會沉不住氣,會給張家一個錯誤的信號。
  我無聲地笑了,也虧得張老太太入宮,叫我對齊晟的用意起了懷疑。
  然後賭博一般,明知道他是在給我挖陷阱,既不知道他為什麼挖這坑,也不知道這坑到底有多深,可我還是壯著膽子跳下去了。
  於是我不光順著他的心意將我的朝不保夕的境況都告訴了張家,我還幫他扇了一場風。
  他很滿意,後面雖繼續封著興聖宮,卻沒有再為難我。
  待到了後面楊豫平叛,楊嚴入宮,我這才總算明白了過來。前情後續這麼一聯繫,一點通,全盤皆通了。
  齊晟對我步步算計,而我破釜沉舟,如他所願地一步步走到今天,把張家和茅廁君全部都壓在了他面前,只為了讓他相信我此刻已是走到了末路,為了給自己求得一個翻身的機會。
  因為從頭到尾我都很清楚,自從我踏上“太子妃”這條道,我就已沒了回頭路可走,唯一能的善終的職位就是“太后”,而不是什麼勞什子的公主、郡主。
  我也沒那命去做公主、郡主,張家一旦謀反,最先被賜死的就會是我這個張氏皇后。
  最關鍵的一場戰役已經打響,這一場仗我只能勝,不能敗。
  我轉頭看向他,心中組織著自己的言詞,想壓下心中的不屑,卻那嘴角卻不由自主地輕彎了上去,“你其實很早以前就覺察出我的異處了吧?卻一直隱忍不發,直到此刻需要了,你這才猛地發作,然後我的心神終於亂了,終將張家推向了楚王,於是,不可能的聯姻也要成了。”
  齊晟沉默良久,終於開口說道:“你很聰明。”
  我自嘲地笑了笑,“事後聰明而已,你還有什麼打算?只牽扯進來一個張翎,還是要借機剪除整個張家?”
  齊晟輕聲答我道:“北疆不能亂。”
  我緩緩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是只借機除去張翎一個了,除去了張家的半個臂膀,從此以後張家再不能興風作浪。
  我又問道:“賀秉則一直對你忠心耿耿,是不是?”
  齊晟答道:“是的。”
  我輕輕地笑了笑,“也就是張二姑娘那樣的小姑娘才會相信男人會為了愛情拋棄家族父母。”
  齊晟沒有說話。
  我默了半晌,決定進行這場談話中最重要的部分,我得告訴他,我的靈魂本應是個女人,而不是男人。
  這事關著齊晟以後對我的喜惡,我不能叫他以後面對我的時候有心理障礙。
  我深吸了口氣,忽地低聲說道:“齊晟,你那晚問我到底是男是女,其實這個問題我自己也經常問,我曾被人當男人教養了十幾年,然後又被換回了女身,那人說我原本就該是個女子,是他們的失誤才有了這番曲折,以後,我只能用這個肉身活下去。”
  我停了停,轉過頭靜靜看他,“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過死,可是卻沒那個膽量。”
  齊晟問我:“現在就有這個膽量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沒有,現在依舊沒有。再說都已經認頭做女人了,生孩子這麼大的罪都受了,再死就太虧了。”
  齊晟的嘴角微不可見地勾了一勾。
  我心中一動,看著他問道道:“該你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齊晟點了點頭。
  我便問道:“我現在是不是讓你覺得很噁心?噁心到連我的存在都不能容忍?”
  齊晟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沒有。”
  我平靜道:“既然這樣,齊晟,我還是繼續給你做皇后吧。這世上沒人比我更適合這個位子了,不會替娘家爭權,不會與宮妃爭寵,替你管理後宮,教養子女。還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嗎?更別說我在這個世上完全沒有根基,可以完全被你控制在手裏。”
  齊晟面容沉靜,看不出喜怒來,過了好一會後,問我:“你求什麼?”
  我認真地想了想,答道:“平安康泰,衣食無憂。”
  殿內很靜,靜得似乎可以聽到齊晟綿長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地點了點頭,應我道:“好。”
  就這一個字,再無多言。
  我暗想這八個字果真好用,不管說的人是否真心,聽的人卻是都當真了。
  我從床上起身,鄭重地整理著身上的睡袍,仿佛那就是繁複莊重的皇后翟衣,待將細小的褶皺都撫平了,這才臣服地給齊晟匍匐下去,將額頭抵在手背之上,虔誠地說道:“臣妾謝主隆恩。”
  齊晟久久沒有回聲,再抬頭時,殿內早已是空蕩蕩的。
  我心中一松,身子一下子栽倒在了床上,只覺得頭痛欲裂。
  其
  實不用我求,齊晟也會繼續叫我做皇后,因為他還得用我這個張氏來安撫張家剩下的一半人,來告訴朝臣們張翎遭禍只是受了楚王的牽連。
  如果沒猜錯,齊晟連張翎的性命也不會要,他只會罷了張翎的兵權,然後把張翎好好的軟禁起來,藉以表達對對張家的退讓,以及對我這個皇后的敬重與寵愛。
  他要的,不過是我的一個態度。
  既然如此,我就向他表現我的卑微。不就是以退為進嗎?韓信尚能受□之辱,我算什麼?
  我一面用手揉著兩側的太陽穴,一面暗暗發狠地念叨:玩吧,看最後誰玩死誰!現在不就是比烏龜嗎?你能忍,老子要比你更能忍!且耗著吧!
  寫意端了個玉碗進來,柔聲說道:“娘娘總算醒了,先起來把藥喝了吧。”
  她上前扶我坐起,我卻是瞅著那碗裏黑乎乎的藥湯子驚訝,“怎麼回事?好好的喝什麼藥?”
  寫意眼圈紅了紅,低頭道:“前天夜裏娘娘起了高熱,都昏睡了快兩整天了。”
  我怔了怔,恍然大悟。
  我說我怎麼感覺這一覺睡得這麼長呢,想不到竟是病了。
  這可真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生的第一場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好幾天才恢復過來,等再把小娃娃抱過來玩的時候,她都快不認識我了,一到了我懷裏就哇哇大哭。
  我突然意識到這樣帶孩子不行,不管怎樣她都是我辛辛苦苦生出來的,總這樣交給別人養可不行,別到最後養出一個和我不親的來。
  有了這樣的考量,我放在那小娃娃身上的心思便多了許多,每日裏大多時間都與她混在一起,只到了晚間才叫乳娘把她抱回暖閣裏去睡覺。
  期間齊晟又來了幾次,每次依舊是看看小娃娃就走,也與我碰見了幾次,神色尚算自然。
  有一次我與寫意一起去哄小娃娃張嘴,想看看她到底長牙了沒有。可沒想到我倆哄了半天,小娃娃仍是緊閉著嘴巴,絲毫不受誘惑。
  正沒招的時候,齊晟卻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旁,見狀上前伸出兩指捏住了小娃娃的下頜,輕輕一掰就叫小娃娃大大地張開了嘴巴。
  他淡淡說道:“看吧。”
  尼瑪,你這動作做了多少才能做得這麼熟練啊!
  我被他這嫺熟的手法給搞得一愣,回過神來後就急忙大叫道:“鬆手,鬆手!”
  懷裏的小娃娃很配合地哇哇大哭起來。
  齊晟呐呐地鬆開了手,一直淡定的臉上有些尷尬之色。
  我很是無語,只能低頭柔聲細語地哄小娃娃別哭,好容易哄得她停了哭,她卻一臉委屈地向著齊晟張開了胳膊……
  齊晟唇角綻出淺淡的笑意,伸手將她從我懷裏抱了過去,還輕瞥了我一眼,其中的得意之意不言而喻。
  我心中暗暗罵著這小丫頭真是個沒良心的,面上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有了這小娃娃在當中緩和氣氛,我與齊晟已近決裂的關係迅速地緩和,待到了二月下旬的時候,齊晟終於解除了對興聖宮的管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3:16

☆、第 64 章

  “大病初愈”的我去太皇太后宮中請安,滿臉慈祥的太皇太后叫我上前,用手輕拍著我的手背,憐惜地說道:“皇后這些日子可清減了許多,要好好將養身體才是。”
  我低垂著個頭裝柔順的,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太皇太后又說道:“這陣子朝中對雲西用兵,皇帝年輕氣盛,忙起來也是絲毫不顧忌自個的身子,皇后也要多多看顧他一些。”
  我依舊是點頭,卻暗道這倒不用我操心,有江氏在大明宮,定然會將齊晟的身心都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心裏雖這樣想著,嘴上卻不敢說破,不然要是叫太皇太后知道害了趙王的“狐媚子”眼下又到了齊晟身邊,只怕這老太太能親自沖到大明宮去除妖去。
  這一次可不是一碗打胎藥那麼簡單了。
  老太太又念叨了半天,這才放我去太后宮中去請安,又看似隨意地與我笑道:“前兩日她還提起皇后娘家的堂妹呢,說是聽說不只容貌好,性子也好,要替老九求娶呢。你這次去了,她少不了要向你打聽那女孩子的情況。你可別一味自謙,有什麼就說什麼,我老太太也想早日看到老九娶媳婦呢。”
  我明白了她的暗示,恭順地點頭道:“臣妾知道了。”
  到了太后宮中,太后宋氏果然向我提起了張翎的女兒,不過卻沒有徵求我的意見的意思,只是行使了一下告知的責任,說是已命張家的人去靖陽接那丫頭去了,希望在她到盛都之後,我能以長姐的名義接她來宮中玩耍兩日。
  事態至此,已是完全按著齊晟設定好的方向在發展。
  心裏難免有點淡淡的失落,茅廁君到底也是捨棄了我。不過轉念一想這也不算什麼,利益合作嘛,誰還沒有個三心二意的時候啊,要允許年輕人犯錯誤。
  問題是怎麼才能把這個錯誤糾正過來!
  回到興聖宮,卻發現綠籬那丫頭等在那裏。
  我驚訝過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叫寫意趕緊把她送走,這丫頭竟然還敢這樣明目張膽地來宮裏,膽子也太肥了些!
  綠籬卻是平平穩穩地曲膝給我行了禮,說道:“臣妾請皇后娘娘萬安。”
  我覺察到了她自稱的不同,不再是奴婢,而是臣妾,這麼說她已是接受了趙王孺人的身份。我笑了笑,問她道:“你怎麼來了?”
  綠籬低垂著頭,悶聲悶氣地說道:“皇上召趙王殿下進宮問話,臣妾惦念皇后娘娘,就跟著一起過來了。”
  她聲音雖還保持著平穩,我卻看到有淚珠無聲地滴落在她的腳邊上,很快就在青石磚上暈成了一小片水漬。
  我歎了口氣,想從身上翻出塊帕子來給綠籬,可摸了半天也沒能摸出來,只得向寫意伸了手,這才要了塊帕子給綠籬遞了過去,“哭什麼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這樣一說可不要緊,綠籬竟然用帕子捂住了嘴悶聲哭了起來。
  我沒法子,想耐心地等著她哭一段落再說話,可等了半天不見她有中場休息的意思,只得忽地抬頭沖著殿門喊道:“皇上。”
  就瞧著綠籬身子一僵,立刻停了哭聲,驚懼地看向門口。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問她道:“趙王對你可好?”
  綠籬對於我剛才用齊晟詐她的行為很是氣憤,用紅紅的眼睛氣呼呼地瞪著我。
  我不由笑了,道:“好好地和他過日子,他是個厚道人,不會虧了你的。”
  綠籬卻是有些不以為然,說道:“反正是嫁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
  好一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也不知道趙王聽見這話會有什麼感想。
  我正感歎著,趙王卻是一臉怒氣地來了。我不由得驚了一跳,暗道他這耳朵也太長了些,難不成在宮牆外面就聽到這話了?
  趙王潦草地給我行了個禮,氣哼哼地在椅子上坐下了,只一個勁叫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綠籬早已是站起身來,極其狗腿地端了杯茶給他遞過去,柔聲勸道:“王爺先潤潤嗓子,有事慢慢說。”
  我很是鄙視地瞥了一眼綠籬,問趙王道:“怎麼了?”
  趙王一口氣灌了整杯茶水,這才說起齊晟今天召他去大明宮的事來。其實就芝麻大一件小事,趙王府的馬車夫出門的時候橫了些,打了一個禦史鄰居家的小舅子的二姐夫。
  可沒想到這下子可是捅了馬蜂窩嘍!
  那禦史就不幹了,上奏痛陳趙王縱僕行兇,洋洋灑灑一大篇,把趙王簡直是罵了個狗血臨頭,還不帶一個髒字的。
  不過是幾個奴僕之間打個架而已,雲西那邊還成千上萬的人集體械鬥呢,國家不還得管飯呢嘛!齊晟最初沒理會,就想著息事寧人地過去就算了。可沒想到那禦史不幹啊,上奏了幾次見沒回音,乾脆就領著幾個“兄弟”直接跪到大明宮裏去了。
  齊晟沒轍,只能將趙王召了過去,提溜到那幾人面前狠狠地訓斥了一番,又叫他給挨打的人出了湯藥費,這才算哄了那禦史帶著“兄弟”走人。
  趙王覺得很惱火,屁大點的事都要往他的人品上扯一扯,這馬車夫和人鬥毆,和他趙王的人品有個毛關係?
  綠籬聽了也是憤憤不平,“這些人才是整日裏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管了東鄰管西舍,要我說也別和他們動嘴皮子,直接用布袋套了頭,揍上一頓再說!”
  她這話一出口,我與趙王兩個頓時都默了。
  嘿!你當那禦史也像趙王那般容易打嗎?
  綠籬怯怯地看看趙王,又看看我,乖巧地低下頭去。
  趙王原本滿腔的火氣立刻全滅了,歎了口氣,很是無奈地說道:“綠籬,並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用武力解決的。”
  綠籬小媳婦一般,低垂著頭不說話,只一個勁地點頭。
  我瞧她模樣可憐,只得裝模作樣地輕咳了兩聲,打圓場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們吃中飯了,都早些回去吧。”
  趙王沒話說,領了自己不靠譜的媳婦老實地出了宮,臨走的時候卻又與我說道:“皇嫂,今兒皇上一早兒起來就開始召見朝臣,怕是連中飯都顧不上用了,皇嫂要是有空閒,不如去大明宮走走。”
  趙王突然提出這個建議,叫我不覺有些意外,仔細去瞧他的神情,卻也沒能瞧出什麼異樣來,只好隨意地點了點頭。
  送走了他們兩個,我把寫意叫過來問道:“灶上熬得可有粥?”
  寫意還當我自己要喝,答道:“有,今兒備得有百合紅棗粥和山藥蓮子粥,娘娘要喝哪種?”
  我稍稍琢磨了一下,叫寫意端了一砂鍋山藥蓮子粥,跟著我一同去大明宮看看。
  大明宮就在興聖宮南邊,離得倒是不遠,走不多時便到了。
  因為我很少來這大明宮,所以守在殿外的小內侍看到我時,臉上有難掩的驚訝之色,一溜小跑地迎過來給我問了安,這就要進殿去替我通報。
  我攔下了他,問道:“皇上還在議事?”
  小內侍點頭道:“召了楚王殿下和幾位大臣在議雲西之事。”
  聽到茅廁君也在這,我心中一動,便讓寫意將那鍋蓮子粥交給小內侍,說道:“你將這粥送進去,我在偏殿裏等一會兒,待皇上議完事再說。”
  說著便要轉身往偏殿走,走到門口了卻發現那小內侍還跟在我屁股後頭,一臉的欲言又止。
  我奇道:“怎麼了?”
  小內侍吭哧著不答話,只用眼往偏殿內瞄。
  我順著他眼神往裏面瞥了一眼,頓時明瞭,就見江氏一身普通的宮女衣裝,正俏生生地站在門內,那小模樣,真真地我見猶憐啊!
  我腳下頓了頓,神色自若地邁入了殿內。
  江氏淡淡一笑,起身向我微微曲了曲膝蓋,輕聲道:“皇后娘娘。”
  我略略地點了點頭,轉眼看到那小內侍還端著鍋一臉緊張地站在門外,不由問道:“怎麼?你還有事?”
  小內侍神情窘迫,忙搖了搖頭。
  我想了想,又回頭問江氏:“餓了嗎?要不要來碗粥?山藥蓮子粥,熬了許久了,軟糯香甜。”
  江氏稍稍一愣,那小內侍卻是手上一晃,差點把那砂鍋都給扔了。
  那鍋山藥蓮子粥足足熬了兩個多時辰,可是費了不少的火,我生怕小內侍再給我糟蹋了,忙叫寫意把那鍋接了過去,吩咐那小內侍說道:“你帶著寫意去那邊看看,若是皇上他們能得空,就給他們每人都上碗粥,墊一墊肚子。”
  小內侍口中雖應著,可腳下卻不怎麼動地方,只偷偷地瞥江氏。
  我一看這情形明白自己是指使不動他了,只能轉頭問江氏道:“要不你跟他一塊送過去?”
  江氏搖了搖頭,與那小內侍說道:“你去吧,皇后娘娘這裏有我伺候。”
  小內侍得了她這話才轉身帶著寫意走了。
  偏殿內只剩下了我與江氏,好一陣沉默之後,我才沒話找話地問道:“姑娘……貴姓?”
  江氏噎了一下,不冷不熱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我姓蘇。”
  姓蘇?這麼說是改隨母姓了。
  我抬眼細看江氏,見她身材雖然平板如昔,可面色卻比上次見時紅潤不少,此刻雖做宮女打扮,卻也是神態自若,不卑不亢,頗有大將之風。
  弱女做得,王妃做得,宮女也做得,這也算是個複合型人才了。
  我有意邀她進後宮發展,便試探地問她道:“蘇姑娘在這裏待得可習慣?”
  江氏唇角微勾,“有什麼慣不慣的,皇上叫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罷了。”
  三句話不到就把齊晟抬了出來,生怕我不知道她與齊晟之間關係似的。
  我歎了口氣,真情實意地勸她說道:“映月,你這樣沒名沒分地跟著他不是長久之計,跟著我回後宮吧,太皇太后和太后那裏有我去擋,總能給你一個名分的。”
  江氏看我片刻,卻是譏誚地笑了,說道:“皇后娘娘,有名有份又能怎樣?困在後宮尺方的天地裏,與其他女子爭寵,每日裏盼著他的臨幸,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嗎?謝皇后娘娘好意,映月不願意。”
  果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啊!
  我無語,看她也不像是能心平氣和與我說話的樣子,索性也不和她費這個口舌了。
  又坐了片刻,寫意從外面進來,先瞥了江氏一眼,這才湊到我耳邊說道:“皇上和那幾位大人都用了粥,奴婢幫著送進去的,看樣子像是也快散了。依奴婢看,娘娘不如這個時候過去,也好與那幾位大人碰個面。”
  寫意說完了,還沖我擠了擠眼睛。
  我非常認同的她這話,做好事不留名的時代還沒到來呢,再說我又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我點了點頭,再顧不上理會江氏,忙帶著寫意起身出去。
  寫意掐的時間剛剛好,我這裏剛走到正殿門口,就看見那幾位朝臣從殿內魚貫著出來。我忙停下了步子,往旁邊讓了讓,然後端著第一夫人的范,微笑著看向他們。
  走在最當頭的是當朝宰相,後面還跟著一串子的尚書,這夥子人剛喝了我這個皇后送來的粥,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都上前來給我行禮。
  我趕緊免了他們的禮,又關切地問了他們幾句閒話,這才叫他們下去了。
  茅廁君比他們晚了片刻,最後一個從裏面出來,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笑意,溫聲喚道:“皇嫂。”
  多日不見,茅廁君依然玉樹臨風,風采如舊。
  我有心與他說上兩句,可礙于周圍眼線太多,只好略略地點了點頭,說道:“楚王殿下辛苦了。”
  茅廁君微微欠了欠身,答道:“職責所在,臣弟不敢妄稱辛苦。”
  我頓了頓,又問道:“好些時日不曾見過楊嚴了,他可還在盛都?”
  茅廁君的嘴角便有些上揚,“還在,他一直想著要進宮探望皇嫂,說是早前皇嫂吩咐他找的東西已經尋到了……”
  他正說著,早前進去的那個小內侍已是在門口喚道:“娘娘,皇上請您進去。”
  茅廁君便停下了話,沖我笑了笑,又拱了拱手,這才轉身離去了。
  我整理了一下心緒,跟著那小內侍進了殿。
  殿內侍立的人極少,齊晟正坐在禦案後翻看著奏摺,聽到我進來只撩了撩眼皮,然後就又把視線放到了手中的奏摺上,淡淡問道:“粥是你熬的?”
  我微微一愣,頓時明白過來寫意為了給我買好,定是將那粥描述成了皇后親手熬制的。我忙點了點頭,答道:“是。”
  齊晟又說道:“太甜膩了,下次少放些糖。”
  下次?我這裏還發愣呢,齊晟那裏卻是抬眼向我看了過來,問道:“有事?”
  我這才回過神來,“……沒事。”
  於是,齊晟複又低下頭去了。
  我瞧他看得這樣專注,又覺得自己站這也挺尷尬的,便又說道:“皇上忙吧,臣妾先回去了。”
  齊晟頭也沒抬,只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我忙轉了身往外走,臨出門時又聽得齊晟突然說道:“雲西正在用兵,國庫緊張,皇后看著把後宮的用度裁減一下,以做國民表率。”
  我怔了下,回過身對著他恭順地應了一聲“是”,這才走了。
  待出了大明宮,一直緊跟在我身後的寫意忽地幾步躥了上來,難掩興奮地叫道:“娘娘,娘娘,皇上叫您明日再來呢。”
  我心中一直琢磨著齊晟說的那幾句話,聞言腳下頓了頓,轉頭驚愕地看著寫意,“他什麼時候這麼說了?”
  寫意很是肯定地點頭,“皇上親口說下次啊,下次啊!”
  什麼時候“下次”就等於“明日”了?
  我很是無語,可瞧她這一臉的雀躍,又不忍心打擊她的積極性,正左右為難著,腦中忽地一亮,一下子想到了削減後宮用度的法子,想了想,便吩咐寫意道:“也好,從明日起,你每日裏都給大明宮送一次。”
  寫意奇道:“娘娘不去?”
  我笑了,“我是皇后,哪里能次次都親自去,有你去就夠了。”
  估摸著這丫頭覺得我說得有道理,鄭重地點了點頭,第二日果真端了一鍋粥打著我的旗號送了過去。
  第三日,除了寫意,黃賢妃那裏緊跟著也煲了湯,親自送了過去。
  第四日,陳淑妃、李昭儀等也
  不落人後地加入了送湯水的隊伍。
  第五日,往大明宮送飯的隊伍越發地壯大了起來……
  第六日,齊晟終於怒了。
  我被齊晟叫了去,用不陰不陽的話連挖再諷地訓了幾句,帶著一臉的怒氣回了興聖宮,直接交待寫意:“去,把後宮那幫子不消停的女人都給我叫了來。”
  寫意看我面色不善,不敢說話,一溜小跑地去了。
  我閉著眼坐在椅子上,想著一會兒得好好地指著黃賢妃幾個的鼻子罵一頓,怎麼也得先把從齊晟那受得氣撒出來才好,然後再考慮怎麼把要辦的事情都一下子解決掉。
  可真面對著那一幫子嬌滴滴的女人,我這狠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用手指頭將她們挨個地指點了一遍,最後只能長歎了口氣,商量道:“能都活絡點嘛?就不能換個這糕那糕的送送嗎?非得送湯送水的?還笑!就說你呢,豬腳黃豆湯你也敢送,真當皇上坐月子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3:26

☆、第 65 章

  黃賢妃趕緊用帕子掩了口,乖順地低下頭去,“臣妾知錯了。”
  其餘幾個也俱都老實地承認了錯誤。
  見她們認罪態度還算誠懇,我滿意地點了點頭。能知錯就好,剩下的就是怎麼“改”的問題了。
  我首先強調了一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的主旨,然後又分析了一下“雲西正在打仗,國家還很不富裕”的嚴峻形勢,就“各宮如何給齊晟送吃食”這一問題進行了具體的安排部署後,又從此事發散開來,說道後宮日後的建設上來。
  眾人聽得很是入神。
  待我後面提出“皇帝輪宿制”時,李昭儀已是專注地連口茶都顧不上喝了,只端著茶杯呆愣愣地看我。
  陳淑妃瞪大了杏眼看著我,驚愕地問道:“皇后娘娘,您說以後要眾宮平等,輪流著伺候皇上?”
  我鄭重地點頭,說道:“家和萬事興,只有後宮和諧穩定了,皇上才能不被後宮所擾,專心朝事。可人人都說要後宮和諧,姐妹友愛,這個和諧友愛如何而來?說直白了就得是雨露均沾。誰都是好人家的女兒,誰進宮也不是為了守活寡來的,大夥既然都是抱著同一個目的進得宮,沒得旱得旱死,澇的澇死。”
  這大白話雖然粗俗,可它易懂啊,這話一說出來,眾女眼睛裏都快能冒精光了。
  黃賢妃緊張地盯著我,問道:“皇后娘娘既這麼說,可是已有了安排了?”
  這事我考慮好幾天了,還真有個大概的想法了。眼下聽她問,便說道:“倒是有個想法,就是不太成熟,我說出來,你們大夥也跟著參謀參謀。”
  話音未落,她們幾個已是異口同聲地叫道:“娘娘快說。”
  我笑了笑,故意先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直到她們幾個臉上都帶出急色來,這才說道:“咱們皇上是個節制之人,滿打滿算宮裏有名分的不過你們幾人,咱們也別論什麼大小位份了,輪著排吧,一人一天的,再給皇上留兩天休息的空,也差不多剛好一旬了。前一陣子皇上忙,往後宮裏來的少,以後總不會一直忙下去。咱們得把這個事情形成一個制度,皇上若是不往後宮裏來也就罷了,來了就得按著日子往各宮裏去,至於那天能不能沾得雨露……那就看各位自己的神通了。”
  話說完,殿內一片寂靜。好半晌,黃賢妃才漲紅著臉問道:“娘娘此話當真?”
  “真,自然是真,比真金白銀都真!”我笑道。
  李昭儀思量了一下,怯生生地問道:“那以後再有新人晉位怎麼辦?”
  “自然是加入序列,跟著排隊。咱們呢,既不欺負新人,也不能辜負老人,大夥說是不是這個理?”
  年紀稍長的黃賢妃與李昭儀就緊著點了點頭。
  陳淑妃估計數學不太好,剛才一直沒說話,只低著頭板著手指頭數,這會子總算是數清了,驚喜地問我道:“娘娘,這麼說咱們每人每月都能輪上三天?”
  多新鮮吧,您才算明白啊?
  我笑了笑,打著官腔答道:“眼下來看是這樣的,不過日後要是進了新人,數量上可能還會有些變化。”
  王昭容向來是個沉默寡言的,此刻也出聲道:“皇后娘娘顧惜我等,臣妾們十分感激,只是皇后娘娘不應與臣妾們一同而論,您是後宮之主,理應與臣妾們區別對待才是。”
  我忙擺手:“做事最忌諱的就是搞特殊,講特權,我身為皇后更要以身作則,不能壞了規矩。”
  黃賢妃幾個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生怕我再改主意,忙著上來和我敲定事情的細節。
  捎帶著腳的,我把後宮的裁減計畫,乃至下一年的工作安排、財務預算、人事調動等諸多議題也都提了出來,就著大夥討論“皇帝輪宿制”的熱度,也一下子都敲定了。
  果然心齊好幹事啊!
  不過因為我還缺少主持大規模婦女會議的經驗,到後面就有點壓不住會場了,被這幫子女人吵得頭暈腦脹,連腦仁子都跟著疼起來了,待會議完畢,兩個耳朵裏已是灌滿了嗡嗡之聲。
  期間,寫意幾次給我做眼色,可惜一直沒能得到發言的機會,等我再想起來給她走個後門的時候,她早已經不知道被人擠到哪里去了。
  就這樣,熱鬧了多半天,第一屆後宮大會終於圓滿結束。
  會後總結,這是一次團結的大會,這是一次勝利的大會,通過這次大會,整個後宮首次團結在我這個皇后周圍。
  寫意這會子才逮到機會與我私聊,一臉焦急地埋怨我道:“娘娘!您怎麼能由著性子胡來呢!皇上那裏定會惱了您的啊,他根本就不可能去各宮輪宿啊!這事怎麼也得事先和皇上打個招呼的啊!”
  她每句話後面都帶個“啊”字,充分表達了她強烈的感情。
  我笑了,不在意地說道:“這不還只是想法呢嘛,還沒落實到實際中去呢。再說了,你覺得齊晟最近可會宿在後宮?”
  寫意略一思量,搖頭道:“眼下雲西戰事正緊,皇上每日裏都是宿在大明宮的。”
  我點頭:“就是嘛,那你還著什麼急?”
  寫意一噎,頓時沒了話。
  我起身往內殿裏走著,很是肯定地安慰寫意:“後宮用度一下子裁減了那麼多,怎麼也得給大夥個甜頭嘗嘗,放心吧,齊晟不會因為這事和我計較的。”
  事實證明,齊晟果真是不會因為這樣的事與我計較的,因為他壓根就沒有留宿後宮的打算。
  黃賢妃幾個白白激動了幾日,然後發現“皇帝輪宿”不過是掛在空中的幾張大餅,待回過味來,自個宮裏的人也裁了,兜裏的私房錢也捐了,身上的衣服首飾也少了,碗裏的大米白飯都快換成菜團子窩窩頭了。
  她們終於也怒了。
  又恰好趕上陽春三月,風和日麗,鶯飛草長,萬物鬧春,於是這怒火來得便有些兇猛。我被這怒火燒得招架不住,只能帶著寫意去大明宮找齊晟。
  齊晟聽我說明來意,挑高了眉毛看我,問道:“你叫朕回後宮去安撫她們?”
  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慰安”,不過這詞我實在不敢用,只十分小心地說道:“主要是為了叫皇上放鬆一下,整日裏埋頭政務對身子也不好……”
  齊晟不說話,只把手中的奏摺往案子上隨意地一扔,身子也懶散地往後靠了過去,微微抬著臉,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這話便有些說不下去了,停了片刻,改口道:“女子青春短暫,一旦韶華失去,怕更是天顏難近。黃氏她們幾個又都是跟著皇上從東宮裏過來的老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即便不喜她們,看在她們無辜的份上,也該多憐惜憐惜。”
  齊晟不動聲色地看著我,仍是沒有說話,
  我一看這小子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只能低下頭坦白道:“皇上叫臣妾削減後宮用度,臣妾沒本事,只好許了大夥以後宮中雨露均沾。”
  齊晟微微眯了眼,問我:“你這是拿朕去送人情了?你可知後宮因何而在?”
  我忙抬頭,辯解道:“沒有,我開始是尋思著你怎麼也不往後宮裏去,要旱大家都旱著,也沒什麼好講論的,可沒想著……”
  “沒想著怎樣?”齊晟冷聲問道。
  我從他這話音裏已是聽出怒氣來,可又不能不答,只好小聲答道:“沒想著春天到了,大夥都旱不住了。”
  齊晟愣了一愣,然後怒極而笑,寒聲問我:“你說得這叫什麼話!你這叫什麼皇后?”
  我垂了眼皮,沉默片刻後,可憐巴巴地輕聲說道:“我以前從沒做過皇后,也沒管過這麼多女人,我只當大夥都相互遷就些,日子才能和順……這次是我做錯了,我以後會改正的。”
  許是看我認錯態度十分良好,齊晟沒再繼續發火,殿內又一次沉默下來。
  我琢磨著做女人裝委屈也得有個度,想了想,說道:“皇上忙吧,臣妾先告退了。”
  齊晟沒應聲。
  我默認他這就是同意了,便屈膝向他行了一禮,小心翼翼地往外退去。沒想到齊晟那裏卻是忽地問道:“先去哪里?”
  我一怔,答道:“先太皇太后那裏問安。”
  齊晟不說話,只繃著嘴角看我。
  我頓時明白過來,忙答道:“黃氏、陳氏、李氏幾個,哪里都行。”
  齊晟陰沉著臉,深吸了口氣,略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當天夜裏,齊晟就去了淑妃陳氏那裏。
  第二天后宮就沸騰了。掛在半空中的餅竟然被人咬到了,這就說明這餅並不是虛的,而是一張實實在在的,香噴噴的肉餅,雖然掛得高點,但也不是咬不到的。
  黃氏幾個頓時有奔頭了,雖然還在繼續旱著,卻紛紛來我興聖宮賠禮道歉,說自己前幾天性子太暴躁了,還請我這個皇后多多包涵。
  我很大度地原諒了她們,並表示只要表現好,雨露早晚都會有的。同時,也給她們打了預防針,皇上去了陳淑妃那裏,並不代表接下來就會輪著去各位那裏。眼下雲西平亂,皇上政務繁忙,根本沒心思往後宮裏來,所以還請大家繼續忍耐。
  像是為了印證我的話,齊晟後面果然一連在大明宮宿了四五日,這才又在李氏宮裏宿了一夜。
  倒是真應了那句話,“春雨”真他媽貴如油啊!
  輪的頻率雖然比原先設想的低了許多,不過總算是“輪”起來了,黃氏幾個終於是消停下來了,於是,後宮終於和諧了。
  作為皇后,我很欣慰,同時,對於被“輪”的齊晟,也不禁有些同情。待他“輪”完黃氏那裏出來之後,我一時心軟,便給他送了一碗滋陰壯陽的補藥去,順便表達了對他如此支持我工作的感謝之情。
  沒想著齊晟卻是忽地怒了,非但一揚手把我那碗湯藥給潑了,還用手指了我的鼻尖,咬了半天牙,最後卻是說了一句:“張芃芃,總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我就覺得吧,可能是昨夜裏黃氏忒熱情了些,這才搞得齊晟有這麼大的火氣。
  我誠惶誠恐地退了下去,待出了大明宮卻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跟在後面的寫意就歎了口氣,勸我道:“娘娘,您這樣早晚會把皇上的心意給耗盡的。”
  耗盡?這才是剛剛開始,怎麼會就救耗盡了呢?要知道這男人,你越是不把他當一回事,他才會越惦記著你,這就叫欲擒故縱啊!
  我回頭瞥了寫意一眼,歎息地搖了搖頭,姑娘啊姑娘,你雖然很聰明,但還是太年輕了些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3:39

☆、第 66 章

  三月裏,江北靖陽守將張翎的長女張茶茶終於到了盛都,在太皇太后的殷勤暗示以及太后的親切關照下,我乖乖地將這小丫頭召入了宮中。
  小丫頭一看就是常日裏長在室外的,膚色已被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圓臉,濃眉大眼,唇形很漂亮,兩個嘴角微微向上翹起,不笑也帶出兩分喜氣來,雖然紅撲撲的臉蛋子帶著一團孩氣,但身量發育得倒是極不錯,個子不低,而且已能隱隱看出些少女起伏的曲線。
  我領著她往太皇太后與太后宮中都轉了一圈,太皇太后很滿意,太后那裏卻像是有些失望的樣子。
  太后的心情我很理解,若我有個茅廁君那般的兒子,卻迫於無奈找了這麼個媳婦,估計我撞牆的心都有了。
  不是說張茶茶不夠好,而是她這風格明顯和茅廁君不搭。這樣的女孩子,應該給她配個雄壯英武的少年將軍,而不是玉樹蘭芝般的茅廁君。
  不過,我這裏還來不及感歎“姻緣”二字,就開始頭大,這丫頭果真像楊嚴說得那般,她實在是太活潑了。
  剛見面的時候還知道拘束些,第二天就把我的興聖宮當自家院子一般逛了個遍,然後第三天竟扯著我的袖子求道:“皇后大姐姐,你整日裏坐在這宮裏不覺得煩嗎?這會子春光正好,咱們去打馬球吧!”
  我剛還享受著少女的撒嬌,可待她把話說完,嚇得我趕緊甩開了她的手,快拉倒吧,你叫我一個馬都騎不利索的人和你去打馬球?
  我活膩歪了嗎?
  張茶茶不依不饒,重新又坐過來扯我的袖子央求。我這人最怕小女孩纏我,又說不得硬話,只好推脫說這事我做不了主,得問了齊晟再說。
  兩人正磨叨著,齊晟卻是從外面進來了,張茶茶嚇得忙撒了手,小心地退到了一旁。
  我站起身來,帶著張茶茶給齊晟行禮,心中納悶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呢?
  齊晟隨意地坐在了椅上,抬眼看向張茶茶,態度溫和地問道:“和你姐姐說什麼呢?”
  我忙給張茶茶做眼色,可她卻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眨著大眼睛看著齊晟,一派天真地答道:“姐姐說現在春光正好,想去打馬球呢,可又怕皇上姐夫不願意。”
  尼瑪,女人不論大小,瞎話都是張口就來!
  我被這丫頭氣得差點吐血,可當著齊晟的面又不能斥責她,只得趕緊補救道:“她是小孩子心性,我哄她玩呢。”
  齊晟眼中卻是帶上了些笑意,問張茶茶道:“你想去打馬球?”
  張茶茶一麵點著頭,一面把我也抬了出來,“姐姐也想,不過她不好意思和皇上姐夫說。”
  齊晟聽了含笑瞥了我一眼,對張茶茶說道:“好,既然這樣,明兒正好休沐,咱們明兒就去。”
  張茶茶喜不自禁,忍不住拍著手歡呼起來。
  齊晟笑了笑,轉頭問我道:“葳兒呢?”
  我一面引著他往後殿走,一面答道:“這會子怕是還在午睡,皇上過去看看吧,她睡得也夠多的了,叫乳娘把她混醒了就好了,省的夜裏又不睡了。”
  跟在後面的張茶茶就叫道:“皇上姐夫,明日咱們把小葳兒也帶了去吧,皇上姐夫教她騎馬。”
  還不到六個月的小娃娃,剛才會爬,你叫她現在就學打馬球?
  我聽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載倒在地上,多虧了身側的齊晟扶了一把,這才穩住了身形。
  齊晟不露痕跡地鬆開了手,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笑著對張茶茶說道:“好,也帶葳兒去。”
  我給張茶茶使了個眼色,她很是自然地上前兩步,小孩子一樣擠在齊晟身邊,同他說笑著往後殿而去。
  我故意落後一步,與他們二人拉遠了,低聲問後面跟上來的寫意道:“怎麼回事?今兒怎麼這麼高興?”
  寫意低聲答道:“楊豫將軍在雲西初戰告捷。”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難怪齊晟今日會這樣高興,原來是雲西打了勝仗。
  寫意頓了頓,飛快地抬眼瞥了我一眼,又小聲說道:“今日太后還請永昌侯夫人去張府裏為楚王殿下向三姑娘提了親。”
  原來如此。我原地站了站,忽地很想笑。
  後殿裏,齊晟與張茶茶已是在逗弄著葳兒玩耍。
  “快叫父皇,叫父皇!”張茶茶手中拿了只小小的撥浪鼓,一邊逗著葳兒開口說話,一邊將撥浪鼓搖得“梆梆”作響,引她伸著肥肥的小手去夠。
  齊晟卻是抬眼向我看了過來,臉上雖還帶著淺淡的笑意,可眼眸深處卻有著一抹探究之色。
  我笑了笑,神色如常地走上前去,熟稔地從乳娘懷中把葳兒抱了過來,沖著張茶茶說道:“她才多大,哪里就能學說話了,快別白費勁了。”
  張茶茶笑嘻嘻地沖我做了一個鬼臉,向齊晟屈了屈膝蓋,轉身向外跑了去,人都出了殿門了,又轉了回來,從門口探出頭來,叫道:“皇上姐夫,你可說了明日裏帶我和姐姐去打馬球的,大丈夫不能言而無信。”
  這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叫人看著不由不喜歡。
  齊晟也笑了,朗聲答她道:“君無戲言。”
  得了他這句話,張茶茶這才滿意地跑開了。
  我轉頭隨意地問齊晟:“皇上這兩天政務不忙?”
  齊晟伸出手指來叫葳兒攥著,眉眼間帶著舒展的笑意,答道:“還好。”
  我又笑著問道:“那今兒晚上皇上打算去哪個宮裏?”
  小樣吧,你今天來我這不就是故意來氣我的嗎?難道我就不會嘔你了?
  我不等他開口,便又接著說道:“該輪到王昭容那裏了吧?昨兒她到臣妾這來時還自責呢,說自己性子木訥,不會討皇上歡心。臣妾勸了她,說皇上喜歡的就是她這種內秀的人。如果皇上今兒政務不忙,就去王昭容宮裏坐坐吧。”
  我這話一說完,殿內頓時寂靜了。
  齊晟面容僵滯了片刻,忽地勾著唇角笑了笑,看也不看我地應道:“好,朕知道了。”
  當天夜裏,齊晟果然就去了王昭容處。
  待宮女將這個消息稟報給我時,張茶茶小姑娘正纏著我問盛都打馬球有什麼講究,聞言一臉的悲戚之色,情不自禁地張開了她那雙年少而健壯的雙臂,一把將我摟進了懷裏,“大姐姐,你想哭就哭吧。”
  我頓時哭笑不得。
  不過我正愁著擺脫不了這小姑娘的糾纏,眼下見她如此,少不得要利用一下她的同情心,就假兮兮地在她懷裏哽咽了幾聲,然後裝作一副萬念俱灰、悲傷難抑的樣子,說自己想一個人靜一靜,叫人帶著小姑娘下去休息。
  張茶茶臉上帶著與年齡不襯的憂愁,一步一回頭地跟宮女出去了。
  我趕緊回過頭來交代寫意,快叫廚房熬上一碗滋補的湯藥,趁著宮門沒落鎖呢,趕緊給齊晟送過去。
  寫意一聽就給我跪下了,帶著哭音地求我道:“娘娘,您就別和皇上嘔了,按日子早就該輪到咱們興聖宮的,您要把皇上推到別處去也就算了,偏偏還要送那東西嘔皇上。”
  我問她:“你去不去?”
  寫意這回很是堅決地搖頭道:“奴婢不去!奴婢還沒活夠呢。”
  見她如此,我倒是樂了,也不與她著急,只又吩咐了一個叫小福兒的宮女去幹此事。小福兒十三四歲年紀,性子活潑,腿腳也利索,很快就回來了,稟道:“皇上把湯藥留下了,說多謝皇后娘娘關心,還囑咐娘娘明日別忘了帶著三小姐去球場。”
  我點了點頭,又著人將明日裏齊晟要組織打馬球的消息給各宮裏送了去,吩咐大夥早點來興聖宮集合。
  然後,我就洗洗睡了。
  這一覺很是好眠,第二天睜眼起來時,只覺得四肢通泰,神清氣爽。
  外面宮女進來稟報,說黃氏幾個早已經到了,正在殿外候著呢。
  我忙叫了寫意過來幫我梳洗,寫意給我挽著髻,輕聲問道:“皇上只說了叫娘娘帶著三小姐去球場,娘娘領著黃氏這幫人,會不會惹皇上不高興?”
  我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擊球嘛,人多才熱鬧啊。”
  待梳洗完畢,寫意給我換了一身火紅的騎裝,又拉著我整理了半天臉上的妝容,這才放了我出殿。
  殿外,張茶茶早已是等得直跺腳了,見我出來便撲了上來,搖著我的胳膊叫道:“大姐姐快些,一會就要晚了。”
  我笑著應她好,眼光卻在黃氏幾個人身上轉了一圈,見個個穿了一身騎裝,分明是英姿颯爽的打扮,卻還帶著嬌柔媚態,真是姹紫嫣紅各有風騷啊。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叫乳娘抱好了葳兒,正打算帶著這一隊人馬殺向馬球場,大明宮的小內侍卻是跑來了,氣喘吁吁地傳話道:“皇上昨夜裏睡得有些遲了,這會子還沒起,請皇后娘娘等一等再過去。”
  大夥都是一愣,相互瞅了瞅。
  王昭容向來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所以大多時候都是在眾人後面縮著,一般情況下都沒人注意她。眼下小內侍這麼一說,大夥這才發現王昭容竟也是沒來。
  黃氏最不會隱藏心思,當時臉色就變了。
  那小內侍看了看大夥,又瞄向我,十分小心地說道:“皇上還說,王昭容昨夜裏伺候的辛苦,今兒早就不叫她過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這話一出可不要緊,立刻便聽得有人恨恨地冷哼了一聲。
  我面色如常地點了點頭,打發了那小內侍回去。
  周圍立刻有人上前煽風點火道:“皇后娘娘,您看王氏輕狂的,還伺候的辛苦,再辛苦還能下不來床不成?”
  自然是有辛苦的下不來床的,不過那得是男主角天賦異稟才成!平心而論,齊晟能力是有的,不過他是個很自製的人,一般情況不會如此,難不成是我昨晚那碗湯藥的功勞?
  我心裏正疑惑著,黃氏幾個卻都嘟著小嘴揉起小手絹來。
  我一看這不成啊,不能叫這一夥子女人把怨氣都撒我這啊,得想法子挽救一下啊,既然雨水沾不著,叫她們看看雲彩也行啊。
  我先叫了人出宮去邀請趙王、楚王等幾個年少俊美的皇室宗親子弟進宮來打馬球,又打發了張茶茶小姑娘帶著葳兒和乳娘先回後殿等著。
  這才把黃氏幾個嬪妃都讓進了殿內坐著,輕咳了兩聲,勸說道:“這種事情嫉妒不得,皇上又不是沒去過你們幾個那裏,人家王昭容排得這樣靠後,不也是沒說什麼嘛。”
  黃氏擰著手中的帕子,紅著臉不甘地叫道:“娘娘,可皇上在臣妾那的時候從來……”
  “行了!”我打斷她的話,你自己沒本事把齊晟榨幹,你怨得著誰呢,有本事你也折騰齊晟一整晚啊,你也可以下不得來床,請不了安啊!
  不過這話太露骨了些,說出來實在不雅,我只能用上了暗喻,若有所指地說道:“大夥的心情我理解,不過雨水就那麼些,要想一下子都澆透了不現實,慢慢來吧,輪到時候若嫌雨下得少,自己就辛苦點,想法子多攥那雲彩兩把,擰出點水來。”
  殿內猛地靜了一刹那,然後便聽得“噗”的一聲,坐在最末位的李昭儀就把剛喝進去的一口茶水給噴出來了。
  劉麗妃和她坐得近,臉上被噴了不少,面上雖惱怒,卻也不好當著我的面說什麼,只紅著個臉,低頭用帕子沾臉上的茶水。
  倒是坐在我下首的陳淑妃是一貫的鎮定,不知是心理素質好還是反應慢,面色如常地端起了茶杯。
  要說還是黃氏是個愛上進的好姑娘,上來就抓住了我話中的重點,歪著腦袋思量片刻,十分好學地問我道:“自己辛苦點?可是要怎麼攥那雲彩呢?”
  話音一落,緊接著又是“噗”的一聲,這回陳淑妃終於噴了。她坐得離我近,自然不敢沖著我噴,關鍵時刻動作很是迅速,立刻向另一個方向轉過身去了。
  於是可憐的劉麗妃又被噴了一身,也有些急了,抖著手指繼續用帕子擦身上的茶水,紅著眼圈質問:“怎麼就可著我一個欺負?”
  我一看她那身衣服實在要不得了,連忙叫了寫意帶她下去換身我的衣服。
  回過頭來,黃氏還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呢。
  我乾咳了兩聲,強撐著說道:“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寫意很快就帶了劉氏出來,我抬頭看了看外面,覺得趙王與茅廁君幾個也快到了,又怕黃氏再真的纏著我問如何攥雲彩這事,忙起身說道:“時辰差不多了,別叫皇上等著咱們,大夥先過去吧。”
  說完趕緊帶著這夥子女人往馬球場走。
  因成祖喜打馬球,所以在宮廷內專門辟得有馬球場,不過皇宮甚大,又不能騎馬,等我帶著大大小小一隊人馬一路逶迤地趕到馬球場時,倒是比從宮外趕來的茅廁君與趙王等人還要晚了些。
  茅廁君一如既往地和楊嚴形影不離,兩人均是頭束金冠,腳踏烏皮靴,身穿緊身窄袖繡袍,更是顯得膀寬腰窄,長腿翹臀,看著都養眼。
  趙王這回也沒落單,竟帶了綠籬來了。
  我心中一喜,不及過去與她說幾句私房話,就見另外一個入口處齊晟也來了,身後跟著的不是王昭容,卻是一個身形單薄的白衣少年。
  因著江氏的緣故,我對白色有點敏感,下意識地多了看了兩眼,這一看不要緊,猛地驚覺過來,這緊跟著齊晟身後的白衣少年竟然就是扮了男裝的江氏!
  這回可好,呆得不光我一個了,別說我身後的一夥子人都是傻了眼,就連對面的茅廁君與趙王幾個都愣住了。
  其實對於江氏的存在,別說趙王與茅廁君自是都知道其中曲折,就連黃氏、陳氏等妃嬪也多少聽說過一些幽蘭殿的事情。
  可江氏曾經的身份畢竟在那擺著,又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大夥就琢磨著不管暗底下齊晟待她怎樣,那始終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人,所以,也就不怎麼在意了。再說,你就是在意了,你也沒法子不是。
  可沒想到齊晟竟然就這樣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把江氏給帶出來了,雖然是換做了少年裝扮,可尼瑪你以為這樣大夥就認不出了嗎?你多少也給換個色啊,咱能不穿白了嗎?
  真是他大爺的叔可
  忍嬸不可忍啊!
  我頭一個反應就是,這回熱鬧了。
  若我不是這個皇后,我樂得場邊上看熱鬧去。可我現在是皇后啊,是後宮大總管啊,不管是身後的黃氏等嬪妃也好,還是趙王那邊的綠籬也好,出了事都是要歸我管的啊。
  用法律術語來說,我是要負連帶責任的啊!
  黃氏等人驚愕之後,空氣中便開始彌漫著暗潮湧動的憤怒。
  張茶茶小姑娘那裏還嫌不亂,一臉詫異地看我,問道:“大姐姐,皇上姐夫身後的那人是誰?看著像是個女的啊。”
  我沒工夫搭理她,緊忙著回頭去看黃氏幾個,小聲卻色厲地吩咐道:“都給我忍住了!誰敢給我惹事,我就叫她大旱三年!”
  黃氏幾個相互瞅了瞅,都低下了頭沒說話。
  我顧不上太多,只當她們是答應了,用前所未有的利索身姿飛身上馬,又緊著往綠籬身邊跑。那丫頭死活是不能上場的,齊晟本就恨她恨的牙癢呢,她若是再敢對江氏做個手腳,齊晟那裏怕是死也不會放過她了。
  場地另一邊,綠籬身跨駿馬手提韁繩,正殺氣騰騰地望著對面的江氏,大有橫刀立馬的氣勢。
  我上去探著腰就去拽她的韁繩,還不及張口,綠籬已是狠聲說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叫那賤人好看!”
  說完看也不看我一眼,一抖韁繩往場中央飛馳了過去。
  我的手就不由得一哆嗦,略一遲疑,果斷地調轉馬頭往齊晟與江氏那邊奔了過去。
  得!勸不了甲方,那就勸乙方吧!
  齊晟已經上馬,江氏卻落在了後面,手上牽了匹胭脂馬,正彎著小蠻腰整理著褲腳。
  我小心翼翼地繞過了齊晟,走到了江氏面前,從馬背上伏□來,好聲與她商量道:“那個……蘇……姑娘,咱們商量一下,咱們兩個都不上場了,去那邊看看小娃娃,聊一聊天,敘一敍舊,也加深一下感情……怎麼樣?”
  說著,我便給她指已經被乳娘抱上看臺的葳兒。
  江氏直起身來瞥了一眼葳兒那處,眼神有片刻的怔忪,我心中一喜,剛以為自己把她給說動了的時候,她卻沖我挑了挑嘴角,譏誚道:“多謝皇后娘娘好意,只可惜我君命在身,怕是不能承你這份情了。”
  說完便也輕巧地跨上了馬背,追隨著齊晟而去。
  走在前面的齊晟還專門勒停了馬,回頭笑著看過來,待江氏追上去了,兩人這才並轡往場中而去。
  我一時都看傻了。
  新歡逢舊愛,前妻見繼室,大房遇小三,編制內的對編制外的……這熱鬧可是大發了!人腦袋都快能打出狗腦袋來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3:53

☆、第 67 章
                        
  因這是場臨時組織起來的馬球賽,所以大夥都沒穿統一的騎裝,顏色上也是亂七八糟的,什麼色都有。為了以示區分,早有球場服務人員準備了紅、黃兩色額帶,小跑著送到各個騎手面前,供其挑選。
  楊嚴額上已經勒了一條紅色額帶,正圍著場地遛馬,遠遠地見到我就喊道:“皇后娘娘愣什麼呢?還不快去挑額帶。”
  說話間一人一馬已是到了我跟前,臉上仍是一副嬉笑之色,口中卻是低聲說道:“九哥說寫意不可信,留心她。”
  我一愣怔間,楊嚴已是又跑遠了。
  齊晟、茅廁君、趙王等人已是齊聚到了球場中央,分作了幾處,在馬上勒韁而立。
  沒法子,我只能提著韁繩,故作鎮定地往那邊晃過去。走到半路我就打了退堂鼓,一會怕是怎麼也免不了一場混戰,就我這馬術跟著瞎摻合什麼啊,還是老實地一邊呆著去吧。
  這樣一想,我立刻抬頭沖著眾人笑道:“你們先玩吧,我過去照看葳兒。”
  說完一撥馬頭就往看臺處走。
  誰知沒走得兩步,便聽得江氏在後面淡淡叫道:“皇后娘娘,人數本就不多,您再不上場,就更不好玩了。”
  我勒停了馬,轉回頭默默看了江氏片刻,調轉馬頭往場中而去。
  手拿兩色額帶的小內侍氣喘吁吁地迎了上來,問道:“皇后娘娘,您選哪一色?”
  我抬頭瞄向四周,發現齊晟與江氏兩人頭上已經勒上了黃色額帶,茅廁君是紅色的,趙王那裏遲疑了一下,從身邊的內侍手上抽了根黃色的,綠籬則是毫不猶豫地系上根紅色的。
  轉回頭再一瞧黃氏幾個,我氣得差點從馬上栽下去,我擦,這會心倒是挺齊,竟然一水地選的紅色。
  皇帝的後妃竟然要跟王爺一隊了,這是要集體爬牆還是要集體造反?
  不用數都知道,明擺著是紅色這方人數更多一些。
  身為皇后,眼下自然要顧全大局,我略一思量,從內侍手中抽了一條黃色額帶出來。
  綠籬與黃氏等人均是一怔,齊齊地向我看了過來。
  我就像是背叛了組織的叛徒一般,忙心虛地將那額帶與自己身上的紅衣比了一比,打了個哈哈,下意識地解釋道:“紅色順色,紅色順色。”
  話音還未落地,楊嚴那裏卻已是噴笑失聲,就連他身側的茅廁君也微微彎起了唇角。
  趙王卻是用手扶著額頭別過了頭去。
  我小心地往齊晟處瞄了過去,就見他神色依舊淡淡地,微垂著視線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旁邊的江氏,嘴角上挑著淺淺的譏誚,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歎了口氣,低下頭認命地往自己頭上系額帶。
  小內侍手中剩下的緞帶仍是黃多紅少,剩下的人沒得太多選擇,大多取了黃色的系上。
  兩隊人馬分列而立,黃色這隊除了我與張茶茶,還有少年打扮的江氏,剩下的都是男人。
  對面的紅隊卻正好相反,茅廁君與楊嚴兩人成了黨代表,身邊站的是一水的娘子軍。
  不行,這場球沒法打,怎麼也得互換幾個人再說!
  我高舉了球杆正要出列說話,卻聽得場中一聲鑼響,擊球賽竟然開始了!我這手裏的杆子還沒放下來,就同上次擊球賽一樣,只見人不見球了。
  我實在沒膽子策馬追著他們跑,只能老實地待在週邊看著,恨不得喊一嗓子“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楊嚴側身轉臂,將球打得極遠,引得眾人都縱馬追了上去。江氏人雖長得柔弱,可騎術卻著實不錯,緊隨在楊嚴之後,從馬上俯身揮杆去搶那球。楊嚴動作比江氏快了一步,不及她觸到球,球杆輕輕一撥就將球撥向了同隊的綠籬馬前。
  江氏追著那球又往綠籬那邊並了過去。
  眼看著綠籬一手勒韁,一手高高揚起了球杆,我暗呼一聲壞了,這哪里像是要打球,分明是要打人啊!我這裏一聲驚呼還沒出口,趙王卻忽地策馬從江氏與綠籬中間穿了過去,帶走了那球,也順勢衝開了她二人。
  我這裏剛松了一口氣,心臟還不及落回原處,黃氏又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江氏馬後,虧得齊晟一杆子又把球打到了別處,江氏雙腿一夾馬腹,猛地掉頭,頓時甩開了黃氏。
  不過片刻功夫,我已是出了兩身的冷汗。
  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再一次撥轉了馬頭往場邊走,然後便聽得有幾個聲音幾乎同時從身後響了起來。
  張茶茶高聲叫:“大姐姐,帶球快走!”
  楊嚴大喊:“截下她!”
  齊晟卻是厲聲喝道:“讓開!”
  在這一片高呼聲中,我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就見那拳頭大小的球,挾著呼嘯之聲往我這邊飛落下來,緊接著,十餘名騎手都縱馬向我這邊沖馳了過來。
  黃塵滾滾中,一身白衣的江氏一馬當先,身後緊追著黃氏與綠籬幾個,雖隔得還遠,我卻是清晰地看到了江氏唇邊的那抹譏誚。
  果然,一個不差的都來了。
  我顧不得擊球,只忙著催馬向前跑,生怕再被後面的人給撞上一般。
  就聽得有人在後面喊道:“向右前!”
  不及思考,下意識地往右帶了帶馬頭,下一秒鐘,齊晟已從我的左後方沖了上來,擦著我身側馳過,逼帶著我的馬又向週邊跑了幾步。就這麼一個耽誤間,那邊茅廁君也已越眾而出,彎腰將球擊向與我相反的方向。
  於是,眾人又紛紛撥轉馬頭,追著那球去了。
  我驚魂未定,綠籬縱馬飛馳了過來,急聲道:“娘娘,您沒事吧。”
  我聲線發緊,還說不出話來,只能擺了擺手。
  綠籬沖我點了點頭,一撥馬頭就又跑了。
  張茶茶卻在我身邊勒緩了馬,抱怨道:“大姐姐,剛才多好機會啊,我們差點就能得分了!你跑什麼啊?虧得我那麼辛苦地搶到球給你打過來!”
  我跑什麼?我不跑就要沒命了啊!傻丫頭,你還給我打球,你這是被人當槍使了啊!我覺得和一個黃毛丫頭扯不清這些,索性也不理她,徑直地往場邊跑去,然後翻身下馬,把韁繩往迎過來的內侍身上一扔,自己轉身上了看臺。
  打吧,反正老子的戲份已經演完了,剩下的你們就是打死幾個,老子也不管了!
  寫意臉色還有些發白,忙迎了過來,一面給我遞過熱帕子擦手,一面低聲說道:“那球是江氏傳給三姑娘的。”
  我略點了點頭,“我猜到了。”
  寫意又說道:“奴婢覺得黃氏幾個也是心懷鬼胎,剛才若不是她們有意衝撞,情形也不會如此兇險。”
  我正擦著臉,聞言愣了愣,卻沒說話。
  寫意似遲疑了一下,這才又張嘴道:“還有綠籬……”
  “夠了!”我惱怒地出聲打斷了她,將手巾甩給了她,“我不想再聽這些了。”
  寫意怯怯地閉上了嘴,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忽地想起楊嚴說的那句“寫意不可信”來,不由得歎了口氣,緩和了口氣,與她說道:“寫意,我覺得很累,算計來算計去,怎麼也算計不來人心,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了。”
  說完了,便走到乳娘身邊抱過了葳兒來,小葳兒,咱們回去吧,這裏的人都太野蠻了,你可千萬不要和她們學!
  我這裏正抱著小娃娃慢悠悠地往台下走,遠處球場上卻是忽地混亂起來,就聽得場邊有人驚呼道:“有人落馬了!”
  這麼快就有人遭了暗算了?
  我腳下頓了頓,下意識地踮著腳尖往那邊看去,片刻之後,幾個內侍用錦彩兜子從人群中抬了一個人出來,就瞧那人身形頎長,青色錦袍,卻是趙王!也不知傷勢如何,只見他用雙手緊抱著一條腿,口中“哎呦哎呦”叫個不停。
  本就不是什麼正規的比賽,有人受傷,這球自然是沒法再打下去了。
  這裏離太醫院不遠,齊晟就叫人將趙王直接抬了過去,綠籬惶急之中往我這邊望了一眼,便匆忙忙地追著趙王去了。
  我一看這般情形,知道眼下先走不了了,只好打起精神過去應付齊晟與茅廁君等人。
  不一會兒,太醫院那邊也傳來了消息,說趙王只是扭傷了腳,骨頭沒事,歇上幾日就行了。
  我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面帶笑容地打發了眾人離去,自己也帶著孩子回了興聖宮。
  待洗過了澡,寫意趁著我身邊無人,幾經遲疑後才又問我道:“娘娘為什麼不把黃氏等人叫過來敲打一番?也好問一問當時的情形,趙王騎術精湛,怎麼也會落了馬?”
  我懶洋洋地攤在床上,連嘴巴都懶得動。
  趙王為什麼會落馬?這還用問嘛?整個球場上,還有比他更合適落馬的人嗎?
  想著想著,我不由得失笑出聲,其實趙王一直就是個倒楣孩子,一個看得無比透徹卻又十分無奈的倒楣孩子。
  過了幾日,趙王拐著腳進我宮裏來探望。
  我正躺在殿前的搖椅上曬懶筋,見他來了也沒起身,只隨意地說了一句“坐”,然後就叫寫意去給他沏茶。
  趙王左右看了看,認命地坐在了旁邊臺階上,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皇嫂,咱別再和皇上賭這口氣了,成麼?”
  我樂了,偷偷瞄了一眼遠處垂頭侍立的宮女,從搖椅上撐起半個身子,湊近了趙王,低聲調戲他道:“哎?如果有朝一日我能離了這個地方,咱們兩個結伴去遊遍天下的名川大河,如何?”
  趙王下意識地往後仰著身體,強自鎮定著,小聲問我道:“皇嫂是覺得咱們兩個加起來就能算計過皇上了?”
  好大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
  我嘲弄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自然是算計不過的,這世上有誰是他的對手?我想與楚王結盟,他用事實告訴我男人靠不住。我轉回頭去籠絡女人,他又用小小一場球賽,給我揭開了女人們虛偽的面紗。”
  趙王沉默半晌,忽地輕聲說道:“偏生她還那樣傻,明知他的目的,卻還要留在他的身邊。”
  我一怔,問:“你是說江氏?”
  趙王抬眼看我,問我道:“你恨不恨她?”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對於這麼一個不圖名不圖利只知道低頭幹活的好同志,我向來只有佩服之情啊。
  趙王卻是扯著嘴角自嘲地笑笑,“我卻恨,恨她對我奉到她面前的感情不屑一顧,卻要去追一份明明無望的感情。”
  他看著我,忽地問道:“你可知道那年馬鞍下的鋼針是誰放的?”
  那年江氏因為那鋼針而落馬,摔得身上幾處骨折,借了那個機會,趙王才能留守盛都,才會有了後面的宛江之事……我沒有答話,他既然能問出這樣的話來,那就說明十有八九不是他放的了。
  趙王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是她,想不到吧,是她自己。不管我多恨她,我都對她下不了這樣的狠手。她為了逼我向皇上出手,也為了叫我以後能對她放手,將自己摔成了那般模樣。”
  我聽得驚住了,這都是一幫什麼人啊?非但個個嘴裏沒有真話,還都這樣心狠手辣,對自己也能下得那樣的狠手。
  我忽地想起了宛江上齊晟知道是趙王暗算他時的神情,他眼中的痛苦之色濃厚而又無奈……當時的他,是不是已經看透了這一切?
  趙王沉默片刻,低聲說道:“皇嫂,自從那年落水後,你就全變了一個人。可就是現在的你,才會叫他喜歡。因為你不是我們這種人,不論你表現的怎麼張牙舞爪,說多少狠話,辦多少自認為心狠手辣的事情,你都和我們不一樣。你手上沒有沾血,也不會兩句話不對就會要人性命。我們從小便在這樣的壞境中長大,從根上就已經是爛透了的。可你不同,你內裏是明亮乾燥的,是我們這些人做夢都要嚮往的。所以……”他靜靜地看著我,“皇上那裏不會害你,不管以後形勢如何,只要你肯站在他的身邊,他都會拉住你的手,他才是你真正的依仗。”
  聽他說出這樣文藝的話來,我心中明明想笑,面上卻是一片淡然,只輕聲問道:“當我和他的利益起了衝突的時候,當他要把整個張家都連根拔起的時候,他還會是我的依仗嗎?他還能護得住我嗎?”
  趙王歎了口氣,答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護住護不住之說,只有想不想護。再懦弱無能的丈夫,只要他想,也能在刀斧劈過來的時候把妻子掩于身後,只是看他把什麼看得更重罷了,除此之外都是藉口。”
  我有些怔怔地,好半天才能回過神來,問他道:“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趙王笑了,答道:“這就看出我其實也是個很卑鄙的人,因為我想著皇嫂能和皇上恩愛,想著叫江氏也體會一下自己的心被人棄之如敝帚的感覺,叫她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的那個人全心全意地愛上別人。”
  我睜大了眼睛瞅他半天,也沒能從他的神色中看出點端倪來,最後只能放棄。
  趙王爽朗地笑了,說道:“皇嫂,我就說你以後少動腦子,別的且不說,就說我剛才說的話中,你可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看他笑得如此賤皮,我是真想給他臉上來一腳啊。老子這叫大智若愚好不好?
  他見我不說話,又笑著繼續道:“連這你都分辨不出,你又如何知道他們誰在對你說真話,誰在對你說假話?”
  那邊寫意已經端著茶出來,我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傾身逼近了趙王,低聲問道:“當江氏還是你媳婦的時候,齊晟有沒有給你戴過綠帽子?”
  趙王的身子就僵了僵。
  我不等他反應,湊到了他耳朵邊上,故意將聲線逼得低啞曖昧,“那你想不想報復他一下,也送他一頂戴戴。”
  眼角餘光處就瞥到寫意端著茶杯的手抖了一抖。
  趙王卻是火燒屁股般,“噌”地一下子從地上躥了起來,腳也不拐了,利索地往遠處連躥了幾步才停下來,顫聲道:“皇嫂,開這玩笑可是會要人命的。”
  看看,雖然比謀略,比心機,比狠辣,或許我不是他們對手,好歹我還是有一樣可以拿出手去的,我臉皮比他們都厚啊!
  我終於心裏平衡了,沖著趙王招了
  招手,示意他近處來喝茶。
  趙王忙面上帶著驚恐的表情,眼中卻閃著溫暖的笑意,擺了擺手,說道:“不了,臣弟還得去給皇祖母請安,就省了皇嫂這杯茶吧。”
  說完,竟又拐著腳走了。
  待他走上抄手遊廊,我忽地高聲叫道:“錯了,錯了。”
  趙王回頭疑惑地看我,我指了指自己的腳,又指他的,壓低聲音喊道:“拐錯了,剛才是那一隻!”
  趙王低頭找了半天感覺,最後終於換了另一隻腳,繼續拐著出去了。
  寫意在我身後掩口而笑。
  我漫不經心地問她道:“寫意,皇上已經幾天沒來後宮了?”
  寫意伸出手,大仙一般掐算起來。
  我等了半天,終於聽她答道:“五日,自從上次球賽之後,已經有五日了。”
  我以為她會說出點別的來,沒想到就只是給我報了個數。
  寫意問:“娘娘想做什麼?”
  我咧著嘴無聲地笑了笑,想做什麼?
  我松了那麼多日子的線,現在總得收上一收了。
  不是有那麼一句名言嘛,男人靠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
  武則天美眉怎麼樣?手段謀略都有吧?還不是在一個男人身下跌倒了,又從另外一個男人身上爬起來了的嘛。
  趙王說了那麼一堆的廢話,無非就是想告訴我現在得依附齊晟而活。
  其實哪里用他說,我早就是想透了的。
  且不說齊晟對我還有那麼點意思,就是他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了,我也得想法子叫他重新對我有意思了!
  我從搖椅上站起身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吩咐寫意道:“叫廚房裏煮一鍋大補的湯藥,咱們給皇上送過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4:06

☆、第 68 章

  大明宮的小內侍一見我送了碗湯藥來,估計是又想到了上次齊晟怒而摔碗的情景,嚇得臉色都有點白,忙迎上前來,十分小心地勸道:“皇后娘娘,皇上這會子還在處理政事,怕是沒空用這東西,不如把它交給奴婢,等皇上閑下來,奴婢再替您送進去。”
  我本著姿態一定要做足的原則,很是大度地擺擺手,笑道:“不用,不用,他先忙著,我在外面等著。”
  說完便轉身立在了廊下。
  小內侍眼珠子轉了轉,悄不聲地進了殿。沒過得片刻,他又弓著身子從內裏退了出來,恭敬地與我說道:“皇后娘娘,皇上請您進去。”
  我笑了笑,從寫意手裏接過那湯藥來,鎮定地邁進了殿內。
  齊晟果然在禦案前批閱著奏摺,江氏則安靜侍立在他的身側。聽到我進門,兩人一起抬頭看了過來。
  真特麼虛偽做作啊!還不如叫老子一進門看到你們在滾床單,那都比這副模樣真實可愛。
  我心中鄙視著,面上卻掛上了淡淡的笑意,上前幾步將湯藥放在了案頭,很是自然地對江氏說道:“蘇姑娘下去吧,皇上這裏有我伺候就夠了。”
  可能是沒想著我會這樣直接,江氏一直淡定的面容就僵了一僵,卻是沒動地方,只抬眼去看齊晟。
  不等齊晟開口,我已是先說道:“皇上,臣妾有事要與你說。”
  齊晟淡淡地吩咐江氏道:“你出去吧。”
  江氏就輕輕地勾了勾唇角,沖著齊晟微微一屈膝,退了出去。
  哎?這叫個什麼表情?你就不能笑得燦爛點?
  齊晟抬眼看我片刻,嘲弄道:“什麼事?又來請朕回後宮?”
  我抬起頭來直視他,答道:“皇上已經五六日沒留宿後宮了,為了後宮穩定計,今兒該去了。”
  齊晟目光從案頭的那玉碗上滑過,然後冷笑著問我:“是麼?所以就又給朕送了補藥來了?難不成在你眼裏朕就這麼不中用,非得靠這補藥撐著?”
  我生怕他再像上次那般砸了我的玉碗,忙將碗往自己面前拽了拽,用手臂虛護著,趕緊提醒他道:“這是我宮裏最名貴的一個碗,砸壞了是要賠的。”
  齊晟臉色頓時一黑,在那裏靜了半晌後才緩緩地吐出口氣來,慢悠悠地說道:“放心,朕不砸你的碗,不過,朕今兒也不想去你那後宮。”
  我垂下眼皮,輕聲說道:“我知道,所以今兒我來了。”
  齊晟一怔。
  我又扯平了臉皮子,淡淡說道:“被皇上厭棄的皇后是管理不了後宮的,所以不管你心裏多麼厭惡我,我也不能叫大夥瞧出來。該輪到我了,就必須是我。哪怕你碰也不碰我,我也必須和你呆上一晚上。”
  齊晟不出聲,我抬眼看他,“你依舊睡你的寢殿,我打一夜地鋪,沒人知道我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麼。你既然想叫我繼續做這個皇后,怎麼也得全我這個面子。”
  齊晟還是沒有反應,只目光深沉地打量我。
  “就像這碗藥,只要你我不說,又會有誰知道喝的人是誰?”我扯了扯嘴角,端起玉碗將裏面的湯藥一口飲盡,隨意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笑道:“我去後面寢殿等著你,你先忙正事,回頭別忘了過去睡一覺就成。”
  說完也學著江氏的模樣,低著頭沖著他屈了屈膝蓋,往外而去。
  走了兩步卻忽地想起我那碗來,於是咬了咬牙又折了回去,視齊晟的打量於無物,從他案頭拿起了那碗,正色道:“下次臣妾會用金碗,不怕摔的,皇上就可以隨意地撒氣了。”
  齊晟抬起了手,繃著嘴角指著我抖啊抖啊。
  我裝沒看見的,轉身出了殿門。
  寫意與小內侍等人俱都守在外面,我將那碗鄭重地交給了寫意,囑咐她收好了,這才又說道:“今兒我留在這裏陪皇上,你叫人回去交待一聲,叫乳娘把葳兒照看好了。”
  寫意一臉的驚喜之色,低呼:“娘娘……”
  我沒理會她,只又轉頭叫旁邊的小內侍帶我去齊晟的寢殿。
  齊晟寢殿內的裝飾擺設都很大氣,沒有絲毫的脂粉味道,反而處處透露出男子的剛強之意。我簡單地看了看,便叫殿內侍立的人都退出去,獨自一人坐著等齊晟。
  過了沒一會兒,寫意卻做賊一般摸了進來,懷裏還抱著小小的一個包袱,“娘娘,奴婢給您取了一件新睡袍來,您趕緊換上吧。”
  說著便從包袱裏掏出一件紗袍來,在我面前輕輕一抖。就見那睡袍在空中飄了好半晌才慢慢地落了下來,竟是名副其實的薄如蟬翼。
  這樣的輕紗,到底能擋住些什麼啊?就算是關鍵部位都繡上了花,也不過是添了點此地無銀的意味罷了!
  我這裏正驚歎著,寫意又變戲法似地掏出幾個胭脂盒子來,低聲催促道:“娘娘,奴婢給您勻些胭脂,快些吧,皇上一會子就要來了!”
  說著就傾過身子來要給我塗抹。
  胡鬧,簡直就是胡鬧!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來勾引齊晟的是不是?
  我忙一把推開了她,叫道:“寫意,你先回去,回去!今兒晚上不用這些。”
  寫意疑惑了,“為什麼?”
  外面已是隱約傳來了人聲,我猜著是齊晟過來了,一時也顧不上和寫意細說,只忙將那幾個脂粉盒子塞回到她懷裏,又胡亂地將那睡袍團了團,連帶著包袱皮子一起,順手就塞進了寫意的袖中。
  我剛忙完這一切,那邊的腳步聲已是到了廊下。
  我一面起身往門口去迎齊晟,一面低聲吩咐寫意道:“快走,別叫人看到了!”
  說話間,齊晟已是進了殿門。
  我這裏臉上剛掛上了大方得體的笑容,還不及屈膝下去行禮,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胭脂盒子就滾到了我的腳邊上。
  我身子一僵,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後面發生什麼了。
  寫意姑娘,你是成心的吧?
  齊晟看我一眼,又看向我的身後,最後還是把視線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勉強地笑笑,裝模作樣地轉回身去斥責寫意:“怎麼這麼毛手毛腳的,還不快些收拾了出去!”
  寫意早已是嚇得面色都變了,連連點頭稱“是”,手忙腳亂地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脂粉小盒拾了起來,低垂著頭快速地往外面退去。
  眼看就要走出殿門時,卻聽得齊晟突然說道:“站住。”
  我的小心臟提了一提,寫意的身子僵了一僵。
  就見齊晟慢慢地傾過身去,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寫意袖口的某處,輕輕一拽……結果卻發現竟沒能將袖中藏的東西全拽出來。
  齊晟也似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毛,轉頭瞥了我一眼,手上繼續拽著。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那件薄如蟬翼的“睡袍”一點點地從寫意袖中扯出,只恨不得用手捂住了眼假裝看不到。
  齊晟卻是笑了,回頭問我:“這是什麼?”
  我僵了僵,然後很是天真地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去看寫意,問道:“對啊,寫意,這是什麼?”
  寫意窘得整張臉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來了,微低著頭,囁嚅道:“這,這……”
  我最看不得小姑娘這種窘迫的模樣,只得替她解圍道:“像是件睡袍。”
  齊晟提著那紗衣看了看,口中發出了一聲低低地嗤笑,然後將那紗衣隨手往我身上一扔,由人伺候著去更衣洗漱。
  我面無表情,淡定地吩咐寫意道:“你先下去吧。”
  寫意眼圈都紅了,十分歉意地看著我,張了嘴還要解釋。
  我沖她揮揮手,示意她出去,自己則鎮定地往內殿而去,獨自一人坐在床邊等齊晟。
  寫意這一攪和,我原本的計畫一下子都給打亂了。我這會兒若是再說我今兒是來睡地板的,估計齊晟非但不會信,怕是還要斥責我矯情虛偽。
  來睡地板你用得著帶那樣的睡衣嗎?
  我忍不住也拎起那件睡衣來借著燈光細看,又將它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好嘛,連我衣服上的紋路都能透過來來,真比那回綠籬給我裹得蚊帳布還薄了!
  過了一會兒,齊晟換好衣服進來,瞥了我一眼,淡淡問道:“你想怎樣?”
  我想把這禍害人的睡袍一把火給燒了!可手都湊到燭臺邊上了,又覺得這樣怪浪費的,遲疑了一下,便又將它團了團,隨手往自己腰間一塞,然後卷了卷袖子,乾脆利索地從床上扯了床被子下來,挨著腳踏打了個地鋪,往上面一坐,說道:“好了,皇上睡吧,臣妾給你守夜!”
  齊晟稍稍一怔,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垂著眼皮看也不看我,直接踩著我的鋪蓋上了床,冷聲吩咐:“給朕放床帳。”
  我認命地從地鋪上爬起來,走到床邊給他把床帳都放了下來,然後剛回到自己鋪上躺下,就聽得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朕要茶水。”
  我算是看出來了,他這是故意把我當宮女使喚了。
  這樣一連被他折騰了幾趟,最後一次他剛開口,“朕……”
  我已是把便壺從床帳間遞了進去,問道:“皇上是要便壺嗎?”
  齊晟沒說話,也沒接我手中的便壺。
  我笑了笑,抽回了手,重新躺回到地鋪上去。
  齊晟那裏沒了動靜,我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故意翻了個身,微微蜷縮起大腿,側身背對向齊晟那邊。這種臥姿我都練了許久了,絕對是該高的地方高,該低的地方低,山巒起伏間十分的養眼。
  齊晟那裏卻是沒什麼反應。
  我正心灰意冷,打算再翻個身睡覺的時候,卻見床上的齊晟猛地坐起身來。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翻身坐了起來,問道:“怎麼了?”
  齊晟沉默片刻,悶聲說道:“你過來。”
  我的心肝就顫了一顫,暗中咬了咬牙,光著腳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手剛觸到那床帳,齊晟的手卻是迅疾地從帳內探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扯進了帳內。緊隨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待我反應過來,人已是被他壓在了身下。
  齊晟伸手捏著我的下頜,逼迫我抬高了視線,對上了他的眼睛。可帳內的光線實在太昏暗,又是逆光,我瞧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我的心裏下意識地反感他這種帶有侮辱性的動作,想要掙脫他的手,可又怕激怒了他,索性閉上了眼。過了一會兒,就感到他的氣息越來越近,竟緩緩向我逼近過來。
  可眼瞅著就要能碰觸到他的唇的時候,他忽地又停住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4:17

☆、第 69 章

  我心裏不自覺地有些發虛,再顧不上琢磨什麼進度問題,只想著魚既已吞餌,這回要是叫他脫了鉤,再釣怕就是難了。
  這樣一想,我立刻就下了狠心,雙手往他脖子上一繞,自己先貼了上去。
  兩唇相觸的一瞬間,齊晟的身子明顯地僵了一僵,然後便似有悔意,竟要撐身離去。
  已經到了這一步,我豈容他就這樣走了。
  我本著親不暈他也要憋暈他的原則,雙手用力地環住他的脖頸,將他的嘴堵了個嚴實,用自己的唇瓣緊壓著他的,輾轉廝磨,輕輕吸允,又用舌尖探到他的唇間挑撥勾引,誘哄著他鬆開了齒關,可就在我的舌尖馬上就要探入他的口內時,他卻猛地一把推開了我。
  齊晟呼吸急促粗重,手臂撐在我的頭側,低下頭看我。
  我憋了太長的氣,已是有些缺氧,只能氣喘吁吁看著他,心想這回完了,魚兒已經脫鉤了,他的心裏還是過不了那個坎,我都已經這麼賣力了,最後關頭他還是清醒了。
  齊晟的氣息漸漸平順下來,就這樣撐在我的上方,冷靜地看著我。
  我感到難言的尷尬,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下意識地伸手去遮自己的眼,可手剛到半路卻被齊晟擋住了,他忽地用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來。
  這是一個遠比剛才更為激烈的吻,毫無溫柔之意,只有侵略與掠奪,唇齒交鋒,攻城掠地。
  我的大腦有幾秒鐘的空白,然後便強橫地回應過去,胳膊重新摟上他的脖頸,腿也向他身上纏了過去。
  我很快就發現,齊晟的行為總是有些矛盾,他將我繞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扯了下來摁在身側,自己卻又用手臂緊緊地抱住了我,將我用力地揉向他的懷裏。我纏上去的腿也被他扒下來,同時,他的手卻從身後將我托起,大力地按壓向他自己。
  就像是一隻王獸,將獵物死死地摁在爪下,任意地戲弄,卻容不得爪下的獵物有絲毫的反抗。
  他在向我昭示他才是這場戰爭的主宰嗎?
  可越是這般,我心中反而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空虛之感從胸口蔓延開來。他明明抱得我極緊,將我死死地揉壓在床上,可我卻似仍覺得不夠,總想著從他那裏得到更多。像是本能一般,我開始撕扯他的衣服。
  齊晟更加粗暴地剝著我身上的衣裙。
  我忽地想起他身上穿的是睡衣,而我身上的衣服卻遠比他多,這樣算來,我應該會先把他剝光的。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就過去了,我的大腦已經不太靈光,甚至有些混亂,身體的觸感卻是意外地靈敏起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他的手,他結實強壯的胸膛……混亂與火熱之中,也不知是誰先剝光了誰,他的唇複又回到了我的頸側,點點地親吻著,從下往上綿延而上,最後終於落在了我的唇上。
  這個吻出乎意料的溫柔,叫我不禁有片刻的恍惚,就在這一恍惚間,忽覺得身下猛地酸脹了一下,伴隨著絲絲的痛楚,他已是將自己強硬地頂入了我的體內。
  這感覺如此的清晰,我的心中有莫名的恐懼湧上來,叫我去掙脫,去逃避。我用力地去推他的胸膛,想要翻到他的身上,想要去主宰這場戰爭,可每次都是徒勞,他的力氣那樣的大,手將我的腰肢牢牢鉗住,死死地摁在床上,叫我絲毫動彈不得。
  逃不掉,掙不脫,那就順著本能纏緊了他……
  待一切都歸於平靜,已不知是什麼時候。我呼哧呼哧喘了很久,才將激烈的心跳與呼吸平復下來,然後就發現,自己還光溜溜地窩在齊晟懷裏,連脖子底下枕得都是他的臂膀。
  雖然都決定放開了做女人,可這般小鳥依人的模樣還是叫我覺得很不自在,尤其是兩人身上連個布片都沒蓋,就這麼在床上晾著。
  若要是身上蓋著點東西,估計我也不會這麼尷尬。
  我偷偷地動了動腳趾頭,發現他沒什麼反應,然後便試著不露痕跡地往外面挪了挪身子,可剛有這個意思,齊晟放在我腰間的手臂便緊了緊。
  “怎麼了?”齊晟嗓音低沉,帶著點□過後的慵懶沙啞。
  我不由得就僵了一僵,想了想,正色道:“累了,想換個姿勢。”
  齊晟低低地嗯了一聲,手臂猛地用力,將我整個人從他身上翻了過去,換到了他另外一邊,依舊是貼在他身側,然後問我:“這樣呢?”
  我默了下,勉強答道:“好了。”
  齊晟沒再說話。
  我遲疑了下,用腳勾了被子過來,蓋在了自己身上,可一看身邊還晾著的齊晟,想了想,覺得這樣不厚道,便又將被子展開了蓋在兩人身上。
  這下好了,眼不見心不煩,看不到裸體,就當剛才沒睡吧。
  齊晟忽地問我:“累了嗎?”
  我一愣,琢磨著他是問哪件事。
  還沒等我回答,又聽得齊晟問道:“剛才如何?”
  這回我聽明白了,他這是問剛才那事。若要是一般女子,被男人這樣問,十有八九是要做作一番,得把頭埋入他懷裏,然後羞澀地嬌嗔一句“討厭!”
  可我嘗試著把頭往下紮了幾次,可怎麼也沒法把腦袋埋到他懷裏去,只好實話實說道:“好。”
  齊晟側過身來看我,追問道:“好?”
  我琢磨著他是不滿意這個詞,想了想,換了個貼切的形容詞,“很爽!”
  帳中光線昏暗,我看不清齊晟的表情,只覺得他面容像是僵滯了一下,然後翻身平躺了回去。
  我就想我這實話說得有點太實了。
  我想了想,問他道:“我要說我今兒晚上真是想來睡地鋪的,你信嗎?”
  他扯了扯嘴角,沒答話,手卻在我腰間輕輕地摩挲著。
  我自己都笑了,說道:“其實我自己心裏也是不信的。孤男寡女的,大晚上睡在一個屋子裏,要說心裏都沒點想法,那才是自己騙自己呢。”
  可有些話大家信不信是一碼事,但說不說又是另外一碼事了,於是我便又說道:“不過,那睡袍是寫意偷著送過來的,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
  齊晟散漫地“嗯”了一聲,明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我從他懷裏半撐起身子來,認真地看著他,堅持辯解道:“穿上那東西雖然能製造點情趣,但是勾引的意味太明顯了,我會做那麼沒腦子的事情嗎?”
  齊晟輕點了點頭,用手扣著我的背,將我壓在了他身上,懶洋洋地問:“說完了嗎?”
  我停了停,答道:“沒有,還想問一句話。”
  他問:“問什麼?”
  我用手挑起他的下巴,輕佻地問道:“尚能戰否?”
  順著光線看去,就見齊晟一側的眉峰挑了挑,然後猛地翻身把我壓到了身下,啞聲說道:“勉力一試。”
  誰知這一試就試到了半夜,我被他折騰得筋疲力盡,迷迷糊糊睡去,待一覺醒來再睜眼時,外面早已是日上三竿。
  身邊的齊晟也沒影了,我一個人攤開了手腳,在床上睡得十分自在。
  我一個激靈,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這一起身,就覺得腦袋還有些暈沉,也記不起昨夜裏到底是戰勝還是戰敗,只覺得身上酸痛乏力,動一動都累。
  寫意帶著人進來伺候我穿衣梳洗,我瞥了她一眼,問道:“皇上呢?”
  寫意抿著嘴笑了笑,答道:“皇上早去上朝了,這會子怕是都要回來了。”
  我心中一驚,回頭看一眼仍是一片狼藉的床鋪,忙催促寫意:“快走,快走。”
  說完自己便像被人攆著一般,腳下生風地出了齊晟寢宮。
  寫意十分不解地追在我身後,低聲問道:“娘娘這麼著急做什麼?”
  能不著急走嘛?再不著急就又與齊晟碰上面了,這一見面要怎麼說話?能說什麼?難不成還要再問他一句“還能戰否?”
  上了床大膽,下了床羞澀!這才是完美好女人!待齊晟回到寢宮,只留餘香卻不見美人,這才能叫他繼續惦念。
  我回頭橫她一眼,懂屁啊,心眼再多也不過是個黃毛丫頭!
  這樣一想,我心情頓時大好,挺胸抬頭地往外走,沒想到繞那宮側的遊廊的時候,卻和江氏走了對面。
  江氏的面色有些蒼白,避讓在遊廊一側,默默地看著我,點漆般的眼眸裏滿是譏諷與不屑,就在與我擦身而過時,忽地低聲說道:“以色侍君,焉能長久?”
  哪!不淡定了,絕對的不淡定了!
  我停下了腳步,側過臉打量她片刻,反唇相譏道:“一個女人,若是連男人的床都爬不上去,還有什麼臉談長久!”
  江氏暫態面如死灰,她還僵滯間,我已是大笑而去。
  小樣吧,老子好容易厚道些,你還真當我是好性子的了!
  寫意小跑著從後面追上我,一臉崇拜地問道:“娘娘怎麼知道皇上從沒碰過江氏那賤人?”
  我怎麼知道?瞧瞧江氏那張苦瓜臉就知道了啊,明顯著是內分泌不調,整日裏和齊晟住一個宮裏還成這樣,分明就是齊晟沒給她調嘛!
  我轉頭沖著寫意嘿嘿一笑,神秘地說道:“小丫頭,等你嫁了人你就知道了。”
  寫意怔了怔,臉唰地一下子紅透了。
  
  還沒進興聖宮,就有宮女過來稟報說黃氏等幾個還等著給我請安。我抬頭望瞭望頭頂的太陽,暗歎這幾個女人還真有耐性,這都要到中飯時候了,還等著,難不成還想等著我管飯?
  進了殿門,黃氏等幾個忙起身迎過來給我行禮,我隨意地點了點頭,叫她們都坐下說話。她們恭順地謝了又謝,這才又重新坐了下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肯先開口。
  我早上還沒吃飯,此刻腹中早已是饑餓難忍,實在沒心思哄她們開心。
  更別說這些女人雖看著個個貌美如花,可這些漂亮的皮囊下多多少少都裝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是沒想過要下狠手整飭一番,可每次見了面,看到這些個把大好青春埋葬在這深宮裏女人,我就怎麼也下不去手了。
  說到底,其實也都是可憐人罷了。
  黃氏等人都可憐巴巴地垂著頭,不說話。
  我真想與她們說齊晟就那麼一個,就是鐵棒磨成繡花針也不可能叫大夥都滿意的,與其來我這裏哀怨,還不如在自個宮牆邊上種兩棵黃瓜秧子。
  只可惜這話絕對不能說,萬一傳到齊晟耳朵裏去,估計他能宰了我。
  我裝模作樣地敲打了她們幾句,又應了勸說齊晟繼續輪宿,雨露均沾,她們這才安心地走了。
  我只覺得累,胡亂吃了些東西,又叫人給我備了熱水,泡了個熱水澡後就爬床上補覺去了。直到齊晟過來看葳兒,我才被寫意從床上強行拎了起來,十分不情願地去後面應付差事。
  齊晟表情自然,仿佛昨夜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男歡女愛本是正常,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神態自若地陪著他逗了一會小葳兒,然後見天色已晚,便隨口問他道:“皇上今兒晚上……”
  “前面還有些奏摺沒看,”齊晟打斷了我的話,斜睨了我一眼,又慢悠悠說道:“再說朕昨兒也累了。”
  我被他這一語雙關的“累了”噎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就見齊晟輕輕地勾了勾唇角,轉身回了大明宮。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忽地明白過來他剛才一定是把我的話想岔了。
  這邊寫意端著碗燕窩粥給我送過來,一臉歡喜地說道:“娘娘,剛才皇上走的時候,嘴角是往上彎著的,明顯地帶了笑。”
  我點點頭,這得多虧你家娘娘反應慢了一拍,少說了半句話,我剛才本想問的是:皇上今兒晚上……該去陳淑妃那裏了吧?
  這句話要是說全了,估摸著齊晟的嘴角就要往下彎了。
  寫意自個高興了半天,忽地神神秘秘一笑,與我說道:“娘娘,您可能還不知道吧?”
  我還一口一口地喝著燕窩粥,隨口問她:“知道什麼?”
  寫意兩眼都快能放出精光來了,湊過來低聲說道:“皇上今兒早朝都誤了,滿朝文武在宣政殿外等了小半個時辰呢!”
  我這一口粥沒喝著,卻差點把碗沿子給嗑下一塊來,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你說什麼?”
  寫意嘿嘿一笑,“聽說這還是皇上頭一回誤朝呢。”
  我愣愣地放下了碗,暗道這回可完了。
  整個大明宮都知道我是端著碗湯藥給齊晟送去的,然後我就留宿大明宮了,然後齊晟就誤了朝了……這事瞞不住,怕是過不兩天就要傳遍後宮了,緊接著,就是前朝。
  再經過人們的一番演繹,我這一世賢名怕是就要毀在這一宿了。
  寫意不知我心中憂愁,喜滋滋地端著碗下去了。
  第二日,太皇太后就把我召過去了。
  我心中十分忐忑,就怕她提起昨日齊晟誤朝的事來,不曾想她卻用手攜了我的手,笑呵呵地說道:“年輕夫妻,性子又都是個火爆的,免不了有個磕磕絆絆的時候。俗話說得好,床頭打架床尾和嘛,只要和了就好,和了就好。”
  饒是我臉皮厚得已經快和城牆拐角差不多了,聽了老太太這話也不禁紅了。
  這老太太,說話忒有哲理了,這男女之間的戰爭,究其根源,可不就是始於性又終結於性嘛。
  過了沒兩日,綠籬也進宮來看我,一面抹著眼淚,一面欣慰地說道:“娘娘總算是轉過彎來了,以後奴婢也就放心了。”
  我愕然問道:“連你也聽說了?”
  綠籬點了點頭,從包袱裏掏出許多小兒的衣物來。
  我一下子就驚悚了。我擦,不會吧?又來了?上次也是她先給我準備這些東西,然後我才和齊晟睡了半宿就懷上了。
  綠籬抬起頭,十分真誠地看著我,“娘娘,快些生個小皇子吧。”
  我頓時內流滿面,真想抓起綠籬地手說一句:要是又生了公主,腫麼辦?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4:29

☆、第 70 章

  綠籬這裏盼著我能夠椒房獨寵,齊晟那裏卻又開始了輪宮留宿,而且還比以前積極了些,三天裏頭有兩天會宿在後宮。後宮嬪妃本就不多,齊晟又像是有意突出我皇后的地位,於是,隔上幾天就能輪到興聖宮一次。
  我本著“床上要積極肯幹,床下要任勞任怨”的工作態度,認真地做著“皇后”這份工作。
  可沒想到齊晟竟然比我還要敬業,在床上從來都是積極主動,勤勤懇懇,絕不耍滑偷懶,能做兩次的時候從來不做一次。
  這樣的工作態度著實叫人臉紅。
  我越發覺得齊晟也挺不容易的,白天披上龍袍做皇帝精疲力盡,夜裏脫了龍袍做牛郎力疲精盡。為了後宮和諧,不管每天有雨沒雨都得被人擰出一些水來。這樣下去,怕是早晚有一天步了先帝的後塵。
  這樣一想,我就有點心軟,一天夜裏趁著中場休息的空,勸他道:“要是覺得累,就歇歇吧,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更別說這宮裏還這麼多塊地,哪能就都耕透了,也別太難為自己了,我想她們也能理解的。”
  齊晟被我說得愣了一愣,不知為何忽地就惱怒了起來,把我揉過來搓過去好一番折騰,最後將我死死地壓在床邊,雙手緊扣了我的手,啞聲問道:“張芃芃,你就這麼想氣死我?”
  說完就低下頭來粗暴地吻了下來,連我嘴唇都給磕破了。
  事後我摸著自己破皮腫脹的嘴唇,真心覺得自己是好心沒好報。
  
  時間進入四月,天氣開始熱了起來,宮女們的衣衫越換越薄,宮中空氣中荷爾蒙的味道也越來越濃。我原想著齊晟這陣子巡宮巡得這樣勤快,黃氏等人的閨怨差不多也該沒了,可沒想著她們幾個見我的時候仍都是斂眉垂眼,委屈地跟小媳婦似的。
  憑良心說,我真是覺得齊晟在床上已經夠努力了,這幫子女人有些得隴望蜀了。
  待到五月間,雲西的平叛之戰打得越發激烈起來,朝廷裏光戰報一日裏就能收到十好幾份,還都是六百里加急的,齊晟政務纏身,再沒那麼多時間來後宮了,除了隔幾天會往我宮裏來睡一宿外,大多時候是把黃氏等嬪妃召到大明宮去侍寢。而且做派也越來越朝著傳統帝王去了,忙的時候三五天不近女色,興頭上來的時候,一夜裏召倆,前半夜一個,後半夜一個,跟趕任務一般。
  此等情形,我前世只在電視劇裏看過。
  對於他這等行徑,我十分地不齒,作為曾受過二十年現代教育的原新青年,我唾棄他這種侮辱女性的行為!
  黃氏等人想必也應是不情願的,誰願意睡一半被人從被窩裏拎出來送走啊,就算現在天氣不冷了,可這覺也睡不好啊。折騰半宿,也難怪第二天的臉色會隱含三分委屈。
  不過,總得來說宮中還算平靜。
  綠籬隔上幾天就會借著進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機會來我宮裏轉一圈,順便給我送些小兒衣物來。
  我肚子卻是一直沒有動靜,我也說不清是喜是憂,綠籬便給我出主意道:“娘娘請尊送子觀音來吧,奴婢聽說翠山福緣寺那邊是極靈的,要不奴婢替娘娘去拜一拜?”
  我不忍心拂了綠籬姑娘的一片好意,便點了點頭。
  綠籬精神抖擻地出了宮門,五月底的時候,她就被診出懷有身孕來了。
  我得到這信時都有些愣,第一個念頭就是翠山福緣寺的菩薩果然靈驗,第二個想法是菩薩也不容易,工作太忙了,偶爾失誤一次也是情有可原的。
  聽說宋太后聽了這消息眼睛都紅了,當天就把茅廁君拎宮裏好一頓訓,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都說出來了。
  其實茅廁君也挺無奈的,他與張三姑娘那裏才進行到議婚階段,離入洞房都還遠著呢,更別說抱孩子了。再者說張三姑娘今年才十三歲,如果茅廁君不想做禽獸的話,怎麼也得等到小姑娘及笄才能圓房。
  而且他與張家結親又屬於政治聯姻,都得彼此敬重著點,怎麼也不好做出這邊小王妃進門拜堂,那邊小妾請產婆生孩子的熱鬧事情。
  如此一來,生孩子更得是好幾年後的事情了,也怨不得宋太后要紅眼了。
  不過綠籬有孕,太皇太后倒是很高興。
  綠籬往太皇太后那跑得勤,嘴上也討喜,老太太本來就對她印象不錯,這回一看她肚子又爭氣,心裏更是喜歡上了,特意派了人去趙王府傳話給綠籬:頭幾個月那都不許去,也不用進宮給我請安,先把身子養壯了再說!
  如此一來,綠籬再沒藉口進宮來看我了,聽說當天夜裏就抹了眼淚。
  說這話的時候,趙王依舊是蹲在我興聖宮後殿的廊下,一臉的無可奈何。
  我用雙手架著葳兒站在地上,看著寫意在一邊用去了頭尾的小魚喂貓。
  葳兒嘴裏依依呀呀地叫著,掙扎著伸出短粗的小腿去踢那貓兒。她人雖小,勁頭倒是很大,一會功夫就把我累了一身的汗。
  我正有些煩躁,就聽著旁邊的趙王又幽幽歎道:“我是真服了綠籬那丫頭了,你說她那眼淚怎麼來得就那麼快呢?只要手帕子往外這麼一掏,眼圈立刻就紅,緊接著眼淚就下來了!”
  其實這事我一開始的時候也很驚歎,不過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我安慰趙王道:“沒事,小姑娘都那樣。”
  趙王奇道:“都那樣?”
  我點點頭,轉過臉去吩咐寫意,“寫意,哭一個趙王看看。”
  寫意先是一愣,眼圈立刻就紅了,淚汪汪地控訴我道:“娘娘盡欺負人,奴婢又不像綠籬姐姐那般動不動就哭。”
  我面色如常,轉回頭去看趙王,“哪,見到了吧?都這樣。”
  趙王佩服地點了點頭。
  寫意抹幹了眼淚,繼續淡定地喂貓去了。
  葳兒又開始在我懷裏掙扎,還想著去踢那貓一腳。
  我一邊用手堅定地把她抱在懷裏,一邊問趙王道:“就瞧你表現的那樣,我原以為你會為江氏守身的。”
  趙王苦著臉說道:“皇嫂,那不都過去的事了嗎?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成麼?”
  我點點頭,停了停,又繼續說道:“你既然把綠籬拆了封,可就不能給我退貨了啊。”
  趙王微微張著嘴,滿臉的驚愕,半天沒能說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又與我說道:“皇嫂也去趟福緣寺吧。”
  我實在是被葳兒折騰煩了,就把她轉手給了乳娘,叫乳娘帶著她回屋裏去玩,又吩咐了寫意把貓抱走,然後才轉頭看趙王,問道:“你說我現在去福緣寺,合適嗎?”
  趙王認真地想了想,回答我道:“挺合適的。”
  我遲疑了一下,又問他道:“皇上那裏……會不會多想?”
  趙王笑道:“臣弟覺得應該不會,若是會,他也就不會隔三差五地就來皇嫂宮裏了。”
  我思量了一下,認同地點了點頭,這話說得也有道理,齊晟既然常來睡我,就應該想到我有可能會懷孕這事。俗話說得好,總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更別說這整天趟水的。
  第二天,正好是齊晟來我宮裏的日子,我琢磨著男人在床上最好糊弄了,於是很是積極主動地勾引他滾了床單,然後趁著他筋疲力盡閉著眼昏昏欲睡的當頭,委婉地向他表達了我想去福緣寺上香的願望。
  我本想著讓齊晟糊裏糊塗地點了頭,沒想到他聽了反而是精神了起來,睜開了眼稍稍有些意外地看向我,問道:“你想去福緣寺?”
  我一面感歎著齊晟這血液回流速度可真夠快的,一面老實答道:“趙王那裏說福緣寺許願挺靈的,臣妾就想著去一趟。”
  齊晟的手指在我腰間輕輕地滑動著,就是不說話。
  我也覺得這事是有些不靠譜,自己也覺得有點心虛,咬了咬牙,伸手搭上了齊晟的腰,故意半抬起身子,似貼非貼地擦著他的胸膛,低聲說道:“我在這宮裏悶得久了,想出去透透氣,翠山離得又近,早上出去,天不黑就能回來的,就叫我去吧。”
  就這麼擦擦蹭蹭地,眼角餘光便瞥到薄被的一處慢慢地高了出來。
  這血液一往下流,齊晟大腦供血明顯就不足了,待我再撒嬌一般地晃了晃他,他便答了一個字:“好。”
  尼瑪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啊!
  齊晟說完這個字,手上就加了勁道,把我往他身上扣了過去。
  我故作正經地笑了一笑,將他的手從我腰上扒拉了下去,正色道:“明兒皇上還要早朝呢,快些睡吧!”
  說完自己便率先翻身躺了下去,用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身後隱隱傳來齊晟磨牙的聲音。
  我正得意間,他忽地一把扯開被子將我扽了過去,二話不說就開始揉搓,剛把我的性致挑起來的時候,他卻又突然停了下來,翻回身去說道:“明兒還要早朝,睡吧。”
  這種報復是多麼的幼稚啊!
  偏我還被他勾得連喘氣都粗了,深呼吸了半天,還是沒法把心頭那團火壓了下去,索性從床上坐起身來,轉頭惱恨地看了齊晟背影片刻,發狠地撲了上去。
  不管了,先瀉了火再說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4:44

☆、番外

  屋子裏燃著一對火紅的龍鳳喜燭,因燃的時間長了,又沒人進來修剪燭心,火苗就有些跳躍,晃得屋子裏的光影也有些恍惚。
  綠籬垂著眼簾坐在床沿上,平靜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曾有個人用很不屑的語氣說她滿肚子裏的小算計,都是想如何攀上個高枝,有個富貴體面的生活罷了,她從不懂什麼叫“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綠籬記得很清楚,那一年她十四歲,正是豆蔻年華,懷春時節。
  太子、趙王、楚王幾個年輕的皇子都來了張家園子,小姐便又邀了一些豪門貴女過來,在凝碧閣後面的亭子裏設了一場菊花宴,由她帶著幾個侍女在那裏伺候著。
  她給楚王換茶,楚王對著她笑了一笑,她被他的笑容晃失了神,一失手就把整盞茶都扣到了他的錦袍上。她又羞又窘,全沒了往日的急智,只知道掏出帕子來去擦那茶漬……正慌亂間,就聽得一邊的江氏低低地嗤笑了一聲。
  這是一種從鼻腔裏發出的聲音,卻把不屑與譏誚表達的淋漓盡致。
  她本就羞窘,那聲音入耳,更是覺得腦子嗡地一聲,像是全身的血都湧了上來。
  小姐也有些生氣,罵道:“笨手笨腳的,還不快點帶著楚王殿下去換件衣服!”
  楚王卻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輕輕地擺了擺手,說:“不妨事,就這樣吧。”
  她強忍著淚,一個人悄悄地退了下去,找了個隱蔽地方偷著抹淚,可事情就愛這樣湊巧,偏偏就叫她聽到了江氏與另外一人說的那番話。
  從那一刻起,她就告訴自己,以後絕不給人做妾,絕不能叫江氏這樣的人瞧低了。
  誰曾想繞來繞去,她卻依舊是要給人做妾,還是連江氏都看不上的趙王。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見門外有腳步聲,緊接著,門便被人從外向內推開了。
  綠籬拋下了一切亂七八糟的思緒,臉上堆了不多不少恰到好處的笑容,抬眼看了過去。
  趙王一身家常便袍,立在門口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隨意地往她身邊一坐。
  綠籬卻是驚地一下子從床沿上竄了起來,雙手扯著衣角,低著頭又羞又怯地問:“殿下要安歇?”
  趙王穩穩地坐著,只問:“睡不睡?”
  綠籬一愣,立刻滿面羞紅,好半晌才小聲地問:“真睡還是假睡?”
  他想了想,答:“真睡吧。”
  綠籬遲疑了片刻,紅著臉輕輕地在床另外一頭坐下了,繼續低著頭嬌羞地揉衣角。
  趙王瞥了她一眼,又問:“脫不脫?”
  綠籬臉上紅得快能滴出血來了,扭捏著就是不肯說話。
  趙王沒法,只得又自己補充道:“真脫。”
  綠籬這才飛快地瞄了他一眼,聲音小得如蚊子嗡嗡,“你……先脫……”
  趙王:“……”
  趙王不由感歎自己功力還是比不上這個丫頭,無語望著床幫良久,終歎出一口氣來,轉頭看她,道:“綠籬,別裝了,咱們倆個都不裝了。”
  綠籬睜大了眼,做出一個不解的神色,直直地看過去。
  趙王自顧自地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瞥了她一眼,淡淡問道:“我現在問你個實話,你是打算和本王好好過日子呢,還是另有想頭?”
  綠籬傻愣愣地看了趙王半晌,這才緩緩地垂下了眼簾,似是自言自語般地低聲說道:“不管有多少想頭,不就是為了能好好過個日子嗎?”
  趙王靜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綠籬一直低垂著個頭,也不說話。
  趙王就眼瞧著有大滴大滴的眼淚,珠子一般地滾了下來,落在她放在膝頭的細白的手背上,四下裏濺了開去。他的心就有些發軟,暗道不管這丫頭有多少心機,卻也是個不容易的。
  不知怎地,他忽就沒有了你來我往相互試探的勁頭,長長地歎了口氣,柔聲說道:“算了,睡吧。這府裏裏外有不少眼睛盯著呢,我今天夜裏就在你這裏歇下了。你若怕我,就抱了被子去外間榻上睡去。”
  這樣說著,他就踢掉了腳上的鞋子,上了床。
  綠籬稍一愣怔,忙從床邊站起了身來,上前伺候著趙王安歇。
  趙王生來就是皇子,是被人伺候著長大的,早已是習以為常了,倒也沒覺得不自在,在綠籬的服侍下,如往常一樣躺下了。閉了眼打算睡覺呢,卻發現綠籬悄不聲地竟然也在床邊躺下了。
  趙王這才覺得有些詫異,睜開了眼側過去身去看綠籬,見她只簡單地卸了頭上的環釵,用被子裹著自己,緊貼在床邊上,側身背對著他躺著。
  再仔細一看,被子下面的身子還隱隱顫慄著,怎麼看怎麼可憐。
  他撐起身子,對著她的後背說道:“哎……”
  這一聲不要緊,她噌地一下子從床上竄了起來,一臉緊張地問他:“殿下有什麼吩咐?”
  趙王反而是被她嚇了一跳,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出聲道:“你到外屋去睡吧,大晚上的,咱們孤男寡女的睡在一起,不好。”
  綠籬聽了臉上一紅,低下了頭想了想,說道:“奴婢給殿下值夜。”
  趙王忙擺手:“算了吧,算了吧。”
  綠籬這才抱著被子去了外間。
  趙王長松了口氣,在床上攤開了手腳,舒舒服服地睡了。
  外間的榻上,綠籬卻仍是睡不著,卻又不敢隨意地翻身,只好僵著身子直挺挺地躺著,腦子裏想起了許多事。
  小時候離家太早,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連父母的印象都淡了,只記得家裏像是有許多姐姐妹妹的,然後有一天,有個婆子進了家門,將她們姐妹幾個扒拉了一個遍後,就將她從家裏抱了出來。
  後來,她就進了張家的大園子裏當小丫鬟。再後來,也忘了是因為什麼事,她就入了那位貴人的眼。
  那時,她好像還不叫綠籬。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可那日的情景她卻依舊記得清楚無比。那貴人隨意地問了她幾句話,然後便笑著問站在一旁張老公爺,說:“張生,你說朕把這個小丫頭放在芃芃身邊好不好?芃芃性子太躁,得有個心細的人在她身邊護著才好。”
  張老公爺恭敬地站著,只一個勁地點頭說好。
  那貴人又抬眼去看不遠處一直沉默著的女子,看似隨意地地問她:“阿麥,你說呢?”
  那個叫阿麥的女子卻沒先答話,反而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來平視著她,溫和地問她:“你願意跟在你們家孫小姐身邊嗎?”
  這個叫阿麥的女子,與她在張園裏看到所有夫人太太都不同,她長得很好看,身姿高挑,肩背挺直,一身普通的棉布衣衫,身上聞不到半點的脂粉香氣,面龐明明已經不再年輕,卻依舊叫人挪不開視線。
  她一時像是看呆了,竟然忘記了回話。
  那女子便淡淡地笑了笑,又重新了問了她一遍。
  她驚醒過來,對著女子明亮溫暖的目光,忙向她打著保證,表著忠心。她一下子說了許多的話,那女子卻只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頂,輕聲說道:“小丫頭,你記住,這世上最貴重的是人心,不能買,只能換。”
  她聽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那女子便又笑了笑,問她:“也許未來會遇到很困難的事情,你怕不怕?”
  她搖頭,口氣堅定地答道:“奴婢不怕,奴婢什麼都不怕,連死也不怕!”
  那女子聽了,神色卻是有些怔忪,許久後才低低地歎息了一聲,低聲說道:“其實死並不可怕,很多時候,活下去才是最需要勇氣的事情。”
  這一句,她卻是完全不懂了,連頭也不敢隨意地點了。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窗外竟然漸漸亮了。
  綠籬深深地吸了口氣,從榻上坐起身來,轉頭看了裏面一眼。床上傳來的呼吸聲依舊平穩緩長,趙王似是仍在熟睡之中。
  綠籬的心中忽地亮堂起來,既然娘娘從皇上手中搶下了她的命來,她就不能辜負了娘娘的這份心,她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管未來有多困難。
  活著,總比一個死人有用!
  趙王這樣一個人,連江氏那種賤人都能糊弄的了,難不成她就玩不轉他?
  想到這裏,綠籬忍不住用力地握了握拳。
  同一時刻,床上的趙王也睜開了眼,聽到外屋傳來悉悉的穿衣聲,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不就是個小丫頭嘛,又困在了自己的趙王府裏,不管她到底是誰的人,只要自己對她遠著點,躲著點,她還能翻出天去?
  思及此,趙王也放鬆地伸了一個懶腰。
  天亮了,這又是新的一天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5:08

☆、第 73 章

  估摸著齊晟沒料到我敢主動撲上去,一時間有些愣怔,待我都把他壓身下了,他這才反應過來,眉頭一皺就把我翻到了身下。
  我覺得齊晟這人挺矯情的,上下真的那麼重要嗎?說白了,不就是介意我前十幾年的性別嘛,既然介意你就別碰我啊,為什麼還要眷戀這具身體呢?
  真是個矛盾的男人啊。
  我一邊感歎著,一邊將雙腿纏上他瘦削結實的腰腹。
  齊晟這種男人,明明喜歡在床上熱情大膽到放蕩的女人,卻又把什麼都放在心裏,不肯說出來。
  簡直就是悶騷男人的典範啊,要收拾這樣的人,很簡單,你只需要明著騷給他看就成了!
  我沒別的本事,就是臉皮夠厚,床上也夠積極主動,勇於用行動表示自己所需,於是很合他的胃口。
  不過也虧得他如此,所以不管他之前心中對我的心理性別有多芥蒂,可他對我的身體卻是滿意的,甚至是渴望的。
  我覺著只要有這一點,那就足夠了。
  不需太久,只需幾年時間就好,讓我生下皇子,有所依仗。
  讓朝臣們都知道我這個有子有寵的皇后,讓張家再不敢輕易地拋棄我,讓茅廁君重新回到我這條船上來。
  我這裏一描繪日後的生活藍圖,精神上就有些不太集中,動作上難免也有點不夠規範。齊晟倏地停下了動作,仔細打量我的面容,啞聲問道:“走神了?”
  我猛地警醒過來,只怕自己眼神出賣了自己,忙用手臂環上了齊晟的脖頸,抬起身子緊貼上去,故意停了片刻,才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想再生個兒子。”
  齊晟的身子明顯一僵,好半晌才啞聲問道:“真的?”
  我心裏很是鄙夷他,這問題還用問嘛?後宮女人誰不想生兒子啊!
  不過,想是一回事,說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默了默,儘量使自己身體放鬆,輕聲說道:“我害怕,怕總有一天你會厭倦了這具身體,到那時候,身邊有個兒子,許久能保下我一條命。”
  齊晟問我道:“所以才想去福緣寺?”
  我想了想,點頭,“嗯,她們說那裏求子靈驗。”
  齊晟沒再說話,只用力抱緊了我,一下一下的撞擊著,慢慢的,可每一下都似要衝進身體的最深處。
  察覺到他明顯地動了情,我忙緊緊地擁住了齊晟,暗歎果然男人在床上的時候最好騙了。
  齊晟既已允了我出宮,這事也就不需要藏著掖著了,我吩咐了寫意給我光明正大地準備出宮事宜。
  去太皇太后那裏報備的時候,正好碰到宋太后也在,我就圖省事地問了她們一句:“臣妾要去趟福緣寺,皇祖母和母后有什麼需要捎帶的沒?”
  宋太后對我一向客客氣氣的,聞言習慣性地搖頭。
  倒是太皇太后與我說道:“前陣子忽地夢見了多年的一位舊友,近日總是記掛,皇后既去福緣寺,就替我給他在佛前供一盞長明燈吧。”
  我點了點頭。
  “翠山是個好地方,我娘家原來在後山那裏還有個莊子,很大,專門引了清水河的水進去造景。我小時候慣常去的,長大後還在那裏住過好長一陣子……” 老太太緩緩地轉動著手中的念珠,眉眼間有一刹那的恍惚,不過卻很快又恢復了常態,抬頭笑道:“現在總是愛想年輕時候的事情,果真是老了。”
  我暗歎老太太是夠長壽的,把她那一輩的人差不多都熬盡了,也不知道她掛念的友人會是誰,尚健在否?
  不知怎地,心裏竟也有些憂傷,人活一世,就算是熬到了老太太這一步,又能如何?算計到頭,最後也不過落得個一切是空。
  這樣一想,忽就覺得那福緣寺去與不去也沒多大意思了。
  許是我情緒太低落了些,齊晟來我宮裏看葳兒的時候,便問道:“怎麼了?”
  我想了想,答道:“臣妾身為皇后,就算是便服簡行,去趟福緣寺也挺麻煩的,早知如此,還不如就叫寫意替臣妾跑一次算了,何必還要自己親去。”
  齊晟聽了沒說什麼。
  可沒想著第二日一早寫意就將我從被窩裏扒了出來,趁著我還迷瞪的功夫,獨自一個人給我穿了一身與平日風格大不相同的衣裙,然後就把我摁在梳粧檯前打扮。
  我兩隻眼皮還像塗了膠水一般,一面點頭打著瞌睡一面問寫意道:“這還沒到她們來請安的時辰啊,今兒幹嘛這麼早?還有,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伺候?”
  寫意聲音中帶著隱隱的激動,湊在了我耳邊低聲說道:“皇上剛叫人送信進來,說要娘娘這樣打扮。”
  我一愣,腦子還糊塗著,頭上已是被寫意扣上了一頂帷帽,然後被她拉著,躡手躡腳地從殿內摸了出來,七轉八轉繞出了興聖宮。
  興聖宮後停了輛不起眼的馬車,寫意剛拉著我到了車前,車旁等候的馬夫就已是放了腳凳下來,與我說道:“皇后娘娘,皇上正在車裏等著。”
  齊晟?他在車裏等著我?
  我正驚疑間,寫意已是在身後扶著我上了馬車,低聲說道:“奴婢在後面跟著,娘娘又事叫人傳喚奴婢便是。”
  說著便替我掀開了馬車門簾。
  車內,一身普通士子裝扮的齊晟倚壁而坐,聞聲抬眼淡然地向我看了過來。
  我怔了一怔,老老實實地爬進了車內。車廂不大,佈置得倒是精緻舒適,矮幾軟墊等物俱都齊全,雖都只是些半新不舊的,但細看就可以瞧出細微處的不同。
  一句話形容,有那麼點低調奢華的意思。
  齊晟目光只在我身上打了個轉便移開了去,然後又半倚在軟墊上閉目養神,口中淡淡吩咐道:“走吧。”
  外面有人恭敬地應了一聲“是”,然後馬車便緩緩開動了。
  從頭到尾,齊晟都沒和我說一句話,也沒有說他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這車廂遠比以前我和一同坐過的太子車駕小了太多,他攤開了手腳,我就只能規規矩矩地跪坐著,不然就要碰到了他。
  即便這樣,兩人還是幾乎氣息相聞。
  我忽地覺得有些不自在,除了在床上,我很少離得齊晟這般近過,尤其是這樣衣衫整齊的時候。不知為何,覺得眼下這模樣,還不如在床上與他赤誠相對時更自在一些。
  我將頭上的帷帽摘下來扔到了一邊,細細地將這車廂內俱都打量了一遍,最後目光不得不落在了他身上,見他雖閉著眼,睫毛卻是偶爾輕輕抖動,顯然並沒有睡著。
  我想了想,開口問道:“皇上吃早飯了嗎?”
  齊晟睜開眼看我。
  我趕緊下意識地解釋道:“我不餓,真的不餓,我就是問問。”
  齊晟嘴角上就有了些笑意,微微起身從矮幾下抽出個點心匣子來,遞給了我,“吃吧。”
  我打開一看,嘿,裏面種類還挺齊全,便老實不客氣地從匣子裏摸出塊點心吃了起來。
  齊晟仍懶洋洋地倚靠在軟墊上,漫不經心地問我:“也不問問這是去哪里?”
  這有什麼好問的,就這一輛車,這點子人,能去哪里?難不成還能帶我去雲西觀戰?我又不是真傻,連這個都猜不到。
  我停了停,忙將口裏的點心沫子都咽了下去,這才問道:“不是去翠山福緣寺嗎?”
  就見齊晟的眉毛挑了一跳。
  我裝沒看見的,繼續低頭吃點心。正吃著,齊晟卻忽地靠了過來,伸手將我手裏捏著的半塊點心拿了過去,輕聲問道:“真這麼好吃?”
  說著,便將那點心塞進了自己嘴裏。
  我愣愣地看著齊晟,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我是真有心臉紅一下以示羞澀的,可就這個程度的挑逗,我這臉是真紅不了啊!
  這種泡妞的手法,早多少年前我都不用了的,若換做是我,剛才就該攥著我的手直接去叼那半塊點心,順便再用舌尖舔一舔那指尖。
  這才叫曖昧,這才叫調情好不好?
  跟著江氏那柴火棍子混,果然是混不出什麼出息來的。
  我有些憐憫地看著齊晟,從匣子裏又摸出一塊點心遞了過去,一本正經地問道:“半塊夠嗎?再來一塊?”
  齊晟面色冷了下來,深吸了口氣,又靠回到軟墊上去閉目養神。這一養神就足足養了大半路,愣是再沒說一句話。
  我覺得吧,明明不想睡,卻還要閉著個眼睛裝睡,這其實也挺不容易的,尤其還裝了這麼長時間。
  若是叫他這麼“不容易”一道,以後難免要報復我的。
  我略一思量,便用手撐著矮幾往齊晟那邊探過身去,輕聲問道:“聊幾句?”
  齊晟還是不睜眼,很大爺地,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我暗中向他比劃了一個“鄙視你”的手勢,口中卻是正經地問他道:“雲西那邊戰事如何?”
  齊晟這才睜開了眼,黝黑的眼眸中淡定無波,看了我片刻才答道:“很順利,若是不出意外,明年初戰事就能結束。”
  說完了就靜靜地看著我,似在等著我的下一個問題。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又一臉緊張地盯著他,問道:“咱們中飯在哪兒吃?”
  齊晟面色僵滯了一下,接下來又是要深呼吸。
  我忙笑著伸手輕拍他的胸口給他順氣,笑道:“開玩笑的,好容易出來一次,別總是繃著一張臉,都對不起車外大好的風光。”
  說著便探過身去,伸手替齊晟撩開了他那一側的車簾。
  車外一派初夏景色,樹木青翠,花朵嬌豔,就連迎面吹來的風裏都有著融融的暖意,吸進胸膛裏都是舒服的。
  我轉頭去瞧齊晟,卻見他並未瞧外面的山景,而是瞄著我的胸口。我低頭,果見目光落處也是山巒起伏春光正好。
  我就歎了口氣,彎著腰站起身來從矮幾上邁了過去,跨坐在齊晟腿上,在他的驚愕中解落了衣衫,慢慢地向他俯□去。
  齊晟身子一僵,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呼吸立刻粗了許多,下意識地伸手扶上了我的腰。
  我從他唇上輕輕擦過,最後落在他的頸側,低低說道:“那日夜宿大明宮後,江氏曾攔在路上諷刺我是以色侍君,可她卻不知道我是多麼地感激這個‘色’。在你剪除了我所有的羽翼之後,叫我還有這具身軀可以取悅你,叫我即便做不成翱翔九天的鳳凰,也可以做一隻金絲籠中的雀鳥,不臨風雨之苦,免受風霜之迫,甚幸,甚幸。”
  說完便張口輕輕地含住了他的耳垂。
  齊晟放在我腰上的手掌漸漸收緊,最後緩慢卻又堅定地將我從他身前推離,垂著眼簾,默默地給我整理著已經淩亂的衣衫,直到將最後一根衣帶系好之後,這才淡淡說道:“你不是雀鳥,你是我的皇后,是以後與我齊晟並肩看天下的妻。”
  我有些怔,狐疑地看著他。
  他抬眼看向我,說道:“你不用和我動心眼子,我之所以會回應,是因為我能從你的話中聽出我想知道的事情。比如你提江氏,雖然是有意給她上眼藥,卻也說明你已有了女人的善妒。”
  他淡淡地笑了笑,盯著我的眼睛,慢慢說道:“善妒,善變,甚至虛榮,蠻橫,你之前十幾年失卻的東西,我都會慢慢給你找回來,我會容你,縱你,寵你,愛你,直到你願意牽住我的手,與我並肩而立。”
  我已經是驚得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愕然地看著他。
  我擦,這還是齊晟嗎?不會是言情男主附體了吧?
  齊晟看我這副模樣,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問我道:“怎麼了?嚇住了?難不成還以為只你一個會做戲?”
  我愣怔了片刻,這才由衷地讚歎道:“皇上果然非凡人,佩服,佩服,臣妾佩服。”
  齊晟譏誚地挑了挑嘴角,別過了視線。
  我不由得感歎,這男人下了床智商果然是提高不少啊。當然,我也要自我檢討,自己演技還是太過生澀,還需日後磨練,回頭還應向綠籬、寫意兩個學一學哭戲,適當時候也可以向影帝同志討教一下技巧。
  身旁的齊晟再沒說話,只撩開了一側的車簾,靜靜地看著車外愣神。
  
  福緣寺建翠山半腰處,已有四百餘年的歷史,香火一直十分鼎盛。馬車上山不便,在山腳下便停了下來,齊晟先下了車,極好心的回身扶了我一把,然後便帶著我隨著上香的人群一同往山上走。
  我覺得拜佛這件事吧,心誠不誠先放一邊,這禮數絕對都得到了。於是進了寺不管三七二十一,見佛像就拜,生怕再把哪個菩薩給漏下了沒拜到。
  齊晟見我在佛前求得虔誠,偶爾也會隨著我拜上一拜。
  拜到觀世音菩薩座前的時候,身邊齊晟嘴裏也是低低地念念有詞,我實在沒忍住,便轉頭問他道:“你求什麼?”
  齊晟雙目微垂,模樣十分虔誠,答道:“求我身側之人與我所求相同。”
  這話有點繞,我咂摸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就覺得有些心虛,忙轉過身去沖著觀世音菩
  薩又拜了拜,暗暗禱祝道:菩薩,這事上您一定得向西方的同行多學習學習,也講究一個女士優先。
  就這樣見菩薩就拜,磕頭磕到後面,我已是有些頭暈腦脹起來,待拜完了普賢菩薩出來時,若不是齊晟從旁邊拽了一把,我差點就要撞上了那殿門。
  齊晟微微皺著眉看我,問:“怎麼回事?”
  我想了想,答道:“許是剛才心不誠,再回去拜一拜吧。”
  說完便又回身跪倒在蒲團上,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
  齊晟終於不耐煩了,一把將我扯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出了佛殿。
  我琢磨著,這小子估計是又哪根筋抽了,索性也不問,只閉著嘴隨著他走,不一會的功夫就繞出了寺院,進了後山。
  齊晟這才把步子放慢下來,卻沒鬆開我的手,只拉著我沿著山間石徑慢步緩行。可即便走得這樣慢,寫意與做了小廝打扮的小內侍兩人還是被落在了後面。那些在暗中保護的侍衛更是不用說了,基本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我隱約明白過來,齊晟這廝是往這來和我約會來了。
  約會這事我以前倒是是經常做的,什麼時候牽手,什麼時候摟腰,早都熟門熟路了,眼下性別雖然變了,也不過是變攻為守罷了,不算什麼難事。只是齊晟這廝心思太過深沉,從不做無用之功,他今天忽地這樣反常,卻叫我心中有些不安起來。
  別不是還有什麼坑在前面等著我呢吧?
  這樣一想,我更是緊張起來,哪里還有什麼心思看風景,只用眼角餘光瞥著齊晟,留心著他的一舉一動。
  齊晟一路走著,一面隨意地和我講著某棵樹是誰種的啊,某個石棋盤是誰用過的啊,某個石刻是誰留的啊……
  我跟著一道小心應對著,覺得齊晟句句話裏都別有深意。
  又走了一會兒,齊晟忽地停下了,轉身靜靜看我片刻,低低地歎了口氣,說道:“回去吧。”
  我終於大松了口氣,忙點頭道:“好啊,好啊。”
  正要轉頭回去呢,卻又忽聽得前面傳來一陣女子清朗的笑聲,抬眼看了過去,就見幾個打扮貴氣的年輕女子被人簇擁著從山上下來了。
  待朝陽郡主那張明媚的小臉從人群中露出來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挖坑的終於來了。
  這個小美女,雖然與我接觸不多,但是我對她卻是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在大前年元宵節家宴上,她美其名曰約我去看花燈,結果卻領著我湖邊小樹林去捉姦去了,下場是那夜之後我被齊晟禁足三個月,宮中人人傳說太子妃紅衣撞邪。
  第二次是前年前往避暑行宮的途中,她將我從馬車裏糊弄出來瞧春光,結果卻是帶到了茅廁君面前,一番試探之後,茅廁君終於認定我是個假貨,於是宛江之上,齊晟與茅廁君一番鬥法,我差點被人在宛江裏煮了餃子。
  這一次見面,小美女臉上先是閃過了意外和驚訝,緊接著,又燦爛地笑了。
  她這一笑不要緊,我只覺得周身一陣小風颼颼刮過,連帶著頭頂的太陽都失去了熱度。
  我低聲問齊晟:“你約來的?”
  齊晟微微搖了搖頭,鬆開了牽著我的手。
  朝陽郡主拋下了那幾個同行的少女,獨自一人向著我與齊晟歡快地跑了過來。
  我眼角餘光就看到四周一下子多出好幾個身影來,不露痕跡地向著齊晟四周圍了過來。
  齊晟微微抬了抬手,那些身影頓了頓,眨眼間就又消失在四下裏了。
  我正驚歎這幫子暗衛如影如魅的身手呢,朝陽郡主已經是跑到了跟前,潦草地向著我和齊晟行了個禮,笑嘻嘻地問道:“三哥,三嫂,你們也來遊玩嗎?”
  齊晟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早年還是太子時,茅廁君也會偶爾叫他三哥,不過自從齊晟登基之後,他就已經跳出了兄弟們的排行,於是,就再沒人敢叫他三哥了。
  朝陽郡主此刻這樣稱呼,說明兩個問題:第一,這丫頭腦筋活絡,一看我與齊晟的打扮便知道我們兩人私下裏出來的,自然不願意叫人識破了身份。第二,這丫頭臉皮子也夠厚的了,不管雙方關係怎樣,口頭上是一定要親熱的。
  齊晟負著手,略略點了點頭。
  朝陽郡主又笑著向我看了過來,撒嬌一般地說道:“好些日子不曾見過三嫂了,三嫂也不邀我去玩,小侄女滿月的時候我送的禮三嫂看到了嗎?可是喜歡。”然後不等我開口,又上來抱住了我一隻胳膊,笑道:“好容易在外面遇到了嫂嫂,不能輕易放過了。福緣寺裏的素齋有名,我和一些朋友正打算去嘗嘗呢,好嫂嫂,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這樣說著,手卻在暗處悄悄地捏了捏我的手臂。
  我十分無語,暗道你挖坑就挖坑吧,為什麼還要當著齊晟的面挖呢?這麼巧合的相遇,這麼不合禮的相邀……你坑挖得老大,又不帶蓋,就差在坑的四周豎上“此處有坑”的標示了,你叫我怎麼去跳這個坑?
  我就有這跳坑的心也沒這跳坑的膽啊!
  我趕緊掙脫了朝陽郡主的手,又往齊晟身邊靠了一步,借此表明自己此刻堅定的立場,然後就抬頭看著齊晟,等著他的反應。
  齊晟淡然地笑了笑,替我拒絕道:“家中有些事,你嫂嫂得同我一起回去。”
  朝陽郡主聽了有些失望,往下拉了拉嘴角,但又很快樂和起來,巧笑著說道:“過幾日我去給老祖宗問安,到時候我再去看嫂嫂吧,三哥不會攔著我吧?”
  齊晟這回只彎了彎嘴角,連話都沒答。
  朝陽郡主自己也覺得有些無趣起來,不過還是笑著扯了幾句閒話,撒了兩句嬌,這才辭了我們走了。與她同來的那幾個少女一直在遠處等著,雖都做著看風景的模樣,不過卻不時地往這邊瞄上一眼。朝陽回去了也不知道與那幾個小丫頭說了些什麼,她們就都向我們這邊瞧了過來,還有人用帕子捂著嘴笑了起來。
  齊晟視而不見,淡定地牽起了我的手,拉著我沿著另外一條山路往山下走去。
  待走出了幾十米,繞過了兩個彎,朝陽郡主那夥子人早就看不到了,我這才拽了拽齊晟,問道:“怎麼會這麼巧?”
  齊晟回身看向我,說道:“老九想見你,若是不出意外,他此刻也在這山中。”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驚得我差點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我和齊晟私服遊翠山,這要傳出去頂多算是個帝后情深的佳話,但若是我和茅廁君在這被人逮住了,那可就不是約會,成幽會了。
  見我驚訝,齊晟反而是笑了,問道:“你可想見他?”
  說實話,我是真想私下裏見見茅廁君,畢竟有些話是沒法叫人來傳的,只能我們兩個見了面才能說。
  不過我還沒活夠,當著齊晟的面,打死我都不會說自己相見茅廁君。
  我鎮定地搖了搖頭,很堅定地說道:“不想見。”
  齊晟笑了笑,轉身又走。
  我在後面站了片刻,才又追了上去,叫道:“哎?”
  齊晟停了下來。
  我有心問他是不是早就料到茅廁君想要見我,所以才帶著我來這翠山給我們兩人創造機會,可這話都到嘴邊了,我卻又突然改了口,只能問他道:“咱們中飯在哪吃?”
  齊晟面色有那麼幾秒鐘的僵滯,然後便問我道:“你想吃這寺裏的素齋嗎?”
  那朝陽小美人說了要從寺裏吃素齋的,我若是再去了,難免不會再碰上。眼下是敏感時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琢磨了一下,忙搖頭道:“我不喜歡吃素。”
  齊晟說道:“那好,我們先回盛都,我知道一個地方飯菜做得極好,帶你去嘗嘗吧。”
  說完便帶著我往山下走。
  翠山離盛都還二十來裏路呢,這個時候下山,再趕回城也得過了晌午了。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只恨早上沒能多吃幾塊點心墊肚子。
  齊晟在前面走得瀟灑,我腳下故意慢了慢,想著寫意能在後面追上來,可不曾想我這裏走得慢,尾隨在後面的寫意也跟著慢了下來,總離著我有那麼二三十步,不遠不近地在後面吊著。
  沒法子,我只能回身沖著她招了招手。
  寫意微微一怔,這才急忙跑上前來,低聲問我道:“夫人有什麼吩咐?”
  我餓得急了,額頭上都已經起了汗,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顫聲問道:“有吃的嗎?”
  寫意被我嚇著了,好半天才抖著手從懷裏摸出半塊用帕子包著的玫瑰糕來,“奴婢一時貪饞,就剩下這些了。”
  半塊就半塊吧,好歹也能充充饑。
  我剛將這半塊玫瑰糕塞進嘴裏,走前面的齊晟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看著我問道:“餓了?”
  餓了?我一大早就被他從被窩裏提溜了出來,馬車上好容易吃塊點心,他還叼走了半塊。這一大上午又是爬山又是磕頭,眼下太陽都到頭頂了,我能不餓嗎?
  我是真想抱著他的大腿哭一句“這位大爺,我是真餓了啊!”
  可能是我的眼睛出賣了我的內心,我雖沒回話,齊晟卻是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瞧你這點出息,這才幾頓沒吃。我以前在軍中時,曾三天粒米未進過,也不像你這般。”
  口中雖說著,手上卻拉起了我,腳下的步子走得比剛才也快了些。
  剛從後山裏繞出來,卻有隨行的侍衛尋了過來,面上隱隱帶了惶恐之色,湊到齊晟身邊低聲說道:“主子,山下的馬車被人做了手腳,已是廢了。”
  我一愣,轉頭看向齊晟,就聽他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那侍衛忙細細稟報,簡單說來就是“這是一場意外”。
  因福緣寺香火鼎盛,來得人多,車馬也極多,山下便專門辟了塊場地給人們存放車輛牛馬。最早是有心思活絡的小販,挑著擔子在場子裏賣些吃食玩意給看守馬車的僕人車夫,慢慢地竟聚成了不小的集市,連雜耍班子都引了過來。
  我與齊晟下了車之後直接上了山,暗中護衛的人員也都隨著我們走了,只剩下車夫並著兩個便裝的侍衛在山下留守。那幾人因怕出事也不敢四處轉悠,只守著那車等我們下山。誰知你不惹事並不代表事情不來惹你,不知怎地,停在邊上的一輛馬車就突然受了驚,這一下子可就亂套了。
  場子裏一片大亂,人人都躲著那輛受驚的馬車,那雜耍班子本來正掄火盤子呢,見狀也沒心思表演了,順手就將手裏的火盤子甩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我們的馬車上。
  那火盤子燒得正旺,裏面又有易燃的東西,眨眼工夫就將車廂給燎著了。
  車夫與侍衛只顧著在車前控制驚馬,卻忽略了防火,待再反應過來,雖然救出了馬,那車卻已是被燒得連車廂裏暗藏的精鋼鐵板都露出來了,實在要不得了。
  這果真是一場“意外”啊!
  齊晟面上雖是波瀾不驚,眼神卻是有些陰沉。
  福緣寺離著盛都城二十來裏路,這個時節又沒有公共交通工具,所以大夥來上香能選擇的出行方式不外乎就三種:
  要麼騎馬、騎驢,這全看你個人喜好,圖瀟灑的大都騎馬,講究安全的基本騎驢,當然個別極有性格的也會騎牛。
  要麼坐車,馬車牛車就全看你家庭條件了,富貴之家大多是裝飾華麗的馬車,普通家庭也就是輛牛車了,雖慢些,可畢竟能省了腳力。
  再剩下那些實在沒錢的,也就只能靠著兩條腿走了。
  眼下我們的情況是,車雖沒了,但是馬還在的,倒還不算是最壞。
  問題是,我今日穿了一身正統的女子裙裝,若騎馬卻是大不雅的。當今之計,就是叫人快馬加鞭地趕回城去,重新弄了車來接我們。只是這樣的話,我這頓飯就得等到天黑才能吃上了。
  只這樣一想,我就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齊晟默默站了片刻,卻是忽地笑了,轉頭與我說道:“走吧,咱們也去寺裏吃素齋去。”
  我與他相處久了,對他的脾氣也多少瞭解了些,暗歎茅廁君這回是真是惹急了他。我不覺也有些奇怪,若是茅廁君只想暗中見我一面,無需這樣來搞啊。他一個王爺,又有親娘在宮裏做太后,就算是宮裏耳目眾多,要想見我也不是沒空子可鑽,何必搞得這樣聲勢浩大呢?
  我隨著齊晟又往寺裏走,待從後廂房裏吃了一頓素齋,出來的時候果不其然地再次“巧遇”了朝陽郡主。
  朝陽郡主一張小臉上笑得跟花一般,這一回身邊沒了那幾位貴女相伴,卻是多了一個年輕人,正是茅廁君的好兄弟,楊嚴。
  我忍不住往楊嚴身後看了看,倒是沒瞧到茅廁君。
  齊晟正用著楊豫在雲西平亂,看在老子的份上也不好太薄待兒子,又加上楊嚴前陣子剛又去了一趟雲西,回來沒幾日,齊晟便問起楊嚴雲西的情況來。
  朝陽小美女聽了沒幾句,臉上便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來,拉了我袖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央求道:“好嫂嫂,咱們不聽他們說這些沒意思的,聽說西邊新建了個園子,裏面景致極好,咱們過
  去瞧瞧?”
  我心中一凜,好嘛,該來的總會來的!
  我轉過頭去看幾步外的齊晟,恰好他也正抬眼往我這裏看過來。我急忙瞪大了眼,恨不得用眼神向他保證,我現在的心絕對是又紅又專,全無半點小心思。
  齊晟就挑著唇角笑了笑,然後交待朝陽道:“去吧,多帶著幾個人,日頭大,別叫你嫂嫂曬著了。”
  朝陽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挽了我的胳膊就走。
  寫意這回不用吩咐,緊跟著過來了。
  西邊果然是有個不小的園子,裏面種了不少花木,眼下開得正盛,園子一角又引了活水進來造景,小橋流水的,倒是極風雅。
  朝陽小美女剛領著我上了小橋,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陣驚呼。我回頭一看,好麼,果然是寫意落水了。我就知道她們得想法子把寫意給調開,卻沒料到手段就這樣簡單暴力,直接把人擠水裏去了。
  果然是不能指著女人來憐香惜玉啊!
  那池子裏的水並不深,看樣子不過是剛到寫意腰間,幾個侍女手忙腳亂地將寫意從水里拉了上來,倒是沒受什麼傷,身上衣服卻都是濕透了。夏天穿得又單薄,單衣濕溚溚地貼在身上,一下子把身材顯了個透。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寫意,這丫頭是真得加強營養了,這小身板,明明都十五六了,看著可真夠單薄的。
  朝陽眼中閃著幸災樂禍的光芒,口中卻是忙叫那侍女們帶著寫意下去找身乾淨的衣服換上。
  寫意一面擰著裙子上的水,一面委屈地偷眼瞄我。
  丫頭啊丫頭,你本就不該跟著我來啊,你來了,就是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啊!我低低地歎息了一聲,沖她點了點頭,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吩咐道:“去吧。”
  寫意不情不願地被人架走了,朝陽臉上立刻收了笑嘻嘻的模樣,一臉嚴肅地拉著我往園子深處走,低聲說道:“快些,九哥他們早就等得急了。”
  我被她拉著走得飛快,只想問她幾句:姑娘,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你知道做這事的後果嗎?你們明擺著欺負齊晟,他可能放過你們嗎?茅廁君那裏是破罐子破摔了,你呢?你可還待字閨中呢啊,齊晟要想整你,都不用費心勞神的,只一個賜婚就能叫你恨不得投第二次胎去了。
  哎,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啊。
  朝陽將我帶到了一間僻靜的廂房內,一進門果然就見茅廁君等在裏面,身邊還坐了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看眉眼有些眼熟,想了想卻是不記得在哪里見過此人。
  茅廁君與那人都站起身來,然後茅廁君又沖著朝陽點了點頭,朝陽就帶上門出去了。
  我走到桌邊坐下,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那茶水入口只是溫熱,可見這兩人果然是等候多時了。
  坐在對面的茅廁君就笑了笑,指著身邊的男子向我介紹道:“這位是楊豫楊將軍。”
  我聽得愣了一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人竟然是楊嚴的老爹?難怪看得眼熟,早在泰興城外時倒是遠遠見過一面。
  不過,這位老兄不是應該在雲西平叛麼?齊晟前幾天還接到他的戰報呢,怎地竟然突然私自回京了?
  許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楊豫淡淡一笑,說道:“皇后娘娘不需擔心,雲西那裏臣已經妥當安排了,不會出事的。”
  我按下了心中的驚愕,看向他問道:“是楊將軍要見我?”
  若不是他要見我,茅廁君大不必費此周折。
  楊豫與茅廁君對視了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答道:“不錯,正是臣想要見皇后娘娘一面,事關重大,須得與殿下和娘娘見一面才能談。”
  我看他說得如此鄭重,不由得也坐直了身子,問道:“楊將軍要說什麼?”
  楊豫沉了一沉,問道:“娘娘可知道皇上為何命臣去雲西平叛?”
  我想了想,平靜答道:“他先調走了楊將軍,然後再將我這個皇后禁足,為的就是誘使殿下與我張家的聯合,然後再將一石二鳥,在消減殿下的同時,也重創張家,將軍政大權俱都攏於己手。”
  茅廁君與楊豫並未顯露絲毫驚訝之色。
  茅廁君輕輕笑了笑,對我說道:“我與張三姑娘訂婚,不過是為了安皇上之心,本想著解釋與你聽,可後來見你一直這般平靜,便猜著你已是想透了這些。”
  楊豫卻是略帶欣賞地看著我,贊道:“娘娘果然聰慧,殿下沒有看錯人。”
  我本想自謙兩句,可轉念一想又閉了嘴。人家說這話也許不是贊我聰慧,而只是稱讚茅廁君的眼光而已。
  又聽得楊豫繼續說道:“不過娘娘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抬眼看向他。
  “皇上調臣去雲西,看著是為了除去殿□後依仗,實際上卻有更深的意思。” 楊豫停了停,微微繃了繃嘴角,這才又說道:“皇上心中更想的是想將臣調離江北,困於雲西,將臣手中兵權不漏痕跡的收回。臣本沒多想,是到了雲西之後才漸漸察覺。因為雲西叛亂遠不像之前朝中說得那般嚴重,賀家多年鎮守雲西,兵力充沛,賀良臣又是宿將,怎麼對這樣的叛亂束手無策,非得從江北調臣過去平叛?”
  他說的這個問題我也疑惑過,按理說賀家是齊晟的心腹之臣,是軍中三大巨頭之一,連個雲西都平定不了的,倒是真廢物得叫人既安心又意外。
  楊豫又繼續說道:“後來,皇上又命賀秉則分靖陽張翎之兵屯守西胡邊境,卻派薛、莫兩家增兵靖陽、新野一線,看似是為了壓制張家而進行的防務調動,仔細想來卻是暗藏玄虛的。若是臣所料不錯的話,雲西平亂之後,皇上也不會叫臣再回江北,而是留臣駐守雲西,改調賀家主力北上。”
  楊豫說到這裏,停下來靜靜看我。
  這一串兵力調動,聽得我腦子也有些發緊,我用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隨意地劃著楊豫所說的幾個地點,以及兵力的調動方向。
  茅廁君若與張家聯姻,齊晟必會尋了藉口除去他,捎帶著斷了張家一個臂膀,而到時楊豫深陷雲西,兵權也會被架空。這一切,都打著內部爭權的烙印,齊晟與兄弟爭,與外戚張家爭,與楊豫爭……
  可結果卻是江北的重要城池卻都已換上齊晟的心腹戰將,北疆一線更是在一直慢慢地,不露痕跡地屯聚重兵。
  突然間我腦中一亮,失聲問道:“他要對北漠動兵?”
  北漠與南夏對立已久,五十多年前更是打了一場長達六年的惡仗,成祖就是從戰中發跡,以一個先太子遺腹子的身份復位成功,成就一代聖主。楊豫的父親麥帥,更是江北的一個傳奇,自一名步兵小卒起,短短時間內便成為統領江北軍的元帥,六年時間內歷經數次惡戰,卻從無敗績。
  還有張氏祖父張生,賀秉則祖父賀言昭,莫家莫海,薛家薛武等人,都是當時叱吒江北的戰將。
  那一場戰爭以南夏的勝利而告終,成祖本想著趁勝追擊滅掉北漠,可當時的江北軍統帥麥穗卻不知為何突然撂了挑子,置成祖的君命於不顧,帶著親衛回了盛都。
  成祖當時還因為此事大怒,將麥帥投入了天牢,不過這對君臣一同起於江北,兩人之間有太多別人看不透的東西,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最後成祖並未將麥帥治罪,又將他放了出來。
  那麥帥也是個有個性的,出來後竟舍了盛都的榮華富貴和麥帥府中的嬌妻幼子,一人一馬獨自走了。據說麥帥後來也曾回來過,不過身邊已是有了新人,也生育了別的子女。人們便都說麥帥雖然是個英雄,但對原配徐氏卻是無情的。那徐氏救麥帥於危難中,好容易得了一個兒子,還被麥帥過繼給了別人,最後只落了一座空落落的麥帥府,守了一輩子。
  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成祖對徐氏母子便多有照拂,對楊豫更是縱容。
  這些都是半個世紀前的老黃曆了,我也是聽宮女們八卦的時候提起過。
  那場戰爭之後,南夏與北漠雖然一直對立,邊疆上也時不時地就發生一些摩擦,但兩國也不過都是口頭上譴責一下,或者用外交途徑表示一下遺憾什麼的,卻沒再發起過大規模的戰爭。
  想不到齊晟登基不過兩年,竟要準備著對北漠動手,而且,還為了這次動手多方謀劃,不惜挑動雲西叛亂。
  張家、楊家、茅廁君與我等不過都是棋子,齊晟他下得好大的一盤棋!
  據說他爺爺成祖復辟時也是利用雲西之亂,現在看來,這爺孫倆還真是像,連手段都大同小異,真不愧那個“酷肖成祖”的評價。
  楊豫此刻眼中已全是敬佩之色,危襟正坐,與我拱手道:“娘娘心思敏銳,真乃女中豪傑。”
  茅廁君看著我,唇角上卻是掛了一絲苦笑,說道:“皇上還是太子時,便對江北苦心經營,經常在江北大營一待數月,現在看來,他早已是有心對北漠動手了。更別說兵指北漠還是成祖的遺志。”
  我腦子裏有些亂,這些到底是誰的志啊願的我不關心,我只知道我得重新認識一下齊晟此人了。
  這樣一個能在數年前就慢慢謀劃一個天大的棋局的人,別得且先不說,只心志之堅韌就叫人感到恐怖。
  我沉默良久,忽地記起一件事情來,忍不住問楊豫道:“我曾聽楊嚴說過,你們楊家有家訓,外敵當前必要先護國守民,他既然有用你平雲西的胸懷,為何不讓你去領兵打北漠?”
  畢竟楊豫是麥帥的傳人,軍中聲望在那擺著呢,對北漠也可說是一種震懾。
  楊豫聽我問到這個似是有些意外,稍一遲疑,平靜地說道:“因為臣有一半北漠血統,在此事上皇上是不放心臣的,這也是皇上為何非要把臣調到雲西架空的原因,而不是明面上看到的那般為了對付殿下。”
  我微微張了嘴,已是被這個消息給震傻了。
  麥帥與徐氏都是根正苗紅的南夏人,長子楊豫竟然有一半北漠血統,這是怎麼說的?到底是麥帥偷了人還是徐氏爬了牆?再一聯想麥帥對徐氏母子的態度,難不成這楊豫還真不是麥帥的骨血?
  茅廁君輕輕地咳了一聲,接過話去,“既然看透了皇上的打算,那麼,我們要怎樣做?”
  他說著,向我看了過來。
  我覺得他這話問得有玄機,這個“我們”,可是又把“我”給圈進去了?我抬眼看茅廁君片刻,說道:“既然猜到皇上的用意,殿下可以不娶三姑娘。”
  茅廁君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道:“他既有除我之心,有些事情便是避免不了的。我若是順著他的意娶了張三姑娘,礙著張尚書這一層的關係,到時候皇上對我可能還會抬一抬手,否則……”
  他沒說下去,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只靜靜地看著我。
  我覺得一個狐狸窩裏不可能養出綿羊來,哪怕他現在從始至終都披著羊皮,他也是吃肉的。所以,我不相信茅廁君是為了守信才要堅持與我聯盟,若不是我這個皇后還有可用之處,他大可以拋開了我直接去找張家去談。
  既然找我,那就說明在他們的計畫裏,我是必不可少的。
  我承認自己考慮事情總是比他們慢半拍,當下最好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我瞥了眼一旁端坐的楊豫,問茅廁君道:“我腦子愚笨,猜不透人心,殿下有什麼打算直說便是?”
  茅廁君笑了笑,答道:“我與楊將軍商量過了,還是覺得你的法子最為穩妥。”
  我的法子?我的法子就裝烏龜,簡單易學,包教包會。
  我氣樂了,說道:“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各自蹲各自的甕,都小心著點,叫人養小了沒事,只別被養死了就成!”
  說完起身便往外走。
  楊豫一下子急了,忙喚住了我,“皇后娘娘……”
  我轉回身來,看著他兩人,冷笑道:“既然你們都覺得我法子好,還這麼費勁地見我做什麼?”
  楊豫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不知說什麼好,看看我,又轉頭看茅廁君。
  茅廁君坐在那裏默默看我片刻,忽地開口說道:“楊將軍,請您先回避一下,我有幾句話想與皇后娘娘說。”
  楊豫點了點頭,又看了我一眼,從桌邊站起身來大步地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了我與茅廁君倆個,他低頭給自己的茶杯裏添著茶水,輕聲問我道:“你可還記得宛江上我與你說得那句話?”
  我怔了一怔,宛江上他可是曾說了不少話的,還曾許過我“平安康泰,衣食無憂”,這會子突然問起來,我卻有些摸不准他這是問的那一句了。
  茅廁君抬眼看我,緩緩說道:“我既許諾,便會重諾。”
  我心頭微微一震,忽地想起了我落水時的那一幕,他用手拉著我,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了這八個字後,便鬆開了扒著船舷的那只手,護著我落入了江中。
  宛江九曲峽,江彎九曲,灘多水急,處處暗礁,時時兇險。
  那一夜,我與他緊緊抱在一起,彼此用身體去為對方擋著迎面撞來的礁石,半夜沉浮終換來逃出生天。
  我點了點頭,答道:“我記得。”
  茅廁君看著我
  ,又繼續問道:“那我現在問你,你在興聖宮中說得那些話可還算數?”
  我沉默下來,好半晌才答道:“算數。”
  “那就好,” 茅廁君似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淡淡笑意,說道:“這陣子他待你這樣好,我真怕你就此昏了頭。”
  我下意識地抹了抹鼻尖,有些訕訕地,“也是,人都說溫柔鄉乃英雄塚,其實溫柔鄉不光對英雄管用的。”
  茅廁君眉眼輕鬆,只笑了笑。
  我轉回來重新在桌邊坐下,打算開門見山地和他談一談,便直接問道:“你們到底是個什麼打算?需要我做什麼?”
  茅廁君面容平靜,默默看了兩眼,說道:“我手中力量不足,與他又有君臣之名,直接爭是爭不過的,唯有兵行險招。他早晚要打北漠,以他的脾氣屆時怕是要親征的,我會提前安排死士,借此將他永遠留在江北,到時候你手握遺旨,扶幼帝登基。”
  他的語速稍有些慢,口氣卻是極為輕鬆,明明是在說弑君謀反的天大陰謀,卻似在說今兒大夥爬山都累了,晚上多加兩個菜吧,又或是明兒怕是要下雨,你別忘了多添件衣服。
  我聽得認真,每字每句都放嘴裏咂摸了一下,然後本著“懷疑”的精神向他提出了四個問題,簡單概括一下就是四個“哪里”:
  第一,齊晟親征北漠的時候你在哪里?還能活著嗎?手中還會有權嗎?第二,你所說的死士在哪里?能保證一刀斃命嗎?第三,我到時候手握的遺旨在哪里?形式合法嗎?第四,也是這個計畫中最關鍵的一點,幼帝在哪里?
  茅廁君一一解答道:“只要我現在肯委曲求全,處處都順著他的心意,他就要不了我的性命。而只要我還活著,手中總是會有些人可以用的。死士不需你擔心,我既然這樣說,便已是做了安排。至於遺旨,不管他生前會不會留下,我總會叫你手中有叫人挑不出什麼來的聖旨便是。最後這一點,能否有幼帝可以登基,就要看皇后你了。”
  繞了千百圈,轉了無數個彎,最後還是繞到了齊晟能不能生個兒子的問題上去。我擦!我的壓力還真大!
  我思量一下,試探地笑道:“能不能有幼帝還是個未知數,既然能做掉齊晟,不如你自己來做皇帝?”
  茅廁君緩緩搖了搖頭,目光清明,“名不正言不順,天下必亂。而且,屆時楊豫定還會被困在雲西,我還需你張家來穩定江北局勢,就算我娶了張三姑娘,一個皇后也已是無法滿足張家的胃口,唯有扶你登上太后之位。”
  恩,這倒都是大實話。
  我點了點頭,垂目沉默片刻,將手掌按在桌面上站起身來,說道:“好,就這樣定了!”
  許是我答應的太簡單了些,茅廁君不禁露出些詫異,看著我問道:“他現在待你這般,我還以為你得猶豫許久才會給我答復。”
  我嘲道:“你自己也是男人,難道還不知道男人是個什麼的東西?哪如自己兒子可靠!”
  說完便起身出去了。
  朝陽小美女還眼巴巴地在外面等著,見我出來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往花園子裏走,待兩人剛繞進一個水亭裏坐好,朝陽的侍女已是帶著寫意從遠處過來了。
  侍女走到朝陽面前稟報道:“咱們隨身都沒帶著可換的衣裙,只得給這位姐姐從山下新買了一身,所以才耽誤了不少功夫,郡主莫怪。”
  朝陽隨意地點了點頭。
  我抬眼細細打量寫意,見她身上果然是一身簇新的衣裙,雖然衣料款式不算最好,倒也算是整齊。
  寫意眼圈還有些發紅,眼巴巴地看著我,像是有無數的委屈。
  我沖她眨了眨眼睛,回頭又與朝陽閒扯了幾句,這才帶著寫意去找齊晟。
  回去的路上,寫意湊在我身邊低聲說道:“娘娘,是有人故意擠了奴婢一下,奴婢才落了水。後來帶著奴婢去換衣的時候,奴婢本來想只胡亂尋一件外衫穿上便是了,她們卻將奴婢身上的濕衣服俱都拿走了,叫奴婢在屋裏等了許久,這才給奴婢送來了這身衣服。”
  我腳下慢了一慢,轉頭瞥了她一眼,笑道:“自然是得這樣,不然怎麼能騰出空兒來拉我去與人見面。哎?你說這事咱們要不要與皇上說?”
  寫意想了想,答我道:“奴婢覺得還是說的好。”
  我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這事得說,反正怎麼也是瞞不過去,與其被人審,還不如主動交代。”
  寫意扶著我的手明顯地僵了一僵。
  對她這種明擺著做賊心虛的表現,我只笑了笑,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沒關係,丫頭,咱們倆就繼續勾心鬥角下去吧,看最後誰能收了誰。
  那邊齊晟早已是打發了楊嚴,正坐一大樹下與福緣寺的主持談經論道,見我過去了只淡淡地掃了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與那老和尚閒扯。
  雖然只那麼隨意的一眼,雖然齊晟那廝面上仍是一副平淡柔和之態,可我他媽心底偏就是莫名地發虛厲害,總覺得有些時候,他這種看似漫不經心的眼神卻比以往都要冷硬銳利。
  我擦!為什麼啊?剛剛分明是奉旨幽會的啊!
  從翠山回盛都的道上,我端坐在一輛全新的豪華馬車內,將我與茅廁君及楊豫的三方會談內容簡要復述給齊晟聽,自然,由於會議記錄員寫意同志因故缺席,在內容上難免會有一些缺斤短兩,只說楊豫已識穿了齊晟有意將他困在雲西的險惡用心,茅廁君更是向我指出了現在帝后和諧不過是個假像,是齊晟為了與他爭奪張家而有意為之,建議我不要被齊晟的甜言蜜語欺騙,齊晟若是真心對我,就不會把江氏繼續留在大明宮,也不會叫我這個皇后至今無子。
  齊晟一直垂著眼皮漫不經心地把玩新得的一串佛珠,直到我把話全部說完了也沒什麼反應。
  我估摸著他是不好意思打斷我的話,想了想正想給自己添句“回答完畢”呢,齊晟撩起眼皮向我瞥了過來,不緊不慢地問:“楊豫竟然也在?”
  我思量了一下,決定還是把話說的保守一些比較穩妥,便答道:“老九是這麼介紹的,不過,我只在泰興的時候遠遠看過楊豫一個身影,至於這個是不是真的,我還真不能確定。”
  齊晟聽了便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說道:“老九若是只想說那些,今日倒是用不到楊豫露面。”
  我心中暗暗一驚,齊晟這廝剛才看著像是在走神,卻想不到出口便是這樣一針見血。的確,若茅廁君見我只是為了挑撥我與齊晟之間的關係,實在犯不著叫楊豫大老遠地從雲西跑回來。
  我不禁有些後悔,不該為了取信齊晟而把楊豫回盛都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可此刻若是不說,這事以後萬一要是叫齊晟知道了,那我以前說的話不論真假,他怕是都要不信了。
  我抬眼看向齊晟,說道:“我猜著,他是為了向我顯示誠意吧,也叫我信他身後確有楊豫的全力支持,只要再聯合了張家便可以扭轉乾坤。”
  齊晟倚靠在車廂壁上,微揚下巴靜靜地看著我。
  我深了吸口氣,壯著膽子繼續說道:“他還說,他要的不只是這天下,還有……我,他也可給我皇后之位,凡是你能給的,他都能加倍給我。”
  齊晟的眼睛就微微地眯了眯,其中殺機一閃而過。
  我心中暗念阿彌陀佛,茅廁君,對不起了,這下子你要蹲的水甕怕是要更小了,且記著一定要把脖子縮好,千萬別給了齊晟揮刀的機會。
  齊晟問我道:“你怎樣答的?”
  我眨了眨眼睛,答道:“我說此事太過重大,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回來與你商量商量。”
  齊晟微微一怔,隨即便放聲大笑起來。
  我依舊跪坐在他的身側,抿著嘴看他。
  齊晟笑了許久,忽地伸臂攬住了我的腰,一把將我扯倒在他的身上,將他手上的那串佛珠攏在了我的腕上,然後用下巴輕輕地摩挲著我的頭頂,呢喃道:“明知道你說的都是假話,可我就是喜歡聽……就是喜歡聽。”
  我一個沒繃住,身子就下意識地僵了一僵。
  正想著撐起身來與他解釋幾句,可他手上卻用了力,只將我壓在他的胸前,停了片刻,忽地低聲說道:“芃芃,我們再生個孩子吧。”
  尚在愣怔間,他已是用手抬起了我的下巴,低頭吻了下來。
  頭腦暈沉間,我不由感歎,齊晟果然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兒……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5:35

☆、第 74 章

  不知道到底是福緣寺的菩薩靈驗,還是齊晟的金口玉言管用,自翠山回來之後,一向守時的大姨媽竟然就真的沒來造訪。
  寫意書記員記這些事情比我記得清楚,每日裏都要扳著手指頭算上幾遍,待熬到七月中,終於堅持不下去了,帶著顫音地建議我道:“娘娘,要不叫宋太醫進來切切脈吧,許是真的有小殿下了!”
  我瞅著她手指頭已經來回數了好幾遍了,便點了點頭。
  寫意得了我的應允,忙轉身去吩咐我這裏腿腳最利索的小福兒去太醫院請宋太醫。
  我這裏一塊西瓜沒啃完,小福兒已是帶著氣喘吁吁的宋太醫一溜小跑地進了殿。
  寫意給我放好了迎枕,我把手腕搭上去。
  一屋子的人都緊張地瞅著宋太醫,都指望著他能說出那個喜訊來。
  宋太醫一手撚須,低頭沉吟片刻,這才抬眼看我,淡定說道:“請娘娘換只手。”
  眾人一口氣沒吊上來,差點都沒栽地上去。
  唯獨我依舊淡定,從諫如流地換了一隻手腕放了上去。
  宋太醫又仔細地切了半晌,這才起身向我穩穩地跪了下去,“恭喜娘娘,這是喜脈。”
  這下可好,興聖宮一下子就“哄”了。緊接著,不到半天功夫,整個後宮都跟著“哄”了。皇后剛剛生育了不到一年,這又懷上了,帝后感情得是多麼恩愛啊,誰還敢說皇后不受寵啊,不受寵能三年懷倆嗎?
  齊晟得了信過來瞧我,目光在我肚皮上流連了片刻,湊到我耳邊低聲調笑道:“倒是塊好地。”
  我自謙道:“關鍵還是牛好!”
  齊晟噎了噎,伸手摟了我的腰,將頭埋在我的肩窩悶聲笑了起來。
  我看一眼角落裏侍立的宮女,用手中的扇子輕拍他的肩膀,嚴肅道:“注意形象。”
  齊晟又抱了我片刻,才直起身來鬆開了手,扶著我走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了。
  我瞄著他心情不錯,思量了一下,先打發了殿內的宮女們出去,然後與他商量道:“臣妾這裏懷孕了,以後怕是贊不能伺候皇上了,不如再重新安排一下各宮裏侍寢的順序,叫大家心裏也都有個數,以後別再亂了套。”
  齊晟不說話。
  我一瞧他這模樣便知道這廝心裏定然是不痛快的,可是為了不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我也只能硬著頭皮把他先推到別處去,就算不是後宮那個嬪妃身邊,也至少叫他留在大明宮守著江氏也好。
  我一面小心地觀察著他的面色,暗中咬了咬牙,又說道:“古人不是說了嘛,那個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傲言,能以胎教,所以……”
  齊晟打斷我:“你是覺得我占了惡色,還是占了淫聲?”
  我被他問愣住了,只能低著頭吭哧起來。
  齊晟低低冷哼了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小心思,凡事都要有個度,太過了小心收不了場。”
  說完了竟就起身走了。
  自從齊晟這皇帝越做越順手之後,這樣一語不合拂袖就走的情形已經是許久不見了。看著他的身影帶著怒氣消失在殿門外,竟然還覺得這個樣子他更可愛一些,也更叫我心裏踏實一些。
  按照慣例,齊晟惱怒之後一般都有幾天不搭理我。誰知這次走後,當天下午他就叫人給我送了四書五經並幾摞子兵書史書來,還特意給我傳了口諭,為了腹中孩兒計,叫我一定要熟讀這些東西,背過最好。
  我翻翻兵書,再瞧瞧史書,尼瑪我連本人物小傳都記不住的人,你叫我背史書,齊晟你想搞死我嗎?
  送書來的小內侍一臉同情地看著我,安慰道:“娘娘不需著急,皇上交待了這些書是給娘娘安胎的,若是自己不想看,叫人讀給娘娘聽也成的,只是為了小殿下好。”
  我恍恍惚惚地點頭,自己看那就是迷幻藥,別人讀估計就成了安魂曲了。
  小內侍又指了指一直垂頭站在邊上的兩個嬤嬤,說道:“皇上還叫奴婢將吳氏和楊氏送來,說她們都是皇后娘娘生瑋元公主時伺候過的,娘娘用著也順手些。”
  我已是被那一摞子一摞子的書給鎮住了,還有些心魂不定的,聞言只點了點頭,見這兩位也是老面孔了,便叫了寫意帶了這兩人下去安置。
  當天夜裏我就親自去了大明宮,向齊晟請罪道:“臣妾錯了。”
  齊晟抬眼看我,問:“真知錯了?”
  我老實地點頭,“真知錯了。”
  齊晟又問:“哪錯了?”
  我本著態度要誠懇的原則,答道:“哪都錯了。”
  齊晟聞言卻是冷哼了一聲,又拾起了手邊上的奏摺,低頭看了起來。
  我一看這不行啊,琢磨了一下,又改口道:“臣妾錯在放著現成的大樹不知依靠,卻妄想著自己拿幾根柴火棒子去搭涼棚。”
  齊晟這才笑了,將手裏的摺子一丟,起身說道:“走吧。”
  我一愣,“去哪?”
  齊晟拉了我的手往外走,微低著頭看我,眼裏著有些許鄙視,簡單乾脆地答道:“去你宮裏!”
  我當時還很是不明白,你去我宮裏就去吧,為嘛這眼神裏還寫著鄙視兩字?可等齊晟將一本史書甩我面前的時候,我頓時悟了。
  齊晟已是換了便服,懶散地依靠在靠窗的軟榻上,很大爺地吩咐:“念一段聽聽。”
  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出賣了他的心,我不用猜都知道這廝定然是想到了我以前讀張氏祖父小傳時的情形。
  這是又拿我找樂子來了。
  我翻看著那通篇都沒有個標點符號的史書,很是的淡定地說道:“我倒覺得讀這個不如去學些女紅,說不定還是個女兒呢。”
  齊晟挑著眉笑了笑,將書從我手中抽了過去,笑道:“也好,那就請皇后給朕繡個荷包吧,正好修身養性。”
  看著他笑得彎彎的眉眼,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坑在這等著我呢。
  私下裏我與寫意商量,叫她偷偷地幫我給齊晟繡個荷包。
  寫意先是推辭自己繡活不好,我一聽正合心意,說這樣正好,你要給我整一個繡工精美的來,就是我信了齊晟還不信呢!
  寫意被我逼得急了,只得抹著眼淚說道:“娘娘啊,皇上哪里是缺荷包,他是要您的一片心啊,這要是叫皇上知道荷包是奴婢繡的,必然會遷怒于奴婢的,奴婢小命不保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看著著實可憐,我總不好再逼出人命來,只得作罷。
  可若是叫我拿了針線來繡花,還不如叫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去讀那些史書。
  精神壓力一大,我的胃口上便出現了問題,時不時地就要噁心想吐,有的時候一個菜不對味,能叫我把胃酸水都吐出來。
  有一次齊晟正好在身邊,瞧得面色都變了,一面替我撫著背,一面急聲吩咐人去叫太醫。
  我漱過了口,借這個機會,虛弱無力地扯著他的袖子問:“皇上,能允臣妾一件事嗎?”
  眾人面前,齊晟與我扮著帝后情深,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氣道:“有事就說,你說什麼朕沒答應過?”
  聽了這話我雖然很想翻白眼,可卻是忍住了,只說道:“咱們那荷包能不繡了嗎?”
  齊晟愣了一愣,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宋太醫來得快,去得也不慢,就留下幾句話:皇后娘娘這是孕吐,能不吃藥最好別吃藥,皇上無需擔心,只要熬過這幾個月就好了。
  齊晟大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轉頭淡定地吩咐寫意再重新給我準備飯食。
  我就有些納悶,這就孕吐了?為何懷葳兒的時候我是吃嘛嘛香身體倍棒呢?
  回頭和綠籬說起這事,綠籬先是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這才對著我擠眉弄眼地說道:“娘娘懷第一個的時候不是……那個……什麼嘛!啊?啊?”
  我愣了一愣,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懷第一個的時候我和她光顧著造假了,哪里還顧得上吐不吐的啊。
  綠籬已是過了懷孕初期的不穩定期,終於被趙王放了出來,出府第一件事就是來我這宮裏探望。
  我與她多日不見,綠籬自然少不了要抹一抹淚,歎道:“娘娘總算是熬出了頭,只盼著這一胎是個小皇子。”
  我心裏一直有著三俗大師那個笑話的陰影,一提生男生女便覺得心慌,也不敢接綠籬的話,趕緊轉過了頭交待一旁的寫意:“你去大明宮跑一趟,問問皇上那裏忙不忙,中午還過來用膳嗎,他若是不過來,咱們中午就留綠籬吃飯。”
  齊晟與綠籬不對眼,這事整個興聖宮裏的人都知道。寫意也沒多想,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我又叫住了她,囑咐道:“機靈著點,別叫皇上知道綠籬在這。”
  寫意一溜小跑地去了。
  我四下裏看了看,小聲問綠籬道:“你想個法子查一查,看看黃氏幾個為何一直懷不上,這也小半年了,怎麼一個有動靜的都沒有?”
  綠籬一怔,“娘娘……”
  我低聲道:“生男生女可是說不準的事,萬一我這還是生丫頭,有她們生個兒子出來,也算是個補救。”
  說白了,我還是覺得人多力量大,既然有這麼多肚皮可用,犯不著可著我這一個使。
  綠籬遲疑了一下,問道:“娘娘還是不肯信皇上?”
  我反問她:“你現在是否全然相信趙王?”
  綠籬想了想,點頭道:“奴婢知道怎麼做了。”
  我倆又說了幾句別的,綠籬向我推薦了宮裏幾位比較可靠的同志,叫我找時間好好考察一番,若是能用就籠絡過來,自己手上有人比什麼都好用。
  兩人正說著話,寫意從大明宮回來了,說是齊晟並不在大明宮。
  綠籬一聽齊晟沒在大明宮立馬精神了,兩眼冒光地向我建議道:“娘娘,咱們兩個去趟大明宮吧,看看那江氏那賤人現在怎樣了。”
  說完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用手扶著腰身就要往外走。
  虧得我現在身手比她利索,一把抓住了她。呀,丫頭,你當我真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你不就是想挺著肚子去氣江氏嗎?咱能少幹點惡毒女配們常幹的事嗎?
  “快省省吧,你少惦記著點她吧,也不怕以後生出孩子來隨她!”
  這話比什麼都管用,綠籬立刻蔫了,在宮裏陪著我吃了中飯,老實地回了趙王府。
  
  待我孕期滿了三個月,張家遞了入宮的牌子來探望我。這次張老太太沒來,來得是張氏的母親范氏及大堂嫂白氏。
  範氏的面色比上次還要不好看,一見我的面就喜極而泣了,一面抹著眼淚一面說道:“自從上次從宮裏出去,娘就吃齋念佛,只求菩薩保佑我兒,沒想著真的靈驗了,我兒果然是要熬出頭了。”
  白氏是個活潑的性子,見範氏越哭越帶勁,忙上前遞了帕子勸道:“大伯母快別哭了,娘娘身懷皇嗣可是好事,您這樣一哭,反而叫娘娘心裏難受。”
  她這樣一說,範氏在停了哭,抹幹了眼淚就囑咐我孕期應該注意的事項,“飲食上一定要抓緊了,千萬別叫人鑽了空子去,還有皇上那裏,你身子沉了不能近身,不如就在知根知底的裏面挑一個好性子的出來……”
  我一聽她絮絮叨叨地,竟然又奔著“宮鬥”的道上去了,忙打斷了她的話,轉頭問白氏道:“茶茶的婚事準備的怎樣了?”
  白氏眼神閃爍了一下,答道:“這次來,老祖宗還叫臣妾給娘娘帶個信呢,就是三姑娘的婚事,想向娘娘討個意見。”
  白氏這話只說了一半,不過意思卻是極明白。眼下我這個皇后忽地又鹹魚翻身,聖寵隆眷了,於是張家也矛盾了,不知道此刻是該繼續往楚王身上繼續投資呢,還是狠狠心割肉出來。
  那邊範氏還磨叨著怎麼在孕期抓住齊晟的心,插空說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恃寵而驕,男人都是貪新的,只要他的心在你這兒,就比什麼都強!”
  我應付地“嗯”了一聲,在範氏地念叨聲中抽出空子來與白氏說道:“聖心難測,三丫頭那裏就照著定好的辦吧,總不是一件壞事。”
  白氏是個機靈人,聞言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了,只聽著範氏在一邊嘮叨,恰當時候還要遞杯茶水過去給她潤潤嗓子。
  範氏的話說了這半天,總算到了總結階段,不外乎就是叫我明白一個道理,既然沒法管住男人的身,那就要抓住男人的心。
  我聽得頭大,心中也十分感慨,果真是鐵打的宮廷,流水的美人,磨不細的精鋼杵。女人苦,男人更苦,做皇帝苦上加苦。
  許是齊晟也覺得自己這個皇帝做得太過辛苦,自從知道我有孕之後,他就不大召黃氏等人去大明宮了。待過了九月,我的孕吐反應消失之後,他更是乾脆撂了挑子,除了每日裏例行往我這宮裏來一趟,剩下的時間就留大明宮裏守著江氏一個了。
  黃氏等人來我宮裏請安的時候,言語上難免流露些抱怨之意。
  我恨鐵不成鋼地點著她們幾個腦門子訓:“你們自己也不檢討一下,論身材論模樣,哪個不比大
  明宮的那個強百倍,留不住皇上的心也就罷了,偏生連人也給我留不住,白瞎了我整天替你們操心。”
  這夥子女人本是一肚子委屈抱怨,叫我這樣一訓反而老實了。你說你自己技不如人,那能怎麼辦?
  待她們走了,寫意給我端上碗燕窩粥來,在我耳邊念叨道:“奴婢第一次覺得有江氏在大明宮是個好事。”
  我聽了一愣,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寫意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有江氏這麼個目標在大明宮吸引眾人的火力,果然省了我不少事情。
  
  往後日子過得更順,等進了十一月,我的肚子再一次凸出來了。葳兒不但已經走穩了路了,連一些簡單的話也都會說了。每日裏齊晟一進殿門,她第一個先撲了上去,抱住了齊晟的雙腿就大叫“父房”。
  齊晟就特樂和,先抱起了葳兒在殿內轉上兩圈,然後父女倆一塊湊到我身邊來看我的肚子。
  外面冰天雪地,屋裏暖意融融笑語晏晏,倒是一副夫妻恩愛、父慈女孝的情景。偶爾我被殿內的熱氣熏得頭昏的時候,就會想這也快算上“老婆”孩子熱炕頭了,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倒是也不錯。
  十二月初九,茅廁君正式迎娶了靖陽城守張翎之女為妃。張家手握北疆兵權,又有兩女嫁入皇家,一時間權傾朝野,風頭無兩。
  不過,這外人瞧著風光,身為張家人卻知道這其中的滋味不是那麼好受。
  我這個張氏皇后乃是張家長房的嫡長女,是齊晟後宮唯一生下公主的,現在又身懷六甲,怎麼看都是聖眷隆重。可張三姑娘卻是張家二房的嫡女,眼下成了楚王妃,而明眼人都知道,楚王和皇上不是一條心的。
  一家的女兒嫁到了兩個陣營裏去,這樣一來,若是張家內部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大領導的話,那麼自個從內部就先分化了,誰還沒點私心?孩子怎麼也是自己生的貼心啊。
  每每想到這些,我就挺佩服齊晟的,同時也打消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念頭。這小子從不做無用之功,做什麼都是有目的的,若是指著在他這棵大樹下躲雨,早晚會遭雷劈,還是想法自個搭個房子的好!
  雲西那邊的戰事進行的挺順利,短短半年多時間,楊豫已是平定了雲西大部,看樣子明年春就能結束這場叛亂了。
  朝堂上形勢一片大好,皇家裏也是喜事連連。
  “大齡青年”楚王同志娶妻的熱鬧勁還沒過去,趙王府裏又傳出喜訊來,綠籬姑娘經過兩天一夜的辛苦,終於給趙王添了一個大胖小子。
  趙王很是興奮,向太皇太后來報喜的時候臉上還都是傻樂,一邊說一邊比劃著:“足有這麼大,一抱都墜手,小臉蛋子胖得把眼睛都擠成兩條縫了!”
  太皇太后高興壞了,一個勁地念叨“綠籬是個好丫頭”。
  我一聽孩子這麼大,卻很是同情綠籬,忙叫了寫意帶了大包的補品去探望產婦。
  寫意回來卻說產婦面色紅潤,精神極好,還特意把孩子抱出來給她看,小聲地說道:“就這樣的孩子,打死江氏她都生不出來!”
  聽了這話,我就知道自己是淡吃蘿蔔閑操心了,只要有江氏在一天,綠籬就會一直鬥志昂揚,別說只生一個,就是生一雙,有她那如虹般的氣勢,怕是也不在話下。
  只是有一點我十分不明白,綠籬與江氏哪來的這麼大的仇呢?
  皇家這一年進人又添丁,年節過得很是熱鬧。
  元宵節家宴的時候,我身子已是十分笨重了,只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齊晟見我這樣,便向太皇太后與宋太后請了辭,親自扶了我回興聖宮。
  因是十五,天氣又晴朗,天空中一輪明月照的四下裏一片亮堂,連燈籠都用不著打。我走了兩步就想著偷懶,與齊晟商量道:“能不能用步輦?”
  齊晟用手臂幫我撐著腰,笑道:“少發懶,吳嬤嬤交待了的,要你多走路。”
  沒法子,我歎了口氣,只能挺著肚子繼續往前晃悠。又走了一會兒,見後面的宮女內侍等人都遠遠地綴在後面,便輕聲問齊晟道:“什麼時候動楚王?”
  齊晟聞言沉默片刻,答道:“待楊豫從雲西回來。”
  我稍一思量就明白了齊晟的打算,楊豫那樣的大將,哪怕是手上沒了兵權,也是不能掉以輕心的,不如就放在自己身邊上還讓人放心一些。
  齊晟停了停,忽地說道:“你……別胡亂尋思。”
  我淡定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在哀嚎,眼瞅著就要風起雲湧風雲際會了,我能不多想嗎?哎?對了,“風雲際會”這詞能在這用嗎?
  
  二月裏,綠籬做足了月子,抱著孩子進宮來問安,從太皇太后那裏出來後就直接來了我的宮裏,先叫乳娘抱著小娃娃給我看了看,然後趁著寫意帶著乳娘去後殿給小娃娃餵奶,我跟前沒人的功夫,與我悄悄說道:“奴婢已經叫人去查過了,皇上之前倒是也近了那幾個人的身,事後也不曾賜過避子湯,只是不知道為何一直不見她們有孕。”
  我聽了心中越發地疑惑起來,按理說偶爾有塊地不好,沒有什麼收成也是正常之事,可連著這麼多塊地都光溜溜的連棵草都不長,那就不正常了。
  那邊綠籬臉上露出些失望之色,低聲說道:“之前奴婢還想著是不是皇上心中有娘娘,所以在別處只是做個樣子,沒想著到是真的都沾過身了的。”
  我聽了這話不由得笑了。齊晟怎麼說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人家黃氏幾個又是他名正言順的嬪妃,進這後宮就是為了給他提供服務的,憑什麼叫人家一塊耗著啊。
  這多不人道啊!
  綠籬觀察了一下我的臉色,又給我出主意道:“娘娘,不如咱們趁著這個機會,偷偷給黃氏幾個灌一碗紅花,徹底絕了後患得了。反正她們之前就一直不生,就算以後不生也不會怨到咱們頭上來。”
  她說得是一臉輕鬆,我卻聽得是心驚膽戰,若不是眼□子實在太笨重了,怕是都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綠籬啊綠籬,你說你一都做母親的人了,怎麼還能歹毒地這麼心安理得呢?
  我忙上前捂了她嘴,急道:“你快省省吧!斷人子孫是要損陰德的!”
  話剛說完,齊晟卻是從外面進來了。
  綠籬嚇得立刻站起身來,垂著頭給齊晟行了個禮,怯怯地叫道:“皇上。”
  齊晟冷淡地瞥了綠籬一眼,連理都沒理,直接問我道:“人呢?身邊怎麼連個伺候的也沒有?”
  這正合計著給人灌紅花呢,怎麼可能還叫人在一旁伺候著。
  我看齊晟臉色不太好,只得解釋道:“葳兒非吵著要看小弟弟,我嫌她鬧,就叫她們帶著兩孩子去後殿玩去了。”
  齊晟聞言只淡淡地點了點頭。
  綠籬小心翼翼地瞥了齊晟一眼,忙又屈膝行了個禮,說道:“臣妾出來時間久了,得回去了,先告辭了。”
  說完連自己的孩子都忘了,只顧著低頭沿著牆角往外溜。
  我哭笑不得,忙出聲喚住了她,提醒她帶著後殿的孩子一同回去。
  直到綠籬帶著孩子走了,齊晟臉色仍是不好,我無奈地看著他,勸道:“綠籬不過一個小姑娘,你一個大男人,至於和她一般見識嗎?”
  齊晟劍眉微鎖,默默看我半晌,問我道:“你還記得那年在張家園子裏醉酒那次嗎?”
  “記得啊。”我點了點頭,不就是第一次和齊晟酒後亂性那次嘛。
  看我答得隨意,齊晟臉色更黑,又問道:“那你可還記得醉酒後說了一句什麼?”
  既然是醉了酒,那醉話一定少說不了的,我這回認真想了想,也不記起來他問得是哪一句了,只得誠實地搖了搖頭。
  齊晟黑著臉,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說……綠籬,還是咱們倆……睡了吧。”
  這句話聽得我一愣,待反應過來,我的嘴已是下意識地半張著,合不上了。
  齊晟冷著眉眼走到我身前,想伸手摟我的腰,可我的腰實在太粗了些,他一雙手已經環不住了,最後只能一隻手扶在我的腰側,另只手上來輕抬了我的下巴,冷哼了一聲,問道:“你說,我沒殺了綠籬,是不是已經夠便宜她了?”
  “便宜,的確是太便宜她了。”我怔怔地答道,然後又急忙舉起手來指天發誓:“皇上,我和綠籬之間絕對清清白白的,她那小身板比江氏強得有限,就算我是男人,我喜歡的也是黃氏那樣的。你也都睡過的,還能不知道這其中的分別?那有料的睡起來多舒服……”
  齊晟額角的青筋又歡快地跳了起來,抬著我下巴的手往下滑了滑,虛虛地落在了我的頸間,恨恨說道:“張芃芃,我真想掐死你!”
  
  一進三月,興聖宮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各宮大佬又開始往我宮裏派穩婆,一看來人都挺熟悉,竟然還是上次我生葳兒時用過的。我樂了,心道這倒是好,人熟好辦事啊,別的且不說,就是湊一起打馬吊也順手啊,都熟悉牌風的。
  齊晟這回比較爽快,叫人收拾了一下大明宮裏的辦公物品,直接搬進了興聖宮。
  我瞅著江氏沒一塊跟過來,忍不住問他道:“用不用把江氏調過來伺候你?好歹也是用熟了的。”
  齊晟輕蔑地瞥了我一眼,“我現在不和你一般見識。”
  葳兒“咚咚咚”地從後殿跑了過來,撲到了齊晟懷裏,叫道:“父皇!”
  齊晟將她舉了起來,叫她坐在自己臂彎裏,眉眼帶笑地問她:“今天聽母后話了嗎?”
  葳兒努力地點頭,然後轉頭指著我的肚子大喊:“弟弟,弟弟。”
  齊晟更高興,用額頭去頂女兒,笑著問:“葳兒想要弟弟?”
  葳兒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仍是點頭,嘴裏不停地叫:“弟弟,弟弟。”
  寫意在一旁就笑著湊趣,說道:“小孩子的話最准了,娘娘這回一定會生個小殿下。”
  快拉倒吧,一歲半的孩子,知道個屁的弟弟妹妹啊,還不是你們教的。
  我不屑地瞥了瞥嘴,撐著腰站起身來,拉著葳兒的手問:“葳兒想要妹妹還是弟弟?”
  葳兒叫:“弟弟,弟弟。”
  我又換了種問法:“葳兒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葳兒又毫不猶豫地叫:“妹妹,妹妹。”
  我不屑地看向齊晟,“哪,看到了吧?她哪里懂什麼弟弟妹妹,她只會重複你後面兩個字而已。”
  齊晟看看我,又看看懷裏的女兒,忽地失笑出聲,親了親葳兒的臉蛋,又出其不意地湊過來在我臉上啄了一口,低聲笑道:“弟弟妹妹都好,又不著急,一個個慢慢來。”
  我一愣,邊上的寫意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怕我惱,忙使勁地低下了頭。
  齊晟將手上的葳兒交到乳娘懷裏,轉過身來扶著我往床邊走,問:“這兩日小傢伙踢騰得可還厲害?”
  我搖了搖頭,最近肚子明顯往下走,裏面的小娃娃也消停了不少,照吳嬤嬤的說法是左右不過這幾天的功夫了。
  果然,三月十二夜裏,我的肚子忽地就發作起來。
  齊晟就睡在我身邊,最先驚醒過來,忙湊上前急聲問我道:“怎麼了?”
  我先將最初的陣痛忍了過去,這才淡定地與他說道:“可能是要生了。”
  齊晟怔了一怔,然後立刻就不淡定了,連衣服也顧不得披,一下子竄到了床下,扯著嗓子叫道:“來人,來人!”
  這一來人不要緊,殿內呼啦啦就湧進了一群的人來。
  幾個穩婆早就是全天候待命的,上前給我簡單地看了看,吩咐宮女將我往產室裏扶。結果宮女們剛圍上來,還不及伸手,卻被齊晟三兩下都給扒拉開了。他從床上一把抄起了我,直接將我往產室裏抱。
  我生怕他一緊張再失手摔了我,嚇得忙摟緊了他的脖子,安撫他道:“別緊張,別緊張,先生不出來呢,再說貨在我肚子裏,你再著急也沒用。”
  誰想齊晟卻不領情,很是惱怒地橫了我一眼。
  產室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齊晟剛把我在產床上放下了,就被穩婆請了出去。臨走前,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用著自以為鎮定的語氣與我說道:“別怕,我會一直在外面守著你。”
  他那裏說的煽情,我不好繼續無動於衷,只得也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有你在,我不怕。”
  齊晟得了我這樣一句話,終於松了我的手,心滿意足地出去了。
  說實話,看著他寬闊堅實的背影消失在殿門之外,我心裏竟然還真有那麼點悸動,不過還沒來得及咂摸咂摸這滋味,腹部又是一陣抽痛襲來,於是,我也就顧不上體會這感覺到底是心悸還驚悸了。
  不過,生孩子這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就比生葳兒的時候快了不少,就連中間的加餐都比上次少了一頓。
  第二天正午時分,我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六斤九兩的男嬰,母子平安。
  穩婆將孩子抱出去給齊晟看,齊晟很是高興,重重賞賜了興聖宮裏的所有工作人員,就連太皇太后派過來問信的小內侍
  都得了十兩銀子。
  我人還躺在產床上,聞言恨恨地拍了拍床板。這廝太不會過日子,眨眼工夫就送出去了幾千兩白花花的雪花銀,真是一敗家爺們!
  寫意過來給我掖了掖了被角,輕聲勸道:“娘娘,合上眼眯一會兒吧。”
  折騰了這半日,我身上早已是又累又乏,可我卻仍是堅持著搖了搖頭,吩咐她道:“你叫人把孩子抱進來給我瞧瞧。”
  寫意應聲而去,片刻之後卻是齊晟抱了孩子進來。見我看他,他的嘴角上綻開一個極明亮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到了我的懷裏,輕笑道:“看看,是不是像我的地方更多?都說像我呢。”
  他那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叫我很看不過眼,不過就是大夥的恭維話罷了,他倒是當真了。
  小燕子剛被乾隆認了女兒的時候,令妃那一夥子人還說小燕子和乾隆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呢!可結果呢?小燕子和乾隆有半毛錢的關係嗎?白白叫人家小燕子她娘擔了虛名。
  齊晟伸出手指輕輕地碰觸小娃娃的臉蛋,忽地低聲說道:“齊灝,就叫齊灝。”
  我這裏聽得一怔,還沒反應過來是哪個字,齊晟那裏已是拉了我一隻手過去,用手指在我掌心裏慢慢地寫著這個“灝”字。
  他用的力道很輕,就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指尖若即若離地從掌心劃過,每一下都仿佛撓在了人的心尖上,叫人心裏也跟著癢癢的。偏他自己面色端凝,一筆一劃的,寫得極是認真。
  好半晌,他才寫完了這個字,然後抬眼看我,問道:“好麼?”
  手掌心裏還留著麻麻癢癢的觸感,我有些愣愣的,聽他問才反應過來,心想虧得這孩子不用去參加什麼考試,否則你這裏寫一個名字,人家都做完兩道選擇題了,鐵定栽倒在起跑線上了。
  齊晟還在看著我,我說道:“我還以為你還得在草木茂盛的道上一直走到黑呢。”
  他微微挑眉,一雙眸子隱含笑意,亮晶晶地,清亮無比,“你也知道‘葳’字的意思?”
  多新鮮啊,就算我不知道,還不興我查字典嗎?
  我下意識地撇了撇嘴,齊晟卻是笑了,叫乳娘把新鮮出爐的齊灝小朋友抱走了,然後仔細地扶著我躺下了,柔聲說道:“你好好睡一覺吧。”
  我立刻從諫如流地點了點頭。這就好比辛苦加班趕了個通宵,工作終於圓滿完成了,不管多困多累,也熬到大老闆來慰問過了,是時候爬床上補覺去了。
  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齊晟不在殿內,說是雲西那邊又來了人,他不方便在我宮裏接見外臣,又回大明宮去了。
  我琢磨了一琢磨,乾脆就打著方便齊晟處理政事的旗號,叫人把他的東西都收拾了收拾,打包送大明宮去了。
  寫意苦勸我:“娘娘這是何必呢,別人求這樣的恩寵還求不來呢,娘娘何苦要把皇上往外推。”
  針對她這種小言情的調調,我再一次對她進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義正言辭地指出我是皇后,後宮之主,首先自己就不能壞了規矩。生產前齊晟長住在我宮裏是情有可原,還可以往帝后情深上靠一靠,可這都生產後了,再靠就靠過線了,成皇后專寵了,又該給禦史們找麻煩了。
  什麼事情都是過猶不及,我得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風格,堅定不移地走職業皇后的路線。
  再者說,身為皇后,皇帝的敬重比寵愛更有用,也更能長久。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我沒和寫意說,那就是我自己做月子都快要做崩潰了,若是扯著一個齊晟在身邊,兩人非得一塊產後抑鬱了不可!
  
  東西搬入大明宮後,齊晟那裏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很是平靜地在大明宮住下了,夜裏還召了王昭容去侍寢。
  這事在宮裏引起了極大的反應,消息也光速一般傳播著,估摸著那邊王昭容也就剛上了齊晟的龍床,這邊消息已是傳到了興聖宮。
  我一直認為後宮女人這種把焦點都放在齊晟下半身的做法不可取,要知道男人上半身和下半身向來就是兄弟的關係,親密無間,卻從不隸屬。
  可惜女人們從來想不明白這點子事兒。
  於是,我這坐月子的還沒抑鬱呢,寫意這伺候月子的卻先憂鬱了。
  我其實挺明白她這種小姑娘的心思,她一直期冀著能在我與齊晟的身上看到一個“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的愛情童話,來滿足她少女心中的粉紅色夢想。
  寫意,還有以前的綠籬,後宮中有很多這樣年紀輕輕充滿幻想的女孩子。她們聰慧,卻又稚嫩,總是幻想著這世間能有一份最真摯的感情,會有一個男人可以愛一個女子如生命。
  哪怕這個女子不是她們自己,哪怕她們只是這份感情中的一個看客,可她們依舊會被深深地感動。然後,用這份感動支撐著自己的情感,在這個吞噬著女子青春與血肉的後宮中一日日熬下去。
  可生活從來都不是童話。
  就這樣胡亂尋思著,我忽地就覺得自己現在太矯情了,連心理活動都要用這麼文藝小清新起來了。我不由得歎息了一聲,暗道這孩子生多了果然沒有半點好處。
  “要不得,要不得啊……”我自言自語地念叨了兩遍,翻了個身過去繼續睡我的塌心覺。
  睡到半夜,半夢半醒間就覺得身後有個人貼了過來,將我摟進了他的懷裏,緩緩收緊。
  後宮裏,估計也就有皇帝敢在這個時候爬皇后的床。
  我心裏倒沒覺得害怕,只微微有點詫異,眼皮又沉重,也懶得回頭,只迷迷糊糊地問他:“怎麼這回子過來了?王氏呢?”
  身後的齊晟沒有說話,卻把下巴輕輕地擱在了我的肩上。
  我一半大腦還在睡夢中,口齒不清地嘟囔:“這樣不好,哪有睡一半跑的,快回去吧。”
  齊晟一陣沉默,忽地低聲說道:“沒意思……挺沒意思的。”
  我困的暈沉,也沒多想,隨口就說道:“沒意思就換人,實在不行再選些新人……”
  話未說完,就覺得攏在我腰間的手臂懲罰性地又緊了緊。
  他這樣一勒,總算把我的睡意勒走了幾分。
  我就覺得自己這皇后做得真特麼不容易啊,平日裏勞心勞神不說,辛辛苦苦生個孩子,連個產假都休不安生。我調整了一下表情,回過頭去,鄭重問他道:“會不會是最近壓力太大了?不行就叫太醫給看看,吃幾服藥。”
  齊晟的聲音裏帶上了幾分惱怒之意,“張芃芃,你非得氣我是不是?”
  我很識時務地閉了嘴,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鬆一些,然後自動自覺地在他懷裏找了一個比較舒適的位置,“睡吧,我這還坐月子呢!”
  齊晟沒再說話,卻是低低地歎了口氣,過了半晌後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想動手了。”
  我強忍著沒讓自己的身體表現出僵滯等狀況,又緩了片刻,覺得自己可以完全操作聲線的時候,這才平靜地說道:“動吧,只要別扣謀逆的罪名就好。”
  一旦和謀逆扯上關係,那就是牽連廣泛,落頭無數。
  齊晟沉默良久,輕聲答道:“好。”
  
  五月初,楊豫率軍大破雲西叛軍主力,獲其雲西王、妃、世子、郡主以下三十餘人,並寶璽、符敕金牌、金銀印諸物,至此,雲西完全併入南夏版圖。捷報傳至盛都,舉國歡呼,齊晟封楊豫為平西侯,並在在其諭中,讚譽楊豫可比麥帥。
  八月,楊豫奉命回京,齊晟賜其良田千頃,黃金美眷無數,連皇家在翠山的一個莊子都賜給了他。一時間,楊氏一族在盛都炙手可熱,身為楊豫幼子的楊嚴也跟著水漲船高,年紀輕輕就被封了侯。
  楊嚴行事越發地驕縱倡狂起來,竟明目張膽地來興聖宮看我。
  我現在已是徹底淪落成了家庭婦女,到哪里去都是懷裏抱著一個齊灝,手裏扯著一個齊葳,就差肚子裏再揣著一個了。
  楊嚴很是不屑地看我,譏笑:“你還能混得更沒出息一點嗎?”
  我沒搭理他的挑釁,徑直走到了院中的樹蔭下坐下,先叫乳母領走了齊葳,又吩咐寫意去給沏茶,然後一邊逗弄著懷裏的齊灝,隨意地問楊嚴道:“你怎麼想起來我這裏了?”
  楊嚴挑眉,“若是不來,這場戲怎麼會真?他又怎麼會信我楊家猶不知大難臨頭!”
  瞅著他原本一沒心沒肺、時時犯二的少年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個句句帶刺的憤青,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默了一默,才問道:“最近過得如何?”
  楊嚴斜著個眼睛看我,似笑非笑地問道:“難道你不知道我現在是盛都最搶手的單身漢嗎?我家裏的門檻都要被媒人踩壞了。”
  見他如此,我心裏也不禁有些悲哀,外人瞧著熱鬧,可眼下的熱鬧不過是齊晟故意製造的一個假像,很快,這一切都要以一種慘烈的形式破滅在世人面前。
  最殘酷的是楊家人明知道前面就是萬丈深淵,卻不得不繼續走下去。
  楊嚴仰起了頭,目光有些空洞地看著樹頭仍茂盛著枝葉,似自言自語地問道:“你說這樣做對嗎?拿著我楊家上下十幾口人的性命去賭一個口頭的約定。”
  我想了想,答道:“礙著麥帥的聲望,他也不敢傷你們的性命。而且,別忘了還有我呢,總不能叫你們家死人的。”
  “你?”楊嚴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就憑你一個接一個地給齊晟生孩子?”
  我拿眼瞪他,這不才生了倆嘛,什麼叫一個接一個地生?
  楊嚴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有的時候我真的不懂你們,你,九哥,還有我爹,尤其是九哥和我爹,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拿身家性命去賭這樣危險的一個局,若換做了是我,我寧可玉石同碎,拼死一搏,也不會這樣委曲求全。”
  我看著他那張年輕而張揚的面容,低低地歎了口氣,“其實,他們也選擇了拼死一搏,只不過是另外一種形式罷了。先置之死地而後生。”
  楊嚴聽了卻是冷哼了一聲,說道:“若我不先發制人,終必為人所制,置之死地而後,等死耳,不如速發難。”
  那邊寫意已是端了茶水過來,恭敬地把茶杯放到了楊嚴的手邊。
  我瞄了一眼寫意,心中忽然起意,便笑問他道:“你說現在很多給你說媒的?”
  楊嚴點了點頭,“挺多。”
  我又問:“可有中意的?”
  楊嚴搖了搖頭。
  我便指著侍立在一旁的寫意,笑著問他:“你看我身邊這個丫頭怎麼樣?”
  楊嚴臉皮厚得出名,聞言竟然真的抬頭去細細打量寫意,一下子把寫意瞧得又羞又窘,使勁地低垂著頭,恨不得能咬上自己胸脯子一口。
  偏楊嚴打量完了,還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答我道:“挺好。”
  寫意羞得連耳朵都是紅的了,再待不住了,匆匆沖我曲了曲膝,躲流氓一般倉惶地退了下去。
  楊嚴看著寫意的背影,嘴角勾了勾露出一絲譏誚,然後又轉頭看我,問道:“你說我現在是不是真該娶個媳婦了?到時候事發的時候,也能朵拉一家子進來,人多熱鬧啊!”
  我笑了笑,“行,你現在看著哪個不順眼,你就去娶他的閨女好了。”
  楊嚴嘿嘿冷笑一聲,說道:“那我最該娶的就是你的瑋元公主了!”
  瑋元公主是葳兒的封號,只聽這名字的寓意就知道她在齊晟心中的地位。
  我自認為開明的家長,一直覺得年齡不是問題,更別說我自己這裏連性別跨過去了。聽他這樣說也不覺得惱怒,只隨意地聳了聳肩膀,答道:“無所謂,只要你能堅持鍛煉身體,保持身心健康,待二十年後葳兒若是願意嫁你,我是不會棒打鴛鴦的。反正丈母娘看女婿,總是越看越好的。”
  說完了就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他。
  楊嚴被我噎住了,一張俊臉跟調色板似的,先是漸漸憋得通紅,然後轉青,最終終於變成了白,怒道:“你這樣的母親,真是少見!”
  我笑了笑,高聲招呼宮女過來給楊嚴換茶水。
  趁著宮女還沒過來,楊嚴從矮凳上站了起來,彈了彈自己的袍角,用陰森森的語氣威脅我道:“你也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我盼你守諾,否則,我定然不會放過你。”
  我頭也沒抬,只用腿顛著懷裏的齊灝,嘲道:“什麼手段?上樹的還是爬牆的?”
  “你!”楊嚴想發火,卻又忍下了,彎下腰來歪著頭瞅著我,臉上已是恢復了笑嘻嘻的神態,道:“我就把你從這宮裏偷出去,再丟進宛江裏,叫你順著江水漂上百八十裏。”
  我就想起那次在宛江落水的事情來,忍不住輕輕地打了一個冷戰。
  楊嚴覺得自己總算是找回了場子,哈哈大笑了兩聲,揚長而去。
  
  十月,正當楊家在盛都風頭正盛的時候,有禦史參楊豫驕傲自滿,蓄養莊奴,搶佔民田,欺壓百姓,暴虐兇橫。齊晟一連壓下了十幾道摺子,沒想到不僅沒把此事壓下去,反而引起了禦史們的強烈反
  彈。
  十月十一,最早彈劾楊豫的兩名禦史突然在家中被殺,此案立時震驚了朝廷內外。十月十三,都察院左、右都禦史帶領著手下百十號兄弟,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大明宮含元殿外,一撩袍角齊刷刷地跪在了大明宮宣政殿外,要求齊晟徹查此案。
  迫于文官體系的壓力,齊晟只得命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會審此案。
  這一審可不要緊,非但條條線索都直指平西侯楊豫是殺人洩憤的幕後黑手,更是將楊豫之前在軍中的不法行徑都扯了出來,貪墨軍餉,擅自罷免、提拔軍官,獨斷專行……罪名越加越多,很快,就又順著線索摸到了和楊豫幼子來往密切的楚王身上。緊接著,就連楚王的岳家靖陽張翎都受到了牽連了進去。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都有些傻了,大夥雖然誰也沒說,可心裏都明白這根線若是再繼續搗下去,後面就該是兵部尚書張放。而張放的兩個女兒,一個嫁入了軍中另一巨頭賀家,另外一個則嫁給了當朝皇帝齊晟。
  除非大夥有心把我這個皇后連根拔起,否則,這事是真不能再往下查下去了。
  估摸著都察院那幫子禦史們最初跪宮的時候也沒想到此事會發展到如此地步,一下子把軍中三大家都扯了一個齊全,再算上我這個皇后,好嘛,打一桌麻將正好,連楚王都沒上桌的資格,只能在一旁幫著看牌。
  據說都察院左都禦史急得嘴上都長泡了,大理寺卿比他也強不了多少,每天一梳頭都大把大把地掉頭發,眼瞅著就要成半禿了。
  綠籬進來和我說這些的時候,神情雖看著輕鬆,可一些下意識的小動作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到後面可能自己也覺得這樣強顏歡笑實在辛苦,索性沉了臉,有些焦躁地問我道:“娘娘,皇上會不會借著這事徹底把家裏打壓下去?若是一扣上謀反的帽子,非但家裏人都要死,就連娘娘也要受到牽連。”
  我懶洋洋地半躺在寢殿的軟榻上,漫不經心地答道:“他現在又不想廢後,不會往謀反上扯的。”
  只要不是謀反的罪名,那麼這場看似震天撼地的大案最後只能落得個雷聲大雨點小。
  楊豫乃是麥帥長子,就是瞧著成祖的面子,齊晟也不敢殺麥帥後人。所以,楊家是無事的。
  茅廁君是齊晟的親兄弟,宋太后的獨子,他若是敢殺茅廁君,宋太后就能去大明宮的含元殿上吊去,更別說宋太后手中還攥著先帝留下來的不許齊晟殘害手足遺詔。如此一來,茅廁君也是死不得的。
  剩下的就是被牽連的張家了,張家有我這個生育了齊晟嫡長子的皇后,若齊晟不想廢後的話,他也不能打殺張家。
  掰著手指頭這麼一算,覺得齊晟其實也挺憋氣的,這麼多心腹大患好容易一網都抄了進去,卻礙於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一個也殺不得。
  有的時候我就會想,若我是齊晟,我會怎麼辦。
  估摸著我沒齊晟這個忍功,也不會像他考慮這麼多,十有□會一咬牙,心一橫,徹底解決了這些心腹大患,管他什麼麥帥不麥帥,去他大爺的孝道遺詔,都先滅了再說!
  果然,案子查到張翎身上便停了下來。
  三司會審之後將奏報呈給了齊晟,滿篇子的罪狀大大小小琳琅滿目,就連張翎部將強娶了個寡婦都提到了,唯獨不見“謀逆”兩字。
  案子查完了,剩下的就是怎麼判了。
  楊豫雖有人命在身,可他也有軍功,最後判了個削爵奪券,一家子給遷去了嶺南。
  茅廁君由楚王降為郡王,罰了三年的薪俸。
  至於張翎那裏,更好說了,直接從軍中開除,永不起複。
  這個結果,雖然比茅廁君預料的壞了許多些,不過倒也算是沒偏離了大方向。這一番折騰,直到來年三月,這場轟轟烈烈的“禦史被殺案”才落下了帷幕。
  
  三月十二便是齊灝的一周歲生日。
  由於之前的“禦史被殺案”牽連太廣,朝中有事沒事的大臣都跟著打了小半年的官司,齊晟自己好像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想著借著這個機會緩和一下朝中的氣氛,便下了旨意要大辦皇長子的生日。
  我其實是很喜歡這種熱鬧的,可礙于皇后的名聲,卻又不得不故作賢良地去大明宮勸齊晟要節儉,萬萬不能大操大辦齊灝的生日宴。
  齊晟正站在書案前臨帖,聞言只抬眼瞟了我一眼,問:“你真這樣想?”
  我一貫堅持“小事上要說大實話,大事上要扯小瞎話”的原則,聞言搖了搖頭,答道:“我也想辦的熱熱鬧鬧的,最好再來個大赦天下,叫大夥都知道灝兒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齊晟輕輕地嗤笑了一聲,“這不就得了。”
  我也跟著打了個哈哈,主動地走到一旁幫他研磨,嬉笑道:“不都是為了應付名聲嘛。我也就來這麼一趟,和你這麼一說,你聽就聽,不聽我更高興。”
  齊晟停了筆,抬頭看我,過了一會兒後突然說道:“我想立灝兒為太子。”
  我聽了這話卻是真的心中一驚,想也不想地說道:“別,這事還是算了。”
  齊晟仔細地打量我,問:“這是真話還是假話?”
  我打算走以情動人的路線,正色道:“你也是做過十多年太子的,你還不知道做太子的滋味嗎?若說太子妃是天下最難做的,那麼太子就是天下第二難做的,何必叫灝兒去受這個苦。”
  齊晟挑高了眉峰,“你覺得太子妃比太子還要難做?”
  我對於他這種抓不住句子重點的行為已經習慣如常了,也不理會,只是說道:“皇上眼下年青力壯,以後若是能遠酒色勤鍛煉,早睡早起少勞心,估計再活個四五十年是不成問題的。”
  這話估計還算中聽,齊晟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又說道:“那就是說若是現在立灝兒為太子,他這個太子就要做到四五十歲,你可見過有哪個太子能熬得過四五十年?”
  齊晟靜靜地看著我,不發一言。
  “他現在還太小,不知道以後會長成什麼樣子,是不是真的有才能擔起這個江山。”我停了停,垂下了眼簾,才又繼續說下去,“而你又太年輕,以後還會有越來越多的兒子,也許就會有一個比灝兒更得你的喜愛,到時候,你要怎麼辦?你又要灝兒怎麼辦?”
  齊晟還是不說話,我沒看他,也不知道他此刻會是個什麼表情,只能揣測著他的心思,然後又低聲說道:“皇家裏,父子相忌手足相殘的事從來都不少,我的前半生已經見識過了,後半生不想再看到這些。”
  過了許久,才聽得齊晟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
  果然,齊灝的周歲生日雖然辦的風光,卻沒有提及儲君之事。其後沒幾天,我再去大明宮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一向堅守崗位任勞任怨風雨不誤十幾個月如一日的小江同學竟然不見了。
  小內侍湊在我身邊,十分恭敬地彎著腰,小聲說道:“是皇上叫人送走的,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把蘇姑娘送去了哪里。”
  這個小道消息叫我很是吃驚,忍不住問道:“好好的,怎麼就送走了呢?還回來嗎?”
  小內侍小心地瞄著我的面色,說道:“奴婢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要不皇后娘娘問一下皇上?”
  我問?我有什麼立場問?人家江氏又不是編制內的,薪水從不在我這裏領。再說我能怎麼問?問江氏這是臨時休假還是長期內退?有補償金沒?以後還給交三險一金嗎?
  一旁的小內侍還用眼角瞄著我,我隨意點了點頭,待見到齊晟的時候,卻裝作不知道這事一般,提也沒提。
  齊晟也沒提這件事,只是說道:“灝兒以後漸漸大了,不能叫他長於婦人之手,從明日起,每日裏你都帶他過來,我要親自教養他。”
  齊晟這種“教育要從娃娃抓起”的想法是好的,可做法卻有些叫人不敢苟同,人家上個幼稚園還得滿了三周歲才收呢,你就叫一個剛滿周歲的小娃娃每日裏過來學習政務?
  我有些哭笑不得,可他說的十分認真,不帶絲毫玩笑模樣,只能點頭應下了。
  第二日,齊晟果真就派了小內侍來興聖宮催我。我沒法子,只能硬著頭皮抱著齊灝去大明宮點卯。
  齊晟接見朝臣的時候,我就抱著孩子在屏風後聽著。他批閱奏摺的時候,我抱著孩子在禦榻上坐著陪著。
  剛開始的時候,齊灝不熟悉這個環境,表現的十分乖巧,就老實地在我懷裏坐著。可沒兩天,他就再不肯老實地坐在我懷裏了,非要擰著小身子下來,然後踉踉蹌蹌地往屏風外面跑。
  齊晟正在外面聽吏部、戶部的幾位官員奏事,我哪里敢叫他跑出去,只能拎著他的衣領把他扯了回來。誰知這下可惹了大禍了,齊灝瞪了我片刻,委屈地撇了撇嘴巴,下一秒就放聲大哭起來。
  我這裏怎麼哄也哄不住,正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用手去堵他的嘴的時候,齊晟就從屏風前繞了過來,把他抱了出去,一面放在膝上輕聲地哄著,一面神色自如地吩咐戶部尚書接著說。
  我還坐在屏風後,外面眾人是什麼表情看不真切,不過戶部尚書說話明顯不像剛才那麼順溜了。
  再後來,事情就漸漸變成了齊晟抱著孩子在屏風外接見朝臣,我獨自一人在屏風後認真聽講。頭兩回的時候,朝臣們還都有些驚愕,漸漸地,也就都淡定了。
  這般月餘的時間過去,齊灝長沒長見識我不知道,我卻是把朝中一些事務都聽熟了。齊晟偶爾犯懶的時候,我都幫著他念摺子了。雖然斷句還是不太利索,不過齊晟大都能聽明白,然後閉著眼念出批復來。
  我就手抓毛筆,在紙條上歪歪扭扭地記下來,然後夾入奏摺裏,等著齊晟自己再謄一遍。
  齊晟第一次看到我寫的字時候,半晌沒說話,然後指著紙條面無表情地問我:“你這是寫得什麼?”
  我一時不知道他是嘲笑我字寫的爛,還是不認識這些簡筆字,想了想,才答道:“這叫簡筆字,是你們用的繁體字的簡化體,你不覺得這樣的字更簡單易學嗎?”
  齊晟仔細地看了看我寫的字,不置可否,卻是說道:“以後別寫這樣的字,叫人看到了不好。”
  我點頭應了,可等下一次寫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就寫了簡體字。
  如此幾次,齊晟便怒了,也不在軟榻上躺著了,起身走到我身邊親自監督著我。
  我抓著毛筆立在那裏,筆尖上的墨汁都滴下來了,也沒能寫出一個字來。
  齊晟斜著眼瞥我,問:“怎麼了?”
  我腦門子上都冒汗了,吭哧半天,十分不好意思地答道:“不會寫。”
  齊晟納悶:“不會寫什麼?”
  我摸了把汗,答:“繁體字,沒學過,不會。”
  齊晟詫異地看著我:“你剛才讀得時候不是都認識嗎?”
  我答:“看著模樣都覺得眼熟,就蒙著念了,秀才認字認半邊嘛!”
  齊晟看著我,終於無語了。
  從那以後,我就又多了一個活,齊晟坐著批摺子的時候,我就在一旁站著練大字。如此以來,我每日裏大部分時間都要待在大明宮,有的時候齊晟政務繁忙,我還要跟著一同加班到深夜,順便也就宿在大明宮了。
  我初步算了一算,自己眼下除了擔著後宮大總管的差事,還幹著機要秘書與生活助理的活,時不時地還要陪一陪睡……我這也算是身兼數職了。
  勞累之余,我越發地思念起江氏來,想江同學可真是個有追求有最理想,踏實肯幹的好同志,她若是還在大明宮的話,齊晟許就不會這樣把我當牲口使了。
  五月裏,來自江北的奏報忽地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來自軍中。我隱約感覺到齊晟對北漠動手的時間快到了。
  一日,我陪著他加班到了深夜,待又床上和他做了一番體力活之後,這才趁其不備地說道:“我想回興聖宮。”
  齊晟氣息還有些不穩,過了片刻才問道:“為什麼?”
  我用薄被掩住了胸口,抬起身來看他,答道:“因為我是皇后啊,得統領六宮啊,整日裏待在前朝算什麼事?昨日裏黃氏與李氏因為兩匹布吵起來了,想找我評理呢,結果被人攔在大明宮外愣是沒進來。兩人轉身又哭著去了太后那裏,這才把布分利索了。”
  齊晟側著頭靜靜地看我,我毫不避讓地和他對視。
  沒一會兒,我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推了推他,笑道:“練什麼對眼啊,帳子裏這麼黑,連個眼神都看不清,媚眼都白拋了!”
  齊晟也悶聲笑了起來,將我拉倒在他的胸口上。他的胸膛寬厚結實,因為在笑而微微震動著,好一會兒,這震動才停了下來,又過了半晌,才聽得他低聲說道:“我要去打北漠,這是成祖的遺志。”
  我身體不受控制地一僵,胸腔裏的心臟卻是激烈地跳動起來。為了不被他察覺,我連忙用手撐著他的胸口,微微分開了兩人貼在一起的身體,澀著嗓子問他道:“你要親征?”
  齊晟沒說話,卻把手掌輕
  輕地覆在我的背心處。
  我的心臟跳得如同擂鼓,偏生身子不敢移動絲毫,只能任他溫熱乾燥的手掌貼在與我的心臟只隔了一層骨肉的地方。
  昏暗之中,隱約地看到齊晟的嘴角好似輕輕地勾了勾,隨後緩緩說道:“別怕,萬一我回不來了,你就扶持著灝兒登基,正好全了你做太后的念頭。”
  明明是玩笑似的語氣,可這短短十多個字,卻字字都似悶雷一般炸在了我的心頭上。我的心臟還沒出息地擂著鼓,大腦上的每一根弦卻都是繃成了鋼線一般,下意識地乾咽了一口吐沫,就琢磨著得說出幾句什麼來好好表白我的忠心。
  黑暗中,他的視線像是無形的利劍,簡直能直接洞穿人的靈魂。
  我張了嘴半天也沒能出聲。
  他說這話顯然不是臨時起意,那之前叫我大明宮陪他處理政務,算是試探,還是崗前培訓?
  而他現在又需要我什麼樣的答案?
  這樣思考著,激烈的心跳卻是漸漸地平復了下來,我鎮定地問道:“若是老九不服怎麼辦?”
  齊晟輕巧巧地吐出一個字來:“殺。”
  嗯,回答的真是一貫的言簡意賅啊!
  我崇拜地看著他,驚歎道:“好主意!果然好主意!問題是……怎麼殺?”
  齊晟又笑了,用手輕輕地撫著我後背,答道:“我幫你殺,在把權杖交給你之前,我會替你把杖柄上的棘刺都除了。”
  我心中莫名地一驚,面上卻強撐著笑,輕鬆說道:“嗯,不過,你可別把整根權杖都給我打磨的光溜溜的,那樣抽別人也不疼了。”
  齊晟想了想,點頭:“好。”
  我覺得不管他信不信,這會子怎麼也得給他煽煽情才好,於是便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裏,憋了半天氣後,啞聲問他道:“不能叫別人帶兵去嗎?”
  齊晟的手順著我的脊背緩緩往上,摸了摸我的發頂,然後又用手指隨意地繞著我鬢角的一綹頭髮,輕聲答道:“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了。”
  他說的倒是實話。
  同成祖一輩的老帥們基本上都已經被閻君請去和花酒了,就是有那麼一兩個落下的,也都七老八十指望不上了。
  子一輩裏,楊豫有帥才,卻不能用,張翎前一陣子剛被齊晟拉下了馬,剩下的薛家莫家之流,猛將倒是不少,但是卻都挑不起主帥的擔子。
  至於孫子輩上,都還太年輕,大多是孔武有餘而謀智不足,又無資歷,更不敢用。
  算來算去,倒還真是齊晟自己最合適。他幼習兵法,有很高的軍事天分,深得成祖喜愛,親自帶在身邊教養。爺孫倆閒暇之餘除了對著沙盤推演戰法之外,時不時地還要帶著人馬去西胡草原上實踐一把,很遭草原人民的痛恨。
  直到後來先皇繼位,草原人民這才過上了安生日子。
  先皇是個文化人,一心只想發展經濟文化,雖然礙著成祖的面子不得不立了齊晟為太子,心中卻是不大瞧得上他這種好武的人。
  齊晟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得父皇喜歡,索性也就不在他眼前討人嫌,經常自請去北疆巡邊,一年裏得有七八個月在江北各個軍營裏廝混,對江北,對北漠都熟悉無比。
  他自己為帥親征北漠,只要別犯趙括趙大哥的毛病,倒是比別人都合適些。
  黑暗中,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躺了一會,氣氛剛有點靜謐的味道,就聽齊晟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問我道:“捨不得我?”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我給難住了。
  我若答“不捨得”吧,估計他會不信,可我若答“捨得”吧,估計他又得不高興。我左右思量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直接回答的好。
  我從他懷裏抬起頭來,半真半假地說道:“我們兩個走到今天,連孩子都生倆了,若再說互不相干,那純屬矯情得找抽了。你對我有防備,我對你有戒心,這很正常。信任不是靠言詞來維繫的,日久見人心才是正理。你要去親征,我不攔你,我會好好替你守著這盛都。你回來,我還接著給你做皇后。可若是你真回不來了,我也不說那些什麼同生共死假話糊弄你,我只會好好守著葳兒和灝兒,皇位能保則保,不能保我就放手,什麼都不如活著重要。”
  齊晟聽了半晌無語,終哭笑不得地歎道:“你就這麼沒有氣節?”
  “氣節?”我笑了,故意沖他臉上吹了吹氣,“我要有那東西,早吊死八百回了,現在還能和你躺一張床上?”
  這一回,齊晟沒笑,只認真地盯著我看了片刻,然後輕聲說道:“累了一天了,睡吧。”
  我乖順地伏在他的懷中,心中卻在暗罵:睡個毛啊!今天晚上這麼刺激,大腦早興奮起來了,能睡著才是怪!
  過了沒一會兒,又聽得齊晟問道:“睡不著?”
  我默了默,輕輕地“嗯”了一聲。
  齊晟就笑道:“我也是,既然這樣,那就先別睡了,再來一次吧!”
  話還未完,人已是翻身覆了上來。
  最初時我沒多大興致,不過轉念一想若是他真的被茅廁君長留在了江北,我這裏少不得就要守寡,到時候就是再想睡個男人都不容易了。如此一想,我隨著也跟著熱情起來,兩人足足折騰到快天亮,這才睡下了。
  五月裏,齊晟果然宣佈要北巡。
  帝王巡邊本是大事,可由於成祖對北疆防務太過重視,三年兩頭就要跑一趟江北,以至於這事也沒人把它當作大事了。
  到了先帝這一輩,他比較偏愛江南的靈山秀水,不太喜歡這種粗獷風格的“北疆雙騎一月遊”。無奈老爹留下來的規矩又不好破,苦捱了兩次之後靈機一動換了個方式,將北巡改成了皇帝出錢皇太子出力。
  齊晟身為皇太子,一共代帝北巡過三次,最後一次北巡時被趙王兄弟陰了一把,差點在宛江翻了船。
  那個時候我還是太子妃張氏,白天先拉著楊嚴橫渡了大半個宛江,夜裏又拽著楚王齊翰漂了整整一個九曲峽,搞得我後來見著活水就發怵。
  這回是齊晟登基之後的第一次北巡,聲勢自是比以前做太子的時候大了不少。不過除了少數的幾個重臣知道他這次是借“北巡”之名行“親征”之事外,其餘的人只當齊晟又搞公費旅遊,都沒怎麼太在意,甚至還有禦史抨擊齊晟北巡是勞民傷財之舉。
  蒼蠅雖不咬人,可它煩人啊!
  我將一遝子奏摺遞給齊晟看,問他:“就不能想個法子叫這夥子人閉嘴?”
  齊晟隨手翻了翻就扔在了一邊,笑道:“他們叫他們的,你自管低著頭做自己的事就是了,管他們做什麼!”
  這話說得真輕鬆啊,到時候你拍拍屁股打北漠去了,還得留下我在盛都跟著這麼一幫子混。
  我抬眼很是真誠地看他,商量道:“要不你乾脆帶著他們和你一起去北邊吧,閑的時候還能有幾個嘮嗑的。”
  齊晟撩著眼皮看了我一眼,不陰不陽地說道:“不行,我這回得帶得人太多,還是給你留下吧。”
  我真心覺得這事只有“不想帶”,沒有“帶不了”,你連趙王與楚王都能一塊帶上了,還怕再多出幾輛馬車給禦史們用嗎?
  沒錯,這次“北巡”齊晟竟然命趙王和茅廁君一同侍駕。
  最初聽得這個消息時,我還驚愕了那麼兩秒鐘,不過很快就理解了齊晟的用意。他對這兩個兄弟都不怎麼放心,與其留他們在盛都,還不如放自己身邊看著更放心一些。
  臨行前,茅廁君終於逮到機會,突破重重阻礙與我在宋太后那裏見了面,拿了一張比真的還像真的聖旨給我看。
  那是以齊晟的口氣寫得遺詔,也可以算是罪己詔,字裏行間感情充沛,文采斐然,用簡單精煉的文字,概括了一個皇帝因不聽群臣勸阻執意北伐而最終導致自己身死疆場的“事實”。
  這一句夠長吧?看著費勁吧?你還別抱怨,這比起我看的原版聖旨來,這都是簡化版的了,我好歹還給你加了個逗號呢。
  也虧得我前陣子在齊晟的威壓之下苦練文言文,總算是將這份聖旨看懂了個七七八八。
  聖旨的最後,齊晟將皇位傳給了皇長子齊灝。
  茅廁君待我看完,將聖旨從我手裏抽了回去,淡淡一笑,說道:“為安全計,這東西先放在太后這裏。若是江北不能成事,皇后只當自己從沒見過這樣一份東西。但若是江北成事了……”
  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目光沉靜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接道:“若是你那裏成事了,我就用此聖旨扶皇長子登基,然後命你與張放同朝輔政。不過,你也要多注意一下,莫要給北漠撿了便宜去,一旦他們趁機反撲過來,再要趕出去可就難了。”
  茅廁君點了點頭,又鄭重說道:“我也是成祖子孫,定然不會叫韃子過靖陽的,也望皇后守諾。”
  守諾這事吧,不能只看說的,得看做的。我沒說什麼,只對他扯了扯嘴角,然後便起身往外走。人剛走到門口,茅廁君又在後面喚住了我,等我回身看過去,他卻又不肯說話,只靜靜地看著我。
  我問他:“還有事?”
  茅廁君卻是淺淡地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最最受不得這種文藝小清新的范兒,只覺得牙都酸倒了半邊,忙轉身出去了,帶著宋太后送給我的兩個小美人回大明宮。
  後殿裏,寫意剛指揮著宮女給齊葳和齊灝兩個小祖宗洗完了澡,不亞於剛打完一場水仗,連頭髮絲上都還滴著水珠,聽說我回來了,忙迎了出來,關切地問我道:“娘娘,沒事吧?”
  她話問出了口,這才看到我身後還跟著兩個面生的小美人,面上不覺露出些驚訝之色。
  我向寫意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兩個小美人,都是宋太后遠得不能再遠的遠房親戚,明面上說是派過來伺候皇帝和皇后,暗底下卻是希望我能給開個後門,把這個工作地點設定到齊晟的龍床上。
  寫意聽了直撇嘴,等人都走了,與我說道:“奴婢還當太后請娘娘過去有什麼事,原來又是安插狐媚子過來。要奴婢說娘娘也別和她們客氣,就把人留在宮裏伺候娘娘,看她們有沒有命活到皇上北巡迴來。”
  那兩個小美人都是十五六歲年紀,正是嬌得跟花骨朵一般的年紀,只光看著就叫人賞心悅目,我倒是有心把她們留在自己身邊,可這人畢竟是太后送的,怎麼也得和齊晟說一聲才是。
  齊晟一聽太后又送了兩個遠房親戚過來,卻是劍眉微皺,說道:“也不知這太后哪里來得這麼多娘家人,還沒完沒了了。”
  我斂目不語,心中卻想這有什麼啊,要是放到現代,轉上幾轉都能叫你和非洲黑猩猩攀上親戚。這好歹還都是美人呢,你就知足吧。
  齊晟瞥了我一眼,又問:“是兩個美人?”
  我真心實意地答道:“確是美人,天生麗質,嬌俏可人。”
  齊晟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試探地問道:“皇上這回北巡,要不要把她們帶在身邊解個悶?”
  齊晟搖頭,“我去打仗,帶什麼女人!”
  我暗中大松了口氣,面上卻是笑道:“也是,人家都說軍營裏不能進女人的,不然不吉利,這兩個就先留在宮裏吧。”
  齊晟狐疑地看了我兩眼,眉頭微皺,想了想又說道:“算了,還是帶在我身邊吧,心裏更踏實些。”
  皇帝開口,不敢不從,我老實地應了一聲“是”,心中卻是十分鄙視他這種反復無常的脾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6:01

☆、第 75 章

  六月初九,齊晟終於率眾北巡。
  我一面給齊晟系著頭盔,一面給他普及避雷常識,“野外行軍時趕上雷雨天氣,莫要騎在高頭大馬上,你個子高,頭頂上的盔纓也比別人長了半尺,雷公就喜歡撿著你這樣的……”
  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用力握著,好半晌才淡淡地問道:“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聽得?”
  要好聽的?有啊,我這裏大把的有啊,我連想也不用想就張口說道:“那就祝皇上一路順風馬到成功旗開得勝萬事大吉年年有餘……”
  “夠了!”齊晟凶巴巴地打斷了我的話,很是惱怒地看著我。
  我無言,只能沉默以對。
  他臉上的怒色漸漸斂去,連帶著眸底也緩緩沉靜下來,露不出一絲情緒。最終,他也沒再說什麼,只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毅然轉過身去,大步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我只覺得渾身的氣力像是被人猛地抽走了一般,腿上一軟,差點就要坐到了地上。不管怎麼說,這尊佛爺總算是特麼走了!
  我心裏一時說不上是悲是喜,反倒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綠籬送走了趙王就進宮來瞧我,我向她描述自己的心情,可連說帶比劃了半天,她依舊是聽了個糊裏糊塗,好半天才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娘娘,奴婢明白了,奴婢明白您要說的意思了。”
  我心中大為欣慰,想我自己現在都有些搞不清到底是個什麼心情,想不到她竟然是我的知己。我又驚又喜地問道:“你真明白了?”
  綠籬十分肯定地點頭,“明白了,直白了說就是您三十年媳婦總算熬成婆了。皇上不在,這宮裏就是您說了算,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都哪跟哪啊?媳婦我一個沒見著,頭上婆婆倒是還有兩個呢。
  綠籬見我沒反應,張了嘴又要再猜。我忙止住了她,問道:“趙王臨走時可說了什麼?”
  她答道:“他倒是叫奴婢轉給娘娘一句話,說無論到了什麼時候,娘娘能依仗的人只有皇上。”
  我細細咂摸趙王這句話,總覺得他這話裏別有含義。
  綠籬在一旁靜了片刻,忽地低聲問道:“娘娘,咱們眼下就只能幹等著嗎?”
  我反問:“不然還能怎麼樣?他們這才剛剛離京,誰知道到最後會是哪個贏了,我們總得給自己留個退路。”
  姑娘啊,咱們現在自是不能輕舉妄動啊。
  萬一茅廁君那裏失了手,我這裏卻是露出了要升職的野心,待齊晟回來少不得和我算總賬。還是等等再說吧,這麼多年我都熬過來了,不差這一年半載了。
  六月底,南夏一支數百人的商隊在靖陽關外遭到劫殺。此事傳回關內,正好巡到靖陽的南夏皇帝齊晟暴怒而起,立刻命兩千靖陽守軍進入北漠境內,打著搜救商隊失散人員的旗號,對北漠進行報復性掠邊。
  北漠邊軍忙組織兵馬予以阻擊,雙方在靖陽北七十裏處展開激戰。由於雙方兵力懸殊,南夏軍損失慘重,只有三百餘人從北漠包圍圈中逃出,回到靖陽。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齊晟怒斥了一番北漠的無恥行徑之後,當即就宣佈要御駕親征北漠。靖陽關門一開,四十萬南夏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了北漠境內,幾日之內就連下北漠幾座邊城。
  北漠人一時有些傻眼了,以往這樣的小規模糾紛時有發生,兩國守軍頂多就是你給我一巴掌我撓你一把的小打小鬧,誰也沒往大處鬧過,今兒南夏這是怎麼了?怎麼就突然豁出命地撲過來了呢?
  唉!什麼也別說了,趕緊調集兵馬打吧!
  邸報傳回盛都已是七月中,我瞅著那“討虜檄文”上義正言辭的詞句,發自肺腑地佩服齊晟的厚顏無恥。
  綠籬到底是個姑娘,一看北邊真打起來了,難免有些緊張,問我道:“娘娘,咱們怎麼辦?可是要與家裏聯繫?”
  齊晟未將兵部尚書張放帶走,而是把他給我留在了盛都。往好處想,齊晟這是想給我留個可用的人在身邊,可往壞處想,也許這就是他故意引著張家做些什麼落人把柄的事情出來。
  不能上當,絕對不能上當。
  綠籬那裏還在等著我的吩咐,我想了想,搖頭說道:“家裏那邊不用咱們管,倒是宮裏,我得去太皇太后那裏走一趟,探探她是個什麼口風。”
  別看這太皇太后林氏平日裏像是尊不管事的菩薩,可她做了幾十年皇后太后,又在先帝駕崩之時可是顯露過雷霆手段。若是只把她當做老眼昏花的老太太,那才傻了呢。
  太皇太后見我過去,十分高興地把我拉到她身邊坐下了,用手輕輕地拍著我的手臂,安慰道:“皇后不用擔心皇帝的事情,你安心替他守好灝兒,叫他沒有後顧之憂就好。”
  她既然都這樣說了,我更是打定主意萬事不管,每日裏除了教教葳兒識識字,便是看著乳娘哄齊灝那個小祖宗。
  天氣由熱轉涼,北邊傳回來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今兒說先鋒賀秉則又攻破了那個北漠重鎮,明兒說齊晟的行轅又往北遷了多少,總之都是好消息。
  我這裏胡吃悶睡,綠籬卻是漸漸沉不住氣了,偷偷問我道:“娘娘,楚王真的會出手嗎?”
  我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茅廁君若是想翻身,能抓住的只有這次機會了。
  剛過了八月十五沒兩天,宮裏的月餅還沒吃完呢,被齊晟流放到嶺南的楊嚴卻是突然趁夜來了。
  我被人從睡夢中晃醒了,一張眼就見床頭黑乎乎地立了個人。那人劈頭第一句話就是:“我爹找不到了。”
  也虧得我定力好,這才沒驚叫出聲,愣了一愣,說道:“我這沒有,要不……你再去別地找找?”
  楊嚴把牙咬得咯吱咯吱響,沒好氣地把我往床裏推了推,長腿一邁跨到了我的床上,盤腿坐下了,低聲道:“剛到了嶺南沒多久,他就找了個茬把我給關了起來,等我好容易逃出來,卻發現他和我大哥、二哥、三哥幾人都不見了,問家裏的人,只說是他們一同出去了,卻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聽得愣了,父子四人同時離開,難不成是一起走親訪友去了?那幹嘛還非得把小兒子一個人關了起來?
  腦子裏像是有個什麼東西飛快地閃了一下,快得叫人抓也抓不住。我問楊嚴:“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楊嚴答道:“聽說是五月初,他們以前在軍中慣常用的東西也都隨身帶走了。我被關了近三個月,前些日子才逃了出來,昨夜裏我去九哥府裏問過了,我爹他們並沒有去找九哥。”
  他的聲音裏有著隱隱的慌亂,說完了靜靜地看著我。
  楊豫父子幾個突然消失,若是私下離開,絕對不會隨身帶著那些惹人耳目的軍中之物,既然帶著,那就說明就是不怕被人看到。
  我心裏也有些亂,思量了半天也沒個頭緒,只得說道:“他們好幾個大老爺們,總不會是叫人拐走的,你先耐心地在盛都裏等幾天……”
  楊嚴怒氣衝衝地打斷我的話,“你知道他們這樣防著我說明了什麼嗎?”
  我心裏火氣也上來了,冷笑道:“不就是說明了他們防得不只是你一個,還防了你的九哥,說明你和你的九哥都被你爹那只老狐狸給耍了,說明他們很可能早就已經投靠了齊晟……”
  楊嚴臉上既是驚愕又是惱怒。
  我冷眼看他,問:“那又怎樣?已經到了現在,你還能怎樣?”
  楊嚴呆呆地坐了片刻,肩膀慢慢塌了下來,喃喃道:“那我該怎麼辦?他們竟一直把我也騙著。”
  看他這麼一副霜打了的模樣,我忍不住歎了口氣,伸腳踹了踹他,“楚王府那裏一定有人監視著,你別再去了。你就先去綠籬那吧,我叫人去查一查,有了消息再通知你。”
  楊嚴愣怔地坐了片刻,用力地點了點頭,起身走了。
  我睜著眼躺到天亮,又把整件事從頭到尾地捋了一遍,不管自己多麼不願意接受那個猜測,可所有的線索都表示楊豫現在極可能就在江北,還可能已經上了戰場。
  可齊晟為何敢用有著一半北漠血統的楊豫?為何茅廁君那裏一點消息也沒有傳回來?
  正想得頭大,小福兒的聲音輕柔地在帳外響起,“娘娘醒了?可是要起?”
  我想了想,將床帳掀開了一個小縫,小聲叫了小福兒上前,低聲交待道:“你今日偷偷出宮,叫楚郡王妃儘快來宮裏一趟。”
  小福兒姑娘已經被我重點培養了兩年有餘,腦筋靈活,嘴嚴腿快,最難得是不管我吩咐她做什麼她都應一聲“好咧”,連個“為什麼”都不曾問過。
  現在聽我說要她偷偷去給張茶茶傳信,她仍是只乾脆地應了一聲“好咧”,然後便若無其事地叫了殿外的等候的宮女進來幫我梳洗,待我梳洗完畢,小福兒的身影卻已是不見了。
  中午不到,張茶茶就打了探望堂姐的名頭進了宮。
  我沒工夫和她細說,只叫她趕緊親自去找張放,問他齊晟北征軍那裏是不是有什麼反常之處,各軍的統帥是否都有名有姓,有沒有名不見經傳之人。
  張茶茶見我急著找她來竟然是問這事,有些奇怪,一面不急不忙地喝著茶水,一面問我道:“大姐姐,這事很重要?”
  我急得嘴上都要長泡了,這事是真重要啊,這關係到是你做寡婦還是我做寡婦的問題啊!
  “重要,這事十分重要,你萬不能叫別人知道了。”
  張茶茶一聽這個,把茶杯往桌上一扔,轉身就要走。
  我這裏忙一把拽住了她,問道:“你幹嘛去?”
  張茶茶回頭看我,“我這就去找大伯去啊。”
  我無奈,歎了口氣,把茶杯重新塞回到她手裏,“你記住,不管多麼急的事,自己心裏都不能先亂了,不然一定會漏破綻的,你這麼急匆匆地來一下就走,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來傳信的是不是?”
  張茶茶眨巴眨巴大眼睛,問我:“那怎麼辦?”
  我答道:“吃了中飯再走吧。”
  我叫了寫意進來去抱齊葳和齊灝過來,帶著兩個小娃娃與張茶茶吃了一頓飯,這才放了她走了。
  結果還沒等到張放給我回信,江北卻是有新的捷報傳了回來,原西平侯楊豫親率十萬大軍沿著小葛城、茂城、涼州一線向西穿西胡草原而過,偷偷潛入北漠境內,然後又迴旋千里穿越過茫茫戈壁深入北漠腹地,趁著北漠人不備連下幾座重鎮,已是攻到了北漠都城上京之南不足百里處。
  據說楊豫的行軍路線五十年前北漠殺將常鈺青就曾走過,只不過他那時是從北往南,今天楊豫是從南往北。方向雖是不同,可效果卻是差不太多。
  邸報傳來,朝中眾人都被這消息震住了。
  我也傻了,一個人呆呆地在殿門外的臺階上坐了半日,然後便叫小福兒給楊嚴傳了話。
  楊嚴當天夜裏就抹黑來了宮裏。他像是一下子瘦了許多,個子顯得更高了,整個人像一條時刻都繃緊的弦,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問道:“你確定我爹去給齊晟領兵去了?”
  殿內沒有點燭火,借著窗外的月光,我看了看他那亮得都快能當燈泡的眼睛,苦笑道:“反正邸報上是這樣寫的。想當初你爹在雲西平叛,那可是一軍主帥,身邊得圍著多少的人啊,他怎麼就能避開齊晟的眼線千里潛回盛都呢?一軍主帥臨陣私逃,若是沒有齊晟的默許,他怎麼可能辦到!現在想來我們當時多傻啊!你,我,還有你那個看似精明的九哥,我們三個湊一塊,在齊晟眼中都跳樑小丑一般的角色。”
  好半天,楊嚴才將一直緊抿著唇瓣緩緩鬆開,問我:“現在怎麼辦?”
  我心裏其實早已是有了主意,可卻又怕他不肯輕易就範,便裝模作樣地低頭想了一會,猛地伸出雙手握住了他的手,低呼道:“楊嚴!”
  楊嚴面上一喜,忙急聲回應道:“有主意了?”
  我用最最真摯的眼神看著他,說道:“咱們……跑了吧!”
  楊嚴的嘴角就抽了一抽抽,好一會才強往上扯了扯嘴角,乾笑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搖頭道:“不是開玩笑,是真的,眼下齊晟又得打仗又得防著老九,落在我們身上的精力必然少之又少。我們趁著這個機會跑了吧!帶著齊葳和齊灝,這樣一來你不但老婆有了,連兒子女兒都有了,多划算的買賣……”
  楊嚴往後退了一步,用指著自己的鼻尖,聲音已是有些變了調,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你……要嫁我?”
  我點頭,“我們倆個一路同行,少不得要假扮夫妻遮人耳目。你放心,我這裏有錢,只要逃到個安全的地方,生活不成問題。而且我還是一個賢妻,我連這麼大的後宮都管得了,給你管上十來個姬妾絕對不成問題。”
  楊嚴卻忽地惱了,甩開了我的手,怒道:“胡鬧!你是皇后,只要齊晟不死,你怎麼可能跑得掉!更別說還要帶著一個皇子和一個公主!我要是只帶著你私奔了,齊晟也許就殺我一個,可我若是帶著你們母子三個跑了,他非得把我們全族都剮了不
  可!”
  聽他這樣說,我心裏頓時大松了口氣。
  我還真怕他腦子一熱就答應帶著我私奔,幸好他總算是沒有失了理智,知道帶著一個皇后私奔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我做出一副被他呵斥傻了的模樣,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慢慢地垂下了眼簾。
  果然是沒白和齊晟混這幾年,我這演技又精純了不少,沒過一會兒就見楊嚴遲疑地向我伸了伸手,只時剛到了半路卻又縮了回去,又過了片刻,他輕聲說道:“對不起。”
  “你沒對不起我。”我低聲回道,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發淒婉起來。
  要說楊嚴這種只混過兩天演員速成班的就是不行。他一見我這副神情,自己越發地愧疚起來,好像不能帶我走就是拋妻棄子一樣,小心翼翼地問我道:“還有別的法子嗎?”
  我深吸了口氣,重新提起精神來,問楊嚴道:“你可知道老九到底什麼時候向齊晟發難?又是通過什麼手段?”
  楊嚴搖頭道:“九哥沒和我說過。”
  “你爹也不知道?”
  楊嚴沉吟了一下,“不知道,只說是安排的有死士,我原本想自己出手去刺殺齊晟,九哥不答應。”
  “那好,現在有兩條道。其一,你立即趕往北疆阻止你九哥動手,然後你們兩個死遁,有多遠逃多遠。”
  楊嚴打斷了我,問:“那你呢?”
  “我?”我笑了,問他道:“我也想跑啊,可是你不也說我跑不掉嗎?”
  楊嚴默默看著我不語,半晌後問道:“第二條道呢?”
  我一樂,答道:“第二條道就是等,若是你九哥得了手,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如果不能,咱們就等著齊晟回盛都。他大勝而歸,又自覺破了咱們的陰謀,心裏指不定多麼得瑟呢,十有□還會專門來我這裏耀武揚威一番,到時候你殺了他便是。”
  楊嚴微微有些驚訝,“在你這裏刺殺齊晟?”
  我反問他:“為什麼不?他時時算計,事事算計,難不成我就要坐以待斃?”
  楊嚴低頭思量了一會兒,說道:“就走第二條道吧。”
  前面繞了百十來裏大的一個圈子,演了那麼久的戲,為了就是能得他這麼一句話,現在總算聽到了,我心中那塊大石總算“轟隆”一聲落了地。
  
  隔天我把這事告訴綠籬,綠籬當場就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失聲道:“娘娘糊塗了!就算有這樣的心思,也要他獨自一人潛到江北去動手,這樣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若是在宮中動手,萬一有失,娘娘就再沒活路了。”
  宮中生活幾年,我已是快修煉到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了。綠籬如此激動,我也不過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問:“你都能想到這些,難道齊晟就想不到嗎?”
  綠籬一下子怔住了。
  就因為大家都覺著殺齊晟的最好地點在江北,所以我才要反其道而行之,偏等到齊晟回到宮中後再動手。
  我低下頭繼續剝我的石榴吃,耐心勸她道:“淡定些吧,反正已經走到今天這步了,能做的也只能是破釜沉舟了,我賭齊晟不會一回來就對我喊打喊殺,那時反而更容易得手。”
  綠籬呆愣愣地立了片刻,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了,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道:“咱們現在只能等著?”
  我聞言點了點頭,“你暗中聯繫家裏吧,叫他們將京都戍衛軍把緊了,到時候齊晟一旦在宮裏出事,能不能穩定盛都局勢就全靠他們了。”
  綠籬又問:“然後呢?”
  “然後?等著吧!”我答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繼續以不變應萬變了。
  綠籬在我殿裏心浮氣躁地轉悠了片刻,也沒想出什麼法子來,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又在面皮子上掛了一幅歡喜的神色,裝著若無其事地樣子走了。
  北邊那仗打得激烈,朝堂上少不得也是十分熱鬧,唯獨後宮一片寧靜祥和。
  齊晟不在,宮妃們想爭寵都沒得爭了,後宮裏十分和諧,大夥姐姐妹妹地稱呼著,閑來串串門子聊聊天的,起碼表面上比以前親近了不少。
  我想著自己以後若是落在齊晟手裏,就是不死恐怕也是一輩子粗茶淡飯幽居冷宮的下場,所以更加珍惜眼下的大好時光,每日裏除了吃喝玩樂看美人,就是陪著齊葳與齊灝姐弟兩個玩耍。
  就這樣混到十月裏,這一天我正領著兩個小娃娃在御花園裏轉悠,太皇太后身邊的貼身宮女突然急匆匆地找了過來,說是太皇太后請我速速過去。
  太皇太后早已不怎麼管後宮之事,平日裏就是有事也頂多叫宮人過來給我說一句而已,今日卻突然這麼著急地叫我過去,定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我隱約有了些猜測,強自鎮定著情緒,吩咐了身邊的人帶著齊葳與齊灝先回興聖宮,自己這才隨著那宮女去了太皇太后宮裏。
  宮女把我領到殿外就退了下去,輕聲道:“太皇太后請娘娘獨自進去。”
  我心裏詫異著,先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這才邁入了殿內。
  內殿裏,老太太獨自一人拄著拐棍面朝視窗站著,脊背是少見的挺直,聽見我的腳步聲才緩緩回過身來看我,“皇后,你來了。”
  聲音不大,卻透露著難言的威嚴,與往日裏溫柔慈祥全然不同。
  我心中一凜,忙恭敬地應了一聲,小心地問她召我過來有什麼事。
  老太太指了指一旁書案,“北邊來的,皇后看看吧。”
  我將書案上的那封密奏拿起來細看,這一看不要緊,後背上的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密奏裏說的很簡單,北征最初本一切順利,各路大軍捷報頻頻,可後面北漠反應過來後,迅速調集全國兵力組織抵抗,戰事一下子就僵持了下來。這個時候齊晟卻突然在軍中遇刺,雖未傷到要害,但刺客兵刃淬毒,毒性十分霸道,軍中又沒有解毒的藥劑,齊晟一下子就趴窩了。
  皇帝若是死在了前線,且不說軍中會大亂,就連朝中怕是也要動盪。
  虧得齊晟人雖然中毒,腦子卻還清醒,立刻瞞下了遇刺中毒之事,一面命大軍停駐在北漠小城假作休整,一面派了人飛速將刺客的兵器送回盛都,命太醫院研製解毒藥劑。
  我抬頭看向林老太太,顫聲問道:“太醫院可制出了解毒藥劑?”
  老太太面容堅毅,可聲音裏卻有著遮掩不住的悲戚,“已經在研製,可即便今天就能制出藥劑,最快也要十餘日才能送到皇帝那裏,不知道……”
  她沒能說下去,可我已是聽明白了,潛臺詞就是即便藥劑送了過去,也不知道齊晟還有沒有這個命來用。
  茅廁君的死士竟然真的得手了?齊晟真的就要這樣死了?
  我也說不出來心裏到底是緊張還是激動,是驚喜還是震愕,明明感到有萬千感情齊齊湧了上來,可心口處卻是一片空白,只能傻愣愣地站著。
  老太太一看我這副神情,眼圈也紅了,低聲道:“好孩子,你要撐住。”
  我嘴唇哆嗦地連話也說不出來了。老太太,我現在哪里是要撐住,我是得要穩住啊!
  齊晟現在就齊灝一個兒子,雖然現在才不過一歲半,可也算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又有張家和茅廁君的扶持,若是不出大的意外,這皇位就傳給他了。
  兒子一旦做了皇帝,我這個當媽的也能跟著升職做太后了!而且還是一位大權在握的太后!
  架在頭頂上的那把刀總算是撤了,再不用看齊晟的臉色過日子了。
  這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啊,為嘛我心裏還真有那麼點悲傷難受呢?我這裏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老太太臉上悲慟萬分,上前兩步扶住了我,痛聲說道:“芃芃,你千萬不能倒下了,皇帝那裏還需要你。”
  我一怔,有些迷茫地看向老太太。齊晟那裏還需要我?
  老太太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晟兒想叫你過去。”
  我悚然一驚,人都差點沒從地上竄起來,頓時出了戲。我擦,不會吧?就算皇帝死了要有人殉葬,那不也是嬪妃們的活嗎?沒聽說皇后也要跟著一塊活埋的啊。
  “叫我過去?”我遲疑地問。
  老太太鄭重地點了點頭,眼圈通紅,就差落淚了。她從懷裏又掏出一封信來,遞給我道:“這是晟兒給你的。”
  剛才看的那是密奏,是齊晟心腹之臣代筆的,算是內部公文。現在手裏的這封,應該算是私信了。
  不管是公文還是私信,先送到的都是太皇太后這裏,可見齊晟對他這位奶奶倒是極信任的。
  信紙上面只寫了八個字:生死之際,唯盼一面。
  我在大明宮也住過一段日子,齊晟嫌我字寫得難堪,還曾握著我的手教我寫過大字,他的字體我十分熟悉。這紙上的筆跡雖有些淩亂無力,卻真是齊晟的手跡。
  我瞧著那信紙,一時不覺有些怔了。
  又聽得老太太啞聲說道:“按禮皇后不能在這個當口出宮,更不該去戰亂之地,可這是晟兒……”老太太停了停,深吸了口氣,才又繼續說了下去,“許就是最後一面,他既然有這個心願,皇后就去吧。”
  我猛地回過神來,抬眼看向老太太。
  還沒等我開口,老太太又繼續說道:“皇后放心,葳兒和灝兒都先養在我這裏,只要我這個老太婆還活著一天,盛都裏就沒人敢翻了天去!”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我的眼淚總算是逼下來了。
  死去吧!我才不信自己在齊晟心中會有這樣的分量,搞得好像臨死前不見我一面,他就會死不瞑目一般。
  這裏面的疑點太多了。
  首先,齊晟既然早就從楊豫那裏知道了茅廁君的打算,就一定會嚴加防備,為何還會落了一個被刺中毒的下場?
  其次,就算這回是茅廁君僥倖得手,可齊晟既然沒有立刻身死,為何沒有治茅廁君的罪?密奏上甚至連提都沒有提一下茅廁君?
  這裏面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我心裏飛快地合算著,面上卻故作堅強地抹了抹眼淚,毫不遲疑地點頭道:“我去,我這就趕往漠北。”
  老太太看著我,點了點頭,終於欣慰了。
  剛回到了興聖宮,宋太后那邊的消息也送了過來,齊晟確已遇刺中毒。
  直到此刻,我才是真的信了齊晟遇刺這件事。緊接著,我就開始考慮太皇太后與齊晟為何要逼我去江北。
  往好裏想,齊晟是真想見我一面,交待我一些事情。可千里迢迢跑過去只為說幾句話,這事太言情了,也不符合齊晟的性格。
  往壞裏想,他們極可能是怕以後君弱母強,外戚弄權,所以要借著這個機會除去我這個太后。
  越是思量,越覺得“去母留子”才是他們的真實目的。
  為了這,齊晟還假惺惺地寫了那極煽情的八個字,分明就是想來亂我的心志。我沒看到的信上,這祖孫倆還不知道怎麼算計我呢!
  那到底要不要去呢?
  去吧,很可能就是一條死路。可若是強擰著不去,這就等於是提前扯破了臉。且不說萬一齊晟死不了,我一點退路也沒有,就是太皇太后這裏,我都沒把握能鬥得過,一個不好,怕是我還得走在齊晟前面。
  這老太太,都快成精了。
  我躺在床上足足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來,就見鏡子裏的那個人憔悴無比,面比黃花。
  寫意瞧著十分地心驚,駭然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我沒心思理會她,打發她去太皇太后那裏問解毒藥劑可是制出來了。
  寫意前腳出門,我就又吩咐了小福兒去趙王府,給綠籬傳了信。
  兩天后,皇后忽感風寒臥床不起。太醫診斷之後,言皇后病雖無大礙,卻需靜養。皇帝不在宮中,皇后又忽地病倒了,宮中就有點人心惶惶。
  關鍵時刻,還是老同志站了出來。
  太皇太后不但果斷地全盤接管了宮中事務,還將皇子齊灝與公主齊葳俱都接入了自己宮中教養。有這樣一尊老佛爺鎮守,宮中頓時安定下來。皇后遵醫囑開始臥床靜養,興聖宮也隨之閉門謝客。
  與其同時,我這個張芃芃已是女扮男裝,帶著貼身侍女寫意,由二十余名武功高強親衛護送著,暗中出了盛都往北而去。
  一路上揚鞭縱馬,行速極快,不幾日便到了宛江邊上。早有船在江邊等著,待我們這一行人下馬登了船,便立刻揚帆向江北岸飛而駛去。
  過了宛江,一行人還是日夜兼程,沿泰興、豫州、小站一線北上,打算經靖陽出關,然後直奔齊晟大軍所在地,北漠平寧城。
  出靖陽關時已是十月十七,從離開盛都那天算起,我已是在馬背上過了八天,別說兩腿間早已是磨得血肉模糊,就連小命也都丟了大半了。
  中午在一片樹林子邊上歇完腳後,我就死活也爬不到馬背上去了。寫意從一旁用身體支撐著我,帶著哭音說道:“娘娘,您再歇一會兒吧。”
  我甩開了她,用手抓著馬鞍繼續往上爬,再一次栽倒到地上之後,就聽得護送
  我的親衛隊長輕聲說了一句“得罪了,娘娘”,然後用手架住了我腋下,輕輕一托,將我放到了馬背上。
  我雙手握緊了韁繩,坐直身體,轉頭說道:“麻煩也幫一下我的侍女上馬。”
  他二話不說,將寫意也拎到了馬上。
  一行人又拍馬而去,又往前趕了百十來裏路才到了一個小鎮。按照往日的習慣,我們即便過城鎮也不會住宿的,而這一回,那親衛隊長卻策馬到了我身邊,小聲而恭敬地說道:“娘娘,在這裏歇一宿再走吧,大夥的身體都快熬不住了,而且出關後換馬不便,得叫馬匹也歇一歇。”
  我眼睛從隊伍裏掃了一圈,發現他說的這個“大夥”只包括我與寫意兩人。我遲疑了一下,還是納諫如流地點了點頭。
  當天夜裏,我們這些人就宿在了這個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裏。然後睡到半夜,有個黑衣人趁黑摸進了我的房內,一掌劈昏了起身阻攔的寫意,然後用被子將我裹了裹,從視窗躍了下去。
  守夜警戒的人很快就警覺了,一聲呼哨,頓時叫醒了所有的親衛。黑衣人也不和他們糾纏,揮刀逼開一個擋路的親衛後,抱著我躍上門外提前備好的駿馬,揚長而去。
  親衛們有人去後院牽馬,有人飛掠而起,直接在後面追了上來。
  我從黑衣人的懷裏探出頭來,一面用力扭動著身體掙扎著,一面沖著後面疾呼道:“救命啊,救命啊。”
  黑衣人不耐煩地沖我撩了撩遮面的黑巾,“是我,楊嚴。”
  我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廢話,不是你,我還不叫呢!”
  說完便又繼續賣力演出被歹人劫持的女子的角色。
  楊嚴用一手摟緊了我,低聲囑咐道:“那你小心點啊,別真撓我臉上了。”
  我僵了僵,避開他的臉面,只裝模作樣地捶打著他的胸前肩膀等處。
  兩條腿的畢竟跑不過四條腿的,又過一會兒,後面追趕人便都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抓住一切能偷懶的機會,見既然都瞧不到人了,索性停止了掙扎,只嘴裏高一聲低一聲地呼救。
  楊嚴終於忍受不住了,舉起了掌刀與我商量:“來,咱們配合一下,你尖叫一聲,我把你敲昏,省得你沒完沒了的叫。”
  我想了想,放開嗓子尖叫了一聲,然後在楊嚴掌風劈下來之前,猛地截斷了聲音。
  楊嚴瞥我一眼,“算你識時務。”
  借著月光,我翹起頭往他身後扒望,問:“他們不會再追上來吧?”
  楊嚴嘿嘿一笑,得意道:“不會,我提前給他們的馬匹下了藥。”
  我這才算放下心來,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在他身前尋了個舒服點地位置依靠,交待道:“我先眯一會兒,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在叫我。”
  說完不管不顧地睡死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溪水邊上,天已經大亮,放眼看去四周都是粗粗細細的樹木,像是已經進了山林深處。
  楊嚴正坐在火邊上烤著乾糧,見我醒了便湊了過來,感慨道:“你對自己也真夠狠的,非得要出了靖陽關才叫我出手,若是依我的主意一過宛江就動手,你也能少受幾天的罪。”
  我不理會他的聒噪,強撐著爬起身來,走到水邊洗臉。
  楊嚴又在後面跟了過來,蹲在一邊念叨:“我有點想不明白,既然九哥那裏也傳回信來說齊晟真的遇刺中毒,你幹嘛還那麼聽那老太太的話來北漠,留在盛都等著做太后多好!你這樣一走,反而是給那老太太騰出了地,萬一她再起點什麼么蛾子,你應變都不及。”
  我不以為然,盛都有張放把持著,太皇太后再怎麼折騰也翻不出天去,倒是齊晟這裏,才是最為緊要的地方。
  我用衣袖胡亂地抹了抹臉,從貼身的內兜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來,問他:“知道這是什麼嗎?”
  楊嚴接過去仔細地看了看,又拔下瓶塞嗅了嗅味道,問:“解藥?”
  我點了點頭,“我若不親自跑一趟,萬一有人把解藥送到了齊晟手上,怎麼辦?”
  說完,將瓷瓶從他手裏拿了回來,口朝下地倒了過來。
  “哎!?”楊嚴急忙伸手堵住了那瓶口,有些驚愕地看著我,認真地問:“你可想好了?”
  可想好了嗎?
  我又認真地想了想,還是堅定地把多半瓶豆粒般大小的解藥都倒入了河水中。一粒粒漆黑的藥丸暫態就被水流帶出去了老遠,眨眼間就看不到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我與齊晟之間已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就別再矯情什麼情啊愛的了,又不能當飯吃!
  楊嚴許久都沒有說話,好半晌後才幽幽歎道:“張芃芃,你的心真挺狠的。”
  我情緒也有些莫名的低沉,怔怔地看著河水,口上應付:“多謝誇獎了。”
  楊嚴被我噎得沒話說,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覺得這會子多愁善感實在要不得,便又用手撐著腰,拖著兩條半殘的腿,走回到已經火堆旁,取了乾糧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楊嚴歎了口氣,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我搖頭,“你先帶著我躲幾天,等一等北征大軍的反應。若是大軍悄悄地往關內收攏,則可以確定齊晟是真不行了,我們就聯繫張家的人馬,由他們護送我進入軍中,我來扶著齊晟的靈柩回盛都,到時候就是太皇太后也拿我無法了。可若是軍中沒有動靜,或又是繼續北征……”
  “那怎麼辦?”楊嚴問道。
  我笑了,“那就說明齊晟沒死成,咱們倆個就真得私奔了。”
  楊嚴這回是真的傻眼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跳了起來,叫道:“你怎麼不早說!”
  我口裏叼著半張面餅,歪著頭斜著眼瞄他,問:“有什麼問題?”
  楊嚴卻是忽地扭捏起來,用手撓著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早知道我就多帶些銀錢出來了,私奔也要錢的,不然哪能跑得遠!”
  聽了他這話,我一口面餅全卡在了嗓子眼裏,差點沒被噎得去見閻君。
  楊嚴忙過來用力替我拍著背,不停地問著:“要水嗎?要水嗎?這會子沒茶水,來點河水怎麼樣?”
  我咳得滿臉是淚,擋開了他的手抬頭看他,恨恨道:“你怎麼就這麼記仇呢?你一直女扮男裝的吧?”
  楊嚴蹲地上面對面地看了我片刻,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爽朗的笑聲傳出去老遠,驚飛了山頭林梢上的鳥雀。我被嚇了一跳,忙撲上去捂他的嘴,低聲罵道:“你作死啊?被人發現你就美了!”
  楊嚴還是悶聲笑了許久才停了下來,不在意地推開了我,笑道:“沒事,我已經把追兵甩得遠了,沒人能逮到咱們的。”
  他說得信心十足,我聽得是將信將疑。楊嚴此人,一貫的不靠譜。
  第二天清晨,天上忽地飄下雪來。楊嚴大喜,叫道:“這場雪來的好啊,正好將咱們的行蹤掩了個乾淨,齊晟的人若是能找到咱們才算神了!”
  我這才松了口氣下來,便問楊嚴能不能找個住在山間的獵戶,也好討口熱湯喝上一喝。
  楊嚴拍著胸脯說沒問題,結果領著我在山中轉悠了好幾日,愣是沒找到一個人毛。
  我十分無奈,只好放棄了喝碗熱湯的奢望,叫楊嚴帶著我出山。既然已經甩掉了追兵,就要往靖陽那邊走走,也好探聽一下北征軍的消息。
  楊嚴點了點頭,又面容嚴肅地領著我在山裏繞了兩日,非但沒能走出山去,還把路都給走丟了。
  我怒了,問他:“你不是說你自小就是在山間長大,閉著眼都走不錯道嗎?啊?”
  楊嚴面上有些尷尬,乾笑道:“我那不是說的是泰興城外的山嘛!”
  尼瑪泰興裏這裏足有幾千里好不好!這山和山能一樣嗎?
  我氣得肺疼,狠狠踹了他幾腳之後,開始坐在地上喘粗氣。
  楊嚴拍打著身上的雪,不忘安慰我:“迷了路也有好處,咱們都不知道自個眼下在哪里,追兵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這樣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可事實很快就證明楊嚴非但人不靠譜,話也是要反著聽的。
  他說了這話的第二天傍晚,追兵就到了。
  我當時正坐在樹下數著皮囊裏的面餅,爬樹頂上登高望遠的楊嚴從樹杈上跳了下來,神色緊張地蹲在我的面前,小聲與我說道:“現在有三件事得告訴你。”
  他說得這般鄭重,我便把放在面餅的目光收回來放到了他臉上。
  “其一,追兵到了。”
  我一愣,手裏抓的那張面餅就掉了下去。
  “其二,帶隊的人像是齊晟。”
  “啪”的一聲,另只手上的行囊也落到了雪地上。
  楊嚴低頭看了看,有些困難地說道:“其三,我打算自己跑。”
  我終於從地上蹦了起來,撲向了他,用手掐著他的脖子,罵道:“楊嚴!你大爺的!”
  楊嚴並不掙扎,只低聲而快速地說道:“齊晟這回帶的都是高手,我帶著你根本逃不出去,而且他既然沒事,那九哥那裏一定是出了事,我得去救九哥。你鬆手,他們已經到了山腳,馬上就要上來了。”
  老子的一條命和他九哥比起就這麼微不足道!我心裏越發惱怒起來,你既然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不義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吧!我一咬牙,騎他身上發瘋般撕扯起他的衣袍。我就不信,齊晟看到你給他戴綠帽子,他還能放過你全家!
  楊嚴愣了下,猛地反應過來我的意圖,急忙伸手鉗住了我的手腕,低聲怒道:“你做什麼!”
  我冷笑一聲,強硬地俯□去咬在了他的頸側。
  他的身子僵了一僵,卻並沒有推開我。
  “我已經盡力了,”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他們早就追上來了,我繞了四天的路,可一直甩不掉他們,眼下他們已經把咱們圍起來了,我實在是沒法子了。”
  我緩緩地鬆開了嘴,抬起身來看他。
  他喉結動了動,艱澀地說道:“我是真想帶著你逃出去,可我沒能辦到。齊晟肯親自出來尋你,那就說明他看你不是一般的重,只要你咬死說是被我劫走的,就算被他抓回去也不會性命之憂。可九哥此刻已是生死難料,我得去找他。”
  他的手臂猛地揚起,我只覺得後頸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再醒過來時已是在帳篷裏,我躺在一張低矮的行軍床上,旁邊不遠處,矮幾上的燭火將齊晟的側影放大了打照一側的帳壁上,有些模糊。
  齊晟聽見動靜,抬起頭來平靜地看向我。
  我也瞅著他,琢磨著性命與尊嚴到底哪個更重要一些,然後又很是可笑地發現,這個問題對我來說都不算是個問題,因為我每次的選擇都是性命。
  齊晟聽見動靜,抬起頭來平靜地看向我。
  我靜靜地回望著他,面上雖也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而實際上肚子裏的心腸都快糾結成朵牡丹花了。
  我到底是該撲進他的懷裏痛哭一場,感激上蒼還叫他好好活著,還是一臉悲苦氣憤地指著他怒斥一番,你丫明明沒事卻叫我千里迢迢來北漠,你逗我玩呢?
  又或者乾脆就做滾刀肉。沒錯,老子就是想要扳倒了你,自己好做太后。你愛咋著咋著,反正老子是橫豎什麼都不在乎了。
  兩人大眼對小眼地瞪了半天,齊晟先低低地歎了口氣,問道:“我們倆個為什麼會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這話一出,我就明白他是什麼都知道了。
  既然都這樣了,我再裝傻充愣除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小丑之外,也沒什麼別的用處了。
  我轉回頭去,看著那黑乎乎的帳頂,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又聽得齊晟繼續低聲說道:“我曾告訴自己,只要你肯為了我過來,我就再不計較你之前做過的所有事情……”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從床上坐起身來,抓起枕頭向齊晟砸了過去,叫駡道:“齊晟,你怎麼有臉說這話!還不計較我之前做過的事情,我呸!不過就是你做初一我來做十五罷了!你明明從頭就知道我的打算,你一回不落地睡著我,叫我生下齊灝,叫我去大明宮學習政務,不就是為了培養我的野心嗎?道路都是你給我定好的,用權勢迫著我一步步地隨著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還裝什麼癡情人?”
  齊晟靜靜地看著我,半晌後才澀聲說道:“我每一次都給你了選擇的機會,可你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選擇信任我。”
  我怒極而笑,“你又做過什麼可以叫我信任的事情?你對我時時算計,處處防備,憑什麼叫我掏心掏肺地對你?”
  “張芃芃,你抹著的良心問一問自己,我對你是不是只有算計和防備!” 齊晟面容憤怒,聲音中透著隱隱的顫慄,漆黑幽深的瞳仁在燭火的映照下隱約泛出了微紅的光芒。
  我的心上似是突然坍塌了一角,一股酸澀之意猛地湧了上來。
  齊晟身體坐得筆直,用力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緊著聲線問我:“張芃芃,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心?”
  
  心中那股酸澀漸漸往上湧過來,逼得我的眼眶裏一片模糊,我別過了頭,抿緊了唇不肯開口。
  齊晟卻是猛地站起身來,幾步走到床前,用力地扳過我的身體,抓著我的手用力摁在我的胸口處,嘎聲問道:“你來告訴我,這裏面跳動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能前一刻還和我一起在佛前求子,後一刻就轉過身去和別人商量怎麼來殺我?我自己欺騙自己,我告訴自己說是因為我之前欠了你,是我叫你心冷了,我得慢慢地把你這顆心再捂熱了……我甚至用孩子來留你,可你呢?張芃芃,你都做了什麼?”
  我盯著他,慢慢答道:“我只是做了能叫自己平安活下去的事情,你與其在這裏抱怨我一直不肯信任你,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我為什麼一直不肯信任你。”
  齊晟許久之後才鬆開了手,只對著我疲憊一笑,轉身出了帳篷。
  我怔怔地坐倒在床上,卻忽覺得寒冷起來,這寒意從心底騰起,從內到外一層層彌漫過來,很快就凍透了我的整個身體,連牙齒都控不住地咯咯作響。
  我用毛毯將自己裹得緊緊的,躺倒在床上,自己提醒自己:“別上當,不過是齊晟演的另一場戲而已,看看就成了,千萬別入戲,不然可就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天夜裏,齊晟再沒進這個帳篷。第二天拔營出發的時候,也是一個面生的親衛過來照管著我,齊晟的視線只隨意地從我身上掃過兩次,卻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一行人沿著山脈往北而走,出山后不久就和另外一隊人馬匯合了。寫意就在那隊人馬裏面,見了我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我看了看她,勸道:“快別哭了,這大冷天的,把臉哭皴了,以後更嫁不出去了。你也叫齊晟給你安排個別的戲,別整天都是哭戲,我看著都煩。”
  寫意半張著嘴,呆愣愣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笑了笑,用馬鞭柄輕輕地拍了拍馬屁股,往前而去。
  這一隊人馬像是齊晟的親衛隊,足有百十號人,看起來個個精悍,顯然都不是尋常之輩。我徹底放棄了逃走的心思,老老實實地跟著大隊人馬一路往北,走了不到兩日,就遠遠地看到了一座城池,城牆上高高飄的正是南夏的旗幟。
  我眯了眯眼,這才看清了門樓上刻的“平寧”二字,不覺一愣,暗道這就是齊晟被“刺殺”後,南夏大軍暫作休整的北漠小城了。
  還沒走到近前,城門已是大開,有十幾騎從城內迎出,簇擁著齊晟進入了城內。寫意這時才從後面跟了上來,恭敬說道:“娘娘,進城吧。”
  我深吸了口氣,隨著眾人一同打馬入城。
  平寧城以前就是北漠的一個軍事要鎮,齊晟打下來後也覺得這地不錯,乾脆就把它當做了自己的糧草中轉站。
  齊晟進城後就召集將領們開作戰會去了,我則被直接送進了將軍府。在野地裏混了半個來月之後,終於又過上了有屋有床有鍋碗瓢勺有馬桶有浴盆的生活……當我泡在熱騰騰的大浴桶裏,只覺得這樣的人生也算圓滿了。
  雖然吃穿上不如在盛都精細,可也是一日三餐管飽。
  雖然被限制了活動範圍,可在住的這個小院裏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甚至扒門口往外看看也是被允許的。
  可好日子沒過兩天,我就發現這城內形勢貌似突然緊張了起來。倒不是我多敏感,而是院外巡邏的士兵猛地增多了,而且都披上了甲。鎧甲這東西,動輒就幾十斤沉,只要不是到了必需的時候,沒人願意整天穿著一身這東西溜達來溜達去的。
  我叫寫意出去打聽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她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卻告訴我說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支北漠大軍,已是把平寧城給圍了。
  寫意有些緊張地問我:“是不是要打仗?”
  瞧瞧她問的多新鮮吧!他齊晟領著好幾十萬大軍到人家的地盤上來,不是要打仗,難道還是來串門子的?
  “打!自然得打啊!而且這仗還小不了。”我答道。
  這事不用說都知道,此地是南夏北征軍的行轅所在,有皇帝在這呢,兵馬一定少不了,而北漠人竟然敢來圍這個城,也絕對是有備而來。
  一場大仗自然不可避免。
  許是為了驗證我的話,當天下午城外就響起了喊殺聲,大得連蹲在屋子都聽見了。寫意正給我盛稀飯呢,嚇得手一哆嗦,一下子把稀飯又倒鍋裏去了。
  我很是無奈地看著她,歎息道:“寫意,我一直以為你很大膽呢。你說你雙面間諜都敢做的人,怎麼說也得是智勇雙全啊!”
  寫意尷尬地看著我,一張俏臉是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半天才磕磕巴巴解釋道:“娘娘,奴婢也是身不由己,而且,而且,奴婢對娘娘絕對是忠心一片。”
  做皇后做得久了,這樣的話我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其實忠心不忠心地不重要,關鍵是能替你做事就成!就比如寫意,我明知道她真正忠心的只有齊晟,可我現在得指著她辦事,所以也只能用她。
  我看著她手裏的粥碗,與她商量:“咱們能先吃飽了飯,然後再說忠心不忠心的事嗎?”
  寫意抿了抿嘴,開始專心伺候我吃飯。
  此後幾天,外面一直在打仗。我依舊被關在小院子裏悶吃悶睡,寫意的臉色卻是一天比一天緊張。待等到第六天的時候,我吃完了中飯,抹了抹嘴正打算去床上眯一覺,寫意卻跟在我屁股後面,緊張兮兮地問道:“外面打得這樣激烈,娘娘就一點也不害怕?”
  我回過身去看她,奇道:“又不叫你上城牆,你害怕個什麼勁呢?再說了,咱們這邊是守城,城裏面糧草兵馬都足,就是守上一年半載的都不成問題的。”
  寫意急得都快哭了,說道:“娘娘,可城裏根本就沒有那麼多兵馬啊,聽說昨日裏北城門的甕城都被攻破了一回,是賀將軍帶著人將韃子又殺了出去,這才守住了城門。”
  我聽得一怔,想昨天下午的時候是聽見北面傳過來的動靜比較大,我當時還以為是北漠中午的伙食比較好,大夥剛吃飽了有勁呢……
  寫意見我沒反應,還以為我不信她的話,又急忙補充道:“是真的,奴婢聽說韃子攻勢猛烈,守城將士傷亡十分慘烈,連輜重營的伙夫都上了城牆了。”
  為何守個城都守得這樣狼狽?難道北征大軍不在平寧城內?那齊晟為什麼還要進平寧城?
  我正愣愣地想著,院中卻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些人片刻間就到了廊下,就聽得有人在門外恭聲問道:“皇后娘娘可在房內?”
  這話問得可真是沒水準啊,齊晟連這個院子都不叫我出,院子裏沒我,我不在房內還能上房不成?
  我看了寫意一眼,示意她去給開門。
  門外站了幾個全副武裝的將士,當頭的將領一身鎧甲雖穿得整齊,上面卻帶著刀劍的劃痕,有的地方還沾了片片的血跡。他低頭沖我抱拳行了一禮,說道:“卑職奉皇命前來保護娘娘,為安全計,還請您更換裝束。”
  說完,後面的親衛就捧著一摞軍服薄甲走上前來,徑直交到了寫意手上。
  我卻聽著那將領的聲音有點熟,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他一眼,試探地問:“你貴姓?”
  他這才有些尷尬地看向我,答道:“卑職李弘,娘娘以前見過的。”
  他這一抬臉,我倒是看清楚了,可不是以前見過嘛,這不正是那年在宛江上逼我落水的李侍衛嘛!
  我嘿嘿笑了兩聲,說道:“豈止是見過,咱們都老熟人了!怎麼?你這又是要把我往哪里領啊?”
  李弘面上呐呐的,想了想乾脆身子一矮,單腿跪在了我的身前,“娘娘,那次卑職也是奉命行事,請娘娘諒解。眼下戰事激烈,皇上命卑職前來保護娘娘,萬一城破,就由卑職護著娘娘出城,還請娘娘趕緊換裝。”
  我冷聲問道:“齊晟在哪?”
  李弘遲疑了一下,答道:“皇上在北城門。”
  我聽了抬腳就往外走,李弘急忙伸開雙臂攔在了我的身前,急聲叫道:“娘娘不能去。”
  “不能去?”我冷笑一聲,上前一腳踹在了李弘的肩上。趁著眾人愣愕間,一把抽出了旁邊一個親衛腰間佩劍,喝問道:“誰敢攔我?”
  說完便仗劍往外面闖。院內的親衛本來挺多,可誰也沒料到我會這麼硬闖,一時都有些傻了。
  李弘忙在後面大喊:“攔下她!”
  倒是有親衛伸手想攔,可又不敢碰我,只是虛張著手臂攔在前面。見他們如此情形,我心裏有了數,更是毫無顧忌地往前沖,就是有大膽的侍衛想伸手來抓我,我立刻用劍比到了自己頸間,威脅道:“你敢碰碰我試試?”
  那親衛嚇得立刻收回了手,還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一路暢通無阻地院門,正想撒開腳丫子往外面跑,就聽得寫意在後面疾呼道:“娘娘,娘娘!”
  我一下子怒了,轉身問道:“怎麼,你也想攔我?”
  寫意正用手臂死死地抱著李弘的腰,秤砣一般墜在他的身後,臉紅脖子粗之餘還不忘從他腰側困難地探出頭來,大聲叫道: “錯了,錯了,娘娘走反了方向了。”
  我老臉一紅,忙轉了個身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府中守衛的人已是很少,城中更是沒有什麼閒人,加上我又是穿得男裝,所以一路很是順暢地跑到了北城門。
  戰事比我預測的要慘烈的多,不停的有傷兵被從城牆上抬了下來,又不斷地有人補充了上去。我之前跑得太急,通到城頭的馬道只剛爬了一半就沒力氣再邁一步了,只能站在一邊用手撐著腰搗氣。混亂中,一個將領渾身是血地被兩三個士兵從上面架了下來,路過我身邊時猛地停了下,驚愕地叫道:“皇后娘娘?”
  我仔細地看了看那張塗滿血污的臉,這才勉強認出他來,“賀秉則?”
  賀秉則一把推開了身旁扶著他的士兵,兩步沖到我的面前,急聲道:“您怎麼來這裏了?李弘人呢?他死到哪里去了?”
  我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領口,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城內的大軍呢?”
  賀秉則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說!為什麼會這樣?齊晟又在玩什麼花活?”我怒聲問道。
  賀秉則無奈答道:“皇上暗中分了兵,城內只留了三萬的御林軍,其餘的兵馬都由趙王帶往了上京支援楊豫將軍,不知為何韃子為何會探到了平寧的虛實,竟棄自己的都城不救,下了死勁來打這裏。”
  我聽得都快傻眼了。我擦!我怎麼也想不到齊晟能夠大膽到用自己來行這樣的險招,竟然把人都派出去抄人家的老窩,只留下三萬人馬來守自己。
  人家北漠為什麼不下死勁打這裏?你攻破了我的都城,我也要滅了你們的御駕親征的皇帝,一個皇帝換一個皇帝,不虧啊!換做是我是北漠人,也得往死裏打平寧城啊!
  我還沒緩過勁來,李弘已是帶著人在後面追了上來。
  賀秉則轉身對著李弘怒吼:“皇上不是叫你帶著人去南門嗎?你怎麼叫她來了這裏?”
  李弘答不出話來,也不解釋,只上前幾步抓住了我的手臂,低聲道:“娘娘恕罪,卑職失禮了。”
  說完另外一隻手往我膝間一抄,竟是不知避諱地一把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轉身大步往回疾走。
  我回過神來,急得大聲叫道:“你放開我!”
  李弘置若罔聞。
  見他如此,我打算換種方式,於是便放緩了聲音,很是好脾氣地與他講道理:“北漠人沒圍南門吧?所以齊晟才會叫你從南門帶我走。可這叫什麼?你好歹也是一個當兵的,聽說過圍城必闕吧?人家留南門為了就是叫咱們逃的啊!出了南門還有多遠才能到靖陽關?沒兩千里也差不多吧?你覺得人家就能放咱們順當地走?”
  李弘步子頓了頓,卻說道:“有卑職在,一定能叫娘娘安然回到靖陽。”
  對於這種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人,我也無奈了。
  李弘抱著我疾步下了馬道,轉上了城門大街,迎面有一隊士兵急匆匆地跑過來,與我們相錯而過,像是從別處調過來支援的人。我的目光跟著他們遠去,無意間就看到了城樓上的那個身影。
  長身而立,英挺筆直,頭盔上鮮紅的盔纓迎風舞得張狂,黑色的大氅被風卷起,露出其下的一身金甲,在陽光下泛出耀眼的光芒,恍惚間猶若天神一般。
  他的視線穿過紛亂的人群落在我的身上,平靜而又悠遠。
  我怔怔地看著他,挪不開視線。
  他卻沖著我緩緩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淡之又淡的笑容,用口型無聲地告訴我:“活下去!”
  然後便毅然轉過了身去。
  我深吸了口氣,將一直抓在手裏的那把劍壓到了李弘的脖子上,簡潔乾脆地說道:“回去!”
  許是李弘吃定了我不敢下手,理也不理我,還繼續走著。
  我手上便用上了些力道,在他脖子上壓出道血痕出來,“這下面就是大動脈,只要一割破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回去!別
  逼我殺人。”
  要說李弘也是個識時務的人,聽了我這話,身子只僵了僵,立刻就聽話地轉回了身往城牆上走。
  城牆上,齊晟手扶劍柄正一臉淡定地指揮著守城之戰,一轉頭看到我出現在他身邊的時候,人頓時就淡定不下去了,臉色鐵青地問我:“你怎麼又回來了?李弘人呢?”
  李弘忙低著頭湊上前來,應道:“卑職在!”
  齊晟一愣,下一個動作就是抬腳去踹李弘。
  我用手捂了眼,暗歎這時候還上趕著應聲,明擺著就是上趕著找踹了。
  齊晟踹完了人,轉回身來冷著臉問我:“你走不走?”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走,你這人最是奸詐狡猾,只有留在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齊晟氣得說不出話來,咬牙切齒地瞪了我半天,這才轉頭問還在地上跪著的李弘:“鎧甲呢?她的鎧甲呢?”
  李弘一下子傻眼了,鎧甲在小院的時候他就給了寫意,後來我仗劍闖出,他只顧著追我了,哪里還顧得上什麼鎧甲不鎧甲啊。
  倒是他身邊一個親衛比較機靈一些,見狀二話不說就把自己身上的軟甲扒了下來,雙手奉了過來。
  齊晟冷哼一聲,接過來直接往我身上套。
  都生死攸關的時候了,我也顧不上客氣了,一面系著那鎧甲的扣帶,一面轉頭向那侍衛說道:“多謝啊,小兄弟。”
  那侍衛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我瞥了他一眼,又老實不客氣地說道:“哎?頭盔也借來試試。”
  侍衛愣了一愣,忙又把頭盔也摘了下來,手剛遞到一半,齊晟就從中途接了過去扣在我的頭上,冷著臉交待:“你在後面老實地待著,若是有狀況一切聽李弘的安排。”
  我點頭應著,也抬眼看他,鄭重交待道:“齊晟,我們都得活下去,就算城破,也要努力地活下去。葳兒和灝兒還在盛都等著我們,就算為了他們,你我也得活下去。”
  齊晟正給我系著頭盔,聞言動作一僵,片刻後才點頭答道:“好!”
  那頭盔有些大,我戴著很不舒服。
  為了激勵士氣,齊晟的龍旗樹得老高,不但城上的人看的清楚,就連城下的北漠人也瞧得明白,於是就更加發狠地猛攻此處城牆。
  我聽得城外的喊殺聲都快震了天,難免有些心驚,忍不住低聲抱怨道:“齊晟啊齊晟,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呢,你這才叫機關算計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有你這麼賊大膽的嗎?身邊上就留三萬人還敢冒充二十萬,你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呢!還把我也弄進這平寧城裏,這下倒好,皇帝皇后都齊全了,這要是城破就得叫人一鍋燴了……”
  齊晟猛地低下頭來,用唇堵住了我下面的話。
  他的唇瓣有些乾澀,口氣倒還算清新,舌依舊靈活如昔,感覺都還不錯,就是下巴上的胡茬子有些紮人……
  停!這思路是不是有些跑偏了?
  我心裏猛然一驚,一把推開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四周,見李弘等侍衛個個面紅耳赤地點著頭,不覺更是惱羞,低聲罵齊晟道:“你有毛病啊?”
  齊晟卻是悶聲笑了,也不理會我,只轉頭吩咐李弘:“保護好娘娘。”
  說完了就不再管我了。
  因為齊晟就在這北城門上,所以北漠人也集中了兵力猛攻這個城門,戰事一直從下午延續到太陽落山,冬日天短,只不過眨眼工夫,天色就忽地黑了下來,北漠那邊也終於鳴金收兵。
  我一直由盾牌手護著躲在後面觀戰,眼看著北漠人潮水一般地退走了,這才長松了口氣,從盾牌後走了出來。城牆上早已是一片狼藉,不過守城士兵雖然傷亡慘重,可因為皇帝一直和他們並肩站一起,所以士氣倒是很高漲。
  賀秉則身上胡亂地裹著一些繃帶,不知什麼時候又上了城牆,正指揮著士兵借著停戰的功夫修補城牆,安排警戒,搶救傷患。
  齊晟走過去和他說了幾句,便轉身往我這邊來了,也不說話,拉了我的手就沿著馬道下了城頭。
  瞧他這些舉動,我就琢磨著他許是誤會了些什麼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低聲解釋道:“齊晟,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誤會了。”
  齊晟腳下不停,只在嘴裏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本有心和他解釋一下自己今天的行為,可剛張嘴說了一個“我”字,齊晟已是淡淡開口道:“我累了,很累。”他轉過頭看我,眼神平和而又疲憊,“也餓得很,我們之間的事情等以後再說,好不好?”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6:19

☆、第 76 章

  當天夜裏,齊晟並沒有離開城牆。我隨著他把各個城門都巡了一遍,然後就裹了他的大氅躲進了北城樓裏。正打算眯覺呢,寫意卻找了過來,竟然還給我抱了套被褥枕頭來。
  我差點感動得哭了,一時也顧不上記仇了,連誇了幾句寫意是個好姑娘,然後便爽利地脫了鎧甲鑽入了被卷之中,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識地往一旁縮了縮,給他騰出些地方來,嘟囔著問:“沒狀況吧?”
  就聽得齊晟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手一抄把我攬進了懷裏抱緊了,低聲說道:“睡吧,明天還有硬仗要打。”
  我實在是困,立刻從諫如流地睡了。
  第二天的戰事果然更為激烈了,只一個上午過去,北漠人已是發起了三次衝鋒。齊晟親自執了弓箭站在城垛之後,這才壓下了北漠人的衝鋒。
  待過了晌午時分,北漠最後一次衝鋒過後,城牆下卻突然意外地安靜下來。北漠士兵有組織地往後退了下去,然後一輛大車便從北漠軍陣後被人緩緩地推上前來。
  我聽得城下忽地沒了動靜,心中奇怪,便也從齊晟身後往下扒望,就見那車上樹了一個十字木架,上面五花大綁著一人,披頭散髮,身形纖弱,竟似是個女子。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地揉了揉,指著木架上的那個白衣女子,結巴著問齊晟:“那是是是江氏?”
  齊晟面容平靜,連個喜怒都看不出來,只點了點頭,“像是。”
  江氏怎麼會到了戰場上?她怎麼又會到了北漠人手上了?怎麼還落得個這樣的境況?我嘴巴幾次張合,最後只能歎道:“她……怎麼還穿一身白啊?”
  齊晟平靜的面容終於有了絲裂縫,扭曲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
  城下北漠軍陣中又馳出一騎來,在江氏車前繞了個圈,然後那馬上的將領便看向齊晟處,用手中馬鞭指著江氏,高聲問道:“南蠻子皇帝,你可認得這個女子?”
  城牆上沒人答話。
  那將領哈哈一笑,又叫道:“你的皇后千里迢迢來尋你,你若是不敢認,我可就把她賞給部下了啊!”
  這話一出,別說是守城的將士,就是我都聽傻了。
  齊晟冷笑一聲,朗聲回道:“你們也不知從哪里尋了個女人過來,竟然就敢說是我的皇后,當真可笑。”
  那北漠將領一愣,拍馬回到車旁,探過身用手抬了江氏的下巴起來給齊晟看,嘿嘿笑道:“她可是自己說是你的皇后,對你宮中的事情都清楚的很。你可瞧仔細了,千萬別因為怕傷臉面就不認結髮夫妻了。若她真是你的皇后,我就將她好好送還給你,若她是在撒謊,那我可就把她充作營妓了。”
  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江氏自己假稱皇后,但這個北漠人倒是真沒按一點好心,不管齊晟怎麼回答,這都將是一個極大的羞辱。
  齊晟抿唇不語,卻是向著身側的李弘伸出手去。李弘遲疑了一下,將一張強弓遞到了他手上。
  城下的江氏一直沉默,直到此刻也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只默默地抬頭看著齊晟。
  齊晟引弓搭箭,瞄準了城下,竟是要當場射殺江氏。
  我心中一急,忙伸手按住了齊晟的手,微微搖頭道:“這樣不行,反而顯得咱們心虛,當場射殺一個弱女子,也會有損士氣。”
  齊晟轉頭詢問地看向我。
  我深吸了口氣,然後雙手一撐城垛奮力往上高高跳起,儘量拔高了聲音,扯著嗓子叫駡道:“無恥之徒滿嘴胡言!我這個皇后明明就在這裏,你竟然還敢找人前來假扮,真不要臉!”
  說完便摘下了頭盔,將束發的帶子胡亂一扯,任由滿頭青絲傾瀉而下。就這聲音,這頭髮,這模樣,誰要還看不出來我是個女人,那才是眼瞎了呢!
  眾人的視線都聚集道了我的身上,牆上牆下都是一片靜寂。
  我琢磨他們這是不信我是個女人呢,還是不信我就是皇后張芃芃?若是不信我是個女人,我就再把外面的軟甲脫了站到垛口上去,也叫他們見識一下張氏這曼妙的身材。眼下雖然穿得厚實,不過也絕對是該翹的地方翹,該細的地方細。
  這樣想著,我的手就往鎧甲扣帶上摸去,誰知剛一動,齊晟就像是窺破了我的心思,手已是覆了上來,順勢將我往懷裏一拉,低聲怒道:“別胡鬧!”
  城下的北漠將領也有些意外,又撥馬往前走了幾步,仰臉看了看我,又看向齊晟,問道:“蠻子皇帝,你不會是怕丟面子,找了個侍女來假扮皇后吧?”
  齊晟用手攬了我的腰,並不答言。
  可我卻是最不怵頭和人逗嘴皮子的,當下就大聲“呸”了一聲,叫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瞧瞧本宮到底是不是大夏皇后。我朝誰不知道皇帝獨寵本宮一個,僅有兩個孩子都是本宮一人生的。你再回頭瞧瞧你們手上那個,就那小身板也能三年生出倆個來?也就是你們腦子裏塞茅草的北漠韃子才會信她是皇后!還把個弱女子綁到兩軍陣前來,哎呦呦,你這臉皮也夠厚的,我之前還納悶你們平寧城的城牆怎麼這麼厚呢,原來竟是照著你那臉皮建的!”
  此話一落,城牆上頓時響起了一片哈哈大笑。
  城下北漠將領面上有些變色,不過隨即便又鎮定了下來,高聲反擊道:“你這女子嘴尖舌利言行粗魯,哪里有一國皇后儀態,分明就是假扮的!”
  我冷笑一聲,掙開齊晟的手臂,向城下那人指著身後的守城將士們,朗聲說道:“你問問這城牆上的大夏男兒,誰人不知我張氏乃是護國大將軍張生的嫡親孫女,我祖父當年叱吒江北,殺得你們韃子聞風喪膽。我父是當朝的兵部尚書,我叔父鎮守靖陽一十七載,我的叔伯兄弟們個個都是軍中好漢,我本就是將門虎女,上陣殺敵都不在話下,為何要學那些小家女子做扭捏之態!”
  我嗓門子本就高亮,這次又是放開了喊的,順風一飄頓時傳出去老遠。餘音未落,城牆上已是一片叫好之聲。
  在這震天的歡呼之中,我斜睨了齊晟一眼,笑著問道:“現在知道了岳家勢大的好處了吧?”
  齊晟低笑一聲,正與說話,面色忽地大變,猛地伸手過來拽我。我全無防備,被他扯著砸向他的懷中,電閃火花之間,一支雕翎箭緊擦著我的肩側劃過。緊接著,就聽得一直站在旁側的李弘失聲驚叫道:“皇上小心!”
  我心頭一震,不及反應,齊晟已是抱著轉過身去,將我全部護在了懷裏。越過他的肩頭,我眼睜睜地看到第二支雕翎箭帶著疾風襲來,重重地射入齊晟的背心……
  連環箭!第一箭射我,是為虛,第二箭射齊晟,方為實。
  若是第一箭射來的時候齊晟能將我推開,而不是將我拉入他的懷裏,這第二箭他未必躲不開,可他的手在抓到我的手臂時,卻是毫不遲疑地將我拉向了他的懷中。
  齊晟不能死,絕對不能這個時候死!
  我的耳邊有一刹那的寂靜,下一秒鐘卻又猛地炸開,各種聲音蜂擁而至。賀秉則與李弘等人俱都撲了過來,還有人挺身擋上前去,防備著再有冷箭射來。
  李弘驚呼道:“皇上!”
  我用力支撐著齊晟的身體,一把掰斷他背上的箭翎插在了自己身前,用冰冷卻又鎮定的聲音說道:“中箭的是皇后,喊皇后娘娘!”
  眾人俱是一愣,賀秉則最先反應過來,忙扯開了嗓子放聲高呼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中箭了!”
  城下的晚了一步,待再喊出“南蠻子皇帝中箭了”的時候,已是被淹沒在南夏將士的呼聲之中,“韃子無恥,暗箭傷人,皇后娘娘中箭受傷!殺!殺光了這些韃子!為皇后娘娘報仇!”
  城下北漠人衝鋒的號角聲響起,賀秉則帶著部眾引弓還擊,又一輪的守城戰開始了。
  親衛們掩護著我與齊晟退進城樓內,隨行的太醫圍上前來,割開了齊晟衣甲處理傷處。我愣愣地坐在一旁看著,只覺得手腳有些冰涼。
  齊晟的傷在背上要害之處,只能爬在榻上,可他心志極堅,到了此刻仍是保持著神志清醒,交待道:“我受傷的消息絕對不能洩露,李弘穿了我的鎧甲出去坐鎮,一定要再撐得兩日,援軍定能到了!”
  李弘重重點頭,快速地換上齊晟剛脫下來的鎧甲,抱著頭盔向齊晟磕了個頭,率先轉身出去。
  齊晟又向其他將領交待了幾句,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淡聲問太醫:“傷勢如何?”
  幾個太醫互看一眼,誰都沒敢說話。
  “說吧,朕要實話。”
  當中最年長的一個顫聲說道:“箭頭緊擦著心脈而過,拔箭時會有些兇險,若是皇上能忍過,便無大礙。”
  齊晟面容平靜,緩聲說道:“你們先退下,選個手穩的人來給朕拔箭。”
  幾個太醫小心地退到稍遠處。
  齊晟又轉頭看向我:“皇后過來,朕有話要交待你。”
  我走上前去,在他身邊坐下。他看著我,低聲道:“這回你怕是要如願了。”
  我心中一痛,卻是咬著牙低聲回道:“放心,你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齊晟微微一愣,靜靜地看向我,片刻後低低地歎了口氣,說道:“我若身死,你就叫李弘先假扮著我,只要再撐得住兩日,老五的援軍就能到了。到時候由他護著你退往靖陽,再召回楊豫等人,緊閉關門以防韃子反撲。然後秘不發喪,留老五與賀良臣守靖陽,帶著楊豫與賀秉則回盛都,扶灝兒登基即位,聽清楚了嗎?”
  我只覺得眼睛乾澀無比,只得用力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
  齊晟聲音漸弱,停了停,又說道:“老九必須殺,不然灝兒的位子坐不住,你別心軟。”
  我點了點頭,澀聲道:“我知道。”
  齊晟又是淡淡一笑,“你下去吧,叫他們來拔箭。”
  我卻沒動地方,只叫了那幾個太醫過來,然後緊緊地握住了齊晟的手,平靜說道:“我在這裏陪著你。”
  齊晟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便又釋然了,“好。”
  太醫們備好了止血之物,有人給齊晟嘴裏放了參片,那個最年長的太醫用手輕輕地握上了留在齊晟背上的斷箭,低聲道:“皇上,卑職這就要替皇上拔箭了。”
  “等一下,”齊晟卻忽地說道。他又抬眼看向我,因疼痛而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面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你湊過來,我還有句話沒告訴你。”
  我沒多想,伏□去將耳朵湊到他嘴邊,就聽得他低聲說道:“芃芃,我心悅你。”
  他的唇輕輕地刷過我的耳朵,我被驚得猛地直起身來,驚愕地看向他。
  他卻是輕輕一笑,對另一旁的太醫說道:“動手吧。”
  太醫沒有應聲,手卻是猛地將斷箭拔出,血流如箭一般竄出,齊晟悶吭一聲,身子反射般地隨之向上一彈,瞬間僵滯之後便又砸了下來,再無聲息。
  我的各種感官似是一下子都失去了功能,眼前只餘一片血色。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得有人在我耳邊低聲喚道:“娘娘,娘娘,皇上沒事,皇上撐過去了。”
  我的心頭一松,眼前卻是一片眩黑襲來,昏過去之前我腦中只閃過一個年頭:我擦,我真特麼沒用啊!
  這一昏可不要緊,竟是比齊晟醒得還要晚。睜開眼來,發現躺的地方換了,齊晟正趴在一邊瞅著我,“醒了?”
  我猛地坐起身來,急聲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齊晟像是趴得不太舒服,皺著眉頭變換了一下姿勢,待又重新趴好了,這才答道:“老五已經回來了。”
  趙王已經回來了?那就是說平寧之圍已經解了?我這才算徹底松下心來,哐的一聲砸倒在床上,歎道:“太好了!”
  齊晟低低地笑起來。
  我轉過頭去看他,見他面色雖然蒼白,但精神頭卻是不錯,便小心地問道:“你拔箭之前可是說過一句話的,是真話嗎?”
  齊晟看著我,反問:“你說呢?”
  我趁熱打鐵地往他身邊挪了挪,貼近了他臉邊,笑道:“我覺得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估計是有那麼幾分真心的。”
  齊晟卻是突然惱了,抬手將我推開了,傲嬌道:“當時傷口太疼,我忘記當時說什麼了。”
  我又嬉皮笑臉的湊近了,說道:“我記得啊,你說你愛我的。”
  齊晟很不屑地看我,糾正:“我說的是我心悅你。”
  “一樣,一樣,反正意思是一樣的。”我一邊笑著,一邊從床上爬起身來,跨過齊晟往床下邁,“我餓了,得去找點東西吃,你要不要?”
  齊晟忽地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轉過頭來看向我,問:“你呢?”
  我愣了一愣,隨即笑道:“悅你,悅你,我也悅你。”
  齊晟卻不肯鬆開手,只靜靜地打量著我,好半晌才歎了口氣,輕聲道:“你還是在應付我,是不是?你依舊不肯全然信我,是不是?”
  他的目光太過透徹,我沒法再繼續嬉皮笑臉下去,想了想,答道:“齊晟,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們以後相互扶持,同舟共濟,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已經決定把性命交到你手上了,你讓我把心留在自己這,叫我可以更理智,做一個更稱職的皇后。你已經贏了,幹嘛還非得那麼計較多?”
  齊晟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堵上了性命才換的你的握手,若是只落一個稱職的皇后,我太虧了,你的性命和心我都要。”
  我忍不住苦笑,“你現在是這樣想,可以後卻就不會這樣想了,我給了你心就做不好皇后了,就如以前的張氏做不好你的太子妃一樣。”
  齊晟的手微微一僵,我趁機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人還沒走到門口,卻聽得齊晟在後面輕聲問道:“你一直覺得我對以前的張氏太過無情,是麼?”
  我一怔,停下了腳步,緩緩轉回身去。
  “可我若說自己以前曾喜歡過那個張氏,你信嗎?”齊晟並沒看我,只把視線放在了空處,澀聲說道:“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雖嬌蠻莽撞,卻也率真美貌,都是少男少女,怎會毫不動心?可張家之勢太大,已經賞無可賞,若不剪除必成後患,所以張家一日不退,她就一日不能生子。宮廷之中,要女子不育的法子多的是,可我卻不忍心叫她家勢敗了之後還落得個一生無子,所以只能先遠著她,冷著她。可她卻不懂,她只知愛我,卻從不懂我。慢慢的,那點喜歡也就淡了,沒了……”
  不知為何,明知道他此刻說的張氏和我毫無關係,可我的心中卻是酸澀無比,仿佛一張嘴就能吐出口苦水來。
  我用力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還是做皇后吧,借著這次北征將張家的兵權漸漸散了,叫他們做個富家翁,我回去認認真真地給你做皇后。”
  說完,也不等齊晟說話,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趙王正在廊簷下蹲著,聽到動靜站起身來看我,一面跺著腳,一面笑著與我打招呼:“皇嫂,好久不見了。”
  我點了點頭,走到近前看他,笑道:“你和齊晟倒真是好兄弟,他竟然還敢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你手上,你竟然也沒辜負他。你那次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這真真假假還真不是我能看得透的,慚愧,慚愧,倒是我眼皮子淺了。”
  趙王袖著手,十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要不說皇上是個重情的人呢,皇嫂以後總會明白過來的。”
  我笑了笑,岔開了話題,問道:“仗打得怎麼樣了?”
  趙王瞪大了眼,故作驚愕地看著我,“皇嫂,你真還不知道呢?皇上叫臣弟帶兵出去就是為了攔截韃子救援上京的援兵,現在援兵都給咱們滅了,上京沒得兵救,估摸著都快被楊豫給打下來了吧?”
  我一下子愣了,上京一破,那豈不是代表著北漠已是被滅了?
  十二月初,楊豫傳來消息,北征軍攻破上京,韃子皇帝、太后、後妃等兩千皇室宗貴被俘。
  齊晟本有心親去上京,可無奈天氣嚴寒不便行路,他身上又箭傷未愈,所以便耽擱下了,只傳旨命楊豫留下人鎮守上京後,親自押著北漠皇族南下。
  平寧城行轅內,我隨手翻看著各地送過來的奏報,忍不住歎了口氣。
  齊晟身子還沒恢復過來,一直有些懶洋洋的,正蓋著狐裘斜倚在軟榻上眯著,聞聲輕輕地“嗯”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我回頭看他,歎道:“這冰天雪地的,尤其是那些嬌滴滴的後妃公主們,還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呢!該叫楊豫過了年再來的。”
  齊晟卻是嗤笑一聲,眼也沒睜地說道:“我江南的將士都能受得住這寒,這些長在此地的韃子又怎麼會熬不住。放心吧,凍不死幾個的。”
  我一面搖頭暗歎齊晟此人太過心狠,又忍不住問道:“你敢用老五也就罷了,你怎麼還敢用楊豫呢?他不是有一半的北漠血統呢嗎?”
  齊晟抬眼看我,答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的身世。”
  他這樣一說,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八卦之心,我估摸著這種隱秘之事就是綠籬也不知道的,我若是知道了,回去一定能震一震她。我走到軟榻旁,伸手推著齊晟往裏面靠一靠,自己也坐了上去,將腳伸進他的狐裘內暖著,有些興奮地問道:“說說,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晟笑了笑,沖我勾了勾手指,待我換坐到他那一頭,這才與我扒道:“此事極隱秘,楊豫之母徐氏是江北人士,盛元年間韃子南侵,徐氏流落豫州時曾失身于北漠先鋒將崔衍,從那有了楊豫。麥帥與徐氏有舊,憐其遭遇而娶了她,不過卻是只掛了個夫妻之名。楊豫長成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曾去上京尋過崔衍。崔衍這才知道徐氏給自己生了個兒子,要說崔衍那人對徐氏倒也有情,見徐氏因自己苦了半生,便要將徐氏母子接回上京。誰知崔家人卻死活不願,因徐氏身份特殊,又與麥帥糾葛太深,這事不知怎地捅到了北漠皇帝那裏。當年就是麥帥領軍將北漠趕出了靖陽關,皇帝一直記恨,便出面應允崔衍接回徐氏母子,暗中卻想著借此引出麥帥……”
  我聽得驚心動魄,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齊晟微微眯了眯眼,淡淡答道:“後來徐氏死了,麥帥為救楊豫而身受重傷,差點死在北漠。崔衍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又見徐氏身死,懊悔自責之下也引劍自盡了。一夜之間,楊豫父母俱喪,養父重傷,這一切都是拜北漠所賜,我為何不敢用他攻北漠?”
  我久久無語,好半晌才歎息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生死相許。”
  齊晟稍稍一怔,有些意外地瞅了我兩眼,複又躺倒在軟榻上,眯了眼睛打盹去了。
  楊豫日趕夜趕,還是沒能趕到年前來平寧城獻俘。待他到時已是過了正月十五,出人意料地是他竟然把楊嚴也跟捆來了,父子倆個一同跪在了齊晟面前請罪。
  原來茅廁君以死士刺殺齊晟後,齊晟將計就計假作受傷,領兵駐紮平寧,一面吸引住北漠兵力,一面命趙王暗中將大軍從平寧城帶出,伏擊北漠各地援救上京的兵馬,為楊豫掃清週邊障礙。
  誰知後來楊嚴卻從平寧救走茅廁君,茅廁君脫身後就將平寧城內的兵力部署洩露給了一支北漠軍。對方見援救上京已是不及,索性返回身來往死裏打平寧,就想著趕在楊豫攻破上京前逮住齊晟。
  楊豫請罪道:“都是這逆子冥頑不靈,救走了逆王齊翰,這才洩露了平寧城的虛實,讓皇上身臨險境,臣教子不嚴,請皇上責罰。”
  齊晟笑了笑,說道:“楊將軍攻下上京是大功,楊嚴雖是有錯,卻也是受人蒙蔽,再說朕這裏也是有驚無險。楊將軍不必憂心,先下去好生歇上一歇,待回盛都後再論賞罰吧。”
  楊豫忙磕頭謝恩,一旁的楊嚴卻是愣愣地跪著,沒有反應。他比與我上次分手時瘦了許多,神色很是萎頓,一直低垂著視線,直到臨走時才啞聲說道:“我不知道他會把平寧的兵力告訴韃子,否則,那日我就不會……去救他。”
  他說完,用力地磕了一個頭,隨著父親退了下去。
  雖然自始至終他從沒看過我一眼,我心裏卻明白他的意思。他雖一直追隨茅廁君,卻從沒想過追隨著他賣國通敵,如果他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那日就不會棄我而去。
  齊晟回過頭來,若有深意地看著我,問:“你說我要是不殺楊嚴,只判他個充軍三千里,楊豫會不會很感激我?”
  楊豫感激不感激齊晟我想他並不在意,齊晟在意的是我會不會感激他。
  我笑了笑,答道:“感激,十分感激,不過畢竟是犯了大錯,三千里有點近了,不如再加上兩千里吧!”
  二月裏,齊晟宣佈北征勝利,帶著兩千北漠皇族宗室人員與無數的金銀珠寶,由平甯返程。因為人多,又不用趕時間,所以路上走得便有些慢,待到達泰興時,都已是進了三月。在泰興歇了兩日,渡江時我與齊晟上了龍船,由阜平水師軍艦護送著渡江。
  江上的風還有些涼意,撲到面皮上有些刺人。看著茫茫的江水,我不覺有些出神。那一年,我也曾與齊晟同船渡江過,只不過那次是由阜平去往泰興,他站在船頭,而我藏身艙底。
  五年過去,我終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了船頭上。
  正胡亂想著,就聽得李弘在後面出聲說道:“江上風大,皇上請娘娘回艙內。”
  我回過頭去,上下打量著這位老熟人。那年也就是他偷偷帶著我出了阜平行宮,又領著我在這宛江上轉了一圈後,一劍將我逼落了江中。那時倒不知道他會是齊晟心腹,後來更是以親衛隊長的身份隨侍齊晟左右。
  我一直撩著眼皮打量這位李侍衛,時間久了,他臉上就有了些尷尬之色,低垂了目光,以手按劍往後退了半步,
  他這下意識的動作反倒是提醒了我,不管做男人還是做女人,都該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肆意恩仇才是。
  我上前兩步,不急不忙地抽出他腰間的寶劍,看了看那鋒利的劍刃,又問他:“李侍衛劍法也是不錯的吧?”
  李弘抬眼看我,“娘娘……”
  我將劍尖抵在了他的胸口,笑著問:“那能不能指教一下,若是只想刺破人的皮肉,卻不傷人心脈,這力道該如何掌握?”
  李弘苦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我將劍尖又往前遞了幾分,見那頭上冒出血跡來,這才笑著抽回了劍,說道:“哎呦,對不住了,我一時沒掌握好力道,李侍衛快點下去找人包紮一下吧。”
  李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無語。
  我又問:“李侍衛,你應是會水的吧?”
  李弘默了下,悶聲答道:“小人明白了。”說完,自己轉身跳入了江中。
  嘿,這倒也是個靈透明白人!
  李弘水性果然不差,跟著船遊了大半個江面,竟然沒被怎麼落下,被撈上來的時候,也只不過嘴唇有些發紫,身子也隱隱地有點哆嗦。
  我心中那口惡氣總算出來些,頓時舒服了不少。齊晟知道了卻是哭笑不得,用手點了點我的額頭,最後只是無奈笑道:“也好,女人就是該小心眼一點。”
  說完了就吩咐寫意給李弘送姜水過去。
  大軍是在三月二十六進的盛都城,整個盛都城都沸騰了,當時的熱鬧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南夏北漠對峙三百餘年,期間你打我我打你,大仗小仗無數,兩國都出現過強勢之君,都試圖一統天下,可卻從沒人能真正的實現過。
  而現在,齊晟做到了。
  太皇太后哭得老淚縱橫,雙手合十對天而拜,哭道:“列祖列宗保佑,叫我大夏能一統天下,成祖皇帝遺志已達,本宮終於能安心地去見他了。”
  拜完了天,老太太又轉過身來摟我,“孩子,難為你了,你是個好樣的。”
  我忙應景地掉了幾滴眼淚,裝模作樣地用帕子擦著眼角。
  齊葳與齊灝姐弟倆半年多沒見我,都有些生疏了,站在那裏打量了我半天,這才撲進了我懷裏。抱著他們兩個軟軟的小身子,我這才真心實意地落了淚。
  齊晟一連在前朝忙了好幾天,又是祭天又是祭祖,插空還得論功行賞。當然,就是再忙他也沒忘了罰有罪之人。
  楊嚴被判了充軍五千里,直接發配到漠北打仗去了。
  茅廁君先是刺殺皇帝,又是暗通敵軍,本該是個死罪,宋太后披頭散髮地跑到大明宮哭鬧了一場,又拿出了先帝留下的不准齊晟傷害手足的遺旨,這才算是保下了茅廁君的一條性命,卻是被削了爵位,廢為庶人流放嶺南。
  倒是張家最是省心,無功無過,無賞無罰。不過此次北征軍中又湧起不少新貴,各大世家的兵權再次被分散了,張家也毫不例外。
  張放專門進宮與我見了一面,商討了半天,終於決定扳正張家日後的發展方向,務必要堅定地走“純將”路線,力爭將“軍中世家”做好做久。
  這場熱鬧一直持續了兩個來月才算停了停,朝中政務慢慢走上了正軌,齊晟雖忙碌依舊,可總算能抽空回後宮歇口氣。
  誰知這個時候後宮裏卻是突然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王昭容去陳淑妃那裏串門子,途徑御花園的時候覺得身上有些涼,就叫身邊的小宮女回去取披風。不想小宮女跑得急了些,一個不小心就衝撞了正在御花園賞菊的黃賢妃。
  王氏這人平日裏看著有些木訥,可在這些宮妃裏卻是最入齊晟眼的,以前侍寢的次數也比別人多些。
  黃氏本來就一直瞧她不順眼呢,一看是她身邊的宮女撞到了自己手裏,二話不說就叫人上前扇那宮女耳光。
  王氏得了信趕過去,不願意叫黃氏就這樣打自己的臉,於是很仗義地挺身而出擋在了那宮女的身前,嬌喝一聲:“我看誰敢動手!”
  王氏位份雖然比黃氏低,可她畢竟是一個昭容,黃氏身邊的宮女怎麼敢打她,如虹的氣勢一下子就頹了,怯怯地收回了手臂。
  黃氏一看這個更怒了,一面感歎著身邊人靠不住,一面自己捋起袖子就上去了。
  王氏一攔,黃氏的巴掌沒落到宮女臉上,卻是打到了她的身上。王氏只愣了一愣,便果斷地選擇了自衛反擊。
  宮妃們雖然看起來個頂個的高貴嫻雅,可她們也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那打起架來都差不多,基本上就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踢、打、掐、抓、撕、撓招招不落。
  你扇我一耳光,我再還你一巴掌,接著你再打我一巴掌,我緊跟著再抽回去一下……那是演電視用的,不實用的。
  被實踐檢驗過的真言是:一把頭髮在手,要抽要打都有。
  黃氏與王氏兩個完全不要了宮妃的體面,打得很熱鬧。四周的宮女們忙上前去拉,王氏宮裏的一個宮女不知拉了黃氏那裏一把,黃氏雙眼一翻,竟然就暈死過去了。
  這一下子眾人都嚇住了。
  虧得王氏還真鎮定些,忙指揮著宮女們將黃氏架到了最近的陳淑妃那裏,然後一面派人去請皇后,一面派人去召太醫。
  待我被人請過去的時候,雲鬢散亂,花容失色的陳氏正在殿外站著,一看我過去立刻就給我跪下了,泣道:“臣妾錯了,甘受皇后娘娘責罰。”
  我橫了她一眼,沒理會她,抬腳邁入了殿內。
  宋太醫正給昏迷的黃氏診著脈,神色卻是有些慌張,我仔細一看,好嘛,竟然還起了一腦門的汗珠。
  我問道:“怎麼樣?”
  宋太醫沒回話,起身先哆哆嗦嗦地跪下了,這才結巴道:“皇后娘娘,這,這,這……”
  我有些納悶:“到底怎樣?有話直說。”
  宋太醫低垂著頭,繼續結巴:“還還還請皇皇後娘娘摒退他人。”
  我心裏雖然有些奇怪,不過照著他說的做了。待陳淑妃她們退出殿外後,這才聽得宋太醫緊張地說道:“賢妃娘娘身體無大礙。”
  我松了口氣,只要別打壞了人就成。
  宋太醫小心地瞄了我一眼,又繼續說道:“她,她,她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了。
  ”
  我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當下說道:“好事啊!”
  宋太醫臉上的神色卻是十分古怪,偷偷掃了一眼四周,然後悄悄伸過來一隻手,比劃了一下:“三個多月。”
  都三個多月了?那更好啊,胎兒已經穩固了,也不容易出什麼事了。難怪黃氏之前一直鬧身子不好呢,原來竟然是有了,現在想來是一直瞞著的。要說這後宮的女人心思真是複雜,連懷個孩子都跟做賊一般瞞著。
  不過,我怎麼就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呢!
  宋太醫生怕我不識數一般,執著地我面前比劃著他的三根手指,強調:“三個多月了,三個……”
  我腦子“轟”的一聲,頓時明白過來癥結所在了。
  皇帝回宮兩個月不到,皇妃卻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這與那“丈夫出征二十載,回家兒子整十八”的傳奇倒頗有些相似之處。
  關鍵問題都是……這到底是誰幹的?
  我與宋太醫大眼對小眼,相望無言。
  怎麼辦?這事要趕在現代社會,大不了一個離婚完事,若是律師請得好了,沒准黃氏還能從齊晟這裏討些贍養費過去呢!
  可現在特麼不是現代啊,按歷史書上的說法就是萬惡的封建集權的舊社會啊。你敢給皇帝戴綠帽子,皇帝能叫你死一戶口本外加一通訊錄啊!
  我思量了半天,還是覺得這事我一個人處理不了,乾脆就叫人看住黃氏與王氏、陳氏三個並她們身邊的宮女,自己則帶著這宋太醫直接奔了太皇太后那裏。
  太皇太后聽了這事先是一愣,緊接著臉色就變了。不過薑還是老的辣,她先叫我借著打架這事將黃氏與王氏兩個都禁了足,然後這才暗中派心腹審問黃氏身孕之事。
  很快黃氏的貼身宮女便招了,姦夫竟然是太醫院的一名年輕太醫。
  黃氏前一陣子就鬧身子不好,三天兩頭地召太醫過去診脈,大夥都沒把這當一回事,誰知道她竟然把太醫召到床上去了……
  我一時都傻了,暗歎黃氏的膽可真不小。當然,那位太醫的膽子更是大,綠帽子都戴到皇帝頭上來了。
  這事不能瞞齊晟,我挑了個他心情不錯的時候,委婉地和他說了此事。
  我這裏做著齊晟會火冒三丈的準備,誰知他聽了卻只是挑了挑眉頭,眼都沒離開摺子,不在意地說道:“黃氏賜條白綾,王氏與陳氏兩個直接送入廟裏就是了。”
  我聽得傻了,驚愕問道:“黃氏怎麼樣也就算了,可這事與王氏與陳氏兩個有什麼關係?”
  齊晟抬眼看我,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覺得此事中,她們兩個能脫了干係?”
  我雖一直覺得這事是有些巧,可卻也沒想著齊晟處理事情這樣簡單粗暴,一時就有些發愣。
  齊晟察覺到了,問我道:“怎麼了?”
  我笑了笑,掩飾道:“宮中嬪妃本就不多,這一罰倒好,差不多陣亡了一半,明年怎麼也得新選些秀女入宮了。”
  齊晟只不在意地笑了笑,卻沒說話。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黃氏那裏能不能不死?”
  齊晟有些意外,“你可憐她?”
  我搖了搖頭,“隨口一說,算了,當我沒說吧。”
  齊晟目光深處地看我良久,淡淡說道:“黃氏也送進廟裏吧。”
  說完便出了我的興聖宮,一連幾天沒有露面。
  綠籬知道了這事對我又是劈頭蓋臉一陣訓,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皇上分明是有意驅除宮中妃嬪,這還不是為了娘娘,娘娘非但不領情,還替那黃氏求情,糊塗!這下皇上一定誤會娘娘對黃氏是有兔死狐悲之意了!”
  “不是誤會,是真有。”我看著綠籬,平靜說道:“說到底,其實我與黃氏等人是一樣的,要說有差別,無非就是齊晟現在愛我,因為愛,所以寵,也是因為不愛,隨意才對黃氏等人絕情。可又有誰替黃氏等人想過,她們也是被名正言順地抬進這宮中的,又何其無辜?”
  綠籬聽得驚愕,忍不住叫道:“黃氏不守婦道!”
  “婦道?”我不由笑了,“齊晟對她們可又履行過夫道?難不成就該她們守一輩子活寡?若是我,怕是也會守不住的。”
  綠籬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只能說道:“我說不過娘娘,不過這事皇上卻沒錯,是娘娘婦人之仁了。”
  我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趣,只笑了笑。
  綠籬眼珠轉了轉,忽地低聲問我道:“娘娘可知道江氏的事情?”
  我一愣,那日平寧城下,江氏被捆於兩軍陣前,後來齊晟中箭,我就再顧不上她是生是死了。再後來,我也一直沒問。那樣的戰場,武藝高強的將軍尚會陣亡,更別說她那樣一個弱女子了。
  綠籬嘿嘿冷笑兩聲,說道:“娘娘定然是小瞧江氏了,她可沒死,後來又被我們家那位爺給救了。”
  我愕然道:“趙王把她救了?”
  綠籬點頭,不屑地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娘娘可知她是怎麼落到韃子手裏的?去年皇上將她送出了宮,聽說給她安排了去處的,若是她肯安穩,倒是能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那賤人卻偏不死心,見皇上御駕親征,竟然追去了江北,誰知卻被韃子逮住了。她也無恥,為求自保竟然詐稱是皇后娘娘,叫韃子送她去皇上那裏,她能勸說皇上從北漠退兵。”
  我從最初的驚愕,到後面的淡定,最後已是聽得津津有味了。
  這尼瑪都不能算是話本小說了,這都快成傳奇小說了。
  “江氏也是命大,竟然沒死,我們家那位爺回援平寧的時候,在亂軍中就把她給救了。”
  我聽得兩眼冒光,就差抓把瓜子來嗑了,想也不想地問道:“我擦!這兩人不會又舊情複燃吧?他還能給江氏一個王妃做?”
  綠籬一拍大腿,囂張叫道:“他敢!他要是敢再和江氏牽扯不清,我就抱著他兒子跳井去!”
  我忙摁下綠籬,勸道:“別衝動,別衝動!有事好好商量,動不動就撒潑上吊的不是好女人!”
  綠籬眼中閃出一絲狡猾,問我:“娘娘也覺得這樣不好?”
  我沒多想,點頭:“不好,不好,還是換個平和點的法子比較好。”
  正說著,齊晟卻是從外面進來了,看到綠籬在我這,原本就不悅的臉色更是黑了一色。
  綠籬眼角一瞄,卻是一甩帕子跪在了我的腿邊,抱著我的大腿放聲大哭道:“娘娘,您可得給奴婢做主,趙王殿下要是複娶江氏,奴婢可是沒活路了,誰人都知道那江氏是不肯與人共夫的。奴婢沒地方去,還請娘娘收留,奴婢必會知恩圖報,忠心伺候娘娘一輩子的。”
  “胡鬧!”齊晟怒聲喝斷了綠籬的哭求,“他當皇家臉面是什麼了?江氏怎能再入皇家,送走,送走!”
  綠籬轉身就向齊晟磕了個頭,爽快應道:“奴婢領旨。”
  說完用帕子抹了抹眼淚就退下去了。
  我抬頭怔怔地看向齊晟,問道:“咱們兩個是不是都被這丫頭利用了?”
  齊晟面色一僵,惱羞成怒,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了。
  有了齊晟的聖旨,綠籬辦事極是利索,回頭就派人將江氏送出了盛都。趙王也沒什麼反應,不悲不喜的,只到城門外送了送江氏,然後便回王府抱兒子去了。
  我就覺得,我和齊晟是被那夫妻倆一塊給算計了。
  又過了沒幾日,茅廁君也要走了。他的流放地是嶺南,遠離盛都,自此算是離開了權利中心,又加上通信不便,齊晟總算是能放下點心來了。
  嶺南貧苦,宋太后光怕兒子吃苦受窮,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錢都貼給了茅廁君,還恨不得把半個皇宮的東西都搬到嶺南去。
  臨走前,茅廁君進宮來給宋太后磕頭,竟又順道來我宮裏求見。我本不想見他,可想了想還是叫人把他請進殿內,然後把他送我的那枚金三角還給了他。
  茅廁君低頭看著那金三角,淡淡地笑了笑,問道:“娘娘是要棄盟了嗎?”
  我想了想,搖頭答道:“這不是覺得嶺南路途遠,想給你添點路費嘛,好歹也是塊金子。”
  茅廁君臉色又一刹那的僵滯,他低垂了視線,輕聲說道:“平寧之事,我純是困獸之舉,實屬無奈。”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茅廁君抬眼看我,怔怔看我片刻,忽地沒頭沒腦地問我道:“如果當初娶你的那個人是我,事情到現在是不是就全不一樣了?”
  我一驚,忙說道:“這玩笑可開不得!”
  茅廁君回過神來,伸手將那枚金三角緩緩地推了回來,低聲道:“我既然送出就不會收回,東西是,誓言也是。”
  說完便站起身來,沖著我拱手行了一禮,轉身往外走。
  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做人還是留點餘地的好,便又出聲叫住了他,說道:“若是遇到了難事,就叫人給我捎個信來。”
  茅廁君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走了。
  
  秋去冬來,不知不覺中,大統元年就這樣到來了。齊晟立了齊灝為太子,秋天的時候,我又被診出了喜脈,第二年夏,二皇子齊湘出生。同一年夏,李昭儀因身體不好,自請出宮養病,齊晟准了。
  大統三年春,有朝臣奏請齊晟光選秀女以填充宮室,齊晟只以一句“此乃朕的家事,不勞愛卿費心”了結了此事。
  我一看全國範圍的選美是不成了,便想著再從宮裏篩一遍,矮子裏還能拔將軍呢,更別說這一宮上千個宮女了。
  我瞞著齊晟,終辛辛苦苦地從宮女裏又跳出十個年輕貌美的出來,又集中到一塊兒培訓。結果不知怎麼卻走漏了消息,於是自己這裏還沒看夠呢,齊晟就把這十個美人提去了大名宮女,一轉手都賜給了北面回來的功臣們。
  不是自己手裏的人,送起來真尼瑪大方啊!
  我氣得差點吐血,私底下抱著齊晟的龍袍狠狠地咬了幾口,然後又儀態萬方地去了大明宮,勸齊晟道:“後宮本就是為了繁衍皇嗣而存在的,皇上執念了。”
  齊晟笑著回我道:“我也覺得宮中孩子還是有點少,咱們兩個再加把勁吧。”
  於是,不及三個月,皇后又悲催地懷上了。
  寫意被齊晟賜婚給了李弘,小福兒成了我身邊得力的大宮女,腿腳一如既往地利索。
  平淡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眨眼功夫,三皇子就有了。
  我這裏不斷造人,趙王與綠籬那裏也沒閑著,像是和我們比賽一般,孩子也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不過,趙王一直沒有再娶正妃。每當提到這事的時候,太皇太后就忍不住有點眼紅,總覺得虧了趙王,然後便叫各世家推薦合適的女子。
  事情一進行到這的時候,綠籬都會進宮看我,偏偏都趕在齊晟在的時候。她也不說別的,只是抱著我的腿哭訴說想我,心裏放不下我,幸好太皇太后有意給趙王納正妃了,一旦新人入門,她把王府後院事務交接完畢,她就再進宮來伺候我。
  齊晟每次都忍不下,第二天就跑一趟太皇太后那裏,也不知和老太太說些什麼,老太太就會暫時忘了給趙王納妃的事。
  如此幾次之後,等太皇太后再提給趙王納妃的時候,各世家都是已不當一回事了,家裏適齡的姑娘也都因各種原因不能嫁了。最後沒法子,齊晟也不忍心看著趙王兄弟打光棍,就把王府裏僅有的一個孺人扶成了正妃。
  趙王府消停了,齊晟總算放心了。
  我卻很是鬧心起來,因為後宮的嬪妃們不知為何都開始迷上了宗教,一個接一個地看破紅塵。
  齊晟的嬪妃本就極少,就是一年少一個都熬不上幾年,大統五年的時候,宮裏碩果僅存的一個劉麗妃也要潛心向佛去了。
  我去了劉麗妃那裏苦勸:“年紀還這樣輕,幹嘛非這般想不開?有什麼事不能解決呢?這些年過去,宮裏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前七八天才能輪上一宿的旱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皇上除了留在我這裏就是去你那裏了,怎麼卻要鬧著出家了呢?廟裏哪有宮裏好?整天吃齋念佛的,留下來吧,也當給我做個伴,有我一口肉吃就不叫你吃素!”
  說著說著,我都忍不住動了感情,紅了眼圈。
  沒想著劉麗妃比我情緒還激動,抱著我的大腿哭求:“娘娘,您就叫臣妾去了吧,臣妾這都給皇上值了好幾年的夜了,是碰都沒碰過皇上啊,臣妾是有苦說不出啊!以前好歹還有別的姐妹值個上半夜,現在就只剩下臣妾一個了啊,整整一夜都得是臣妾盯著啊。臣妾年歲漸長,熬一宿好幾天緩不過勁來啊!您瞅瞅臣妾這黑眼圈,撲了多厚的粉都遮不住啊!”
  我一時有些傻眼,呆呆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劉麗妃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與她商量道:“要不,我和皇上商量商量,叫他不召你過去侍寢了?”
  劉麗妃卻是死活不依,尋死覓活地出家去了。
  我瞧這宮裏空蕩蕩地實在不像樣子了,只得親自勸齊晟選秀女,苦口婆心地勸他道:“何必非得這樣呢?宮裏鶯鶯燕燕熱熱鬧鬧多好,我都不在意這些,你何必非得抓著這些不放呢?”
  齊晟只是笑,答我道:“我用人心換人心,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輩子。”
  我挺無奈的,“齊晟,你不懂。”
  “那你告訴我。”他說。
  我張了嘴想說,卻又不知道能和他說些什麼。我能告訴他說只要他一天是皇帝,他就是我的主宰,當我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上的時候,我怎麼能不顧生死地去愛他。
  他不懂,愛的基礎不是寵,不是疼,而是平等。而他是皇帝,我是皇后,我們永遠都不會是平等的。
  大統十年的時候,太皇太后終於駕鶴西遊了。齊晟與這位皇祖母感情極深,很是消沉了一陣子。第二年,更有光明正大的藉口不選秀了。
  待到大統十三年的時候,我與齊晟早已是老夫老妻,連孩子都生了三男二女,足足有五個了。那一年,齊晟將闔朝的青年才俊都捋了一個遍,挑出一些看著順眼的,又查了人家祖宗八代,這才將我們的長女瑋元公主
  嫁了出去。
  我便與齊晟商量道:“咱不生了,成嗎?這都馬上就要當外祖母了,我真是沒臉生了。”
  齊晟認真地考慮了好幾個晚上,終於答應了要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大統十四年時,皇太子齊灝已年滿十六歲了,千挑萬選之後納了太子妃。給他選其他東宮妃嬪的時候,我教導他道:“你若是喜歡,多娶幾個姑娘也沒關係,可若是不喜歡人家姑娘,那就一個也不要娶,別耽誤人家一輩子。”
  太子畢竟還年輕,還不太懂美色的妙處,忙點頭道:“兒臣心中只喜歡甯兒一個,不用再娶了。”
  齊晟卻是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第二天就約我去逛翠山的古寺,問我道:“芃芃覺得不幸福?”
  在香煙繚繞的佛堂內,我前所未有的誠實,答道:“幸福,很幸福。”
  只是……有時候想起來這樣的幸福背後是幾個女子青燈古佛的一輩子,我就覺得心裏不踏實。
  齊晟問道:“這就是黃氏她們出家的寺廟,她們就在這裏,你想見一見嗎?”
  我愣怔了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想見。”
  齊晟卻是笑了,湊近了低聲說道:“虧得不想見,你若是想見,我還真沒法給你變出幾個大活人來。”
  我聽出這話裏有話,怔怔地看著他。
  他淡淡一笑,伸出手來撫摸我的頭髮,輕聲道:“芃芃,我怎麼忍心叫你受良心煎熬,她們……我都放了,雖不能保證榮華富貴,卻也容她們選擇自己要過的日子。”
  他歎了口氣,拉著我轉身出了佛堂。回到宮裏的時候,他卻又高興起來,回身對我笑道:“眼瞅著就要二十年了,你今年生辰的時候,我送你份驚喜。”
  我點了點頭,心裏頭也因白天的事而十分地高興,當天夜裏就投桃報李地服侍了他一回,齊晟不服老,結果第二天早上,他便又誤了早朝。
  在我生辰之前,齊晟離宮去江北狩獵,說定要給我打幾隻白狐來做禮物。
  我其實不太喜歡這些皮草,不過看他高興,便也點頭應道:“你說的啊,別說空話。”
  他點頭笑著,上馬而走。
  半個月後的一個夜裏,有快馬飛馳入宮,說齊晟狩獵時被驚了馬,墜馬身亡。
  我身子一僵,全然失去了控制,只心中還留著一絲清明,暗道這果真是特麼一份驚喜!
  太子早已大了,又幫著齊晟處理朝事多年,咋聞噩耗雖然悲慟卻沒驚慌,帶著兄弟們照章守法地處理了齊晟的後事,然後便登基為帝了。
  我也便跟著挪了挪地方,終於成太后了。
  守了二十年,我終於能坐上太后那個位子了,可為什麼心中沒有絲毫喜悅,卻只想放聲大哭?
  偏生又哭不出來,只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我就開解自己,我與齊晟好歹也一起過了二十年,就是養個貓啊狗的,這麼長日子也處出感情來了,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心裏難受是自然的,待緩過這個勁來,自然一切都會好起來。
  好歹成太后了,皇帝是自己的親兒子,上面也沒有正經的婆婆,只要不賣國不奪權,估計是沒人敢管我的。
  我就想著,等身體好了就搬出這皇宮去,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蓋個大園子,把各樣的美人都養一些,每日裏光看著都賞心悅目。
  又想著自己現在年紀也不算大,正是徐娘半老的時候,就算是為了避免內分泌不調,也得偷著養幾個面首才好。
  不過這事得隱秘著點,怎麼也得給皇帝兒子留個面子。
  ……
  關於未來生活,我想得很多,想得也挺好,只可惜身子卻是極不爭氣,怎麼也爬不起床來。
  瑋元公主齊葳已進宮陪我多日,見我整日裏吃了睡睡了吃的,像是沒骨頭一般躺在床上不肯起身,便乾脆叫全了幾個兄弟姐妹,齊齊跪在我的床前,苦求道:“母后,求您節哀吧,您這個樣子,就是父皇在天之靈知道了,也會傷心的啊!”
  齊晟的在天之靈?他有個屁的在天之靈,這都死了兩個多月了,早不知道跑哪里投胎去了。
  可看著這幾個孩子都跪在地上哭求,我也是心疼,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我這就好了,放心吧。”
  齊灝是皇帝,心思最多一些,立刻就接道:“母后一天不肯延醫問藥,兒臣們就不起來。”
  我沒法子,只得向他們妥協了,叫他們給我請個太醫來,然後該幹嘛幹嘛去。
  太醫很快就來了,跪在地上診了會子脈,頭上卻是滾下豆粒大的汗珠來。
  我奇怪了,問道:“難不成還是絕症?”
  太醫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伏在地上結巴道:“不不不是。”
  我奇道:“那你抖什麼?”
  太醫又繼續結巴道:“太后娘娘這是是是……喜脈。”
  我怔了一怔,閉目停了片刻之後,才低聲說道:“你先退下去吧,這事誰也不要說,皇帝也不行。”
  太醫重重地磕了個頭,退了下去。
  我躺在床上,只覺得心中口中都是一片苦澀。齊晟倒是走得乾淨利索,卻是給我留下個遺腹子,這事叫我怎麼和兒子女兒們說?
  第二天,趙王進宮來探病,看我還歪在床上,對著我擠鼻子弄眼的,笑得不懷好意,說道:“皇嫂這病臣弟知道怎麼治。”
  我聽了就納悶了,問他:“怎麼治?”
  趙王沖著門口拍了拍手,就見門外走進一人來,身形高大,戴著兜帽,看不清面容。
  趙王沖我嘿嘿一樂,說道:“這人定能治好皇嫂的病,臣弟先告退了。”
  說完竟就繞過門口那人,走了,順手連殿門都替我關上了。
  我聽趙王那話裏話外的意思,是給我這個新出爐的太后送面首來了?這青天白日的,他也太大膽了吧?也不怕齊晟氣得從皇陵裏爬出來?
  門口男人伸手摘下了兜帽,緩緩抬起頭來,露出硬朗深邃的五官。他沖著我咧嘴一樂,低聲問道:“芃芃,你總算是成了太后,可是如願了?”
  我猛地坐起身來,驚愕地看向他,說不出話來。
  他又笑著問我:“這可算是個驚喜?”
  我愣愣地坐了許久,直到眼前的事物都看得模糊起來,這才回過神來,點頭道:“驚喜,真是驚喜。”
  他卻笑得越發燦爛起來。
  我又說道:“齊晟,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送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齊晟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問:“什麼驚喜?”
  我也沖他咧嘴笑了笑,答道:“太后……懷孕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1-22 02:26:35

☆、番外

  陽春三月,花開得嬌,葉展得嫩,又有暖風拂柳,彩蝶戲蕊,正是一片大好春光。
  我坐在御花園的堆秀山下,心思卻早已是隨著那春風越過了高高的宮牆。這樣的時節最應該去外面走一走的,看看青的山,綠的水,還有那泛舟湖上的嬌俏少女。一山一水,一舟一人,入目之處皆是風景。
  對面,永康郡主不緊不慢地拍打著美人扇,柔聲說道:“要我說右翎衛將軍薛揚最好,英姿颯爽,氣宇軒昂,當得上是少年英雄!你說是不是,小姑姑?”
  我應付地點點頭,“嗯,不錯,不錯。”
  興平公主聞言撇了撇嘴,道:“不過是一介武夫,我倒覺得還是新晉的翰林院學士柳文原更好,俊眉秀目,溫文爾雅,那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玉樹蘭芝。你說是不是,小姑姑?”
  我又點頭,“嗯,言之有理,有理。”
  靜樂郡主一聽卻又不同意了,扯著我的衣袖叫道:“小姨,小姨,你別聽她們兩個的,這都是以貌取人的主,我爹早就說了,坐言起行,頂天立地,這樣才是真正的好男兒!就比如吏部的那個範如是,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
  我想想她說得也有道理,不由又點了點頭,“嗯,倒是也對,也對。”
  誰也不想得罪的下場就是誰都得罪了,這幾個人團團圍住了我,這個叫“小姑姑”,那個喊“小姨”,七嘴八舌地指責我沒有立場。
  興平公主義憤填膺地說道:“小姑姑,這可是給你挑駙馬,你自己都沒個主意,瞅著哪個都覺得好,還叫咱們怎麼幫你?”
  永康郡主不計前嫌地在一旁幫腔,“小姑姑太花心了,做人不該這般三心二意!”
  靜樂郡主忙著點頭,“就是,就是!”
  剛剛還吵成一團的幾個人,竟然這麼快就統一戰線,一致對外了!
  母親說得果然沒錯,女人就是立場最不不堅定的物種。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年紀比我小不多少,輩分上卻足足低了一輩的公主、郡主們,那原本就被太陽曬得有些暈乎的腦袋,更大更沉了。
  鎖香站在一旁給我猛使眼色。
  我忙用手摁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嬌弱無力地叫道:“哎呀,頭好暈啊。”
  話未說完,鎖香就已經很熟練地站到了位,於是我放心的一翻雙眼,一下子“暈”倒在了鎖香的懷裏。
  鎖香立刻十分配合地高聲急呼道:“公主,公主,您這是怎麼了?快來人啊,公主暈倒了,快把公主扶到陰涼處躺一趟!”
  一陣慌亂之後,我被人抬進瞭望梅軒,安置在了軟榻之上。就聽得鎖香安慰跟過來的幾個公主郡主道:“請各位公主、郡主不用驚慌,我們長公主這是舊疾了,靜一靜,躺一躺就好了,不礙事的。”
  我繼續裝著暈,心中大為欣慰,暗道鎖香這丫頭果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永康、靜樂幾個像是被我這模樣嚇住了,又低聲問了鎖香幾句,這才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我偷偷地睜開了眼,看鎖香連門都關上了,忍不住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來,骨碌一下子從軟榻上坐起身來,叫道:“快給我倒杯水來喝吧,要渴死我了!”
  鎖香趕緊倒了杯茶水來,見我一口氣喝了整整一杯,忍不住抿著嘴偷笑道:“長公主總是不記得改,要是叫瑋元長公主看到您這樣喝茶,少不得又要教育您的。”
  我生生地打了個冷戰,手一抖,差點沒把茶杯給扔了,連忙斥責鎖香道:“小孩子快別亂說話,趕緊呸幾口!”
  瑋元長公主是我的大姐,照當今母親的話說,她這個大女兒小時候也是個可愛討喜的孩子,可自從嫁了人就大變了個樣,恨不得把自己當公主道德楷模,行為準則,走哪都要端著公主的派,實在是不討人喜歡了。
  瑋元長公主見了我往往都是用同一句話開頭:“你自小不在宮裏,都被母后和父親給慣壞了,哪里還有個大國公主的樣子……”
  接下來三句話裏得有兩句半是挑不是,這隔誰身上都受不了!
  所以我就一直就很怵這位瑋元長公主。
  可沒想著怕什麼來什麼,鎖香這裏還沒來得及呸幾口,就聽得外面有人傳道:“瑋元長公主到。”
  我忍不住哀嚎一聲,趕緊閉上眼睛又往榻上倒去裝死,瑋元長公主那裏卻已是進了房門,叫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地怎麼會暈了呢?你們這是怎麼伺候的?都該拖出去打上幾板子!”
  我捨不得鎖香她們無辜受罰,只得睜開了眼,做出十分虛弱的樣子,輕聲呼道:“大姐,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自己在日頭下坐得久了。”
  瑋元長公主這才緩了臉上神色,在床榻坐下了,又輕輕地執起我的手來,十分關切地問道:“葩兒,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可需要叫太醫來?”
  我的閨名單字一個“葩”字。
  葩,花也,謂花之麗采美盛,也可以引申為華美。大夏的國姓為“齊”,而我是先朝聖武皇帝最小的公主。
  所以,我叫齊葩。
  我自己覺得這個名字還好,只是母親很不喜歡,也從來不肯叫我這個名字。
  母親生我時已是三十九歲高齡,雖生產還算順利,可畢竟年紀不饒人,誕下我之後就因勞累過度而昏睡了過去。待她再醒過來時,父親已抱了我站在她的床前,喜滋滋地說道:“芃芃,這是咱們的小女兒葩兒,奇葩逸麗,淑質豔光,你瞧瞧她長得多俊!”
  在我前面還有倆個姐姐,一個叫做齊葳,一個叫齊芊,都是取草木茂盛之意,到了我這裏,父親終於覺得光有茂盛的草木不夠了,得有朵華美的花朵了。
  據說母親當時只低聲念了兩遍我的名字,然後雙眼一翻就……又昏過去了。
  母親每每提起這事,都覺得對我不起,總是滿懷愧疚說道:“女兒啊,都怨母后,當時怎麼也該等著給你定下了名字再睡的,誰想到一覺起來你這名字就已經入了玉牒了呢。你父親為了母后犧牲頗多,母親是在不忍拂了他的意,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了。”
  我其實不大理解母親為什麼這麼不喜這個名字,不過我卻明白母親所說的父親的“犧牲”。
  要說起我的父親聖武皇帝來,那也是位奇人。
  父親單名一個“晟”字,自幼喪母,少年時被立為太子,雖不得父親喜歡,卻仍是順利繼位登基,然後短短幾年之內,平雲西,定北漠,最後終一統天下。
  他是一位心志堅韌,手段強悍地帝王。同時,他又是一位癡情的丈夫。他獨寵母親一人,為其散盡後宮,最後又因母親的一句話而假死退位。
  母親說:只要你為皇帝,我為皇后,我們就不可能真正的平等,我不敢,也不允許自己毫無顧忌地愛上一個皇帝。
  就這樣一句話,父親便在他四十歲那年假死退位,將皇位傳給了我的皇兄,然後換了一個身份回到已成了太后的母親身邊。他本想著給母親一個驚喜,卻不曾想母親給了他一個更大的“驚喜”。
  這一個驚喜便是我。
  母親懷我時還是皇后,生我的時候卻已經成了太后。
  父親為了她棄了皇位,拋卻了萬里江山,甘願無名無分地陪著她,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數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人間癡情,到此也就算是極致了吧!
  他們兩個的愛情終於圓滿了,可卻給我的皇兄帶來了諸多麻煩。
  身為太后非要長住阜平行宮倒也罷了,時不時地要偷偷跑出去遊山玩水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與父親情深意重雙宿雙飛也能理解,但是……你們兩個能不能低調一點?
  要知道聖武皇帝那是已經“死”了的啊,牌位是都擺進太廟去了的啊!本該寡居的太后身邊竟然常年伴著一個壯年男子,你叫文武百官與百姓大眾們怎麼看,怎麼想?
  早些年的時候,還有言官上摺子暗示太后不守婦道,應該注意點影響,皇兄看了以後自感滿肚子的苦處無處倒,只得批了八個字:孝順孝順,以順為先。
  從那以後,幾乎全天下都知道當朝太后豢養面首這事了,甚至還有傳言說我其實並不是聖武皇帝的遺腹子,而是張太后與面首私通所生。
  因為這事,父親也深感對我不起,一直將我帶在身邊教養,帶著我住在阜平行宮,帶著我遊山玩水,帶著我各處閒逛……直到前些日子,我已滿十六歲,不得不考慮婚姻大事了,他這才不得不帶著母親與我回了京都,立志要給我選個最可意的駙馬。
  父親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既然說要給我選給最可意的,那就一定得是個最“可意”的人才成。
  可惜他沒說是選個我最“可意”的,還是選個他最“可意”的。
  於是到了今日,駙馬選拔賽都已經進行了快有三月之久了,眼瞅著都要搞成全國青年英才展覽會了,父親那裏竟還沒挑著一個最“可意”的。
  簡單一句話,凡是我看上的,他都看不上;凡是我看不上的,他更看不上。
  據說,大皇兄愁得頭髮都白了幾根,若不是我那幾個侄兒都還太小,大皇兄都想著學父親那樣假死退位,撂挑子不幹了。
  我思緒飄得太遠,精神頭難免就有些不夠用。
  瑋元長公主還對著我噓寒問暖,見我聽得不甚專心,便又要開始給我上公主道德思想教育課。我一看要壞事,趕緊在前頭就截住了她的話,“哎呀,大姐,我都差點忘了,我昨日應了母后今天要過去陪她用午膳的,這會子怕是要晚了,我得趕緊過去了。”
  我一面說著,一面從榻上爬了下來,連看都不敢看瑋元長公主一眼,帶著鎖香緊著往外走。
  瑋元長公主跟在後面,恨鐵不成鋼地喊:“慢著走,注意公主的儀態!”
  我只裝沒聽到,一溜小跑地往母親宮裏趕。
  瑋元長公主緊著在後面追我,可她講究地是行不動裙,鐵定不能追上我,於是只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把她甩了個沒影。
  母親宮中尚未傳膳,趙王妃正坐那哭鼻子抹淚,對著母親抱怨趙王為老不尊。
  見我進門,趙王妃立時收了淚,一臉笑地拉著我細看,對著母親說道:“娘娘,還是小公主相貌性子最隨了您,臣妾瞧著,竟和娘娘年輕的時候有九分的像!”
  母親不以為意地笑笑,叫我坐在一邊歇口氣,又吩咐人給我倒些溫水喝。
  趙王妃轉回頭去,調整了一下表情,眨眼間眼淚就又下來了,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他那個老東西,我不過是一晚上沒叫他進門,他就故意找個狐狸精來氣我,還說什麼要立側妃!”
  母親勸她道:“你和趙王這麼多年夫妻,兒子孫子都一大幫了,年少時他不曾納妾,到老了又怎麼會納妾呢,不過就是氣氣你罷了。”
  趙王妃用帕子抹著眼淚,恨恨說道:“我看他就是想要氣死了我好娶新的,哼!我偏不叫他如意,娘娘,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
  母親一副頭大模樣,偷偷地給我使眼色。
  我忙問道:“母后,午膳都備好了嗎?父親說一會兒過來用膳。”
  趙王妃曾是母親的貼身侍女,不知怎地得罪過父親,聽說當年父親還曾下旨要賜死她,多虧了母親拼力救護,這才保住了她的命。不過從那以後,趙王妃就十分地懼怕父親了。
  果然,她一聽說父親要來,趕緊收了眼淚從椅上起身,說道:“臣妾忽然記起來家裏還有事,得先告辭了,改日再過來給娘娘問安。”
  說著就火燎屁股一般地走了。
  我瞧得驚愕,忍不住問母親:“她怎地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哭笑之間轉換地如此自然呢?”
  母親歎了口氣,發自肺腑地感歎道:“這是她自小的本事了,現如今功力愈發地爐火純青了。”
  我與母親不約而同地擦了擦額頭,兩個人不由都笑了,母親便又問我道:“可挑著滿意的人了?”
  我搖了搖頭,“夠俊美的不夠英武,夠英武的不夠文雅,夠文雅的卻又多了點酸氣。唉!怎麼挑都沒有一個能夠叫父親順眼的。”
  張太后嘖嘖了兩聲,問我道:“這般挑剔,你父親到底想找個什麼樣子的?”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樣的青年才俊才能入了父親的眼。
  我十分擔憂地問母親:“母親,我不會嫁不出去吧?”
  母親想了想,說道:“不會的,你年紀又不大,反正也不著急,就慢慢挑吧。”
  正說著,有宮女進來稟報說瑋元長公主到了。我嚇得忙閉上了嘴,尋了個藉口就往後殿走,不曾想下臺階的時候太慌張了些,一個不小心就踩到了裙子,一下子往前栽了去,然後便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意識。
  半夢半醒、迷離恍惚間就瞧得四周一片慌亂之象,許多的宮女內侍進進出出亂作一團,又見一高冠男子,走到床前與我說道:“你合該有一段姻緣在此,本君才提你魂魄過來,待遇到四個西去的和尚,便是那緣滅之時,你方算是了結了這段公案。”
  他話說
  完,卻又倏地化作了一匹惡狼,迎面向我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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