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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風流書呆 -【天后PK女皇】《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3:34     標題: 風流書呆 -【天后PK女皇】《全文完》

天后PK女皇 作者:風流書呆

【內容簡介】:

  一代影視天后意外穿越爛俗宮鬥小劇本,成了與未來女皇有血海深仇的砲灰腦殘女配。且看擁有完美演技和預知劇本走向外掛的天后如何上演大反轉,PK掉女皇,擺脫自己被炮灰的悲慘命運,贏一個萬事順意的美好未來。

  宋天后:姐一代天后,哪怕穿個惡俗宮鬥小劇本,成了第一炮灰女配,一樣要做主角!有姐在,女皇什麼的,領盒飯去吧!

  排雷:1.本文歷史架空 2.本文各種爛俗狗血劇情大集合 3.本文金手指大開 4.本文三觀不正 雷以上者慎入!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3:53

第一章 離奇穿越

  “姐,我寫了一本新劇本,嘔心瀝血之作,老爸一看,簡直驚為天人,立馬答應投資拍攝。這部劇拍出來,一準兒爆紅!本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則,本編劇指名請你出演女主角!怎麼樣?你老妹我對你不錯吧?”

  屏幕上紮著粉紅蝴蝶結的小企鵝不斷跳動閃爍,並發出一陣'滴滴'的鳴叫聲,彷彿正催促著人快點前來觀看。

  歐陽青對催促聲彷若未聞,擦乾剛沐浴後濕漉漉的頭髮,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加了幾塊冰塊,慢悠悠晃動一陣酒杯,輕啜一口後,這才閒適的坐到電腦前,點開對話框,看完寶貝妹妹發來的信息,禁不住莞爾。

  “是老爸看了驚為天人,還是被你纏怕了,破財消災?你這次使了什麼鬼招?竟然讓他答應投資?”白皙纖長的玉手劈裡啪啦打下一行字,戳破了對方得意洋洋背後的貓膩。

  對方靜默幾秒,發來一個勃然大怒的猙獰表情,急急辯解道:“雖然老爸被我纏怕了,但是平時我死纏他,他也不鬆口,這次之所以答應,是因為我的劇本寫的確實好!”

  歐陽青看完回話後失笑,轉而想到父親對待投資一向謹慎的態度,這次答應替小丫頭出錢拍電視劇,或許真有可能看上了她的劇本。當然,被小丫頭纏到發瘋,扔錢消災的可能性還是更大一點。

  “把劇本發過來給我看看。”懷抱著微小的期望,歐陽青提出要求。

  “好嘞!立馬傳給你!”對方興匆匆回話後便發了個文件包過來。

  歐陽青點擊'接收鍵',待文件傳完,馬上打開文檔,將劇本從頭至尾通讀一遍。 因為是自己嫡親的妹子寫的劇本,她看的很慢,很認真,態度沒有一點敷衍。

  對方彷彿也知道她現在的專注,靜靜等待著,不發出半點催促的聲音。

  勉強將劇本細細看完,歐陽青揉揉額角,心裡喟嘆:好歹這次進步一點了,敘事很有條理,情節也符合邏輯。

  但是,這似曾相識的,惡俗的,狗血的一個個劇情是怎麼回事兒?這不是最近幾部很火的歷史劇和宮鬥劇的劇情大集合嗎?還有,給角色起名能這麼憊懶嗎?完顏璟——金朝世宗完顏雍的孫子,歷史人物的名字借來一用倒沒什麼,但是,完顏不破是怎麼回事?如果她記憶沒出問題的話,這好像是不久前爆紅的一部殭屍劇的男主的名字吧?她就不怕被人告侵權?

  將劇本中出現的所有問題條條款款羅列出來,歐陽青點擊發送,傳給自家老妹。末了,又加上一句簡短的評價——'此劇本惡俗老套,實屬三流作​​品,且有抄襲嫌疑,若不想官司纏身,建議勿要投入拍攝,本人亦不會參演。'

  這話說的夠毒,夠直白,發過去後把對方氣的倒仰,好半天後才堪堪承受住打擊,惡狠狠的回過一句幼稚的威脅,“歐陽青,別以為你是天后就拿架子。我告訴老爸去,說你欺負我,讓他收拾你!到時,你哭著喊著來求我,我也不讓你演女主了!我讓你演最悲催的太子妃!”

  歐陽青拿起酒杯,淺嚐一口腥紅醇香的酒液,對著屏幕上發來的威脅輕笑出聲,邊笑邊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暗忖:小丫頭炸毛了!真可愛!

  將酒杯放到電腦桌邊,她連連發了幾個安撫順毛的信息過去。

  桌邊的紅酒杯裡,冰塊正在慢慢融化,在酒杯的外壁上凝結出一顆顆水珠,水珠越來越多,漸漸融合,大滴大滴的順著酒杯的杯壁滑落,流瀉到桌面上,聚成一灘水澤,水澤又順著桌面的傾斜度暈染開來,延伸到桌角的邊緣,停滯一秒後,爭先恐後的朝地上墜落。

  水流墜落的正下方,地面上,堆放著一塊多功能插座和其上安插的一大堆凌亂的電線。

  歐陽青專心的安撫妹妹,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毫無所覺。

  水滴落​​到插座上,立馬順著縫隙鑽進主板,塑料外殼包裝下的主板茲茲的冒了幾個電火花。水滴越淌越多,插板茲茲聲不斷,而後,伴隨著濃烈的焦糊味,插座緩緩冒出一縷白煙。

  正打著字的歐陽青聳動一下鼻頭,順著發出異味的地方看去,待看到被水浸濕,正閃著火花的電插板時,她心裡一驚,立馬就要起身離開。

  可惜,此時再動作,卻是有些晚了,在她起身的同時,電插板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茲嘎聲,而後火花迸濺,電腦,電視,空調,電冰箱……所有屋內正在使用的電器都同時悶響一聲,停止了運轉。

  歐陽青已經起身,可左手卻來不及離開電腦鍵盤。 她只感覺手掌一麻,強勁的電流劈開她手上的經絡,灼燒著她的肌肉,勢不可擋的來到她的心臟,給予這脆弱的器官猛然一擊。

  心臟痙攣,劇痛,只一秒,歐陽青便捂著胸口,緩緩倒下了。

  觸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高壓電流直擊心臟,這對人體的打擊是致命的。在影壇呼風喚雨的一代天后就這麼簡單的葬送在了一次漏電事故中,消息一出,舉世嘩然。

  一時間,社會上'安全用電'的呼籲聲一浪高過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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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死竟然帶動了整個社會對於安全用電的重視,這是歐陽青沒有想到的,事實上,她現在也沒有心思去想那些,因為她現在很震驚——震驚到呆滯。

  任誰發現自己在一個古色古香,富麗堂皇的房間醒來,周圍一堆宮女太監齊齊圍著自己下跪問安,直呼自己'太子妃',不震驚那就怪了,除非這人是個傻子。

  歐陽青不是傻子,相反,她聰明的很,不然,也攀不上天后的高位。 震驚過後,她很快冷靜下來,收起臉上呆滯錯愕的表情,美目一轉,秀眉一蹙,沉聲開口:“吵吵什麼?都給本宮下去!本宮要靜一靜!”只一秒,歐陽青的表演本能便迸發出來,自然而然的將太子妃這個角色演的惟妙惟肖。

  果然,聽見歐陽青威嚴的命令,偷覷她面上冷肅的表情,一眾宮人立馬靜若寒蟬,以最快的速度退出房間,生怕走的慢了,會被喜怒無常,囂張跋扈的太子妃拿來開瓢。

  待人全都退走,歐陽青連忙起身,正要掀開被子下地,卻被頭上傳來的一陣劇痛阻住了動作。

  “茲~頭怎麼撞這麼大一個包?我不是觸電了麼?”喃喃自語著,她伸手在頭頂摸索,摸到腦後的一個大包時,忍不住痛叫著抱怨。

  抱怨完,壓下心中的疑惑和頭頂的刺痛,她繼續掀開被子,套上床邊擺放的一雙精美繡鞋,在屋子里四處轉悠翻找。

  “唔?家具竟然都是真的金絲楠木,連擺設也是真的古董,這次誰花這麼大手筆整蠱我?”摩挲著下顎,歐陽青蹙眉凝思。

  不怪她有此疑惑,想當年她就被一個攝製組這麼整過。攝製組趁著她睡著,將她轉移到一個古代房間,再叫上幾個穿古裝的群眾演員來迷惑她,用隱形攝像頭拍下她的反應,直播到網絡和電視上去。 幸而她聰明,第一時間識破了這些人的伎倆,才沒有出醜。今兒這情景,怎麼看怎麼與當年那幕雷同。

  心裡冷笑,歐陽青更加不遺餘力的在房間裡找起攝像頭來,將裝飾華美,擺放整齊的房間翻的一團亂。拍吧拍吧,拍姐是怎麼讓你們這群無聊人士陰謀破產的!

  找了大半天,愣是沒發現哪裡有攝像頭,歐陽青疑心更重,不知什麼時候撞傷的腦袋愈加一抽一抽的疼,令她不得不停下休息。

  在書桌前撿了張椅子坐下,她大口大口的喘氣,揉爛桌上平舖的一張寫滿字的宣紙,狠狠擲出去發洩怨氣。

  按理說,我又是觸電,又是撞頭,傷的這樣重,哪個攝製組忍心讓我錄節目?我的經紀人也不會答應啊!再者,我記得我明明是心臟觸電麻痺,應該傷的很重才是,左手整個手臂都被燒焦,怎麼這會兒看來,一點傷疤也沒有?難道我昏迷了很久,手臂已經痊癒了?可誰能想到我是這時候清醒過來,並設了這麼一個局耍我?

  疑點越來越多,且自相矛盾,糾結無解,歐陽青皺眉,盯著自己膚如凝脂,不見一點疤痕的左手臂,腦子陷入了完全的混沌。

  正在她發呆的時候,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一名50歲上下,做宮裡嬤嬤打扮的婦人端著一碗藥進來,身後跟著一名荳蔻年華,做宮女打扮,手裡捧著一碟蜜餞的小丫頭。

  兩人見歐陽青穿著單薄的褻衣,表情愁苦的坐在書桌前,俱都愣了愣,連忙疾走兩步,將手頭的東西放在書桌上,上前攙扶她。打後的小丫頭踩到腳下的紙團,腳步便慢了一拍,沒能和嬤嬤同時攙扶住主子,她皺眉,撿起紙團,展開一看,眉頭皺的更緊了。

  “小姐,您怎麼穿著褻衣就下床了?如今秋來天涼,您才撞了頭,小心又染上風寒。來,快把藥喝了!”強行將身體虛弱的歐陽青撫上床,掖好被角,老嬤嬤端來藥碗,口裡不停念叨著,語氣中濃濃的關心怎麼也掩飾不了。

  這群眾演員演技不錯!怔楞中的歐陽青被這婦人半拖半扶的摁在床上,盯著對方慈愛的臉心裡感嘆。

  落後一步的小丫頭這時拿著紙團也上來了,用還帶著點兒童音的清脆嗓子直言勸慰:“小姐,您不喜歡江映月也不能把她的詩這樣隨地亂扔呀!這詩被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盛讚,並親筆寫下,裱好,掛在了御書房裡日日觀摩,宮里人盡皆知。您糟蹋這詩,被有心人見了,胡亂編排您,傳到皇上耳裡就是大不敬了!”

  小丫頭看來與歐陽青平日關係很親厚,提醒的話半點也不婉轉,很是直白。不過,這份直白也正是說到了點子上,絕對是為了歐陽青好。

  老嬤嬤聽了她的話認同的點頭,放下藥碗,語重心長的開口,“是啊,小姐您這脾氣該收斂些了。如今咱們這是在宮裡,不是在丞相府,行止得步步小心啊。太子昨兒個在宴會上大讚那江映月,也是因為這江映月確實有才華,詩作驚人,未必就是看上了她,您何必為這等子虛烏有的事同太子吵?還反過來弄傷了自己,得不償失。這江映月昨兒已經成了皇上的貼身女史,已經是皇上的人了,就算太子看上她,也不能同自己父皇搶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老嬤嬤不停絮絮叨叨,又是勸慰,又是安撫的,巴巴的指望能早點把張揚跋扈慣了的自家小姐給點醒。

  本來還有些迷糊的歐陽青聽了老嬤嬤的話,見又帶出了這麼多人來,什麼太子,皇上,江映月的,她不迷糊了,心裡開始翻江倒海。 這些稱謂和名字,怎麼越聽越耳熟呢?

  強壓下心頭的震驚,歐陽青摩挲一下自己光滑白皙的左臂,按按自己健健康康的心臟,擠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來,朝老嬤嬤點頭:“對,你說的對!是我衝動了,我以後一定三思而後行。把詩給我,我仔細收著。”

  頭一次見主子認錯認的這麼乾脆,老嬤嬤和小丫頭怔楞了一下,立馬眉開眼笑​​起來。

  嬤嬤上前一步,拍拍歐陽青的手背,語帶欣慰的感嘆,“小姐您終於想明白了!若是您性子軟和點,就憑您這冰肌玉骨芙蓉貌和丞相對太后、皇上的救命之恩,這毓慶宮哪兒還有那吳氏的立足之地?!這詩讓丫頭幫您收著,待會兒無人時燒了就行,您還是先把藥喝了,把身子將養好最是要緊。您和太子大鬧,摔倒撞傷的事兒,太子幫您遮了,太后那兒只知道您病了,您不要擔心她叱責您。”

  “是呀是呀,太子雖然很生氣,但是事後還不忘替您遮掩,就怕壞了您的名聲,他對小姐您還是很有情義的。”小丫頭也跟著安慰一句,邊安慰邊拿起藥碗,遞給嬤嬤,嬤嬤接過,送到歐陽青嘴邊,大有餵她喝下去的架勢。

  歐陽青半斂著美目,藏起眸子中的驚駭,將老嬤嬤和小丫頭的話反復在心裡重放,揉爛了,掰碎了,一點點搜尋對自己有用的信息,心情漸漸沉重起來。

  “秦嬤嬤,我自己來喝。”歐陽青試探性的叫上一聲,見嬤嬤對她的稱呼沒有絲毫異色,還微笑著順勢將碗遞了過來,她接過碗,手裡一沉的同時,心情也沉了下去。

  幾口喝掉苦的令人舌頭髮麻的藥汁,歐陽青將碗遞回給嬤嬤,朝小丫頭看去,“小雨,把詩給我吧,我覺得那詩甚好,想再細細看幾遍,也好從中學習學習。”

  “是。”

  小丫頭只當自己主子知道上進了,笑嘻嘻的應諾,將皺巴巴的宣紙遞過去,還不忘將裝蜜餞的小碟子也放在她床頭的案几上。

  這兩人果然是秦嬤嬤和小雨!這金絲楠木大床也是真的!有錢都買不到!看來,這次十有八九不是什麼攝製組的惡作劇了!

  心中暗忖,歐陽青繃著臉,接過宣紙,展開匆匆瀏覽一遍,然後不動聲色的抬頭吩咐,“嬤嬤,小雨,我倦了,想小睡一會兒,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下去吧。”邊說,邊掩嘴,秀氣的打了個呵欠。

  “是,奴婢們就守在外面,您有事叫一聲。”嬤嬤見她臉色蒼白,眼中的倦意濃重,連忙躬身應諾,伺候她躺好便領著小丫頭出去了。

  待兩人關上房門,剛躺下的歐陽青立馬起身,表情凝重的攤開手裡捏著的宣紙,狠狠瞪著紙上的一闋《水調歌頭》,心中萬馬奔騰。

  尼瑪!中秋宴上大展詩才晉升為皇帝的貼身女史,名字又叫江映月,這貨分明是妹妹發給她的劇本——《千古女皇》中的女主啊!

  以被人抄爛了的《水調歌頭》博得才女之名,入了皇帝的眼,這是江映月逐漸接近權利中心,踏上女皇之路的第一步,這麼惡俗!這麼狗血!這個橋段,她想忘都忘不了!

  而且,憑著她往日背劇本的深厚功力,劇中人物的名字和情節,她都記了個七七八八,秦嬤嬤,小雨,這兩人在劇本中確有其人,是太子妃的心腹。

  想到這兩個配角和自己的關係,歐陽青驚駭的直想撓牆!她,竟然穿成了這個劇本中最悲催,下場最淒慘的砲灰人物——太子妃歐陽慧茹!被女皇製成人彘,殘忍折磨長達數十年,要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太子妃歐陽慧茹!

  想到這裡,歐陽青的臉色跟她的名字一樣,青幽幽的。

  她恍恍惚惚的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遠處綠蔭中矗立的,結合了中西式建築風格,在現代從未見過的巍峨大氣的一棟棟宮闕樓閣,無力的閉了閉眼,而後仰頭45°角,悲傷的迎風流淚——真的穿了!你大爺的!做了一輩子主角,臨到頭來,穿成個炮灰女配!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4:10

第二章 悲催炮灰

  身在演藝圈,大起大落,幾經磨礪,最終成為蜚聲國內外的影壇天后,歐陽青的心理素質和承受能力都遠勝於常人很多倍。盯著窗外金碧輝煌的宮殿,再三確定那是真的,不是佈景板之後,她關上窗戶,回到榻上閉目沉思。

  她觸電身亡,完了又穿越了!穿進了妹妹傳給她的一本惡俗宮鬥小劇本裡!不管這離奇的事兒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她都沒有必要去糾結了,只能接受。

  這個事實接受起來並不讓她感覺多麼難受,但凡是人,都是怕死的,有一個再活一次的機會,她只有感激和慶幸,並無惶恐或害怕。但,令她難以接受的是她如今的身份——太子妃。

  太子妃何許人也?用兩個字概括,那就是——炮灰!用四個字概括,那就是——極品炮灰!用五個字概括,那就是——絕對的砲灰!

  她性格張揚跋扈,衝動易怒,在劇本裡,除了爭風吃醋,搗亂壞事,用以襯托女皇江映月的光輝形像外,別無其他用處,最後,還一口咬死了江映月的弟弟,被江映月恨入骨髓,最後連給她一刀痛快的也不肯,硬生生被製成人彘,殘忍折磨了十幾年。

  若說單是幾次三番惹惱了江映月,結下仇怨,為了日後活命,如今的歐陽青老實做人,不去招惹江映月也就能扭轉命運了,偏偏劇本裡給兩人安排的身份本就有著血海深仇,不是她不去招惹,人就不來害她的。

  想到這裡,歐陽青捂臉,再次憤恨妹妹給這部劇設定的大雜燴歷史背景。

  原來,歐陽慧茹的父親歐陽靖宇本是前朝大周的丞相,但大周的皇帝荒淫無道,魚肉百姓,使得民變四起,江山眼見著岌岌可危,偏大周皇帝不肯聽信歐陽靖宇這個丞相的規勸,還因此懷疑他有異心,秘密授意自己爪牙暗害了歐陽靖宇在邊疆駐守的兩個做將軍的兒子。

  兒子被害,只餘一個未滿周歲的幼女,國破家亡之際,歐陽靖宇終於在痛徹心扉之後大徹大悟,拋開儒生的酸腐,決定讓這個國家破而後立,重整河山。

  於是他秘密聚攏了一眾舊部和門生,與關外新崛起的大金國裡應外合,幫助他們入主中原,並在這其間看中了大金皇帝的第四子——完顏不破,救下完顏不破母子多次的同時,還盡全力支持他承繼皇位。

  做了一輩子輔國重臣,論眼力,誰能贏過歐陽靖宇?果然,太祖入主中原稱帝后不久便病逝了,臨終前選定完顏不破繼承大金皇帝的寶座。完顏不破收拾掉一干不安分的兄弟,名正言順的登基了,登基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冊封歐陽靖宇為丞相,有他在朝中坐鎮,大周的一眾文人百姓們自然而然的消停下來,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大金皇室終於在中原站穩了腳跟,成了這片土地的新領主。

  而誰能想到,被絞殺的大周皇帝臨死前兩日便秘密叫自己的暗部送走了自己最寵愛的一雙兒女,令他們將孩子分別送入兩個死忠大周皇室的家族,秘密撫養,悉心教育,待他們長大後,不論什麼方法,一定要奪回大周的江山,為父報仇。

  江映月便是這兩個孩子中的一個。 她被培養的色藝雙全,送進宮後很快就取得了世宗皇帝完顏不破的青睞,從最低等的宮女到女史,再到一品女官,最後到寵冠六宮的皇貴妃,直至完顏不破故去後挾子垂簾聽政,最後廢去皇子,自己登基為女皇。

  而她的弟弟化名劉文清,以科舉出仕,在接近太子的過程中,被太子不可自拔的痴戀上。藉著太子對他的禁斷之情,他以愛之名一邊煽動太子謀逆,一邊又向太宗皇帝告發太子的謀逆之舉。太子最終舉事失敗,明悟自己被出賣後,雖痛心疾首,但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心上人,最後引頸自刎。

  唯二看破事情真相的太子妃歐陽慧茹站出來告發兩人私情,在世宗皇帝面前戳破劉文清'假仁義真狠毒'的面具。不想,按太子妃的指點,在太子書房中搜出的兩人情信卻變成了歐陽靖宇夥同太子謀反的密信,歐陽家族被倒打一耙,按上個莫須有的謀反罪名,九族被抄,流放三千里。

  歐陽慧茹知道自己是被劉文清陷害了,悲憤不過,在劉文清前來宣旨並處置歐陽家族一干人犯的時候,猛撲上去,一口咬斷了劉文清的頸動脈。頸動脈斷裂,鮮血噴湧而出,前後不到三十秒,劉文清便就那麼去了。

  這兄妹兩人,一個立足朝政,暗害皇嗣,一個攪亂後宮,迷惑帝王,不管具體計劃是什麼,事成後,總要劉文清登基稱帝,復辟大周的。但兩人的夢想被歐陽慧茹這一咬,便完全斷送了。是以,雖然江映月最後做了女皇,她一個女子,卻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改朝換代,在把持朝政幾十年後,江山到底還是回到了大金皇族手中。不過,單只是這樣,她也算是手眼通天了,堪稱女中豪傑。

  與這樣的人結下滅族的血海深仇,歐陽青,如今的歐陽慧茹太子妃,(下文統一叫歐陽慧茹)想要獨善其身,不去招惹未來女皇也是不成的。就算她本本分分,什麼也不做,待女皇得勢,第一個動手幹掉的還是前朝叛臣歐陽家,劇本裡這段情節寫的可是毫不含糊!

  垂眸,眉頭緊皺,將自己的處境結合劇本中的描述進行比照,歐陽慧茹再次抬眼時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長長吁了口氣,心中慶幸的暗忖:還好,從剛才秦嬤嬤和小雨的談話中分析,如今的江映月只是剛剛入了完顏不破的眼,被提升為女史,離她登基稱帝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不急!她上有劇情外掛庇護,下有太子妃的高貴身份籠罩,背後還有一個權勢滔天的丞相老爹撐腰,全身360度武裝無死角,還怕鬥不過一個小小女史?

  回想著江映月的發跡過程,歐陽慧茹握拳,心中狠狠​​吐槽:好極了!搶戲,搗亂,逆襲,破壞劇情什麼的,這是姐的老本行!女皇,既然我取代了原來的歐陽慧茹,咱倆就來鬥上一鬥,看誰PK掉誰!

  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著想,歐陽慧茹堅定了踹掉江映月的決心,這才覺得心情平穩了一些,躺下後不久便沉沉睡了過去,只是,睡夢中,眉頭依舊蹙的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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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時辰過後,天將將擦黑,歐陽慧茹精神飽滿的醒過來,頭上撞傷的大包也因為足夠的休息和心情的平復而消減不少,不是那麼疼了。

  她掀開被褥,趿拉著繡鞋走到放置水銀鏡的梳妝台前,審視自己如今這幅身體的相貌。

  看著鏡中那張艷麗如芙蓉的臉,飛揚的秀眉,上挑的鳳目,流光溢彩的明眸,與自己在現代的容貌絲毫不差,歐陽慧茹再次慶幸起來:還好,沒有給她一張陌生至極的臉,不然適應起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再周身整體打量,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身段纖濃合度,凹凸有致,與她以前的身材別無二致。若不是確定自己已經觸電身亡,歐陽慧茹幾乎要以為自己這是身穿,而不是魂穿。

  總之,不管是身穿還是魂穿,她都對眼下的狀況很滿意,適應起來絲毫不費力氣。

  她心中滿意了,臉上便帶了幾分輕鬆的笑意,整個人一改往日的陰霾,瞬間明媚起來。

  輕輕推門進來,正待查看她起身沒有的秦嬤嬤見到坐在梳妝台前,比往日更顯明艷動人的主子,怔楞了一下,連忙屈膝行禮,而後一臉笑意的起身,自然的拿起妝台上的梳子給她打理儀容。

  “小姐,瞧您面色紅潤,光彩照人,應是好些了吧?頭還疼不疼?都已經酉時了,待奴婢給您裝扮好,您就去陪太子用膳吧,順便給他賠個不是。夫妻哪兒有隔夜仇?您說是不是?”仔細的將歐陽慧茹的一頭青絲理順,挽成高貴的結鬟式,秦嬤嬤苦口婆心的勸導。

  歐陽慧茹微笑點頭,“嬤嬤說的是,這次是慧茹無理取鬧,誤會了太子,以後不會了。”可不是誤會麼? 這太子完顏璟分明是個gay,哪裡會看上江映月? 再者,她也想去探探太子的虛實,好方便日後行事。

  秦嬤嬤見她態度柔和,全不似以往的跋扈,心裡很高興,笑的一臉褶子,梳起頭來更加用心了。

  “小姐如今這樣溫柔,太子一定心裡歡喜,也​​不會總被吳氏那個妖精籠絡住。奴婢把您打扮的漂亮些,您好好哄哄太子,爭取早日圓房。”

  歐陽慧茹見秦嬤嬤雙手上下翻飛,一個精緻華美的髮髻漸漸成形,正看得入迷,冷不丁她口吐'圓房'二字,嚇的歐陽慧茹心裡一跳。

  “還沒圓房?”失口問出一句原主本該心知肚明的話,歐陽慧茹連忙掩嘴,美目一轉,快速接上一句,“我這樣的美人他竟然都看不上,真是奇怪!莫不是身有隱疾?”

  這一句卻是個大實話,歐陽慧茹的皮囊在前世曾被評為世界最性感美女排行前五,無怪她自信爆棚,而大金的歐陽慧茹也自持美貌,為人相當張揚跋扈,這樣自信到自負的詰問,她也是說的出的。是以,這樣越軌的問話出口,還真有原主十成十的風格,絲毫沒有引起秦嬤嬤的懷疑。

  秦嬤嬤從小看著歐陽慧茹長大,是她的奶嬤嬤,自己的孩子,自然哪裡都好,別人看不上,那一定是別人的問題,因此也認同的點頭,“可不是麼,據奴婢觀察,太子很少留宿後院,就算留宿,也只去吳氏那裡……”說到這裡,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轉移話題,“這女真族的婚俗也真是奇怪,大婚後竟然不用驗看落紅,太子沒有同您圓房,咱也無處說道,到底是女兒家,羞於啟口。太后老人家那麼維護您,不如您……”

  “好了,嬤嬤別說了,牛不喝水強按頭,那是不成的!待我與太子感情日漸深厚了,自然水到渠成,何必拿這種事四處說嘴,我沒那個臉。”

  同太子沒有實質上的夫妻關係,歐陽慧茹心裡很是鬆了口氣,不耐再聽嬤嬤說教,連忙打斷她的嘮叨。

  她對自​​己的私生活很嚴謹,讓她與一個陌生人上床,她會暴走,更別說這個陌生人喜歡的還是個男人,從頭至尾都看不上她,難道要她用強或倒貼?真是笑話!不圓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更好!

  秦嬤嬤見她面露不耐,也知道自己嘮叨太過了,連忙住嘴,只專心的打理頭髮。

  小片刻後,精緻的髮髻弄好,歐陽慧茹對著水銀鏡左右看看,對秦嬤嬤的手藝很滿意,拂開一桌的金簪玉釵,獨獨挑了一朵芙蓉花別在耳際。 摒棄掉原身一貫的濃妝豔抹,只在唇上薄薄施一層粉色胭脂便罷。

  待她穿上一襲淡紫色素雅衣裙,收拾妥當,娉娉婷婷的出得房門,整個人形像大變,七分絕艷中透出三​​分清麗,十成的容貌又添了五分氣質,直迷的路上的宮人們腦袋發暈。

  秦嬤嬤跟在歐陽慧茹身後,看著眾人的反應,心中暗喜:就憑咱家小姐這人才,這容貌,委實不用擔心失寵!吳氏若現在同小姐站在一處,就似根雜草一般不起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4:21

第三章 初見太子

  以往的歐陽慧茹自持樣貌出眾,在裝扮上更加追求富麗堂皇,奢侈華美,哪料到裝飾太過,整個人金光閃閃,似個移動的聖誕樹般,眾人眼中只有那些璀璨奪目的珠寶和五光十色的錦衣華服,哪裡還去注意她的長相?

  是以,如今的歐陽慧茹這身素雅裝扮一出,倒把她的美貌展露無遺,引得一路上遇見的宮人們頻頻回頭探看,這才發現,原來太子妃竟然美成這樣。

  歐陽慧茹當先走出房門,順著一條直直的小徑走了兩三百米才發現自己不認識路,只得不著痕跡的慢下腳步,待秦嬤嬤走近了,狀似不經意的問:“嬤嬤,太子如今在哪裡?咱們不若去請了太子同去用膳吧?”

  秦嬤嬤見她開竅,知道主動關心太子,連忙欣喜的答話,“回小姐,太子還在書房和劉大人議事。”

  “那咱們去書房看看吧,你先去問問太子忙完沒有。”歐陽慧茹指指前路,自然的令秦嬤嬤先行。

  “哎,老奴這就去問。”為主子效勞是應當的,秦嬤嬤應諾後先行往書房走去。

  歐陽慧茹嘴角彎彎,偷偷鬆了口氣,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心中暗自告誡自己,日後舉止該更加小心謹慎才是。

  兩人前後走近太子書房,正碰見太子推開房門走出,身後跟著一名著黛色衣衫的年輕男子。

  “奴婢見過太子,見過劉大人。”秦嬤嬤連忙屈膝行禮。

  “臣妾見過太子。”

  見到秦嬤嬤朝房中走出的兩名男子行禮,歐陽慧茹匆匆瞟一眼當先那名身穿華服,容貌俊挺的男子,確定了他太子的身份,也有樣學樣的行禮。至於太子身後那什麼劉大人,想來,以他的身份,是不配太子妃行禮問安的,所以,歐陽慧茹起身後只是朝他略略點頭,算作打過招呼。

  那名男子見歐陽慧茹對他頷首,姿態頗為倨傲,眼中快速閃過一抹異色,垂眸後優雅的躬身行禮,用清冽溫潤的嗓音回道:“文清見過太子妃,太子妃安好。”

  文清?劉大人?劉文清?將這幾個字眼組合起來,歐陽慧茹內裡大驚,面上卻不露半點異色,只不著痕跡的暗自將他打量一遍,將他的形象深深記入腦海。

  沒想到一來就碰上了仇人之一,該說她運氣好還是運氣背?

  這劉文清身材修長,長相清俊至極,周身縈繞著一種平和舒緩的氣質,好似世外謫仙,讓人見之忘俗,自然而然的放下心防,與之親近。這樣看似風光霽月的神仙人物,難怪能誘的太子五迷三道,為他失了性命也不足惜。

  太子絲毫沒有注意到歐陽慧茹今日的不同,他滿心滿眼只有身後的劉文清,見劉文清引起了歐陽慧茹的注意,心中鬱鬱,對歐陽慧茹的出現更加不滿。

  “你怎麼來了?書房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你不知道嗎?”上前一步,擋在劉文清身前,阻住歐陽慧茹打量的視線,太子毫不客氣的質問。

  笑話!閒雜人等不得靠近,那剛才來來往往的宮人們怎麼算?擺明了是故意刁難!不過多看那劉文清幾眼罷了,完顏璟的佔有欲未免太強了!

  心中嗤笑完顏璟護食過頭的行為,歐陽慧茹緩緩屈膝,恭順的答道,“回太子,臣妾真不知道書房有這麼條規矩,見這裡宮人們來往穿梭,好似並無顧忌的樣子,便就這麼來了,不知者無罪,請您勿怪。”

  環顧書房外偶爾穿行而過的宮人,歐陽慧茹朝太子淺淺一笑。

  太子瞥見她意味深長的笑容,又是惱怒又是尷尬,一時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歐陽慧茹平日裡性格衝動易怒,做事少用腦子,完顏璟應付起她來並不需要花費多少心神,忽悠,刁難,張嘴就來,經常是三兩句話就弄的歐陽慧茹眼淚汪汪,舉足無措,何曾在她那裡吃過癟,受過這樣綿裡藏針的反擊。

  見歐陽慧茹不似往日般對太子迷戀,反拿話刺他,劉文清眼裡疑惑一閃而逝,很快又擺出一副溫雅的表情,上前輕扯完顏璟衣袖,“太子妃也是頭回來書房,不知道這條規矩在所難免,太子您切莫與她計較。”

  劉文清話裡話外透出的與太子的親近很快平復了太子內心的不滿和抑鬱,瞥一眼他拉扯自己衣袖的手,太子嘴角上揚,揮手道:“罷了,既然文清​​替你求情,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孤定不輕饒。你退下吧!”

  歐陽慧茹起身,謝過太子恕罪,又向劉文清看去,一臉感激的朝他笑笑。

  劉文清連忙躬身還禮,態度謙和,更顯的君子如玉,令人心生好感。

  見到他特意示好的一系列舉動,歐陽慧茹面上感激,心中卻冷笑連連,回身拉住張口慾言的秦嬤嬤,快速退下了。

  明明對自己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恨不得對自己扒皮拆骨,吞吃入腹,但見著自己,卻還能笑的這樣溫雅親和,其城府之深,可見一斑。 這次照面,歐陽慧茹對這姐弟倆的忌憚又深了一層。

  還有太子完顏璟,已經完全被劉文清迷惑住了,眼中根本容不下其它人。恐怕在他心裡,太子之位和富貴權勢加起來,也沒有一個劉文清重要,不然也不會為了得到劉文清而冒險謀逆,也不會在知道劉文清真面目後,還為了保護他而自刎。

  想要拉攏太子與自己統一戰線,看來是不成的。若她去太子面前戳破劉文清的身份,被太子認為她是惡意污衊,防備厭棄她倒是其次,就怕太子會為了劉文清的安危轉而對她下毒手。為保全劉文清,對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更何況是對他最厭惡的太子妃?這種情況發生的機率非常高!

  歐陽慧茹越想越洩氣,對完顏璟這一角色唾棄不止:難怪會成為本劇第一炮灰男配!看人忒沒眼光了!

  秦嬤嬤見歐陽慧茹面色冷肅,周身氣場極為沈鬱,有心安慰,又實在找不出替太子開脫的藉口,也就歇了勸解的心思,對太子的無情漸漸萌生了一點不滿。

  歐陽慧茹默默無言的走出一段距離,心中逐漸通透起來:既然太子無法拉攏,乾脆將他踢開!他要做炮灰,便隨他去吧。反正她有劇情外掛在手,將來找準時機與他撇清關係就成,若實在不行,她就取代劉文清,告發太子謀逆,以保全自家性命。 反正完顏璟不論是在劇本中還是在現實中,都對歐陽慧茹半點情義也無,見到歐陽慧茹,每每不是叱責便是刁難,犧牲他保全自己,歐陽慧茹做起來,心中沒有絲毫愧疚。

  內裡給完顏璟貼上了'注定炮灰'的標籤,歐陽慧茹轉瞬便將剛才受到的悶氣拋開,回身吩咐秦嬤嬤道:“嬤嬤,你帶我在毓慶宮裡四處轉轉再回去吧?我現在不餓,不想用膳。”

  秦嬤嬤只當她心中苦悶,沒有胃口,心疼的不行,連聲答應下來後便帶著她在毓慶宮里四處漫步散心,一路上還說了很多宮中趣聞調節氣氛,以期讓自家小姐的心情快點好起來。

  秦嬤嬤的舉動正合歐陽慧茹心意。她一路走,一路留心沿途的景物和建築,強記進腦海裡,又將聽來的趣聞逐條分析,從中蒐集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半個時辰下來,她不但摸清了毓慶宮的佈局,對宮中人事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再結合劇本中的描述,再不用擔心有人看出歐陽慧茹換了芯子。

  只她那個丞相父親,雖然是她今後保命最大的依仗,歐陽慧茹現在卻還是不敢輕易接觸。

  歐陽靖宇兩朝拜相,絕不是好糊弄的主兒,她​​只能等上一段時間,間接摸清他的底細再做打算。到時,就算她性格與以往有些不同,也完全可以推到婚後含屈受辱,性情大變上去。有秦嬤嬤和小雨為證,這個黑鍋,完顏璟卻是背定了。

  將毓慶宮裡各處美景都逛了一遍,目的達成,歐陽慧茹心滿意足的回到自己寢殿,準備用膳。

  看著桌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三十八道美味佳餚,歐陽慧茹終於感覺到了飢餓,拿起筷子,準備享用自己重生後的第一次大餐。

  “啟稟太子妃,吳側妃殿外求見。”守職的太監在門外高聲唱和,打斷了她用餐的動作。

  吳側妃?歐陽慧茹斂目回想,劇本中好似有這麼一個角色,不過前後只出場了不到五次,兩句台詞,是個不起眼的龍套,若不是秦嬤嬤幾次三番在話中提到,她都快把這人給忘了。

  劇本中不起眼的龍套,到了現實中,未必不會成為重要角色。何況她現在是太子正妃,與這個吳氏的關係更加微妙,這樣的人物,還是要早點探明底細為好。

  想到這裡,歐陽慧茹放下手裡的銀筷,抬手溫聲道:“讓她進來吧。”

  殿外等候的吳側妃聽見太子妃溫和婉轉的傳喚聲,心中止不住的詫異。

  往日她來求見,不是被太子妃惡語相向就是被太子妃掃地出門,她卑躬屈膝,委曲求全,令太子更加看重她的溫柔賢淑,更加厭惡太子妃的囂張跋扈。因此,哪怕每次都被太子妃冷嘲熱諷甩臉子,她也樂於見天的上門請安。 誰叫太子妃是個沒腦子的,除了言語上的攻擊之外,根本不知道耍心機,用手段。

  只是,今天,頭一次聞聽太子妃的溫言軟語,她卻有些不祥的預感。

  “婢妾見過太子妃,太子妃安好。”婀娜多姿的款步進殿,吳氏低眉順眼的屈膝行禮。

  “起來吧。”歐陽慧茹饒有興致的將吳氏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一遍,半晌後才揮手叫她起身。

  一見吳氏,歐陽慧茹就明白了,為何完顏璟會對她那樣特別。

  這吳氏長的清麗無雙,眉眼與劉文清有七成相似,完顏璟估摸著是把她當劉文清的替身使。

  劉文清這廝被當做未來皇帝培養長大,雖然為了復辟大周,別有居心的親近完顏璟,不能推拒完顏璟的情誼,但憑他內裡作為皇室血脈的傲骨,他是絕不會讓完顏璟上身的,只能欲拒還迎的吊著他。

  求而不得,完顏璟為了緩解心中妄念,尋找一個替身相伴是很自然的事,只是,可憐吳氏被人利用,懷抱著一份虛情假意卻還沾沾自喜,每日裡挖空了心思的爭寵,當真可笑!

  還有那江映月,作為劉文清的嫡親姐姐,自然與劉文清長的相像,中秋宴上也是因此才得了太子青睞,對她大加讚譽。

  但原來的歐陽慧茹不知根底,誤會了太子的舉動,吃了一場飛醋後斷送了自己性命,冥冥中卻招來了歐陽青這等強人取而代之。這意外的變故,不知是誰的幸運,誰的厄運。

  歐陽慧茹心中恍恍惚惚想了這麼多,外間卻只過了一瞬。盯著看似謙卑的吳氏,瞥見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挑釁和算計,歐陽慧茹勾唇,面上略帶著一點兒嘲諷,心中暗暗吐槽:吳氏,你要爭寵,要宮鬥,自個兒鬧騰去吧,姐可是要幹掉女皇,維護大金皇權正統的人,和你完全不在一條道兒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4:38

第四章 收回權利

  吳氏被歐陽慧茹肆無忌憚的打量視線盯的渾身不自在,捏緊手裡的繡帕,抬頭朝她略帶討好的一笑,這一抬頭,便被座上的艷麗女子驚的心頭狂跳。

  這是太子妃?太子妃何曾有這樣的雍容氣質?再定睛一看,那五官,確確實實是太子妃無疑。沒想到去掉那些眼花繚亂的濃重裝扮,太子妃的真容竟是這樣的艷麗奪目!吳氏暗暗心驚的同時,頭一次對歐陽慧茹升起劇烈的防備意識。

  歐陽慧茹並不知道她對原主扮相的改動給別人造成的視覺衝擊,見吳氏表情僵硬的盯著自己,再沒有動作,便覺得有些無趣。

  “這個時候來找本宮所為何事?”

  有事說事,沒事走人,她還沒用飯,正餓著呢!歐陽慧茹眉頭一蹙,臉上明顯露出不耐的神色。

  吳氏見歐陽慧茹還是同以往一樣,藏不住情緒,內裡稍微安穩了些,連忙恭順的回話,“啟稟太子妃,方才婢妾陪太子用膳的時候,聽太子說您已經可以出門了,想來,頭上的傷已經大好,婢妾特來探望,順便將毓慶宮的宮務交還給您。”

  你去找太子,太子不理不睬,還呵斥於你,轉身便來陪我用膳,你還不嫉妒?連宮務也交給我管理,你還不發飆?掀桌、怒斥、趕人吧!讓太子好好看看你這太子妃的威風!容貌再美又如何?就憑這蠻橫霸道的脾性,太子一輩子也看不上你!

  吳氏心中冷冷嘲諷著,面上表情卻更加謙卑,只一雙眸子不停轉動,偶爾閃過算計的精光。

  表情雖好,眼睛卻藏不住情緒,演技還需磨礪!歐陽慧茹偏頭,默默對吳氏的這番表演品評一番,心中甚覺無趣。

  吳氏的伎倆,她一眼就能看穿。這番話看似恭謙,卻字字句句都帶著尖刺,直指歐陽慧茹最是不能被人碰觸的傷口。若是以往,歐陽慧茹早就暴起,將吳氏教訓一番,讓吳氏抹黑她的奸計得逞。只可惜,現在對著歐陽青,這些話卻沒有絲毫威力。她對完顏璟,莫說愛慕,哪怕連好感,也是沒有半點的,別人要爭要搶,她絕不阻攔,還會雙手奉上。

  只是,她雖然不稀罕完顏璟,卻痛恨別人給她添堵。給她添堵的人,她一定加倍讓此人不痛快!

  唇角一勾,歐陽慧茹笑的邪氣,“這幾日辛苦吳側妃了。只是,你來交接宮務,怎得沒帶賬冊和庫房鑰匙過來?”

  吳氏此來只為刺激歐陽慧茹,讓她再多病上幾天,根本沒有交還宮務的心。

  本以為就憑她開頭那句,歐陽慧茹定會將她狠狠修理一頓,然後掃地出門,交還宮務的事被她這樣一鬧,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她事後再帶著傷去太子那裡哭訴一番,太子大怒,長期剝奪歐陽慧茹管理宮務的權利也是極有可能的。

  日子久了,這毓慶宮自然成了她的天下,待往後歐陽慧茹要回宮務,權利早已被她架空,歐陽慧茹也只能做個徒有虛名的正妃罷了。

  不想,歐陽慧茹不但不惱,還笑盈盈的問她怎麼沒帶賬冊,這齣人意料的反應讓吳氏一時轉不過彎來,愣在當場。

  見吳氏怔楞,歐陽慧茹慵懶的靠坐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等著她回神。

  秦嬤嬤卻沒有她那樣好的耐心,見主子今日的言談處置非常得當,失去的權利眼見著又要回到自家手中,便有些心急,忍不住開口催促,“太子妃問話,側妃怎得不回答?”

  吳氏被秦嬤嬤喚回心神,眼珠一轉,連忙回話,“啟稟太子妃,婢妾聽聞太子妃身體大安,急著來探望,走的匆忙便把賬冊和鑰匙忘在了臥房。不若,婢妾明日再帶著賬冊過來吧?”

  現下,把這事拖一拖,晚上待太子去她殿中安寢時,她枕頭風一吹,管理宮務的權利,絕輪不到太子最厭惡的歐陽慧茹來掌。

  想使'拖字訣'?不好意思,不能如你的意了!姐的小命岌岌可危,這毓慶宮,還是掌握在姐自己手中更讓人放心些!

  歐陽慧茹打定了拿下毓慶宮的主意,自然不容對方輕易離開,伸手攔住正欲行禮告退的吳氏,溫聲道:“不忙,既然你誠心交接,叫上一個宮女回寢殿拿也是一樣的。”說完,她指著吳氏身後一名一等宮女道:“你,回去幫側妃拿賬冊過來。”

  那宮女被歐陽慧茹身上散發的雍容貴氣壓迫,反射性的跪下應諾,起身後才意識到不對,猶豫的朝吳氏看去。

  吳氏心頭發緊,不自覺的上前一步道:“賬冊那樣重要的東西,婢妾平日都好生收著,她們不知道地方,不若婢妾自己回去拿吧?”如今,只能趕快從這殿中脫身,去找太子求助了。

  “她們不知道地方,你告訴她們就是。連拿個東西都要你這個側妃親自跑一趟,要她們何用?”歐陽慧茹似笑非笑的詰問,而後指著那宮女厲聲呵斥,“怎麼還站著?還不快去?”

  宮女被她突然轉變的嚴厲語氣嚇了一跳,身子一抖,急忙誠惶誠恐的快步退下了,連吳氏的眼色也忘了去看。

  “呵……吳氏,你還道這些宮女不知地方,看她那樣兒可不是一清二楚麼?連問都沒問便去了。”歐陽慧茹似笑非笑的瞥吳氏一眼,直瞥的吳氏面紅耳赤,心頭慌亂。

  太子大婚三月,她面對太子妃時看似委曲求全,暗中卻一直佔盡優勢,何曾被逼迫的這樣狼狽過?這滋味,難受至極!

  吳氏正憋屈的緊,不想,歐陽慧茹還不打算放過她,朝她招手道:“那宮女往來還需費些時間,你且過來伺候本宮用膳吧。”

  理所當然的下達命令,她自顧拿起銀筷,準備進食。

  伺候正妃本就是側妃的日常工作​​,原來的歐陽慧茹不喜吳氏在她面前晃悠,以往有這樣的權利也不知道善用,白白便宜了吳氏。如今內裡換了芯子,歐陽青上輩子是嬌生慣養的官二代,長大了又混跡人吃人的演藝圈,以勢壓人這招早被她修煉的爐火純青,碰見自動往她槍口上撞的吳氏,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吳氏雖然心裡極不情願,但是身份矮人一截,她溫柔嫻淑的好名聲也不容她忤逆正妃,只得上前幾步,站在歐陽慧茹身旁給她布菜。

  歐陽慧茹不偏食,不論吳氏給她夾來什麼,她都一一嚐過,細細品味,姿態極是優雅,表情甚是愜意。

  待到賬冊取來,她也沒有停下用膳的意思,只隨意揮手,讓那宮女站在一邊等候,自己則繼續慢條斯理的用餐,一頓飯整整用了一個時辰,方才意猶未盡的放下碗筷。

  漱口三次,抬手,優雅的用絹布擦拭嘴角,又靠著椅背歇息了一盞茶功夫,歐陽慧茹這才朝身旁站到雙腿發軟的吳氏看去,“好了,賬冊取來了,咱們把宮務交接一下吧。”

  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吳氏頭一次在歐陽慧茹跟前吃了這麼大一虧,心裡既惶惑又怨恨,但為了不出醜人前,只得硬撐著不讓身形搖晃,艱難的挪動酸軟的腿腳取來賬冊,雙手捧著,遞給太子妃查驗。

  吳氏管理宮務只短短幾日,又有忠心耿耿的秦嬤嬤在一旁看著,交接時並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

  歐陽慧茹前世極為強幹,手裡管理著幾個公司和一個基金會,這些賬冊她只是略略一翻,心裡很快便有了底。

  覺得把吳氏折騰夠了,留著也沒啥大用,歐陽慧茹玉臂輕揮,終於放身心俱疲的吳氏離開。

  瞥見吳氏離開前那怨恨不甘的眼神,歐陽慧茹捏著手裡一疊賬冊,無所謂的聳肩:你再怨恨也沒用,這毓慶宮是姐的戰略據點,絕不能讓你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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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慶宮是歐陽慧茹今後長期的落腳地,為安全起見,門戶一定要把牢了。 因此,當晚,她再次拿出賬冊,將所有往來賬目從頭至尾都細看一遍,有不明白的地方用丹朱一一標示出來,叫秦嬤嬤給她詳細講解。

  雖然她的問題,有些很淺顯,有些甚至涉及到常識,但原來的歐陽慧茹是丞相唯一存活下來的子嗣,從小嬌縱著長大,完全不通俗務,又才同太子新婚三個月不到,對這些宮務很是生疏,因此,秦嬤嬤不疑有他,講解起來極為用心,對越來越知道進取的太子妃既感到心疼,又感到欣慰。

  兩人對著賬冊,一個專心講解,一個認真聆聽,一旁有小雨不時掌燈磨墨,房內氣氛極為溫馨和諧。

  但這溫馨和諧的氣氛維持不到兩刻鐘,便被突如其來的完顏璟給打破了。

  他擰眉,黑沉著一張臉進門,不待歐陽慧茹反應,劈頭便厲聲質問道:“聽清荷(吳氏的名字)說你把毓慶宮賬冊要去了?你舊傷未癒,又是新人,毓慶宮的宮務,你想把持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

  不怪完顏璟如此氣急敗壞,以前的歐陽慧茹剛執掌毓慶宮兩月,就把毓慶宮弄的烏煙瘴氣,亂作一團,若不是她突然受傷,由吳氏接管宮務後好生整頓了幾日,這毓慶宮裡還不知要亂成什麼光景。 總之一句話,以前的歐陽慧茹不愧為本劇第一女炮灰,脾氣爛不說,還很沒腦子,整一個廢柴。

  但以前的歐陽慧茹可不是如今的歐陽慧茹,'廢柴'這兩個字,絕對和她沾不上邊。

  見太子不問緣由,一來就氣勢洶洶,咄咄逼人,她霎時也來了脾氣,將賬冊'啪'的一聲合上,整整齊齊疊成一摞,當著太子的面便鎖進了自己的紫檀木箱籠裡,光明正大的據為己有,然後才不緊不慢的朝太子款款一拜,緩聲問道,“敢問太子,這毓慶宮裡,誰是女主人?”

  太子被她一系列的挑釁動作氣的臉色發青,又被她突然的提問弄的怔楞,好半晌後才不情不願的答道:“自然是太子妃。”

  “那毓慶宮的掌宮之權,按宮規,該給誰管理?”歐陽慧茹再問。

  “歸太子妃管理,只是,太子妃有那個能耐嗎?”太子冷笑。

  歐陽慧茹也跟著嫣然一笑,“臣妾有沒有那個能耐,太子容臣妾管上一段時間便知。若到時太子不滿意,臣妾自去請太后老人家裁奪,到時,她老人家說給誰管,就給誰管。”

  歐陽慧茹的父親幾次救過太后和世宗皇帝的性命,世宗自持身份,不管太子家務,但太后會管。 太后是歐陽慧茹在這宮裡最大的靠山,這件事,她早從劇本裡便得知了。 抬出太后,不管太子到時滿不滿意,這掌宮之權絕落不到旁人手裡。

  太子顯然也知道歐陽慧茹話裡話外的含義,第二次被這個女人噎的啞口無言,他這才意識到歐陽慧茹今日的不同。

  暗自將歐陽慧茹打量一番,太子心裡有些微的驚艷。但,再美的皮囊,對他來說也及不上劉文清的一根頭髮,更何況這美麗皮囊下還有著一副令人難以忍受的粗劣脾氣。

  這莫不是歐陽慧茹為了吸引自己注意,故意耍的手段吧?欲擒故縱?

  想到這裡,太子不屑的冷笑一聲,“哼!好,這宮務就暫且交由你管理。若你再將毓慶宮弄的烏煙瘴氣,孤一定將實情​​上稟父皇,屆時,皇祖母出面也保不了你!”

  太子撇下狠話,甩袖離去,快速走到門邊又猛然剎住腳步,回頭厲聲告誡道:“你為著江映月與孤大鬧撞傷的事,孤已經在毓慶宮封了口,只說你偶感風寒,需要休息。屆時,你去給皇祖母請安時切莫失言,不然,被有心人傳進父皇耳裡,懷疑孤覬覦他的女人,你和孤都討不了好,知道嗎?”

  “臣妾知道,殿下慢走。”巴不得他快走,歐陽慧茹連忙應諾,屈膝恭送他離開。

  太子冷哼一聲,面色不虞的走了。

  盯著他遠去的背影,歐陽慧茹心中若有所悟:看來,世宗完顏不破一定是個極為厲害,疑心極為深重的皇帝,且他對這皇宮有著絕對的統治權,不然,完顏璟在宮裡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一步。只是,開疆闢土,稱霸中原,這般厲害的開國帝王為何會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還差點失了江山?當真令人費解!

  果然是個被劇情大神籠罩的詭異世界啊!如此看來,我能不能鬥得過江映月還是個未知數!

  想到這裡,歐陽慧茹心情沉重起來。

  但她向來心志極為堅定,很快就拋開這種自我懷疑的負面情緒,訕笑著轉頭,迎上秦嬤嬤和小雨憐惜的眼神,無所謂的擺手道:“你們為何這樣看我?覺得我很可憐?為了不再這樣可憐,我日後只爭權勢和利益,旁的都不會去想,你們也要早些看開才是。”

  這兩人在劇本中是太子妃的心腹,對太子妃忠心耿耿,日後是她的得力助手。是以,歐陽慧茹見機就給兩人洗腦,不然,這兩人擰不過彎來,日日慫恿她去宮鬥爭寵,她煩也要被煩死。

  秦嬤嬤和小雨被她這一番看破紅塵的言論說得心裡酸澀地不行,堪堪就要掉下淚來。 搜腸刮肚的想著怎麼安慰她,卻又覺得她這種想法沒哪裡不對,若想要在宮裡過的好,男人的寵愛是靠不住的,只能靠權勢,於是,俱都心有戚戚焉的點頭,對冷酷無情的太子更加看不上眼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4:48

第五章 誓要搶鏡

  在古代,醫學條件相當落後,一個小感冒也能死人,且感冒具有傳染性,在當時,是極為凶險的病症之一。

  因此,當太子放出風聲,說太子妃偶感風寒,需閉門休養後,前來毓慶宮探望的人寥寥無幾,大家都怕過了病氣。 世宗皇帝和皇太后聞訊,賜了許多名貴藥材下來,並派宮人前來探望,帶來免除她每日請安的口諭,囑咐她定要安心休養。

  歐陽慧茹對這種狀況很滿意,不用請安,正好避免了她穿幫的可能性。利用養病的這段時間,她以最快的速度學習著如何管理宮務,以期儘早將毓慶宮掌控在自己手裡。

  太子妃是未來國母,身份不可小視,與眾多宮妃同樣居住在禁宮內院,雖是小輩,卻地位超然。太子和太子妃居住的宮殿,不屬於皇帝後宮,連皇后,也沒有權利過多干涉。 是以,拿下了毓慶宮,就等於在這陰謀橫生,污穢橫流的宮闈裡,多了一個安全的落腳點,這對歐陽慧茹來說,是極其重要的。

  她最大的敵人,正與她近在咫尺,並無時無刻不在窺視著她歐陽一族的性命,她如何能夠掉以輕心?

  幸好,毓慶宮與她前世管理的公司和基金會相比,規模不值一提,待她摸透宮規,熟讀大金歷史、風物誌,對大金有了全面的了解,又逐漸適應了古代的生活方式後,她便在毓慶宮中如魚得水了。

  按祖制,太子應有一正妃,兩側妃,四夫人,其它侍妾若干,但太子心有所屬,喜歡的人又是個男人,因此,他後院的女人很少,目前只有一個正妃,一個側妃,兩個夫人,六名侍妾,且這些女人當中,除了吳氏偶爾被寵幸,其他女人簡直就是擺設。

  歐陽慧茹頭一天來就把刺兒頭吳氏給收拾了,其他女人在毓慶宮裡本就地位卑賤,又無寵在身,見狀都歇了聲息,對太子妃畢恭畢敬的,管理起來很省心,這是歐陽慧茹唯一對太子感到滿意的地方。

  大金建國不久,尚需勵精圖治,穩定皇權,且國內有前朝餘孽尚存,經常煽動地方民亂,邊疆又時而受到蒙古部落閃擊劫掠,世宗皇帝完顏不破整日忙於政務,與完顏璟相比,對女人更加不上心。

  他一后、五妃、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的龐大後宮名額,目前只填了一元妃,一柔妃,三嬪,兩婕妤共七個位置,其它一百一十六個空位,照世宗目前廢寢忘食、殫精竭慮的工作狂狀態來看,要真正填滿,不知會等到何年何月。

  這麼少的嬪妃數量,又都是跟著世宗入主中原的潛邸舊人,世宗一視同仁,雨露均霑,沒有特別寵愛誰的跡象,想必對她們只有責任,並無情誼,無怪年輕貌美,又才氣逼人的江映月一出,兩三下便完敗其他對手,獨霸世宗寵愛數十年而不衰,又使得世宗在臨死前將她生的兒子立為太子。

  這樣簡單的後宮人際關係,對江映月有利,對歐陽慧茹就更有利了。

  太子的生母,元後唐括氏早在世宗登基初年便過世了,歐陽慧茹沒有正經的婆母需要伺候,頭上就少了一層壓迫。

  後宮中雖然是由元妃和柔妃共同管理宮務,但太后尚在,她老人家為人強幹,手段高超,又頗得世宗皇帝孝順,因此,後宮真正的話語權掌握在太后手裡,而太后因歐陽靖宇的關係,對歐陽慧茹極為偏愛,這讓歐陽慧茹在宮中又多了一個強硬的後台,她行走宮中,說是橫行無忌有些誇張,少有束縛卻是真的。

  在這樣輕鬆愜意的環境中生活,原來的太子妃還能混到那等淒慘的地步,歐陽慧茹只能在心中感嘆:廢到這種程度,你不炮灰,誰炮灰?

  好在如今歐陽青取代了原主,未來的命運才有了一線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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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慧茹頭上的撞傷早就痊癒,但為了接掌毓慶宮,熟悉宮中生活,避免穿幫,又以體虛為由從太后那裡多要來半個月的假期。

  她演技精湛,稍微將臉塗白,時而咳嗽,時而氣喘,咳嗽的時候撕心裂肺,滿面充斥著病態的潮紅,將一個風寒重症者演繹的惟妙惟肖,硬是將太后和世宗遣來的兩名太醫唬的一愣一愣的。

  雖然從脈像中摸不出問題,但見她發病的症狀全不似假裝,太醫不由對自己把脈的功力產生了懷疑,又拉不下臉面來再把一次,只得異口同聲的表示:太子妃風寒未癒,還需靜養。

  歐陽慧茹滿意了,安安心心的待在毓慶宮,每日裡將宮中人事稍稍變化一下,不做大的調整,只將自己的寢殿把的嚴嚴實實,除了秦嬤嬤和小雨,從不容旁人輕易近身,這才稍微有了些安全感,繼而專心揣摩宮中禮儀,又以生疏為藉口,叫秦嬤嬤又給她重新培訓一遍。

  秦嬤嬤見她現在對太子妃的生活這樣上心,心性也成熟了,管理起宮中事務,手段利落,行事果決,絲毫不遜那些久居一宮主位的貴人,心中高興,自然傾囊而授,誓要將自家小姐打造成大金第一完美太子妃。

  禮儀並不難學,只因為歐陽慧茹以前是幹演員的,演過不少宮女、嬪妃、皇后之類的角色,本就有些功底,見秦嬤嬤一演示,立馬就抓住了精髓,再由她依樣做出來,一舉手一投足,說不出的優雅流暢,竟暗藏幾分舞蹈般的美感,令一邊觀摩的小雨移不開眼。

  實際上,這是歐陽慧茹的職業病犯了,總將穿成太子妃想成是在拍戲。拍戲,當然要在鏡頭前表現的完美無缺,不管用幾號攝像機抓拍,其角度,其姿態,都要是最美的,零缺點。用這樣苛刻的標準要求自己,這禮行起來,不賞心悅目才怪。

  在緊湊的學習中,時間如水般流逝,又是五六天過去了,歐陽慧茹從面上看,已經是一個完完全全合格的太子妃,內裡,絲毫沒有了剛來那天的格格不入和徬徨無措。

  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太子從不來她面前招眼,也無需她履行夫妻義務,偶爾還有吳氏上門,供她消遣以娛樂身心,歐陽慧茹休養的日子很悠閒,很愜意。

  只是,在後宮這個是非之地,想要悠閒度日何其難?過了將近十來天,這日,世宗滿宮裡頒下旨意:西南大旱,川黔地區數萬民眾受災,為節約國庫,援助災區,各宮用度,一應削減為原來的一半。

  世宗的旨意,沒有誰敢違抗,皇太后首先響應,做主將宮中年滿25歲的宮女,挑選出大部分,遣送回鄉,為後宮節省了一大筆開支。

  有皇太后起頭,各宮主子紛紛響應,一時間,宮中貴人出門著裝都樸素了很多,金玉頭簪換成了最便宜的銀飾和絹花,錦衣華服換成了最普通的棉布衣衫,脂粉也少用了一大半。

  歐陽慧茹接到聖旨,盯著上面'西南大旱'四個字陷入了沉思。這次旱災是江映月在後宮中嶄露鋒芒,進一步提升宮中地位的又一個台階。只是,在劇本中,她是如何操作的?

  歐陽慧茹半靠在奢華的黃梨木貴妃椅上,右手緊緊拽著聖旨,左手支額,閉目,回憶劇本中對這一劇情的描寫,在腦海中將這些鏡頭一一還原,好似拍戲前的預先排練一樣。半晌後,排練結束,她睜開流光溢彩的一雙明眸,抿成直線的優美唇形透著一股堅定的意味,心中暗忖:看來,是到了她出宮的時候了。

  上一次的中秋晚宴她沒有趕上,江映月按原定的劇情大放華彩,完美演繹了她由宮女成為女皇的第一幕,但這第二幕,第三幕,日後她步步登頂權力巔峰的每一幕,歐陽慧茹都不會讓其再實現。

  就像演戲搶鏡一樣,不擇手段的奪走對方出鏡的機會,連出鏡露個臉都不能,你還能指望成為主角嗎?答案很顯然是否定的。

  而歐陽慧茹,前世在影視圈曾以'不良天后'著稱,搶戲、搶鏡、搶台詞、搶角色……對她而言,那都是必備的職業技能,從龍套混到天后,她早已對這些技能運用的爐火純青。

  炮灰太子妃的未來看似可怕,充斥著敵人暗中窺伺時散發的森冷殺機,令人望而卻步。可把它看成一部戲劇,努力讓自己成為這部戲劇的主角,由自己把握戲劇進程,掌控全局,這幾乎是上輩子的歐陽慧茹做的最得心應手的事,沒有之一。

  轉換了思維方式,用全新的眼光看待未來,歐陽慧茹信心滿滿,無所畏懼,整個人頓時散發出奪目的神采。

  江映月,咱們很快就要見面了!你,日後就照著我寫的劇本走下去吧!

  將聖旨捲成一束,收進錦盒,歐陽慧茹淺淺帶笑的眼眸中蘊藏著滿滿的鬥志。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5:00

第六章 抱牢大腿

  做好了迎戰江映月的準備,歐陽慧茹第二天就喚來一名太醫替她把脈。

  這次,去掉蒼白虛弱的妝容,換上百蝶穿花,色調鮮活的衣裙,將她健康紅潤的臉色襯託的明艷動人,談話時不咳嗽,不氣喘,雙眸晶亮,窘窘有神,不見半點病態。

  太醫不用把脈,只一眼就確定,太子妃這是痊癒了。

  太醫前腳把太子妃痊癒的消息上稟太后知道,歐陽慧茹後腳便拾掇妥當,帶著秦嬤嬤和小雨徑直往慈寧宮去請安。

  太后是她在宮中的大靠山,得費心討好著,且,江映月這回正是藉著慈寧宮的舞台展露鋒芒,獲得了宮中兩大Boss,太后和世宗的青睞。她此時不去打亂劇情,去搶鏡,更待何時?難道還等著江映月獲得兩Boss護持,地位難以撼動後,再來和她別苗頭嗎?她不是傻子。

  歐陽慧茹由小太監領著,身後跟隨著秦嬤嬤和小雨,款款行走在前往慈寧宮的小徑上。

  小徑兩旁盛開著一簇簇品種名貴,姿態萬千的秋菊,大朵大朵的花盞挨挨擠擠的簇成一團,散發出濃郁的菊香,吸引著蜜蜂往來飛舞,採擷花蜜,雖是萬物開始凋零的晚秋,卻是一派熱鬧,欣欣向榮的景象。

  歐陽慧茹對這樣的美景無心欣賞,目不斜視,表情沉靜的穿花而過,逐漸接近了慈寧宮巍峨的門庭,在門前五米處止步,由小太監先行前去稟報,她靜靜矗立著,等候宣召。

  “哦?怎麼身子才好就急急忙忙的前來請安?這孩子真是……快宣!莫讓太子妃久等!”

  被後宮嬪妃環繞著討好的太后聽見太監的通稟,笑瞇瞇的連聲催促道。

  見到太后冷硬威嚴的臉上露出少有的慈愛之色,費心討好了半天卻得不到一個青眼的眾嬪妃們心中不忿,面上卻帶著親和的微笑,齊齊朝宮門看去。

  舉步緩緩入殿,眾妃們暗藏機鋒的不善視線並不能讓慣於行走紅地毯,受千萬人膜拜的歐陽天后有絲毫動容。

  她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眼觀鼻鼻觀心,徑直走到太后跟前停住,屈膝行禮,口中朗朗問安,“孫媳見過皇祖母,皇祖母金安。”拜完太后,又朝兩旁站立的嬪妃們一福,“慧茹見過各位娘娘。”

  她請安的聲音婉轉清亮,收尾處音調微微上揚,更顯得語氣誠摯而明快;她施禮的動作優雅到極致,如行雲流水,一蹴而就,多動作一分便過了,少動作一分,又稍嫌不足,真真是一場視覺和聽覺的享受,令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不自覺便被她吸引,朝她身上匯聚。

  撇開她高貴典雅的行止,再觀她今日的打扮,簡單素淨,沒有任何多餘的珠寶裝飾,卻更顯出她姿容絕艷,與往日媚俗又毛躁輕浮的形象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見到這樣的太子妃,太后眼睛一亮,臉上飛快升起一抹深深的笑意,急忙招手叫道:“快起來,來皇祖母身邊坐。可憐見的,身子才好就巴巴的來給祖母請安,真乖!”語氣親暱,略帶兩分誘哄小孩般的戲謔,眼中的慈愛歡喜毫不掩飾。

  太后從小看著歐陽慧茹長大,還曾帶入宮中,親自養育過一段時間,打心底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孫女看待。 哪怕她脾氣驕縱,行事魯莽,看在太后眼中也只是小孩兒心性,早晚會改善,無傷大雅。

  歐陽慧茹將太后的神態看在眼裡,確定了太后對她是真心關愛,並沒有摻雜虛情假意,心中舒了一口氣的同時,面上便帶了幾分真實的喜悅,大大方方的走到太后身邊坐下,朝她笑的明媚。

  “孫媳這一病,累皇祖母又是請太醫,又是賜藥的,還日日派宮人來垂問病情,若孫媳還不長大,讓您省心些,怎麼對得起您這一番苦心?”

  挽住太后胳膊,輕輕搖晃一下,歐陽慧茹語氣軟軟糯糯的表達著自己的孝心,愛嬌的小表情配上濕漉漉的大眼睛,直看的太后眉開眼笑,甜到了心裡,心中暗忖:都說小孩是病長,不病不長,這話不假。小茹如今一病,可不就長大不少麼!

  歐陽慧茹上輩子都奔三的人了,可扮起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來,還真沒一點兒壓力和違和感,無它,只不過是職業本能罷了。

  自動帶入乖巧孫媳婦的角色,歐陽慧茹傾情出演,好聽的話一溜儿一溜儿,積累了半輩子的小趣事、小笑話不要錢似地往外掏,真心把太后當自己親祖母哄,直哄的太后頻頻大笑,前仰後合。

  又趁太后沒注意的空擋,將周遭嬪妃按秦嬤嬤的描述一一對號入座,只片刻就把這七號人認了個全乎。

  眾嬪妃見祖孫倆關係親密,難以插足,又自知沒有歐陽慧茹那伶俐的口才和種種奇思妙想,能把向來嚴厲的太后給逗的這樣開心,只能退守一旁,偶爾跟著訕笑兩聲,以示存在。

  慈寧宮正殿裡的氣氛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維和的緊。正當此時,殿外傳來“皇上駕到”的通稟聲,眾人還不待反應,世宗皇帝已經背著手,大步而來,邊走邊用低沉渾厚的嗓音高聲問道:“母后何故如此愉悅?說與朕聽聽。”

  許久不曾見到自己母親這樣開懷大笑,世宗遠遠聽見,心中高興,迫不及待的進殿一探究竟。

  嬪妃們聞聽聲音,已是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紛紛肅著臉跪下,埋首行禮,姿態卑微到了極致。 這期間,沒有一個人敢於直視聖顏,不是因為宮中規矩,大金沒有這條規矩,只是單純的因為世宗氣勢太過逼人,她們沒有那個膽量罷了。

  然而,在這許多跪下的人中,偏偏歐陽慧茹沒有感受到絲毫懼怕。因為,在她的認知中,世宗與她一樣,同是江映月手底下的砲灰人物,只不過比她撐的久點罷了。俱是炮灰,誰比誰也好不了多少。是以,她跪下後依然臉上帶笑,還忍不住抬眼,偷覷世宗相貌。

  世宗身材相當高大,足有一米九幾,容貌刀削斧鑿,極具野性,透過明黃色朝服,依稀能看見他一身精壯的肌肉虯結,暗藏巨大的爆發力,行走間,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著濃重的威嚴霸氣,如一頭蓄勢待發的雄獅,所過之處,眾生退避。

  這就是大金的開國皇帝,歷經無數大小戰役,浴血奮戰,所向披靡,一手打下大金整片江山的世宗皇帝,果然名不虛傳。

  歐陽慧茹心中感嘆,察覺到世宗看過來的銳利視線,因著本能,反射性朝他露出笑臉,轉而低頭俯首,繼續趴在眾人當中,一系列動作極其自然。

  世宗乍然見到歐陽慧茹明媚的笑容,愣了愣,眼裡極快的閃過一抹興味。

  舉步入殿,只一眼,他就看見了人群中的這個少女。

  少女一身素淨的杏色棉質衣裙,沒有惹眼的妝容修飾,沒有華美的珠寶點綴,但她清澈見底的雙眸,優雅華貴的氣質,已經使得她勝過一眾精心裝扮的嬪妃多矣,更何論她的容貌本就艷麗無雙。

  如今,她還能在直視他雙眼的情況下,朝他露出輕鬆愜意的笑容,這樣特別的少女,他還是第一次見。

  心裡除卻興味,還湧上幾分欣賞,世宗抬手,溫聲將眾人叫起,盯視垂頭,正欲起身的少女一眼,徑直坐到皇太后身邊。

  太后指向起身後站在她右手邊的歐陽慧茹,笑呵呵的朝世宗誇耀,“還不是小茹這丫頭太會哄人,逗的哀家笑不可遏,瞧瞧,眼淚都笑出來了。”

  太后抬手,擦拭眼角,指尖還真有些濕潤。

  世宗朝少女看去,心中驚詫:小茹?歐陽慧茹?印像中那穿紅戴綠,濃妝豔抹的太子妃就是面前這個明媚艷麗的小丫頭?這變化也太過驚人了!

  接收到世宗打量的目光,歐陽慧茹再次屈膝行禮,略帶著一點兒討好的朝世宗笑笑,“兒媳見過父皇,父皇聖安。”

  這可是宮中最大的大腿,連女皇江映月也要想方設法抱住的大腿,她一定要搶著上去先抱牢了,不給江映月留地兒。

  少了濃烈的妝容和奢華的妝扮,少女一下竟顯得稚齡很多,雖然笑容略帶諂媚,可絲毫沒有給人庸俗的感覺,反倒覺得她落落大方,至情至性,頗為可愛。

  世宗受到她笑容感染,也忍不住跟著一笑,對她日前的所作所為,心中的不滿一下消減不少。

  不滿雖消減了,可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不然,日後如何有資格坐上后位?聯想到歐陽慧茹自進宮三月裡闖下的大大小小禍事,世宗斂起笑容,沉聲開口,“太子妃病癒了麼?”

  語氣有些不善啊!歐陽慧茹心中暗暗警惕,小心的答道:“回父皇,已經大安了。”

  “哦?大安就好,日後多加注意身體。朕這裡有一味救治風寒的良藥,既然碰巧遇上,如今就賜給你吧。雖然你已經痊癒,但留著有備無患。”

  世宗話落,抬手叫道:“來人,去給太子妃拿藥。”

  跟隨世宗而來的一眾宮人裡有人應諾,不久後,一名做女史打扮的清麗少女便雙手捧著一個打開的紫色小錦盒進來了,徑直跪到歐陽慧茹腳邊,雙手高舉過頭,畢恭畢敬的將藥呈上。

  精緻的錦盒和名貴的藥材並沒有吸引歐陽慧茹半分視線,她滿心滿眼都是眼前跪著的這個少女。

  少女氣質溫婉,容貌秀美,如風中百合,雪中寒梅,既讓人想呵護親近,又讓人不忍褻瀆。

  容貌和氣質足以與歐陽慧茹比肩並不是歐陽慧茹注意少女的理由,所謂的'美女相輕'心態,她從沒有過。少女吸引她,是因為少女的相貌,與劉文清,足有八分相似。她能肯定,眼前這人十成十就是江映月了。

  見歐陽慧茹一個勁兒盯著江女史看,也不接藥,世宗皇帝皺眉,冷聲道:“太子妃可是對朕的女史有什麼意見麼?”難道月前毓慶宮撞頭那一出還沒鬧夠?

  歐陽慧茹回神,連忙移開視線,接過錦盒,瞥見盒中藥瓶上小小的一行'化瘀膏'字樣,她心中一驚,對著世宗笑的更加諂媚了,“兒媳不敢!兒媳久慕江女史才名,見到本人,有些好奇,不小心就多看了幾眼,父皇勿怪,兒媳謝父皇賜藥。”

  奶奶的,這皇宮裡果然哪處都逃不過世宗的眼線,完顏璟說是掩了她撞頭的真相,世宗內裡卻對她負傷的過程一清二楚,這是覺得她行止失儀,度量狹小,難堪太子妃的重任,在敲打她呢。 同時也是在警告太子和她欺瞞的行為。

  心裡升起危機意識,歐陽慧茹將藥好生收著,又連連誇了江映月幾句,興致起來了,還即興朗誦了她的'大作'《水調歌頭》,以討世宗歡心。

  她朗誦的水準是天后級別的,直接可以上全球華語區電視直播,自然吸引了世宗的注意力,對她一無是處的印像大為改觀。又將她全不懼怕自己,還上趕著討好的行為看在眼裡,知道她是收到自己的警告了,正在努力扭轉形象,討好自己,心中觸動,忽然就覺得她果然如太后說的那般,是小孩心性,手段雖簡單直接,但勝在心思純澈,反倒顯得尤為可愛。

  世宗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歐陽慧茹身上,江映月知機,自覺隱入一群宮人之中站好。

  歐陽慧茹誇獎她時,她臉頰微紅,略帶羞澀,將一個純情少女的形象演繹的入木三分,待到歐陽慧茹聲情並茂的朗誦起她的詩歌,博得世宗另眼相看時,她唇角忽的抿緊,又很快鬆開,眼裡爆出懾人的厲光,瞬間的猙獰表情,彷彿一場幻覺。

  歐陽慧茹這裡辛苦討好著兩個宮中大佬,那頭也沒漏掉對江映月的暗中觀察,瞥見她一瞬間的情緒外露,心中有些放鬆,釋然的忖道:果然還是十七八歲的孩子,縱然心機再深,難免有不成熟的地方,比較好對付。 若一來就讓她與一武則天式的人物去鬥,光想想她就頭皮發麻。

  心里松緩了,歐陽慧茹更加來勁兒的哄著兩大Boss,整個正殿,就只聞她一人清清亮亮的婉轉嗓音高高低低的敘述著,聽上去,恁的讓人心中舒坦。

  對她印像大為改觀,世宗沒有馬上打斷歐陽慧茹討好賣乖的行為,任她又圍著自己和太后說了許多逗趣的話,心情愉悅了,這才起身笑道,“好了,太子妃既然如此會說話,不若平日常來陪伴你皇祖母,替太子盡孝。朕還有事,先行一步。”

  “父皇教訓的是。日後兒媳一定天天來皇祖母這裡報到,不拘聊天或是念經,能多陪皇祖母一刻也是好的。”歐陽慧茹連忙站起身來表態,臉上掛著前世應聘主角時才會帶上的誠懇笑容。

  世宗掃過她誠摯的雙眸,心中滿意,略一頷首便大步離開。

  盯著他身後亦步亦趨跟隨的江映月,歐陽慧茹心緒起伏不定,最終拋開雜念,躍躍欲試的自忖:終於見面了啊,江映月。這場好戲,咱們邊走邊唱,待一切塵埃落定,看究竟是誰能笑到最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5:13

第七章 適應生活

  太子妃這次病癒,毓慶宮中的眾人明顯感到太子妃變了。

  她不再整天的追問太子行蹤,糾纏太子,也不再變著法兒的與吳側妃折騰,而是一有時間就往慈寧宮跑,盡心盡力前去慈寧宮盡孝,哄的太后日日開懷,心情大好。

  從慈寧宮回來就認真管理宮務,處理毓慶宮中各種繁雜瑣事。 她手段高超,做事看人的眼光雖迥異於常理,卻自成一套體系,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短短五日,被以前的太子妃鬧騰的烏煙瘴氣的毓慶宮又變的井井有條起來。

  太子有心捉她痛腳,但觀察了幾天,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歐陽慧茹真的與往日不同了,不但性情穩重,連手段,也高明了不少,管理起宮務來游刃有餘。更難得的是,她好似真的對他不上心了,再也沒來糾纏,有時間便去慈寧宮陪伴太后,一待就是大半天。

  她的這種轉變,正是太子所期望的。有人願意乖乖的做他名義上的妻子,幫他管理後院,還全心替他盡孝,這樣便宜的事,上哪兒找?太子經過考察,對歐陽慧茹很滿意,也就歇了從她手裡奪走宮權交給吳氏的心思。

  如此一來就苦了吳氏。太子不幫她奪權,她心中怨憤,日日上門,明裡暗裡的挑釁。

  然而,歐陽慧茹根本不搭理她,全當她不存在,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再不能激起歐陽慧茹的絲毫怒氣,甚至不經意間,吳氏常會發現,對方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憐憫眼神看著她,讓她感覺,自己在對方面前,就是一跳梁小丑。

  吳氏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的伎倆被識破,再去太子妃那裡不但討不了好,惹急了對方,還很有可能被整治一通。畢竟,如今的毓慶宮已經是太子妃的天下了。她有權,有身份,有地位,還有強硬的靠山,唯一沒有的就是太子的寵愛。可是,在宮裡生存,太子的寵愛和太子妃擁有的權勢地位比起來算的了什麼?算個屁!

  自己折騰了自己幾天,吳氏終於悟了,對歐陽慧茹真正恭敬起來,老老實實的在毓慶宮裡做她的側妃,再不敢奢想不屬於她的東西。

  吳氏不蹦躂了,歐陽慧茹在毓慶宮的生活一下子清靜不少。人家愛折騰,她只看著,從不搭理,不折騰了,於她也沒什麼影響,只是覺得突然少了一樣生活調劑,怪無趣的,於是更加勤快的往慈寧宮跑。

  慈寧宮是宮中最熱鬧的宮殿沒有之一。除去請安,嬪妃們若有時間,慣愛去慈寧宮探望太后,陪她老人家打發時間。

  因為世宗對女色不上心,任她們如何爭寵,世宗也不看在眼裡,並沒有對誰特別另眼相待,唯有在她們去慈寧宮請安,偶爾討了太后歡心的時候,世宗才會對她們露個笑臉。

  可以想見,為了曲線救國,這群女人在太后身上花了多大精力。 然而太后雖然篤信宗教,卻不是個吃素的,誰人對她真心,誰人對她假意,她心裡清楚的很,是以,對待這些別有用心的女人,她的態度向來淡淡,少有歡顏。

  當然,這群人中,絕不包括歐陽慧茹。以前的歐陽慧茹雖然刁蠻,但很孝順,對太后很盡心,太后自然喜歡。現在的歐陽慧茹,待太后比親姥姥還親,逗人開心的手段日新月異,不帶重樣的,太后就更加稀罕了,簡直到了一看見她就樂的地步。

  因為這個,世宗對歐陽慧茹越加滿意,請安時撞見的次數多了,也逐漸親近起來,面對她,態度是少有的平易近人,和顏悅色,直看的一眾嬪妃和其他皇子妃各種羨慕嫉妒恨。

  歐陽慧茹知道自己招了別人的眼,但別人的想法於她何干?她只要保住自己小命就好,平日裡,該怎麼做還怎麼做,該抱的大腿,絕不鬆開。從陪太后聊天,漸漸發展到連太后禱告念經,她也要寸步不離的跟著。

  太后篤信薩滿教,薩滿教是大金未入主中原時就定下的國教,幾乎每個女真族人都崇信薩滿。薩滿巫師在族中具有很高的地位,而太后的母家便是一個巫師世家。太后年輕時,甚至擔任過薩滿巫女的職務,在族人中具有極高的威信。

  現在,她年老了,對宗教信仰的依賴比年輕時更甚,每日裡足足要抽出兩個時辰做禱告。

  討好人,自然要討好到點子上。太后信教,歐陽慧茹也得跟風,才能更加拉近同太后的距離。以前她是無神論者,沒有宗教信仰,如今,她都死而復生了,為了保命,叫她信什麼她都願意。

  薩滿教沒有成文的教義,經文咒語都是靠口耳相傳再手抄下來,極為艱澀難懂之外,還很難辨認。

  歐陽慧茹硬著頭皮看完了這些粗陋的經文,將薩滿教的精神掌握了七七八八,再結合現代人對宗教的理解,同太后討論起教義,偶爾還能道出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宗教理論,讓太后對她更加滿意,直疼到骨子裡。

  歐陽慧茹表面上看,對薩滿教教義接受的很輕鬆,其實內裡,被這些拗口的薩滿經文折磨的夠嗆,念經時,常常念的想口吐鮮血。

  但只要一想到江映月能倒背薩滿經文三百部,對薩滿教義侃侃而談,並以此博得了太后的青睞,自此抱上了太后的大腿,她又把湧上喉頭的鮮血強行咽了下去,化悲憤為動力,更加賣​​力的念起來。

  時間久了,她竟還真的有了些感悟,心智更加堅定,周身縈繞著一種沉靜之氣,使人自然而然的樂於與她親近。

  太后見了,暗自點頭,忖度這孩子是個有靈心慧質的,可惜年齡大了,要不然,她一定將她培養成下屆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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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陪太后念完經,歐陽慧茹正要回毓慶宮歇息,慈寧宮裡忽然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太監通稟:元妃和柔妃相攜前來求見,還帶來了各自的兒媳,郕王妃和衛王妃。

  世宗子嗣不豐,至今只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兩個女兒已經遠嫁和親。大皇子順王是已逝的淑妃所出,驍勇善戰,但在征戰中落了殘疾,自請去邊疆駐守,遠離上京的權利中心。

  四皇子郕王是元妃所出,能力卓越不遜於太子,在朝中擔任要職。但可惜他是別子,按大金國律,沒有繼承大統的資格。

  七皇子衛王系柔妃所出,性好酒色,昏聵無能,無啥大志,只每日里渾渾噩噩的混日子罷了。

  兩王能力相差甚鉅,但娶的王妃卻都是厲害角色。

  原先的歐陽慧茹貴為太子妃,但行事荒唐,又不受太子寵愛,且自她大婚三月以來闖禍不斷,世宗隱隱對她流露出不滿之意。

  就憑她那豬一般的腦子,兩王妃本不將她放在眼裡。 但這次她大病一場後竟像變了個人似地,雖然依舊不得太子寵愛,但一夕之間,毓慶宮大權輕而易舉就被她奪回,背後又有太后撐腰,連世宗,都漸漸對她另眼相看。

  這下兩王妃坐不住了,急著前來打探虛實。

  在她們的認知裡,歐陽慧茹可以是太子的累贅,但絕不能是太子的助力。歐陽慧茹得勢,直接的受益者就是太子,這是她們不能忍受的。究其原因,左不過金鑾殿上那俯瞰眾生的位置罷了。

  衛王有沒有爭位之心,暫且還看不出來,但郕王最近幾年卻是與太子明顯的爭鋒相對起來。

  女真族規規定,只有嫡子享有家產繼承權,別子和庶子一到成年就要分家另居。女真族建立大金後,大金國律沿用此一族規,近百年來從未有人打破。

  但是,到了世宗這一代,大金國力日益強盛,終於壓過原來的宗主國大周,取而代之。權力越大,人的慾望就越強。這片遼闊富饒的土地由誰主宰?誰來執掌天下人的生死?太祖皇帝的一眾皇子們為此展開了一場殘酷的奪嫡之爭。

  世宗皇帝不是嫡子,沒有繼承權,但他驍勇善戰,能力卓絕,遠勝其他皇子,又有稱帝的野心和手段。趁著太祖病重彌留之際,他率旗下親兵控制了整個皇城,將有資格繼位的兩個嫡子全部殺掉,追隨兩人的部眾也被他屠戮的一乾二淨。其他兄弟,順服的便賜個閒散王位,遠遠調離上京,不順服的,便軟禁起來,終身不得見天日,終於靠著鐵血手腕,坐穩了這至高無上的皇座。

  有世宗這個先例做榜樣,同樣既有野心又有手段,在戰場上還立過幾次奇功,朝中聲望頗高的郕王便動了心思。

  所謂夫妻同心,郕王妃對太子妃之位也覬覦已久。歐陽慧茹的行為越放縱,越荒唐,她便越高興。

  為了心中的私慾,她假意親近,在取得對方信任後,慫恿對方做出些更加荒唐的事情,只盼望著她繼續這樣折騰下去,早晚闖出個彌天大禍,把完顏璟拉下太子的寶座,讓郕王取而代之。(歐陽青沒來,你早晚會心想事成的)

  可歐陽慧茹一病,僅半月未見,人就變了。如今的她,誰人能夠輕易掌控,玩弄於鼓掌?

  在元妃處聞聽消息的郕王妃大驚,立馬就拉上衛王妃,急匆匆往慈寧宮趕來,只想親眼見證一下,傳聞究竟是真是假。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5:25

第八章 宗教信仰

  傳聞的真假,在看見歐陽慧茹那熠熠生輝,清亮見底的雙眸時,郕王妃心中便有了隱約的判斷,心忽然間懸空,七上八下。

  “四皇嫂這是怎麼了?一直盯著慧茹看,是慧茹臉上哪裡沾了髒東西嗎?”

  幾人互相見過禮,圍著太后落座,歐陽慧茹言笑晏晏的朝一直盯著她,神情詭異的郕王妃問道,邊問,邊疑惑的用手撫撫光潔如玉的面頰。

  郕王妃眼裡的詫異、失望、嫉恨,怎麼逃得過歐陽慧茹的一雙厲眼。只一個照面,她心裡對此人已經豎起了高高的警戒線。

  歐陽慧茹一問,眾人都朝郕王妃看去,果然見她表情僵硬,略顯失態。

  太后不置一詞,只微微皺起眉頭。元妃見狀,暗瞪郕王妃一眼。同來的柔妃和衛王妃則雙雙垂眸,掩飾眼中的嘲諷。

  “哪裡有什麼髒東西。只是見妹妹今日裝扮與往常大為不同,好看的緊,我被迷住了,一時忘了移開眼。”郕王妃快速收起臉上不小心外露的情緒,自然的誇讚道。

  反應夠快!默默讚許郕王妃的應變能力,歐陽慧茹淺淺一笑,大方的回道:“四皇嫂謬讚了。”頓了頓,又真誠的接口,“四皇嫂氣質高華,不打扮都好看,慧茹哪裡比得上你?”

  見歐陽慧茹表情淺淡,態度沉穩,並沒有往日被吹捧後的得意忘形,還能適時說些得體又合人心意的場面話,儼然是個手段圓滑,合乎標準的太子妃了,郕王妃的心又緊了緊,腦子糾結間竟想不出一句更漂亮的話來回答,只能僵硬的笑笑。

  衛王妃也沒料到歐陽慧茹的表現會這樣優雅得體,與往日大相徑庭,也眼含異色的朝她看來。

  任兩人暗地將自己打量個遍,歐陽慧茹拿起手邊的茶盞,緩緩啜飲,表情閒適的很。看吧,看吧,難不成你們是神婆,還能看穿姐內裡換了芯子?

  “這樣互相吹捧,怎得不知害臊?真是兩個孩子。”對歐陽慧茹的應對很滿意,太后笑著出聲打圓場。

  郕王夫婦是什麼心思,她了解。前朝的事,她不管,所以由著老四折騰。郕王妃以前對歐陽慧茹的那些算計,她看在眼裡,想管,卻不想管。不是不心疼,只是,不讓這孩子跌倒,怎麼教會她站起來?在後宮生存,總要吃一塹才能長一智,這孩子如今不就成長起來了嗎?

  見太后打圓場,另三人見機,連忙說幾句應景的話逗趣,氣氛很快活躍起來。

  幾人漫無目地的東拉西扯,忽然就談到了歐陽慧茹每天陪太后禱告的事兒。

  自家孫子的好處,做祖母的總想時不時拿出來顯擺一下,太后也免不了俗。說到這截,她笑瞇瞇的誇道:“小茹真是孝順,日日陪著哀家念這些枯燥的禱詞,也不嫌悶。更難得的是,只略略看過幾本經文,就能將薩滿的教義闡述的十分精準,極有慧根。哀家年輕時若有這樣好的資質,大巫師的位置也輪不到哀家的弟弟來當了!”

  太后話落,歐陽慧茹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同來的四人,心中卻彷如撞翻了五味瓶,全不似個滋味兒。

  太后禱告的時候,最講求心靈上的平靜,從不允許有人在身邊打擾。以前,為了投其所好,幾人也曾巴巴的提出陪她禱告的請求,都被她毫不客氣的拒絕了,直言她們心思不純,沒有慧根,讓她們相陪,會污了她的祭壇。

  這直白的拒絕,何其刻毒,何其誅心,讓她們著實難受了一段日子。哪曾想,到了歐陽慧茹這裡,簡簡單單就破了例,還對她評價如此之高,四人內裡湧上的嫉妒,迅猛如潮水,簡直快要頂破她們的心肺。

  “日前,我曾聽夫君說,父皇要改立薩滿教為國教,以代替前朝的佛教,並抑制佛教在民間的流傳,歐陽丞相當朝表示反對,直言佛教國教的地位不可動搖,更不能加以抑制。丞相如此支持佛教,想必是虔誠的佛教徒,妹妹如今跟著皇祖母篤信薩滿,父女倆的信仰如此南轅北轍,真真是古怪的機緣。試問妹妹,你覺得佛教和薩滿,哪個更好?”

  郕王妃勉強抑制住心中的嫉恨,語氣微寒,略帶不善的問。

  她問話的聲音雖然輕柔,但言詞卻相當犀利,前中後都暗藏刀鋒。

  若歐陽慧茹答佛教好,那就表示她跟著太后信仰薩滿是為了討好太后而做的戲,褻瀆了太后的信仰,必受太后唾棄。若她答薩滿好,便是背棄了自己的父親,是為不孝。若答兩個都好,這就是和稀泥,逃避問題,同樣令人不齒。

  郕王妃的話音剛落,立刻吸引了在座眾人的注意力。 眾人齊齊轉頭,盯視歐陽慧茹,等待著她的回答,連太后都目光灼灼的向她看來。

  歐陽慧茹微微一笑,垂眸,略作思索,片刻後,正要開口回答,突然間又打住了話頭。 只因,她瞥見了悄然出現在宮門口的一片明黃色衣角。

  這樣看似犀利的問題,對慣於回答話裡藏刀的記者提問而練出一副鐵齒銅牙的歐陽慧茹而言,簡直是小兒科。想要兩邊討好又不讓人反感,她分分鐘便能拿出上百種說法。

  但是,在瞥見那片靜靜矗立的衣角後,她突然想賭上一把,於是,她斂眉,極為認真的沉思片刻後,語氣堅定的答道:“當然是佛教更好。”

  眾人驚詫,絕沒有想到她竟會這樣回答。

  這個答案,在備選的三個答案中,是最下乘的,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選它。 歐陽慧茹不但選了,還語氣堅定,張口就來,彷如自己說的是真理一般。

  是我高看歐陽慧茹了,她當真是個傻的!郕王妃內裡冷笑,眼中的譏嘲毫不掩飾。另外三妃也微微露出些幸災樂禍的表情。

  歐陽慧茹看向太后,太后朝她頷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臉上沒有半點不悅的神色。

  歐陽慧茹鬆了口氣,心中暖暖。答案出口前,她最害怕的還是招致太后誤解,惹她老人家傷心,現在看來,卻是她低估了太后,也錯估了她對她的疼愛。

  得了太后支持,歐陽慧茹繼續接口,一字一句緩聲問到,“你們可知信仰之於人的意義?”

  不知。

  眾人疑惑的對視,紛紛搖頭,心中暗忖她此問是為何意。顧左右而言他?這手段也太低級了些!看你怎麼掰吧!

  “信仰是一簇火把,當我們陷入黑暗,徬徨無助時,我們唯有向這簇火把投奔才能找到方向。”太后語氣悠長的感嘆。

  歐陽慧茹微笑點頭,“皇祖母說的對。信仰是人內心的精神支柱,它能塑造人的靈魂,控制人的心智,限制人的言行,讓有信仰的人們依照它的教條行事。”

  眾人對她的言​​論不置可否,太后眼睛卻亮了一下。

  歐陽慧茹繼續,“薩滿崇尚自然,崇尚雨雪,崇尚雷電,崇尚生靈,崇尚所有具備特殊力量的萬事萬物。它使篤信它的人從靈魂到肉體都強大起來,滿是鬥志的面對人生。所以,女真族人才會個個驍勇善戰,不畏艱險。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族人,才有了今日的大金。而我,跟隨太后信仰薩滿,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想變的強大。”

  說到這裡,她本就熠熠生輝的雙眸好似著了火般,散發著堅定而熾熱的光彩,令人不敢逼視。她要強大,因為她要活命,這就是她的信仰。可惜,這裡的人,一個也無法理解。

  誤讀了她眼中的信息,太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其他人顯然也誤會了她的意思,被她熾熱的眼神看的百般不自在,偏頭,躲開與她的對視,心中暗忖:原來是因為在太子那裡被欺負的狠了,想要反抗了嗎?難怪短短時日成長如斯,信仰的力量果然強大。

  大家雖然心思各異,但不得不承認:歐陽慧茹對薩滿教義的解釋只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精闢。

  垂眸,並不在意眾人反應,歐陽慧茹自顧接下去,“而佛教,恰恰相反,崇尚的是滿天神佛,將人生的希望都寄託到神明身上,並認為,人今生的受苦,是為了來世的享福,而神明,會在他們苦難時及時伸出雙手,將他們救出升天。信仰佛教使人意志堅定,心態平和,甘於忍受現狀而不尋求改變。”

  話落,她頓了頓,伸手拿起茶杯,優雅的啜飲。 話說多了,口乾。

  在她喝茶的空擋,早已被她言論帶入的眾人保持緘默,只等著她的下文。

  門邊的衣角動了動,好似在為殿內的靜默而焦躁。

  終於喝足了茶水,歐陽慧茹放下茶杯,拭去嘴角的茶漬,慢條斯理的開口,“薩滿的教義追求力量,佛教的教義追求安樂。是以,國之初建新興,宜推崇佛教,有利於教化民眾歸順,安貧樂道。國之穩定強盛,宜推崇薩滿,有利於居安思危,不使民眾耽於享樂,致使國力衰微。大周的滅亡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所以我說,佛教與薩滿相比,對如今的大金來說,更好。再者,佛教本是前朝的國教,在民眾中傳播很廣,信徒甚眾,遍及全國。有信仰的人都知道,信仰之於他們有多麼重要,為了捍衛自身的信仰,付出生命也不足惜。大金才建立沒多久,百廢待興,正是需要舉國上下齊心協力的時候,若這個時候剝奪民眾的信仰,只會讓萬民離心,於國家穩定極為不利。我爹為相四十餘年,自然比我看得更清楚,之所以反對抑制佛教,大抵也是基於這些理由。”

  信仰的確力量非凡,很多國家正是基於宗教信仰而建立起來的。 在現代,印度貧富差距如此巨大,卻沒有引起尖銳的社會矛盾,印度人的幸福感還穩居全球之最,這正是因為崇信佛教,人人安貧樂道的原因。

  歐陽慧茹從利弊兩方面出發,對信仰之力做出了一番深刻的剖析,立意新穎,言之有物,發人深省,當場震撼了所有人。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太子妃!兩朝丞相歐陽靖宇的女兒,怎麼可能是個庸才?以前種種,怕都是因為初入宮闈,為試探後宮深淺而故意藏拙吧!

  一時間,幾人對她的忌憚更深了些,唯有太后面露喜色,心中暗忖:當初,力排眾議,舉薦小茹為太子妃,真的沒有做錯!(太后你確定?)

  歐陽慧茹緊張的等待著,這一局,她是輸是贏?既然世宗能欣賞江映月的才氣,在冊立她為妃後還縱容她接觸政事,本質上應是個思想開明的帝王,這番妄議朝局的話,應該不會觸怒他吧?

  “好!說的好!精闢,比之乃父不遠矣!”世宗撫掌,口裡朗聲叫好,龍行虎步的極速進殿,令殿內眾人措手不及,反射性便跪下行禮。

  隱在一眾木呆呆行禮的人中,歐陽慧茹垂下頭,微不可見的籲了口氣,心中嘆道:這次,她賭贏了,她的才華見識,比起被劇情大神加持過的江映月來說,只好不差,這條大腿,終於讓她抱上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5:36

第九章 好戲上演

  世宗偷聽幾人談話,本是一時興起,想看太子妃如何應對郕王妃的刁難,是否真如她這幾天表現的那樣,長進了。但結果令他震驚的同時還大喜過望。

  朝堂上,丞相也對抑制佛教,推行薩滿的弊端做出了闡述,但僅僅從民心和國家穩定兩方面入手。雖然最後,世宗還是被丞相說服,但自己族人的信仰得不到宣揚,心中到底不虞。如今聽了歐陽慧茹更加透徹的分析,恍然間徹悟,心情霎時愉悅起來。

  “平身。”世宗叫起眾人,走到太后身邊落座,朝歐陽慧茹招手,語氣甚為和藹,“太子妃,到朕身邊來。”

  他拍拍自己身側的位置,示意歐陽慧茹坐下。

  歐陽慧茹垂眸一笑,大大方方的走過去,屈膝行了個福禮,脆生生說道:“謝父皇賜座。”說完,乾脆的坐下。

  她舉止大方,笑容開朗,眼神更是清澈見底,全沒有後宮女人那些惺惺作態和扭扭捏捏。

  世宗看進她清澈如水的明眸,心情更覺舒暢,俊挺剛硬的臉上禁不住露出一點笑意,開口讚道:“太子妃只看了幾天的薩滿經文就有這樣的非凡見地,著實不易。丞相教女有方啊!”

  “可不是嘛!哀家都說,這孩子是個有慧根的,好生教導,可不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麼!”太后笑瞇瞇的附和道。

  其餘幾人動作僵硬的點頭,表示贊同。

  歐陽慧茹立馬做羞赧狀,臉頰微微泛紅,擺手謙虛道:“父皇和皇祖母謬讚了,慧茹一時靈醒,有感而發罷了。如今再叫慧茹說那麼一番大道理,慧茹想破腦袋也是無法的。”

  說完,她用蔥白的食指指尖點點額頭,秀眉輕蹙,一副頗為苦惱的樣子。

  被她直率而可愛的表情引逗,世宗莞爾,禁不住開口安慰,“現在想不出了沒關係,指不定下回誰人再刺激你一番,又靈醒了呢?”

  話落,世宗意味深長的乜郕王妃一眼。

  郕王妃臉色煞白,急急低下頭躲避他的視線。

  歐陽慧茹見狀,心內暗笑,面上卻不顯,只滿眼崇拜的看著世宗,極為乖巧的點頭。

  世宗見她時而跳脫,時而沉靜,時而聰慧過人,時而又透出一股子天真爛漫,心中暗嘆果然是孩子,還未定性的同時,又對她的可塑性大感滿意。

  如今,她不瞎折騰了,得閒就來慈寧宮盡孝,有太后在跟前教導,對這個太子妃,世宗可算是放心了。

  結束適才的話題,世宗轉而與太后說道,“母后,雖然現在不適宜改立國教,但是您可以在朝廷命婦中宣揚薩滿教義,使上京的貴族們先接受薩滿。待到我大金昌盛,薩滿教眾遍及全國是早晚的事。”

  太后曾經是薩滿女巫,歷來視宣揚薩滿教義為己任,對發展教眾,擴大薩滿教的影響力非常看重。世宗已經決定不改立國教,延緩對薩滿教在民間的推廣,怕太后失望,特意前來安慰。

  太后表情和緩的點頭,“嗯,凡事需按部就班。中原人少有聽聞薩滿的,若要讓他們接受,總要經歷一番過程。現在,安然度過西南大旱,不使西南災民譁變,影響大金根基穩定才是頭等大事,其他事都可暫緩。”

  世宗深有同感的點頭,心中頗為慚愧。立薩滿為國教本是他對太后的承諾,如今,是他失信了,好在他已經尋到東西補償,心中才不至於太過難受。

  想到這裡,世宗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抬手朝身後的宮人叫道:“來人,將朕帶給太后的禮物呈上來。”

  人群中,一個清脆的女聲應諾。

  太后詫異的挑眉,好奇的開口詢問,“哦?皇帝還給哀家帶了禮物?”

  世宗眼中含笑,“朕失信於母后,自然要尋些可心的東西算作補償。”

  太后聞言心中偎貼,一臉期待的朝捧著一個大錦盒走上前來的女史看去。

  看見從宮人中走出的江映月,歐陽慧茹眸子閃了閃,盯著她手裡的盒子,心中微動,分毫也不敢移開視線。她有預感,她等待了這麼多天的好戲,可能就快要上演了。

  江映月畢恭畢敬的跪到太后腳邊,將盒子高舉過頭頂,垂首說道:“請太后過目。”

  太后接過錦盒,在世宗的眼神鼓勵下,當場打開盒蓋,待看清盒內的東西,倒抽了一口涼氣。

  聽見太后的抽氣聲,又見她表情震驚,在場眾人禁不住好奇,紛紛朝她手裡的錦盒看去。

  歐陽慧茹坐在世宗身邊,與太后隔了一個座位,看不見她手裡的東西,心中急於求證自己的猜想,終於克制不住衝動,悄悄半抬起臀部,伸長線條優美的脖頸,越過世宗,朝盒內看去。

  世宗見她雙眸圓睜,幾欲蹦起,望眼欲穿的朝錦盒內偷覷,活似只好奇心旺盛的貓咪,表情動作都可愛的緊,心中不但不怪罪,還為之莞爾,不著痕蹟的微微挪開身子,方便她看的更清楚些。

  世宗一移開,歐陽慧茹的眼界霎時開闊不少,迫不及待的朝盒內看去,待見到盒內的幾本書頁泛黃,破舊不堪的書籍,心中的猜測落到實處,緊繃的身體立刻放鬆,終於支撐不住半懸空的臀部,噗通一聲又坐了回去。

  背靠著椅背,捏緊手中的繡帕,歐陽慧茹深吸口氣,心中慶幸:好險!今兒真該多謝郕王妃和衛王妃適時來找碴,拖住了她離開的腳步,不然,她就要錯過江映月得勢的第二出好戲了。

  劇本裡有寫,這幾本經書是歷史最悠久,最經典的一套薩滿經書,名為《沙門經》,這套經書傳入女真部落,致使薩滿教在女真族人中傳播開來,薩滿,也因'沙門'的諧音而得名。

  這套經書本是由幾百年前的羅剎商人帶到大金,幾經輾轉,最終不知遺落何處,是薩滿巫師夢寐以求的神典。太后為了尋找這部經書,每年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沒想到,這個願望,今日終於實現了。

  太后克制住內心激動,小心翼翼的捧出經書,拿在手上前後探看,細細觀摩,邊邊角角都不放過,好半晌後,終於觀賞夠了封皮,才慎重的翻開書頁,待看清書頁上記錄的密密麻麻的羅剎文字,她長長吁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感嘆道:“果然是真正的《沙門經》,可惜,一套經書,哀家只能看懂十之一二,實在是可惜!”

  寶冊在手,卻無法參透,太后激動過後,心情又有些低落。

  世宗神秘的笑笑,朝依然跪在地上的江映月看去,眼含濃濃的讚賞。

  將世宗的表情看在眼裡,歐陽慧茹輕咬下唇,心中暗忖:終於該輪到江映月上場了嗎?

  今天的這一齣戲,對江映月而言意義非凡。

  劇本中是這樣記錄的:江映月深諳羅剎國文字,把《沙門經》原原本本的翻譯出來,裝訂成女真文和漢文的手抄本兩部,敬獻給太后,得了太后青睞,又捐出太后賞賜的財物用以援助西南旱災,得太后特意降下懿旨表彰,自此引爆後宮嬪妃和朝廷命婦們捐贈善款的風潮,解了世宗的燃眉之急。

  歷經此番,江映月一躍成為太后和世宗身邊的紅人。若不是有太后力挺,哪怕她兩次救過世宗性命,憑她捏造的低賤出身,也絕沒有可能被冊封為皇貴妃,自此稱霸後宮,更遑論自立為女皇了。

  將此段劇情在腦海中默默重溫一遍,歐陽慧茹垂眸,靜靜等待江映月的表演。

  翻譯經文她是沒轍了,因為她不懂俄語。但是,搶鏡是個技術活,不是每個鏡頭都得搶,有時候搶到點兒上,反倒更加出彩,更能營造出意想中的效果。

  在哪個點兒上出手,她早就想好了。

  江映月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正放下錦盒,小心的從盒底捧出兩套嶄新的經文呈給太后觀看,“啟稟太后,這裡有《沙門經》的金文和漢文譯本,請您過目。”言辭中,半點沒有提到自己的功勞。

  太后驚異的睜大眼睛,急切的接過譯本,快速瀏覽起來,半晌後,驚喜的開口讚道:“這譯本概述的非常全面,譯文也相當簡潔,特別是這字,字跡端正,字體大小也正合適,通本都是這樣漂亮的拈花小楷,哀家看起來無需費多少眼力,極好!誰人翻譯的?哀家要大大的賞!”

  世宗莞爾,看向江映月說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江女史,還不快謝過太后賞賜?”

  江映月受到太后這般讚譽,清麗無雙的臉上絲毫沒有露出得色,不卑不亢的俯身,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聲音誠摯的道:“承蒙太后誇獎,奴婢愧不敢當。奴婢只是運氣好,恰巧懂得些羅剎文,順手施為罷了。若不然,我大金人才濟濟,如何輪得到奴婢來替太后效勞?還請太后收回賞賜。”

  她不驕不躁,不卑不亢的態度立刻博得了太后的好感,太后慈愛一笑,擺手道:“江女史過謙了!身為女子,還如此博學多才,實屬難得,這賞賜,你當得!來人,看賞!”

  世宗贊同的點頭,朝身后宮人揮手道:“太后所言甚是,這賞賜也算上朕的一份,你們即刻去朕宮中拿。”

  幾名宮人應諾,退出正殿,半晌後再次進來時,每人手裡都捧著大量財寶,有金銀財帛,有珠寶玉石,還有幾匹泛著柔光的雪緞。

  這樣豐厚的賞賜,直看得在座的元妃幾人目露艷羨。

  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歐陽慧茹只略略掃過幾眼便移開視線,轉而向江映月看去,內心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表現。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5:48

第十章 天后出手

  世宗和太后兩人的賞賜加起來極為豐厚,哪怕是后宮中位份最高的元妃,也從沒有沒見過這樣多的御賜之物,還樣樣都是珍品。

  太監照著禮單將高高堆疊的物品一樣樣唱和出來,足唱了小半個時辰,惹的元妃等人眼熱不已,心中暗忖:這江映月真是撞了大運,偏偏《沙門經》就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偏偏她還深諳羅剎文,恰恰彌補了太后的失落和遺憾,才破例得了這樣豐厚的賞賜。否則,以她低賤的身份,怎麼配?

  連元妃等久居高位的貴人都對這份賞賜眼熱,江映月卻絲毫不為所動,任太監唱和不停,她只低垂著頭,靜靜跪伏在地上,看不清面上神色。

  這不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宮女能擁有的淡定和從容。她骨子裡還鐫刻著她作為大周公主的驕傲,這些俗物,怎配與她溶於骨血的高貴相比?

  看著雖然卑微的跪著,卻隱隱透出清傲之氣的江映月,歐陽慧茹瞇眼,右手食指玩味的拂過自己粉色的唇角,拭去唇邊不經意露出的諷笑。

  江映月不時流露出的特別,怎得就沒有引起世宗的懷疑呢 ​​?還反倒被她的特別吸引,陷入了愛河,差點葬送掉自己的如畫江山。世宗此人可不是個吃素的主兒啊!果然,受過劇情大神加持的主角就是各種金手指,所過之處一地炮灰!

  身為炮灰之一的歐陽慧茹憤憤的暗忖,盯著伏在地上的江映月的後腦勺,心中怨念不已。

  江映月忽然間覺得後腦發涼,不適的皺起眉頭。此時,太監正好念完禮單,將長長的禮單捲成一束,置於盛放賞賜的托盤裡,尖著嗓子朝江映月說道:“江女史,還不快領賞謝恩。”

  江映月撇開不適,畢恭畢敬的磕了個頭,語帶感激的開口:“奴婢謝皇上,謝皇太后賞賜。”

  太后微笑點頭,朝她伸手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江映月並不依言起身,而是又慎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直起腰桿後表情堅定的看向太后,朗聲說道:“蒙皇上和太后看重,奴婢受寵若驚,但是,這賞賜,奴婢卻不敢收受。奴婢有一請,還望皇上和太后成全。”

  “哦?為何不敢收?你有什麼請求,說來聽聽。”世宗幽深的眼眸中浮上幾絲興味,先於太后開口問道。

  這江映月,不但容貌過人,才華橫溢,連品格也極為高潔,脾性更是特立獨行,全不似普通女人那般矯揉造作,很合他的味口,已經完全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映月蹙眉,抿唇,深深看了世宗一眼,表情沉痛的開口,“奴婢見到這些財帛就想起了那些正顛沛流離,飽受苦難的災民。奴婢是綿陽人士,家鄉正是重災區。奴婢在宮中錦衣玉食,奴婢的親人們卻連口薄粥都喝不上,朝不保夕。這些東西,奴婢如何敢於心安理得的收受?奴婢不能出宮探尋他們,只希望將這些財帛捐出,賑濟災民,早日救他們出苦海。財物雖少,總能挽救一兩條性命,也算是替奴婢的家人們積福,望他們此次能夠平安。小小奢求,還請皇上、太后應允,奴婢感激不盡。”

  江映月說完這番話已是眼中含淚,一雙清亮的眸子氤氳著水汽,透出一股朦朦朧朧的美感,讓人心悸,沾著淚珠的兩排睫毛,更顯得濃密挺翹,眨眼間,直撓的人心癢難耐。

  傳說中的梨花帶雨,惹人又愛又憐,莫過於此了。

  見到她這般作態,歐陽慧茹在心裡默默豎起一根大拇指,暗讚道:高!實在是高!這演技,這表情,怎一個'完美'能夠形容?將一個因親人受苦而備受心靈煎熬的孝女形象表現的淋漓盡致,直戳大孝子世宗皇帝的心窩,能不讓世宗和太后感動嗎?若讓她去演繹,她也不會比這做的更好了。

  別人不知,她還不清楚嗎?什麼綿陽人士?什麼親人受苦?都是放屁!你江映月可是大周的亡國公主!上京就是你的家鄉,你的親人全死光了!除了你那以色誘人,同樣心懷鬼胎的弟弟!

  歐陽慧茹心中咆哮,面上卻絲毫不顯,依然笑得極為得體。這些話,她也只能在心中叫囂,過過乾癮罷了。沒有證據,說出來誰人會相信?若不能一竿子將這姐弟倆打死,她是不會打草驚蛇,反受其害的。這姐弟倆可不是普通人,心思狠毒著呢。

  在座眾人,也就歐陽慧茹對江映月的話不以為然,眾人都被她感動,濡濕了眼角,連向來冷硬的世宗皇帝都柔和了臉上的線條,露出幾分溫柔來。

  “難得你有這番孝心,你的請求朕準了,另外還會派人去綿陽,幫你找尋親人。你起來吧。”世宗溫和的開口。

  “原來你竟是西南人士!難為你既要掛念受災的親人,又要替哀家譯書,還譯的這樣好!可憐見的,苦了你了。這樣心繫家國,又才華橫溢的女子,堪稱女中巾幗,哀家也準了你的請求。不過,你到底勞苦功高,賞賜卻是不能少的。你德才兼備,是個能幹的,哀家即刻降旨,擢升你為三品女史,你看可好?”

  話已至此,江映月感激的連連磕頭,再不敢推辭。

  世宗和太后都對她的忠孝兩全,進退有度感到很滿意,眼中齊齊露出讚賞。

  元妃見江映月一番舉措,受到世宗和太后這樣賞識,心中觸動,垂眸細細斟酌片刻,柔柔的開口,“江女史一個女官都能想到替我大金略盡綿薄之力,臣妾久居一宮主位,就更不能置身事外了,臣妾願意捐出三年的俸祿,另加糧食一百石,用以賑濟災民,還望皇上接受臣妾的小小心意。”

  元妃話落,世宗點頭,表示滿意,太后也露出歡喜的神色,臉上的笑容更加和藹了。

  有元妃起頭,柔妃等人也不是傻的,立刻爭先恐後的捐錢捐物,引的世宗和太后頻頻點頭。

  今日,待她們出了這殿門,宮中立刻會席捲起踴躍捐款的狂潮,繼而瀰漫到命婦當中,再波及整個朝堂,世宗國庫空虛,無力賑災的麻煩很快就能解決。

  江映月此次得了名,得了利,得了寵愛,算是賺了,世宗和太后也利用江映月做引,得了錢財,得了民心,解了燃眉之急,更是大賺,結果雙贏。

  看透了這齣戲的本質,再朝爭先恐後捐款的柔妃等人看去,歐陽慧茹眸色深沉,頗覺得有些諷刺。

  任你們再蹦躂,除了損失些財物,博得個慈善的虛名,根本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好處,最大的好處,早被人江映月給佔了。若想壓過她一頭,除非想一個更好的辦法,更快的解決賑災款不足的問題。

  歐陽慧茹正兀自想著心事,一旁的郕王妃忽然故作關心的問道:“妹妹,我們都已捐了財物,怎得你卻一動不動?是有什麼難處嗎?”

  郕王妃一開口,眾人這才發現太子妃異於往常的沉默,紛紛朝她看來。太后面露疑慮,世宗則不悅的皺眉。

  江映月,姐要上位了,不好意思,借你踩一踩!歐陽慧茹心中暗忖,朝江映月深深看了一眼,轉頭,迎上世宗略帶不虞的眼神,謹慎的開口,“兒媳之所以沒有動作,是在考慮,僅以咱們這些個善款,是不是太過微薄了?於西南災區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兒媳有一個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世宗臉色稍霽,抬手道:“你有什麼想法,說說看。”

  太后也微笑點頭。反正,不管歐陽慧茹打算做什麼,她都不會怪罪。

  其他人臉上帶了憂慮,不知她這回又要鬧什麼麼蛾子。此次見識了歐陽慧茹的聰慧,她們可不敢再看輕她了。

  江映月則被歐陽慧茹那意味深長的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對這個大變後的太子妃,她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歐陽慧茹垂眸,斟酌一下用詞,緩緩開口說道:“其實,咱們現在並不急著捐款。兒媳斗膽,想請皇祖母在天華山的聖壇舉行一次盛大的薩滿祈雨儀式,邀請滿朝命婦和上京百姓們同去祈福,儀式完成後再由皇祖母牽頭捐款,咱們群起響應。有皇室做表率,上京百姓暫且不提,朝廷命婦們肯定是不敢慢待的,屆時,不但可以募集到更多的財物,還可擴大薩滿在民間的影響,也讓大金的子民們看看,我大金皇室是如何心繫百姓,親力親為,為民解憂的。”

  歐陽慧茹話落,期待的看向世宗,手裡的繡帕不自覺捏緊。

  世宗並沒有立刻發表意見,只是皺眉,垂頭沉思,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看不清在想些什麼。

  太后略略一想,已是面露欣喜,當場朝歐陽慧茹點頭,表示肯定和支持。

  世宗不開口,無人敢說話,俱都靜靜等待著他裁奪。

  江映月心頭發緊,垂首,掩飾眸中暗湧的厲色。

  歐陽慧茹先前對宗教的那番言論已經讓她錯愕不已,現下她提出的這個建議,更加讓她心驚。這樣透徹的洞察力,精密的​​分析能力和開闊的眼界,常人難以企及。哪怕她被父皇的暗部以皇子的標準精心培育十七年,能力不遜於男子,也不得不承認,她比不上歐陽慧茹。

  心中不甘的同時,江映月更堅定了要毀掉歐陽慧茹的想法。

  沉默了半晌後,世宗終於抬眼,朝歐陽慧茹看去,撫掌道:“好!太子妃好見識!”話落,他頓了頓,又轉而對著太后開口,“母后這個孫媳婦兒沒有挑錯!祈雨儀式就有勞您老人家操持了。朕昭告朝堂,屆時,不但朝廷命婦要去,上京的文武百官都要去,朕亦會親臨。既是祈福,當然是人越多,誠意越夠。”

  世宗已經把江映月的表現完全拋到了腦後。本來世宗還覺得她是個奇特的女子,但如今與太子妃的大氣卓然,見識深遠相比,江映月遜色了不止一點半點,顯得並不是那麼優秀了。

  太后微笑,頷首道:“皇上放心,祈雨儀式,哀家叫你舅舅耶撒大巫師親自主持,定不負皇上囑託。”

  世宗得了太后保證,連日來為西南旱災不得緩解而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朝歐陽慧茹深深看了一眼,語氣極為溫和的開口,“此次祈雨儀式,由太子妃協助太后籌辦,事後朕必有重賞。好了,朕還有事,先行一步。”

  世宗甩袖,急匆匆的離開了,顯然是找朝臣們商議祈雨募款的事兒去了,留下歐陽慧茹接受殿內眾人的各色眼光洗禮。

  看吧,姐說過,搶鏡要搶到點兒上,姐一出手,可不就沒江映月啥事兒了麼?!頂著元妃等人的眼刀子,歐陽慧茹撫撫一絲不亂的髮髻,美目一瞇,得意的暗忖。

  讓百官掏錢捐款,本就是江映月獻出賞賜後會引發的必然結果,但有了歐陽慧茹的這番部署,就全把功勞攬到了自己身上。

  有了歐陽慧茹的出色表現墊後,江映月的做法就顯得平淡無奇起來,雖然得了太后降旨表彰,卻很快被太后遺忘,不再似原劇那般受重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6:00

第十一章 世宗警告

  世宗出了慈寧宮,馬上召集了太子和眾位大臣們去乾清殿的書房,將祈雨和募集善款的事兒拿出來同他們商議,集思廣益。

  歐陽靖宇聽完世宗的敘述,眼裡閃過一道精光,朝世宗拱手道:“此法甚妙!既樹立了皇室愛民如子,救民於水火的正面形象,鞏固了皇權,又解決了國庫空虛,賑災後繼無力的隱憂,一箭雙雕!皇上英明!”

  眾朝臣也跟著附和,紛紛對世宗的英明決斷表示敬佩。

  世宗莞爾,拍拍歐陽靖宇的肩膀,戲謔道:“這稱讚的話,丞相可得收回去,不若讚你自己教女有方更好。這可不是朕的主意,是適才太子妃在慈寧宮裡向朕進獻的計策。朕覺得甚好,決定採用。”

  這主意是太子妃所出?眾臣怔楞一瞬,很快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歐陽靖宇,紛紛恭喜他養了個好女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歐陽靖宇面上帶笑的接受眾人誇讚,內裡卻大震,沒想到這麼好的主意竟然是他的女兒提出的,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歐陽慧茹是什麼樣兒的性子他最清楚。因著他老來唯留下這麼一個女兒承歡膝下,自小就驕縱了些,溺愛了些,雖然聰明,卻天真的很,從不想事。沒想到進宮三月,就能在世宗面前提出這樣好的計策,成長的太快了!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看來,女兒沒少在宮裡吃苦。太子對吳側妃的縱容,他也是有耳聞的。

  想到這裡,歐陽靖宇絲毫沒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反倒內心苦澀的很,看向一旁的太子時,眉頭皺的死緊,面上微露不虞。若不是嫁給太子,又不受太子寵愛,女兒何須這般辛苦的籌謀?

  太子的震驚不比歐陽靖宇少,這樣絕妙的點子是歐陽慧茹提出的?他不敢相信。

  將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裡,世宗並不因丞相對太子露出的不敬而生怒,他能理解丞相護犢子的心情。

  事實上,在逐漸接觸太子妃後,他對太子妃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更添了七分喜愛。 那是一個性情直率,帶著點兒天真爛漫,還沒完全定性的孩子。孩子犯錯,那是難免的,需要理解和包容。太子妃不缺乏靈心慧質,好好愛護引導,一定能成長為合格的未來國母。

  如此看來,太后對待太子妃的策略是對的,太子妃現在在她的教導下已經日趨成熟,身上爆發的光芒,一日比一日璀璨奪目,令他欣慰。

  想到太后對太子妃的悉心教導,再想到太子對太子妃的一味冷落和打壓,世宗心中頓生不滿。

  凡事以政務為先,壓下心中的不滿,世宗開口道:“好了,朕召你們來便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看這計劃還有哪裡需要補充完善的。你們有想法儘管道來,集思廣益,務必把這事辦得滴水不漏。”

  眾人應諾,略沉思片刻後相繼發表意見,世宗認真聆聽,書記官一旁奮筆疾書,做著記錄。

  兩個時辰後,討論告一段落,從祭祀祈雨到事後募集善款,每一個環節都經過再三確認,世宗終於拍板定下最終計劃,擬定詔書,準備第二日昭告朝堂。

  事情完結,群臣魚貫退出書房,世宗朝太子招手叫道:“太子留下,朕有話同你說。”

  太子應諾,停住腳步,垂手恭敬的站在一旁。

  世宗瞥他一眼,皺起眉頭,沉聲問道:“朕聽聞,你有意將宮務交給你的側妃管理?”

  從世宗語氣中感受到濃重的責備之意,太子心中一驚,連忙躬身否認道:“兒臣並無此意,最近宮務一直是太子妃在管,太子妃極為能幹,替兒臣分憂解勞,兒臣愛重她還來不及,哪裡會有那等荒謬的想法?有正妃在,豈容妾室出頭?請父皇明鑑。”

  世宗點頭,語氣慎重的告誡道:“你知道就好,太子妃聰慧絕倫,日後必是你的賢內助,只是年紀還小,有時難免犯錯,你且包容一二。正所謂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你有時間便多與太子妃相處,培養感情,切不可寵妾滅妻,傷了夫妻情分,也寒了丞相的心。”

  太子連忙回道:“父皇教訓的是,兒臣知道了。”

  “嗯,朕無事了,你且下去吧。”世宗見他態度誠懇,滿意的頷首,遣他回去。

  太子表情緊繃的退出書房,行的遠了,才拭去額頭上遍佈的細汗,心中驚駭的暗忖:父皇連自己後宮之事都懶於過問,對後宮嬪妃從來是漠不關心,今兒竟對太子妃這樣維護,定是對太子妃極為喜愛才會如此!太子妃好本事! 有父皇和皇祖母護著,孤也動她不得了,還得與她相敬如賓才行。

  想著回去後便好生哄著太子妃,籠絡住世宗、太后、丞相幾人,太子加快了回宮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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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慶宮裡,歐陽慧茹手裡拿著一份單據,正在庫房裡清點財物,看到有適合捐贈的物品便用丹朱勾勒出來,叫秦嬤嬤和小雨擺放到一邊,待她查驗。 這可是要捐出去的東西,一定要檢查清楚,免得事後出了問題,像前世某天后那樣,鬧出醜聞。

  秦嬤嬤和小雨指使著僕役們將一件件物品搬出庫房,按類別,整齊的擺放到庫房前的空地上,小片刻後便堆了滿滿一大摞。

  完顏璟這太子當得蠻滋潤的嘛!這麼有錢!

  心中感嘆,歐陽慧茹一樣樣查看著箱子裡的各色財寶,見再找不出適合捐贈的東西,才滿意的罷手,對旁邊庫房中擺放的自己的嫁妝,則分毫未動。

  笑話,完顏璟的錢,不用白不用,況且是做善事?算是她給完顏璟積德,期望他的砲灰之路不要那麼慘烈。至於她自己的錢還指望著日後離了完顏璟過活呢,半點動用不得!

  最後,整理出一份長長的單據,又查驗過物品沒有問題,歐陽慧茹略鬆了口氣,準備明天帶上這份單據,去慈寧宮叫太后再幫她參詳參詳,看哪裡還需刪減。

  在這宮裡,凡事都講求個尊卑秩序,她輩分最小,但身份卻又不低,捐多了不行,捐少了也不行,難做的很,唯有求助於太后了。太后裁奪的,定不會出錯。

  條條款款俱都考慮清楚,半個時辰也過去了,歐陽慧茹在秦嬤嬤的催促下回寢殿用膳,走到半路,正好碰見太子的內侍前來傳喚她。

  “奴才見過太子妃。”內侍跪下行禮,起身後繼續回話,“啟稟太子妃,太子請您同去正殿用膳。”

  “哦?”歐陽慧茹詫異的挑眉,這還是太子頭回主動召見她。

  “待本宮梳洗一番,你去回太子,讓他稍等片刻。”歐陽慧茹擺手,邊說邊自顧往寢殿走去。

  那內侍連忙依言告退,回去覆命了。

  歐陽慧茹不緊不慢的洗了個澡,換下被庫房裡的箱籠蹭的灰撲撲的衣物,這才神清氣爽的朝正殿出發。

  正殿裡,完顏璟對著一桌子早已涼透的菜餚,面色鐵青。他貴為太子,處處被人逢迎討好,何曾受過這等怠慢?歐陽慧茹如今對他哪裡是不上心那麼簡單?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但轉而想到世宗和太后對她的維護,又想到重權在握的歐陽丞相,太子強自摁下心中翻騰的怒火,繼續等候。

  坐在太子身側的吳氏小心的打量著太子的臉色,見他怒氣勃發,心中暗喜,歇息了許久的宮鬥之魂再次熊熊燃燒起來,更加期待歐陽慧茹的到來。

  在吳氏的殷切期盼之下,歐陽慧茹終於姍姍來​​遲,款款邁進正殿,朝太子盈盈一拜,聲音宛轉,“臣妾見過太子。”

  “怎麼來的這樣晚?讓孤好等!”太子壓下想斥罵對方的衝動,改為質問。

  “臣妾在甄選適合捐贈的財物,擬定清單,故而來的晚了些,還請太子恕罪。”歐陽慧茹解釋完,自顧走到太子身邊坐下,見到被太子擋在身側,坐的安安穩穩的吳氏,俏臉一沉。

  正妃在側,一個妾室還安穩的坐著,不見禮,亦不問安,太子對此還視而不見,這不是在打她的臉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把不牢,她還和江映月鬥什麼?只毓慶宮的內鬥就能把她磨死!

  這樣想著,歐陽慧茹臉上的表情愈加陰沉,看向吳氏的眼神銳利如刀。

  見太子妃生怒,吳氏心喜。好麼,終於忍不住了,要發飆了。發吧,當著太子的面你就發,看誰能討了好!我只要一貫的裝裝柔弱就能把你打下泥沼,不得翻身!

  吳氏正暗自得意,卻完全沒有想到,自受了世宗警告後,太子已經不會像原來那樣袒護她了,之所以叫上她用膳,也是習慣使然。況且,太子對她的喜愛,本就是虛情假意,她只不過是個慰藉相思,可有可無的替代品罷了,和能幫他鞏固地位,帶給他莫大助益的太子妃相比,她算得了什麼?

  是以,吳氏今天注定悲劇了。

  歐陽慧茹對於冒犯她的人向來不能容忍,要不前世也不會屢屢傳出耍大牌的負面新聞。

  見吳氏依然穩穩坐著,沒有起身行禮的打算,​​她忽而柔媚的一笑,指著吳氏問道,“吳側妃,本宮到來,你不但不行禮,還坐的如此安穩,這是何意?挑釁本宮的權威以顯示你的得寵嗎?”

  歐陽慧茹這話問的恁是直接,一點兒彎都不繞。

  太子聞聽歐陽慧茹解釋,本來稍微和緩了些的心情立馬又陰​​鬱下去,轉頭看向吳氏,眼裡冒著兩簇火光。

  吳氏果然被他寵的心大了,當著他的面也敢這樣不分尊卑,出了他的視線,還不知囂張成什麼樣兒。在這皇城之中,多少雙眼睛盯著毓慶宮,她這是在給他抹黑嗎?動作這樣大,絲毫不給太子妃臉面,難怪連父皇都忍不住開口警告!

  太子越想越氣惱,厲聲朝吳氏呵斥道:“賤婢!還不跪下!”

  吳氏見太子妃沒有大吼大叫著要責罰她,反倒極其冷靜的詰問她一句,心中本就慌亂,再被太子一瞪,立馬離開座位,軟趴趴的跪下,哭的梨花帶雨,連連磕頭哀求道:“婢妾眼拙,一時沒有看見太子妃,動作有些慢了,太子妃您大人大量,原諒婢妾這一回吧。”

  “這解釋真有意思啊。本宮那麼大個人,你視而不見也就罷了,連本宮給太子請安,你也聽不見嗎?你這眼睛耳朵留著出氣的?若真是留著出氣的,不如割了乾淨。”

  想到自己被製成人彘的悲慘命運,歐陽慧茹嘴裡不知怎得,鬼使神差就冒出這樣一句話來,許是內心深處的怨念太深,需要途徑發洩吧。

  話一出口,她心裡舒泰了,面上竟露出一抹妖嬈懾人的笑容!看見別人悲催,她就是高興,她果然變態了麼!?

  太子和吳氏聽見歐陽慧茹狠毒的話,俱都一愣,再看見她明媚卻無端透著一股陰冷煞氣的笑容,更是驚駭,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樣瀰漫著滔天妖氣的太子妃,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被吳氏和完顏璟一頓攪合,歐陽慧茹忽然沒了味口,起身,朝太子福了一福,似笑非笑道:“太子請臣妾來,就是讓臣妾看吳側妃是如何耍威風的麼?臣妾往日看夠了,今後,她若再在臣妾面前放肆,臣妾絕不容她!這頓鴻門宴,不吃也罷!”

  再次朝吳氏妖嬈的笑笑,歐陽慧茹甩袖,走的乾脆。

  半晌後,從怔楞中回過神來,太子這才想起,今次特意請太子妃來,是為了緩和關係,並商討捐贈事宜的。 被吳氏一鬧,兩人不但沒有相敬如賓,反倒更加相敬如冰了。

  若太子妃去皇祖母或父皇那兒訴苦,孤一準兒得吃掛落。父皇本就對孤不滿了,這一下,豈不是對孤印象更差?

  太子想到這裡,臉色愈加難看,瞥見還趴在地上的吳氏,心中火燒火燎,忽而抬手掃落桌上的碗碟,潑了吳氏一頭一臉的油水和菜梗,冷聲宣告,“吳氏恃寵而驕,即日起禁足半年,每日裡抄《女戒》百遍,直至禁足期滿。”

  若不是廢棄或請封側妃都需要上稟,由內務司記錄在玉牒上,他恨不能當場就廢了吳氏。長的相像的替身不難找,不差這一個。

  太子拿吳氏洩了火氣,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負手離開,徒留下吳氏一身狼狽,悔恨莫名的軟倒在地。從這一刻起,吳氏是真正在毓慶宮消聲滅跡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6:13

第十二章 奢華裝扮

  歐陽慧茹本以為那次太子主動叫上她用膳,是為了給吳氏找回場子,故意刁難自己。哪曾想,回來後便聽聞了吳氏被禁足半年的消息,她心中詫異的很。

  這樣相似的替身,可是難找!聽說太子當初得了吳氏時如獲至寶,哪怕吳氏身份不夠,硬是生生磨了太后三日,才給吳氏請到了側妃的位份,獨寵兩年,從沒有叱責過一句,如今罰吳氏禁足,還一禁就是半年,真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不是太子吃錯了藥,就是又找到了新的替身!

  歐陽慧茹閒閒的暗忖,絲毫沒往自己身上聯想,直至兩三天來,太子日日召她同去用膳,席間頻頻給她佈菜,態度溫柔小意,沒事兒還給她送個禮物甚麼的,歐陽慧茹才遲鈍的發現,太子這是在討好她。

  發現姐的價值了?籠絡住姐,就是籠絡住了歐陽靖宇,有利於鞏固自己的儲君之位。這完顏璟也並不全被劉文清迷昏了頭嘛!

  歐陽慧茹看明白了,雖然內裡厭煩,對太子的討好卻也並不拒絕。再怎麼說,太子也是毓慶宮的老大,她的直屬上司,和太子打好關係,她在宮中行事也會更加方便。

  與太子結成了暫時性的盟友,歐陽慧茹適時對太子釋放了善意,表達出自己只想與太子做掛名夫妻的意願,令太子更加滿意,放心帶著她頻頻前去慈寧宮表演夫妻情深,使得太后心中大安。

  世宗見太子罰了吳氏,與太子妃鶼鰈情深,感情和睦,致使太后和丞相老懷大慰,對太子也滿意了。

  這樣皆大歡喜的局面,正是歐陽慧茹試圖爭取的,對她最為有利。她一點點扭轉自己在眾人心中的形象,鞏固自己的地位,日後對付起江映月和劉文清來,也能更加稱手。

  這扭轉廢柴形象的第一步已經邁出,第二步世宗也給她鋪好了路,著她協助太后籌辦祈雨和募款儀式,這是她的機會,她定要全力以赴,辦的妥妥當當的,讓眾人對她徹底改觀。

  懷著這樣的想法,歐陽慧茹將現代舉辦慈善募捐的一些方法寫下來,添添減減,改成適用於大金的條列,呈給太后觀看,太后閱過,極為驚喜,一迭兒聲的誇她能幹。

  在緊張的籌備中,祈雨之日終於到來。

  世宗已經昭告天下,將舉行祈雨儀式,祭壇設在天華山頂,並會率領皇室成員和文武百官同去為西南旱區的災民祈福。

  旨意一出,到了這日,上京萬人空巷,人們全都湧往天華山,盼望能夠瞻仰到皇室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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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慶宮,歐陽慧茹已經穿戴妥當,正準備前往慈寧宮中報到,卻被秦嬤嬤攔住了,“小姐,您再試試這幅紅寶石頭面?這樣隆重的場合,您只別一根銀簪,太素淨了些。”

  小雨捧著一套做工精緻華美的紅寶石頭面呈到她面前,眼巴巴的看著她,用眼神祈求著:您試試吧,試試吧。

  歐陽慧茹穿著正紅色太子妃朝服,身上沒有佩戴多餘的首飾,臉上不施脂粉,只塗了些潤唇的口脂,滿頭青絲挽成流雲髻,沒有時新頭花點綴,只在腦後斜斜插一根團雲狀的銀簪便罷。一身打扮雖然簡單,卻不失莊重,更襯托出她容貌不俗,氣質高華。

  歐陽慧茹對著水銀鏡左右看看,滿意的點頭,朝秦嬤嬤擺手道:“不用了,這樣打扮正好。今天的場面雖然隆重,但你們不要忘了,西南旱情還在加重,國庫日趨緊縮,父皇日前才降旨,責令後宮厲行節約,削減用度。今兒滿上京的百姓們都看著,越到這個時候,皇室越要做出表率來。”

  秦嬤嬤和小雨恍然大悟,對自家小姐的遠見很是佩服,連忙把頭面收起來。小姐這個樣子,與丞相越來越像了,都說虎父無犬子,可不是麼!

  三人行到慈寧宮時,太后也剛好收拾妥當,正等著嬪妃們前來匯合,見到歐陽慧茹簡單莊重的打扮,暗自滿意的點頭,眼含欣慰。

  歐陽慧茹給太后行禮,起身後瞥見太后同樣一身低調的扮相,就知道自己做對了。

  兩人坐下,敘了會兒話,後宮嬪妃才陸陸續續到齊。見到相繼盛裝而來,一個比一個嬌豔,一個比一個奢華的後宮嬪妃,太后臉黑了。

  “今兒個是祭祀祈雨,不是後宮選妃!百姓遭災,國庫吃緊,皇上降旨厲行節約,你們不知道嗎?你們做這副打扮,是要讓百姓們體會何謂'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嗯?”太后眉頭緊鎖,臉上怒氣深沉,'啪'的一聲,重重拍擊身邊的案几,厲聲叱問道。

  眾妃俱都低垂著頭,噤若寒蟬,心中懊悔不已。

  世宗正好前來接太后出宮,遠遠聽見太后拍擊桌面,似怒斥什麼的聲音,不由加快了步伐,進門後,見她滿面不虞,立刻不悅的質問,“這是怎麼了?誰惹太后生氣了?”

  眾人頭埋的更低,不敢答話。

  世宗朝太后看去,太后嘆氣,指尖朝眾嬪妃點點,“今兒是去為災民們祈福求雨的,樹立我大金皇室愛民如子,與民同甘共苦的形象,你看看她們這身打扮,恨不能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皇室的奢侈無度,氣死哀家了!”

  太后話落,執起身邊歐陽慧茹的手,頗為欣慰的讚道:“還是太子妃懂事,明白皇上的苦心。”知道世宗原先並不滿意歐陽慧茹做太子妃,太后這是在世宗面前給歐陽慧茹加分。

  太后多慮了,無需她幫襯,歐陽慧茹抱大腿的一系列作為已經取得了成效,世宗對她的印像一日好過一日,早沒了最初的成見。

  瞥見太后身邊,太子妃一身莊重簡約,卻顯得尤為華美的裝扮,世宗眼眸一亮,心頭微微觸動:滿宮裡,再沒有比太子妃更為出眾的顏色了。轉頭再去看濃妝豔抹,穿戴奢華的一群嬪妃,他頓覺膩味的緊,心中怒火狂炙。

  “來人,拿一個大托盤來。”世宗抬手,朝身邊的隨侍們冷聲下令。

  一身素淨的江映月出列應諾,很快端來一個大大的托盤,在他身邊站定。

  “摘下你們身上佩戴的首飾,放進托盤裡。”世宗冷眼朝僵立在原處不敢動彈的嬪妃們看去,語帶不耐的下令。

  嬪妃們得令,連忙爭先恐後的卸下身上首飾,放進托盤,只一會兒功夫,托盤便被盛的滿滿當當,看江映月略顯吃力的表情,分量定是不輕。

  世宗瞥一眼托盤中五光十色的貴重珠寶,淡淡開口,“這些首飾,算作你們今天額外捐贈的善款,回來後,每人再罰抄三百遍《宮規》,以抵你們今天抗旨之罪。”

  眾嬪妃聞言,俱都臉色煞白,心中肉疼。

  為了壓過別的嬪妃一頭,她們哪個不是把壓箱底的首飾拿出來佩戴的?為的就是在今天大放異彩,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哪曾想到皇上多天前下的那道聖旨?現在好了,虧大了!

  世宗對嬪妃們如喪考妣的表情視而不見,徑直朝太后和太子妃看去,溫和的開口,“母后,時辰快到了,咱們啟程吧。”

  太后對世宗的處置很滿意,不虞的臉色早已消去,拉著歐陽慧茹的手,同坐上鳳輦,朝天華山進發。

  獨獨沒有觸到太后和世宗的霉頭,又有幸與太后共乘鳳輦,眾嬪妃們對太子妃,只剩下羨慕嫉妒恨的份兒了。

  天華山裡三層,外三層被世宗的親衛軍圍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隨時有禁軍小隊巡邏盤查,嚴防佈控,山頂更是潛伏了數千名箭術一流,攜帶強力弓弩的暗衛。前朝反賊若想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鬧事,無疑於自尋死路。

  安全無虞,祈雨儀式舉行的非常順利。太后的親弟弟,大金最德高望重的耶撒大巫師戴著一副插滿羽毛的木製面具,伴著強烈的鼓點,揮舞著手裡的法杖,跳起了極具神秘特色的薩滿祭祀之舞。

  他一舉手一投足都踩著鼓樂的節拍,繞著祭壇,面向圍觀百姓們舞動。不多會兒,周圍靜立的一圈兒頭戴面具的祭司們也開始跟著他的動作跳起來,只是行止間有些僵硬,看上去有些違和。

  見到此番情景,太后眼睛一亮,直起身子,連世宗的表情都專注起來。

  又過了不多時,站在前排的一圈百姓們表情迷迷噔噔,竟是繞著耶撒大巫師,與那些祭司們一樣,動作僵硬的跳起來,彷彿一群被人操縱的提線木偶。

  見此情景,滿場百姓嘩然,議論紛紛。人群中有聽說過薩滿教的人喊了一句“神降”,待周圍人問清'神降'之意就是'神明降臨到凡人肉身,以賜福凡人',立刻引起了一片驚嘆聲。一傳十,十傳百,隨之舞動的人更多了。

  眼看局面快要失控,還是禁衛軍將人群遠遠隔開,才沒有波及更多人加入耶撒大巫師的隊伍。

  太后見狀,眼裡閃過喜意,朗聲感嘆道:“這是大神降!竟然是許久不曾出現過的大神降!我大金國運必定昌隆!”

  世宗頷首,冷硬的臉上首次露出一抹極為明顯的笑容。

  見到兩人激動的表情,歐陽慧茹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所謂的'神降',不過是巫師舞蹈的動作和有節奏的鼓樂把圍觀的群眾催眠了而已。被催眠的人數眾多就是'大神降',這也要看催眠者功力來說的。這個耶撒大巫師有些本事。

  在充滿傳奇色彩的祭祀儀式過後,百姓們已經嘆服,再由皇太后和世宗出面,宣布皇室將捐贈出大量財物以賑濟災民,立刻引來了眾人跟風,下至平頭百姓,上至皇親國戚,無不慷慨解囊。

  由於歐陽慧茹安排得當,派遣專人維持秩序,收受善款,現場雖然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卻井然有序,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事後清點善款,其巨大的數額令世宗和太后瞠目結舌。有了這麼多的錢財和物資,莫說賑濟災區,哪怕是重建一個災區,也是綽綽有餘。

  更幸運的是,祈雨儀式僅僅過了兩天,西南旱區忽然天將甘霖,災區民眾淋著雨,遠遠朝著上京方向叩首不止,口裡三呼'萬歲',久久不肯停歇。而薩滿教,則悄然間在上京流傳開來,短短時日便教徒甚眾。

  這一切的幕後功臣,太子妃殿下,受到了世宗皇帝和太后的高度讚譽,對其更是寵愛有加。至此,太子妃不論在宮中,還是在上京貴族圈裡,都是風頭無兩的人物,聰慧賢德之名廣為流傳。而原劇中本該享受這一切的江映月,除了被擢升為三品女史外,依然默默無名的混跡在世宗身邊,尋找著往上攀爬,深入大金權力中心的機會。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6:24

第十三章 圍場巧遇        

  祈雨和募款儀式的大獲成功乃是預料當中,並沒有令歐陽慧茹得意忘形。萬里長征,她還才走出第一步呢!待到兩日後西南天降大雨,旱情有所緩解的消息傳來,她心中才微微一驚,大呼幸運。
  
  真是踩了狗屎運!姐終於被劇情大神金手指了一把,不容易啊!
  
  歐陽慧茹感嘆完,心弦卻繃的更緊。江映月此次沒有成功,絕不會氣餒,憑她堅韌的心性,一次失敗,只會刺激的她更加奮進。
  
  劇本中記載著,她兩次救過世宗性命,並因此讓世宗對她生情,彌足深陷,將她從一個小小女史擢升為一品女官,又力排眾議,破例晉封她為皇貴妃,升職的速度比坐火箭筒還快。
  
  這兩次救命之恩,一次是圍獵當中替世宗擋箭,一次是世宗感染時疫,生命垂危之際冒死進獻土方。夠狗血,夠惡俗吧?
  
  歐陽慧茹當時看劇本時,被雷的一顫一顫的,對著電腦屏幕笑的前仰後合,如今回頭再看,卻是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穿了,現在不是拍戲,是真刀真槍的實幹,她若要搶江映月的風頭,可得冒生命的危險!一個搞不好,她別說逆襲,很可能就提前炮灰掉了。
  
  真傷腦筋啊!歐陽慧茹獨自一人躺在書房內豪華的貴妃椅上,痛苦的扶額。算了!反正鬥不過也就是一死,還會死的很凄慘,相比較而言,一箭穿心和病死就舒服的多了,死相也比人彘好看!拼了!
  
  做完心理建設,歐陽慧茹打起精神,繼續制定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下一場戲的情節是‘圍獵時世宗遭到刺殺,江映月冒死替世宗擋箭’。
  
  歐陽慧茹拿著一張宣紙,看著宣紙上的這排簡體字,蹙眉沉思:世宗一生受到刺殺無數,身邊總帶著一群武功高強的侍衛保護,那麼多大男人,偏還就讓江映月一個弱女子找到了保駕的機會?本該一箭穿心,偏就錯過了要害,沒能要了江映月的命?這一切,說是巧合,歐陽慧茹打死也不信。
  
  這次刺殺,十有八九是江映月事先安排的,死幾個人,代價是取得世宗的信任,這筆買賣於自小接受皇女培訓,視人命如草芥的江映月而言,實在是划算。
  
  若要問她既然有本事潛伏到世宗身邊,卻又為何不幹脆暗殺了世宗,為父報仇?答案很簡單,且不說她能不能一舉成功,會不會暴露出其弟劉文清的身份,單論他們復辟大周的野心,世宗的死就不符合他們的利益。他們沒有權勢,沒有地位,有的只是兩三死士,若要復國,手頭這點勢力,完全不夠看。
  
  且,世宗繼位以來,政治清明,社會穩定,百姓安居樂業,比之大周統治時期,日子好過的多,大金皇室的威望也因此而日漸高漲。若他們暗殺了世宗,攪亂了大金政局,再高舉復辟大旗,響應者一定不多,反倒會受到大金鐵騎圍剿,全軍覆沒。
  
  此路不通,要復國,只能另闢蹊徑,從內部掏空大金政權。正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讓大金皇權從內部崩塌,而他們暗中發展部眾,一點點攝取權利,直至改朝換代,這才是江映月所追求的結果。
  
  所以,他們姐弟倆才會分別潛伏到世宗和太子身邊。一個是大金現在的皇帝,一個是大金未來的皇帝,控制了這兩人,大金還不被他們拽進手心?當真是好算計!
  
  對姐弟倆的意圖做了一番猜測,歐陽慧茹回神,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圍獵’兩個字上。
  
  秋天正是打獵的好時節,她仿佛聽太后說過,半月後皇家將舉行一次大型圍獵活動,這齣戲,莫不是也快要上演了吧?
  
  以江映月急於上位的心態,一擊不成,很可能會這樣安排,看來,她也得提前準備一番,有備無患。
  
  想到這裡,歐陽慧茹拿起毛筆,將紙上的一行字涂成一團漆黑的墨跡,攢成個紙球,隨手扔到一邊。至於世宗感染時疫,她實在分析不出會在何時發生,只能從現在開始多看些有關的醫書。
  
  時疫在古代不是一種病,而是很多病的總稱,傷寒,天花,鼠疫,瘟疫……都可以統稱為時疫。
  
  排除掉鼠疫和瘟疫兩種,世宗最有可能患上的是傷寒和天花。
  
  若是傷寒,很可能是由於溫度變化,細菌滋生引起,那麼發病期大概是在冬春或春夏交替之際,離現在也就半年時間;若是天花,則不定了,按劇本的時間鏈條來看,也許圍獵過後,轉眼就發作了。但不管是什麼時候,她都不能放鬆警惕,得隨時做好準備。
  
  心裡大概有了個底,歐陽慧茹把學習騎射提上了日程。若想圍獵時牢牢跟緊世宗,搶走江映月保駕的鏡頭,不會騎射是萬萬不行的。
  
  歐陽慧茹是個行動派,有了想法,立刻就要付諸行動。她第二日便去了慈寧宮,向太后表達了自己想學習騎射,西山圍獵時與太子同場競技的美好願望。
  
  女真人,不論男女,都善於騎射,打獵更是他們最喜愛的日常活動之一。太后以前還擔心歐陽慧茹是漢人,排斥女子尚武,難以融入這樣的皇室活動,於夫妻感情和她太子妃之位有礙,見她主動求來,心中不知有多高興,立刻給她指派了一名教習騎射的師傅,並賜了她一匹性格溫順的寶馬。
  
  有了太后的大力支持,歐陽慧茹‘毓慶宮——慈寧宮’兩點一線的生活終於又增加了一個新內容,變成了‘毓慶宮——慈寧宮——圍場’三點一線。
  
  前世由於拍戲需要,歐陽慧茹本就學過騎馬,騎術還很不錯。是以,與自己的馬兒混熟後,她催馬慢走一圈,找到感覺後就能滿場飛奔,令騎射師傅非常意外,立刻改變教學計劃,專門教她原地射箭和馬上射箭兩項。
  
  射箭需要力量,技巧和天賦,三者缺一不可。歐陽慧茹聰慧過人,學什麼都快,還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但偏偏學起射箭來,資質愚鈍的可以,直讓教導她的騎射師傅束手無策。
  
  這日,歐陽慧茹準時來到馬場報道,一來就拿起自己慣用的弓箭,背著箭筒,對著十米外的箭靶埋頭苦練起來。
  
  她表情非常認真,眼神也極為專注,姿勢更是擺的有模有樣。
  
  咻咻’,一陣破空聲響起,十箭接連射出,歐陽慧茹放下輓弓的手,臉上還殘留著剛才射箭時留下的霸氣表情,身體站的筆直,背部繃的筆挺,高手范兒十足。
  
  鏡頭拉遠,十米外的箭靶上光禿禿的一片,它周圍四處散落著脫靶的箭矢,騎射師傅正彎著腰,滿頭黑線,任勞任怨的替她拾箭。
  
  歐陽慧茹筆直的腰桿立馬佝僂下去,粉脣高高撅起,臉上露出挫敗的表情,一旁的秦嬤嬤和小雨見了,連忙給她打氣。
  
  前來圍場檢視戰馬的世宗正好看見這滑稽的一幕,遠遠停住腳步,鎖定歐陽慧茹頹廢的身影,漆黑的雙眸浮上幾許深深的笑意。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有趣兒呢?世宗暗忖。
  
  跟隨在世宗身後的江映月,看見歐陽慧茹慘不忍睹的箭術,垂頭,嘴角不著痕跡的上鉤,心中暗諷:聰慧過人的太子妃也有這樣不堪的時候,還被完顏不破撞見,真是不幸啊!
  
  歐陽慧茹沒有察覺世宗一行的到來,盯著手裡的弓箭咬脣自忖:你大爺的,姐這麼聰明,學什麼都是三分鐘上手,怎麼可能獨獨射箭就不行了呢?一定是這把弓不稱手的緣故!換一把!
  
  如此一想,她泄憤似地將手裡的弓遠遠扔出去。
  
  看見歐陽慧茹的動作,江映月眼眸一亮,脣角的諷笑更深,幸災樂禍的暗忖:女真人還未建國前都是靠遊獵為生,弓箭就是他們生存的必備工具,之於他們有著特殊的意義,平日非常珍視。歐陽慧茹如此不愛惜弓箭,定會遭到完顏不破反感。
  
  世宗現在的確滿臉不虞,眉頭緊皺,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往前走了幾步欲上前訓斥,又堪堪停住腳步。無它,遠處的歐陽慧茹正滿臉心疼的朝弓箭跑去,將丟棄的弓箭抱進懷裡,拿袖子不停擦拭,珍愛非常。
  
  看見歐陽慧茹前後反差如此大的行為,江映月愕然,暗罵道:這女人怎麼這麼善變!扔就扔了,還撿回來幹什麼?
  
  事實上,歐陽慧茹一把弓扔掉就後悔了。
  
  這可是她在千百把弓箭中一眼就相中的,不但作工比別的弓精緻,弓柄上還被她特意刻上了自己前世的簽名以示所有權。那簽名是她找書法大師專門為自己設計的,字跡遒勁有力,龍飛鳳舞,刻在柄上也是為了悼念自己身為天后的榮光。
  
  她是個相當情緒化的人,如此有紀念意義的弓箭,她當然捨不得真的丟掉,剛才也只是為了發泄心中苦悶罷了。
  
  苦悶發泄完了,她又來了精神,臉上的挫敗一掃而空,接過師傅遞來的箭矢,抬手拉弦,對著遠處的箭靶再次‘咻咻’的練起來。
  
  這次,她依然射的十分歡暢,箭靶上依然空空如也,而站在一旁圍觀的騎射師傅,秦嬤嬤和小雨,臉上都帶著司空見慣的淡定表情。
  
  將她一系列動作看在眼裡,世宗忽而低笑起來,笑聲極為愉悅。這太子妃真是孩子氣,單純可愛的緊,難怪太后那麼喜歡!他好笑的暗忖。
  
  看不見世宗表情,但能從世宗的笑聲中體會到他愉快的心情,江映月朝遠處兀自練箭的歐陽慧茹看去,眼裡閃過一抹刻骨的仇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6:34

第十四章 越發喜愛      

  歐陽慧茹對著十米外的箭靶練的極為歡暢,一箭接一箭的射出,不帶停歇,看似出手利索,實則箭箭脫靶,慘不忍睹。
  
  世宗實在看不下去了,負手,大步上前,走到近前開口說道:“箭可不是這樣射的!”
  
  乍聞世宗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歐陽慧茹等人一驚,齊齊轉頭朝他看去。
  
  “兒媳見過父皇,父皇萬安。”歐陽慧茹帶著眾人行禮,手中依然緊緊拽著自己的弓,臉上的表情還殘留著方才箭箭脫靶時的挫敗,看著委屈極了。
  
  世宗莞爾,伸手虛扶她一下,“太子妃起來吧,”待歐陽慧茹起身,他繼續接口道:“射箭可不是你那樣射的。雙腳叉開,身體繃直,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右手拇指扣弦,食指搭在拇指上,輕抬箭尾,瞄準靶心後鬆開弓弦既可。你照著做試試。”
  
  歐陽慧茹並沒有別人見到世宗時的戰戰兢兢,大方直視他深邃的眼眸,非常老實的回答道:“可是,騎射師傅也是這樣教兒媳的,兒媳也依言照著做的,但就是射不中箭靶。”
  
  你那樣也叫照著做?一副中看不中用的樣兒!想罷,世宗再次低笑起來,轉頭朝隨侍命令道:“拿朕的弓來。”
  
  兩名隨侍躬身應諾,朝不遠處的器械庫跑去,很快就抬來一把體型巨大,造型古樸的牛角弓。從隨侍們吃力的表情和緩慢的步伐來看,這把弓相當沉重。
  
  歐陽慧茹睜圓一雙美目,眸子亮晶晶的盯著這把弓感嘆道:“原來這把弓是父皇的啊!難怪掛的那樣高,兒媳是夠不著,不然就選它了,用著霸氣!”
  
  世宗再次被她逗的莞爾。不知怎得,對著太子妃,他的心情總是非常愉悅。對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那麼大方自然,有話說話,從不拐彎抹角,對他的態度也不似別人那般小心翼翼,讓他感覺非常輕鬆。
  
  “就算讓你夠著,你也拿不動。不說弓弦150石的張力,單是弓本身的重量就有100多斤。你這小胳膊小腿兒可奈何不了。”這把是他慣用的弓,放在器械庫裡,並沒有禁止別人使用,但,除他之外,還從來沒人成功拉開過。
  
  世宗說完,瞥見歐陽慧茹當真去揉捏自己細瘦的胳膊,再朝牛角弓比劃一下,露出個咋舌的驚嘆表情來,他再次忍不住低笑出聲。這孩子,心裡想什麼,臉上絲毫不加掩飾,當真有趣!
  
  三番兩次聽見世宗低沉的笑聲,站在他身後的江映月面上不顯,心中卻極為驚駭:這是第幾次聽見完顏不破笑出聲來了?她隨侍完顏不破身邊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他心情這樣愉悅。不,好似遇見歐陽慧茹,他的心情就總是很好,笑容也比平常多了許多倍,太后亦然。歐陽慧茹真是好本事!
  
  那邊,江映月的危機感逐漸濃重,想著得找機會快點取得世宗的信任;這邊,世宗已經輕鬆的舉起弓,扣箭,輓弦,準備擊發了。
  
  他眼神專注,表情肅穆,瞄準十米外的箭靶後,忽而放開拉弦的拇指,搭在弦上的箭矢順勢疾射而出,半秒鐘後,‘咚’的一聲釘在箭靶正中的紅色圓點上,又穿靶而過,扎進靶後百米外的一根樹幹上,徒留空盪蕩的箭靶因承受不住箭矢射穿的狂猛力道,劇烈的來回擺動。
  
  圍場內靜悄悄一片,眾人都被世宗迅猛如閃電的一箭給震懾住了,連呼吸都收斂起來,心中驚駭難言。傳說中世宗武藝高強,驍勇善戰,上了戰場宛若殺神,今兒他們終於見識了一把。
  
  不愧是開國皇帝啊!這一手可比那些武俠片靠譜多了!歐陽慧茹心中驚嘆,忍不住拍手連連叫好,“射的好!父皇威武!再來一次!”
  
  眾人跟著鼓掌叫好,卻沒人敢像太子妃那般大膽,要求世宗‘再來一次’。
  
  世宗放下弓,朗聲一笑,“朕只是給你做的示範。朕的姿勢你看清了嗎?過來,射一次給朕看。”
  
  歐陽慧茹叫好的聲音戛然而止,興高采烈的表情瞬間轉為如喪考妣,耷拉著肩膀,可憐巴巴的討好道:“兒媳只顧著瞻仰父皇的風采,忘了觀摩您的姿勢,您再射一次吧?兒媳一定認真學!”
  
  這樣坦率而又大膽的話,也就歐陽慧茹這不分尊卑貴賤的現代芯子能說的出來,偏世宗還不以為意,無奈的搖搖頭,再次舉弓,當真又射了一箭。
  
  箭矢再次穿靶而過,劈開樹幹上原先那支箭的箭身,取而代之。百步穿楊也莫過於此!
  
  “這回可看清了?”世宗轉頭,語氣甚為溫和的向歐陽慧茹問道,臉上帶著三分無奈,七分寵溺。
  
  歐陽慧茹肯定的點頭道:“嗯,看清了。”
  
  世宗讓開位置,揮手示意她上前。
  
  歐陽慧茹走上前,閉眼,回憶世宗的一舉一動,再睜開眼時,身體跟隨思維,擺出一個標準的射箭姿勢,搭箭,輓弓,放弦,箭矢疾射而出,卻再次擦靶而過。
  
  沒出錯啊!怎麼會這樣?歐陽慧茹徹底蔫了,持弓的手無力的耷拉下來。
  
  世宗皺眉,拿著一支箭矢走上前,站到她身後,低沉的命令道:“舉起弓。”
  
  性感渾厚的男性嗓音在耳邊響起,歐陽慧茹耳尖顫了顫,不自覺舉起弓。
  
  世宗俯身,以半抱的姿勢,替她將箭矢安在弦上,捏起她扣在拇指上的食指,低聲道:“食指不要緊扣拇指,留出足夠的空間放置箭尾,扣的緊了,會干擾箭矢的射程和方向。”
  
  歐陽慧茹恍然大悟,連忙照做,還乖巧的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點頭間,簡單扎成一束馬尾的青絲擦過世宗的下巴,癢癢的,還帶著股濃郁卻清冽的百合香氣。香氣繚繞,撲面而來,令人遐思,世宗心神顫動了一下,恍然間發現,太子妃的身體那樣馨香柔軟,太子妃玉白的食指,還被他捏在手裡,柔若無骨,觸感好到極致。
  
  他心中微動,幽深的眸子暗沉了一瞬,面上卻絲毫不顯,極其自然的放開對太子妃的懷抱,退離兩步,負手站立,聲音略微粗嘎的開口,“若覺得自己已經瞄準靶心了,便立刻鬆弦,切莫猶豫不決。”
  
  歐陽慧茹頷首,屏住呼吸,瞄準前面的箭靶,待感覺箭頭已經指向箭靶的紅色圓心時,立刻放開扣弦的拇指,箭‘嗖’的一聲奔離弓弦,投入了箭靶的懷抱,扎在大概表示八環的位置上。
  
  歐陽慧茹定睛,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脫靶,長長吁了口氣,回頭,眼巴巴的看向世宗,雙眸閃閃發亮,額頭上明晃晃的標注了三個字——求表揚。
  
  被這樣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殷殷切切的凝視著,世宗心口一鬆,轉眼便拋開了適才怪異的感覺,毫不吝嗇的誇獎道:“好!太子妃好悟性!照此下去,不多日就能練出一身好箭術!”
  
  聞聽世宗的肯定,歐陽慧茹一掃連日來的挫敗,燦然一笑,回頭又專注的練起來。
  
  那一笑,十分明媚,十分純淨,宛如花朵綻放般嬌艷,令世宗迷了眼,有片刻失神,但他心性堅定,只瞬間就恢復了常態。
  
  將怪異的感覺壓進心底,世宗上前幾步,站在歐陽慧茹身側,專心看她練習,偶有失誤,便指正一番。
  
  有世宗手把手的教導,歐陽慧茹進步飛速,後面接連幾箭都射在了靶上,有一箭甚至快要接近靶心。
  
  看著被自己射的如刺蝟般的箭靶,歐陽慧茹自得的暗忖:果然不是姐的問題,是騎射師傅不行。若早像世宗皇帝這樣手把手的教,姐的箭術何至於此!
  
  騎射師傅真是冤枉,歐陽慧茹貴為太子妃,給他十個膽兒,他也不敢近身教學,更何論手把手教了?
  
  終於在20多箭之後,有一箭正中靶心,歐陽慧茹停手,略做休息,笑著看向世宗皇帝,語帶自得的問道,“父皇,兒媳學的怎樣?”
  
  世宗笑容寵溺,頷首道:“不錯,進步很快。”
  
  歐陽慧茹眼珠子一轉,語氣變得極為諂媚,“待兒媳再練上幾日,百步穿楊也不無可能,父皇圍獵時便帶上兒媳一個。父皇箭術了得,隨意漏幾個獵物給兒媳也盡夠了,到時,兒媳鞣了好皮子,給您做件背心。”讓我跟吧,不跟著你,怎麼搶鏡?
  
  百步穿楊?世宗轉眼去看歐陽慧茹滿是諂媚笑容的小臉,又瞅瞅她的小胳膊小腿兒,朗聲大笑起來,邊笑邊道:“好,難得太子妃有這個孝心,朕便等著太子妃的背心了。”
  
  世宗笑完,越看歐陽慧茹越是喜歡,心中暗忖:幸好你還有些自知之明,只許諾了一件背心,若是許了朕大氅,看你到哪裡去弄那許多獵物?性子這般可愛率真,難怪丞相溺愛,若是朕的女兒,朕也得如珠如寶的捧著,護著。不過,做了朕的兒媳,也沒差!
  
  歐陽慧茹並沒有注意到世宗眼裡對她的寵溺,自顧為得了他允諾,可以跟隨其左右而暗自歡喜。跟緊了世宗,何愁沒有攪亂劇情的機會?至於擋箭,她還得再合計合計,生命寶貴啊,她可沒有江映月的金手指。
  
  江映月對世宗的情緒觀察入微,自然發現了他對歐陽慧茹日益加深的喜愛。雖然這份喜愛並無礙於她的計劃,但她一見歐陽家的人,便會被勾起國破家亡的仇恨,只想親手毀掉歐陽慧茹,將她狠狠踩在腳下,看她還如何春風得意。
  
  心中暗恨,江映月眸子一暗,忖道:若要為皇弟鋪路,助皇弟達成心願,她唯有借勢上位,這勢自然就是完顏不破,她得想個法子,盡快取得完顏不破的信任,讓完顏不破對她另眼相看。西山圍獵就是一個大好機會,這次,豁出一切,她也要取得成功。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6:49

第十五章 西山圍獵      

  因為西山圍獵,歐陽慧茹和江映月兩人都沒閒著,各自緊張籌備著。
  
  歐陽慧茹依舊每天勤練箭術,世宗只要有時間,便會去親自指導一番,兩人關係越發親近,相處起來,和平常百姓家的父女無異。太子偶爾聽聞歐陽慧茹說起世宗親自教導她箭術的事,一時好奇,跑去圍場觀看,見到世宗對歐陽慧茹的包容和寵溺,也暗自心驚。
  
  哪怕他身為世宗的親生兒子,又貴為太子,世宗在面對他時,也從未有過這樣的和顏悅色。他這個太子妃,本事不小啊!
  
  太子對歐陽慧茹的價值又看重了幾分,在人前,夫妻和睦的表面功夫做的更加到位。
  
  期間,江映月與劉文清藉著太子帶來的便利,在宮中秘密接頭了兩次,諸般計劃都一一部署下去,只等著圍獵開始。
  
  這日,秋高氣爽,陽光普照,偶有秋風纏繞,帶來幾絲涼爽和馥郁的花草香,這樣怡人的天氣,十分適合出遊打獵。
  
  世宗見天氣難得,大手一揮,宣布圍獵開始。被點到名隨侍的大臣和皇親國戚們在世宗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往西山開撥。
  
  西山圍場內,先行趕到的禁衛軍們早已為他們搭好了落腳地,一行人找到各自的帳篷,略為休整片刻,便齊齊趕到圍場中間的開闊地集合。
  
  按慣例,只有在世宗皇帝射出第一箭之後,圍獵活動才算是正式開始,眾人正等待著世宗皇帝開弓。
  
  歐陽慧茹穿著一身火紅的獵裝,頭髮高高挽成馬尾,身背弓箭,筆直的站在女眷當中,顯得英姿颯爽,朝氣蓬勃。
  
  她抬眼,頻頻朝世宗緊閉的帳門看去,對世宗的開場表演非常期待。
  
  世宗不日前露的那一手‘雙箭連珠’她還歷歷在目,這樣神乎其神的箭術,不是拍電影做的特效,而是真真實實在她面前上演,叫她如何能夠不震撼?那兩箭之後,世宗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間從炮灰上升到了‘神人’的境界。
  
  不過,當她瞥見守在世宗營帳門口的江映月時,臉上的興致勃勃瞬間消減下去,眸子一閃,心中堅定的忖道:對那些將神推下神壇的謀逆者,她是絕不會縱容的!
  
  暗下決心今次一定要攪亂江映月的陰謀,讓她竹籃打水一場空,歐陽慧茹回神後才發現,有人正眼含熱切的盯著她,貌似已經盯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她朝對方看去,只見一名50歲上下,做文官打扮,留有鬍鬚,相貌儒雅卻眼含精光的男人正灼灼的看著她,表情略顯激動。
  
  對方眼裡的慈愛和思念毫不掩飾,且站在文官的最前列,受眾臣吹捧,一看就是身份極高之人。歐陽慧茹眼珠子一轉,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人一定是她的父親——歐陽靖宇。
  
  劇本中記載:歐陽靖宇是個十分護犢子,十分溺愛女兒的好父親,正是因為他把歐陽慧茹保護的太好了,歐陽慧茹的性子才會那樣魯莽天真。
  
  想到這裡,幾乎是條件反射,歐陽慧茹立馬把自己代入了乖女兒的角色,遠遠對著歐陽靖宇揮動雙手,面上笑容燦爛,用口型叫了一聲‘爹’。
  
  不要鄙視她認爹認的這樣乾脆,人家可是她在這個異世最後的依仗。哪怕太后和世宗再喜歡她,待她找到機會離了太子,唯獨歐陽靖宇會毫無保留的接納她,保護她。為了活命,莫說爹,讓她叫對方一聲爺爺,她也甘願。
  
  見到女兒一如既往率真的舉動,歐陽靖宇嚴肅刻板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些笑容,腳甚至無知無覺的朝她的方向挪動了兩步,待反應過來後才堪堪停住,微不可見的朝她點了一下頭。
  
  歐陽慧茹見到對方的真情流露,再次甜甜一笑,笑容瞬間治癒了歐陽丞相因掛念女兒而過度糾結的心靈。
  
  世宗掀開帳簾,打眼就看見站在女眷當中,不停舞動雙手,笑的陽光燦爛的太子妃。她仿似會發光般,哪怕隱在人群之中,那熠熠生輝的身影依舊令人第一眼就能發現。
  
  朝太子妃招手的方向看去,見到神情激動的歐陽靖宇,世宗恍然:原來是父女重逢。太子妃與丞相真是感情深厚!
  
  心中感嘆,世宗莞爾一笑,加快了腳步,朝人群中走去。
  
  見到皇帝到來,除了太后依然站著,眾人齊齊拜倒,口稱萬歲。
  
  世宗從人群自動讓開的一條通道穿過,徑直走到最前列,在太后身邊站定,揮手朗聲叫道:“平身。”
  
  眾人齊聲謝恩,站直後眼含期待的看向他,等候他射出今日圍獵的第一箭。
  
  太后看向世宗,微笑著開口,“時辰已到,皇上開弓吧?”
  
  世宗點頭,接過身後侍從遞上的一把金黃色巨弓。這把弓,比他當日在圍場使用的那把牛角弓更龐大,分量更重。弓一上手,世宗臂膀上本就強健的肌肉瞬間勃發起來,透過薄薄的衣料,顯出肌理起伏的優美線條,看著極具張力。
  
  這弓少說也有150斤!歐陽慧茹盯著世宗肌肉勃發的左臂,心中驚異的忖道。
  
  世宗拿起弓後,侍從隨後又遞上一支金黃色的箭矢。這支箭明顯是為了這把弓特意打造的,比普通的箭更長,更重,箭頭銳利,寒光閃爍。
  
  見世宗準備好了,四名侍衛抬出一個籠子,籠子裡困著一頭體型健壯的雄鹿。雄鹿被養的很好,腿上肌肉十分發達,皮毛也油光水亮,在籠子裡不停踢蹬,跳躍,精神奕奕。它勁道凶猛,四個彪壯的侍衛全力壓製著,還差點幾次被它踢翻籠子,逃出生天。
  
  看見這頭雄鹿,歐陽慧茹對世宗開場表演的期待達到了頂峰。‘逐鹿,逐鹿’,這才是真正的鹿!健壯有力,一看就知道速度迅猛,哪兒像別的皇帝獵場開弓那樣,隨意找頭體弱的小鹿或雌鹿充數,以顯示自己的武功。真正的高手,是不屑於作假的!
  
  早已被世宗高超的箭術所折服,歐陽慧茹絲毫沒有發現,她對世宗的追捧,和她現代那些粉絲們如出一轍。
  
  世宗持弓的手低垂著,箭松松搭在弦上,朝守在籠邊的侍衛點頭。侍衛們會意,打開籠門,放雄鹿逃生。
  
  雄鹿閃電一樣竄出來,朝遠處的森林飛奔而去,轉瞬就奔出老遠。
  
  世宗銳利如鷹的雙眸鎖定雄鹿奔馳的身影,持弓的手依然低垂著,沒有射殺它的意圖,任由它逐漸接近茂密的叢林。
  
  歐陽慧茹屏住呼吸,雙眼圓睜,心中的緊張和期待升至最高點,頂的她胸口發悶。高手就是有范兒啊!不到最後時刻絕不出手!
  
  還不待她感嘆完,雄鹿已經奔到森林邊緣,僅一步就要隱入樹叢,逃出生天。
  
  世宗終於動了,舉起持弓的手,拉弦,瞄準,放箭,四個動作一氣呵成,待他緩緩放下弓箭,遠處的雄鹿已經轟然倒地,四蹄踢蹬了幾下便沒了生息,脖頸上赫然插著一支金黃色的箭,在陽光下閃著點點寒光。
  
  “好箭術!”
  
  獵場內一片寂靜,半晌後,武將們首先反應過來,拍手叫好,眾人隨之回神,連忙高聲附和。雖然世宗每年都要露這麼一手,但是,不管看過幾次,依然次次都要被他神乎其神的箭術所震撼。
  
  歐陽慧茹也跟著不停拍掌,直拍的雙手泛紅,面上興奮,心中卻更加納悶:這樣英明神武的帝王,怎麼就被江映月給炮灰了呢?劇情大神也忒偏心了,完全不符合邏輯!姐既然來了,就決不能讓江映月把這樣的明君給糟蹋了!
  
  世宗收起弓箭,對眾人的追捧聲置若罔聞,刀削斧鑿的臉上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待眾人的叫好聲逐漸止歇,他才抬手朗聲宣布:“西山圍獵開始,無需忌諱身份和地位,有本事的,盡可以施展出來給朕看。大家去吧。”
  
  話落,他朝身側的眾皇子們看去。
  
  太子會意,丟下一句“兒臣去了,”便打馬朝不遠處的森林奔去,他身後的一眾親隨也隨之跟上,揚起一片煙塵。
  
  見太子急於表現,郕王也不甘落後,催馬奮進,緊追太子不放,同太子一較高低的意圖十分明顯。
  
  有兩王帶頭,眾人紛紛行動起來,聚集的人群不多時便散去了大半,只留下世宗和一些對圍獵不感興趣的文官,當然,女眷們也大多站著未動。
  
  “妹妹,沒想到你也會來,還裝備的這樣齊整,真是令人意外。只是,打獵可不是鬧著玩兒,若不會騎射,最好待在帳篷裡,以策安全。”郕王妃同樣一身英姿勃發的獵裝,走到歐陽慧茹身邊,貌似關心,實則諷刺的開口。
  
  衛王妃跟在她身後不停點頭,對她的話表示贊同。
  
  正欲趁著人少跟緊世宗的歐陽慧茹被兩人阻住去路,頓覺煩躁,秀眉緊蹙,臉上露出不耐的神色。沒時間同兩人勾心鬥角,彎彎繞繞,歐陽慧茹抬頭望天,忽然舉起弓箭,朝天射出一箭。
  
  箭射出後不久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其上插著一隻奄奄一息,正撲稜著翅膀做垂死掙扎的斑鳩。
  
  姐沒空搭理你們,用事實說話還不行麼?識相的就快點走開!
  
  歐陽慧茹揚起精緻小巧的下巴,眉梢輕挑,流光溢彩的一雙明眸睇視郕王妃,像只被侵犯領地的小豹子,正展示著自己的利爪,那表情,十足的驕傲,使她本就張揚的容貌更顯艷麗,令所見之人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分毫。
  
  歐陽慧茹本就學習能力超強,又刻苦練習了這麼久,連做夢都在挽弓射箭,在禍害了無數只兔子、鴿子,以致於一看見地上跑的,天上飛的,就反射性開弓射殺後,她的箭術終於小有所成,雖然因缺乏力道,無法射殺大型獵物,但射只體型大點的鳥兒還是不在話下的。
  
  她展露的這一手,令本來還志得意滿的郕王妃和衛王妃瞠目結舌,怔楞當場。歐陽慧茹不是漢女嗎?怎麼箭術這麼好?現在演的是哪一出?
  
  “好!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太后朗笑,拍手叫好,身側跟著同樣一臉愉悅的世宗一行,緩緩朝她們走來,顯然早已將方才那幕盡收眼底。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7:02

第十六章 西山圍獵      

  見到太后和世宗一行,郕王妃等人心中一驚,連忙屈膝行禮,齊聲問安。
  
  “起來吧。”世宗頷首,叫起眾人。
  
  郕王妃知道自己諷刺太子妃的話定是被他們聽見了,起身後自動縮到人群最後,以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歐陽慧茹起身,朝太后和世宗看去,見到跟隨在世宗身後,正側身避開她們行禮的歐陽靖宇,禁不住朝他甜甜一笑。沒辦法,對方的眼神太熱切,太慈愛了,她若不回應對方,實在是於心不忍。
  
  歐陽靖宇見女兒雖然許久不與自己見面,但態度親昵如舊,沒有半點生疏,又見她笑容純淨,似無憂無慮,顯然在宮中過的很好,不禁心中大安,也跟著露出個欣慰的笑容。
  
  世宗將歐陽慧茹反擊郕王妃的一幕盡收眼底,被她散發出的懾人光芒所吸引,目不能移的同時心中微微悸動,仿似有什麼東西破開心防,鑽入了心底,再要抓住,這感覺卻又消失於無形。
  
  他剛摁下心中的悸動,卻又見歐陽慧茹忽然朝自己囅然一笑,甜美的笑容印入眼簾,令他瞬間忘卻心底的怪異感覺,薄脣仿似受到對方牽引一般,不自覺勾起一抹極為明顯的弧度,柔和了臉上冷硬的線條。
  
  “太子妃的箭術這幾日又大有長進了!不錯!”世宗朗聲讚道,表情極為愉悅,還隱隱帶著點兒自豪。
  
  歐陽慧茹連忙擺手謙虛,適時拍他一個馬屁,“多虧了父皇的悉心教導,兒媳的箭術才能日益精進,正如皇祖母所說,名師出高徒嘛。”
  
  世宗見她表情嬌俏,語氣誠摯,心頭大悅,臉上的笑意更加深刻。
  
  太后知道歐陽慧茹的箭術是世宗所授,也跟著打趣道:“若再不長進,不但對不起你父皇,也對不起你父皇給你尋的那許多信鴿。”
  
  歐陽慧茹聞言面露惋惜,不經思考便將心裡話脫口而出:“可不是嗎,逃走那麼多鴿子,若是都讓孫媳射下來,足夠吃上好幾頓呢!烤乳鴿的味道一定很好!”圍場內不準生火,不然,歐陽慧茹早把射下的鴿子給辦了,現在回想起那些被隨意丟棄的信鴿屍體,她還一陣陣肉疼。
  
  轉而憶起方才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她眼睛一亮,連忙揮手朝小雨吩咐道:“快,把剛才那隻斑鳩撿回來,待會兒可以烤斑鳩吃。”斑鳩肉質鮮嫩,比起烤乳鴿,味道也不差多少。
  
  小雨死忠歐陽慧茹,聞聽她差遣,屁顛屁顛就朝方才那隻斑鳩跑去,絲毫沒覺得太子妃的吩咐有哪裡不妥。
  
  世宗身後的歐陽靖宇卻尷尬的直想捂臉,心中無奈的暗忖:這孩子,說話做事還是那麼不經大腦,還以為她長進了呢!當著皇上和太后的面也敢這樣大大咧咧,胡說八道,哪裡有太子妃的樣兒!?
  
  虧得歐陽青本身性格就與歐陽慧茹有八分相似,都是嬌生慣養,率性而為的,扮演起原身來算得上是本色出演,精明的歐陽丞相愣是沒看出一點兒端倪,見她在世宗面前還如此隨意,連忙出聲告罪,“小女頑劣,都是微臣教導不力之過,微臣慚愧,有勞皇上和太后多加擔待了。”
  
  歐陽慧茹興高采烈的接過小雨遞來的斑鳩,正考慮著該怎麼料理,聽見歐陽靖宇的告罪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露出了吃貨的本質,失了太子妃的體面,心中懊悔,面上就有些意興闌珊。
  
  這皇宮果然不是人混的地兒,走一步路,說一句話都要經過反覆斟酌,連出宮遊玩也不能盡興,唯恐出錯。她有時候真的感覺相當疲憊,想要遁逃卻又無處可去。只因她是太子妃,她姓歐陽,逃得了一時絕逃不了一世,待到江映月姐弟倆上位,同樣也是一死。
  
  想到這裡,她心情抑鬱,將斑鳩遞回給小雨,斂容肅穆,一本正經的向世宗和太后福了福,低聲道:“慧茹失禮,還請父皇、皇祖母恕罪。”
  
  世宗非但沒有怪罪,相反,還被歐陽慧茹率真可愛的言行逗的暗笑不已,見丞相出聲後她臉上立刻露出萎靡之色,眼中失去了往日明艷動人的光采,看著可憐極了,心中一窒,大感疼惜,連忙伸手虛扶她一把,道:“太子妃何罪之有?丞相多慮了。太子妃考慮問題總是從實際出發,這點很好。當初,咱們女真人在關外遊獵時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飽腹?獵物本就是用來吃的,太子妃的做法哪裡有錯?朕可沒看出來。”
  
  太后也是個護短的,連忙附和道:“皇上說的是,小茹這樣就很好,平日性子直率,活波開朗,遇上大事卻又成熟穩重,思慮周全。正是所謂的‘動若脫兔靜若處子’,哀家喜歡還來不及呢!”
  
  兩大領導紛紛出言維護,可見女兒很受他們喜歡,歐陽靖宇心中大安,表情放鬆了很多,連連點頭稱是。
  
  知道歐陽靖宇這般謹慎是為了自己好,且又有太后和世宗真心愛護,歐陽慧茹剛疲軟下去的心立馬□□起來。有這麼多靠山,她還傷春悲秋個什麼?打起精神來踹掉江映月才是正理,美好生活正在前方等著她呢!
  
  這樣一想,歐陽慧茹又精神了,玉白的小臉立馬熠熠生輝,光彩照人。
  
  世宗見太子妃三兩句話間,表情從興奮到萎靡,又從萎靡轉為神采奕奕,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心中不由莞爾,直覺的,這樣百變的太子妃可比後宮那些心機深沉,只知曲意逢迎,爭風吃醋的後宮嬪妃們看著順眼多了。有妻如此,太子好福氣。
  
  想到這裡,世宗心中莫名失落,為掩飾情緒,他看向捧著斑鳩的小雨,囑咐道:“太子妃既然想吃烤斑鳩,你便把它送去膳房,交待清楚了,讓膳房的人待會兒做給太子妃嘗嘗。”
  
  世宗頭回與自己說話,小雨面上有些惶恐,連忙應諾。
  
  歐陽慧茹能夠感覺到世宗對自己是真心關愛,與他說話時心放開了不少,語氣自然而然就親近起來,連忙擺手道:“見者有份,這斑鳩留著晚上圍獵結束後大家一起吃吧,兒媳不吃獨食的。”
  
  瞥一眼箭上串的小鳥,世宗繃不住大笑,揶揄道:“小小一隻斑鳩,瓜分開來,還不夠在場的人塞牙縫呢,太子妃真是大方啊!”
  
  太后和歐陽靖宇等人也紛紛失笑,唯有郕王妃和衛王妃表情僵硬,站在一旁繼續當壁角。她們總算是看出來了,世宗和太后待歐陽慧茹那樣特別,不是她們能輕易挑動的。
  
  歐陽慧茹一想也是,頭回打到獵物,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了,臉頰微微泛紅,急忙補救道:“那待會兒兒媳同父皇獵頭鹿回來,這總夠了吧?”自看完世宗的開場表演,她就熱血沸騰,對獵鹿念念不忘。
  
  “盡夠了。”世宗極力按捺住語氣中的笑意,贊同的點頭,心中感嘆太子妃真是個寶貝,有她在身邊,仿佛每時每刻都是鮮活的,令人愉悅的,連例行公事般的圍獵也變得新奇起來。
  
  如此一想,本來意興闌珊的世宗對今日的圍獵也期待起來,語帶興味的催促道:“獵鹿可不是打鳥兒,頗費功夫,若不想空手而回,晚上請大家喝西北風,咱們得盡早出發才是。”
  
  指不定太子妃真能獵到一頭鹿,這孩子鬥志昂揚著呢!瞥見歐陽慧茹躍躍欲試的表情和她眼裡熊熊燃燒的兩簇火焰,世宗心中隱含期待。
  
  歐陽慧茹聽風就是雨,連忙叫人牽來自己的馬,眼巴巴看著世宗,只等他宣佈出發,世宗莞爾,朝太后和歐陽靖宇看去,眼含詢問。兩人苦笑,連忙擺手拒絕。歲月不饒人,這樣劇烈的活動,他們這把老骨頭可奈何不了了。
  
  世宗頷首,率先上馬,坐穩後揮手宣佈:“出發吧。”他的貼身侍衛們也隨即齊齊翻身上馬,口裡大聲應‘是’,場面霸氣四溢,甚為莊嚴肅穆,唬的歐陽慧茹更加熱血沸騰。
  
  “皇祖母,父親,晚上就等著吃慧茹的烤鹿肉吧!駕!”意氣風發的丟下一句宏願,歐陽慧茹墜在聽到她話後就大笑不止的世宗身後,屁顛屁顛的跑遠了。
  
  目送他們跑出一段距離,太后辭了歐陽丞相,朝還站在原處,表情略顯僵硬的郕王妃和衛王妃看去,語氣溫和的開口,“身為皇家兒媳,最重要的是謹守本分,該你得的,誰也搶不去,但不該你得的,切莫過多覬覦,省的到最後得不償失,你們覺得是不是這個理兒?”這是在變相的警告郕王夫婦倆越來越逾越的行為。
  
  她語氣雖然溫和,卻使聽的人遍體生寒,兩王妃面色煞白,戰戰兢兢的點頭稱是,一身盛氣凌人頃刻間變為狼狽不堪。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7:15

第十七章 西山圍獵      

  歐陽慧茹穩穩當當的騎在馬上,不緊不慢的墜在世宗身後,心中對這次捕獵充滿了期待,等跑出老遠,進入稀疏的樹林後,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可不是來玩的,她還有兩個任務在身呢。
  
  A任務:一定要攪亂劇情,在保證世宗安全的情況下,阻止江映月擋刀;B任務:若實在無法確保世宗安全,萬不得已之時,寧願自己擋刀也要阻止江映月擋。
  
  想到這兩個苦逼的任務,歐陽慧茹立馬蔫了。
  
  她什麼時候才能過上省心的日子?雖然心裡清楚,弄死江映月姐弟,她就省心了,但是她畢竟是個法治思想健全的現代人,雖然心性足夠堅韌,但讓她殺人,哪怕是借刀殺人,她還是無法立刻就轉過這個彎來,況且,也沒有很好的機會能夠將那姐弟兩一竿子打死,不留後患,只能先防著,守著,待到來日再看。
  
  想到自己如今步步為營的艱難處境,歐陽慧茹不禁心生怨氣,反射性便在人群中尋找罪魁禍首江映月的身影,這才發現,隨時隨地都出沒在世宗身側的江映月這次竟然沒有跟來。
  
  “父皇,怎麼沒看見江女史?”歐陽慧茹催馬上前,稍落後世宗半個馬身,偏頭問道。
  
  “朕圍獵從不帶女人,”頓了頓,他看向歐陽慧茹,笑的溫和,“太子妃還是頭一個。怎麼,覺得悶了?那下次朕帶上她一道,陪你解悶。”連下次打獵都已想好了要帶上她,潛意識裡,世宗已經對歐陽慧茹極為喜愛,這份喜愛,只差一線便要逾越身份的界限,而自己偏還不自知。
  
  沒有江映月就沒有刺殺!歐陽慧茹心裡一鬆,聽聞世宗的提議,心裡又是一緊,連忙擺手道:“不用了,和父皇在一起一點也不悶!”您千萬別把那個煞神帶上!我還想多快活幾天呢!
  
  不過一句敷衍的話,聽在世宗耳裡卻變了味,心情不知怎得,竟是十足的輕鬆愉快。
  
  “不悶就好。咱們加快速度,前面就要進入密林了,碰見獵物的幾率很大,弓箭隨時都要準備好。”世宗心情大悅,不由加快了行程。
  
  沒有擋刀的壓力,歐陽慧茹頓時也來了精神,連忙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將背後的弓箭稍挪到手邊,以便能第一時間取用。
  
  一行人進入密林後就放慢了速度,馬匹在山野小徑中徐徐前進,世宗抬手,朝空中比劃了一下,侍衛們會意,立刻四散開來,沒入鬱郁蔥蔥的綠蔭中,很快就不見了身影,只余兩三個身手最矯健的留下來保護。
  
  世宗特意放慢速度,與歐陽慧茹齊頭並進,遇見路上擋道的枝杈,還會出聲提醒她減速,然後親自動手將枝杈拂開,讓她先行,生怕一個不慎她弄傷自己,這份小心翼翼的呵護,直看得幾名侍衛大感驚異。跟隨世宗幾十年,這份溫柔他們還未曾見過。
  
  兩人一寸寸在叢林中行進,有世宗照拂,歐陽慧茹幾乎不用怎麼看路,一雙明眸不停四顧,但凡有稍微隱蔽些的灌木或草叢,一定盯住不放,生怕放跑了獵物。
  
  “父皇,慢點!草叢裡有動靜。”功夫不負有心人,苦尋半個時辰後,她終於發現遠處有一不停聳動的草叢,連忙低低出聲,阻止世宗前進的動作,以免他驚動獵物。
  
  世宗勒馬停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侍衛們立刻靜止不動,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驚跑了太子妃的獵物。太子妃不容易啊,尋了這麼久,眼睛都快看的發綠了。
  
  歐陽慧茹卸下背上的弓,抽了一支箭搭在弦上,對準草叢,靜靜等候獵物的出現。
  
  草叢悉悉索索響動了一陣兒,一隻灰撲撲的雜毛兔子終於慢悠悠跳了出來,個頭很大,目測足有五六斤重,似乎是因為剛飽食過,有些懶散,它跳了兩步便蹲在地上不動了,這正是射殺它的大好機會。
  
  弦已拉滿,正目光灼灼的等著獵物一冒頭便擊殺的歐陽慧茹乍見這隻笨重的雜毛兔子跳出來,高懸的心一沉,胸口憋的那口氣一鬆,舉弓的手立刻無力的耷拉下來。
  
  “怎麼不射了?”世宗見她停下動作,壓低聲音問道。莫不是看見小動物可愛,於心不忍了?如果真是因為這個,還出來打獵作甚?不若早早將她送回營地。
  
  這樣想著,世宗有些意興闌珊。這就是他從不帶女人圍獵的原因,婦人之仁,虛偽造作,令他厭煩。但轉而想到太子妃在圍場禍害的那許多兔子,又覺得太子妃全然不似那些女人,心裡又有些好奇她的理由。
  
  歐陽慧茹搖頭,直視世宗,一雙晶亮的眸子裡滿是失望,語氣極為認真的答道:“這兔子毛色太難看了,做背心不成,做帽子都寒磣。個頭雖然大,但明顯是上了年歲的,肉質肯定很老,彈牙還嚼不爛,口感忒差。兒媳還是不要在它身上浪費精力和箭支了,留著待會兒獵鹿用。”
  
  那兔子真該慶幸自己難看的毛色和一把老骨頭,不然今兒就葬送在太子妃手裡了。
  
  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理由,還被她說的正兒八經,義正言辭,世宗腦子有瞬間空白,繼而垂頭,單手握拳置於嘴邊,掩住上揚的脣角,眼裡的笑意卻越來越濃,有如實質。若不是怕驚擾了有可能潛伏在四周的獵物,他真想放聲大笑,太子妃啊,你還能不能再可愛一點?
  
  好半晌後,終於平復下心中的笑意,世宗看向滿臉無辜的太子妃,心裡愛得不行,語氣卻略帶戲謔的低聲問道:“你就那麼確定今天會打到鹿?放過了這麼容易到手的獵物,小心丟了西瓜揀了芝麻。”
  
  歐陽慧茹也壓低了嗓子,肯定道:“不會,今天一定能獵到鹿。圍獵前,獵場肯定放養了足夠的獵物,鹿一定不少,而且,父皇剛才不是都把侍衛們遣出去找了嗎?那麼多人,總能找到一頭,找到了就會來通知父皇的。您是皇帝,想要頭鹿還不容易?”跟著您有肉吃啊!
  
  隱去了最後一句,歐陽慧茹對著世宗揚揚下巴,笑容除了略帶兩分討好外,還頗有些志得意滿。
  
  “鬼靈精,難怪要跟著朕!”太子妃得意的小模樣太招眼,直看的世宗心頭發癢,想捏捏她精緻的下巴,待伸出手來,又驚覺這動作以他的身份而言有多麼不妥,只得半道轉到她腦後,撫了撫她腦後綁的高高的馬尾,待收回動作,世宗的指尖顫了顫,漆黑的眼眸更加幽深。
  
  歐陽慧茹半點沒發覺世宗眼神的變化,依然笑的一臉無辜,對他親近的動作不閃不避。世宗相當於她的父親,這樣的親昵,在她眼裡很自然。
  
  只一瞬就打理好內心古怪的躁動,世宗深深看一眼笑容純淨的歐陽慧茹,調轉馬頭,換了個方向繼續前進,一路上專心的搜尋麋鹿留下的痕跡,不再讓自己分神。
  
  又過了片刻,適才離去的一名侍衛打馬疾奔過來,待離的近了,朝世宗拱手道:“啟稟皇上,北面三里處有一頭麋鹿,已在奴才們監控之中。”
  
  世宗點頭,朝面露興奮的歐陽慧茹看去,不放心的叮囑,“跟緊了,到了點兒,先找個地方潛伏下來,切莫輕舉妄動傷了自己。朕日前如何教你的,還記得吧?”
  
  歐陽慧茹用力點頭,“知道了父皇。”
  
  世宗頷首,率先朝麋鹿的方向奔襲過去,歐陽慧茹緊緊跟在他身後,兩眼冒著晶光,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兒。
  
  一刻鐘後,一行人在侍衛的帶領下趕到麋鹿出沒的地界,運氣很好,那鹿還在悠閒的啃食著一叢灌木,絲毫沒有察覺不斷逼近的危險。
  
  “好大啊!”看見實物,歐陽慧茹驚訝的低呼一聲。
  
  這頭麋鹿比世宗開場時獵殺的那頭更大,雖然是放養的,不似那頭那般膘肥體壯,但眸子很亮,顯然性子更加警覺,要成功狩獵它,肯定不是易事。
  
  聽見歐陽慧茹的驚嘆聲,世宗朝她看去,低聲問:“如何?”
  
  歐陽慧茹狠狠點頭,“就是這頭了。”話落,略略思索片刻後繼續開口,“這裡叢林茂密,極適合遁逃或隱匿,若一箭不中,驚跑了它,咱們打馬再追就難了,不若將它朝方才路過的那處空曠的草地趕去,在草地上圍剿它,這樣機會更大些。”
  
  只短短幾秒,精密的狩獵計劃就在歐陽慧茹腦子裡形成,其快速的思維和周密的安排比之經驗豐富的獵人也是不差。
  
  世宗心中驚異,對她的聰慧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壓下心中再次涌起的躁動,沉聲開口,“可行。朕和侍衛們包抄過去驅趕它,你負責獵殺。只你一人放箭,朕絕不出手,最後能不能成功,全靠你自己了。”
  
  歐陽慧茹點頭,理所當然的答道,“那是當然,這本來就是兒媳的獵物,獵到它,不但背心有著落了,兒媳還給您做一雙鹿皮靴,穿著可軟,可舒服!”獵物還沒到手,這就先規劃上了。
  
  聽見這話,世宗心中微微發熱,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深深看她一眼,玩笑道:“好,你的話朕記住了,若到時沒了背心和靴子,朕可要拿你是問。”
  
  話落,他打了個手勢,與侍衛們悄然隱沒進樹叢,潛伏到麋鹿四周,等待歐陽慧茹輓弓射出第一箭。
  
  歐陽慧茹目瞪口呆的看著世宗離開,心中哀嚎:話說的大了,若沒打著這鹿,我豈不是要被治個欺君之罪?得,玩命的上吧!
  
  她深吸口氣,舉起弓箭,對準了不遠處正悠閑進食的麋鹿,心中默念:抱歉,我還要討好公公,實在是生活所迫,你的皮子就貢獻出來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7:26

第十八章 西山圍獵      

  世宗棄了馬,帶著侍衛們無聲無息的潛進四周的灌木叢,一雙鷹目沒有鎖定麋鹿的身影,反倒直勾勾的盯著他正對面,表情肅穆,挽弓待射的歐陽慧茹。
  
  對方的眉頭緊蹙,一雙平日裡含情帶笑的美目滿滿充斥著專注的精光,這種專注是對獵物的志在必得,帶著攝人心魄的炫目神采,既令人不敢逼視,又令人不捨移目。
  
  好漂亮的眼神!世宗心裡暗暗叫好,有這樣眼神的人,內心一定足夠堅韌,對成功的渴望也更加強烈。單看太子妃的眼神,他就對這次的狩獵更加期待起來。
  
  歐陽慧茹持弓的手一再收緊,呼吸也越來越淺,直至完全屏住,眼裡忽而爆射出一抹精光,扣弦的拇指募得鬆開,早已蓄勢待發的箭矢極速穿過枝杈的間隙,朝正在嚼食的麋鹿奔襲而去。
  
  憑著箭矢行進的方向,世宗預見到這一箭沒有落空。他眼裡極快的閃過一抹欣賞,轉瞬便朝自己的馬匹奔去,一秒鐘內翻身上馬,朝麋鹿有可能遁逃的方向圍堵過去。
  
  輕微的破空聲響起,麋鹿警覺,撩蹄子想跑,剛一轉頭,箭矢卻已經趕到,本應射在它腹部的箭將將插在它屁股上,晃了兩晃。
  
  麋鹿痛苦的嘶叫一聲,朝箭矢射來的反方向逃遁,沒跑出去多遠,一支速度更快,更具殺傷力的箭矢迎面而來,似戲耍它一般,明明可以一擊斃命,卻偏偏不往它身上招呼,只扎在它身前半米處的草地上,入土七分,阻斷了它遁逃的路線。
  
  麋鹿哀叫一聲,連忙改換方向,卻又每每遇見帶著恐嚇性,空放過來的箭矢,只得朝唯一沒有遇見阻礙的方向逃去。
  
  見狀,世宗收起手裡的弓,帶領侍衛們繼續驅趕。
  
  麋鹿遁逃的方向正是那片空曠的草地,見世宗依計劃而行,歐陽慧茹不敢稍做停留,緊追著驚慌失措的麋鹿身後,接連放箭。許多箭落了空,卻還是有兩三支射中目標,但是由於她力道不夠,箭矢只淺淺的扎進皮肉,留了些血,卻並不致命。
  
  她沒有氣餒,依然一箭接著一箭,動作絲毫不帶停滯,微眯的眼裡閃爍著灼灼的野性光芒。
  
  潛伏在麋鹿四周的侍衛們也在世宗的帶領下追擊過來,嘴裡嚎叫著,以刺激本就驚慌失措的麋鹿的心智,令它的動作變的凌亂而遲鈍。
  
  麋鹿在這一片狼嚎聲中果然方寸大亂,幾次都似要跌倒,又險險穩住身形,繼續逃命。看見麋鹿越來越顯遲鈍的動作,歐陽慧茹似有所悟,也學著侍衛們的樣兒,仰頭尖嘯起來。
  
  她聲音清脆悠揚,一聲過後,仿佛找到了感覺,又接連叫了幾聲,高昂的聲音裡充斥著肆意、熱血、野性和滿滿的鬥志,聽在人耳裡竟是那樣的豪氣乾雲,似乎心都要隨著這尖嘯飛揚起來,衝破雲霄。
  
  這樣率性而為的太子妃前所未見,卻正合了女真人生來跌宕不羈的性子,侍衛們仿佛受了激勵一般,在太子妃的引領下叫的更為大聲,本來靜謐的山谷被他們的喧囂聲驚擾,不斷有動物在叢林間奔逃,連樹上的鳥兒都紛紛撲稜著翅膀飛上高空,盤旋著,久久不敢落下。
  
  眼裡倒映著歐陽慧茹火焰般絢爛的身影,耳邊盡是她和侍衛們高高低低的尖嘯,那樣酣暢淋漓,令人熱血沸騰。這情形,徹底震盪了世宗的耳目,直震的他心頭都為之發顫。
  
  分工合作,齊頭並進,死守著一個獵物追擊到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才是真正的圍獵,而不是為了加強對女真各部的控制不得不舉辦的狩獵遊戲。
  
  世宗心裡恍惚的想著,心頭一熱,忽然仰天長嘯一聲,嘯聲渾厚,直衝雲霄,帶著濃重的殺伐之氣。
  
  那麋鹿本就被這群既放箭殺它,又鬼哭狼嚎嚇它的人弄的心神大亂,乍然聽見這彷如龍吟的一聲長嘯,心臟都快被震裂了,蹄下一軟,絆倒在地。
  
  歐陽慧茹眸子一亮,不失時機的補上一箭,正正扎在麋鹿最柔軟的腹部上,大傷了麋鹿的元氣。
  
  麋鹿掙扎著起身,再次朝前方逃去,只是,它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歐陽慧茹見世宗一出聲就有這樣的效果,連忙扭頭高聲喊道:“父皇,叫的好!它被你嚇住了,再多叫兩聲!”
  
  再多叫兩聲?皇帝不是你讓叫,讓叫就給叫的,人是皇帝啊!跟隨在太子妃身後的侍衛們聽見她大大咧咧的豪爽要求,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後又暗暗替這個平易近人的太子妃擔心,生怕她的不敬觸怒了皇上。
  
  “哈哈,好!”世宗朗笑,豪情頓生,果真對著虛空又長嘯兩聲,驚的一眾侍衛們差點絕倒,回神後心中頓悟:這是圍獵,打到獵物才是正理,哪裡來那麼多虛禮?迂腐!還是太子妃通透。
  
  被太子妃和世宗的肆意感染,侍衛們也放下心中顧忌,更加賣力的圍堵那頭麋鹿,終於將它趕至那處空曠的草地。
  
  草地上,一面倒的獵殺正式上演。
  
  侍衛們四面八方的散開,替太子妃團團堵住各處逃生之路,太子妃則緊墜在麋鹿身後,逮到空檔便射上一箭,箭筒空了,世宗便適時拋過去一筒,示意她再接再厲。
  
  兩人打馬交錯,配合的默契無間,只苦了那麋鹿,滿身都插滿了箭矢,卻又箭箭力道太小,要不了它的命,它只能無奈的跑呀跑,再無奈的被射呀射,若它智商再高點,估計它會直接找一棵樹撞死也不接受歐陽慧茹這樣慘無人道的蹂躪。
  
  在草地上跑了無數個來回,依然無法突破包圍圈,麋鹿終於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氣息逐漸微弱,又抽了兩下冷子,終於不甘的閉上眼睛,沒了聲息。可憐它並不是被箭射死的,而是失血過多,耗損過度而死。
  
  歐陽慧茹見麋鹿倒地,並沒有馬上跑過去,直到它斷氣,這才下馬,慢慢靠近,試探性的伸腳,踢了踢它的後蹄。
  
  世宗迅速下馬,幾步奔到她身邊,將她拉開,語帶擔憂的說道:“小心,有些動物會假死,待你走近便發動攻擊,極為狡猾。”
  
  歐陽慧茹恍然的點頭,眼巴巴的看向世宗,仿佛在說:那您幫我看看?
  
  世宗無奈的搖頭,眼裡卻帶了幾分寵溺,走到麋鹿身邊,替她查看,片刻後,他轉頭,朝一臉期待的歐陽慧茹看去,肯定的頷首。
  
  歐陽慧茹呼吸一窒,片刻後露出一抹極為燦爛的笑容,雙手併攏成螺狀,打了一個長長的呼哨。呼哨聲比尖嘯聲高了兩個音階,極具穿透力,破空後足足傳出去老遠。
  
  世宗瞪眼,錯愕的看向她。太子妃不是漢人嗎?這呼哨是誰教她的?倒是打的極為像模像樣。
  
  “父皇,你怎麼了?”見世宗瞪著自己,歐陽慧茹放下手,疑惑的問,不待世宗回答,又緊接著開口,“皇祖母說,女真勇士圍獵成功後都會齊齊打呼哨慶祝,呼哨聲傳出去老遠,讓等待在帳篷裡的老人,婦女和孩子們聽見,他們就知道,今天不但不用挨餓,還會有一頓豐盛的晚餐,於是大家都會很開心,還會圍著帳篷唱歌跳舞來慶祝。父皇,你也來啊,讓皇祖母聽見,就知道今晚有鹿肉吃了。”
  
  她的話那樣誠摯,還透著一股子天真爛漫,如清冽的泉水洗刷過心靈,帶走其上的污濁和疲憊。世宗恍然,仿佛又憶起了他年少時在草原上遊獵的歲月,雖然艱苦,朝不保夕,卻沒有陰謀,沒有殺戮,沒有手足相殘。那是他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日子。
  
  歐陽慧茹早已一頭一臉的熱汗,汗水打濕了她的額髮,熏紅了她的面頰,形容雖然狼狽,卻半點無損於她的美麗,她就那樣定定直視世宗深邃的眼眸,臉上滿是期待,身上散發著熱切而蓬勃的光芒,彷如一枚小小的太陽,灼燒著世宗的雙眼。
  
  世宗早已因血腥傾軋而變得冷酷的心再次滾燙起來,砰砰跳動著,一聲比一聲更大。他捂住胸口,微眯起雙眸,強自壓下心中的異樣。待到心跳平穩,他深深的睇視歐陽慧茹一眼,依她的要求,合攏雙手,放到嘴邊,打了個呼哨。
  
  將心中的情感藉著這呼哨聲釋放出去,他的氣息特別綿長,哨聲嘹亮悠揚,在空中飄蕩,久久才停歇。
  
  他的侍衛們大多數都是從小就跟隨在身邊的舊人,見狀,亦心有所感,紛紛效仿,一時間,呼哨聲四起,響徹雲霄,震動了整個山谷。
  
  山谷裡鳥獸四散,圍獵的眾人紛紛轉頭朝發出聲響的方向探看,心中萬分好奇,究竟是誰敢在皇家獵場內這樣肆意?就不怕驚擾了皇上?
  
  營地裡,聽見嘹亮的呼哨聲,正閉目養神的太后突然睜開雙眼,朝山谷望去,面上帶著兩分恍然。
  
  “方才那聲,好似是皇上呢!”伺候了太后許久的老嬤嬤輕聲回稟道。
  
  太后點頭:“嗯,皇上好像玩的很盡興,這哨聲,多少年沒聽過了?”太后垂眸思忖,忽而笑了起來,語帶濃濃的寵溺道:“呵,一定是小茹那鬼靈精,哀家今兒才教了她如何打呼哨,她就學以致用了,還攛掇了皇上一起,真是……”真是令人懷念啊!
  
  太后隱去後半句話,面上的笑容寧靜而悠遠,陷入了對往昔的追憶當中,半晌後,從追憶裡抽身而出,太后興致勃勃的朝嬤嬤吩咐道:“快,去叫膳房準備好醬料,哀家今晚要烤鹿肉吃。”小茹那丫頭是在給她報信呢!她有口福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7:36

第十九章 西山圍獵

  世宗打完呼哨,引來眾侍衛跟風效仿,弄的山谷裡百獸奔逃,驚鳥四飛,場面極其熱鬧,這正合了歐陽慧茹對圍獵的想象,再加上親身體驗了一把,果然非常過癮,心裡滿足的不行,止不住咯咯笑起來。      

  呼哨聲伴著銀鈴般的嬌笑,比最優美的樂曲還能打動世宗堅硬的心。他放下雙手,偏頭去看歐陽慧茹明艷動人的小臉,眼裡極快的滑過一抹痴迷,轉瞬即逝。
  
  太子妃的笑容太耀眼,笑聲太動聽,連向來鐵血的一眾侍衛們也被她感染,柔和了臉上冷硬的線條,蕩出三分笑意,甚至有人為讓太子妃盡興,表演了一番花式呼哨。
  
  短短幾個時辰就收服了自己禁衛們的心,世宗對太子妃身上那吸引人的特質感到驚異,心中更有些不滿。在他面前也就罷了,怎得當著外人也這樣率性?回去後朕得好好教教這丫頭。
  
  壓下心中的不適,世宗沉聲開口,打斷了侍衛們的呼哨,“好了,夠了。”待侍衛們停下動作,他朝歐陽慧茹看去,詢問道:“丫頭,是回營還是繼續?”
  
  丫頭?這個叫法好,比太子妃親切多了,她可不稀罕太子妃的稱號。
  
  對世宗的新稱呼很滿意,感覺兩人又拉近了些距離,達成了初步的革命友情,歐陽慧茹明眸一眯,堅定的開口,“當然是繼續!不想多打獵物的獵人不是好獵人。”
  
  這麼快就以獵人自居了?真是興之所至,無所顧忌的主兒!有意思!世宗對歐陽慧茹的脾性每多一分了解,就對她更喜愛一分,正正合了他的味口,撩撥的他心尖發癢。
  
  對這樣的太子妃愛到不行,一心想滿足她的所有要求,令她展顏,世宗率先翻身上馬,朗笑道:“既是如此,那咱們出發吧。往南面去,那裡有一個湖,是動物經常出沒的地方。”
  
  “是!”歐陽慧茹大聲應諾,臉上帶著興致勃勃的表情,看著精神極為飽滿。但待她上馬坐定,人立刻蔫了,拉韁繩的手一顫,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下馬來。
  
  世宗隨時關注著歐陽慧茹的狀態,見她晃動,似要摔落,呼吸一窒,想也沒想就打馬奔到她身邊,長臂一展,攬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將堪堪就要掉下馬背的她夾在腋下。
  
  好險!歐陽慧茹背朝上,正面對著相隔幾尺的土地,心中大嘆,嘆完,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姿勢很囧,像個布娃娃般被世宗夾著,半點兒形象也無。
  
  “父皇!”面朝下,血氣涌上頭頂,呼吸有些不暢,歐陽慧茹弱弱的叫了一聲。
  
  聽見她小貓一樣軟糯的叫聲,世宗的心柔成一片,連忙將她抱起,放在自己身前,鐵臂將她緊緊圈著,低下頭去查看她面色,眼裡濃烈的擔憂毫不掩飾,“剛才是怎麼了?坐的好好的差點掉下來,可是受傷了?”
  
  說到‘受傷’二字,世宗眉頭皺的死緊,心頭隱隱懊悔,若早知會弄傷她,任她如何糾纏,他也不會答應帶她出來!
  
  “別亂動!父皇馬上就帶你回去看御醫。”見歐陽慧茹漲紅著臉,微微掙扎,世宗收緊臂膀,嚴厲的命令道。
  
  “父皇別急,兒媳沒事。”歐陽慧茹連忙拉住世宗勒韁繩的手,急急解釋道:“兒媳只是剛才圍獵時太過盡興,渾身脫力了,休息一陣就好。”
  
  沉溺在緊張又刺激的圍獵當中,歐陽慧茹絲毫沒有發現她渾身的精力已經用盡,待到心弦放鬆,爬上馬背後才感覺自己手腳酸軟,連握韁繩的力氣都沒有了。
  
  世宗聞言怔楞了一下,憶起自己獵捕到平生第一隻猛虎時,也是這般光景,心中了悟,片刻後欣慰的大笑起來,“原來如此,那圍獵就到此為止,即刻回營吧。丫頭今兒真是賣力了,回去後父皇定會好好犒勞你。”圍獵竟然到了這樣忘我的狀態,丫頭做事顯然極為認真。這樣好,對待人生,就該這個姿態。
  
  伸手理順懷裡人凌亂的額發,世宗動作溫柔而熟稔,仿佛做過千萬次般,眼裡滿是深深的笑意。
  
  歐陽慧茹臉紅,不是因為世宗溫柔的動作,而是因為自己虛脫又後知後覺的囧態。在她的想象中,她應該是意氣風發,滿載而歸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軟趴趴的回去,太丟人了!
  
  “父皇,您放兒媳下去,兒媳自己能行。”歐陽慧茹伸手去掰世宗強健的手臂,嘴裡嘟囔著。哪怕是硬撐,她也要把自己的氣勢撐起來。
  
  世宗無奈,只能放她下地,親自扶她上馬,待兩人再次上馬坐好,世宗睇視自己空盪蕩的懷抱,心中悵然若失。
  
  歐陽慧茹是沒力氣說話,世宗心中失落,也沒心思說話,兩人默默無言的行進在回營的路上,片刻後,歐陽慧茹終於憋不住了,瞥一眼自己抖抖索索的雙手,漲紅著臉朝世宗看去,期期艾艾的開口,“父皇。”
  
  這一聲,語調又柔又軟,尾音還略略上揚打了個轉兒,討好的意味太濃烈了。
  
  世宗心中酥麻,眸色幽深暗沉的朝她看去,嗓音略帶幾分嘶啞的問,“怎麼了?”
  
  歐陽慧茹哽了哽,面頰緋紅,表情羞赧,眸子水潤閃亮,巴巴的看著世宗哀求道:“父皇載兒媳一段吧?兒媳……兒媳實在沒力兒了。”
  
  周圍的侍衛們忍笑。太子妃那手腳跟風吹落葉似地,一路上抖的可歡,看的他們既是心驚,又覺逗趣,都在想著太子妃這強裝威武的樣兒能保持多久。這不,還沒走出一里路就露餡兒了。
  
  終於支持不下去了?世宗暗忖,見她手腳抖的更加厲害,心中疼惜的不行,急忙伸手,輕輕鬆鬆便將她攬到自己馬上,替她調整了一個最舒適的位置,妥妥帖帖的護進懷裡,見她面上表情舒緩了,這才繼續趕路。
  
  人再次被擁進自己懷裡,將那份空曠和悵然若失填補的滿滿當當,世宗滿足的嘆了口氣,嘴角上揚,心情莫名愉悅,更是特意放慢了速度,讓她能坐的安穩一點,也久一點。
  
  歐陽慧茹背靠著世宗寬闊強健的胸膛,感覺這世上再沒有比眼前這個懷抱更舒適,更安全的地方了,平日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和彷徨似乎也平息了不少,精神一放鬆,沒多久便陷入了沉眠。
  
  睇視懷裡美好純淨的睡顏,世宗收斂聲息,朝身後的侍衛們打了個手勢,回頭,再次收緊圈住她腰肢的手臂,心中萬分安寧。
  
  侍衛們得令,俱都放慢了速度,小心策馬,以免擾了太子妃的好夢。出來狩獵,馬蹄本就裹了一層棉布,再一控制馬速,一行人行進起來悄無聲息,令歐陽慧茹一路好睡。
  
  “丫頭,醒醒,營地快到了。”離營地還有半里路,世宗不得不叫醒懷裡的歐陽慧茹。
  
  雖然心裡極其不捨,但是,一來,營地的人不明就裡,見他們共乘一騎,定會傳出些於她不利的流言蜚語;二來,她一定是想雄糾糾氣昂昂的回去,他不能讓她敗興。
  
  歐陽慧茹醒轉,迷迷糊糊的看向世宗,好半響才弄清狀況,連忙離開世宗的懷抱,翻身騎上自己的馬兒。
  
  “多謝父皇!”酣睡了小半個時辰,酸軟無力的手腳恢復很多,精神也更加飽滿,歐陽慧茹眉眼彎彎的朝世宗道謝,心頭感嘆世宗真是個好公公。有世宗在,她安全感倍增,每每驚擾她的夢魘也不敢來光顧。
  
  “不謝,打起精神來,咱們要回營了。”世宗撫撫她腦後順滑如絲的馬尾,艱難的收回手後,寵溺的笑道。
  
  一行人刻意放慢了速度,又為了減小馬蹄聲,專撿無人經過,草皮豐茂的野徑走,自然比別人更費了一番周折才回到營地,待進入營區後發現,先前出去圍獵的人已經回來了七七八八,如今都圍在空地上,檢視自己的收穫,順帶互相攀比。
  
  其中,收穫最豐的要數太子和郕王,兩人堆放在地上的獵物疊成兩座小山,各種野獸的屍體摻雜其間,數量相當,一時分不出勝負。
  
  兩人的親隨一樣樣仔細清點,在各自主子的授意下定要分出個優劣不可。
  
  “太子,承讓了。”清點完畢,郕王比太子恰恰多獵了一隻銀狐,臉上帶著看似謙遜的笑意,朝太子拱手道。
  
  太子抿脣,沉聲開口:“哪裡?皇兄好本事,孤自愧不如。”
  
  兩人互相吹捧,虛與委蛇的應付著,場面暗潮洶涌,頗為微妙。眾位隨駕的大臣們站在遠處觀望,不敢近前。
  
  太祖時期的奪嫡之爭太過慘烈,世宗正是踩著一地的屍體和血腥上位,所有站錯隊的大臣事後都被清算,對那等人間煉獄般的景象他們還記憶猶新,兩王之爭,稍有理智和資歷的大臣都不敢攙和。
  
  正在這時,世宗回營的號角聲響起,兩王立刻消停了,擺出一副恭順和睦的樣子,齊齊走到營邊迎接,大臣們也連忙跟上,心中暗忖:皇上終於回來了,兩王也不必再爭了,有皇上在,這圍獵的頭名總不會落到別人身上。
  
  等滿懷期待和敬仰的眾人看清皇上帶回的獵物,齊齊沉默了。
  
  鹿,只一頭鹿,一頭渾身浴血,插滿箭矢,形容極為凄慘的鹿。他們沒眼花吧?這等連外行人都能看出極為寒磣的箭術,真是皇上的水準?
  
  再轉眼去看皇上,分明是滿載而歸,興致盎然的神色,眾臣垂首,心頭大感疑惑,連兩王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7:47

第二十章 西山圍獵

  見父皇出去圍獵,不似往年那樣滿載而歸,反倒只帶了一頭慘兮兮的麋鹿回來,兩王心頭雖然疑惑,卻不敢多問,只上前幾步,帶著眾臣們齊齊行禮恭迎。
  
  “起來吧。”世宗抬手叫起眾人,聲音十分溫和,面上的表情也萬分愉悅。
  
  見他表情,眾人更加好奇了。這是什麼情況?
  
  “臣妾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郕王。”歐陽慧茹策馬,避開太子等人的行禮,待太子起身,這才從世宗身後出來,下馬朝二人問安。
  
  “太子妃怎得同父皇一起回來?”乍見突然冒出來的人,太子驚訝的問,郕王也意味深長的瞥了她兩眼。
  
  見歐陽慧茹離開自己身邊,同太子站在一處,兩人一個俊朗,一個明艷,看著極為般配,世宗眸子一暗,心直往下沉,只覺得眼前這一幕,恁得刺眼,讓他莫名煩躁。
  
  “朕帶太子妃出去狩獵,太子不知情嗎?”下馬,走到兩人身邊,世宗語氣略微低沉的問。
  
  太子滿目茫然,歐陽慧茹內裡卻暗叫糟糕。同世宗一起圍獵的事,從頭至尾她壓根兒就沒想過去派人知會太子一聲,他可是自己的直屬上司啊,作為人妻,這可是不賢的表現。
  
  想罷,她面帶訕笑,朝世宗解釋道:“兒媳走時太過匆忙,竟然忘了派人去知會夫君。”話落,她轉身朝太子屈膝告罪,“是臣妾疏忽了,還望太子原諒則個。”
  
  竟然忘了告訴太子,這丫頭真是粗心,兩人可是夫妻啊!果然還是新婚不久,感情有些生疏。
  
  世宗感嘆,心中卻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順氣很多,方才的煩躁大大消減下去,趕在太子開口之前訓誡道:“小丫頭做事太過毛躁了,日後一定要改!今次就算了,朕記著,沒有下回。”
  
  世宗言語間雖是訓斥,可那濃濃的寵溺和維護之情,是個人都聽的出來,況且,‘小丫頭’這稱呼太親昵了,其間隱含的喜愛之情不言而喻。
  
  世宗話落,太子和郕王的眼神俱都一變,不同的是,太子眼露喜色,郕王卻是眼含憂色。
  
  為在父皇面前顯示自己對太子妃的愛護,太子連忙擺手錶示,“太子妃替孤陪伴父皇和皇祖母,孤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怪罪?太子妃切莫多想。”
  
  說完,他伸手,欲要牽起太子妃,表演一番鶼鰈情深。
  
  世宗見他動作,眼神一暗,忽而開口朝歐陽慧茹叮囑道:“太子妃適才精力耗損過度,身體疲累,還是馬上回營帳休憩一番為好。”
  
  歐陽慧茹本來就疲憊不堪,硬撐著陪太子敘話,虛與委蛇,心中早已厭煩到了極點,聽聞世宗吩咐,長舒了口氣,轉頭朝世宗笑的燦爛,“兒媳遵命,這就回去休息,容兒媳先行一步。”有世宗這麼體貼的公公,太子妃真是好命!
  
  心中感嘆,她根本沒想著同太子和郕王辭別,邁著抖索的小腿兒迫不及待的朝迎過來攙扶的小雨撲去,不經意間避開了太子伸來相牽的手,蹣跚著自顧回她的營帳了。
  
  太子伸出的手落空,面上有些訕然,心中暗惱,卻又不敢露出分毫的不滿。
  
  世宗見狀搖頭,表情有些無奈,內裡,心氣兒卻更順了幾分,指指身後被扎成刺蝟的麋鹿對出迎的隨侍們命令道:“把太子妃的獵物帶下去,處理乾淨,肉先醃製好了,太子妃晚上要烤了吃。至於皮子,就扔了吧。”都扎成了篩子,怕是做不成背心和靴子了,待會兒叫人剝了他先前的那頭鹿皮,充作太子妃的。
  
  隨侍們躬身領命,抬著麋鹿朝膳房走去。
  
  原來皇上是陪太子妃狩獵去了,這麋鹿是太子妃的獵物,難怪!眾人聞言,心中了悟,有知情識趣的,看出世宗眼裡的欣悅和對太子妃的喜愛,連忙出聲大讚太子妃箭術了得,堪稱女中豪傑。
  
  世宗聞言,心情更加愉悅,朗笑了兩聲後才擺手道:“哪裡,哪裡,丫頭剛練習箭術不久,還需磨礪一番才行。”言辭雖然謙虛,可語氣中的自豪半點不加掩飾,那護犢子的模樣儼然與歐陽丞相如出一轍。
  
  眾臣心中暗驚,太子妃都如此得寵,太子的地位就更不可能動搖了,這樣一想,看向太子時更加畢恭畢敬。
  
  太子見狀,被歐陽慧茹忽視,被郕王壓制的郁氣俱都平復了,看向一旁的郕王,嘴角上揚。比孤多獵了一頭獵物又能如何?父皇依舊不會多看你一眼,還不如娶個能幹乖巧會討好長輩的賢妻有用。
  
  郕王迎上太子的視線,雲淡風輕的一笑,攏在袖中的手卻暗自握緊,心中郁氣難平:王妃那個蠢女人哪兒去了?叫她多多親近父皇和皇祖母,她卻跑的連影子都不見一個。人說娶妻娶賢,這話當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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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慧茹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塵埃和疲憊,躺倒在床上沒兩分鐘便睡的死沉,直睡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頭才轉醒。
  
  “現在什麼時辰了?”見營帳裡光線昏暗,已經點上了蠟燭,歐陽慧茹掀開床幔,朝正要進帳的小雨問道。
  
  “回小姐,現在剛到戌時,晚宴還有兩刻鐘就要開始了,您若再不醒來,奴婢就要叫您了。”小雨一臉慶幸的走過來,手裡端著一盆熱水,顯然,已經做好了叫醒她,伺候她洗漱的準備。
  
  “我自己來。”歐陽慧茹連忙起身,赤著腳,踩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走到盥洗架前洗臉。
  
  秦嬤嬤隨後也進來了,和小雨一道,在帶來的箱籠裡翻找了一陣,拿出幾套做工華美的裙裝,平鋪在她床上,供她挑選。
  
  今晚是圍獵的第一晚,按慣例會舉行一個大型的晚宴,邀請隨駕官員和大金七大部落的族長參加。君臣同樂,既是聯絡感情,也是加強皇權統治。
  
  這樣盛大的場合,自然要穿的隆重一點。歐陽慧茹精心挑選了一件正紅色窄袖縷金挑絲紗裙,腰上緊緊束一條織金腰帶,顯得體態婀娜,盈盈細腰不堪一握。又將頭髮輓成凌雲髻,戴上上次祈雨時被嫌棄的那套鎏金嵌紅寶石的頭面。完了,用削好的炭條細細畫了眉毛和眼線,淡淡施上腮紅和口脂,往外一站,迷的秦嬤嬤和小雨目眩神迷。
  
  秦嬤嬤不停瞅著自家艷光四射的小姐,心中暗自納罕:咱家小姐到底哪點不好?太子怎麼這麼久都不碰咱小姐,莫非他不是男人?
  
  想罷,又暗自告罪,直怪自己對皇家大不敬,立刻斂了神色,肅著臉,亦步亦趨跟隨在歐陽慧茹身後,行至半道,這才想起太子先前的交待,連忙叫住她,“小姐留步,適才太子交待,等您醒了,讓您去營帳叫他,他與您一同前去。”
  
  又要演戲?完顏璟演上癮了不成?早晚踹了他逍遙自在去!心中厭煩,卻又不得不去,歐陽慧茹抿脣,板著臉朝太子的營帳走去,遠遠便見太子帳房亮著燈,但平素看守的侍衛們卻沒了身影。
  
  歐陽慧茹不以為意,徑直走到帳前,正要掀簾,卻又停住了動作,耳朵湊近簾門,聽的仔細。
  
  “文清,你讓孤碰一下也不行嗎?到底要讓孤等到什麼時候?”太子嘶啞的聲音響起,仿似極力在忍耐著某種痛苦。
  
  “等到微臣心甘情願的時候。”劉文清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並不因對方是太子而顯得卑微。
  
  “那你什麼時候才會心甘情願?”太子急切的追問。
  
  “等到您徹底打動微臣的心,到時,微臣甘願為您生,為您死,為您雌伏也無怨無悔。您是太子,您若強求,微臣不能反抗,但您再要微臣的心,卻是一輩子也不能了。微臣篤信一句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劉文清語氣清傲,氣勢上隱隱壓了太子一頭,仿佛太子才是卑微的那一方。
  
  事實也正是如此,太子聽了他的話,對他描述的未來神往不已,連忙保證道:“好,孤再不勉強你,今次是孤一時衝動,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剛才傷著沒有……”
  
  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真切了,歐陽慧茹面上帶笑,心中對劉文清吊人胃口的手段佩服不已。
  
  待她收回伸長的脖頸,整理儀容準備進去,卻瞥見秦嬤嬤和小雨一副見鬼的表情,心中大叫一聲糟糕,忘了這兩個壓根兒不知道太子斷袖分桃的事,受的刺激一定不小。
  
  她朝兩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保持鎮定,沒想,小雨竟嗚咽一聲哭了出來。歐陽慧茹和頃刻間恢復冷靜的秦嬤嬤大驚,當機立斷,抬手推小雨回去。
  
  小雨也是個激靈的,捂嘴掩聲,急急忙忙的跑走了,營帳裡也同時響起了一聲滿含殺氣的呵斥,“誰在外面?”
  
  歐陽慧茹一臉微笑,雲淡風輕的回答:“臣妾求見太子,宴會快要開始了,太子可以動身了。”
  
  太子面色陰沉,冷聲道:“進來說話。”
  
  歐陽慧茹與秦嬤嬤對視一眼,表情淡定的掀簾而入,對太子盈盈一拜,行止鎮定自若,讓不停打量她們神色的太子和劉文清看不出一點端倪。
  
  若是尋常女人,聽見自己的夫君和幕僚竟有這等禁斷之情,決然不可能這樣淡定,且歐陽慧茹壓根兒就不是個淡定的主兒,她八成沒有聽見。
  
  太子和劉文清比照原來歐陽慧茹的性情做下了這個判定,內裡放心不少。劉文清回神,連忙避開她的行禮,轉而給她請安。
  
  太子伸手,虛扶歐陽慧茹一把,語氣稍恢復一點溫和,問道,“太子妃來了多久?”
  
  歐陽慧茹淡笑,“剛到,怎得太子門外的侍衛都不在?這樣玩忽職守可不行。”
  
  侍衛為何不在,太子本人也不知曉原因,不然,亦不會讓太子妃差點撞破,此時,見她主動談及守衛的事,臉上不見半點心虛,分明是沒聽見兩人對話的模樣。
  
  太子更感安心,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道:“可能中途換崗了吧。無礙,營地裡守備森嚴,不會有危險。”話落,他伸手去牽歐陽慧茹,催促道:“時辰快到了,咱們走吧。”
  
  歐陽慧茹避開他的手,眉頭緊蹙,一臉認真的上下打量他,又轉頭,用審視的目光緊緊盯住劉文清,直看的兩人心中打突,眼裡浮起一絲煞氣。若是真的被發現了,雖不能要了太子妃的命,少不得要使些手段,讓她永遠張不了口。讓人閉嘴的方法千千萬萬,並不是非死不可。
  
  兩人心裡不約而同的暗忖。從這個角度來看,太子和劉文清還是蠻般配的。
  
  瞥見兩人眼中浮起煞氣,顯是快被她逼急了,玩夠了的歐陽慧茹這才一臉無辜的開口,“太子和劉大人身上怎得沾了這麼多墨跡?特別是劉大人,您這手都染黑了。”再一瞥,見到地上摔成兩半的硯台,故作恍然大悟的說,“啊,原來是打翻了硯台,難怪。你們辦公也太粗心了,該叫個宮女來伺候才是。這樣子去參加宴會可不成,不若你們重新換一身衣服,臣妾先行一步,替你們在父皇那兒告聲罪?”
  
  太子聞言,高懸的心啪嗒一聲掉了下來,連忙點頭,強撐著一張笑臉送歐陽慧茹出帳,待她走遠了,這才放鬆緊繃的身子,長舒了口氣。
  
  今日好險,若真讓她聽了去,少不得要費一番周折控制住她,若一個不慎,沒控制住,將事情鬧大到父皇面前,到時,等待劉文清的只有一個死字。
  
  想罷,太子後怕的看向劉文清,見到對方寬慰的笑容,心情瞬間恢復安定。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7:59

第二十一章 西山圍獵

  為反抗太子的強逼,劉文清不得已砸了硯台,事後還差點被歐陽慧茹聽去,心情大起大落,頗為疲憊。
  
  他匆匆辭了太子,面色陰沉的回到自己營帳,對等候在帳內的隨侍低聲問道:“讓你找的女人找到了嗎?也該讓完顏璟舒緩舒緩,不然,憋得狠了難免失去理智。上次他就看上了皇姐,幸好皇姐適時被調到完顏不破身邊,避過一劫。”
  
  那小廝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暗含陰厲的雙眼,“回太子,人找到了,已調教妥當,今日就安排到完顏璟身邊去。”
  
  劉文清點頭,語氣陰沉的開口,“可不要像吳氏那樣,把持了兩年的毓慶宮,分分鐘就交回到歐陽慧茹手裡,還落到被打入冷宮的境地。可惜,由她安插的釘子也一併廢了。哼,女人心大了就難控制了,腦子也更加愚蠢!”
  
  那小廝叩首,告罪道:“卑職辦事不利,請太子責罰。這次定不負太子所托。”
  
  劉文清揮手,面色不耐,“算了,這次就饒了你,沒有下次!伺候孤更衣吧。”
  
  撇開劉文清的籌謀不談,歐陽慧茹離了太子營帳,走出去老遠,確定周身無人後才定定看向身側的秦嬤嬤,告誡道:“嬤嬤,今日的事,你什麼都沒聽見,暫且也不要告之父親讓他擔心,我自有主張。咱們只過好咱們的日子,坐穩這太子妃的位置就成,沒了男人,我還有權利和地位,你說是不是?”劉文清早晚是要對付,卻不是現在,待她和丞相混熟了再進一步籌謀,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秦嬤嬤憐惜的看向淡定如斯的小姐,重重點頭道:“嬤嬤都聽小姐的。”小姐怕是早就知道了吧?不然今日也不會那麼鎮定,更不會三番兩次的告誡她們莫要爭寵,只爭權利。還是小姐看的明白,若真跟太子硬碰,今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秦嬤嬤是歐陽丞相特意派來輔佐歐陽慧茹的,為人非常精明,極會審時度勢。歐陽慧茹對她的應變能力很滿意,臉上露出幾分輕鬆的笑意,慎重道:“如此,小雨那裡就託付給嬤嬤了,盡快讓她轉過彎來,莫要露了端倪。若讓太子知道咱們偷聽,他有千百種辦法可以整治的咱們開不了口。”
  
  秦嬤嬤心中凄然,面上卻極為鎮定的點頭應諾。莫怪小姐最近成長的這樣快,原來她私下裡竟承受著這樣巨大的苦楚。腦補完畢,秦嬤嬤心都揪痛起來。
  
  兩人一個一身明快,一個心事重重,心情天差地別,表情卻都輕鬆自若的來到會場,正正趕在宴會開始的點兒上。
  
  “太子妃休息的可好?太子怎麼沒同你一道?”伸手叫起行禮問安的歐陽慧茹,世宗眉眼含笑,語氣極為溫和的問。
  
  “啟稟父皇,太子臨行前不小心污了衣衫,需重換一件,特讓兒媳先行前來告罪。”歐陽慧茹懶得替完顏璟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老老實實的答道。
  
  坐在世宗下手的歐陽靖宇捂臉:這孩子,說話咋還這麼老實,不曉得替太子遮掩一二。
  
  太后和世宗偏就喜歡她的這份坦率,對視後齊齊失笑。
  
  “太子這孩子,都多大了,還這麼冒失,怕是被你這小丫頭傳染了吧?”太后打趣,引得圍坐在她身周的眾嬪妃紛紛輕笑出聲,唯有世宗方才還高高上揚的薄脣平復下來,抿成一條直線。
  
  聽見旁人拿太子與自己的小丫頭放在一處打趣,言辭間明裡暗裡昭示著兩人親密無間的關係,他聽著恁是刺耳,極力抑制都不能抹平胸中的郁躁。
  
  “時辰到了,太子妃快些落座吧。”世宗沉聲開口,打斷了眾人對太子妃的調笑。
  
  太后奇怪的睇視世宗一眼,暗道他怎得忽然心情抑鬱起來,卻又沒時間多想,朝歐陽慧茹招手道:“小茹到皇祖母身邊來坐,太子既然遲到,就不要管他了。”
  
  許是太子的姍姍來遲惹了皇上不快,可千萬別帶累了這懵懵懂懂的小丫頭。太后心疼的想。太子少與太后親近,論起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比之時時伴在她身側的歐陽慧茹還稍遜了那麼一籌。
  
  聽見太后召喚,正瞅著幾個空位,不知該坐哪裡的歐陽慧茹露出一臉甜笑,連忙朝太后走去。
  
  本來緊挨著太后落座,穿著奢華,長相秀美的一位豆蔻少女臉上露出不情不願的表情,勉強移開一個位置。
  
  “有勞了。”歐陽慧茹坐下後,偏頭去看那少女,禮貌的道謝。
  
  那少女斜睨她一眼,半晌後才冷聲道:“哪裡。”
  
  對著太子妃也這麼大牌,這誰啊?歐陽慧茹眼裡露出疑惑,並不因少女倨傲的態度而著惱。
  
  “這是華陽郡主。粟末部族長禮親王的嫡女,這次特意隨禮親王回京參加圍獵的。”兩人沒有見過,太后發現她眼裡的疑惑,對她介紹道。
  
  早把皇室族譜背的滾瓜爛熟的歐陽慧茹恍然大悟。原來是朝中唯一還握有兵權,駐守關外的實權王爺禮親王的女兒,難怪這麼驕傲。
  
  禮親王是太祖的弟弟,世宗的皇叔。他也是個有眼光的,當年和歐陽靖宇聯手,力促世宗上位,有從龍之功,為人豪爽且會審時度勢,世宗繼位,他便自請去關外駐守,世宗對他頗為敬重。
  
  明白了少女的身份,歐陽慧茹更加疑惑了,她和少女未有交集,少女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不待她想明白,少女先繃不住開口了,“聽說堂兄帶你狩獵去了?那頭鹿是你打到的?”語氣中的酸味太過濃烈,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
  
  堂兄?思忖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聲堂兄叫的是自己公公——世宗皇帝,歐陽慧茹有些想笑。沒想到世宗竟然有個這麼妙齡的小堂妹,看樣子,小堂妹的占有欲和醋勁還不小,難不成她還能和自己堂兄湊成一對?且,這吃醋的對象也不該是自己啊。
  
  歐陽慧茹有所不知,女真部族的婚俗極為混亂,盛行族內通婚,對親緣輩分並不看重,‘姑母做婆’,‘接續婚’,‘轉房婚’,甚至是‘搶婚’,都是司空見慣的事,華陽郡主嫁給世宗,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笑什麼?很得意?下次堂兄狩獵,本郡主也要跟著去!告訴你,本郡主11歲就能獨自上山狩獵,獵一頭猛虎也不在話下。”少女見歐陽慧茹露出笑意,錯以為那是嘲諷,漲紅著臉示威道。
  
  兩人對話間,宴會早已經開始,太子和劉文清也趕了來,各自落座。世宗眼睛盯著場中的歌舞表演,余光卻鎖住歐陽慧茹不放,見華陽漲紅了臉同她說話,表情不善,立刻叫來江映月過去詢問。
  
  江映月應諾,朝兩人走去。
  
  這邊,太后已經出面打圓場了,“好了,華陽,你要跟去,也得皇上同意。你有什麼不滿,自去同皇上申述,莫要拿住你侄媳不放。”華陽身份特殊,看在禮親王的面上,太后言語間對她很客氣,但字字句句都透著疏離。
  
  太后喜歡率性的女子沒錯,但率性到刁蠻無禮,不懂進退,就著實讓她厭惡。
  
  聽聞太后的話,華陽一窒,立刻沒了聲息。她當然早同世宗央求過狩獵同行的事,但世宗無論如何都不答應,她心中不忿,這才拿了得到世宗特殊對待的太子妃出氣。
  
  “華陽郡主,皇上特意讓奴婢來問,您面色難看,是否身體不適?若當真不適,遣奴婢即刻送您回去。”江映月低眉順眼的給在座貴人請安,而後畢恭畢敬的轉述著世宗皇帝的原話。
  
  沒想到完顏不破對歐陽慧茹這般重視,連華陽郡主對上她,也要退避一射之地。她心中冷冷的忖道。
  
  華陽朝世宗看去,見他面色深沉,眼含陰鷙的看過來,顯是極為不悅,心中一凜,知道他話一出口,定能做到,保不準真遣送她回去,連忙強笑道,“本郡主無事,勞堂兄費心了。”表情儼然恢復了歐陽慧茹沒來之前的乖巧。
  
  江映月聞言,恭敬的屈膝告退,回去覆命。
  
  歐陽慧茹見世宗一出手,華陽郡主就消停了,心裡著實鬆了口氣,足足一個時辰的宴會本就難熬,她可沒精力再去應付一個傲嬌的小蘿莉!引頸,越過太后朝世宗望去,她臉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牙齒潔白,眸子閃亮,晃的人直犯眼暈。
  
  她璀璨的笑容比天上的星光更加耀眼,瞬間點亮了世宗幽深的雙眸,令他移不開視線。世宗垂首,掩住眼中的眷戀,脣角卻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的高高揚起,方才的郁躁,頃刻間便消彌於無形。
  
  心情回覆了明朗,世宗舉杯,與大臣們暢飲,場中氣氛逐漸熱烈起來。有武將喝高了,跑到場中威風凜凜的耍起雙刀為大家助興,引來喝彩聲一片。
  
  世宗興致勃勃的看著,並不苛責那武將的醉後失態。秋季圍獵本就是女真一年一度的盛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聚在一起同樂,並不講求那些虛禮。
  
  武將接連出了幾個節目,玩的極為盡興,文臣這邊只微笑的看著,顯得有些冷清。
  
  正所謂武能安邦,文能治國,大金皇權要穩定,文臣武將缺一不可,世宗上位後立刻調整了太祖重武輕文的政略,講求文武並進,看見這番景象,適時朝歐陽靖宇開口道:“武將們既已經出了節目助興,文臣是否派個人表示一番?大家不必拘束,應各展所長才是。”
  
  歐陽靖宇沉吟,忖度手底下官員誰有拿得出手的長才。
  
  不待丞相回覆,太子搶先開口道:“誰若有才,便以今次狩獵為題賦詩一首,如何?”
  
  “太子這個建議很好,若誰有了絕句,切莫藏私,定要拿出來同吾等分享。”世宗淡笑,朝文臣們看去。
  
  迎上世宗期待的眼神,文臣們紛紛低頭,苦思妙句,以期能在他面前露個臉,留一個好印象,為日後攀升鋪路。
  
  太子暗地朝劉文清看去,眼裡滿是篤定和信任。他心內清楚,劉文清的詩才,比之日前中秋晚宴上一鳴驚人的江映月更加出彩,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也全是為了給劉文清提供上位的機會。
  
  劉文清自科舉後苦熬兩年方才得了個從五品的閒職,接觸不了權利中心。爬升的速度太過緩慢,他自然十分看重這個機會,暗道完顏璟終於有些用處了,垂眸略略一想,心中便有了底。
  
  “微臣不才,偶得一首小詩,今日獻醜了。”劉文清施施然起身,朝世宗一拜,聲音清朗,不卑不亢的說道。
  
  聽見劉文清的聲音,專心啃鹿肉的歐陽慧茹終於抬起頭,眼神灼灼的朝他看去。
  
  這是演的哪一出?劉文清要學他姐姐一樣靠作詩上位?能不能創新一點?劇本裡可沒有這樣寫啊!他是要等到告發了太子謀逆才上位的,上位那天就是他的死期,這會兒怎麼變了?
  
  不過,她這最大的炮灰都能變,自然阻止不了別人改變策略,只能幹看著劉文清得到世宗應允,整裝肅穆,朗聲念出他的大作。
  
  海天殺氣薄,禁軍部伍囂。

  林紅葉盡變,原黑草如燒。

  圍合繁鉦息,禽興大旆搖。

  張羅依道口,嗾犬上山腰。

  獵鷹慮奮迅,驚麏時局跳。

  瘴雲四面起,臘雪半空消。

  箭頭余鵠血,鞍傍見雉翹。

  日暮還城邑,金笳發麗譙。
  
  ‘噗通’,歐陽慧茹心內的小人絕倒,撓牆哀嚎:特麼的,歐陽倩(出現的編劇小妹),你的劇本要不要這麼狗血啊!隨處可見剽竊!詩豪劉禹錫的大作你竟然安在小白臉劉文清頭上,就因為他們同樣姓劉嗎?這等神作,姐想違心喝倒彩都不成,叫姐情何以堪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8:10

第二十二章 西山圍獵

  這邊歐陽慧茹囧囧有神,那邊世宗和歐陽靖宇等人卻是聽的入神。
  
  這是一個被編劇架空的異世,沒有詩仙,詩聖和詩豪,且蠻夷出身的大金原來就是大周的附屬國,受大周影響甚深,極為崇尚漢學,隨駕官員雖然多是武將,但懂得欣賞的大有人在,場中一反先前的熱鬧,顯得極為靜謐,大家都被劉文清的詩才吸引了。
  
  “好詩!絕妙!”劉文清吟完詩後再次一拜,站立了半晌見皇上沒有表示,正準備退場,世宗忽而撫掌叫好,神情極為愉悅,看著劉文清的眼裡滿是欣賞。
  
  歐陽靖宇也撫著鬍鬚,微笑的審視場中玉樹臨風的青年,暗自點頭。
  
  有世宗引領,場中叫好聲不斷,除卻文武官員,還有許多貴女也被劉文清的俊秀風姿吸引,面頰泛紅,眸子晶亮的盯著他,顯是對他很感興趣。
  
  太子見狀,臉色立刻漆黑一片。
  
  心情抑鬱的歐陽慧茹瞥見太子憋悶的表情,心裡稍微高興了點。該!讓你叫你的小白臉出風頭,待我找個女人纏死他,氣死你!
  
  當然,歐陽慧茹也就是心裡一想,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兒找女人去勾引劉文清?也只能心中意淫一下罷了。
  
  眼前的青年端方如玉,舉止有度,不卑不亢,別有一番風骨,才華更是同他的外貌一般出眾,世宗對他極為欣賞,抬手阻斷他欲退回原位的動作,興味的問,“愛卿叫什麼名字?哪裡任職?”
  
  得!愛卿都叫出來了,姐已經無力阻止小白臉的上位了!歐陽慧茹垂頭扶額,掩住面上露出的絕望。
  
  “回皇上,微臣劉文清,現任翰林院侍讀學士。”劉文清不慌不忙的躬身答話。
  
  “很好,你退下吧。”世宗點頭沉吟,揮退劉文清。
  
  很好,很好什麼?雖然皇上沒有說明,但是在場眾人都知道,這劉文清算是在皇上心裡記上名了,若是不出差錯,日後準保能夠受到重用。
  
  聽完兩人敘話,歐陽慧茹的肩膀無力的耷拉下來,神色蔫蔫,只覺得前路黯淡,令人心生彷徨。在後宮她能阻得了江映月,在前朝,叫她如何阻止劉文清?難不成把他和太子斷袖的事鬧開,讓太子,世宗和太后都厭棄她,江映月恨毒了她嗎?她可不想早死!
  
  “太子妃這是怎麼了,這副表情?可是覺得劉大人的詩作入不了你的眼?也是,太子妃的父親可是才高八斗的丞相大人,自小耳濡目染,太子妃學識也應不錯,不若太子妃也即興作詩一首給咱們開開眼如何?”
  
  歐陽慧茹身旁的華陽郡主心內不甘,一直沒放棄給她找茬,此刻注意到她表情難看,似有些不以為然,故意大聲詢問道。
  
  華陽聲音很大,滿場都能聽見,眾人紛紛朝太子妃看過來,眼含期待。
  
  太子妃詩才如何華陽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定比不得方才的劉文清,此刻提溜她出來,就為看她窘迫,繼而出醜。
  
  歐陽慧茹瞥一眼身旁傲嬌的小蘿莉,心裡十分激動,簡直想握住她的手,大力搖晃兩下。正愁沒機會攪了這齣戲,小蘿莉立馬給她提供了一個平台。作詩她不會,吟詩她非常在行,若能PK了小白臉,讓她剽一首古詩有什麼?讓她剽了詩仙、詩聖她也得上啊。
  
  這詩不但要剽,還得剽的比劉文清有水平,有氣氛。關於狩獵的詩本來就少,更遑論能勝過詩豪劉禹錫的神作了?絞盡腦汁也沒想起還有哪首描寫圍獵的詩能把劉文清比下去,歐陽慧茹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如此,只能從哄抬氣氛上下手了。作為一代天后,控制場面,哄抬氣氛自是她的拿手好戲。
  
  想罷,歐陽慧茹在萬眾矚目中起身,一臉的落落大方,朝世宗行了個標準的男子拱手禮,舉手投足間雍容貴氣,令人眼前一亮。
  
  不待太子妃開口,場中瞬間便安靜了,由此可見天后的颱風是如何鎮得住場面。
  
  世宗見她灑脫不羈的舉止,眉眼間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略帶幾分玩味的開口:“太子妃既已經站起,想必是有了妙句了?”
  
  “回父皇,兒媳一介女子,詩才如何能夠與狀元出身的劉大人相比?兒媳方才只是想著,狩獵一定要專心致志,宴飲一定要酣暢淋漓,舞刀弄槍,吟詩作對,那都是為了助興而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正理。”
  
  歐陽慧茹粲然一笑,朗聲說道,說完,她伸手拂開面前小小的酒杯,拿起桌上一個空碗,倒了滿滿一碗酒,朝世宗舉碗示意,“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父皇,兒媳詩才不佳,只能敬您這一碗酒,以示心意!”
  
  話落,她仰頭一口飲盡碗中酒,又翻轉碗面,朝四周舉了舉,示意酒已喝空,一番舉動行雲流水,豪放不羈,端的是瀟灑至極,令在場眾人目不能移,心神巨顫。
  
  這樣豪爽大氣的女子,他們何曾見過?女真人融入骨血的野性與熱血都被她一番言論所激起,不待世宗開口,已經有人大聲叫好,“哈哈,好啊!太子妃所言甚是!今晚正該好生喝酒才對!”
  
  這一定是個酒鬼!歐陽慧茹滿頭黑線的暗忖。
  
  世宗朝喝彩的那人瞥了一眼,沒有責難,反倒自己繃不住大笑起來,笑聲極為爽朗。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太子妃這話說的好,簡直說到底下這群人心裡去了。若不是看著太子妃長大,世宗真要懷疑太子妃是他們女真人的後裔,這性子真真夠味!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妙句!太子妃太過謙虛了,你這還叫詩才不佳,待要別人如何自處?果然是被丞相言傳身教,眼界太高了!”世宗撫掌大讚,漆黑的雙眸燃起兩簇炙熱的火苗,深深看一眼台下令他目眩神迷的小丫頭,朝身後的侍從高聲命令道:“來人,給朕換個大碗來,朕要與太子妃共飲。”語氣難掩濃濃的欣悅。
  
  江映月極力維持著面上的平淡,給世宗端來一個大碗。內裡狠狠忖道:自己和皇弟好不容易有機會出頭,偏偏這個歐陽慧茹每次都要來攪局,真是該死!
  
  世宗接過大碗,滿上烈酒,舉臂一口飲盡,再將空碗翻轉,面朝座下示意,鷹目神光閃爍,大笑著朝歐陽慧茹問道:“朕喝完了,小丫頭可還滿意?”
  
  歐陽慧茹眉眼彎彎,眸子裡全是狡黠,拱手打趣道:“父皇爽快!兒媳何止是滿意,簡直是受寵若驚。”這風頭總該壓過劉文清了吧?待世宗再想起他,不知要何年何月,總算是暫時安全了。
  
  世宗莞爾,抬手叫她坐下,心中暗忖:這就受寵若驚了嗎?朕卻為何覺得,對你總是寵不夠呢?
  
  撇開心頭怪異的想法,世宗朝眾臣朗聲道:“許久不曾如此豪飲,果然爽快!正如太子妃所言,宴飲正該酣暢淋漓,大家莫要拘束,今晚只管縱情享樂,不醉不歸!”
  
  “是!不醉不歸!”台下武將們受到皇上的豪情感染,異口同聲的應道,不久,人人都擯棄了小杯,換上大碗,氣氛熱烈到了極致,依稀又有了大金尚未入主中原,在關外圍獵,徹夜狂歡痛飲的那種酣暢。
  
  文臣們也受到這熱烈氣氛感染,大聲說笑起來,甚至有酒量大的,擯棄了文人的矜持,亦換上了大碗,惹來武將們調侃打趣,文武大臣的關係一時極為融洽,正合了世宗舉行這次圍獵的目的之一。
  
  歐陽靖宇坐在文臣首位,接受著四面八方涌來的對太子妃的讚譽,心中倍感自豪。這孩子,往日叫她讀書,她多有憊懶,沒想到卻是學進了些東西,平日都是深藏不露罷了,果然還是繼承了他的聰明絕頂啊。
  
  太后那頭簡直笑開了花。小丫頭這一手絕妙啊!以一人之力將宴會推向高潮,打破了女真人和漢人,文臣和武將之間的隔閡,促成了皇上的心願,真是塊未來國母的料!
  
  華陽郡主則面色鐵青,深深後悔自己幹嘛要多那個嘴,平白為歐陽慧茹提供了一個大出風頭的機會。待歐陽慧茹坐定,果真朝她投來一個充滿感激的笑容,表情相當誠摯,華陽當即被氣的倒仰。
  
  至於劉文清,他的詩作確實出彩,但太子妃一出,光華耀目如日上中天,震顫著眾人的耳目,激盪著眾人的熱血,將宴會瞬間推向高潮。劉文清這種清冷如月的人,同太子妃放在一處,立刻便顯得黯然失色,被人忘到腦後。
  
  劉文清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睇視著場中推杯換盞的熱鬧,臉上依然帶著那抹雲淡風輕的俊逸笑容,只桌下,放在膝頭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凸。
  
  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出頭的機會,卻又被歐陽慧茹出眾的表現壓製的黯淡無光,敗於仇人之手,叫他如何能夠甘心?但轉而想到歐陽慧茹隨口吟出的那兩句詩,他心下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才華橫溢,不遜於他。
  
  這一局PK,天后力踩小白臉,大獲全勝。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8:22

第二十三章 西山圍獵

  劉文清的難堪和不甘,太子並沒有注意到,他只緊緊盯著座上的世宗,將世宗眼裡濃烈的歡喜之情盡收眼底,對現在的太子妃越來越感滿意。
  
  有太子妃幫他打理毓慶宮,他確實少了很多煩憂,在這種場合大出風頭,更是給他長臉,對他有莫大的助益。不過,太子妃既已敬了酒,他作為夫君,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想罷,太子示意身旁的隨從換了一個大碗,滿滿倒上烈酒,畢恭畢敬的站起身,雙手高舉酒碗過頭,朝世宗道:“父皇,兒臣也敬您一碗,願您身體康泰。”
  
  世宗點頭,指了指自己已喝空的酒碗,示意隨從倒酒。
  
  這一碗接一碗的喝,雖然豪氣,但到底有傷身體。待太子敬完,少不得郕王,衛王等人也要輪番上場,還有那許多親王郡王,世宗哪怕是千杯不醉,也架不住他們這樣的灌。
  
  預見到接下來的場面,太后坐不住了,連忙出聲阻止,語氣溫和道:“太子這碗酒大可不必再敬。正所謂夫妻一體,太子妃敬的,便是太子敬的,是不是?”
  
  “正是。”在座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夫妻一體?這話恁是刺耳,令世宗聽的眉頭緊皺,胸口發悶。他瞥一眼座下懵懵懂懂看戲的太子妃,再瞥一眼正欲放下酒碗的太子,薄脣一抿,伸手拿起酒碗,沉聲道:“太子既是有心,這碗酒朕喝了。”
  
  話落,他舉手將酒一口飲盡,臉上表情深沉,心中郁躁,再沒了方才豪飲的興致。
  
  他深深睇一眼面露喜色的太子,又瞥一眼座下蠢蠢欲動的眾人,狀似隨意的道:“太子是朕挑選的儲君,這酒朕自然要喝,至於其他人,只管自顧玩樂便罷。”
  
  此言一出,郕王等人立刻放下了正欲舉起的酒碗,心中苦澀難辨。父皇到底對太子不同,這種場合說出這番話,是在鞏固太子儲君的地位,更是變相的給予他們警告。若他們也能有個太子妃這樣能幹的媳婦,何愁沒有機會在父皇面前露臉?太子好福氣!
  
  郕王瞥一眼身旁的郕王妃,再瞥一眼太后身邊如魚得水的太子妃,深刻認識到了‘娶妻娶賢’的內在含義。
  
  太子面帶微笑的坐下,心中卻有些猶疑,父皇方才那一睇,仿佛對他有些不虞,是他哪裡做錯了嗎?不對,若是做錯,這碗酒父皇絕不會喝,更不會說出那番話來鞏固他的地位,定是他多慮了。
  
  這樣一想,太子轉眼便拋開心頭的疑慮,專心享樂。
  
  宴會已到高潮,場中眾人飲酒作樂,好不熱鬧,侍從們見桌上一片狼藉,杯盤裡大多空空如也,連忙收拾一番,又再續上酒肉,接連端出了膳房準備的烤鹿肉,烤全羊,烤乳豬,將本已吃空的桌面又擺的滿滿當當。
  
  歐陽慧茹對自己桌上擺放的烤乳豬完全沒有興趣,這玩意兒,她上輩子還吃的少嗎?她稀罕的是烤鹿肉啊烤鹿肉!看過《紅樓夢》便念念不忘的烤鹿肉!心裡嘟囔著,她一雙眼睛扎在世宗桌上那盤大大的烤鹿肉上,再也移不開。
  
  怎麼像只小饞貓一樣?世宗見她雙眼晶亮,神情專注,心下莞爾,指尖不由有些發癢,若不是離太子妃有些遠,他很想再撫撫太子妃的滿頭長髮,那絲滑的觸感,令他難以忘懷。
  
  “來人,把這隻鹿腿給太后和太子妃送去。”世宗用刀切下一條鹿腿,語帶笑意的開口。
  
  江映月斂目,恭敬的接過盤子,正要送去,卻又被世宗叫住,“等等,先前太子妃還獵了一隻斑鳩,你去膳房問問弄好了沒有,弄好了一塊兒端過去。”
  
  江映月應諾,放下鹿腿,先去膳房詢問,心中暗忖:看世宗這無微不至的關懷,儼然把歐陽慧茹當親子般看待。歐陽慧茹春風得意,屢次壞他們好事,讓她著實無法忍受。好在皇弟就要派人到太子身邊,助她在宮中安插暗樁,歐陽慧茹今後的日子就不會像如今這樣好過了。
  
  有皇帝的命令在前,膳房不敢馬虎,早將斑鳩料理的妥妥當當,正等著侍從進上。江映月這一去,不過半柱香便回來了,雙手捧著一個大托盤,把鹿腿和斑鳩恭恭敬敬的擺到太后面前的桌上。
  
  “鹿肉和斑鳩?”太后瞅見桌上的兩道菜便笑開了,“能吃上這兩道菜,可全賴咱們太子妃箭術了得啊!哀家有口福了。”
  
  太后喜歡的,誰人不上趕著巴結?除卻心中抑鬱,憤懣不已的華陽郡主,在座的嬪妃和貴女們紛紛出言大讚太子妃。
  
  歐陽慧茹強忍著口裡泛濫的唾沫,先替太后佈菜,在太后微笑頷首之下便專心的大快朵頤,整個人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世界,哪裡聽得見眾人的恭維?討好了半天也得不到回應,眾人好不尷尬。
  
  世宗見狀更是想笑。心思這麼純淨,每次瞅準一樣事物便專心致志的太子妃真是可愛透頂。這樣的嬌俏,每每都能觸及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令他心生歡喜。
  
  轉臉,強迫自己從太子妃身上移開視線,世宗夾起一片鹿肉,細細咀嚼,總覺得今年的宴食,比往年的都要美味。
  
  宴上,有人沉溺於美食,自然有人縱情於歌舞,在侍從們上菜的同時,新一輪歌舞又開始了。這次不再是跟隨禁軍前來的優伶表演,而是隨行的貴女們即興上台。
  
  女真人男男女女都能歌善舞,隨意上去幾個就表演的相當有水準,令人看得目不暇接。歐陽慧茹邊吃邊欣賞,頗覺津津有味,興致盎然。她沒有想到,這個異世的風氣竟然如此開放,令她十分喜歡。
  
  台下忽而有貴女們起哄,不久,一名長相清麗無雙的少女便被半推半就的上台,她手足無措的站了一會兒,當氣氛有些凝滯的時候,她終於扯開嗓子高歌。
  
  婉轉悠揚如黃鸝出谷的歌聲一出,台下頓時安靜了,都定定的看著少女,面露沉迷。
  
  瞥見眾人神色,少女仿佛找到了自信,淡淡一笑,繞著舞台輕輕舞動起來,她一人邊歌邊舞,表演精彩之極,令人目不能移,場中眾人,無不被她深深吸引。
  
  在被吸引住的許多人中,並不包括歐陽慧茹。少女一上台,她心裡就警醒了一下,只覺得這少女端的是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直到瞥見少女與劉文清隱晦的交換了一個眼色,而太子,則露出了痴迷的表情,歐陽慧茹這才心有所悟。
  
  這少女,雖然五官與劉文清並不很相似,但她那一雙上挑的桃花眼,一身清雅的氣質,莫不與劉文清如出一轍,吸引住太子目光簡直是理所當然。但是,這少女卻又好似與劉文清相識,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這裡面不會有什麼貓膩吧?歐陽慧茹斂眉暗忖。
  
  少女繞著舞台載歌載舞,眾人齊聲叫好,卻不料少女太過專注,腳下一絆,將將摔倒在太子桌前,太子連忙伸手扶住,動作間溫柔小意,難掩對少女的青睞。
  
  少女掙開太子的手,立時便羞紅了臉,停下歌舞,低低道了聲謝,急急奔下台去了,引的太子張望了好幾回。
  
  有豪放不羈的武將拿這事與太子打趣,太子淡笑,不辯不駁,一副雲淡風輕,渾不在意的作態,可那眼裡暗藏的慾念,卻被幾人看在眼裡。
  
  將太子的眼神看的清楚,劉文清垂頭,小抿一口薄酒,忽而淺淺一笑。
  
  瞥見劉文清的淺笑和太子的迷醉,歐陽慧茹沉下了臉,終於明白,這少女,怕是劉文清特意弄到太子身邊的。
  
  弄來做什麼?緩解太子對他的欲念和逼迫這是其一,在宮中安插人手這是其二,或許他心裡還有別的計劃,但誰又能知道呢?總歸這女人是他的一枚棋子,總有用上的一天。
  
  看見這女人,她又聯想到了先前的吳氏,這才後知後覺的忖道:吳氏十有八九也是這個男人的暗樁!莫怪吳氏對毓慶宮的宮權那般執著。
  
  原劇裡,太子妃爆出兩人斷袖的證據,一疊情信轉眼就變成了太子和丞相勾結謀反的密信,恐也是因為,這人早就把毓慶宮掌握在了手裡,栽贓嫁禍,顛倒黑白,簡直是分分鐘的事情。
  
  想罷,歐陽慧茹脊背爬上一抹寒意,直衝到腦門,令她渾身戰慄。原來,她初至,敵人就已經潛伏在她身邊伺機而動,而她卻渾然不覺。
  
  越想臉色越發蒼白,她雙拳緊握,對自己的艱險處境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
  
  “太子妃,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不舒服就提早回去吧?”她身旁的華陽郡主見她面色難看,以為她被方才那幕刺激的醋意大發,頗有些幸災樂禍的開口。
  
  華陽一開口,引得太后和世宗齊齊朝太子妃看去,眼含擔憂。
  
  太子妃對太子就這麼看重嗎?!同樣想歪了的世宗皺眉暗忖,心裡莫名發苦,但見她面色蒼白,卻又止不住的心疼,揮手道:“太子妃若是不適便先行回去吧,今天你辛苦了,正該早些休息。”
  
  歐陽慧茹急需一個清靜的地方好生思考,世宗的建議正中她下懷,她也不推辭,連忙起身告罪,先行離開。
  
  世宗眼見著太子對太子妃的離開不以為意,不但不去相送,還依然自顧享樂,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按下怒火,他強忍著又看完一出表演,眸色深沉的睨一眼太子,亦偕同太后先行離開了。
  
  沒有太子妃的晚宴真是索然無味,令他不想多呆一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8:32

第二十四章 西山圍獵

  歐陽慧茹回到自己的營帳,額頭已是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被兩隻毒蛇暗中窺伺著,周圍還遍佈著他們早已設下的陷阱,她只感覺毛骨悚然,心驚膽戰,難怪原身嫁進來三個月會過的那樣凄慘,不,應該說,在劇本中,太子妃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都是拜這兩人所賜。
  
  想到這裡,她不由慶幸自己早先知曉了劇情,不然,任她再聰明,也是個任人宰割的命。由於劇本給她的認知,她只信任秦嬤嬤和小雨,並沒有隨意接觸過毓慶宮裡任何人。吳氏把持毓慶宮兩年,天知道她在宮裡都埋了多少釘子,若她初來時的異樣被人察覺,沒準兒就被當邪靈燒死了。
  
  想到這裡,歐陽慧茹一陣後怕,下定決心,回去後一定要大力整頓毓慶宮,盡可能把釘子都鏟除。
  
  只是,這兄妹兩花這麼多力氣在宮裡設暗樁,所圖一定不小,他們究竟想幹什麼?歐陽慧茹沉吟,總覺得這背後的理由一定不簡單,但一時卻又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便罷了,今天那個女人已經被太子看上,弄進毓慶宮來是早晚的事,她到時便派秦嬤嬤好生盯著,看看他們究竟圖謀些什麼。只是,進來容易,想要攀高位,接觸宮務就難了,不把這女人徹底壓制住,她會寢食難安。
  
  壓下心中的惶惑,歐陽慧茹冷笑:來吧,都來吧,姐在這兒等著,誰想上位,姐就狠狠的踩!擋一箭的痛算什麼?能痛的過砍手砍腳,剜目割耳?
  
  歐陽慧茹脾性有些溫吞,不被逼到一定的程度,絕不會主動挪步,今天乍然受了刺激,認清了自己群狼環伺的處境,心性又變的冷硬了一分。
  
  逆境使人成長,這話在歐陽慧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經過一夜的輾轉難眠,她對這次刺殺的恐懼和害怕忽然間消失了,變的沉著冷靜,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這一次,哪怕付出血的代價,她也不會讓江映月得逞。
  
  為期三天的狩獵終於結束,接下來是遊獵時間。大家可以單獨出發,也可以相邀組隊,在叢林深處遊獵四天後歸來,由專人清點獵物,捕獵最多的將會得到世宗皇帝的特別嘉獎,這是此次西山圍獵的重頭戲,人人翹首以待。
  
  世宗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獵裝,身形筆挺的坐在馬上,眼睛直視前方茂密的叢林,神情專注,目光銳利,整個人如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散髮著凜冽森寒的氣場。
  
  他轉頭,朝身邊的太子妃看去,鋒利的氣勢瞬間消彌,銳利如刀的視線也柔和下來,溫聲問道:“前面不遠就進入密林了,你當真要同朕一道?太子就在北面不遠處,你若反悔,朕這就派人送你過去。”
  
  歐陽慧茹堅定的搖頭,“兒媳就想跟父皇一道。早就說好要帶上兒媳,父皇不是想反悔了吧?君無戲言,您可別忘了!”
  
  您老這個時候可千萬別玩善變那一套啊!心中哀嚎,歐陽慧茹睜著一雙大大的美目,巴巴的看向世宗,努力傳達著自己渴望跟隨的意念。
  
  江映月都跟來了,這個時候被世宗拋棄,她會狂化的!總之,撒嬌耍賴,尋死覓活,用盡了手段她也要跟著。
  
  世宗被她一雙流光溢彩的美目看的心頭躁動,不由捏緊了韁繩,嚴肅的開口,“你若跟著朕就不能後悔,半道再央求朕送你去太子那兒,朕到時絕不會答應。你可想明白了?”
  
  這話,他問的極為慎重,一雙鷹目緊緊鎖定太子妃的表情,靜候她的回答。
  
  “兒媳跟定父皇了,絕不後悔。”歐陽慧茹重重點頭,就差指天發誓,心中悶悶的暗忖:帶上我就等於白得了個盾牌擋箭,好處大大的!你還猶豫什麼?
  
  跟定朕了嗎?很好!世宗暗暗吐出一口濁氣,沉鬱躁動的心情瞬間轉化為滿滿的舒暢快意,大力抽打身下的馬匹,朗笑道,“好,那咱們出發吧,先找個地方露營。”
  
  見世宗同意了,歐陽慧茹燦笑,連忙打馬跟上,大聲回應道,“好嘞!”
  
  江映月也騎馬跟隨在兩人身後,進入陽光斑駁的密林後,臉上隱約露出一抹詭笑。
  
  在密林南面的湖泊邊上找了一塊空地紮營,一行人放下行李,來不及休憩便開始遊獵,叢林裡一時間鷹嘯犬吠,熱鬧非凡。
  
  江映月被單獨留下整理行裝。她把需要取用的東西一樣樣拿出,各自歸位,又給世宗和歐陽慧茹的帳篷裡鋪上厚厚的羊毛地毯,褶皺都一一抹平,態度極為認真仔細,儼然是個訓練有素的合格女史。
  
  營地的瑣事都幹完了,她這才施施然起身,朝叢林中走去,在草叢裡翻翻找找,折了一大把開滿紫色小花的野草回來,投進事先就升好的篝火裡。
  
  野草的莖葉是油性的,一沾火就劈裡啪啦燒的熱烈,濃濃的紫色煙霧升騰到半空中,還伴著一股子似有若無的綿長香味,被風一吹,順著風向慢慢飄遠,逐漸消散開來。
  
  盯著空中隨風飄散的紫霧,江映月滿意的一笑,低頭,繼續拾掇手頭的東西,整個人仿若無事。
  
  歐陽慧茹心頭壓著刺殺的事,整天跟在世宗身後寸步不離,儼然是世宗的小尾巴一枚。
  
  若是旁的女人,世宗早就厭煩透頂,繼而遣送她回去,但換成性子活潑有趣,又頗能吃苦耐勞的小丫頭,世宗只覺得歡喜,每當打到獵物,小丫頭朝他投來崇拜的眼神時,他渾身似有用不完的勁兒。
  
  是夜,一行人結束遊獵,回到營地。
  
  精神緊繃了四天,江映月依然沒有動手,明早,他們就要返還營地,歐陽慧茹知道,今晚就是刺殺最好的時機。她摁下狂跳不止的心,表情鎮定,只一雙眸子晶亮晶亮,在夜間仿似會發出光來。
  
  “小丫頭在想些什麼?眼神跟狼似的?”察覺到她眼神的變化,世宗好笑的問。這雙燦若星辰的眸子令他心悸。
  
  沒想到世宗會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歐陽慧茹被問的怔楞,正好瞅見眼前的一堆獵物,眼珠一轉,笑盈盈的答道:“兒媳在想,這些皮子都可以做些什麼。”
  
  她拎起一隻火狐,眉眼彎彎道:“這個給皇祖母做件圍脖吧?這毛色很襯皇祖母皮膚,戴上去一定很好看。”話落,又撿起一隻黑貂,沉吟半晌後看向世宗,語帶討好道:“這個就給父皇做頂帽子,父皇穿黑色最有氣質!”
  
  世宗莞爾,拍拍她腦袋,柔聲道:“小鬼靈精,合著在盤算朕的獵物,還盤算的如此理直氣壯。”
  
  聽出世宗話裡滿滿的打趣意味兒,歐陽慧茹偏頭睇向他,甜甜一笑。
  
  被她甜美的笑容迷了眼,世宗呼吸亂了一拍,很快調整過來後,鬼使神差的問上一句,“朕和皇祖母你都想到了,怎得沒想著給太子也划算划算?”
  
  太子?管他去死!歐陽慧茹內裡暗嗤,面上依然笑的甜美,擺手道:“太子用不著兒媳划算,他自己能獵到獵物,兒媳給父皇省一件皮子。”
  
  世宗抿脣,想說些‘夫妻同體,感情和睦,互相關心’的話來,臨到出口,在嘴邊繞了一圈,只淡淡轉成一句,“嗯,說的也是。”
  
  “是吧?他壓根兒不用兒媳操心。”歐陽慧茹用小棍撥弄著火堆,不以為意的說道。
  
  世宗睇一眼她毫不在意的表情,心裡有些輕快,卻又不知自己為何這樣輕快,不由盯著橘紅色的火焰愣愣出神。
  
  正在此時,在湖邊同侍衛們清洗獵物的江映月回來了,手裡捧著一張大大的樹葉,樹葉上放著三條已剖開的青魚。
  
  “給太子妃烤一條,太子妃一準兒餓了。”世宗一見她便開口下令。
  
  江映月微笑行禮,口裡應諾。
  
  毒蛇烤的東西,她可不敢吃!歐陽慧茹連忙擺手拒絕,“不麻煩江女史了,出門遊獵,凡事都當親力親為,自己料理食物,吃著才更加有味,你把魚拿過來,本宮自己烤。”
  
  太子妃爽利的脾性還真像正宗的女真人,世宗聽聞她的話止不住莞爾,心頭髮癢,他伸手,捏捏太子妃的鼻頭,戲謔的問:“你自己能行麼?可別烤焦了入不了口。”
  
  歐陽慧茹下巴一揚,粉脣一撅,頗有些被小瞧了的不忿,“您瞧好了!江女史,拿兩條過來,父皇的晚餐本宮也包了!”
  
  世宗低笑,心頭的愉悅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只要與太子妃一處,他似乎就特別容易開懷,這種感覺令他眷戀,欲罷不能。
  
  江映月恭敬的將魚遞給歐陽慧茹,自己退到一邊的角落,默默料理自己的晚餐,盯著熊熊燃燒的篝火,聞著越來越濃烈的食物香氣,她忽而微笑起來。
  
  侍衛們也打理好了獵物,陸陸續續回來,各自負責烤製自己的食物,營地裡飄蕩著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勾的歐陽慧茹肚子咕咕直叫。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叢林裡傳來‘劈裡啪啦’枝葉折斷的聲音,仿佛正有什麼大型動物朝這邊橫衝而來。
  
  侍衛們警醒,扔下手裡的食物,派出一隊人馬過去查看。
  
  看著沒入叢林,很快就不見了身影的侍衛,歐陽慧茹深吸一口氣,暗道:來了!
  
  “丫頭,到朕身邊來!”世宗第一時間朝歐陽慧茹命令到,他眼神銳利如鷹,睇過來時,渾身因精神緊繃而泄露的煞氣不但沒有嚇住歐陽慧茹,反倒給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歐陽慧茹想都沒想便縮進了他展開的臂膀,緊緊揪著他的一片衣角。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8:43

第二十五章 西山圍獵

  感受著臂彎裡小丫頭的僵硬,世宗皺眉,抬手輕輕拍撫她的脊背,柔聲安撫道:“別害怕,只是一些被食物香氣吸引來的大型動物,趕走就行,不會有事的。”獵場裡早已被清掃過一遍,有危險性的動物都被驅趕或暫時圈養起來,應不會有事。
  
  歐陽慧茹心裡很清楚,這一定是江映月搗的鬼,不可能不會有事,但耳邊世宗渾厚低沉的安撫聲縈繞著,她竟覺得十分安全,身體也漸漸松弛下來,乖巧的點頭,仰視世宗的眼裡滿是信任和依賴。
  
  “呵,沒事,有父皇在,不要離開父皇身邊就成。”被她這樣清澈的眼神凝視著,世宗的心柔軟成一片,不由輕笑出聲,第一次覺得,護衛一個人,令她感覺安全,竟是那樣的讓他滿足。
  
  前去探看情況的侍衛很快回來了,表情有些緊繃,半跪著稟告道:“回皇上,不知哪兒竄來兩頭棕熊,它們情緒有些異常,正在向這裡硬闖,奴才們控制不住了。”那兩頭棕熊仿佛餓了幾月,眼裡都泛著綠光,橫衝直撞的,根本阻攔不住。
  
  世宗點頭,揮手道:“再去幾個人。”圍場裡竟然會出現棕熊?是禁衛疏忽還是有人特意安排?世宗蹙眉暗忖。
  
  侍衛們又抽撥出一隊人馬,前去支援,力圖把棕熊制服,保證皇上的安全。
  
  故作驚恐,龜縮在角落陰影裡的江映月掃視著留下來的五名侍衛,嘴角微微勾起,忖道:是時候了。
  
  突變忽起,一陣破空聲傳來,從密林裡突然冒出十名身穿黑衣的刺客,朝世宗一行人氣勢洶洶的衝殺過來。
  
  “保護皇上!”侍衛們反應不慢,幾乎是刺客衝出來的同時就已經擺好了陣型,將皇上和太子妃圍在中間,護的滴水不漏,而江映月也乘他們不注意鑽進保護圈,躲在歐陽慧茹身後。
  
  歐陽慧茹一直關注著江映月的動向,見她潛伏在自己身後,心中暗喜。好啊,你自己離的近些,也方便我看著你,搶鏡的時機更容易找。
  
  刺客人多勢眾,侍衛們與之纏鬥,慢慢被分散開來,陣型露出了破綻,有兩名武功特別高強的刺客隱隱有突破重圍的趨勢。
  
  世宗表情平靜,轉臉看向身旁的歐陽慧茹,拍拍她的頭頂,柔聲吩咐道,“小丫頭乖乖待在這裡,不要亂動,朕去去就來。”語氣傲然,分明不將這群刺客放在眼裡。
  
  歐陽慧茹連忙乖巧的點頭,待到世宗果真舉步要走,又急急去拉他的手,語氣擔憂的叮囑道:“父皇小心些!”
  
  “呵~”這種情況下,世宗竟然覺得心情好極了,繃不住低笑了一聲。他捏捏掌心裡柔弱無骨的小手,如宣誓般保證道:“放心,朕不會有事,更不會讓你有事!”話落,他看向躲在歐陽慧茹身後的江映月,溫柔的語氣瞬間變為嚴厲,“好好保護太子妃!”
  
  “奴婢遵命!”江映月連忙誠惶誠恐的點頭,乖覺的站出來兩步,擋在太子妃身前。
  
  世宗見狀滿意了,抽出腰間的佩刀,嘴角微微一勾,人已瞬間衝入殺場,幾乎沒給對方眨眼的時間,手起刀落,兩顆人頭已飛旋著掉入漆黑的草叢。
  
  有世宗的加入,侍衛們頓時輕鬆不少,氣勢高漲,令對手漸漸無招架之力。每有刺客離太子妃稍微近了,便立刻被世宗一刀削下頭顱,出手狠辣,絕不拖泥帶水。
  
  歐陽慧茹蒼白著臉,強忍住嘔吐的慾望,看著世宗如殺神一樣,收割著一條條生命,臉上還帶著游走於自家後花園般的輕鬆笑意。
  
  這樣彪悍的人,真的需要她去救嗎?她深深感到懷疑。
  
  正在殺手已經屠盡,侍衛們放鬆的一刻,突變又起,一支箭矢忽而從不遠處射來,目標正指人群中的世宗皇帝。
  
  江映月早已走出四五米遠,正逐漸接近世宗身邊。聽見輕微的破空聲,她眼神暴亮,嘴裡正待喊出一聲‘皇上小心’就撲將上去,替世宗擋箭。
  
  然而,她只走出一步,就被一雙手拽住衣領,狠狠向後扯去,背後,一直亦步亦趨跟著她的歐陽慧茹藉著拉扯她的慣性向世宗狠狠撲去,嘴裡大叫著,“父皇小心!”
  
  江映月被扯翻在地,眼看著歐陽慧茹將世宗撲倒。兩人在地上翻滾出一段距離,被一根樹枝攔住才堪堪停下。
  
  而那暗中射來的箭,‘咚’的一聲,鬆鬆扎在世宗原本站立之處的樹幹上,箭尾搖擺了兩下,要掉不掉,顯然,這箭矢的力道並不重,殺傷力不大。
  
  竟然不用擋箭就成功了?歐陽慧茹翻身坐起,看著樹幹上那支箭,心裡還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計劃竟然這樣順利。
  
  世宗也隨即翻身,睇視著她一臉的驚疑後怕,眉頭狠狠皺起,正待說些什麼,密林中竟然又接二連三的蹦出更多刺客。
  
  江映月這樣的人,心思縝密,性情毒辣,一擊不成,自然還有二擊,三擊,怎麼可能輕易就接受失敗?
  
  她眼神陰狠,手指微不可見的比劃一下,新冒出來的刺客立即分工,一撥拼盡全力和侍衛們纏鬥,另一人則舉刀,朝世宗殺將過去。
  
  江映月也連忙跟上,隨時伺機而動。
  
  見刺客還未消停,有一人直直朝他們衝過來,舉刀便砍,歐陽慧茹小臉一白,想也沒想就撲到世宗身上,將他緊緊抱住,心裡哀嚎:以為躲過一箭,原來還要擋刀!?算了,豁出去了!
  
  世宗正要站起身迎敵,沒想到被歐陽慧茹一撲,又坐了回去,只能看著那刺客舉刀衝過來,急的目眥欲裂。
  
  刀刃未至,刀風已然襲來,歐陽慧茹脊背發冷,額頭冒出密密麻麻一層冷汗。
  
  世宗緊張的心情比她更甚,眼看著刀鋒朝小丫頭身上劈去,他心臟都停止了跳動,這一刀未落,卻仿佛已然劈在了他的心頭,生生將他的心臟劈成兩半,痛不可遏!
  
  “不!”他內裡暴喝一聲,將將在刀刃離歐陽慧茹的脊背僅有幾寸時徒手捉住,虎口被鋒利的刀刃劈開,鮮血順著他手腕流下,滴落在歐陽慧茹的背上。
  
  感覺到背部溫熱,卻沒有疼痛,歐陽慧茹偏頭,正與閃著寒光的刀刃相對,一陣戰慄從她心頭浮起。
  
  世宗這樣巨力的人,迎上這刀鋒都手背青筋暴凸,顯是十分吃力,可見來人武功之高應不遜於他,若這一刀落實了,她就不只受傷而已,而是一分兩半,死無全屍。
  
  意識到方才與死神擦肩而過,歐陽慧茹渾身顫抖,眼裡浮起一層水氣。她現在非常害怕,可以說害怕到了極點。
  
  世宗咬牙,拼命架住手裡的刀,不讓刀刃接近懷裡人一分一毫。
  
  那刺客也正暗暗施力,甚至用上雙手去壓製刀柄。
  
  擋在世宗身後的樹枝承受不了這樣大的壓力,發出劈啪的斷裂聲,斷裂聲響起,世宗背後一沉,身子往下一掉,又堪堪停住,他這才發現,背後就是湖泊,他們被樹枝攔住,懸空靠在一個土坡上。
  
  背後沒有著力點,世宗的身子一寸寸往下掉,刀鋒也一點點接近小丫頭的後背,他皺眉,不顧深深嵌入虎口的刀刃,將刀捉的更緊,只等著侍衛們分身前來救援。
  
  然而,再次加入戰局的刺客武功比之前那波更強,侍衛們分身乏術,每每想要過來救援,又被纏住,情況十分危急。
  
  世宗咬牙,一手捉刀,一手將懷裡的小丫頭摟的更緊。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手,不能眼看著她受到傷害。
  
  樹枝又斷了幾根,兩人往下掉,刀也跟著下沉,正在這時,一陣利器扎進肉裡的‘噗嗤’聲傳來,那刺客忽然鬆了手,軟軟的倒下了,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世宗扔掉刀,皺眉朝刺客倒下的方向看去,只見江映月握著一把短刃站在那處,滿手鮮血,表情驚惶的看著他們,沙啞著嗓子問道:“皇上,太子妃,您們沒事吧?”
  
  世宗點頭,神情放鬆。歐陽慧茹則瞪大了雙眼,定定看著手染鮮血的江映月,眼神漸漸茫然。
  
  江映月還是成功了!救了世宗皇帝,也救了太子妃!這功勞,可比原劇更大了,這次,叫她如何抵擋她上位的步伐?
  
  這樣想著,絕望和挫敗突然襲來,歐陽慧茹埋進世宗懷裡,不想面對眼前這個滿手鮮血的女人。
  
  世宗低頭,狠狠瞪視做鴕鳥狀的歐陽慧茹一眼,正要起身,身後的樹枝突然斷裂,他心頭暗嘆,第一時間將人死死按進自己懷裡,護的密不透風,順著土坡的傾斜度滾落下去,噗通一聲掉進湖裡,浸了個透心涼。
  
  “父皇,我不會水。”歐陽慧茹在水裡撲騰著,急急叫道,連自稱都忘了。
  
  世宗抿脣,摟住越滑越遠,直往深水區掉的小丫頭,大力揮臂,將她拖回岸邊,不待她喘口氣,便惡狠狠質問道:“朕不是叫你好好待著嗎?你跑過來幹什麼?嗯?”
  
  “兒媳……兒媳想救您。”歐陽慧茹嗆咳兩聲,心虛的答道。
  
  今兒,她不但累世宗替她擋刀,還讓江映月順利救駕,這與她原本的計劃簡直南轅北轍。她心頭的挫敗,筆墨難以形容。
  
  “救朕?你若不撲過來,朕同樣避得開那暗箭。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點讓人劈成了兩半?你心裡在想些什麼?朕根本無需你來救!”世宗鉗住她瘦弱的肩膀,用嚴厲的語氣掩飾著自己的後怕。他平生第一次品嘗害怕的滋味,卻是在小丫頭身上,這感覺,他永生難忘,絕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歐陽慧茹恍然,是啊,她在幹什麼?世宗哪裡需要她來救?江映月擋箭,殺手們見計劃成功,自然會立即撤離,哪怕世宗不需要,江映月救駕的功勞依然能夠坐實。
  
  同樣的事,她做來就不一樣了。殺手不會顧及她的生死,自然不會對她手下留情,她撲擋上去,只能是自尋死路,何況,人根本不需要她撲擋,她這一鬧,反而是給世宗添亂。
  
  江映月有金手指,怎麼做,事情都能圓滿,而她,一個不慎,分分鐘都能喪命,炮灰和女主,就是有著這樣的天壤之別。
  
  想到這裡,刀鋒接近脊背的寒意又重新竄上心頭,再加之被世宗狠狠嫌棄,歐陽慧茹渾身顫抖起來,一雙美目瞬間被淚水充斥,顯得那樣空茫無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6 23:48:56

第二十六章 西山圍獵

  世宗訓斥完,心頭的恐懼漸漸平復下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小丫頭蜷縮著手腳,頭深深埋進膝蓋裡,正在渾身發抖。
  
  那狼狽的模樣,像一隻先被拋棄,後又落難的小獸,看著令人心痛。
  
  世宗呼吸一窒,連忙伸手去攬她肩頭,感覺到她顫抖的更加厲害,心中鈍痛,將她摟的更緊,輕輕拍撫她的脊背,柔聲安慰道:“好了,別怕,現在沒事了。”
  
  歐陽慧茹被嚇的夠嗆,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這不是拍戲,不是被砍一刀還能美美的倒下,說兩句感人肺腑的台詞,若是不順利,還可以洗去血漿,換身衣服,NG重來。在這裡,被砍一刀,迎接她的只有疼痛和死亡,再沒有重來的機會。
  
  以前那些自信滿滿和沉著冷靜在這一刻全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只余一身狼狽和內心深深的恐懼。
  
  世宗不安慰還好,她還能一個人靜靜待著,舔舐傷口,世宗一開口,她只覺得委屈害怕到了極點,只想死命的抓住他,確認自己是安全的,還活的好好的,就仿佛快溺斃的人,拼命想抓住一切能承載她生命的東西。
  
  她抬起頭來,緊緊拽住世宗的衣袖,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早已淚水滿溢,順著玉白的面頰默默流淌,本來粉色的嘴脣早已變的青白,開開合合,終於低低的吐出一句,“父皇,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傷而已,卻沒想到……對不起!”
  
  短短一句,她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臉色更加蒼白,淚水也越掉越多,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毫無生氣。
  
  世宗心痛難抑,完全拋卻了綱常倫理,伸手將她緊緊嵌入懷中,下巴抵在她頭頂上,脣輕輕擦過她濕漉漉的發旋,憐愛的摩挲著,似親吻,似安慰,最後深深嘆口氣道:“不用道歉,是父皇太過苛責你了,父皇不好,父皇沒有保護好你,不要再哭了。”朕看著心疼!
  
  他伸手,擦去懷中人臉上的淚珠,沾染淚珠的指尖微微顫抖,只感覺滾燙的令他難以忍受。他不喜歡看太子妃哭泣,心臟仿佛被碾壓一樣悶痛!
  
  越是被人安慰,心中壓抑的感情越是爆發的厲害,感受到世宗語氣裡濃烈的關愛,歐陽慧茹哽咽一聲,放開拽他衣袖的手,主動去摟住他脖頸,將臉深深埋進他頸窩,默默流淚。
  
  這人的懷抱那麼溫暖,那麼安全,令她暫時忘卻了一切恐懼,只想一直沉溺下去,這樣就不用面對殘酷的現實。
  
  脖子被狠狠勒住,世宗無奈的睇視懷裡看不清表情的小丫頭,柔聲開口:“丫頭手鬆一鬆,朕抱你去乾淨的地方。”
  
  歐陽慧茹乖巧的鬆開手,改為緊緊揪住他衣襟,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世宗見她動作,心中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痛,像抱個小嬰兒一樣小心翼翼將她弄到一處乾燥的岸邊,穩穩圈著放在自己腿上,低頭去檢視她渾身上下,不放心的追問,“丫頭有沒有哪裡受傷?”
  
  歐陽慧茹恍恍惚惚的搖頭,在世宗腿上挪了個位置,伸手去攬他精壯的腰,眉頭一蹙,又連忙點頭,糯糯的低聲說道:“左腳腳踝很痛,好像崴到了。”
  
  世宗抿脣,扒下她的鞋襪,藉著月光果然見腳踝紅腫一片,襯著她玉白的肌膚,更顯得觸目驚心。
  
  世宗狠狠皺眉,抬頭往土坡上看去,見有火把靠近,還有隱約呼喚‘皇上、太子妃’的聲音,顯然是侍衛們找來了。他心裡鬆了口氣,重新給她穿上鞋襪,伸手抹開她臉上凌亂的髮絲,愛憐的開口,“是崴到了,不過沒有傷到筋骨。別怕,有人來找咱們了,父皇這就帶你回去醫治。”
  
  語句頓了頓,他口氣又略微嚴厲起來,“以後,若再遇見這種情況,你給朕有多遠躲多遠,聽清楚了嗎?”
  
  歐陽慧茹白著一張俏臉,弱弱的點頭。
  
  世宗眸色暗沉的睇視著她,深深嘆了口氣,將她摟的更緊。這樣可憐又可愛的太子妃,對她稍嚴厲一些,他都覺不捨,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哪怕她今天拖了他後腿,令他受傷,他心裡除了擔憂和心疼,竟是連一點怒氣都沒有。
  
  手舉火把的侍衛們逐漸靠近,在離兩人十米遠處被世宗喝住,“你們先停步,原地待命!江女史來了沒有?”
  
  “奴婢在!”江映月在人群中遠遠應諾。
  
  世宗揮手,命令道:“你回去,把朕的大氅拿來。”
  
  江映月領命而去,侍衛們聞言了然,心知兩人落水,形容定是極為狼狽,為避免看到不該看的,齊齊轉過身去。
  
  江映月很快拿了大氅下來,獨自走到世宗身邊,跪下行禮,將大氅雙手奉上。
  
  瞥見江映月的身影,歐陽慧茹臉色一白,將臉埋進世宗懷裡,不與她正面相對。
  
  她現在對江映月的感覺只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恐懼。連自己最忠心的下屬也能眼也不眨的一刀幹掉,更能以身替仇人擋箭,拿自己的命去搏一個機會,這個女人的心腸,狠毒到了一定的境界。
  
  世宗見她又開始渾身顫抖,連忙輕輕拍撫了一陣,待她情緒穩定了才接過大氅,仔細將她包裹起來,又上下看了看,確定她身上沒有哪處不妥,這才起身,抱著她大步往坡上行去,邊走邊高聲下令,“全體聽令,立刻收拾行裝趕回營地,不得耽誤!”
  
  眾人齊聲應諾,快速行動起來。
  
  走在最後的江映月脣角僵硬,想到世宗方才對歐陽慧茹的小心呵護,心中鬱憤難平。
  
  一個累得自己差點丟了性命的蠢女人,完顏不破不是應該徹底厭棄她嗎?怎得還對她如此溫柔?許是在人前,得做個好父皇的樣兒吧?畢竟太子妃代表的是皇家的體面!不管歐陽慧茹如何,她今日的救駕之功算是坐實了,定能獲得完顏不破的另眼相待!
  
  想到這裡,江映月僵硬的脣角放鬆,在黑暗中翻出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容。
  
  世宗將歐陽慧茹緊緊圈在懷裡,快馬加鞭的往營地趕去,江映月和侍衛們緊跟其後。
  
  接到救援信號趕來的禁衛軍們負責清掃戰場。說來,這些刺客也夠硬氣,見拼殺不過,也不逃逸,竟是齊齊咬舌自盡了,他們想找個活口問話也不能,只得一一翻查這些刺客的屍體,看看有什麼線索。
  
  在他們翻查屍身的當口,禁衛統領一臉凝重的拉開一個‘緊急匯合’的信號彈,招此刻還在叢林中遊獵的人們趕緊回來,準備拔營回京。本以為萬無一失的圍獵竟然出了這等紕漏,回去後他少不得要吃些苦頭,禁軍統領的位置保不保得住還是兩說。
  
  世宗快馬加鞭回到營地,營地裡的禁軍看見信號彈,知道有大事發生,俱都嚴陣以待,把整個營地守衛的如鐵桶一般。
  
  皇太后,歐陽丞相等人也驚醒了,紛紛出帳查看情況,見到滿臉焦急的皇帝和偎在皇帝懷裡,臉色蒼白,氣息懨懨的太子妃,俱都嚇了一跳,連忙迎了上去。
  
  “免禮,趕快去給朕找個太醫來。”世宗沒功夫解釋,急急忙忙的命令道。小丫頭一路上都在瑟瑟發抖,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他心中火急火燎,如何還有心思說話?
  
  太后和丞相對視一眼,面色都有些難看。太后抬手,語氣急促,“沒聽見嗎?速速去叫太醫!”她聞到了血腥味,難道皇上遇見刺殺了?
  
  世宗徑直將歐陽慧茹抱到自己營帳裡,把她放在寬大、乾燥、溫暖的龍床上,用被子緊緊包好,轉臉交待侍女們給太子妃準備熱水沐浴,再換身乾淨衣服,他自己則沒心思打理,舉步,欲出帳查看太醫來了沒有。
  
  一進入溫暖的營帳,歐陽慧茹心裡鬆了鬆,見世宗要走,心頭又是一緊,想也沒想便死死拉住他衣袖,楚楚可憐的哀求道:“父皇,別走!”我害怕!
  
  她是真的怕了,什麼拍戲搶鏡,這樣的想法真是幼稚!這壓根不是可以重來的戲劇,而是你死我活的搏殺!她今天,差點就像只牲畜一樣,被人獵殺了,這種如墜冰窟的恐懼感已經深入了她的骨髓,她想忘都忘不了。
  
  世宗見她臉色蒼白,平日明亮的雙眸黯淡無光,滿滿充斥著不安和恐懼,心裡鈍痛,連忙坐到她身邊,反握住她的小手,輕輕拍撫她手背,柔聲安慰,“父皇不走,父皇出去一會兒,待你換了乾淨衣服再進來。”
  
  歐陽慧茹皺眉,考慮了半晌,終於不甘不願的放開了手。
  
  世宗擔心的睇她一眼,眉頭緊皺,腳步遲疑的退出營帳。
  
  皇帝一走,侍女們立刻扶起太子妃,讓她浸泡進屏風後早已倒好的熱水裡,伺候她洗浴,又給龍床換上乾淨的被褥,動作快速而麻利。
  
  世宗出了帳門,借旁邊臣屬的帳篷匆匆換一身乾淨衣服,出來時正好看見領著太醫,滿臉焦急趕來的太后和丞相。幾人聚在一起,把刺殺的經過輕聲討論了一遍。
  
  在皇家圍場內竟然發生這樣重大的刺殺,幾人心緒都很凝重。等在帳外,望眼欲穿也看不見自己女兒,歐陽丞相咬牙,主動攬下調查刺殺的任務。
  
  世宗對丞相自是放心的,略略考慮便答應了下來。
  
  幾人談話間,有馬匹奔跑的聲音傳來,外出遊獵的人們陸陸續續趕回,俱都是滿臉的焦慮。
  
  見皇上表情陰鬱,大臣們雖然好奇,卻都不敢上前詢問,反正,回去後派人打聽打聽,自會知曉。
  
  郕王和衛王畢恭畢敬的給父皇請安,見父皇只擺手,臉色難看,並沒有開口的打算,便知道這事是他們不能問的,也都識趣的準備退下。
  
  “等等,太子呢?怎麼還不回來?”人都到齊了七七八八,卻還不見太子轉回,世宗皺眉,語氣不悅的朝兩王問道。
  
  小丫頭又是受驚,又是受傷,太子卻遲遲不見人影,他一想,便對太子愈加不滿。這樣的太子,真是小丫頭的良配?
  
  太子又不能預知刺殺,提前在營帳裡候著,世宗這想法,明顯是對太子的遷怒,更有些潛意識裡自我暗示,以迎合內心深處渴望的意味兒。
  
  郕王聽出父皇語氣裡濃烈的不虞,心裡暗喜,面上依舊淡然,拱手道:“回父皇,兒臣沒有同太子一道,不知太子如今人在何處。許是進入密林太深,來不及趕回。”
  
  進入密林太深?遊獵時雖然准許深入叢林,但為了應付緊急狀況,卻是不許超過一定的範圍,這距離,一定要在半個時辰內趕回營地才算,太子會不知嗎?
  
  想罷,世宗面色更加陰沉。
  
  正當此時,又有馬蹄聲揚起,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趕了來,當頭那人正是太子無疑。太子火急火燎的趕回,本想先行回帳收拾一番,卻沒料到會看見父皇筆直的站在龍帳門口,正眼神灼灼的朝他看來。
  
  那眼神略帶幾絲煞氣和不滿,直盯得太子頭皮發麻,只得先行過去請安,面色猶疑不定。
  
  “你怎麼才回來?”世宗語氣陰沉的問,又伸手指向他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一名裹著連帽大氅,將自己包的密不透風的人問道,“那是誰?”看身形,分明是個女人!
  
  太子還不知世宗遇刺,太子妃負傷的事,見他一問,心頭只略略緊張一下,便老實的行禮答話:“回父皇,這位是邢芳蘭姑娘,光祿寺卿納合寶彥的外甥女,這幾天隨兒臣一同外出遊獵。”女真人生性不羈,看對眼了私會是常有的事,何況太子身份高貴,身邊更不缺少投懷送抱的女人。
  
  邢芳蘭掀開兜帽,低眉順眼的給各位貴人請安,赫然就是那日宴會上跳舞摔倒,被太子扶住的少女。
  
  世宗,太后,丞相見狀,俱都黑了臉色。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3:01

第二十七章 西山圍獵

  若是在往日,太子看上哪個女人,世宗和太后絕不會干涉,反而樂見其成。太子不貪戀女色,至今無有子嗣,這一直是他們的心病,然而,今天,他們著實高興不起來。
  
  太后瞥一眼丞相漆黑的臉色,心頭嘆息太子竟然在這個當口給丞相和太子妃添堵,這選女人的時機也太不對了。
  
  丞相內心的苦澀自不必說,哪個父親看見自己女兒傷痛在床,而她的夫君卻在外風流快活,都高興不起來。沒有當場出離憤怒,已經算是丞相自制力過人了。
  
  而世宗的心情最是複雜。太子與太子妃感情不睦,按理,他應該覺得不悅,可心裡,更多的卻是一種釋然,一種安定,仿佛這樣才是正常的。另一方面,想到太子妃知曉今日境況後該是如何的傷心難堪,心中的揪痛和憤怒又令他對太子無法擺出一個好臉色來。
  
  連他自己都不忍心讓小丫頭傷心難過,太子如何有那個資格?
  
  想罷,世宗眉頭緊皺,仔細打量眼前行禮問安的女人,眼神極為陰森,令人不寒而慄。
  
  邢芳蘭被世宗看的幾欲軟倒,雙腿戰慄不止。
  
  太子見世宗陰沉的雙眸裡滿滿都是煞氣和冰寒,額頭的冷汗刷刷的直往下淌,心知自己這個時候風流快活,被歐陽丞相當場逮到,定是觸了父皇的霉頭了。他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嫡妻受了傷,正在床上躺著。
  
  一直默默跟隨在世宗身後的江映月內心暗嘆:這個邢芳蘭是個有本事的,短短幾天就勾搭上了太子,成了好事。只可惜出現的太不是時候,歐陽慧茹受傷還躺在床上,她就大咧咧上位,還被歐陽靖宇當場撞見,讓世宗和太后難堪,看來,進宮後想迅速攀升是難了。不過,結局也還兩說,單看她籠絡人心的本事如何了。籠絡住了太子,有太子力保,上位也不是難事。吳氏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這樣一想,江映月低頭,淺淺的笑了。
  
  世宗的眼神越來越冰冷,連帶的,看太子時也帶上了幾分煞氣。
  
  太子心中忐忑,手足無措,郕王和衛王悄然站在一邊,心中冷笑不迭,面上卻一點不顯。場中氣氛極為壓抑。
  
  正在此時,龍帳中一名侍女掀簾而出,走到世宗跟前拜倒,恭敬的回道:“啟稟皇上,太子妃已沐浴更衣,可以請太醫前去探看了。”
  
  世宗移開冰冷的視線,朝太醫瞥去,自己率先大步走向龍帳,邊走邊抬手催促道,“太醫趕緊跟上。”
  
  太醫誠惶誠恐的躬身行禮,快步跟上。皇上語氣裡的急切,他可是聽的很清楚。
  
  太子妃受傷了?有離得近的,聽到只言片語,紛紛暗自忖度。太子更是大驚,連忙跟上世宗,語氣急迫的問道,“父皇,太子妃受傷了嗎?怎麼回事兒?”
  
  世宗冷冷瞥他一眼,抬手將他揮退,“這個時候知道著急了?方才你去了哪裡?這裡無需你跟著,自回你營帳吧!”
  
  話落,他意味深長的瞥一眼遠處表情驚疑不定的邢芳蘭,輕嗤一聲。
  
  邢芳蘭臉色瞬間蒼白,屈膝行了一個福禮,踉踉蹌蹌,頗為狼狽的退走了。
  
  太子臉色一白,終於明白自己今日不但觸了父皇霉頭,且霉頭還觸的不小。太子妃負傷,他姍姍來遲,來遲了也沒什麼,還帶著一個女人,這是在狠狠扇歐陽丞相和太子妃的臉啊,更是讓父皇在臣下面前失了顏面,難怪父皇火氣那麼大。
  
  沒有皇上特准,誰也沒資格隨意出入龍帳,歐陽靖宇在帳前停步,心神不寧的繞著緊閉的簾門走了幾圈,睇一眼魂不守舍的太子,臉色一沉,甩袖離開。
  
  既然進不去,他去詢問那些侍衛們也是一樣,刺殺一事,他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太子見丞相公然給他臉色,心中不忿,卻又不能表現出來,連父皇都禮讓三分的人,他自是不敢隨意得罪。但轉而一想,他今天不但把人得罪了,還得罪的很徹底,心中不由鬱鬱,只得自認倒霉,垂頭喪氣的走了。
  
  龍帳內,因是晚秋,夜來天冷,侍女們早已燃上火籠,挪到床邊,供太子妃取暖。
  
  世宗和太后相繼進帳,只見太子妃躺在床沿,湊的離火籠極近,臉色慘白,雙眼緊閉,懷裡牢牢擁著被褥,瑟瑟發抖。
  
  那惶惑不安的模樣像極了一隻躲避獵殺的小動物,令世宗和太后齊齊皺緊了眉頭。
  
  世宗手指在脣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太醫會意,悄然走到太子妃身邊,輕輕拿起她雪白的皓腕,正待把脈。
  
  “誰?”歐陽慧茹乍然睜開雙眼尖聲問道,整個人驚的差點彈跳起來,倒是把那太醫嚇得夠嗆。連太后都變了臉色。
  
  “父皇!”歐陽慧茹誰也不認,瞅準了世宗就光腳蹦下榻來,縮進他懷裡,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肯離開。她疲累不堪,只小眯一會兒,便做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噩夢。
  
  顯然,她整個人還驚魂未定,只有在世宗身邊才能感覺安全。
  
  世宗心疼的不行,連忙攬住她肩膀,半拖半抱的把她弄上床,動作間小心避開她腳踝上的傷口,待她躺下,又細細替她掖好被角,握住她白嫩的小手,安撫道:“小丫頭別怕,朕在這裡。朕讓太醫給你瞧瞧。”
  
  歐陽慧茹心中安定了些,臉頰貼近世宗的大手,眷戀的磨蹭,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傳來,她動作一頓,眼裡浮上自責。她怎麼忘了?為了救自己,世宗也受了傷,而且比她傷的重的多。
  
  她眼裡氤氳出一層水氣,朦朦朧朧的看向世宗,軟軟的開口,“兒媳不看太醫,父皇先看,父皇手受傷了。”
  
  世宗心頭大為感動,滾燙滾燙的,偎貼到不行。小丫頭受了這樣大的驚嚇,竟然還記得他的傷勢?
  
  太后聞言,眼睛朝世宗手上瞥去,見他虎口裂了個大口子,也很心疼,又覺得小茹這丫頭當真孝順,都被嚇成這樣還能記得關心父皇,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朝侍女招手道:“無事,一起看。去,再招一名太醫過來。”
  
  太醫很快來了,給世宗清洗了傷口,又仔細包紮起來。歐陽慧茹一雙氤氳著水汽的眸子定定看著他,尋求安全感,也不排斥太醫的把脈了。
  
  不久,她渾身忽冷忽熱,只覺得疲憊非常,身子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很快就昏睡過去,人事不知。
  
  太醫把完脈,處理了她紅腫的腳踝,又用手在她額頭上稍試溫度,憂心忡忡的朝世宗拱手道:“回皇上,太子妃受驚過度,又沾染了寒氣,現今正發起高熱。但是,奴才此次出行,只帶了傷藥,並無可以抑制太子妃病情的藥物,若要退燒,還需即刻送太子妃進京為好。”
  
  進了京,不但有充足的藥物,生活環境也好些,有利於太子妃調養。世宗只略略一想便點頭同意,準備先行回宮,留待太后和眾位大臣第二日再出發。
  
  負了傷還不辭辛勞的要親自護送太子妃回京,太后暗地審視世宗表情,眼神晦暗不明,似有所感。
  
  世宗察覺到了太后審視的目光,只略略對她點了下頭,薄脣抿了抿,語氣堅定的開口,“兒子就先帶太子妃回去了,稍後拔營事宜就交予郕王和歐陽丞相負責,勞母后代傳朕的旨意。”
  
  他如今對太子的觀感急劇下降,僅僅想起太子就沒了好臉色。
  
  這是明顯的遷怒啊!太后眉頭緊蹙,卻依然應承下來。
  
  得了太后應承,世宗緊繃的神色舒緩下來,走到營帳邊,朝侍衛們高聲下令,“你們去準備一下,朕即刻要啟程回京。”
  
  侍衛們大聲應諾,精氣神十足,顯然並沒有被這場刺殺挫了銳氣。
  
  世宗滿意的頷首,走進帳中,定定看著床上滿臉潮紅,昏迷不醒的小丫頭,眼裡的痛惜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他伸手,用輕軟的被褥將小丫頭整個裹好,溫柔的抱進懷裡,踏上侍衛們準備好的馬車,絕塵而去。
  
  太后定定站在帳前,目送一行人遠走,消失在夜幕裡,腦海中反覆回放著世宗抱起太子妃時那罕見的溫柔表情,心中驚疑不定,重重嘆了口氣。
  
  世宗離開的消息傳來,剛收拾妥當,準備去龍帳前請罪的太子愣住了,心頭隱隱懊悔今日的衝動。因為憋的太久,對著自己不感興趣的面孔又硬不起來,他也不會這樣迫不及待的要了邢芳蘭。
  
  本打算棄了這個女人,但想到她那隱含冷傲,像極了心上人的雙眼,太子躊躇了。禁足了吳氏,劉文清又不讓他近身,他的日子實在難熬。罷了,太子妃善體人意,回去後好好哄哄她,讓她在丞相和父皇面前說些好話,這事也就過去了。
  
  想罷,他頓覺安心不少,直到世宗離去前讓郕王負責拔營回京事宜的諭旨傳來,他才徹底變了臉色。
  
  郕王收到諭旨大喜過望,心中頗為幸災樂禍,暗道太子今天真是倒霉,什麼時候玩女人不好?偏要在父皇遇刺,太子妃受傷的當口玩,是嫌他儲君之位坐的不夠穩嗎?哼,在這宮裡存活,走一步便要看百步,輕率浮躁的太子叫他如何能夠服氣?不過是占了嫡子位份的便宜,又有一個好的岳家照拂罷了,依仗的全是運氣,早晚要被他拉下馬!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3:13

第二十八章 破罐破摔

  世宗帶著太子妃一離開,丞相便派遣了大量禁軍前去調查刺殺的事,有消息靈通者,打聽到了確實情況,不由心頭暗驚,惶恐不安,生怕被牽連。

  雖然太子妃累世宗負傷,但出發點是好的,在那樣危機的時刻之下,她能想也不想便撲到自己身上擋刀,世宗心中震撼,這世上,除卻母后,怕是再沒有這樣肯毫不猶豫為他付出的人了。

  他心中百感交集,對太子妃更是又愛又憐,回營後也沒有同太后細說當時情況,只道小丫頭是為護駕受的傷,令太后非常動容。

  當時跟隨世宗的護衛們雖然了解真實情況,但是太子妃確實有護駕之心,雖然行為有些魯莽,添了點亂,但心是好的,再加上世宗下了封口令,俱都不敢透露半個字。

  哪怕江映月心性再沉穩,聽到世宗的說辭,依然被氣的渾身打顫。

  分明是這個蠢女人連累的完顏不破差點命喪刀口,完顏不破卻還這樣護著她,為什麼?她極度不甘!但轉而想到歐陽慧茹那權傾朝野的爹,她又醒悟了,哼,不過是有人護持罷了!待她入了完顏不破的眼,總有這群人好看的時候。

  想到自己今次的救駕之功,江映月斂目,掩住眸子中的精光。

  皇上遇刺,太子妃護駕受傷的消息很快在營中傳開,太子聽了腦門一陣陣的抽痛,這才知道今天帶著個女人出現在那種場合真是錯大了。難怪父皇當時的眼神那樣陰森,怕是經此一事,對太子妃已經喜愛,維護到了極點吧?回去後,他恐是沒好果子吃了。

  郕王等人聽聞消息都樂了。原來背後還有這一出?難怪父皇當時見著那個女人臉色那麼難看。太子妃前腳才救了駕,這太子後腳就重重打了太子妃的臉,真是精彩。太子也是個傻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麼個才貌雙全,家世顯赫的嫡妻卻不好好對待,若他能跟太子換換該多好?

  眾人心思各異,有的驚慌失措,有的沉著冷靜,有的幸災樂禍,一夜很快就過去,眾人在郕王和歐陽丞相的主持下,井然有序的拔營回京。

  回京後,太子果然因一件小事受了世宗嚴厲申飭,而歐陽丞相則有兩三日沒有上朝,專心調查圍場刺殺的事。朝堂上一時間暗潮洶涌,氣氛微妙。

  半月後,乾清殿裡,世宗拿著一疊奏報正在認真查看,他下手坐著眉頭緊皺,心緒不寧的歐陽靖宇。

  “以丞相你的能力,就調查出這些情況嗎?”世宗揚了揚手裡的奏報,沉聲問。

  “微臣無能,請皇上降罪!”歐陽靖宇拱手,面帶愧色。

  世宗盯著手裡的奏報沉吟道:“罷了,這些刺客為躲避禁衛搜山,潛伏在陰冷的寒洞裡整整一月未出,每日裡嚼食乾糧和野菜,毅力過人,且刺殺行動周密有序,其背後策劃之人具有一定的氣候,想必是前朝餘孽。”話落,他冷哼一聲,繼續開口,“線索都斷的這樣幹淨,你查不到也是自然,這事你不要放鬆,有嫌疑的幾個點都盯著,暫時別動,他們總有按捺不住的一日,朕到時且來個一鍋端!”看來,以前是他大意了!

  歐陽靖宇點頭應是,肅著一張臉退出大殿。

  歐陽靖宇退走不久,一名身穿黑衣的暗衛匆忙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厚厚的諜報,畢恭畢敬的呈給世宗觀看。

  這是此次隨行所有人員的身份調查報告。這次刺殺,刺客們能在偌大的西山中準確鎖定他的位置,他懷疑身邊潛伏著奸細,這才有此命令。

  展開諜報,世宗看得極為認真,將有嫌疑的人員一一用丹朱勾勒出來,半個時辰後,他疲憊的按揉眉頭,將諜報遞回,朝依然跪著的暗衛命令道,“這些人都給朕監視起來,不要放鬆警惕。”

  暗衛領命,飛快的掃過諜報上被勾勒出來的名單,乾淨利落的消失在了正殿。

  世宗盯著殿中的虛空愣神,半晌後拿起桌上一份文書,眉頭緊皺。

  他身邊隨侍們的情況俱都調查清楚了,有可疑的不是被處理掉就是被監控起來。此次救駕的江映月身世十分乾淨,她的親人都在綿陽旱災時逃到上京,就是一家普通的農戶,背景平凡無奇,她的戶籍文書也沒有問題,前去綿陽尋訪也確有此人,拿出江映月的畫像,四鄰都能認出來,都道她是土生土長,嘴皮子一掀,還能說出她小時很多趣事。

  調查結果讓世宗放心,但放心之外,卻又有些違和之感,這感覺過於飄渺,待要抓住,卻又遍尋不著,是以,擢升江映月為一品女官的文書他遲遲沒有蓋上大印。

  世宗閉目養神,思慮半晌,最終將手裡的文書攤開放到桌上,蓋上了大印,內裡忖道:罷了,江映月此人確實能力出眾,才華橫溢,且極為忠心。既然她身世清白,便擢升了她以犒勞她日前救駕之功吧,左右一個小小奴婢,不值當他花費太多心神。

  將蓋好印的文書隨意扔到桌上,世宗起身,迫不及待的前往毓慶宮探看太子妃情況。太子妃回宮已經半月,卻依然高燒不退,整日夢魘,令他擔憂的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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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慶宮裡,歐陽慧茹全身發燙,氣息懨懨的躺在床上,平日晶亮的水眸黯淡無光,顯得全無生氣,人也瘦的脫了形。

  秦嬤嬤心急如焚,守在她床頭寸步不離,伺候的極為用心。

  看著不停給自己換額頭濕帕的秦嬤嬤,歐陽慧茹疲憊的閉上眼,心裡有些內疚,但卻無論如何都振奮不起精神來。

  特別是外間,江映月因救駕有功,就要被擢升為一品女官的消息傳來,她更是覺得人生無望。無論她曾經怎麼努力,劇情還是拐回了正途,對未來,她只有深深的恐懼,閉眼,滿腦子都是自己被製成人彘的慘狀。

  她真的鬥得過殺人不眨眼的江映月嗎?她此刻非常懷疑。

  先是受了驚嚇,後又被挫敗和恐懼擊垮,沒了生活下去的信心,難怪歐陽慧茹高燒不退。她這完全是患上了心病,要想跨過這道坎,全看她自己能否擺脫心魔,重新振作。

  秦嬤嬤取下歐陽慧茹額頭上的濕帕子,拿起桌上一碗熱騰騰的湯藥,送到歐陽慧茹嘴邊,柔聲勸慰道:“小姐,該喝藥了。”

  歐陽慧茹支起身子乖乖喝藥,心中卻苦笑,這藥喝了有什麼用?半個月來高燒一直不退,乾脆讓她燒死過去還好些,也省的日後受苦。

  秦嬤嬤喂她喝完藥,替她擦乾淨嘴角,正要喚小雨來收拾藥碗,沒想小雨自己倒先進來了,撅著嘴,板著一張小臉,顯是受了氣。

  “小姐,那邢芳蘭又來請罪了,正跪在殿外呢。她說小姐不原諒她和太子,她就長跪不起。”小雨氣嘟嘟的說道。

  秦嬤嬤一聽也變了臉,心氣頗為不順。

  歐陽慧茹只搖頭,淡淡諷笑一聲。

  請罪?請什麼罪?太子要找女人,何曾需要太子妃允許?不過是這女人來的不是時候,觸了她和世宗的霉頭罷了。為了在毓慶宮站穩腳跟,這請罪的姿態,邢芳蘭一定要擺正,讓滿宮裡,特別是太后和世宗看看她的賢良恭順,為自己重新樹立一個好形象。

  若是往日,歐陽慧茹少不得耐著性子同她周旋一二,但現在,她只覺得百無聊賴,誰都不想搭理。

  “你去回了她,哪怕她跪到死,本宮也不會搭理她。”不想再撐著一張假面做人,歐陽慧茹破罐子破摔,露出了自己任性的一面。

  她本就與原來的歐陽慧茹一樣任性,不然前世也不會得了個‘不良天后’的混號。到了異世,逼於現狀,為扮演一個合格的太子妃,收斂了脾氣,如今劇情又拐回去了,她努力維持個好名聲還有什麼用?

  “唉!小雨這就去。”小雨覺得自家小姐這樣說話就是爽利,忒解氣了,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轉身出去了。

  秦嬤嬤皺眉,“小姐,這樣不好吧?她怎麼說也是太子的人了,您好歹給太子留兩分臉面。再者,她打的可是替她和太子請罪的名號,您這話傳出去,小心被人曲解,詬病於您,也惹了太子厭棄。”

  歐陽慧茹咳嗽兩聲,擺手,氣喘吁吁的說道:“無礙,任他們去傳。哪怕我做的再好,面兒留的再光,太子對我同樣是厭棄。不若讓我實打實的過兩天舒心日子,活出自己。”

  這最後一句怎麼聽著像交待遺言呢?秦嬤嬤心中一跳,臉色煞白的看向太子妃,卻見她說著說著,人已是又昏睡過去。

  秦嬤嬤連忙去探她額頭,入手滾燙,依然高熱不止。秦嬤嬤心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小姐咋就這麼命苦啊?當初若是不嫁給太子該多好!

  殿外空地上,太子心疼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邢芳蘭,耐心勸道:“蘭兒,快別跪了,你都跪了十幾天了,她可有見你一面?連個話也沒有!你這又是何苦?”

  太子口氣有些怨憤,卻不是對著邢芳蘭,而是裡面的太子妃。自太子妃回來,他半月裡日日前來探望都沒能見上太子妃一面。太子妃也忒不給他臉面,若不是太后頒下懿旨,不經太子妃同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擾,他就要硬闖了。

  還是蘭兒好,識大體,賢良淑德,比太子妃強上百倍。特別是她那倔強的小脾氣和清傲的氣質,真真像足了劉文清。這承載了他所愛之人全部精髓的完美替身,令他時時沉迷,愛不釋手。

  太子這兒想到了別處,正盪漾著,小雨匆匆的出來了,對著太子和邢芳蘭草草行了個禮,不耐的開口:“邢姑娘,咱們太子妃說了,讓你別跪了,哪怕你跪到死,她也不會搭理你的!”

  邢芳蘭一聽這話,立刻垂頭低泣,斂下的眉眼裡卻暗藏了一絲得意。這話說的夠毒,且傳出來的時機太對了,只因,她早就看見了拐角冒出來的一抹明黃色身影。距離那樣近,該是聽見了吧?

  太子見邢芳蘭受辱,忍不住大怒,當即變了臉色,一把拽起她便往回拉,冷冷說道:“罷了,太子妃如此不通情理,這罪不請也罷!咱走吧!”孤要哪個女人,可無需太子妃同意!

  “站住!”兩人未走出兩米便被一道低沉的聲音喝止。

  太子臉色一變,立刻收起了滿身怒意,拉著邢芳蘭給來人行禮問安。

  邢芳蘭面露委屈,期期艾艾的轉頭行禮,內裡暗忖:太子妃不過救駕一次,氣焰就這樣囂張,連太子亦要向她請罪,幾次求見都被拒之門外。太子納一個女人,何時需要她的同意?這架子也拿的太大了,正正讓皇上見識一下他這個好兒媳私底下是什麼樣兒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3:26

第二十九章 難以放手

  世宗走近太子妃的寢殿,遠遠就看見邢芳蘭又跪在殿外,心中厭惡,腳步便有些慢,正好撞見一出大戲,霎時被氣樂了。

  他喝止住兩人退走的動作,冷冷瞥了邢芳蘭一眼,語氣冰寒,“你日前不是放話,不得到太子妃的原諒,你便長跪不起嗎?怎麼太子妃才拒絕了你一次,你這就要走了?是在做戲給誰看,嗯?”哼!又是一個虛偽造作的女人。這等爭風吃醋的手段當真下作!最可恨的是,不該算計到朕的小丫頭身上!

  邢芳蘭跪了半月,世宗每每來都對她視而不見,今天頭一次搭理她,語氣卻極為不善,她心中大驚。這和她預想的不一樣啊!莫說不一樣,簡直是南轅北轍!世宗不是應該被她的賢良恭順打動,隨之厭棄歐陽慧茹的刁蠻任性嗎?

  她被這意外情況驚住,吱唔半晌答不上話。

  世宗輕嗤一聲,“哼,既然要表現自己的恭順,樣子便做足了,莫要一有人撐腰便露了形狀,朕可不似某些人那樣好糊弄!”話落,他冷冷瞥一眼太子。

  太子打了個哆嗦,面色煞白。父皇對他的不滿,好似一日深過一日,他心頭發怵,彰徨不定。

  世宗不待兩人作答,忽而變了聲氣,冷厲的命令道,“你跪下!太子妃不搭理你,你便跪到死為止!”小丫頭病著,這女人就見天的來給她添堵,太子竟也不管,他終是看不下去,破例插手了太子的家事。既然要跪,便給他的小丫頭跪實了!不跪成一堆白骨休想離開!

  “父皇!”太子語帶哀求的驚叫一聲。

  “你閉嘴!朕日前交待過你,切莫寵妾滅妻,你都忘了嗎?連家事都處理不當,怎配做一國儲君?回去好生反省吧!”世宗揮手,厲聲將太子呵退。

  太子臉色煞白,再不敢開口,腳步虛浮的退走了。

  看著太子踉蹌退走的背影,世宗微眯雙眼,眸色幽深如兩畦寒潭,心中幽幽忖度:這樣的太子,如何能夠守護朕的小丫頭?罷了!這樣也好,他既然對小丫頭無心,便繼續下去吧,小丫頭自有朕看護著,盡夠了。

  這樣一想,他深深睇視一眼地上跪著的邢芳蘭,想抹殺她的心瞬間淡了。就讓她和太子一處也好!

  世宗暗自點頭,疾步往殿內走去。

  邢芳蘭待世宗一走,身形立即佝僂下來,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濕了一層。好險,方才她從世宗身上分明感覺到了殺氣,卻又不知為何,瞬間便沒了,驚的她心臟差點蹦出來。

  她抹去冷汗,剛好發現江映月回頭朝她瞥了一眼,她連忙正色,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麼才能扳回局面,讓皇上對她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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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宗不待進門便察覺殿內氣氛極為靜謐,不自覺便放輕了腳步,用手勢阻止了宮人行禮通傳的動作。

  秦嬤嬤沒聽見通傳聲就見皇上進了寢殿,怔楞了一瞬,立刻便要跪下問安。

  世宗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顧走到歐陽慧茹床邊坐定,伸手去輕觸她額頭,發現手上溫度依然高的嚇人,收回手後面色陰郁,盯視著小丫頭極不安穩的睡顏,心中絞痛難言。

  “藥喝了嗎?”世宗回頭,壓低嗓音朝秦嬤嬤問道。

  “回皇上,喝了。”秦嬤嬤恭敬的輕聲答道。

  世宗點頭,眉頭皺的死緊。太醫院院首都束手無策,他該怎麼辦才好?若誰能救了他的小丫頭,身份、地位、財富,能賞賜的,他絕不會吝嗇!

  心如刀割,世宗俯身,指尖溫柔的摩挲著歐陽慧茹潮紅熱燙的臉頰,久久不願意停手,眼裡的疼惜,哪怕單純如小雨,也能看的分明。

  殿內以世宗為中心,彌漫著一股極為沉鬱的氣息,令人倍感壓抑。

  秦嬤嬤低了頭,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家小姐雖然不受太子待見,但幸而皇上極為喜歡,憂的是,小姐這病到底該怎麼辦?何時才好?

  世宗摩挲著歐陽慧茹的面頰,又替她拂開凌亂的額發,溫柔的別到耳後,定定凝視著她的睡顏良久,忽而起身大步離去,走前不忘交待秦嬤嬤,“好好照顧太子妃,朕立時便張榜全國,遍求名醫,不計代價也要治好她。你們切莫灰心,平日裡多些笑臉,太子妃看著心情也能順暢些,於她病體有益。”

  向來冷酷剛硬的皇上何時這樣悉心關照過誰?秦嬤嬤一迭聲兒點頭稱是,滿臉的受寵若驚。

  世宗薄脣緊抿,快速走出寢殿,急著去擬定皇榜,迎面就見跪著的邢芳蘭朝他連連磕頭叫喊,“皇上請留步!皇上恕罪妾無禮,罪妾有話要說!”

  世宗對她視而不見,徑直大步行進,沒有半點要停留的意思。

  邢芳蘭無法,丟開矜持,大聲喊道:“回皇上,是關於太子妃病情的事!罪妾有辦法救太子妃!”

  世宗剎住腳步,回頭朝她看去,眼裡精光電閃。但凡牽扯到小丫頭,他都不能疏忽大意,哪怕極度厭惡這女人,他依然想聽聽她會說些什麼。

  江映月站在世宗身後,扯了扯嘴角,心中冷冷暗忖:這女人想上位想瘋了,歐陽慧茹的死活關她何事?死了才好!

  但轉而想到歐陽慧茹刺殺時一系列沒腦子的行為,她又釋然了。這樣的蠢貨,留著也好,日後或可利用一二!

  想罷,她微不可見的咧嘴一笑,彷如一隻吐著信子的毒蛇。

  “你有什麼話,說吧!若是能救了太子妃,朕便免了你的死罪。”世宗揚起下顎,冷聲道。

  邢芳蘭深吸口氣,叩頭道:“太子妃日前受了極大的驚嚇才會生病,久病不癒,恐是邪崇作祟,不若請了法師前來驅邪,或可根治。”

  邪崇?很多人受了驚嚇,確實會大病一段時間,都說是中了邪,驅邪後大多治癒了。世宗恍然,微微點了下頭。

  他瞥一眼邢芳蘭,語氣不再似先前那般冷厲,抬手道:“很好,若驅邪後太子妃痊癒,朕便饒了你,還叫太子給你個名分,若驅邪後太子妃依然未愈,你便跪到死吧。”

  話落,他甩手大步離去,邊走邊高聲命令道:“擺駕慈寧宮!”

  隨侍們齊聲應諾,浩浩蕩蕩往慈寧宮進發,邢芳蘭目送一行人走遠,瞬間癱軟在地,如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氣。今兒,她被皇上嚇的不輕。

  江映月垂頭緊跟世宗身後,心中暗驚:怎得說到驅邪便立刻擺駕慈寧宮?難道……難道會是讓太后去請耶撒大巫師嗎?完顏不破就這麼看重歐陽慧茹?為什麼?

  莫怪江映月這樣驚疑,耶撒大巫師的地位非常超然,身上有國師頭銜,有權參與朝政,只有到了事關國體的地步,才能請得他出山。他平日輕易不露面理事,更何論替人作法了?

  匆忙到了慈寧宮,世宗給太后行禮,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母后,兒子這次來,想求您請耶撒大巫師出面,替太子妃驅邪。太子妃高燒不退,這樣下去很危險!”

  求!?世宗第一次在太后面前用了一個‘求’字,其感情真摯,面容憔悴,可見為太子妃操碎了心。太后心中揪緊,審視了他良久,終於淡淡開口,“皇上,您可要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才好!”

  世宗抿脣,堅定的開口,“兒子自小便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母后不必替兒子操心,兒子自有分寸。”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有足夠的耐心去得到。當他想也不想便徒手捉住那鋒利的刀刃時,他知道,他已經放不了手了。

  太子妃畢竟是太后看著長大的,也是當心肝寶貝一樣疼寵,太后如何忍心看她受難?見兒子一臉堅決,恐是心中主意已定,勸不回來了,她嘆了口氣,擺手道:“罷了,哀家就舍了這張老臉,去求他一回!只是,他肯不肯還兩說,你切莫抱太大希望!”

  耶撒大巫師已經有幾十年未替人作法,太后心中也沒底兒。

  世宗聞言露出了近日來第一個輕鬆的笑容,朝太后拱手道:“母后盡力就是,若不成,兒子再去擬定皇榜遍求名醫。”

  太后點頭,閉了閉眼,疲憊的揮手道:“你自去忙吧,哀家這就派人召大巫師進宮。”

  世宗行禮告辭,心中稍定。他身後的江映月內裡卻翻江倒海:果然是想請耶撒大巫師!歐陽慧茹,你一個蠢貨,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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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撒大巫師收到太后急召,不久便到了慈寧宮。

  “不知太后這麼匆忙召本座進宮所為何事?”

  沒了面具遮擋,耶撒大巫師鶴發童顏,精神健碩,頗有幾分仙風道骨。此時,他正撫著下巴上的鬍鬚,朝太后緩聲發問。

  太后斂眉,略斟酌了下用詞,溫聲道:“哀家確實有事相求。”

  “哦?說來聽聽。”耶撒與太后一母同胞,地位又超然,說話間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隨意。

  太后躊躇半晌,終於實話實說,“哀家想請你替太子妃驅邪。她日前在圍場受了驚,高燒不退,藥石不治,無法,只能拜託你了。”

  耶撒擺手,婉拒道,“本座幾十年未曾替人作法驅邪,恐是法力不濟,力有不逮了。不若,本座替您介紹一個大祭司如何?”

  太后面露疼惜,嘆道:“唉,哀家是看著這個孩子長大的,像疼親骨肉一樣。她仲秋才重病過一回,也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這才好了沒多久,又遭此大難,哀家看著著實不落忍!你就當給哀家個面子如何?”這是打親情牌,施苦肉計了。

  耶撒聞言,眸光變幻了一下,慎重開口詢問,“那孩子仲秋病重過?具體何時?”

  太后垂眸回憶,半晌後肯定的答道,“中秋晚宴後第二天。”

  太子妃不是病了,是與太子爭執不小心摔的,太后心如明鏡,卻也不忍苛責。新婚燕爾的,誰能忍受獨守空閨?也是太子對她太過冷落了。

  中秋晚宴第二日?那便是化忌星驟然降臨落入皇宮之時!太子妃正病在這個點兒上,去看看也好。

  耶撒心中暗忖,眼裡閃過一抹精光,撫著鬍鬚沉吟半晌,忽而開口說道:“好,本座便去看一看太子妃,能不能救,待看過再說。”

  太后怔楞,準備了一大籮筐勸說的話都咽進了肚裡,回神後連忙起身,帶著耶撒往毓慶宮趕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3:41

第三十章 迅速振作

  毓慶宮裡氣氛極為凝重,太子妃剛吃過藥,高燒不但沒有消退,反而精神更加萎靡,又陷入了昏睡。
  
  這幾天,太子妃昏睡的時辰一日比一日長,令秦嬤嬤和小雨心急如焚。
  
  正在兩人相對無言,默默垂淚之時,殿外傳來‘太后駕到,耶撒大巫師駕到’的唱到聲。
  
  兩人趕緊抹去淚水,整裝肅穆,走到前殿跪下恭迎。
  
  “免禮。”太后伸手說道,“帶哀家和大巫師去看看太子妃。太子妃病情如何了?”
  
  宮中很多貴人怕過了病氣,平日只派人送些禮物和藥材聊表心意,並不敢親自來探。太后卻不一樣,隔三差五就來探上一次,雖不如皇上那樣日日都來,但她到底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能做到這般,可見對歐陽慧茹的喜愛和重視都是出自真心。
  
  這次來,又帶了耶撒大巫師,莫不是讓耶撒大巫師替太子妃祈福的?秦嬤嬤和小雨心中忖度,面上都帶著一副誠惶誠恐,感恩戴德的表情,連忙伸手將兩人引進內室,邊走邊躬身回話,“啟稟太后,太子妃依然高燒不止,且昏睡的時辰越發長了……”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哽咽一聲,未免失態,趕緊住了嘴。
  
  太后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點頭:不錯,是個忠心的。
  
  “耶撒,你替太子妃好生看看,可是邪崇作祟?有沒有辦法驅除?”走到床前,太后彎腰,愛憐的撫摸著歐陽慧茹的額頭,感覺入手溫度滾燙,轉頭,眉頭緊皺的對大巫師說道。
  
  耶撒肅著一張臉,走到太子妃近前,俯身,仔細審視她面容,忽而驚異的‘咦’了一聲,低頭又湊的近了點,看的更為仔細。
  
  太后和秦嬤嬤等人都露出焦急的表情,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動作。
  
  耶撒觀察了大半晌,直起身面對太后時竟是一臉的笑意,拱手道,“太后,太子妃不會有事。你們門外靜候片刻,待本座與太子妃祈福。”
  
  太后等人長長鬆了口氣,耶撒出手驅邪,從未有落空的時候,幾人對他的能力十分信任,二話不說便退出了內室。
  
  待眾人退走,耶撒從懷中掏出一個做工精緻的黑色小瓶,擰開瓶蓋,湊近歐陽慧茹的鼻端,讓她輕嗅幾下。
  
  歐陽慧茹被一股極衝鼻的味道驚醒,睜開眼睛便看見床前坐著一鶴髮童顏,面容和藹的老者。老者撫著鬍鬚,正在替她把脈,見她醒來,微微一笑,道“太子妃醒了。”
  
  “您是?”歐陽慧茹迷糊了,太醫院的太醫半月來幾乎都在她這兒報過到了,在她跟前都混了個臉熟,可老者卻是第一次見。
  
  “本座耶撒。”老者放開把脈的手,撫著自己的鬍鬚,微微一笑,緩聲說道。
  
  耶撒?有些耳熟。歐陽慧茹斂眉思忖,半晌後,遲疑的開口,“您是耶撒大巫師?”不然,不可能在太子妃面前還如此拿大,自稱本座。藥石無醫果然就要上神棍了嗎,歐陽慧茹內裡苦笑。
  
  看出歐陽慧茹的苦澀和不以為意,耶撒平靜的開口,“太子妃切莫灰心,你的病沒什麼大礙,很快就好。”
  
  “太醫院那麼多太醫都治不好,憑什麼您看一眼就能斷定?您是神仙嗎?”破罐子破摔的歐陽慧茹對耶撒大巫師說話也不客氣。
  
  她不敬的態度反而取悅了耶撒,耶撒眼睛一眯,語帶笑意的說道,“本座雖不是神仙,但斷人生死的能耐還是有的。”
  
  歐陽慧茹支起身子,半倚在床頭,扯開嘴角一笑,面上表情不以為然。
  
  耶撒也不惱,繼續開口,“本座以前觀太子妃是苦命之相,福祿壽止於出嫁之後,命犯六煞,衝小人,半生凄慘如墜無間地獄,終是不得好死!”耶撒遣詞用句毫不掩飾,非常直接。
  
  歐陽慧茹聞言瞪大了眼睛,目光驚異的看向他。這神棍有兩下子啊!原身可不就是這種命嗎?
  
  耶撒見歐陽慧茹表情有些認真,不由自得一笑,撫撫鬍鬚,一字一句緩聲說道,“可如今再觀太子妃,面相卻全然變了,正是逆天改命,逢凶化吉之相。您如今福祿壽俱全,命格奇詭,克化災厄,日後必能長命百歲,貴不可言。所以本座說,太子妃今次沒有大礙,不過是自己嚇自己,庸人自擾罷了。既能逆天,何愁不能改命?太子妃您說是也不是?”
  
  耶撒說完,意味深長的睇視她一眼。
  
  歐陽慧茹沒有回答,只低下頭,默默沉吟:既能逆天,何愁不能改命?是啊,她的到來,可不就是逆天嗎?問這世上,死了又活一次的人,能有幾個?她連天都能逆,卻又為何去怕一個凡人?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她歐陽慧茹上輩子不就是這麼打拼過來的嗎?現在果然是庸人自擾了!
  
  要活下去,就要比江映月更狠,她心中隱隱有了覺悟,心性更加堅韌不拔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日前悲觀絕望的莫名情緒有些可笑,歐陽慧茹終於止不住低笑出聲,笑一出口,整個人頓時輕鬆不少,消瘦的面頰立時增了幾分光彩。
  
  她抬頭,正要開口感謝耶撒大巫師的開解,卻發現大巫師在她沉思的時候,早已靜靜離開了。
  
  其實,歐陽慧茹這次是患了心病,正是現代人所謂的‘創傷後遺症’。因為沒見過那樣血腥的場面,心裡留了陰影,找一個高明的心理醫生,做一番心理暗示也就好了。正巧,耶撒是這方面的個中高手。
  
  耶撒一退出內室,便被面容焦急的太后拉住,詢問情況,“太子妃如何?”
  
  耶撒伸手指向偏殿,淡淡一笑,“太后請移步,咱們換個清靜地方說話。”
  
  太后莫名的睇視他一眼,點點頭。兩人移步到偏殿的一處廂房,叫侍衛守緊了門口,這才低聲交談起來。
  
  “本座日前替皇上算那一卦你可還記得?”耶撒問道。
  
  “貪狼移位,破軍妄動,紫微星暗淡,不破命中犯煞,恐不能壽終正寢,且會有損我大金百年基業。這樣凶險的卦象,哀家如何能夠不記得?”太后眉頭深鎖,語氣凝重,話落,她看向耶撒,語帶哀求,“這貪狼究竟在何方?你就真不能指點哀家一二嗎?你竟能眼睜睜看著大金百年基業動搖?”
  
  耶撒嘆氣,擺手道:“本座觀星,從不妄談星象,更不替人算卦,若不是為了大金,本座焉能破了此戒,將事情告之於你?貪狼在何方你就不要追問了,這都是天命,吾等不能逆天而為。”
  
  太后聞言神色黯淡,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她一生以家國為重,聽見這樣的消息,如何能夠不憂心如焚。
  
  耶撒睇她一眼,忽而微微一笑,語氣極為輕鬆,“不過,這事卻有了轉機。中秋晚宴後第二日,本座夜觀星象,發現化忌星降臨皇城,衝貪狼,護紫微,是為逢凶化吉之兆。這事還有轉機!貪狼乃五行屬陽木北斗第一星,化氣為桃花,成慾望之魔,陛下此次犯的是桃花煞,桃花還需桃花克,這克化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太后聞言心中若有所感,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指向太子妃寢殿的方向。
  
  耶撒哈哈一笑,撫須點頭道:“正是!太子妃殿下正是皇上的命定貴人!她命格奇詭,乃逆天改命之相,福祿壽俱全,日後必定貴不可言!有太子妃在,皇上定能遇難成祥,福壽綿長!我大金基業還可延續百年昌盛!”
  
  太后恍然的點頭,連日來壓在心裡的幾樁心事瞬間都沒了,渾身松快無比,撫掌道:“呵呵~兒孫自有兒孫福!哀家是白操心了!”
  
  耶撒認同的頷首,兩人相視一笑。
  
  耶撒和太后在偏殿密談,可苦了秦嬤嬤和小雨。兩人頻頻引頸往偏殿看去,就差望眼欲穿了。小姐究竟怎麼了?也給個準話兒啊!
  
  兩人正焦慮的等著,忽然聞聽內室傳來太子妃呼喚的聲音,心頭大驚,連忙跑進內室查看。
  
  歐陽慧茹想通了,精神瞬間好了不少,自己摸摸額頭,燙手的嚇人,終於坐不住了,連聲喚秦嬤嬤和小雨進來。她要自救,沒鬥倒江映月,她死都不會甘心!
  
  “呀,小姐,您醒了,好點了麼?”見自家主子精神了不少,眼裡也有了神光,秦嬤嬤和小雨驚喜的上前詢問。
  
  “精神好多了,只是這燒還沒退,得想個辦法。嬤嬤,給我熬一碗退燒藥來。小雨,給我倒一桶熱水,我要沐浴,水越燙越好!沐浴後再拿一壇烈酒來。”歐陽慧茹斜倚在床欄上,有條不紊的吩咐到。
  
  “唉!奴婢馬上去!”半月來,頭一次見太子妃如此精神奕奕,兩人忙不迭的點頭,各自忙碌去了。
  
  心中掛念太子妃病情,兩人動作飛快,一會兒就把事都辦好了,屏風後的浴桶盛滿了熱水,正氤氳著騰騰的熱氣,秦嬤嬤也適時端了一碗湯藥進門,小雨抱著一罈子烈酒,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主子喝藥。
  
  歐陽慧茹接過藥碗,一口氣喝完,走到屏風後,利落的脫掉衣服,叫秦嬤嬤用帕子沾上滾燙的熱水,給她擦拭身體,連擦了兩遍,直到全身皮膚泛紅才泡進浴桶裡。泡了一盞茶功夫,出了一身的熱汗,她出得浴桶,又讓小雨換條帕子,沾了烈酒給她擦身,也是反覆兩次。
  
  兩人雖然搞不懂小姐為何要幹這樣繁瑣的事,但是小姐見多識廣,自有她的道理,便也沒多問,都一一照做了。
  
  等折騰完,歐陽慧茹換了一套乾淨的褻衣,帶著一身濃烈的酒香,神清氣爽的躺倒在榻上,再摸額頭,體溫已然降下去很多,她舒心的笑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3:54

第三十一章 莫名親近

  太后能不能請得耶撒大巫師出山,世宗心裡也沒有底,為萬全起見,他回到乾清殿後立刻開始擬定皇榜,皇榜中提及的賞賜非常豐厚,不但有金銀財帛,良田萬頃,若是家中誰有功名在身,還可加官進爵,福澤子孫。皇榜字裡行間,句句昭示著世宗對太子妃的重視。
  
  江映月站在世宗身後,盯著他大筆揮就這份令人眼紅心跳的皇榜,眼裡閃過一絲厲色,待視線觸及世宗手邊擢升自己為一品女官的文書,又立刻柔和了眼神。
  
  世宗擬完皇榜後再三檢視,確定沒有問題才放下御筆,習慣性的問道,“太子妃可醒了?”
  
  世宗每日都要去探望太子妃多次,哪怕是在辦公,若是想起,也會時不時詢問太子妃的病情,跟隨了世宗十幾年的總管太監也是個精明的,特意派了人去毓慶宮蹲點,每隔一盞茶功夫便來回報情況,以防皇上突然詢問。
  
  這會兒見皇上果然問到,總管太監連忙上前一步,躬身答話:“回皇上,太后領了耶撒大巫師去看望太子妃,這會兒大巫師正給太子妃祈福呢,想必不久就能醒了。”
  
  “哦?大巫師已經來了?”沒想到太后竟能這麼快說服耶撒,世宗有些意外,繼而面露喜色,急忙起身往毓慶宮趕。
  
  江映月眼裡滑過驚異,立刻斂了神色,快步跟上。
  
  世宗走近太子妃寢殿,遠遠就看見耶撒大巫師陪同太后從殿內出來,連忙加快步伐迎上前,欲詢問情況。
  
  “耶撒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耶撒面帶笑容,先行給世宗躬身行禮。
  
  “皇舅免禮,這次有勞皇舅了,太子妃您看過了嗎?情況如何?”世宗伸手扶起耶撒,語氣略帶幾分急迫的問。
  
  耶撒微微一笑,伸手朝殿內指去,“已經大好!皇上您自去看看吧。”
  
  太子妃能這麼快振作起來,且迅速自救,短短一盞茶功夫便給自己降了體溫,他和太后看過都很是驚奇,出殿後不約而同的感嘆:果然是化忌星,自能克化災厄呀!
  
  世宗聞言,冷峻的面容立時便露了三分笑意,克制住心中的急切,朝耶撒頷首,語氣極為誠懇的說道,“這次多虧皇舅出手,朕感激不盡。”言辭中視太子妃為自己所有物的態度半點不加掩飾。
  
  耶撒擺手,語帶笑意的回道:“皇上哪裡話,這是耶撒的本份。再者,太子妃能夠大好,全靠她意志堅強,耶撒並沒有出多少力。”不過指點一二罷了,若太子妃沒那個悟性也是枉然。
  
  太后瞥見世宗眼裡暗藏的急切,心中無奈,卻也沒了阻撓兩人的想法,適時開口打斷二人,“好了,太子妃如今很清醒,皇上操心了這麼多天,快進去看看吧。”
  
  世宗也不推辭,朝兩人頷首後乾脆的進去了。
  
  太后盯著他龍行虎步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說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但真要接受,她還需費些時日。且,兩人的事若處理不當,定會掀起軒然大波,讓她如何能夠不操心?
  
  世宗離得寢殿近了,意外的聽見裡面傳出一陣歡聲笑語,太子妃如銀鈴般‘咯咯’的笑聲是唯一入得他耳的聲音,撩撥的他心頭發癢,酥麻不已,半月來的焦躁和抑鬱瞬間在這動聽的笑聲中消散,只餘滿滿的舒暢和歡愉,他的小丫頭終於又回來了!
  
  冷硬的面容立時柔和下來,世宗薄脣上揚,快走幾步,用手勢示意門口負責通傳的太監們免了行禮問安,負手,靜靜的站著,凝視太子妃動人的笑顏,眼裡極快的滑過安心,痴迷,眷戀,占有等複雜難言的情緒。
  
  “呀,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安!”將宮中半月來的大小消息事無巨細報告給自家小姐知道,小雨回頭去給小姐倒熱水潤喉,這才發現門邊靜靜站立的明黃色身影,連忙跪下請安。
  
  秦嬤嬤聞聽動靜,回過頭來也被唬了一跳,連忙也跟著跪到小雨身旁。
  
  皇上來了多久了?幸好咱只是閒聊,沒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小雨和秦嬤嬤埋著頭,不約而同的暗忖。
  
  “起來吧!”看在兩人逗的小丫頭合不攏嘴的情況下,世宗語氣非常溫和。
  
  歐陽慧茹這是頭回清醒著看見世宗。雖然世宗每天都來看她,但她當時昏昏沉沉的,又覺得生無可戀,百無聊賴,萬事都不上心,自然不去在意。但如今回頭想來,世宗每每在她床前殷殷勸解,拍撫著她的脊背哄她入睡,替她驅趕夢魘,又是遣醫又是送藥,整日裡除了處理政務就是來毓慶宮照顧她,說是忙得衣不解帶也毫不誇張。
  
  這樁樁件件都足夠歐陽慧茹銘感五內,更何況在經歷刺殺事件,被世宗所救後,世宗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那是蹭蹭的往上漲,儼然成了她的保護神。原本那些刻意討好,抱大腿的小心思都被她淡忘了,再見這人,只覺得親近的不得了,簡直讓她想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好好報答對方!
  
  “父皇!”心裡繞了這麼多彎彎,歐陽慧茹感從心來,已是紅了眼眶,軟軟的呼喚一聲後便自然的朝世宗伸出雙手,彷如一個迷途返還的小娃娃,急需人擁抱安撫。
  
  看見她好不容易清亮起來的眸子又被水汽沾染,雖然有種朦朧的美感,卻讓世宗心裡一痛,想也沒想便疾步上前,自然的坐到她床沿,伸手將她抱了個滿懷。
  
  半月來,每每歐陽慧茹從噩夢中驚醒,世宗都會抱著她好好拍撫安慰一番,因此,人一摟進懷中,他便自然而然的用大掌一下一下捋著她的脊背,語帶心疼的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剛才還好好的,見著朕一來就哭上了?可是誰讓你不順心了?”
  
  世宗問到最後一句已是變了臉色,連語氣都含了三分暴戾。這個時候給小丫頭添堵,無疑於觸了他的逆鱗,不可饒恕。
  
  歐陽慧茹頭埋在世宗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和隱含維護之情的問話,心裡偎貼的不行,抬起頭來,睫毛上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期期艾艾的開口,“不是。沒啥不順心,就是想父皇了。”說完,她尷尬的紅了臉,這種‘乍見親人,久別重逢’的激動感是怎麼回事?她只是病了一場,又不是走失了再被找回來!
  
  其實,說是走失也不誇張,她整整半個月魂不附體,迷迷糊糊的,可不就是走失了麼?清醒過來後看見自己最親近的人,難免激動一些。在歐陽慧茹心目中,世宗已經不知不覺占據了她內心最重要的位置,偏她還混混沌沌不自知,一心想著保命。
  
  世宗聞言怔楞了一瞬,忽而低笑起來,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淚珠,恨不能將她好好抱一抱,搖一搖,再狠狠親上兩口。還是這樣的小丫頭好!可憐可愛,甜美動人,令他神魂顛倒!
  
  心裡一動,他果真緊了緊摟抱小丫頭的手,左右搖晃,動作溫柔愛憐的不行,眼裡閃過幾絲掙扎,半晌後還是放棄了親吻她的念頭,只沙啞著嗓子問,“朕天天都來,上午還來了一趟,你怎麼這麼快就想了?”
  
  歐陽慧茹咧嘴,甜甜一笑,態度毫不扭捏,自然而真摯,“就是想了,總覺得很久很久沒見著父皇一樣!一見父皇,兒媳就開心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世宗被小丫頭直白的表達取悅了,但是,若能省了‘兒媳’兩個字,他會更加開懷。罷了,還不是時候,總要等小丫頭心甘情願才行,不然,難免嚇著她!
  
  世宗心中暗嘆,伸手揉了揉她一頭順滑的青絲,心中的滿足筆墨難以形容。
  
  這半個月,世宗照顧太子妃都是親力親為,抱著她安撫夢魘後的恐懼是常事,旁人只道他感懷太子妃的救駕之恩,拿太子妃當親生女兒看待,並沒有想歪。
  
  可這情形看在江映月眼裡卻處處透著詭異,她垂頭思忖,若有所覺,再要細想卻又沒了那神光一現的靈感,不得不放棄。
  
  兩人抱著好一番親近,各自心裡都感覺相當滿足,不想歐陽慧茹突然推開世宗,拿起他的大掌前後翻看,一臉的愧色。
  
  世宗低笑,抽回大掌,捏捏她鼻頭,戲謔道:“果然是被嚇糊塗了,朕傷的是左手。”說完伸出左手,上面虎口處豁然有一道粉紅色的傷疤,顯是剛脫痂不久。
  
  “父皇,對不起,兒媳魯莽了。下回不用您交代,兒媳有多遠躲多遠!”撫過疤痕,歐陽慧茹滿臉愧疚的保證道。她算是看明白了,當時她那樣的做法純屬找死,套一句演藝圈的流行話:很傻很天真!
  
  世宗輕笑,欣慰的拍拍她腦袋,柔聲勸慰:“知道就好!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朕日後加派侍衛來保護你,不會讓你再遇見危險!這次是朕疏忽了!”
  
  說到最後一句,世宗的聲音暗含刀鋒,透著絲絲逼人的冰寒之氣。這次刺殺讓他徹底警覺起來,加強了身邊的護衛和對朝臣們的監控,若賊人再要故技重施怕是不容易了。
  
  江映月聞言,隱在他身後,略略埋頭,掩住眸子裡一閃而逝的不安。
  
  惹怒了世宗,他身上散發的煞氣哪怕狠毒如江映月,也有些個難以承受。更何況他手段狠辣,雷厲風行,一回宮便撤掉了禁軍正副統領兩人的職務,在朝堂上進行了大清洗,牽連者甚眾,乾清宮的隨侍也換掉了大半,更在宮裡宮外安插了許多暗衛監控,江映月姐弟先前在前朝和宮中的一番佈置霎時就被廢了十之八九,如今真是寸步難行。
  
  幸而她擢升一品女官的文書不日就要頒佈,毓慶宮裡也有了一個幫手,這才稍稍安了她的心。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4:06

第三十二章 突然一擊

  世宗承諾的保護不是誰都可以得到的,禁衛軍也不是誰都能夠驅使的,當即感動的歐陽慧茹摟著他胳膊,一迭兒聲的直叫“父皇真好!”,惹的世宗低笑不止,心情萬分愉悅。
  
  秦嬤嬤和小雨見皇上對自家小姐那樣喜愛,簡直和護犢子的丞相有得一拼,心裡都很激動。如此,沒了太子寵愛,小姐也能在宮中過的很好!
  
  江映月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為歐陽慧茹的好命更加感到不甘和怨恨。本來是卑微的臣下之女,正該匍匐在她腳邊三呼千歲,如今兩人卻偏偏反了過來。在她眼裡,歐陽慧茹擁有的一切都是從她那兒搶來的。享受了自己不該享受的東西,總有一天是要還的!
  
  想罷,她面上不顯,心中卻惡意一笑。
  
  敏銳的感覺到一股惡意,歐陽慧茹眼角餘光掃向江映月,眸子裡早沒了半月前的恐懼,只有深深的恨意和熊熊的鬥志。江映月,別得意的太早了,姐也不是個輕易接受失敗的人!
  
  江映月已經順利救駕,歐陽慧茹也就不再自哀自怨,自尋煩惱。雖然木已成舟,但舟入了水,她照樣有辦法把它掀翻了。
  
  睇視自己瘦到見骨的蒼白雙手,感覺到渾身的虛軟無力,再看向春風得意,面色紅潤的江映月,歐陽慧茹眸子一閃,心中滑過一個念頭,忽而微微笑了起來:江映月啊江映月,枉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白白露了這麼大一個破綻給我!
  
  想罷,歐陽慧茹拉拉世宗的袖子,語氣略帶愧疚,“父皇,兒媳果然病糊塗了,都半個月了,這才想起要感謝江女史的救命之恩。”話落,她看向江映月甜甜一笑,作勢起身,朝秦嬤嬤喚道,“嬤嬤,快去準備些賞賜,本宮要好生感謝江女史。”
  
  江映月立刻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連聲說“不敢,不敢!”
  
  秦嬤嬤卻是不顧她的推辭,滿臉堆笑的往門邊走,準備去拿賞賜。
  
  世宗把半直起身子的歐陽慧茹又摁坐回去,給她掖好被角,無奈的笑道:“小丫頭說風就是雨,不用你賞賜,朕早有安排。”
  
  秦嬤嬤聽見世宗這話,知機的停住腳步。
  
  還是要升為一品女官嗎?確定了心中的猜測,歐陽慧茹沒有興趣再追問世宗的安排,只甜甜一笑,分外感激的看向江映月,說道,“父皇的安排代表的是父皇的心意,兒媳這裡的賞賜也是不能少的!嬤嬤,賞江女史緙絲絹布十匹,珍珠頭面一套,再加黃金百兩。”
  
  秦嬤嬤應諾,恭敬的退下,去庫房拿封賞之物。
  
  世宗愛憐的揉揉歐陽慧茹的頭頂,心中感嘆小丫頭重情重義,知恩圖報,令他只想對她更疼愛一些,更寵溺一些!最好疼寵到她能對自己生出些別樣感情來才好。
  
  秦嬤嬤不一會兒便拿來了一大堆賞賜,面帶感激,慎重的遞交給江映月。
  
  這些物品,對於一個宮女而言,算得上是很豐厚了。江映月表情誠惶誠恐,但眸子卻平靜如水,分毫不為所動,在她跪下謝恩時,眼裡甚至浮上幾絲屈辱,這是她身為大周皇室後裔的驕傲在掙扎,在叫囂。
  
  眼睛是靈魂之窗,也是最能窺視一個人感情的地方。歐陽慧茹不著痕跡的打量江映月的眼神,將她的屈辱看在眼裡,心中有些快意,卻還是覺得不夠。不做好鋪墊,她怎麼能給江映月突如其來的一擊?
  
  “父皇,兒媳餓了。”眼珠子一轉,歐陽慧茹立時改換了話題,搖著世宗的胳膊,憨態可掬的撒著嬌。
  
  不說還好,一說,她才發現自己是真的餓了,半個月裡每每想起刺殺時的血腥場面,她就嘔吐不止,吃不下東西,這會兒緩過來了,肚子好似聽見她叫喊一樣,跟著應景的‘咕嚕’了兩聲。
  
  歐陽慧茹尷尬的紅了臉,世宗大笑,捏了捏她嫣紅的臉頰,朝江映月吩咐道:“給太子妃端些易消化的粥食上來,份量弄足了。”他記得小丫頭本身胃口就不小,更何況餓了這麼些天。
  
  江映月領命,很快從膳房弄了一大碗燕窩粥和幾個清淡的小菜。
  
  “來,朕餵你。這幾日好好補補,都瘦了!”世宗端起粥碗,湊近歐陽慧茹嘴邊,說話語氣極為溫柔,滿滿都是毫不掩飾的心疼。
  
  “兒媳怎敢勞煩父皇?還是讓江女史來吧,江女史救了兒媳,兒媳看見她就喜歡的不行,想同她多親近一些。”歐陽慧茹軟軟的請求道。
  
  朕亦救了你,怎得你不喜歡朕,不親近朕呢?世宗心中酸澀,但見小丫頭表情嬌俏,眼神純真,態度落落大方,還是個不開竅的樣子,只能壓下心中的不適,將碗遞給身旁的江映月,不忘沉聲叮囑她一句,“小心點,別燙到太子妃。”
  
  還是慢慢來,總得先走出這‘父皇──兒媳’的圈子才行。世宗抿脣暗忖,眸色晦暗不明,深不見底。
  
  江映月應諾,接過粥碗,跪在床邊,一口一口吹涼了給歐陽慧茹喂食,態度極為恭敬小心,若她眸子深處沒有暗藏屈辱,她當真是一個極為優秀,極為忠心的宮女,擢升為一品女官也算是實至名歸。
  
  歐陽慧茹喝了小半碗粥,腹內略有了些東西墊底,抬手示意江映月停一停,讓她歇會兒。高燒了整半月,她的身體確實很虛弱,坐的久了,吃點東西都感覺有些吃力。
  
  世宗狠狠皺眉,拿起帕子給她擦拭嘴角,動作溫柔,心中卻涌上一股戾氣。小丫頭圍獵時意氣風發的身影還歷歷在目,轉瞬就成了這副虛弱的樣子,叫他既是心疼,又是惱怒。若逮到了這幕後策劃之人,他定要把這人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江映月乖順的停下餵食的動作,低眉順眼的跪在床邊,等著太子妃緩過勁兒來。連喝碗粥的力氣都沒有,真是狼狽啊!她眸子閃過一抹嘲諷,冷冷的忖道。
  
  歐陽慧茹乖乖的任世宗給她收拾嘴角,臨到世宗收手,還眷戀的在他手掌上蹭了蹭,像極了被馴服的小獸,可愛透頂。
  
  世宗指尖一顫,心中甘甜,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笑的極為舒心,寢殿內的溫度霎時升高不少。
  
  歐陽慧茹也跟著甜甜一笑,感覺渾身又有了力氣,直起腰看向江映月,用眼神示意她繼續餵食。
  
  江映月連忙舀了一勺粥,放涼,送到歐陽慧茹嘴邊。歐陽慧茹強忍住心中的厭惡,喝下粥,心道:是時候了!隨即眉頭一皺,推開她再次伸過來的湯匙,盯著她上下打量起來。
  
  歐陽慧茹的視線灼熱而專注,盯的江映月莫名其妙,心生不安,只得放下湯匙,畢恭畢敬的問,“敢問太子妃,可是奴婢有哪裡不妥?奴婢這就下去整理。”如此也好,她可不願意伺候這蠢貨!
  
  歐陽慧茹擺手,“不,江女史沒有哪裡不妥。”話落,她看向世宗,故作羞愧的開口,“兒媳看見江女史便感覺自己非常沒用!”
  
  此話何解?世宗挑眉,眼露疑惑。
  
  江映月暗笑,你可不就是沒用嗎?廢物一個!
  
  歐陽慧茹語氣中的羞愧更深,自顧接口,“兒媳被父皇保護的好好的還被刺殺嚇成這樣,足足嚇病了半個月!真是魂不附體,狼狽至極。江女史沒有人保護,不但沒被嚇住,還能想著來救駕,甚至……甚至親手殺了人,如今卻還好好的,精神奕奕,面色紅潤,半點事都沒有。兒媳和江女史一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慚愧極了!兒媳要改,以後定不這樣膽小了!”
  
  她話音剛落,江映月腦子瞬間空白,心中驚駭莫名,手上不自覺用力,已然打翻了粥碗,弄的榻前狼狽一片。她被粥碗破碎的巨響震回心神,連忙磕頭請罪,手忙腳亂的清理污漬。
  
  歐陽慧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她,表情極為無辜的開口,“江女史這是怎麼了?無礙的,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清理乾淨就行。本宮可不會為難自己的救命恩人。”話落,她連忙叫來秦嬤嬤和小雨幫忙清掃。
  
  有秦嬤嬤和小雨幫忙,污跡很快清理乾淨。
  
  世宗安坐在床邊,睇視著江映月一番失態之舉,臉上的表情極為深沉,微眯的雙眸裡不斷滑過厲色,身上更是滲出絲絲寒氣。
  
  可不是嗎?若是平常女子,哪裡敢殺人?即便是逼於形勢殺了人,也少有像江映月這樣仿若無事的。
  
  她手染鮮血,整個人卻冷靜自持,半個月來在乾清殿當差一直兢兢業業,連一點兒負面情緒也無,這哪裡是普通農家女的做派?只有慣於殺人或天生冷血無情的人才能做到這點。若她慣於殺人,那她的來歷定不尋常,若她天生冷血無情,那這個女人也不值得信任和錄用。
  
  不管江映月是奸細還是真的冷血,欽賜的一品女官都絕不能是這樣的人!不擢升,但也不能調她離開,最好是將她放在身邊,秘密監視起來。若調查出來她果真是奸細,對於愚弄自己的人,世宗自有千百種酷刑伺候,定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若調查出來她沒有嫌疑,是真的冷血,便把她調去洗衣局,遠遠打發了事。
  
  心中有了定奪,世宗深深睇視江映月一眼,終於收回視線。
  
  江映月被世宗睇視的心頭大駭,費了天大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身體不要顫抖。她深吸口氣,抿直脣角,膝行到歐陽慧茹床邊,重重磕了個頭,語氣惶恐的解釋道,“太子妃謬讚,奴婢其實也很害怕,只是奴婢身微命賤,又有職責在身,不能隨意表露罷了。當不起太子妃的誇獎。”
  
  她面上雖然恢復了鎮定,內裡卻早已翻江倒海,倉皇無措。她清楚,歐陽慧茹這席話一出,再加上她方才慌亂之下的失態,世宗已經對她起了疑心,哪怕她僥倖瞞過暗查,也是前途盡毀,再沒有近世宗身的機會。可恨歐陽慧茹,也不知她是故意還是歪打正著。
  
  世宗這條線若斷了,皇弟該怎麼辦?難道真的去給太子當孌寵嗎?這豈不是毀了皇弟一生,叫他日後如何登基?如何執掌天下?想到這裡,她一陣絕望,心頭汩汩冒著鮮血,藏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攢起,青筋畢露。
  
  不行!她要忍!哪怕自斷了左右手,廢了所有暗樁,也得忍!世宗懷疑她也不會立刻處理她,所以她還有時間再籌謀翻身!江映月暗自咬牙,堅定的忖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4:18

第三十三章 加深依賴

  歐陽慧茹輕飄飄一席話直說的世宗和江映月齊齊變臉。

  看見世宗眼裡一閃而過的冷厲,歐陽慧茹滿意了,又見江映月好一番失態,卑微的跪伏在她腳邊,重重叩頭解釋,臉上帶著從未見過的惝恍無助和惶恐不安,歐陽慧茹一病半月的郁氣瞬間消散不少。

  江映月,你也有怕我的時候!只怪你把人命看的太過輕賤,這是一報還一報,咱們的恩怨這才剛剛開始,走著瞧吧!

  心知自己沒有證據可以一下滅了江映月姐弟,能讓世宗對她提高警惕已是很好了,歐陽慧茹悄然吐出一口濁氣,淡淡一笑,故作驚訝的說道,“原來江女史也很害怕嗎?江女史氣色這麼好,本宮當真沒看出來!江女史果然堅強,本宮該向你學習才是。”有眼睛的都看的出來,江映月臉色紅潤,眸子清亮,精神奕奕,哪裡有一絲一毫害怕的模樣?

  江映月被歐陽慧茹的話哽住,拿不準她是說真的還是在嘲諷,口裡諾諾,絞盡腦汁也不知該如何回應。罷了,反正世宗疑心已生,她如何解釋都無用,少說少錯,不如不說。

  想罷,她乾脆閉了嘴,滿臉蒼白,楚楚可憐的伏在歐陽慧茹床邊。

  世宗睇視貌似無辜的江映月一眼,淡淡一笑,伸手理順歐陽慧茹的髮絲,語帶寵溺的說道,“救駕是江女史的本分,是她職責所在,小丫頭怎能與她相比?膽小沒什麼,不堅強更沒有關係,總歸有朕在,朕自會護著你,那日的事,再不會發生。”最後一句彷如宣誓般慎重。

  “父皇!”本來只是暗諷江映月一句,沒想到世宗會這樣認真的回覆她,一下把歐陽慧茹感動的夠嗆,立刻把江映月拋到一邊,摟住世宗的胳膊一臉幸福的蹭蹭,大眼睛泛紅,期期艾艾的說道,“父皇,你咋就是我的父皇呢?真好呀!”

  有世宗這尊保護神在,她覺得自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以一往無前了。

  世宗被歐陽慧茹誠摯的感嘆給逗笑了,反手摟過她瘦弱的身子,愛憐的搖了搖,拍了拍,待臉上收住笑意,心裡止不住浮起滿滿的酸澀:父皇?朕可不想做你的父皇。

  江映月跪在地上,見兩人膩在一起,氣氛極為親密,儼然把她給忘了,心裡暫時鬆了口氣,只希望他們永遠別想起她這茬。

  上天仿佛聽到了江映月的祈禱,世宗和歐陽慧茹極有默契的,都不再提先前的話題,只扯了些宮中瑣事閒聊。

  江映月心裡一鬆一緊,心知世宗是個深藏不露,隱而不發的,若要消除他的懷疑,打破他的戒心,她往後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總之,這回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來應對。

  歐陽慧茹不知道自己這一病究竟是怎麼了,對世宗依賴很多,見了他就捨不得放他走,哪怕知道他有很多政務要處理,卻依然纏著他,努力打起精神來東拉西扯,沒話找話,甚至伸出一隻白嫩的爪子,緊緊拽著他的衣袖,以防他離開。

  在親近的人面前,她向來懶於去掩飾表情,世宗將她眼裡的不捨和眷戀看的分明,心中暗笑,覺得極為滿意。有眷戀就好,他會潛移默化,讓這種眷戀逐漸加深,直至小丫頭再也離不開他為止。

  兩人雖然年歲差了點,但是歐陽慧茹歷經兩世,見多識廣,隨意找點話題也能和世宗拉扯一堆,兩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殿裡時時能聽見世宗低沉渾厚的笑聲,驚得殿外等候的總管太監心中大呼不可思議。

  縱觀整個皇城,也就太子妃有這個本事能引得皇上時時開懷大笑了。太子妃絕不是個能得罪的主兒!眾宮人不約而同的暗忖。

  殿內氣氛正好,殿外忽然傳來‘太子求見’的通傳聲。

  原來,太子聽聞耶撒大巫師竟然被皇祖母請來給太子妃驅邪,心中就是一驚,連忙派了人來打探消息,又聽聞大巫師前腳離開,太子妃後腳就醒了,還退了燒,引得父皇立刻前來看望,他再也坐不住了。

  想到父皇先前呵斥他‘不配做一國儲君’的話,言猶在耳,那冷厲森寒的語氣時時還刺痛著他的耳畔,太子心頭發怵,不得不盡快趕來探望,以顯示自己深刻反省的心意。

  太子來了?歐陽慧茹如花的笑顏立刻收斂起來,晶亮的眸子也隨之一暗。

  世宗聽見通傳聲,反射性的皺起眉頭,但轉臉看見歐陽慧茹瞬間垮下去的表情,心氣順暢起來。

  “小丫頭怎麼了?不想看見太子嗎?”世宗問的直接,語氣更是認真。

  歐陽慧茹垂眸,本想說些‘不會,哪裡’之類的話來敷衍,但臨到出口,又改了主意。

  她想看看,若她不識大體,還像原來那樣任性,世宗能不能容她,她極想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裡。自穿越過來,她早受夠了太子,厭倦了和他扮演什麼夫妻情深。日後,她要像原身那樣痛快做人,誰對她真心,她就百倍的回報,誰對她假意,她也不會虛與委蛇。活了兩世,夾著尾巴過活從來不是她的風格。

  一念起,歐陽慧茹想克制都克制不住,直直看進世宗眼裡,皺起秀眉,重重的點頭道,“嗯,不想見他。”

  被她眉眼間毫不掩飾的厭煩所取悅,世宗斂目,掩住眸子中的笑意。小丫頭肯對他直言不諱,這令他感到很滿意,說明小丫頭對他是信任的,且,這個答案,他非常喜歡。

  以前沒發覺自己的感情,世宗只覺得太子接近小丫頭令他厭惡,不滿,但發現了自己的感情,太子就絕不能再近小丫頭的身了。夫妻倆長久不在一起,感情遲早會變的淡薄,到時,他便順勢帶走小丫頭,太子那兒再給他指一個正妃做補償就行。

  本著骨血裡強取豪奪的天性,世宗毫無愧疚的忖度完,將歐陽慧茹摁回榻間,替她蓋好被子,大掌摩挲著她嫩滑的臉頰,又輕輕捏了捏她腮側,溫柔的說道,“不想見便罷了,朕去回了他。你好好休息,盡快把身子將養好。瞧瞧,臉上都沒肉了。”

  歐陽慧茹微眯著雙眼,乖巧的點頭,被這樣溫柔的對待,她有些眩暈,忽然就昏昏欲睡起來。鐵漢柔情什麼的,真是令人難以抗拒。她隱隱想到。

  世宗見她頭一沾枕便露出了睡意,迷糊的樣子可憐可愛,不斷撩撥著他冷硬的心,令他忽然想俯身下去,含住她形狀優美的雙脣。

  薄脣抿緊,大掌用力捏住手底下的被褥,費了天大的力氣,世宗終於克制住了心頭突如其來的衝動,快速的伸手去試探她額頭的溫度,確認這次是真的退燒了,沒有出現反覆,心中安定,動作略帶幾分狼狽的起身,板著臉出去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留下來與自己的小丫頭擁被同眠,或是乾脆把她掠到乾清殿去。但是不行,還不是時候,精明的獵人在得手前,絕不會把自己的獵物嚇跑。

  太子靜立在殿外,等候世宗召見,對跪在他身邊不遠處的邢芳蘭視而不見。

  來探望自己的嫡妻,卻三番兩次需要傳召,太子覺得自己這個太子妃的地位隱隱有臨駕於他之上的趨勢,心中怨憤卻又發泄不得,好不容易對歐陽慧茹回升的觀感又迅速降下去。

  但是他別無他法,只能忍耐,他還需要丞相的支持和父皇的寵愛,對歐陽慧茹不得不以禮相待,也不得不找幾個替身掩人耳目,以確保劉文清的安全。待他上位掌權,他便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必再過得這般窩囊了。

  太子自我安慰著,心裡好受了一點,抬頭,正看見世宗負手,大步從殿內走出,他連忙迎上前行禮,“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安。”

  “起來吧。”世宗頷首,淡淡瞥他一眼。“太子妃已經睡下了,你回去吧。她大病初愈,需要靜養,你無事不要隨意來打攪她。”話落,他指向跪在不遠處,正巴巴看著他們的邢芳蘭,開口說道,“這個女人……”

  太子臉色一白,連忙誠惶誠恐的低下頭,保證道,“兒臣知錯了,這個女人兒臣會立刻處理掉,定不會叫她擾了太子妃清靜。”

  世宗眸色晦暗不明的睇了一眼太子,擺手道,“不必,既然是她獻策救了太子妃,朕便饒了她,你帶她走吧。朕允諾過,若能救得太子妃,可以讓你給她個名分,你且看著辦吧。”

  世宗話落,不顧面色驚異的太子和喜極而泣,頻頻磕頭謝恩的邢芳蘭,甩袖大步離去,邊走邊暗暗忖道:太子好似特別偏愛長相秀美,氣質清雅的女人,先頭那個吳氏是,這個邢芳蘭也是,看來,朕日後可以多挑些這類女子送到毓慶宮。只要他不碰朕的小丫頭,他要九天玄女朕也給他弄來。

  想罷,憶起小丫頭艷若桃李,貌比芙蓉的精緻玉顏,世宗步子一頓,心頭隱隱發熱。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4:27

第三十四章 坦誠佈公

  世宗回了乾清殿,走到御桌前,拿起一份文書翻看。

  江映月低眉順眼的站在他身後,身體緊繃,內心狂風呼嘯,極不平靜。她不用抬頭也知道,完顏不破現在正看著的文書就是擢升她為一品女官的御詔。

  這御詔本該明日就頒佈下去,她將成為宮中唯一的一品女官,離她成為皇妃的目標僅一步之遙。眼見著榮華富貴,權勢地位觸手可及,她亦有了能力為皇弟登頂鋪路,然而,現在,一切都毀了。

  江映月咬脣,鬧不清歐陽慧茹今天究竟是怎麼想的,竟會說出那一番話來,是故意針對她還是無心之舉?她與歐陽慧茹表面上素未平生,無仇無怨,歐陽慧茹犯不著針對一個與她沒有關係的小小宮女。且,她捏造的身世連完顏不破都能瞞過,沒道理歐陽慧茹會知曉。苦思無果,江映月只能將今日的潰敗歸結於運道不好和一時大意。

  是她疏忽了,她從小就接受著殘酷冷血的教育,看見歐陽慧茹那狼狽的模樣,只覺得解恨,根本沒想到這是尋常女人該有的正常反應。於人心的揣摩,她還需磨礪。

  在江映月內心彷徨不定,挫敗不已的時候,世宗已經合上文書,走到殿內角落燃起的火爐邊,隨手把文書扔進了桔紅色的火焰裡。火焰歡快的舔舐著雪白的紙張,囂張的把這些紙張變成一堆難看的灰燼。

  世宗神色莫測的睇視江映月一眼,淡淡開口,“江女史,刺殺時,朕交待過你,讓你保護好太子妃,太子妃受傷,是你失職,失職之罪與你救駕之功相抵,朕就不追究了,你謝恩吧。”

  要不要擢升一個人,世宗一言九鼎,本來無需解釋,但是,這份旨意他沒有嚴格封口,在宮中早已盛傳開來,眾人都視江映月為他身邊第一得力的紅人,他忽然改變主意,總要有個說法。

  他毫不擔心自己的舉動刺激到江映月,有刺激才好,慌亂之下的獵物才是最容易掉入陷阱的,他且看著,江映月到底是人是鬼。

  江映月臉色慘白,腳步虛軟的行到世宗身邊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誠惶誠恐的說道,“奴婢失職,奴婢謝皇上恕罪。”

  “你起來吧。”世宗淡漠的斜睨她一眼,冷聲說道,日前對她的欣賞早已消失的一乾二淨。

  江映月起身,顫顫巍巍的走回遠處站立,形容狼狽,哪裡還有日前那春風得意的樣兒。

  殿內守職的宮人們不知內情,都對皇上突然改變的決議很是詫異,詫異完,再次刷新了太子妃的受寵程度。連救駕之功都能因為保護太子妃不力而抵銷,皇上得多喜歡太子妃啊?

  世宗並不知曉宮人們的想法,解決完江映月的事便自顧回到桌前開始辦公。因為擔心小丫頭,他已經堆積了不少政務沒有處理了。

  一手拿著奏摺,一手握著御筆,世宗正準備批註,殿外傳來‘鄂其嬤嬤’求見的通傳聲。

  鄂其嬤嬤是太后最得力的心腹,她來求見,定是太后有事,世宗放下御筆,沉聲說道,“宣。”

  “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安。”鄂其恭敬的行禮。

  “嬤嬤請起,可是太后有事?”世宗叫起她,直接問道。

  “回皇上,太后有事想跟皇上商量,特囑奴婢前來相請。”鄂其畢恭畢敬的答道。

  世宗沉吟,放下政務,乾脆的往殿外走去,邊走邊道:“擺駕慈寧宮。”

  滿殿的宮人們齊聲應諾,鄂其見狀,連忙快步跟上,一行人很快到得慈寧宮前,世宗大步走進內殿,表情極為嚴肅。

  太后找他來所為何事,他心中大致有底。他對太后真心敬愛,這等大事,他不想隱瞞,也不屑於隱瞞。他要得到的東西,誰都不能阻止。

  太后見皇帝面沉似水的走進來,赫然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忽而覺得有些好笑。

  “皇上坐吧。”太后伸手相邀,語帶三分笑意,兩分無奈。

  “兒子見過母后,不知母后找兒子來所為何事?”世宗依言在她身邊坐下,開門見山的問道。

  “為了太子妃的事。”太后也不含糊,非常爽利的開口,“你對太子妃,究竟作何打算?”

  世宗被太后的直接弄的一怔,定定看進太后眼裡,聲音平穩,態度堅決,“自然是攏到朕身邊好生護著。”

  太后被他話中的理所當然給氣樂了。這個兒子脾氣還是一點沒變,自小看上的東西,想盡辦法也要搶過來。

  “那太子怎麼辦?”

  “太子那裡朕自會處理,母后不用擔心。”世宗不以為意的說道,話落,拿起茶杯,極為閒適的喝了口熱茶。

  “太子是儲君,你這是打他的臉,叫他日後如何繼承大統?再者,你不要忘了,小丫頭和歐陽丞相都是漢人,漢人重視綱常倫理,未必會接受你的安排,丞相護短,惹急了他,拼個魚死網破也不會把小丫頭給你。小丫頭也是個爆炭性子,你確定她會從了你?不要鬧到最後得不償失!”

  太后深吸了口氣,將所有弊端一一點出來。兩人的孽緣和大金的百年基業相比,自然是百年基業更重要,太后不但沒有阻止的心,還十分感謝小丫頭的適時出現。她不阻撓可以,卻不能任由兒子亂來,鬧到場面失控。對兒子的霸道,她這個做母親的最是了解。

  世宗淡然一笑,語氣深沉的開口,“母后的擔心朕知道,朕不會亂來。太子未必能夠繼承大統,母后多慮了。”

  以前是‘未必能夠’,現在則是‘一定不能’了,世宗心中暗暗補充到。他不會讓一個對自己心懷怨恨的兒子繼承他的位置,且這個兒子昏聵無能,本就不是他屬意的儲君人選。

  太后震驚的看向世宗,飛快思量著他話裡的含義。

  難道太子竟不是他看中的繼承人嗎?那太子便是個靶子?引得眾兄弟明爭暗鬥,最後能者居之?她這個兒子竟然如此瘋狂!連親子都能這樣算計!看來,殺戮和血腥已然刻進了他的骨血。如此,有小丫頭在他身邊反倒是件好事,至少,對著小丫頭,他還像個有血有肉的人。

  太后心中長嘆,看向世宗的眼神有幾分恍惚。

  世宗見太后神色大變,知道自己這個精明強幹的母親必然猜到了他冊立儲君的用意,不由低笑一聲,繼續開口,“朕不會強迫小丫頭,感情的事自然要兩廂情願才好,朕有的是耐心等待。小丫頭願意了,丞相那裡自然不成問題。母后不必勸阻兒子,兒子心意已決,誰也阻止不了。”

  太后聞言鬆了口氣,暗道不破果然對小丫頭用情已深,竟然耐得住性子等待。要知道,他看上誰,不管那人願不願意,一般都是搶過來再說,後宮中的柔妃可不就是他搶來的麼。

  如此甚好,她最擔心的就是這點,怕場面失控,不好收拾,兒子有分寸便好。

  太后嘆了口氣,緩緩開口,“哀家知道阻止不了你,哀家今天叫你來,只是想提醒你,切莫衝動行事。”

  世宗聞言怔楞,沒想到太后竟然會這麼快妥協,竟叫他無言應對,半晌後才澀澀開口,“兒子多謝母后體恤。兒子也是無法,待兒子發現,已是對小丫頭放不開手了。”

  太后聞言恍然,閉了閉眼,半晌後疲憊的揮手道,“唉,一切都是天意,你走吧。”

  世宗頷首,默默退出大殿。

  待世宗走的遠了,太后靠在椅背上,仰頭凝視正殿頂部描繪的滿天神佛,暗暗忖道:耶撒說不破命犯貪狼,貪狼化氣為桃花,結桃花煞,莫非,動搖我大金百年基業的人竟是個女子?還是與不破相當親近的女子?

  太后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連聲叫人拿來後宮名冊,仔細翻查起來。看來,她得加強對這後宮的掌控了,誰想惑主媚上,便先過了她這一關。

  世宗在慈寧宮與太后議事的時候,江映月因護主不力,被廢去一品女官職務的消息早已在宮中風傳開來。

  小雨聽見風聲,連忙將消息回報了太子妃知道,“小姐,這江女史也是,若不是她大意,沒看住您,您也不會一病不起。要當一品女官,她確實還差了一點。”

  秦嬤嬤深有同感的點頭。
  
  江映月行將入水的舟還是被她輕飄飄幾句話給掀翻了。剛剛醒轉的歐陽慧茹聽見這個消息,精神立時又恢復了三分,止不住低笑起來。

  小雨是個藏不住話的,見主子精神好了,表情躊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秦嬤嬤暗瞪她幾眼,面含警告。

  歐陽慧茹掩嘴一笑,擺手道,“小雨,還有什麼話?說吧。”看表情一定不是什麼好消息,不過與她無礙,她現在什麼都不怕了。

  主子既然開口了,小雨吸口氣,快速說道,“回小姐,跪在殿前那女人被太子領回去了,聽說因為她獻策叫巫師給您驅邪,太后才請來了耶撒大巫師,所以皇上饒她一命,還許諾讓太子給她一個名分。”

  “哦,是麼。”歐陽慧茹微微閤眼,不以為意的應道。

  請巫師原來是這個女人出的主意,為了上位,真是辛苦她了。無妨,即便有了名分也越不過她去。不過,這個女人當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當側妃,側妃可是有機會接觸宮務的,她決不能掉以輕心。

  想罷,歐陽慧茹暗自點頭,看來,該是和歐陽丞相見一面的時候了。

  經過這次刺殺,又大病一場,她看清了自己孤立無援的境地,背後有一個權傾朝野的爹做後盾,她自然該善加利用。她厭倦了和太子的虛與委蛇,已經不想再給他留臉面了,且,對付小白臉,還是歐陽丞相出手更加便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4:38

第三十五章 送湯求旨

  再次把剛冒出頭的江映月給狠狠踩下去,歐陽慧茹心情大好,積極配合太醫治療,沒兩三天就已經能下地遛彎了。

  世宗和太后賞賜的藥材和補品潮水一樣流進毓慶宮太子妃的庫房,把太子妃補的神采奕奕,紅光滿面,消瘦下去的臉頰見天的豐潤起來。

  歐陽慧茹對著水銀鏡塗抹潤膚的脂膏,捏捏臉上細膩光滑,瑩白如玉的肌膚,滿意的說道,“這瓶西域進貢的水晶凝露倒是蠻好用的,皮膚好像水潤了不少。”比起現代那些化妝品也不差。

  秦嬤嬤接過脂膏瓶,小心蓋上瓶蓋,感嘆道,“能不好用嗎?西域每年只進貢這兩瓶。一瓶太后得了,一瓶皇上送與您。宮裡不知多少人眼紅呢!”

  歐陽慧茹眸子一閃,也不知怎得,心裡甜絲絲的,連忙伸手奪過瓶子,寶貝似的端詳了好一會兒。

  “唉,父皇給的時候也不說一聲,我還當這東西很平常呢!”歐陽慧茹笑眯眯的得瑟了一句,拿過一個精緻的錦盒,把瓶子慎重的放進盒裡,喃喃自語道,“既然這麼精貴,我還是收起來吧。等天冷乾燥了再用。”她壓根兒是捨不得用了。

  秦嬤嬤認同的點頭,把錦盒收起。

  歐陽慧茹待她收好盒子,略帶苦惱的問道,“嬤嬤,我想爹了,能不能求太后讓我見見他。”

  歐陽靖宇自兒子被害,妻子病死後便有些心灰意賴,府中沒有續弦,也沒有納妾,歐陽慧茹要和他聯繫,無法通過女眷,只能直接召他入宮覲見。召見外臣,手續自然要麻煩一些,她得先打聽清楚了再行事,免得犯了宮中禁忌。

  秦嬤嬤一怔,眼裡帶上憐惜,小姐這兒大病初愈,想爹了是自然。她垂頭沉吟半晌後答道,“若小姐要召見女眷,和太后說一聲就成,若是要召丞相入宮,便須徵得皇上同意。”

  歐陽慧茹點頭,眼珠子一轉,笑眯眯的朝秦嬤嬤吩咐道,“嬤嬤,咱去膳房,燉一盅雪蛤湯送去給父皇補補身體。”

  這是要走後門了。秦嬤嬤會意,帶著自家小姐在毓慶宮的小廚房奮鬥了半個時辰,終於弄出一盅鮮香味美的雪蛤湯來。

  歐陽慧茹帶著雪蛤湯,施施然朝乾清殿進發,離大殿還有十米遠便被把守的侍衛攔住了,“太子妃請留步,施政重地,無諭旨不得擅入。”

  歐陽慧茹蹙眉,心中沮喪,面上卻依然帶著得體的笑容,微微頷首,朝侍衛柔聲開口,“本宮知道了,能否勞煩你前去替本宮通傳一聲?”

  侍衛躊躇,但有感於太子妃平易近人的態度,又鑒於宮中盛傳太子妃受寵的消息,一咬牙,點頭答應了。

  侍衛進去不久便滿臉笑容的出來了,畢恭畢敬的請太子妃進殿,還未跨進殿門,總管太監已是先迎了上來,替太子妃帶路。無怪他們態度這麼殷勤,實在是聽聞太子妃求見,皇上臉上露出的欣喜太過明顯。

  “兒媳見過父皇,叨擾父皇辦公,還請父皇恕罪。”歐陽慧茹非常乖覺,進殿便先行請罪。哪怕世宗再寵愛她,她也得拿捏好分寸,只能讓這份寵愛日漸加深,不能讓這份寵愛被些許瑣事給消磨掉。

  “快起來。怎麼今兒突然想起來看朕?”世宗早已丟下御筆,親自走到殿中扶起氣色大好的小丫頭,表情愉悅。

  歐陽慧茹甜甜一笑,叫秦嬤嬤捧著湯盅給他看,討好賣乖的說,“兒媳剛做了一道雪蛤湯,父皇半月來辛苦了,給您送來補補身子。”

  世宗眼眸一亮,脣角已是高高揚起。

  往乾清殿給他送湯的嬪妃不少,但大多都被他叫人攔在殿外,不得其門而入,偶爾放行進來,那感覺也平淡無奇,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令他歡愉過。看來,同樣的事,還是需不同的人來做,自有不同的效果。

  世宗示意秦嬤嬤將湯盅放在旁邊的案幾上,拉著歐陽慧茹坐下,掀開盅蓋聞了聞香氣,目光帶著三分笑意的看向她,戲謔道,“好香啊,小丫頭竟然有這等手藝?”

  歐陽慧茹臉頰緋紅,非常直誠的坦白,“哪裡!雪蛤、紅棗、銀耳、枸杞是兒媳洗乾淨的,水是兒媳添的,火候、調味啥的,那都是秦嬤嬤的功勞。”

  後宮裡那些女人,哪怕她們明明十指不沾陽春水,每每給世宗送湯,無不在他面前顯示自己如何勞苦,手藝如何了得,這麼爽利的坦白,世宗還是頭一次聽見,不由怔楞,回過神後捏捏歐陽慧茹的鼻頭,笑的前仰後合。

  小丫頭這性子也太直白,太可愛了,每當他覺得自己已經喜歡她到極點的時候,她總能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讓他對她的喜歡更深一層。這一層層不斷加深的喜歡就這樣累積成了愛,甚而是深愛。

  殿外聽見皇上大笑聲的侍從們面面相覷,心中莫不驚嘆太子妃在皇上跟前得寵的程度。要知道,皇上大笑的次數,一年累計下來,五根指頭能數的完。但跟太子妃在一起就不一樣了,大笑,低笑,暗笑,那都是常事。

  世宗笑完,壓下心中的躁動,無奈又略帶寵溺的睇一眼遲鈍的小丫頭,拿起湯匙喝湯。

  “味道不錯!”被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殷殷切切的期盼著,世宗來不及品味就已點著頭開口誇讚。

  歐陽慧茹左手支著腮,看世宗喝湯,聽見他的誇獎,心裡甜絲絲的,滿滿都是成就感。燉湯麼,洗乾淨材料,加個水就成,這湯也算是她做的吧?算吧?

  世宗瞥一眼笑的嬌憨可愛的小丫頭,忽然換了話題,“說吧,特意帶了湯來,有什麼事要求朕?”

  小丫頭從不在他面前掩飾情緒,心裡想什麼都表現在面上,這不,她額頭正明晃晃的標注著四個字——‘有事相求’。

  小丫頭的直爽,坦誠和純淨,正是最為觸動世宗心靈的地方。與小丫頭在一起,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血腥殺戮,只有輕鬆和愉悅。

  歐陽慧茹沒防備他問的這樣直接,面上的甜笑僵了僵,放下支腮的手,尷尬的撫了撫鼻頭,諂媚的說道,“父皇英明!明察秋毫!”

  世宗忍笑,故作嚴肅的點頭。

  見世宗表情淡然,仿似不吃自己這套,歐陽慧茹加快語速,一口氣將來意說明白,“兒媳病了這麼久,想念爹爹了,想求父皇給個恩旨,準兒媳見爹爹一面。”

  世宗沉吟,語氣極為認真的開口,“日後在朕面前自稱‘我’,不用稱‘兒媳’了。”聽著太過刺耳!

  咦?歐陽慧茹傻眼,半晌後回過味來,也沒深想便連連點頭,這苦逼的自稱,她唾棄很久了!

  “是!我知道了!那父皇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您也給個準話兒啊!咱不帶玩顧左右而言他的!歐陽慧茹苦惱。

  “當然可以,明日下了早朝朕讓他去看你。”歐陽慧茹的請求,世宗向來無法拒絕。

  歐陽慧茹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眼珠子一轉,試探性的開口,“那,如果我想跟爹回家住兩天,可不可以?”她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兒的。

  真是個順桿兒爬的主!世宗暗笑,搖頭拒絕,“不行,”見她眼裡透出失望,又放緩語氣,溫聲解釋,“刺殺沒過多久,外間不太安全。你若是想回家,朕日後帶你回去,陪你住兩三天也行。”

  世宗意味深長的瞥無知無覺的小丫頭一眼,心裡暗忖:等你與朕大婚,成了朕的皇后,朕自然陪你回門。

  歐陽慧茹被世宗的許諾吸引了,沒有細想這話的深層次含義,只乖乖點頭。目的達到,她不能拖著時間,妨礙世宗辦公,頗有些依依不捨的告辭。

  “父皇您留步,讓江女史送我就成。”臨到出殿,歐陽慧茹瞥向世宗身後,精神有些萎靡的江映月說道。

  被恐懼心理折磨了半個月,歐陽慧茹算是正式和江映月槓上了,但凡能打擊到她,給她添堵的事,她都樂意一做。她就要在心理上折磨她,身份上壓製她,反正她有禁衛保護,不怕惹毛了江映月,哪怕江映月真被惹毛了,她現在敢動手嗎?一動手就死定了!

  世宗斜睨江映月一眼,搖頭拒絕,“江女史有事,讓安順送你吧。”安順是他的貼身太監,大內第一總管,規格比江映月不知高出多少。為麻痺對方,雖然他沒有刻意疏遠江映月,該做的事還會叫她去做,但是小丫頭卻絕不能讓她接觸到。小丫頭身邊的一切危險,他都要排除。

  江映月被世宗睨視的渾身寒毛倒豎,暗自膽戰心驚。這是她入宮以來,過的最艱難的一段日子,不敢多說一句,不敢多走一步,甚至有時候她感覺,自己仿佛被套進了密封的棺材裡,有種滅頂的窒息感。

  歐陽慧茹也只是心血來潮,想著給江映月添堵,見世宗拒絕,心知世宗對江映月有了防備,睇視面容蒼白的江映月一眼,在安總管殷勤的帶領下,心情愉悅的離開了。

  歐陽慧茹興高采烈的回到毓慶宮不久便收到了太后的傳召。

  “宮規?什麼宮規?”她舒舒服服的躺倒在華麗的貴妃椅上,手裡捏著一塊兒豌豆黃,一口口吃的歡實。

  “說是原來的宮規不行,粗陋了,得再增加些新的規矩,叫滿宮裡的貴人們都去慈寧宮聆聽訓誡。”秦嬤嬤邊替她擦拭嘴角的糕點屑邊解釋道。

  “這麼一大本宮規還嫌粗陋?”歐陽慧茹瞪眼,指著旁邊書桌上堪比《新華大字典》的一本宮規驚叫道。

  小姐還是那樣討厭規矩啊!秦嬤嬤無奈,柔聲勸道,“規矩麼,自然是越多越細才好。凡事有個依照,也省的咱行差踏錯。”

  歐陽慧茹想想也是,規矩不怕多,就怕闡述不明,模稜兩可。這會議很重要,得聽仔細了。想罷,她整理好儀容,款步朝慈寧宮進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4:48

第三十六章 訂立新規

  歐陽慧茹到達慈寧宮時,充滿宗教神秘風格的慈寧宮正殿裡早坐滿了收到傳召,準時趕來的各宮貴人。

  世宗的妻妾不多,只有兩妃,三嬪,兩婕妤,此刻已經全被召喚過來,整裝肅穆的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還有一些受過寵幸,卻沒有名分的宮女也被一個不落的召了來,卑微的站在角落裡,面容或興奮,或緊張,或焦慮。

  平日不居住在宮中的郕王妃和衛王妃竟也收到了懿旨,正表情恭敬的站在各自的婆婆,元妃和柔妃身後。

  這陣仗有些個大啊!到底要立什麼規矩?這麼慎重?歐陽慧茹沉吟,表情肅穆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太后駕到!”太監高昂的通報聲傳來,只見太后被宮人們簇擁著,從內殿款款而出,斂眉肅穆,渾身散發著沉鬱的氣場。

  眾人被太后帶來的氣場弄的頭皮發緊,連忙跪下恭迎,齊聲問安。

  “起來吧。”太后在主位坐定,抬手,板著臉道。

  眾人起身,齊齊看向她,等待聆聽她的訓誡。

  對眾人慎重的態度很滿意,太后暗自點頭,朝身邊的鄂其嬤嬤看去。鄂其嬤嬤會意,奉上手裡一本厚厚的宮規。

  太后接過宮規,隨意翻了翻,緩聲開口,“哀家日前重新檢視了宮規,發現許多語焉不詳或疏漏之處。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規矩亂了,最是容易滋生糾葛和事端,導致後宮成為藏污納垢之所甚而波及前朝。大周的衰亡便是始於後宮的‘紅丸之亂’,哀家生恐我大金重蹈覆轍,思慮良久,最終決定整肅後宮,重立規矩。你們認為如何?”

  雖是詢問,但太后的表情和語氣都一再說明她心意已決,不容人置喙。眾人哪敢忤逆?俱都點頭稱是。

  原來是要杜絕黃賭毒,搞嚴打啊!歐陽慧茹心中略有了底。

  ‘紅丸之亂’她聽秦嬤嬤說過,大周接連幾代皇帝性淫亂,好玩樂,且極為短壽,最後查出,竟是後宮嬪妃向皇帝下春藥‘紅丸’所致。紅丸藥性猛烈,且會上癮,大周接連幾代皇帝薨在紅丸上,導致了國力徹底衰微下去。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正是這個道理。

  只是不知道太后受了什麼刺激,突然重視起這些事來。

  眾人心中疑惑,面上卻都畢恭畢敬,低眉順眼的聽著鄂其嬤嬤將太后擬定的新規矩一條條念出來。

  鄂其嬤嬤手捧新制定的宮規,朗聲逐條宣讀。首先宣讀的是針對宮女們的規矩。

  宮女們按品級都規定了特定的穿著打扮,平日不得佩戴朱釵,不得塗抹脂粉,不得直視聖顏,不得……很多個‘不得’之後,鄂其又接連宣佈了相應的懲罰手段,最輕的是杖三十,最重的杖斃,還有流放,鞭刑、發配洗衣局或軍營等等刑罰,不一一贅言。

  新規矩和懲治辦法一出,嬪妃們滿意了。對宮女管制的這樣嚴格,看誰還敢打扮的花枝招展,借機邀寵上位。

  站在角落裡,被寵幸過卻沒名沒分的宮女們臉色煞白。她們無不是靠著鬼魅手段上位的,太后制定的這些規矩,是明晃晃的打她們的臉,在警告她們,也在警告後進宮女,不要妄圖攀高枝,後果不是她們能夠承受的。

  針對宮女們的新規念完,鄂其眼也沒抬,繼續念針對嬪妃們的規矩。

  嬪妃們在穿著打扮上也要嚴格按照品級來,不得使用違反品級的物品,無旨不得擅闖乾清殿,侍寢不得夜宿乾清殿,不得窺伺帝蹤,不得干預朝政,不得……

  一個又一個的‘不得’從鄂其嬤嬤嘴裡蹦出來,剛才還得意萬分的嬪妃們傻眼了,面容僵硬,氣息紊亂,顯是內心極不平靜。再聽聞禁足,打入冷宮,杖斃等等嚴酷的懲罰手段,臉色一個賽一個的白。

  皇上本來就不貪圖女色,近月裡,來後宮的時間越發的少了,太后這些規矩一出,要見皇上一面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看見眾妃們扭曲的表情,心中本有些莫名艱澀的歐陽慧茹垂眸,嘴角微微上揚,閒閒的暗忖:呵,大事不好了,後宮的冰河時期到了!但憶起新規中依稀有一條是‘無旨不得擅闖乾清殿’,她又憂鬱了,嘴角立馬耷拉下去。

  剛發佈了新規,她竟然就踩了一顆地雷,果然是炮灰才有的運道啊!

  心中暗嘆,待鄂其嬤嬤念完規矩,她肅著一張俏臉,大大方方的走出來,行到太后面前跪下,磕了一個頭。

  太后挑眉,“小丫頭這是怎麼了?”

  歐陽慧茹直起腰,虔誠的看向太后懺悔,“回皇祖母,孫媳犯了規矩,特來請罪。孫媳為求得面見爹爹的御旨,一個時辰前擅自去乾清殿找了父皇。請皇祖母降罪。”

  太后內裡暗笑,忖道:小丫頭真是實誠,些許小事都不隱瞞,行止進退有度,不驕不躁,果然是不破的命定貴人。如此才好,不會媚亂朝綱。有小丫頭在不破身邊,哀家也放心了。

  太后對她的坦誠極為滿意,嚴肅的面容立時柔和下來,扶起歐陽慧茹道,“這些規矩僅是針對後宮嬪妃,與小茹無礙,且小茹行事在前,立新規在後,正是所謂的不知者無罪,快起來吧。你這孩子,就是太實誠了。”

  歐陽慧茹甜甜一笑,順勢起身,摟著太后好一陣兒撒嬌賣乖。

  見太子妃出來請罪,本以為有一場好戲可看的嬪妃們臉色被氣的白了又青,面容更顯扭曲。位份最高的元妃終於坐不住了,反覆揉捏著手裡的繡帕,遲疑的開口,“母后,您這規矩是不是太嚴了?”

  “嚴?依元妃看來該如何?你且分說一下你的規矩。”太后冷眼朝元妃看去,語帶嘲諷的低聲發問,問完,忽而重重拍擊桌面,厲聲呵斥,“莫不是你們看這後宮久未立皇后,心大了?哼!在哀家面前也敢言其立規,你們有這個資格,有這個權利嗎?若是嫌自己位份太高,直說便罷!哀家自會成全你們!”

  能養出世宗這樣殺伐果決的兒子,太后也不是個吃素的,一拍案,一席話直驚的元妃雙股戰戰,坐立不穩,立時便癱軟到太后腳邊,重重磕頭請罪。

  有心附和元妃的眾人見狀,連忙閉了嘴,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屏在鼻尖,個個面色青紫。殿內氣氛極為壓抑,靜的令人膽顫。

  太后瞥向腳邊的元妃,仔細審視她明艷動人的臉龐,將她一番楚楚可憐,矯揉造作的舉止看在眼裡,心裡的怒火沒有消減,反倒更加炙熱的燃燒起來。哼,就是因為有這等善於狐媚惑主的女人,我大金的基業才會動搖,若不破也如大周那些短命皇帝一樣被些個女人給鉗制甚至暗害了,叫她百年之後如何面見列祖列宗?

  太后越想,怒火越炙,厲聲道,“好了,別跪了!這規矩哀家已給皇上閱過,是經了他同意的,決不能改!元妃質疑聖意,已是違了宮規,來人,掌嘴二十,再送她回去禁足三月,每日謄抄新宮規百遍!”

  鄂其嬤嬤遣了兩個宮女擒住元妃,實打實扇了她二十個巴掌,直扇的元妃面頰紅腫,口不能言。

  太后這招殺雞儆猴徹底震懾了眾人,眾人臨到被太后遣散時,個個都是腳步虛軟,渾渾噩噩,儼然一副受了極大驚嚇的模樣。

  太后不變則已,一變就將後宮整肅的跟軍營一樣紀律嚴明,徹底打擊了某些人邀寵獻媚的心思,宮中一時間風平浪靜,往日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俱都無處施展,蟄伏起來。

  歐陽慧茹表情平靜的回到自己寢殿,慵懶的斜倚在榻上,給自己斟了一盞茶,透過熱茶氤氳的水汽閑看窗外零落卻唯美的秋景,她眼中含笑,悠悠然的忖道:今晚不知道多少人要失眠了!

  滿宮裡接到新規後還能像她這樣悠閒安然的,怕是沒有了,但是偏偏有人看不得她這樣悠閑,殿外‘太子駕到’的聲音傳來,歐陽慧茹立刻斂起眼中的笑意,放下茶杯,掃興的撇了撇嘴角。

  “臣妾見過太子,太子前來所為何事?”歐陽慧茹木著臉給太子行禮,也不像往日那樣與他虛與委蛇的寒暄一場,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太子因她敷衍的態度皺眉。這太子妃性情才恭順了一陣,大病一場後好似又變回了原來的肆意妄為,果然本性難改!

  對這樣的太子妃甚覺厭惡,太子也懶得與她廢話,“孤來是想你去皇祖母那裡替蘭兒求個名分。”若是沒有圍場的事,他自會去慈寧宮求,但如今,還是太子妃去更合適些。

  “哦?敢問太子想替邢姑娘求個什麼名分?”歐陽慧茹淡淡詢問,面上絲毫沒有嫉妒或憤恨之色。

  見她這樣平靜,太子倒是訝異了一下,放緩了語氣道,“求個側妃吧。日前父皇曾親口允諾過的。”

  呵~~允諾側妃?太子是拿她當白痴嗎?歐陽慧茹被氣笑了,“臣妾只聽聞父皇說給她個名分,可沒說過是側妃。以邢姑娘卑微的出身,晉封側妃,臣妾是絕不會同意的。太子請回吧。”

  竟然張口就驅逐他,太子怒火中燒,面頰漲紅,指著歐陽慧茹厲聲呵斥道:“歐陽慧茹,孤來問你,是給你臉面。你給臉不要臉,小心日後跌的很難看!”

  等過一段時間,太子妃救駕的東風散了,父皇對她不那麼重視了,他自有辦法教訓她。女人,就該認清‘以夫為天’的本分。太子狠狠忖道。

  被太子拿食指指著鼻子羞辱,歐陽慧茹也怒了,冷笑一聲,高高挑起秀眉,一字一句緩聲說道,“太子想對臣妾怎樣?臣妾身子剛好,可受不得刺激。待您走了,臣妾若是又大病一場,可不知該如何向父皇分說。父皇千交代,萬叮嚀,囑臣妾一定要保重身體。”

  一搬出世宗,太子立刻蔫了,憤憤收回食指,狠狠瞪歐陽慧茹一眼,拂袖而去。

  連平衡之道也不懂,一心任意而為,真是蠢貨!歐陽慧茹盯著他的背影,心中冷笑。世宗的自私霸道有絕對的實力和權利做支撐,只會讓人誠服,太子的自私霸道卻是構架在自以為是之上,只能惹來別人的厭惡。這樣的人,不管重來幾世,都注定了炮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5:03

第三十七章 召見丞相

  早上得了世宗的恩旨,可以召見父親,下午又逢太后訂立新規,這一天對歐陽慧茹來說過的很充實,但她卻還想讓自己更忙碌,更充實一些。

  她不像別宮貴人那樣,一回宮便召集侍從們宣讀規矩繼而施行下去,而是不動聲色,獨自鎖在房裡,翻開一本名冊,認真研究起來。

  這正是個清理暗樁的好機會,吳氏在毓慶宮裡經營兩年,依著時間鏈條,她著手的一切人事調動都在名冊上有跡可查,沒有懷疑到她時,不會有人注意到這種瑣事,但有人懷疑了,拿出名冊一一比照,卻能看的很清楚。

  歐陽慧茹用丹朱將可疑人員一一勾勒出來,人數竟然不少,她盯著被勾畫的赤紅一片的名冊,指尖摩挲著下脣,冷冷一笑,忖道:吳氏果然好本事,兩年竟收攏了這麼多人!既然人數這麼多,一下打發乾淨了反而招眼,不若先把這些人踢出內圍,日後隨意尋些由頭一個個處置了!

  “秦嬤嬤,召宮人到正殿集合。”起身,將衣服上的皺褶一一抹平,歐陽慧茹肅著臉,款款朝正殿走去,邊走邊吩咐到。

  秦嬤嬤躬身應諾,不過一炷香時間便招來了所有侍從,宮女和太監各分左右在殿中站好,按等級排序下去,長長的隊伍直延伸到殿外,八扇殿門不得不大大敞開,給他們騰出位置站立。

  歐陽慧茹閒適的靠坐在主位上,手裡捏著一盞做工精緻的小茶杯,緩緩啜飲。放下茶杯,她沒有立時說話,而是表情肅穆的盯視著殿中越來越不安的眾人,暗暗將各人神色記在心裡。

  宮人們開始時還能低眉順眼,表情平靜的站著,被太子妃銳利的視線盯視了一會兒,不少人露出惶恐焦慮的神色,晚秋天冷,額頭卻冒出一層細汗。

  見眾人開始焦躁不安,歐陽慧茹覺得差不多了,嘴角綻開一抹明艷逼人的笑容,也不贅言,直接說道,“今兒叫你們來,是要宣佈太后新訂立的宮規。秦嬤嬤,念給他們聽。”

  秦嬤嬤應諾,拿出宮規宣讀。

  太監們緊張的表情鬆懈下來,規矩雖是新的,但是並不是針對他們。宮女們就不一樣了,有人緊張,有人失望,有人哀怨……表情各異,不一而足。

  沒想到除了暗樁,想攀高枝的人還挺多!歐陽慧茹睇視著眾人的表情,心緒煩亂。偌大個宮殿,真正忠於職守,心思純正的人竟然沒有幾個,這後宮,果然是藏污納垢,物慾橫流之所,令她心底生寒,要離了太子出宮的心思更加堅定起來。

  撇去心頭對太后和世宗的不捨,歐陽慧茹平復好心情,拿起茶杯啜飲,靜靜等候秦嬤嬤宣讀。

  半個時辰將新規念完,秦嬤嬤嗓音已有些乾澀。

  “有勞嬤嬤了。嬤嬤下去喝口熱茶,潤潤嗓子。”歐陽慧茹微笑開口。

  秦嬤嬤一臉感動的退下,歐陽慧茹收起微笑,看著座下眾人,語氣已然變的冷肅,“新規都聽清楚了嗎?”

  宮人們連忙垂頭,齊聲應諾,聲音在大殿中迴旋,良久才消散下去。

  歐陽慧茹頷首,沉聲開口,“聽清楚不夠,還需謹記,恪守,慎行。正所謂殺雞儆猴,敲山震虎,若日後誰頭一個犯了規矩,不論罪責大小,也不問事情緣由,本宮一律杖斃。”

  話音剛落,座下很多人已經臉色蒼白,雙股戰戰,紛紛不約而同的告誡自己,千萬莫做這個出頭鳥。

  有恐懼才好,人只有知道恐懼,才能過的平順,活的長久。歐陽慧茹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淡淡一笑,拿出一份名錄來,“本宮雖然不能懲戒你們以前違規的行為,但是,誰是人,誰是鬼,本宮都看在眼裡。有鑒於你們往日的表現,本宮將你們的職務重新調動一下,司正女史和總管太監出來,拿著這份名錄安排下去。”

  站在左右最前排的兩人出列,接過名錄磕頭應諾。

  “都散了吧!”歐陽慧茹揮手,面帶疲憊。

  不久,毓慶宮便經歷了一場大的人事變動,原來由吳氏提拔重用的人全被趕到外圍做粗使活,身世存疑的負責中圍,身世清白的則在內圍,在內圍也不能隨意靠近太子妃寢殿,寢殿有皇上派來的禁衛把守,水潑不進。

  稍有點眼力的人都看出來了,太子妃這是在清洗毓慶宮,若誰人在這個時候犯到太子妃頭上,下場絕對很慘。一時間,毓慶宮裡人人自危,紀律整肅,讓歐陽慧茹省心了不少。

  除去心頭一個大患,歐陽慧茹第二天醒來只感覺渾身鬆快,精神奕奕。她略作梳妝後便悠閒的躺在窗邊的貴妃椅上,翻看一本民間小話本,等著歐陽丞相下朝覲見。

  “啟稟太子妃,丞相殿外求見。”待到下朝時分,守門的太監進來通稟道。

  “快,快讓他進來。”歐陽慧茹連忙翻身坐起,語帶急切的揮手叫道,將思念父親的小女兒心態演繹的入木三分。

  秦嬤嬤和小雨也露出期待的表情。

  本來是做戲,待見到面容和藹,眼含關切和思念的歐陽丞相進來,歐陽慧茹鼻頭一酸,眼圈一紅,竟真的湧起七分親近,三分委屈來。

  “爹!”在異世,只有這個人會傾盡所有來保護她,包容她了,這是她的親人!歐陽慧茹紅著眼眶撲將上去,悲切的喚了一聲,打斷了正要行禮的歐陽丞相。

  “寶兒這是怎麼了?可是誰欺負你了?”歐陽丞相抱住撲過來的女兒,拍著她的脊背,喚著她的乳名,焦急的問道。

  經過圍場一事,他算是看白了太子,因著疼惜女兒,雖然對太子萬般不滿,他在朝堂上卻更加支持太子,依順太子,只願他看在自己鼎力支持的份上能對自己的女兒好一些。

  但見女兒這樣悲切,情況好似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歐陽丞相心中涌上一股戾氣。他這輩子只剩一個女兒承歡膝下,女兒就是他的命根子,誰若讓女兒受苦,哪怕是天皇老子他也不答應。

  想罷,他輕拍歐陽慧茹的脊背,極力壓制語氣中的怒火,問道,“寶兒,是不是太子讓你受委屈了?別怕,哪怕他是一國儲君,爹爹也能給你討回公道。”

  有歐陽丞相無條件的寵溺和支持,歐陽慧茹彷如找到了主心骨,這麼多天裡受到的磨難和委屈加倍的湧上心頭,眼淚爭先恐後溢出眼眶,止也止不住,“爹,太子他……”

  委屈太深,又是乍見親人,歐陽慧茹哽咽難言。她知道,她這個樣子只會讓丞相對太子更加不滿。

  果然,歐陽靖宇怒火狂炙,面色鐵青的朝秦嬤嬤看去,示意她來說。

  秦嬤嬤和小雨也俱都是一副悲戚的神色,見丞相看來,秦嬤嬤朝小雨揚揚下顎,小雨會意,跑到外間守住門口,以防人偷聽。

  待小雨關上房門,秦嬤嬤壓低嗓音,將太子和劉文清斷袖分桃,盲目寵幸吳氏和邢芳蘭,給太子妃難堪的事俱都一一道來。

  “好啊,好一個太子……”丞相面目猙獰,額頭青筋畢露,被氣的渾身發抖。這就是他支持太子所得到的回報?斷袖?視自己的女兒如無物,冷落她,欺辱她?他默然,出離了憤怒。

  “爹,女兒實在過不下去了,你帶女兒回家吧!”歐陽慧茹適時開口,苦苦哀求道。她知道丞相此刻定然不能帶她離宮,她沒鬥倒江映月之前也不能離開,但她既已開口提及,好歹為今後離開太子打下了伏筆。

  “現在還不行。寶兒暫且忍耐一二,待爹想想辦法。若是尋常人家,爹二話不說就帶你走,但你嫁的是皇家,又是太子妃,哪是那麼容易的?”歐陽丞相也紅了眼眶,深感無力,無力過後是更深的憤怒。他的女兒,合該被人捧在手心上如珠似寶的疼寵,怎能這般讓人踐踏?他一想就心頭滴血。

  歐陽慧茹聞言沒有再哀求,只是默默流淚,臉上光彩盡失,如被風雨摧殘的花朵般凄然,哪裡還有未出嫁前朝氣蓬勃的樣子?

  丞相看在眼裡,只覺得心中仿如刀割,絞痛難忍,垂頭沉吟一陣,他語氣堅定的開口,“寶兒放心,爹不會讓你受委屈,相信爹。”若真到萬不得已,他就捨了這一身朝服向皇上討要當年的救命之恩,帶著女兒遠遠離開上京。

  歐陽丞相身上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歐陽慧茹相信他的保證,他這樣視女如命的人,絕不會眼見著她受人欺辱。

  見女兒表情平靜下來,歐陽靖宇心中稍定,接過秦嬤嬤遞來的帕子,替她擦拭淚水,不放心的追問,“太子和劉文清的醜事,你可有告訴別人?”

  歐陽慧茹含淚搖頭。

  “這就好,這是皇室醜聞,誰戳破,誰就捅了馬蜂窩,惹來整個皇室的厭棄。寶兒切莫衝動,以防惹禍上身。劉文清那裡,爹自會處理,還有那個邢芳蘭,哼,爹絕不會讓她欺到寶兒頭上。”丞相怒氣勃發,狠狠拍了一下案几。

  歐陽慧茹點頭,拉住歐陽靖宇袖口,搖了搖,“爹,那個邢芳蘭女兒自己會處理,你只管把她身家背景調查清楚,叫人遞進宮來就行。女兒長大了,總要學會自保。”

  丞相若派人調查劉文清和邢芳蘭,或許能發現什麼線索。她心中暗忖。

  歐陽靖宇欣慰的摸摸女兒的髮頂,點頭同意了。父女兩又敘了會兒話,眼見時辰到了,歐陽靖宇帶著滿肚子怒火出了宮。

  待丞相一走,歐陽慧茹打發了秦嬤嬤,將自己獨自鎖在房內。她拭去眼角隱含的淚水,眸子中的悲切瞬間消散於無形,忽而扶額,低低笑了起來,心中快意的忖道:好啊,被歐陽靖宇記恨上,劉文清,太子,看你們哪個能討到好去!

  她今天正是故意激起歐陽靖宇對太子的仇恨,讓他日後遠離太子。太子遲早是要炮灰的,歐陽家決不能如劇本中那樣被牽連。

  至於江映月的事,日後查到了線索再慢慢說與歐陽丞相聽,若她今天全都捅破卻拿不出憑據,丞相追問她如何知道的,她還真不好解釋。秦嬤嬤和小雨整日跟著她,她分明與江映月素未平生,埋藏這樣深的隱秘她如何能夠得知?難道坦言自己是穿越的?不被當邪靈燒死才怪,如此,只能徐徐圖之了。

  總之,她得抓緊時間尋江映月的破綻,鬥倒了江映月,她一定要和離,立刻,馬上和離,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誤!她受夠了太子這個腦殘!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5:13

第三十八章 丞相出手

  歐陽靖宇自宮中回來,心情不但沒有平復,反而更加焦灼起來。

  女兒在宮裡的生活,完全不同於他的想像,太子對女兒,哪裡是苛待那樣簡單?簡直是明目張膽的折辱!他辛苦養大,如眼珠子一樣愛護著的女兒,難道就是送進宮裡給人虐待的麼?太子分毫不給他臉面,簡直是欺人太甚,這樣刻薄寡恩的人,如何配做一國儲君?待他上位,可還有女兒的活路?歐陽丞相想到這裡,眉頭狠狠一皺。

  若他當不成一國儲君,女兒與他和離豈不是容易很多?逼急了,連一個朝代都能顛覆的歐陽丞相暗暗忖道,又憶起日前太子要求他在朝堂上保薦劉文清做大理寺少卿的要求,他輕扯嘴角,冷冷的笑了,拿起桌上已經寫好的保薦摺子,扔進了腳邊的火籠裡。

  太子,既然你無情,便休怪老夫不義,連大周皇帝老夫也敢踩下去,何況你一個小小的太子?皇上雖然兒子不多,但比你出息的卻不少,沒了老夫撐著,便看你日後如何在朝堂混跡?

  歐陽丞相微眯雙眼,笑容冷肅,攤開手邊一張空白宣紙奮筆疾書,很快,一份新的保薦摺子便出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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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下朝後,太子面色鐵青,氣勢洶洶的來到太子妃寢殿,不待太監通傳便闖了進去,一腳踢開殿門。

  殿門重重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彈跳回來後,‘嘎吱嘎吱’的搖曳哀鳴著。

  “太子這是怎麼了?誰惹您生氣了?”歐陽慧茹並沒有被太子的暴行嚇住,淡淡瞥一眼受創嚴重的殿門,手裡修剪盆栽的動作絲毫不亂,細細拾起剪斷的松樹枝,放進手邊的竹籃裡。

  “你究竟與丞相說了什麼?為何他答應的好好的,昨日進宮與你一敘就突然改變了主意,叫文清外放到保靖那個苦寒之地去受罪?”太子顯然在朝堂上被氣的不輕,這會兒臉色還有些青紫。

  “文清?誰?太子是在與臣妾說前朝之事嗎?抱歉,恕臣妾不能聽,更不能與您討論,後宮不得干政,這是新立的規矩。”歐陽慧茹眼也沒抬的說道。

  她現在連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了,太子進來,她連禮都懶得行,愛咋咋地。

  “你竟不知文清是誰?少裝模作樣!若不是你與丞相說了什麼,他為何今天那樣為難文清,還處處與孤作對?”心愛之人不但沒得到擢升,還被發配到邊疆貧瘠之地,一去就是三年;自己每每提出反對,都被歐陽靖宇三言兩語的駁斥,好似完全忘了他當初保薦劉文清的承諾。太子被歐陽靖宇氣的不輕,頗有些頭昏腦脹,只想著尋他的女兒發泄怒火,卻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歐陽慧茹放下剪子,接過小雨遞來的濕帕子將一雙玉手細細擦淨,慵懶的斜倚在榻上,喝了口熱茶暖身,這才看向快要瀕臨崩潰邊緣的太子,閒閒開口,“太子在說什麼?臣妾實在是不明白。臣妾為何要為難那什麼文清?爹爹的決定,臣妾怎麼管得到?且太子與那文清是什麼關係?竟然因為他而對臣妾和臣妾父親如此不滿,大加訓斥,難道他在太子心中的分量竟能越過了我二人去?臣妾實在是心寒。”

  太子被歐陽慧茹一個個犀利的問題問的啞口無言,這才反應過來,他和劉文清的事,太子妃是不知情的。正是因為內裡心虛和時時隱憂,在劉文清受到丞相刁難的時候,他才會第一時間找太子妃問罪,如今想來,他這豈不是不打自招,露了相?

  但是,太子妃當真不知道他和文清的事嗎?太子想到了上次圍獵,看向歐陽慧茹的眼神陰狠起來,試探道:“孤與文清是知己,互相扶持,傾心相交,孤對他極為看重。太子妃與他幾面之緣,還曾西山圍獵時同場競詩,難道太子妃忘了嗎?”

  歐陽慧茹眼角餘光一直鎖定太子不放,見他表情陰沉,心知他起了疑心,卻一點也不慌亂,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哦,原來是劉大人。臣妾對他的印象不深,對邢姑娘的印象倒是蠻深刻的,簡直可以說是畢生難忘!都說父女同心,想必,臣妾的父親亦是,若臣妾的父親真做了什麼連累到劉大人,只能說這是誤傷,怪只怪劉大人運道不好。”

  言辭間毫無愧疚之意,歐陽慧茹掃向太子的眼神暗含幾分挑釁,繼續開口,“外放也好,就當做磨練了,劉大人年紀輕輕卻才華橫溢,熬個三五年的也就回來了,太子何必著急?不過,那邢芳蘭一個出生卑微的野種,也敢當場給本宮和本宮的父親沒臉,真是不知死活。想要側妃的名分,也得看本宮點不點頭!”

  見太子妃說著說著扯到了邢芳蘭身上,且語氣怨毒,措辭狠厲,太子這才想起,因著邢芳蘭的事,他也是狠狠得罪過這父女倆的,想必是他要給邢芳蘭晉封側妃的事又惹惱了丞相,丞相今日才會對他百般刁難,並不是知曉了他和劉文清的私情。

  太子恍然,心放下了一半,同時,更大的怒火卻又差點灼穿了他的胸膛。他堂堂太子,連寵幸一個女人,給她名分都沒有權利,還要處處看人臉色,受人鉗制,這儲君當的有什麼意思?

  但想到即將離京外放的心上人,正待爆發的太子躊躇了,強自壓下怒火,語氣僵硬,略帶幾分商量道,“若是孤同意不立蘭兒為側妃,太子妃可願說服丞相保薦文清做大理寺少卿?這個位置對文清,對孤都很重要,還請太子妃勸丞相以大局為重。”

  以大局為重?分開這姐弟兩,再各個擊破就是我的大局!等我幹掉江映月,叫丞相收拾一個偏遠地區的芝麻小官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問題?歐陽慧茹垂眸,芊芊玉指把玩著手裡精巧的茶杯,心中冷冷忖道。

  “太子糊塗了?忘了皇祖母新頒佈的規矩?後宮不得干政,違者鞭刑五十,打入冷宮,永不得出!還請太子莫要再說這樣的話,這太子妃的位置,臣妾目前還不想撒手。”要撒手,也得等到幹掉江映月之後。歐陽慧茹瞥太子一眼,笑容極盡嘲諷。

  太子一愣,這才想起宮中新規,又見歐陽慧茹明顯的幸災樂禍之情,心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

  歐陽慧茹你行!孤好聲好氣的與你商量,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此,莫怪孤把你的臉面放在腳底下狠狠踐踏!

  倔勁上來,太子盯著歐陽慧茹冷笑,“哦?你想借丞相的手逼迫孤,打壓蘭兒?哼,怕是不能如你的願了!孤這就去慈寧宮為蘭兒請封,太子妃且等著孤的好消息吧。”

  話落,太子眼含陰鷙的瞪視歐陽慧茹一眼,甩袖大步離開,一路上眉頭深鎖,不停思忖著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免了劉文清的外放。

  太子一走,歐陽慧茹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撕碎了扔進盛滿水的筆洗裡。遍佈字跡的宣紙一沾水便暈染開來,變成一團團烏黑的紙團,辨識不清。

  這是歐陽靖宇叫人遞進宮來的密信,詳述了邢芳蘭的身世。邢芳蘭竟是其母與漢人私奔生下的孽種,父死,她隨母親重回舅家,靠舅家光祿寺卿照拂才在京城裡有了立足之地。小小年紀,一回京就與劉文清扯上關係,看來她父親的身份一定也不簡單,可惜丞相對死人不重視,沒有深挖下去。不過,也無礙,她只要知道,憑邢芳蘭這下作的出身,絕當不了側妃就是了。

  昨天才訴了苦,今天就把人弄出京城,歐陽丞相做事真是雷厲風行!想著劉文清對權利那般渴望,如今卻要被遠遠調離權利中心,不知苦熬多少年才能回來,歐陽慧茹食指撫脣,邪惡的笑了。

  小白臉現在心情如何?肯定是五內俱焚,倍受煎熬吧!姐受了多少苦難,定要叫你們百倍千倍的償還!

  歐陽慧茹抿脣,心中狠狠發誓,起身,拂平衣襟的褶皺,沉聲說道:“走,去慈寧宮!”既是要晉封太子側妃,她這個正妃豈能不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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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寧宮正殿,擺放在角落裡巨大的透雕雲龍紋銅爐正徐徐冒著青煙,隨著青煙飄散,一股濃郁的檀香味縈繞開來,在空氣裡蔓延,使得本就極具宗教風格的殿宇更顯出幾分神聖莊嚴之感。

  而此刻,殿內的一聲呵斥卻瞬間將這種莊嚴打破,“你要晉封這個女人做側妃?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太后指著跪在腳邊,自進殿起就一直保持緘默,貌似恭謙的邢芳蘭厲聲問道。

  “是,請皇祖母成全。”吳氏的出身比邢芳蘭還略遜一籌,太后當時照樣準了他的請封,這次他好生纏磨一番,結果也是一樣。太子心中篤定。

  世宗坐在太后身邊,緩緩啜飲一口茶水,漠然的睨視著跪在他面前,神色堅決的太子,並不發表意見。

  太子昏聵無能卻又剛愎自用,身為嫡子,從小便自視甚高,這樣的人被立為儲君,最能激起其他皇子心中的怨憤和不甘,雖然太子時常讓世宗失望,但是,在刺激人心,招惹仇恨值上面,這個兒子卻能力卓絕,令他十分意外。

  將丞相的幼女指給他,是對他的扶持,也是對丞相的壓制,命根子都在皇室手裡,丞相絕不敢有二心,自會盡心盡力輔佐太子。一個扶不起的阿斗,配上一個強悍的輔臣,再加上幾個或明或暗,虎視眈眈的皇子,日後的朝局才會更加有看頭!他期待能在這一趟渾水中脫穎而出的皇子,他完顏不破的皇位,只有手段狠辣,能力非凡者才可以繼承。

  往日算計這一切時心情有多麼亢奮,今日,世宗心裡就有多麼懊悔!千算萬算,他卻忘了將自己的心算進去,一頭栽在了太子妃——他的兒媳身上,待到發現,已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皇帝是不能出錯的,哪怕出了錯,責任也在別人,世宗自然而然的將一切罪責歸咎在太子身上,如今再看太子,他早沒了冷眼旁觀,不喜不怒的心態,滿滿都是抑制不住的暴戾和嫉恨。是的,他嫉恨自己的兒子,這樣的人,竟然首先擁有了他的寶貝,他每每想起,便有一種嗜血的衝動。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5:24

第三十九章 誰更重要

  昨日見過太子妃,丞相定是知道了太子意欲冊立邢芳蘭為側妃的事,今日才會在朝堂上一反常態,對太子和其親隨大加刁難。太子把自己最大的助力都得罪了,竟然還拎不清狀況,親自跑到慈寧宮來替邢芳蘭要名分,太后感到非常失望,失望過後又很是慶幸。如此也好,日後廢太子時,她心裡也會好過一點,為了大金的江山社稷和百年昌盛,皇位決不能交到這樣不成器的子孫手裡。

  太后心中感嘆,一面分出心神應付太子,一面又隨時注意著自己兒子的情緒,這兩人目前可是情敵,依兒子那霸道的性格,指不定會對太子做出些什麼事來。

  太后內裡正擔憂著,果然從世宗的身上感覺到一股戾氣,不得不停下對太子的訓斥,朝世宗看去,“皇上,太子行事如此荒誕,您好歹也給個話。”

  被太后的問話打斷,世宗收斂起渾身的戾氣,瞥一眼座下忐忑不安跪著的兩人,眉梢一挑,冷笑道:“不就是一個側妃名分嗎?給她就是。”只要不招惹朕的小丫頭,太子要多少女人,他就給他弄多少。

  太子和邢芳蘭大喜過望,對視一眼後雙雙向世宗磕頭謝恩。

  太后顯然知道兒子的小心思,額角抽了抽。太子雖然日後當不成皇帝,可也是正經的皇室子孫,身邊的妻妾怎可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人?況且邢芳蘭上位的經歷極其不光彩,滿朝皆知,晉封她為太子側妃,這是在丟皇室的臉啊!她不能不管!

  對這父子倆深感無力,太后垂頭,用手指按揉陣陣抽痛的額角,伸手阻斷太子謝恩的動作,道,“先不忙著磕頭,哀家還沒有同意。沒有哀家蓋印,她別想坐上側妃之位!”

  “皇祖母,您……”

  太子直起腰,表情由驚喜轉為驚愕,正要爭辯,卻被殿外的通傳聲打斷了話語,“啟稟皇上,太后,太子妃殿外求見。”

  “快,快傳!”太后表情驚喜,連忙揮手命令道。

  她算是被這父子兩折騰夠了,小茹來了就好,兒子肯定拿小茹沒轍,只要她反對,今兒這事哪怕向來說一不二的兒子已經拍板同意,小茹照樣能讓他改了主意。養了世宗幾十年,太后非常了解太子妃之於世宗有多麼重要,他那樣冷血自私的人,也知道疼惜一個人,為了一個人努力壓抑自己的欲望,可見是愛到了極致。

  不同於太后的驚喜,世宗和太子表情俱都一沉。太子是惱怒,世宗則是苦澀。小丫頭還是放不下太子,聽見消息這麼快趕來,可見對太子,對太子妃之位非常重視。可恨當初他為何要想到給小丫頭指婚?留待今天嫁給自己為後該多好?

  世宗大掌鉗住椅子扶手,用力捏了捏,再次嘗到悔恨莫名的滋味。椅子扶手不堪巨力,發出微不可聞的‘嘎啦’聲,表面赫然裂開幾條縫。

  “慧茹見過父皇,見過皇祖母。”歐陽慧茹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優雅的行到殿中,屈膝行禮,待太后頷首,允她起身,她才朝太子福了福,算作打招呼,對邢芳蘭則是視而不見。

  “丫頭,到朕身邊來坐。”世宗見太子妃起身後就自動站到太子身邊,儼然一副夫唱婦隨的樣兒,心中極不舒服,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沉聲叫道。

  “謝父皇!”太子罰跪,自己得陪著罰站,本來心氣有些不順的歐陽慧茹聽見世宗的召喚,臉上綻開了笑容,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走到他身邊落座。

  還是父皇體貼!她頗有些甜蜜的想。

  見到小丫頭灑脫大方的舉止,對自己毫不避諱的親密,世宗苦澀難言的心情瞬間被治癒,睇視著她精緻的側臉,眼裡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連夫妻倆站在一處都看不慣嗎?太后額角再次狠狠一抽,為自己兒子強烈到了極點的占有欲。

  “太子妃此來何事?”太后撫著抽痛的額角,開門見山的問道。

  “啟稟皇祖母,慧茹不同意太子晉封邢姑娘為側妃。”歐陽慧茹收起甜笑,表情立時緊繃起來。

  太后聞言,心中振奮,小茹這丫頭果然是個明白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反應,不若尋常女人,為了討好夫君,只知一味拈酸吃醋或佯裝大度。

  “孤要冊立哪個女人,你有什麼資格反對?父皇方才已經同意了,你難道想抗旨不成?”不待太后回應,太子先行搶白道。

  太子妃一來便受到父皇的禮遇,這讓他心中極不平衡,父皇已經許久未曾給過他好臉色了,再加上剛才在毓慶宮裡太子妃對他的挑釁,太子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父皇?”歐陽慧茹驚訝的朝世宗看去,明顯不相信太子的話。父皇那樣維護她,這種時候怎麼會點頭?

  世宗被小丫頭驚愕和受傷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揪,隱隱有些後悔自己作的決定。本以為自己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分裂他們夫妻的感情,但臨到頭來,他發現,讓小丫頭傷心才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他眼神暗了暗,沉吟半晌後終於開口,“朕還未下旨,此事不算。太子妃為何不同意?說說你的理由,若理由充分,朕可以重新考慮。”罷了,這次就算了,讓小丫頭自己做主,反正兩人隔閡已生,他有的是耐心等待。

  聞聽世宗這話,太后笑了,心道:果然如此。

  太子和邢芳蘭再次白了臉,卻不敢再分辨什麼,只因,世宗已經完全沉下臉,身上郁氣濃烈到有如實質,令他們倍感壓抑。

  歐陽慧茹並沒有受世宗的情緒影響,事關她的切身利益和身家性命,她一步都不能退讓。咬咬牙,她跪到世宗腳邊,拱手道,“啟稟父皇,慧茹反對太子此舉的理由有二。一,邢姑娘系其母與人無媒苟合所生,雖然有舅家光祿寺卿扶持,但掩蓋不了她污濁的身世,以此出身卻被晉封為太子側妃,未免被人知道後詬病,玷污皇室顏面。二,太子側妃吳氏亦是漢人小家子出身,兩個側妃名額均被身份不明不白之人占去,滿朝勛貴會如何看待太子?若攤上個沉迷美色的污名,太子一國儲君的顏面何存?慧茹並不是善妒之人,若今日晉封的側妃出身名門,有助於太子,慧茹不但沒有二話,還會主動替太子相求!”

  太子聞言,撇了撇嘴角,表情不以為然,反而低頭去安慰身世被拆穿,臉色煞白,掩面哭泣的邢芳蘭。

  邢芳蘭雖然知道自己身世不堪,皇家早晚會去調查,但太子突然帶她來慈寧宮請封,打了太后一個措手不及,她還是抱著一些僥倖心理的,沒想太子妃竟然會跑來阻止,且當眾拆穿了她最諱莫如深的避忌,叫她顏面無存,只恨不得立時挖個洞鑽下去。

  太后認真聆聽歐陽慧茹的話,邊聽邊頻頻點頭,心中讚嘆:小茹這番話說的好,從皇室顏面和太子名譽兩方面出發,思慮周全,合情合理,處處替太子考量,心意難得。

  想罷,轉眼看見太子毫不領情的樣子,不由搖頭忖道:可憐太子有此賢妻卻不知道珍惜!不過也好,這樣的人,才真的是我兒的命定貴人,可免我兒被人蠱惑暗算。

  太后滿意了,世宗的面色卻更加陰沉。小丫頭處處替太子著想,太子不但不領情,還將小丫頭的一片苦心肆意踐踏,他怎麼敢?

  自己恨不能捧在手裡,含在嘴裡的寶貝被人這樣輕賤,世宗胸口發悶,立時便改了口,“小丫頭快起來。邢芳蘭出生卑微,實不配側妃之位,便給太子做個侍妾吧。”

  歐陽慧茹被世宗強行拉起,摁坐在身邊,低垂的眼裡露出些許笑意。她就知道,父皇一定會護著她。

  邢芳蘭掩面垂淚,肩膀不停顫抖,看著頗為可憐,太子瞥她一眼,眼中露出幾分不忍,對著世宗稽首,張口欲言。

  “朕心意已決,太子休要爭辯,帶她回去吧!若是不願,帶著她的屍首回去也成!”世宗先行開口,阻斷了太子的求情。

  太子心中一驚,動作有些遲鈍。

  世宗不耐,厲喝一聲,“你還要丟臉到何時?沒腦子的東西,還不快滾?”

  太子被嚇的差點跳起,邢芳蘭也忘了哭泣,二人壓下心中的驚駭,爬起身快速退下了,型容極為狼狽。

  看著兩人逃也似的離開,歐陽慧茹低下頭,掩住微微上翹的粉色櫻脣。

  “朕還有事,也該回去了,累著母后了,您好生休息。”兩人一出殿門,世宗也隨即起身,朝太后頷首道,瞥一眼垂頭,看不見表情的小丫頭,世宗沉聲開口,“小丫頭,送朕一程。”

  “是。”被點名的歐陽慧茹立刻起身應諾,朝太后一福,匆匆跟上大步而行的世宗。

  兩人一前一後的往乾清殿進發,期間,歐陽慧茹幾次張口想搭話,但見世宗冷肅的側臉和渾身陰鬱的氣息,她又閉了嘴。父皇今天心情不好,還是別隨意插話了,免得引火燒身。

  走出老遠,世宗忽然停步,轉頭向歐陽慧茹看去,眸色晦暗莫名,沉聲問道,“小丫頭,太子是否對你很重要?”這句話,他斟酌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問出口。

  歐陽慧茹怔楞,但見世宗表情嚴肅,語氣極為認真,垂頭沉吟一會兒,老實的開口,“回父皇,太子妃之位對我很重要。”

  世宗表情有些怪異,似驚似喜,點了點頭,又問,“太子妃之位重於太子?”

  歐陽慧茹又愣,眼瞼微合,考慮半晌後牙關一咬,點頭道,“是,比太子重要。靠著太子妃之位,我可以在宮裡安身立命,靠著太子卻不能。”

  世宗默默不言,眸色莫測的盯著面前這大膽直言,無遮無掩的小丫頭,久久移不開視線,久到歐陽慧茹拽緊的手心裡出了一層冷汗,快要後悔自己的坦白,世宗忽然笑了,笑的前仰後合,低沉渾厚的笑聲直傳出去老遠,任聽到的人,誰也不會錯認他笑聲中的歡愉。

  “哈哈!是麼!靠著朕,小丫頭在宮中不但可以安身立命,還可以橫行無忌,豈不是說,朕比太子,比太子妃之位更重要?”語氣雖然滿滿都是戲謔,但,是不是戲言,只有世宗自己才知道。

  歐陽慧茹低頭想想:也是,世宗就是她的保護神,給了她所有安全感,沒了世宗,她哪怕當了皇后,心裡也是沒底的,因此極為認真的點頭道,“嗯,在我心裡,父皇當然是最重要的!無關什麼安身立命,只因為父皇對我好。”她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語氣中的認真。

  世宗聞言心中一震,收住笑意,俯身定定看進小丫頭眼裡,不放過她眼裡任何一點情緒,半晌後,他再次低笑起來,伸手,拍拍小丫頭的肩膀,慎重道,“父皇是最重要的,記住這話!”

  帝王,果然最在意的還是別人對他的忠心!歐陽慧茹心中感嘆,面上忙不迭的點頭。

  世宗莞爾,揮手道,“晚了,你回去吧。安順,送太子妃!”

  安順應諾,畢恭畢敬的送懵懵懂懂的歐陽慧茹回宮。

  看著小丫頭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世宗無奈的搖頭:不行啊,還是沒有開竅!似想到什麼,又微笑起來:也罷,已經成了彼此最重要的人,還有什麼可操心的?只管對她更好一些,待她情竇初開,定將她掠過來,一輩子鎖在身邊不准離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5:35

第四十章 蠅營狗苟

  太子和邢芳蘭興匆匆前往慈寧宮求旨,卻雙雙狼狽而回,心裡的憋屈和難堪,言語無法描述。

  回到毓慶宮,兩人心情還未平復,皇上的聖旨卻又到了。聖旨措辭極為嚴苛,將邢芳蘭大加貶斥一頓,言其出身卑賤,行為有失婦德,一輩子只能做個侍妾,不得晉位。

  聖旨宣讀完畢,傳旨的太監被太子妃笑眯眯的送出宮門,臨走還塞了兩個分量十足的金元寶,把那太監樂的見牙不見眼,說了一大堆溢美之詞,直把太子妃誇的天上有,地下無。

  太監一走,歐陽慧茹立刻收了臉上和樂融融的笑意,回頭,一刻不停的指使毓慶宮的侍從們給邢芳蘭挪地兒,將她遷出原本只有側妃才有資格居住的偏殿,遠遠趕進宮女們聚居的一處耳房裡,其待遇比司正女史還差上一截。

  司正女史是正七品,邢芳蘭不得上頭喜歡,沒有賜下任何品級,太子妃這麼做並沒有觸犯規矩,滿宮裡無人敢於質疑。

  邢芳蘭看著破舊狹窄,潮濕陰暗的屋子,再憶起日前享受到的榮華富貴,心裡的落差之大,筆墨難以形容,沒有心思,也更沒有能力去完成主子交待她的任務。

  能夠在太子妃手底下平平順順的活下來才是正理。她悲觀的忖道。對太子妃,她是真的怕了,這個女人心思縝密,精明強幹,行事大開大合,全無顧忌,連太子的臉面都不給,哪裡像主子說的那樣好拿捏?若她惹惱了太子妃,她相信對方絕對會毫無顧忌的滅了她。連主子都在她手上接二連三的跌跟頭,想讓她去充當馬前卒送死?算了吧!

  太子對太子妃的所作所為很是不忿,卻又礙於旨意,反抗不得,便想著法兒的給太子妃找麻煩,但只找了幾天,他自己就麻煩纏身,焦頭爛額,沒心思再去打擾太子妃。

  在前朝,他屢屢受歐陽丞相刁難,很多太子黨覺出點不同尋常的味道,紛紛倒戈離心,致使他在朝堂上寸步難行,頻頻犯錯。世宗也完全看不見他的苦楚,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就對他大加訓斥,甚至三番兩次言及他不配做一國儲君,令他威信全無,人心大失,剛死心不久的眾兄弟們又開始蠢蠢欲動,不停的給他使絆子。

  當了那麼多年太子,完顏璟從未這樣狼狽過,這才恍然間發現,丞相的扶持和父皇的寵愛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沒了這兩樣做支撐,他什麼也不是,早晚要被心懷鬼胎的兄弟拉下馬。

  太子悟了,卻悟的太晚,等他回頭再想討好太子妃,卻是不得其門而入。

  太子自尊心極強,看了歐陽慧茹幾天冷臉便也歇了心思,專心處理他身邊不停冒出來的,大大小小的麻煩。

  毓慶宮滿宮的人親眼看著太子妃將太子寵姬邢芳蘭輕鬆踩在腳底,還用腳跟狠狠碾了兩下,太子不但無法,還被丞相在前朝阻擊的無招架之力,自顧不暇,終於認清了太子妃才是毓慶宮裡最粗的大腿的事實。自此,毓慶宮裡無人再敢有二心,原來被收買過的,心中兀自後悔不迭,悔的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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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太子的窘境劉文清看在眼裡,卻也沒心思像往日那樣提點一二,只絞盡腦汁的想著如何能夠繼續留在上京。他的所有勢力都在上京,還有皇姐時不時可以幫襯提點,若離了上京,他就是隻離了水的魚,沒了存活的空間。

  “太子,您何不親自去丞相府一趟?依奴才看,歐陽靖宇對太子的打壓也是因著歐陽慧茹的緣故,您無故受了牽連,找他分說一二,他向來自詡任人唯才,或許能被您說動,改了主意。”見主子困擾,幾日來寢食難安,劉文清的貼身侍從連忙獻計。

  劉文清頹然的靠倒在椅背上,疲憊的揉捏著緊皺的眉頭,聽見侍從的建議,動作頓了頓,放下手來沉吟,半晌後終於點頭道,“嗯,可以一試。”

  歐陽靖宇自圍獵結束後對他很是欣賞,幾次建議他拜在他名下做門生,重用之意很明顯,沒道理一夕之間就改了主意,還是完顏璟那蠢貨壞事,害他無辜受累。如今,只能拋開自尊,親自上門相求了。劉文清抿脣,不甘的忖道。

  “備轎,去丞相府。”拿定主意,劉文清肅著臉,沉聲命令到。

  侍從很快準備好轎子,載著劉文清往丞相府出發。

  丞相府佔地寬廣,門庭巍峨,漆的油亮的兩扇銅門緊緊關著,其上高懸太祖御筆親書的匾額,匾額上‘丞相府’三個大字龍飛鳳舞,遒勁有力,使人觀之,打心底湧上一股敬畏之感。

  劉文清下轎,站在府門前定定盯著這巍峨大氣的門庭,眼裡浮起一絲刻骨的恨意。他自小居住的宮殿已經被大火焚毀,而丞相府卻屹立不倒,甚至莊嚴大氣更勝從前,叫他每每路過,便要歷經一次削骨剜心之痛。

  這府邸,早晚要毀在孤和皇姐的手裡,劉文清冷冷忖道,垂頭,掩去臉上的猙獰。

  “去敲門!”勉力壓下心中不停叫囂的恨意,劉文清又恢復了雲淡風輕,風光霽月的濁世佳公子形象,朝侍從溫聲命令到。

  侍從應諾,上前幾步,拉住門上的銅環,用力扣響。

  隨著銅環叩擊發出沉重的嗡響,看門的僕從很快打開旁邊的一扇角門,問道:“誰人來訪?”

  劉文清面帶微笑,上前一步拱手說道,“翰林院侍讀學士劉文清求見丞相,勞您代為通傳一聲。”話落,他朝侍從瞥去,侍從會意,從懷裡掏出一角銀子,遞進那僕從手裡。

  僕從收了銀子,掂了掂,臉上似露出些不屑的神色,但蚊子雖小也是肉,他收起銀子,扔下句“等著”便自顧摔門進去了,連個正眼也沒給劉文清主僕二人。

  劉文清的侍從被他的傲慢無禮氣的臉色漲紅,又要上前敲門,欲教訓那僕從一番,被劉文清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莫要衝動。宰相門前七品官,如今我只是從五品,無權無勢,他看不起咱們是自然。待到……”

  劉文清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兩字若不傾耳細聽,幾乎微不可聞。

  那侍從是個練家子,將他的話聽的清清楚楚,也明白他言下的未盡之意,強自按捺著心中的憤怒,點了點頭,低聲道,“苦了主子了。早晚有一天,主子會心想事成。”

  劉文清睇他一眼,淡淡一笑,眼裡滿滿都是傲然和自信。對於這一點,他從不懷疑。

  那僕從關了門,跑到書房,跪在門外通報了劉文清求見的消息。

  “哦?他還有臉來?呵~”丞相放下毛筆,撫了撫鬍鬚,審視著桌上剛寫好的一帖字,冷冷一笑,“蠅營狗苟之輩,也配求見本相?趕緊離開,切莫污了本相門庭!去,原話回了他。”話落,將一副上好的字攢成一團,隨意丟在地上。

  門外的僕從將丞相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心中驚愕。丞相平時為人十分溫和,只有在被徹底惹怒的時候才會說話做事這般不留餘地,看來,這人得罪丞相不輕啊!

  他心中猜測,為討好主子,對劉文清主僕自然不客氣起來,開了角門將原話大聲複述一遍,弄的街頭巷尾都能聽見,然後砰地一聲甩上門,任劉文清主僕愣愣站在門前,承受著四周人輕蔑的視線,臉色白了紅,紅了紫,好不精彩。

  “該死的老賊!孤早晚要殺了他!”劉文清滿身狼狽的回府,將自己鎖進書房,重重錘擊著書桌,目眥欲裂的低聲叫囂著,話語裡濃濃的殺意令人膽寒。

  丞相府那一條街多是居住的朝中重臣,此次劉文清受到丞相嚴厲貶斥,消息早已傳揚開來,丞相在朝中勢力龐大,文臣大多以他馬首是瞻,今日得了他‘蠅營狗苟之輩’的評語,劉文清官聲盡毀,哪怕繼續待在上京,也是難以立足了。

  劉文清心中非常清楚這一點,但他性格堅韌,從不輕易認輸。現在已經進入冬季,保靖遠在塞外,山高路險,氣候惡劣,為使下放官員順利到任,完顏不破都會允許他們開春雪化再走。如此算來,要想扭轉局面,劉文清還有三四個月時間籌謀。

  冬季濕寒,因為太后有嚴重的風濕病,一入冬,腿腳關節就疼痛難忍,行走不便,完顏不破為照顧太后,一般會遷去有溫泉的驪山行宮居住。到時,他求了太子,討到一個隨行名額,抓住機會討好完顏不破,得了他賞識,照樣能夠留下。歐陽靖宇勢力再大,也越不過完顏不破去。

  想到去求太子,劉文清又是一陣心氣難平。他有今日,全都是拜太子那個蠢貨所賜。若他不得罪了歐陽慧茹,他何至於有此無妄之災?但轉而想到之所以會得罪了歐陽慧茹,也是他們急於在毓慶宮裡安插暗樁所致,劉文清又有些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難堪。

  總之,但凡碰上歐陽慧茹,他和皇姐都沒有好事,這個女人,也得盡快除去!

  劉文清心中籌謀著,卻不知他現在的作態,可不就正如丞相所說,是個徹頭徹尾的蠅營狗苟之輩?莫怪別人看不起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5:47

第四十一章 宮中孕事

  江映月雖然被完顏不破懷疑,但完顏不破隱而不發,依然每天讓她跟在身邊,平日裡該做的事一樣不少的分派下去,只為讓她放鬆警惕,自投羅網。

  因此,她很快就從完顏不破那裡獲悉了其弟被外放邊疆的消息,當即被氣的內心顫抖。若不是意志力過人,死死壓抑住了激越的情緒,她恐是要當場變臉,露出破綻。

  熬完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小耳房,她瞥見桌上百無聊賴時繡的一條手帕,眼裡凶光一現,當即拿起銀釵,一下一下狠狠把帕子戳的千瘡百孔,破碎不堪。每戳一下,她腦海中便想象著自己手刃仇人的場景,最後,睇視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仿佛看見了仇人破碎的肢體,她陰測測的笑了,將一攤零碎扔進炭火裡,燒成灰燼。

  發泄完畢,翌日,江映月依然是那個合格的女史,臉上無時無刻不帶著溫潤的笑意,讓人絲毫看不出端倪。雖然報仇的心理一日急切過一日,但非常時刻,歷經上次的失誤,她反而更加沉穩冷靜,進退有度,每日裡在完顏不破身邊當完差就回房休息,或看書,或寫字,或做繡活,不多說一句話,也不多走一步路。

  她向來謹慎小心,在宮中還有幾張從未使用過的底牌,出了紕漏,自然有人替她滅口頂罪,因此,她雖然有些緊張,卻也並不非常擔心,只希望能找到契機,重獲完顏不破的信任。不到最後一刻,完顏不破這條線她都不會放棄。她可以犧牲身體上位,卻絕不允許她的弟弟被人褻玩。

  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過了一個月,完顏不破也沒了耐心再觀察江映月。這日,他遣退左右,只留下安順伺候,秘密喚來了暗衛回稟對江映月的調查結果。

  “回皇上,江映月十二歲入宮,在御藥司培訓三年,獲得司藥尚宮的賞識,經尚宮推薦來到御前當差。奴才查驗過她在宮中的出入記錄,監視了她這一個月來的人際交往,沒有發現可疑。”身穿黑衣的暗衛邊說邊遞上一份調查報告。

  完顏不破沉吟,問道,“一點可疑之處都沒有嗎?”

  暗衛搖頭,“回皇上,從她進出宮闈的記錄上來看,沒有可疑,每次出入宮闈都有人跟隨左右,且都是為了辦差。刺殺一月前,她都待在乾清殿,不曾出宮。至於她以前的行動,由於時間久遠,奴才們又不曾注意過她一個小小婢女,因此查無可查。奴才失職,請皇上責罰。”

  完顏不破擺手,溫聲道:“不怪你們,是朕疏忽了。”話落,他轉頭去看站在角落裡,眼觀鼻鼻觀心的安順,“這一個月裡,安順可有看出她的異常?”

  安順上前一步,躬身答話,“回皇上,奴才並無特別發現。”

  完顏不破翻開手裡的密報,大眼瀏覽一遍,冷冷笑了,“沒異常嗎?江映月一個農家女,受訓三年就能博覽群書,精通醫理,才氣斐然,在以嚴苛聞名的司藥尚宮手底下混的風生水起,三年從一個無品無級的宮女爬到四品女史這個位置,其本身就不簡單!”

  安順和那暗衛垂頭略略一想,皆露出贊同的神色。

  安順抿脣,眼含憂慮的看向皇上,遲疑的問,“敢問皇上,既然有疑點,這江映月該如何處理?要不,奴才趁著這次移居驪山行宮的檔兒把她解決了?”處理聖上身邊的可疑人物,安順自是一把老手。

  完顏不破微眯雙眼,擺手道,“不,帶上她一塊兒。若驪山之行她還未有動靜再處理不遲。”

  這是準備放餌釣魚了。安順眸子一暗,點頭應諾。

  冬季終於來臨,寒風從塞外刮來,撲打在人臉上有如刀鋒滑過,刺骨的疼。在第一場雪飄零人間,將金碧輝煌的皇城染成白色之時,太后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腿腳徹夜疼痛,無法安眠。

  完顏不破大手一揮,帶著一干皇室成員遷往驪山行宮居住。驪山相隔上京有一個時辰的路程,為了上朝方便,有能力的在京官員大多在驪山附近建有別院,驪山一時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驪山周圍大大小小遍佈著上百口溫泉,地熱資源十分豐富。上京已是萬木凋零,一片蕭瑟,驪山卻還偶爾可見鬱郁蔥蔥的林木,景色非常宜人。有能工巧匠把地熱和溫泉水通過石鑿的導管引進行宮各處,更是使得行宮溫暖如春,處處花開似錦。

  移宮後休息了一晚,翌日,太后的風濕痛當即減緩很多,完顏不破心頭大悅,召集了各皇室成員,在行宮的正殿舉行家宴。

  後宮嬪妃,皇子、皇妃俱都盛裝出席,紛紛對太后的病情表示了關切和慰問,席間氣氛非常融洽,令太后感覺難得的閒適。

  宴席開始,主菜接二連三的上齊,歐陽慧茹坐在太后身邊,頻頻替太后佈菜,引的太后眉開眼笑,心情大好。

  完顏不破與皇子們敘話,偶爾瞥一眼相處融洽的兩人,眼中滿滿都是不可遏制的笑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都陪在他身邊,且關係極為親密,叫本來做好艱苦抗爭準備的他深感幸運。

  坐在兩人對面的郕王妃有心討好太后卻插不上手,只得專心吃菜,見到主菜上了一道清蒸鱸魚,忽然撇頭,掩嘴,發出一聲乾嘔。
  
  她的動靜不小,當即吸引了桌上眾人的注意,太后見她用手捂住腹部,眸子一亮,連忙開口詢問,“郕王妃這是怎麼了?可要請太醫來探看?”

  郕王妃止住乾嘔,俏臉一紅,連忙擺手道,“回皇祖母,不用了,孫媳無礙,只是害喜罷了。”

  果然是有了!太后一聽就笑了起來,“哦?幾個月了?怎得不叫人報與哀家知道?”

  完顏不破也停下與皇子們的問話,朝女眷的方向看來,臉上露出少有的悅色。他子嗣不豐已是事實,如今因為小丫頭,又懈怠了臨幸後宮,自然希望兒子們多多延續皇室血脈。

  見兩大領導都對她重視起來,郕王妃垂頭,眼裡隱隱露出幾分微不可見的得色,羞紅著面頰低聲答道,“回皇祖母,回父皇,已有兩個多月了。之所以遲遲不報,是想著此來驪山,給皇祖母一個驚喜,皇祖母心情好了,病也好的快些。”

  太后點頭微笑,“不錯,不錯,是這個理兒。哀家現在都覺得腿腳不那麼痛了。”

  完顏不破見狀,嘴角一勾,大手一揮,毫不吝嗇的開口,“郕王妃孕育子嗣有功,來人,看賞!”

  “哀家也賞!”太后跟著附和。

  不多久,前所未有的豐厚賞賜就已奉到郕王妃面前,郕王夫婦雙雙跪下謝恩,羨煞了桌上眾人。

  “這下四皇嫂也算是有了嫡子了,可喜可賀!”衛王妃停下進食,滿臉帶笑的朝郕王妃賀喜,話落,眼珠子一轉,睇向歐陽慧茹,故作關心的開口,“太子和太子妃也大婚這麼久了,卻還不見動靜,太子妃可要注意了,時不時也召太醫來調養一下,爭取早日喜獲麟兒。”

  歐陽慧茹心裡恨不能縫了衛王妃的嘴,當著眾人,面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羞赧狀,垂頭柔聲回道:“多謝七皇嫂關心,慧茹省的。”

  太子眸色一閃,看向歐陽慧茹的眼神頗有些不同尋常,跟著點頭稱是。

  完顏不破溫和的臉色立時陰森下去,手裡捏著的酒杯發出一聲細微的‘喀拉’聲,睨向衛王妃的眼神帶上一絲戾氣。

  太后聞聽瓷器的破裂聲,暗道不好!憶起了慈寧宮上次毀掉的那把上好的黃梨木椅,太陽穴凸了凸,連忙開口道,“衛王妃說的是。替太子延續子嗣是太子妃的責任。不過,太子妻妾甚少,自是子嗣不豐,不若哀家挑幾個好生養的賜給太子,也替太子妃分擔一二。來人,叫碧溪,翠柳,綠桃上來給太子和太子妃相看。”

  郕王妃和衛王妃聞言,心中頗有些幸災樂禍。太子妃這兒肚子還沒見動靜呢,太后就迫不及待的給太子塞人,得寵又怎樣?能越過子嗣去?肚子不爭氣,照樣要受打壓!

  完顏不破聞言看向太后,臉色稍微緩和,終是壓抑住了當場收拾衛王妃的衝動。

  太后話音剛落,便有三名宮裝麗人從殿外進來,盈盈拜倒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

  三人長相無不精緻秀美,氣質更是清雅宜人,叫人一見生憐,都是照著太子最寵幸的吳氏和邢氏那類型精心挑選的,可見,這些女人是太后早就備下了的,關鍵時刻拿來塞給太子,抵擋一下自己兒子強烈的佔有欲。

  三人進殿,太子不動聲色,郕王和衛王倒是微微露出艷羨之意。

  太后全不管太子意願如何,只盯住太子妃,柔聲問道,“小茹,來看看,這三人,你中意哪個?”

  歐陽慧茹愛死了太后此舉,恨不能狠狠把她抱住,重重親上一口!叫一聲‘親奶奶’!讓她和太子生孩子?她寧願去死!不管太后塞多少女人,她都照接不誤,還相看什麼?三個全都要了!

  “回皇祖母,這三位都是難得的美人,慧茹實在不知該如何取捨,能不能全都要了?”說完,她朝太后討好一笑,臉上半點沒有眾人臆想中的嫉妒和難堪,讓等著看她笑話的郕王妃和衛王妃深感失望。

  郕王和衛王看向太子,眼裡的艷羨又加深一層。太子妃真是賢惠,給太子收女人,一收就是三,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太子撇了撇嘴,心中氣怒難平,面上卻還要苦苦壓抑,故作平靜。他也不是傻子,太子妃最近的所作所為無不透露出一個訊息,她看不上他!

  太后還未回答歐陽慧茹的請求,完顏不破卻已是朗笑起來,大聲說道,“這有何不可?”話落,指著三個麗人命令道,“你們如今就是太子的人了,暫且給太子做個侍妾,待生了皇子,朕和太后自會給你們提升位份。”

  他表情一反先前的陰鬱,顯然被小丫頭絲毫不在意太子的行為給大大取悅了一番,心情正是晴空萬里,好的不得了。

  太后對兒子霸道的行為頗感無奈,額角抽了抽,對他的允諾頷首表示贊同。

  三人被太后精心調教過,自然知道自己的本分就是伺候太子,聽太子妃的話,此刻得了皇上恩旨卻絲毫不見得色,畢恭畢敬的行禮應諾,緩緩退下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5:58

第四十二章 情不自禁

  待三人退走,眾人心思各異,再次開始進食。

  看出小丫頭是真的不在乎太子,完顏不破心情大感輕鬆,面上帶著滿滿的笑意,頻頻給太后和太子妃佈菜,態度是少見的溫柔。

  郕王妃和衛王妃對皇上和太后的行為深感困惑,吃起東西來都有些心不在焉。皇祖母和父皇究竟是怎麼想的?到底是不是真心待歐陽慧茹好?怎得前腳給她添堵,後腳就對她關懷備至?嗯,一定是心中愧疚,在補償了,說到底,皇家的子嗣更加重要。

  這邊廂衛王也動了心思,眼睛一眯,湊近太子耳畔,悄聲調侃道,“太子今日艷福不淺啊!待宴後,太子不若帶了三個美人,偕同太子妃一塊兒溫泉洗浴。溫泉水助長情,保不準太子驪山之行還未結束就能開枝散葉了呢!呵呵~”

  衛王是個性情浪蕩的好色之人,見了美人哪裡有不動心思的?他話一說完,似想到什麼有趣的場景,禁不住淫笑起來。

  完顏不破武藝非凡,席間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目。往日他也聽慣了衛王的淫詞浪語,對此見慣不怪,從來只當做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今次自己的心肝寶貝被人如此褻瀆、意淫,他終於忍無可忍,啪的一聲放下銀筷,拿起手邊的酒杯狠狠擲在衛王桌前,酒杯碎裂,濺了衛王和太子一頭一臉的湯水,好不狼狽。

  兩人被嚇的面色慘白,一身髒污也不敢擦拭,連忙膽戰心驚的跪到完顏不破腳邊,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就已做好姿態,準備聆聽訓誡。

  完顏不破脣角抿成一條直線,深刻硬朗的五官滿滿都是森寒的煞氣,指著衛王厲聲叱道,“混賬!你自個兒荒淫也就罷了,偏還要教壞太子!這些下作的葷話你也敢拿到宴上來討論,不怕污了朕的耳朵?給朕滾出去!”

  話落,他大掌狠狠一抽,扇了衛王一耳光,衛王頭一偏,被他的巨力掀翻在地,翻滾了幾圈,再起身時嘴角流下一道鮮血,面頰立時腫的老高。

  衛王心中驚駭到了極點,自知自己失言,半點不敢爭辯,連磕了三個響頭後屁滾尿流的逃出大殿。衛王妃身子晃了晃,握緊雙拳,忍住了同樣奪門而逃的衝動。

  太子沒有被掌臉,但完顏不破掌風帶過時的狂猛力道讓他的臉色更白了幾分,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吶吶不敢言。早前想同太子妃圓房,拉攏丞相的想法早被他忘到了爪哇國。

  殿內一時安靜的詭異,人人俱都屏聲靜氣,噤若寒蟬。

  世宗瞥向表情莫名的太后和小丫頭,心頭的狂怒稍稍平息了一點,心知自己失態了。有人慫恿太子去碰他的小丫頭,那樣淫靡不堪的場景發生在自己珍而重之的寶貝身上,幸虧他是參加家宴,身上沒有帶刀,若帶了刀,指不定一刀劈了衛王都有可能。

  “朕乏了,先行一步,你們繼續。”見自己的舉動讓太后和小丫頭受驚了,完顏不破心中有些後悔,為兩人能安生進點吃食,非常體貼的先行告辭。

  若他還繼續留下,太后和小丫頭一定會頻頻顧慮他的情緒,無法安心用膳,但要他強裝無事,他卻也做不到,只能離開。

  他一走,殿內氣氛果然一鬆,大家不約而同喘了口氣,卻都沒了胃口,但見太后緊皺的眉頭展開,恍若無事般繼續用餐,她們也不好離開,只能拿起筷子,隨意撿兩口菜,意思意思。

  歐陽慧茹略略一想就知道定是衛王那色中餓鬼教導了太子某些不堪的東西,讓父皇給聽見了,心中除去不以為然外還有幾分解氣,和太后一樣,俱都恢復了平靜的表情,認真用起餐來。

  太后瞥一眼跟她同樣鎮定自若的太子妃,垂頭進食時滿意的笑了。能夠承受住兒子的煞氣,不懼怕兒子,太子妃果然是個好的!一國之母正是需要這樣的膽識和氣度。

  一餐下來,唯二吃的津津有味的也只她們兩個了。

  完顏不破氣衝衝回到寢殿,胸中的怒火依然沒有平息,臉色烏黑一片,驚的殿內侍從雙股戰戰,膽戰心驚,生怕被遷怒。

  看來,他得加快步伐了,對小丫頭的在意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自制力也越發薄弱,若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他指不定會讓那人血濺當場!完顏不破面無表情,負手站在窗前,隱隱忖到。他想要小丫頭,想到心口發痛。

  安順做了皇帝十來年的貼身太監,皇帝對太子妃那麼多的不同,他哪裡會看不出來?心中明白他兩難的心思,不能明著開解,只得上前一步,輕聲提醒道,“皇上,心情郁躁之時何不去殿後的浴池泡泡溫泉?或可放鬆身心,平復心情。”

  世宗聞言點頭,遣退眾人,脫了衣裳慢慢走進溫泉,坐進汩汩冒著熱氣的水中,長長嘆了口氣,閉上眼,腦海中想象著小丫頭玲瓏有致的軀體,下·身的龐然大物馬上高高站起,堅硬如鐵。

  他撫上巨物,熟練的上下擼動,表情似痛苦,似激動,嘴裡微不可聞的呢喃著‘小丫頭’,渾然忘我。

  “誰?”

  正待激射的那一刻,他放鬆了警惕,不想,背後突然伸來一雙手,撫上了他寬闊壯實的脊背,柔柔的打著圈兒挑逗。

  元妃撇開安順闖了進來,見皇上正靠在浴池邊自瀆,蒸騰的白色水汽裡充斥著滿滿的情欲味道,心中一驚,隨即又是一喜,連忙脫了本就輕薄的衣物,貼上來引逗,卻不想被皇上厲聲呵問一句,人也當即被重重拋了出去。

  轉臉見元妃表情痛苦的趴在地上,連聲呻吟呼痛,完顏不破本就未恢復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赤裸裸的從水中站起,走到元妃身邊,俯身,像看一個死物般看向她,低聲問道,“你進來多久了?”語氣輕柔,卻滿含濃烈的殺氣,令人心中生寒。

  “皇上,您怎麼了?為何寧願自瀆也不願臣妾服侍您?您這是何苦?”元妃忍住渾身散了架般的劇痛,爬起來,面色哀戚,聲音顫抖的哭訴道。

  定定審視元妃表情,見她除了委屈再無別的情緒,顯是沒有聽見他忘情時低吟的那一聲聲‘小丫頭’,完顏不破濃烈的殺意慢慢消減下去,直起身,冷酷的回道,“朕愛如何,輪不到你來置喙!沒有旨意,你也敢擅闖朕的寢宮?你置母后新訂立的規矩於何地?”

  元妃被他逼問的臉色青白,吶吶難言。她只知道皇上兩月未臨幸她,她寂寞難耐,這才主動尋了過來,往年皇上也不苛責她們這種行為,還頗為樂在其中,今年怎麼就變了?她想不明白,卻也沒時間去想明白,只因安順已經進來,給皇上披了外套,又叫了兩個身強體壯的嬤嬤,用毯子把她一捲,徑直抬往太后寢殿去了。

  太后新制定的規矩,她是第一個觸犯者。太后的教條向來是殺雞儆猴,她又是宮中最有分量的嬪妃,這一去,一頓嚴懲定是少不了的,不比落在皇上手裡好多少。

  元妃想罷,恐懼立刻席捲全身,不由扭動著大聲哀求起來。

  完顏不破冷眼看著呼天搶地的元妃被抬走,臉上表情冷硬,絲毫沒有動容,看向身邊已經自動跪下來等待責罰的安順,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暗,冷聲道,“這次便罷了,日後除了太后和太子妃,誰若敢擅闖朕的寢殿,你攔之不住便殺無赦。”

  安順連忙磕頭應諾,起身後擦拭一番額角的細汗。

  完顏不破睇視一眼地上元妃留下的衣物,眼裡極快的滑過厭惡,指著衣物道,“把這些東西拿出去燒了!省的污了朕的眼!”

  說話間,他恍然憶起衛王教唆太子的那番話,又比照著自己方才的遭遇,心中一緊,臉上竟然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慌亂之色。

  “快,擺駕太子寢殿!”三兩下穿上常服,他面容冷肅,額頭青筋一突一突,大步向太子居住的暢春園疾行,引得一干侍從慌慌張張的跟在後面,被他甩開了一大段距離,對他突然的舉止深感莫名,連向來敏銳聰慧的江映月也百思不得其解。

  唯有身懷武藝的安順大總管亦步亦趨的緊緊跟上他的步伐,表情極為平靜,眼裡透出幾分了然。皇上這是擔心太子突發情欲,碰了太子妃吧?

  一行人沒一刻鐘就趕到了暢春園,園裡除了伺候的一眾宮人,兩名主子均是外出未歸。

  世宗臉色黑沉,攏在手裡的雙拳青筋暴凸,勉強壓抑住洶湧而上的戾氣,沉聲問道,“你們可知太子和太子妃哪裡去了?”

  司正女史見皇上表情冷肅森然,強自按捺住心中的恐懼,跪下回話,“回皇上,說是出門泡溫泉去了。”

  “哪個湯池?”完顏不破語氣僵硬的問道,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動。

  “回皇上,應該是太子慣用的玉液池。”司正女史被帝王散髮的戾氣所壓制,頭深深俯下,緊緊貼著地面,顫聲答道。

  “擺駕!”也不叫起女史,完顏不破甩袖便走,比來時腳步更加匆忙,留待暢春園一眾宮人跪在地上,撫著額上的細汗,體會劫後餘生的快感。

  能直接引進溫泉的宮殿只有皇帝居住的乾坤殿和太后居住的瑤華殿,太子要泡湯,自然是尋最靠近暢春園的一處浴池,因此,完顏不破一炷香時間未到,已是趕至了玉液池,遠遠看見有侍衛神色緊張的把守著浴池外的大門,面色就是一沉,心中的戾氣幾乎要破胸而出,凝化成殺人的利器。

  “叫太子出來!”行至浴池門口,他睇向跪在地上行禮的侍衛,語速極快的命令道,語氣中的急迫毫不掩飾。

  “是,奴才馬上去。”那侍衛立即應諾,不敢耽誤,快速起身朝浴池內奔去,心中慶幸:好險皇上沒有硬闖,否則今日吾命休矣!

  完顏不破哪裡是不想硬闖?他是害怕進去後看見令他神魂俱裂的場景,臨到頭來怯步了而已。他從來沒想過,他也有害怕膽怯的時候,這種陌生的感覺,他三番兩次的在小丫頭身上嘗到,令他深深明白,他徹底栽了,這輩子都別想抽身。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6:08

第四十三章 心狠手辣

  侍衛進去後不久,裡面便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半晌後,太子偕同劉文清出來,身上披著簡單的外袍,神色慌張。

  完顏不破沒有注意兩人不同尋常的表情,見只他兩人出來,心中已是先鬆了口氣。

  而他身後站立的江映月則臉色突然煞白,急忙低下頭,掩住面上目眥欲裂的猙獰表情。皇弟嘴角被咬破的傷口,皇上不知他倆的醜事,不會去注意,她卻看的分明,心中更是清楚,這傷口是從何而來的,胸中滔天的怒火激盪,她恨不得立時把太子千刀萬剮!

  完顏不破此時也沒心情去關注江映月的表現,錯過了她這小小的失態,只朝太子揚起下顎,沉聲問道,“就你們二人在此?”

  太子和劉文清恢復了平靜的表情,彎腰,齊聲答是。

  完顏不破表情又和緩一些,朝太子看去,“太子妃呢?”

  原來是尋太子妃的?太子與心上人剛逃過一場大劫,也沒細想皇上為何匆匆趕到浴池,只為詢問太子妃行蹤,老實的答道,“回父皇,太子妃路上遇見丞相,兒臣准許她同丞相一敘,她這會兒恐是在哪處僻靜之所與丞相談話。”

  出宮在外,規矩不似宮中那麼森嚴,太子妃偶遇丞相,父女倆敘會兒話實屬人之常情,太子一來急於與心上人共浴,二來,急於討好丞相,自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完顏不破聞言徹底放下心來,瞥了太子和劉文清一眼,甩袖離開。

  江映月離開前悄然朝劉文清看去,眼含恐懼和擔憂,見劉文清朝她淡淡一瞥,遞來一個安撫的眼神,暗示她自己無事,江映月心頭一松,腳步虛軟的跟隨完顏不破離開,心中後怕不已。

  幸好完顏不破今天去的及時,不然,皇弟豈不是要被太子玷污?禽獸!早晚叫你加倍償還這場孽債!江映月心頭暗暗發誓,被洶湧而來的恨意迷了心,完全忘了去深思完顏不破今天的反常之舉。

  知道太子妃和丞相父女情深,見了面定有很多貼己話要說,完顏不破也不去尋兩人,表情輕鬆的徑直回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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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驪山行宮的一處僻靜角落裡,將侍衛和隨從遣的遠遠的看守,歐陽慧茹身邊跟著秦嬤嬤和小雨,和歐陽靖宇站在牆根處的死角,正低聲交談著什麼。

  “寶兒,太子最近對你如何?”歐陽丞相一開口便詢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歐陽慧茹苦笑,眸子黯淡無神,“若還是原來那樣對女兒不理不睬便罷了,如今卻是變本加厲起來。您在前朝為難他,他回宮便來找女兒的麻煩,日日變著法兒的刁難女兒!”太子也只叨擾了她兩三天,她卻毫不猶豫的給太子潑了一盆大大的髒水。

  盲目護主的秦嬤嬤和小雨不停用力點頭,佐證自家小姐的話。在她們眼裡,太子找了一兩天的麻煩,跟天天找麻煩,那程度是一樣的,都罪不可赦。

  歐陽丞相聞言面色一沉,眼神瞬間陰鷙,“哼!無礙!為父再好生打擊他一下,叫他沒空去找你麻煩。寶兒忍耐幾月,為父想了想,待除去了劉文清再來看太子表現,若他能迷途知返,寶兒便容他這次,同他生個嫡子,往後好好過日子。爹傾盡全力,定叫我的寶兒登上后位,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有絕對的實力做後盾,哪怕太子是個阿斗,他也能把他推上皇位,丞相言辭間絲毫不掩傲然之氣。

  身為女人,能夠不和離,自然是好的。歐陽丞相作為古人,雖然思想開明,卻也不能免俗,少不得要替女兒的聲譽著想。

  除去劉文清?什麼意思?歐陽慧茹垂頭細究丞相話中的含義,隱隱品出幾分殺意,腦中閃過一抹亮光,急忙抬頭細問,“爹,您說除去劉文清,到底何意?他不是已經外放了嗎?”

  “呵~”丞相冷笑一聲,定定看了女兒半晌,見她表情堅決,全無退縮之意,顯然一定要問個清楚,心中微動,終於坦誠道,“傻寶兒,外放怎麼能叫除去?能將一個人徹底除去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他成為死人。保靖山高路險,死在赴任途中的外放官員數不勝數,劉文清身微命賤,自然難逃一死。”

  歐陽慧茹聞言,心中的震驚筆墨難以形容,再次刷新了心中對歐陽老爹彪悍程度的認知。能弄垮一個王朝,歐陽丞相可不是個吃素的主兒,這一刀接著一刀連宰的狠辣手法,她著實喜歡!

  見女兒表情震驚,大張著嘴卻不說話,丞相以為女兒一時無法接受這些黑暗面,不由嘆了口氣,伸手去替她理順耳畔的亂髮,溫聲道,“寶兒是不是嚇住了?爹也不想告訴寶兒這些,但是寶兒如今處境艱險,是該長大的時候了。你別怪爹狠毒,待你日後經了事,自會明白爹的苦心。能護著我的寶兒一生無憂,叫爹做什麼,爹都願意!”

  歐陽慧茹鼻頭一酸,眼眶立時紅了。有爹如此,她穿來也不算虧了!連忙伸手去握丞相的大掌,搖了搖,語帶哽咽道,“爹爹說哪裡話?女兒怎麼會怪爹?女兒只是擔心,您如此行事,太子肯定會懷疑的,到時追究起來,女兒恐會帶累爹。”

  劉文清的生死算什麼?自從上次圍場遇險,她就有了必要時殺人的覺悟。在她和江映月姐弟之間,只能活一方,端看誰心更狠,手段更毒,誰就能笑到最後。

  女兒能理解自己,丞相老懷大慰,傲然一笑,擺手道,“爹辦事你放心,到時定做的乾乾淨淨,上至家眷,下至奴僕,一個活口也不會留。太子懷疑又如何?口說無憑,他不能平白污衊一國宰輔。況且,皇上也不會為一個小小的地方知州的生死而同為父計較。乖女兒,不必擔心。你只需日後好好和太子過日子就成。”

  丞相屢屢提到和太子好好過日子,歐陽慧茹剛振奮起來的心情立刻蔫了,頭一低,臉一皺,熟練的換上了一副哀戚萬分的表情,帶著哭音道:“好好過日子?爹想的也太容易了。有些話話,女兒都羞於出口。太子他……他自大婚以來從沒碰過女兒,平日寧願喜歡男人,寵幸賤婢也願不多看女兒一眼,叫女兒如何與他好好過日子?沒了劉文清,也會有別的男人,更何論他宮中養著的那些寵姬?他壓根兒就是看不上女兒,不然,看在您的面上,他也不會如此折辱女兒。”

  “什麼?太子竟然還沒同你圓房?”聽見這個消息,哪怕歐陽丞相再善於隱藏情緒,也止不住的暴跳如雷,牙根咬得咯吱作響。

  歐陽慧茹點頭,朝秦嬤嬤看去。

  秦嬤嬤會意,連忙開口佐證,“可不是嗎?第一天裝醉,日後連裝也懶得裝了,見天兒的歇在吳氏那個賤人那裡。小姐找他理論,他便對小姐大發雷霆,大加呵斥,中秋晚宴那回,小姐其實不是染了風寒,是他同小姐動起手來,推倒了小姐,小姐一腦門撞在桌角,立時便暈死過去,差點緩不過氣來,生生在床上躺了半月才將養好。”

  秦嬤嬤邊說邊抹淚,一旁的小雨控制不住,已經淚濕衣襟,急忙轉過臉,對著牆根,用衣袖急急擦拭。

  歐陽丞相面目猙獰,心中的怒火快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對太子的不滿和記恨經由女兒和秦嬤嬤的聯合述說,徹底上升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畜牲!竟然對我的寶兒下此毒手,簡直畜牲不如!和這樣的人還過什麼日子?寶兒且等著為父,為父回去定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叫寶兒安安穩穩從毓慶宮抽身出來!哼!沒了為父支撐,咱們且看著完顏璟如何過活。依皇上那殘忍嗜血的性子,定會冷眼旁觀完顏璟從太子之位跌落而不會伸手拉拔。皇上要的是一個能力強悍的繼承人,老夫和太子都只是他甄選儲君的工具而已。完顏璟若倒了,日後定沒有活路,便叫他和劉文清一起作對地底鴛鴦,暢遊黃泉去吧!”

  歐陽慧茹聞言大驚,憶起完顏不破對待太子的點點滴滴,不得不承認,他對太子的好極為飄渺,確實如丞相所說,有種冷眼旁觀的意味兒。但完顏不破的想法和太子的處境,都不是她關心的,她只知道,幾個月後,她的敵人之一便要命喪黃泉了,這種殘酷的事再不能叫她膽怯,只能讓她心中快慰。她的心,果然越來越冷。

  完顏不破了解丞相,丞相又何嘗不了解他?兩人對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但都默契十足的選擇了閉口不談。完顏不破是為了甄選儲君,身為女真人,從小接受的是虎狼教育,崇信的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歐陽丞相是為了確保女兒不被他連累,平平安安過一生,不得不順從配合。

  如今,致使歐陽丞相配合的因素打破了,他自是不願意再陪皇上玩下去。萬不得已,捨了性命,他亦會保女兒周全。

  父女兩這裡商議如何扳倒太子,繼而離開他,卻不知,他們的行事,正合了完顏不破現在的心意,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上天安排。

  歐陽慧茹別了丞相,一路疾行回到暢春園自己的寢殿,關上房門,癱軟在榻上,掩面,打了幾個滾,將頭埋在被子裡狂笑起來。

  成了!困擾了她幾個月的心頭大患眼見著就要除去,她完全抑制不住內心如潮水般洶湧的喜悅。

  笑過,她斂下眼瞼,又有種如立雲端,頭重腳輕的不真實感。劉文清真的會死在外放路上?若是可以,把江映月一塊兒幹掉該多好?兩人都死絕了,她就徹底解脫了!

  這個想法一浮上心頭就再也無法消去,歐陽慧茹起身,行到窗前,眺望遠處山林間因為地熱不時蒸騰起來的白色霧氣,陷入了深思。

  會有辦法的,定要叫這姐弟倆共赴黃泉!她眼裡閃過一抹凶狠的光芒,冷冷忖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6:21

第四十四章 吟了又吟

  知曉了丞相的計劃,歐陽慧茹整日想著如何把這姐弟倆一塊兒除去,一勞永逸,不由得整日琢磨,弄得茶飯不思,寢食難安,一時有些魔怔了。

  太后將太子妃的心不在焉看在眼裡,以為她是受了郕王妃有孕的刺激,卻又不能點醒她,只得略略向兒子提了提,叫兒子自己看著辦。

  孩子們的事,太后想管也是有心沒力了,若她隨意插手,一個不慎就會弄巧成拙,讓潛伏在宮中的貪狼鑽了空子。也因為忌憚這一點,她最近行事越發謹慎起來,看待後宮那些女人,瞅誰都像狐媚子,防備的緊。

  有這種心理暗示做鋪墊,無意中犯了她忌諱的元妃下場自然很慘,被當場鞭刑三十,打入冷宮反省,什麼時候太后覺得可以了,便再放元妃出來。若不是看在她生養郕王有功的份上,太后幾乎想當場將她廢了。

  完顏不破從太后那裡知道小丫頭的反常,出了瑤華殿,面色立時便陰沉下來,一路上緩步慢行,躊躇半晌,終是不知該如何勸解,只餘滿心的無奈。他想狠狠將小丫頭摟進懷裡,惡聲惡氣的警告她不準想別的男人,更不準替別的男人生孩子。她只能屬於自己,也只能替自己誕下皇子。

  但想像終歸只是想象,若他真的這麼做了,小丫頭受驚過度,以她那雷厲風行,無所顧忌的性子,指不定立時便逃出宮去了!

  看著漫天飛舞的皚皚白雪,眺望漸漸被白雪覆蓋的驪山,完顏不破皺眉,長嘆一聲,朝身旁的安順看去,低喃道:“這是入冬第二場雪,往年這個時候,驪山西苑的梅林估計早已紅梅綻放,美不勝收了。”

  安順從來沒見過皇上為情所苦的樣子,見他明明一副思念深重的模樣,偏要顧左右而言他,替自己找些藉口,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覺得這樣的皇上真是親切極了,也新鮮極了。

  他垂眸,掩去眸子中暗藏的笑意,順著皇上的心意說道,“回稟皇上,奴才方才路過梅林,那梅花果如往年一樣開的正艷。左右您現在無事,不若邀了人同去觀雪賞梅?”

  完顏不破臉上露出些輕鬆的笑意,點頭道,“好主意!”

  安順繼續接口,“奴才方才見太子妃正在園中賞雪,這會兒怕還在原處,咱這麼去也是順路,不如叫了太子妃一塊兒,皇上您看如何?”

  完顏不破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讚賞的睇了安順一樣,揮手道,“可以,這就走吧。”他語氣雖然平緩,但腳步卻不自覺的加快了很多。

  安順調整了跟隨的速度,抬眼偷看皇上寬闊的背影,嘴角一勾,微微笑了。這樣的皇上有血有肉,比以往那殘忍孤傲的模樣不知好了多少!也許,他和太子妃這場孽緣,並不全是壞事。不過,日後可要苦了太子了。

  安順內裡替鼻孔朝天的太子流了幾滴鱷魚眼淚,便又恢復了平日的面癱狀,專心走路。

  安順早遣了小太監去暢春園蹲點,自然隨時隨地都能掌握太子妃的行蹤,一行人走了沒多遠,果然在路上碰見了面色凍的緋紅,被銀狐大氅襯得明艷逼人,正仰頭看著漫天飄雪,神情興奮的太子妃。

  “小丫頭,怎麼傘也不打?凍壞了怎麼辦?”完顏不破接過安順遞來的油紙傘,走到歐陽慧茹身邊,替她遮雪,語帶寵溺的溫聲訓斥。

  “父皇!我想嘗嘗這裡的雪是什麼味兒的!”是不是和現代的味道不同?在異世,第一次碰見這樣的大雪,勾起了歐陽慧茹對於她北方老家的回憶,一時觸動,站在雪地裡呆呆望天,犯了半晌的傻氣。

  世宗笑了,見她面色紅潤,無憂無慮,並不如太后說的那般魔怔,心裡一鬆,明知道她犯傻,卻也跟著認真詢問,“哦?那你嘗出來沒有?可和上京的雪有什麼不同?”

  “嘻嘻,比上京的雪甜一些,香一些!泡茶喝的話,味道一定很純正!”歐陽慧茹笑的歡暢,煞有介事的說道。

  世宗莞爾,盯著她嬉笑無憂的面龐,心中暖意融融,只覺得和小丫頭站在一處,哪怕寒風凜冽,心中卻似如沐春風,偎貼溫暖到了極點。

  這種感覺讓他迷醉,繼而眷戀,臉上的表情完全柔和下來,轉頭,看向安順,溫聲命令到,“太子妃的話你可聽見了?叫人立刻接幾罈子雪埋起來,待到來年取出,給太子妃泡茶喝。”

  安順連忙領命,叫來幾個宮女搜集天上的飄雪。

  自己每每一句戲言都能得到完顏不破的認真對待,歐陽慧茹心中一動,拉住他的衣袖,表情嚴肅,極為認真的說道,“謝謝父皇!父皇對我這麼好,我不會忘記的,以後一定好好報答您!”

  她這句報答也不是空口白話,努力整倒江映月姐弟可不就是對完顏不破最好的報答嗎?

  完顏不破雖然不知道她話裡有話,可也不難看出她語氣裡包含的真摯,心中悸動難耐,伸手想狠狠抱她一下,指尖一顫,卻又忍住了,只能撇開頭去,啞聲道,“好,父皇是最重要的,你要好生報答父皇,這兩句話,朕記住了,朕日後找你兌現,你可不要耍賴!”

  歐陽慧茹對這話的深刻含義懵懵懂懂,但卻不妨礙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安順嘴角一抽,大嘆太子妃好拐,這就把自己無知無覺的賣出去了。

  完顏不破瞥一眼小丫頭純淨的側臉,眉梢一挑,嘴角上揚的趨勢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很好,就這麼說定了。走吧,陪父皇去西苑賞梅。今兒下雪,雪中賞梅別有一番滋味。”

  “唉!那咱們快點出發吧!”來到異世,成了古人,自然要做一點雅事,雪中賞梅正是其中一項,歐陽慧茹眸子晶亮,興致勃勃的說道。

  兩人一路談笑風生,慢慢往西苑行進。

  江映月跟隨在兩人身後,為歐陽慧茹的博學多才,見多識廣而驚異。幾乎完顏不破每提一個話題,她都能順利接上,且言之有物,立意新穎,不說完顏不破被她吸引了全部心神,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歐陽慧茹在才學和見識方面,確實勝過她多矣。

  這樣的敵人,她當初怎麼會輕視?她上次戳穿她破綻的那一番話真是無意嗎?江映月內裡不確定起來。身上涌起一陣陣殺意,卻只能死死摁進心裡。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待她做了皇妃,誕下皇子,定將歐陽家,完顏不破一族一個個算計致死,叫自己的孩子登基,讓皇弟做個攝政大臣,她垂簾聽政,一點點謀朝篡位。

  將一個朝代在潛移默化中悄然更替,沒有比這更好的計劃了,她一定不能放棄,她要忍!

  雖然內裡拼命做著心理建設,江映月面上表情卻一點都沒有改變,哪怕是眼睛,也沒有泄露絲毫情緒波動。經歷刺殺,成長起來的不只是歐陽慧茹,她也在改變。

  完顏不破一行踏過簌簌作響的雪地,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的足跡,眼見著西苑近在眼前,卻遇上了兩個不速之客。

  “兒臣(微臣)見過父皇(皇上),父皇(皇上)萬安。”太子偕同劉文清站在西苑前的一處六角亭前,朝完顏不破行禮問安。

  見是太子,完顏不破臉色有些緊繃,沉聲問道,“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回父皇,兒臣和文清在此煮酒賞雪,順便吟幾首詩,圖個樂呵。”太子伸手指向六角亭,只見亭中果然放著一個小火爐,正燃著艷紅的火焰,其上溫著一壺酒,正冒著薄薄的熱氣,熱氣在空中蒸騰飄散,引得酒香四溢,場面極為溫馨舒適,讓人不由自主便想停步上前,與他們共飲一杯。

  劉文清待太子話落,容色平靜,不卑不亢的朝完顏不破作了個揖,聲音清亮的道,“微臣劉文清見過皇上。”

  歐陽慧茹瞥兩人一眼,額角抽了抽,心中吐槽:又作詩?劉文清,你還有完沒完了?你就沒點別的本事?想巴結上父皇,免了你外放之苦?碰上姐,算你倒霉!能踩你一次,姐照樣還能踩你第二次!

  完顏不破並沒有注意小丫頭的表情,見到如翠竹一般翩然挺立的劉文清,圍獵時的記憶又回籠了,不由點頭微笑道,“是你?朕記得你,你作詩很不錯!”邊說,邊舉步往亭中走去,顯然是來了興趣。

  劉文清和太子暗暗對視,雙方眼底皆浮起笑意。不枉他們日日在此守候,終於等來了要等的人,這次機會一定要抓住了!

  江映月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跟隨在完顏不破身後進亭,期待著皇弟的精彩表現。皇弟的才華如何,她絲毫也不懷疑,定叫完顏不破眼前一亮,讓他好生見識一番什麼叫驚才絕艷。

  歐陽慧茹蹙著眉,神色有些不耐的亦步亦趨跟著自家父皇,也不給太子見禮,自發的在父皇身旁坐下。

  太子臉色黑了黑,但見完顏不破對她的無禮視而不見,也顧慮著不能攪了心上人費心佈置的局,只能苦苦忍耐。

  劉文清睇視歐陽慧茹一眼,眸子暗沉了一下,心中著實有些忌憚,卻又很快平靜下來。憑著他的長才,還能接二連三輸在一個女人手裡?他當真不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6:32

第四十五章 踩了又踩

  完顏不破在亭中坐下,見小丫頭自動自發的跟過來,緊挨著他落座,態度親昵自然,視一旁的太子如無物,心中不由大悅,面上表情更顯溫和,朝兩人說道,“大雪天煮酒賞雪,你們還真是雅致,作了什麼詩?念出來讓朕聽聽!”

  太子看劉文清一眼,擺手謙虛道,“兒臣才學有限,盡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挫作,還是讓劉大人吟一首詩供父皇鑒賞吧?”

  完顏不破點頭,看向劉文清的眼神略帶幾分興味。上次,這人作的詩確實是好詩,只是,他的注意力都被小丫頭吸引去了,對他的印象不是非常深刻,如今再遇,他心中確實有些期待。

  歐陽慧茹瞥一眼父皇期待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左手支額,暗暗瞪視劉文清一眼,只等著他劃下道來,她好接招。

  劉文清轉頭去看亭外飄飛如絮的鵝毛大雪,又轉頭看了看燒的正旺的火爐,沉思半晌便緩緩吟詠而出,“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回的一闕小詩沒有上次的巍峨大氣,卻透著一股清新閒適,慵懶醉人的味道,令人聞之便想坐到火爐邊上,與好客的主人坐下小酌片刻,驅趕冬季的寒冷。這首詩應情應景,實在是沒有哪裡可以挑剔了。

  有完沒完!剽完劉禹錫剽白居易?做人不能這樣沒節操!雖然早有準備,歐陽慧茹依然被驚的手肘一滑,頭顱一低,眼底微微露出悲憤之色。更為悲憤的是,小白臉盡然還用了她的舊招,邀請父皇喝酒?她內心真的有些崩潰。

  完顏不破聽完劉文清的詩,果然面色大悅,一連贊了三個‘好’字,可見對這首詩欣賞至極。他抬手,朝身後侍從命令道,“這詩用在此時此刻真是應景!來人,替朕斟酒,朕要與愛卿小酌幾杯。”

  您也成了酒鬼嗎?歐陽慧茹聞言,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

  江映月這時自動走出來,上前替幾人斟酒。皇弟這樣出息,僅用了一刻鐘便得了完顏不破賞識,她心裡極為高興,輪到替皇弟斟酒時,眼睛微微一彎,露了一絲笑意。

  劉文清心中有些自得,見皇姐對他露出讚賞,內裡更是添了幾分高興,但面上依然雲淡風輕,倒叫完顏不破高看一眼。

  完顏不破率先舉起酒杯,眾人連忙跟隨。他仰頭,將杯中薄酒一口飲盡,完了吐出一口濃濃的霧氣,臉上表情舒爽無比。

  “哈哈,好詩,好酒,好景!值得朕再飲一杯。”他大馬金刀的坐著,放下酒杯,朗笑道。

  “父皇說的是。”太子連忙出聲附和,拂開江映月,親自替他滿上酒,臉上表情眉飛色舞,得意非凡。取悅了父皇,讓父皇親眼見識了文清的才華,何愁文清不能留在上京陪伴他?

  歐陽慧茹學著完顏不破的樣兒,一口氣飲下清冽的酒液,喉頭頓時火燒火燎,等燒完,腹內湧上一股熱氣,後勁十足的感覺極為舒服。

  她睇視一眼喜形於色的太子和故作清高的劉文清,嘴角一勾,輕蔑一笑,湊近完顏不破說道,“劉大人這詩雖好,卻有些太過憊懶閒適了,讓人聽了渾身不得勁兒,只顧耽於享樂。”話落,她頓了頓,見父皇露出興味的笑容,眼神灼灼的向她看來,她眯眼,仗著兩分酒意,更湊近了些,在他耳畔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聽聞劉大人要外放邊塞了。待劉大人經歷了邊塞的浩渺蒼茫,定能寫出如‘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這樣滿懷男兒氣概的詩來!父皇您說是不是?”言下之意便是諷刺劉文清小女兒態了。

  劉文清和太子當即被氣的倒仰,面色青青紫紫,變幻不定。上次說要縱情享樂的是她,這次說要體會苦寒生活的也是她,但偏偏她好似說什麼都有理,隨意念的幾句詩,也是怎麼聽怎麼有味,讓驕傲如劉文清也是找不出一絲瑕疵來。

  且她話裡話外直把劉文清往外放邊疆上扯,若完顏不破真的點頭表示認同,那劉文清外放之事等於是鐵板釘釘了。

  幾人心思彎彎繞繞,俱都灼灼的看向完顏不破,緊張的等待著他發話。

  完顏不破眸色深沉的盯視著小丫頭被薄酒染紅的艷艷櫻脣,感受著她如蘭的氣息不斷在耳畔吹拂撩撥,心中的躁動幾欲壓制不住,身下竟慢慢起了反應,哪裡還有心思仔細聽她在說些什麼?

  為了不出醜人前,憑著過人的自制力,好不容易壓下身體的異樣,他仔細回味一番,不得不承認,小丫頭說話看事就是一針見血,隨意吟出的兩句詩,也比劉文清的精心之作更大氣,更有味。劉文清雖然才華橫溢,但到底年輕,少了幾分眼界和銳氣。他不欣賞對方這種溫吞的性格,他向來主張做人要隱含鋒芒,像野獸一樣。如小丫頭這樣大開大合,灑脫不羈的性格,就叫他愛不釋手。

  與小丫頭一比,劉文清在眼界、認知、心智方面尚且不及,下放到邊塞磨礪確實是必要之舉,丞相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看來也是因為愛才心切。

  完顏不破忖度片刻,面上微笑起來,看向身旁灼灼盯視著自己的小丫頭,強忍住想親吻她緋紅面頰的衝動,點頭稱是,“太子妃說的很對。劉愛卿雖然才華出眾,但是年紀尚淺,缺少一定的眼界和磨礪,心智有些過於軟弱。若下放關外,不出兩年,定能有所成長,朕對此很期待!”

  聞言,歐陽慧茹滿意了,垂頭,嘴角綻開一抹極淡的笑容,心中暗暗忖道:劉文清,姐說過了,能踩你一次,照樣能踩你第二次!你就乖乖的等著外放邊關吧,屆時,姐還有一份大禮要送你!

  話已至此,劉文清還能說些什麼?只能接受自己兩度敗在同一個女人身上的事實,慘白著臉,語氣僵硬的回道,“皇上謬讚了,微臣到了地方,一定好生為官,不負聖恩。”

  太子心中不甘,卻也知道,這個時候替他求情絕不是明智之舉,搞不好還會招致父皇的反感,毀了他的仕途。

  完顏不破背後站立的江映月此時完全傻住了,她的皇弟竟然又敗給了歐陽慧茹?回神,她隨即暴怒起來。又是該死的歐陽慧茹!歐陽慧茹,你到底要怎樣?為什麼三番兩次與我們作對?西山刺殺,真該一刀宰了你才是!

  心中狂湧著嗜血的衝動,江映月內裡嘶吼叫囂著,抑制不住的激烈情緒慢慢從眼底滲出。

  感覺脊背發寒,一股惡意正不斷朝自己逼近,歐陽慧茹強忍住芒刺在背的不適感,回頭瞥了江映月一眼。

  沒想到歐陽慧茹感觀如此敏銳,見她看來,江映月連忙收起眼底的情緒,壓下心中的嘶吼和叫囂,做出一副親和溫潤的樣子。

  歐陽慧茹眼睛一眯,喉頭一緊,對她的偽裝感到作嘔。收回視線,眼角餘光瞥向表情如出一轍,同樣溫潤如玉的劉文清,深深的厭惡再也抑制不住。這姐弟倆如此相似,怎得就沒人對他們的長相提出質疑?

  不過也對,這兩人表面上素未平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尋常人也不會往兄妹關係上想,頂多感嘆個‘夫妻相’之類的。

  等等,夫妻相?歐陽慧茹眸子一閃,再次回頭朝江映月看去,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個遍。

  江映月是第二次被歐陽慧茹這樣看。心底的惶恐和不安卻比第一次還要強烈。她有預感,歐陽慧茹這次一定也不會說什麼好話。

  果然,歐陽慧茹打量完江映月,朝劉文清看去,溫聲問道,“劉大人才華斐然,一表人才,不知家中可有妻妾?”

  劉文清心中莫名,面上依然帶著淺笑,恭敬答道,“回太子妃,微臣目前尚未娶妻。”

  太子眼神變了變,可有完顏不破在場,他絲毫不敢表現出對劉文清的在意,只能默默咬牙,強自忍耐。他近來發現,但凡有太子妃在場,他所有的情緒唯剩下一個‘忍’字可以詮釋。

  完顏不破並沒有發現太子的異樣,只一心關注著自己的小丫頭,見她眸子發亮,盯著劉文清的眼神非常專注,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淡了下去,抿脣問道,“小丫頭問這個做什麼?”

  “父皇,慧茹給劉大人做個媒怎樣,您同不同意?”先設個語言陷阱,等父皇踩了再說。她語焉不詳的問。

  江映月聞言心裡打突,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腳尖,不敢與歐陽慧茹對視。她真的怕了歐陽慧茹這張嘴,每每都能三言兩句將她和皇弟打落深淵!但願這次不是!

  完顏不破心頭一鬆,緊繃的臉上立時又露出三分笑意,想也不想就點頭道,“好啊,太子妃要把誰指給劉愛卿?”

  太子和劉文清脣色都有些發青,雖然想法不一,但抗拒的心理都同樣強烈。

  歐陽慧茹看著兩人變臉,心中快意的不行,伸手朝頭快埋進胸口的江映月指去,“那慧茹就越庖代俎了。父皇,您看江女史的面容,和劉大人長的多像?這就是民間傳言的夫妻相。這樣的兩人就是絕配,日後定會琴瑟和鳴,夫妻和睦。劉大人要遠赴塞外,在這之前,不若您給他一個恩旨,賜他一個賢妻如何?”

  完顏不破聞言仔細審視兩人面孔,果然越看越像,直審視的江映月姐弟心頭發怵,情緒瀕臨崩潰的邊緣。

  幸運的是,完顏不破在兩人支撐不住之前收回了視線,睇一眼小丫頭滿懷期待的表情,心中暗暗忖道:雖然江映月還有些嫌疑,但是賜給劉文清,兩人一同遠赴塞外,也翻不出什麼浪來,於他而言,也算是變相的處理了一個麻煩。小丫頭難得求他一次,絕不能讓她失望了。這個年紀的女孩,正是最愛拉郎配的時候,罷了,她要玩,便由了她。若等到劉文清出發時查出江映月不妥,在外放路上病死一個柔弱的女人也很是正常。

  想罷,完顏不破在一人興奮,三人絕望的情況下點了點頭,乾脆的應諾,“果然很是相似。江女史也是才華過人,且性情溫良,處事恭謙,和劉愛卿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待劉愛卿從京中出發,就來朕這裡領人回去吧。”一個卑微的宮女合著一個五品小吏,還不配他下旨賜婚。

  見到三人被完顏不破的話震到面色發白,眼裡不經意間泄露了各自最真實的情感,有焦慮,有恐慌,有絕望,有怨毒,精彩紛呈。歐陽慧茹頂著眾人對她不斷飆升的仇恨值,內裡暢快的笑了。

  恨吧,趁著你們還能恨的時候趕緊都宣泄一下,待你們這對‘夫妻’到了塞外,你們就恨不起來了。死人,當然是沒有情緒的!

  心中冷冷忖度,歐陽慧茹揚起下顎,施恩般看向江映月,溫聲說道,“江女史,父皇和本宮替你找了這麼一個如意郎君,日後你就不是宮女,而是正經的官家夫人了,你還不快跪下謝恩?”

  江映月肅著臉,噗通一聲重重跪下,深深埋在雙手間的面容瞬間猙獰似鬼。

  待直起身來時,她已經收了猙獰的表情,看似容色平靜,可身形卻微不可見的一晃,喉頭腥甜,險些噴出一口血來。嫁給自己的親弟弟?這樣荒誕不經的事若真的發生,叫日後他們姐弟倆如何有顏面面對天下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6:45

第四十六章 感染傷寒

  自西苑‘巧遇’完顏不破之後,江映月姐弟徹底沉寂下來。

  兩人明明各自都在努力,卻是離著他們的復仇大計漸行漸遠,直至走到如今這種無能為力的絕境。他們需要好好沉澱,思考一番為何會這樣,再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

  想來想去,兩人都想到了同一個人的身上,那就是歐陽慧茹。歐陽慧茹此人仿佛是為了天生來克他們的一樣,只要有她出現,他們明明計劃的好好的,到最後都會功虧於潰。

  歐陽慧茹此人不能留!一定要除去!兩人沒法湊在一起商量,卻不約而同的齊齊想到。但是,憑他們現在的處境,自保尚且不能,想要動手除掉歐陽慧茹何其艱難?兩人再恨她也不過是內裡自苦一番罷了。

  被指婚給了自己的親弟弟,還要雙雙被外放到邊塞,沒有三五年不能回京,江映月只要一想到他們往後的處境就五內俱焚,心中的絕望和彷徨比國破家亡之時好不了多少。

  她心中煎熬,雖然面上不顯,但身體不過半月就消瘦下去,幸而冬天著裝比較厚實,才沒有引來安順大總管的側目。她知道,她身邊有人在監視,而安順大總管更是時刻注意著她,令她如履薄冰,不敢走錯一步。

  強敵環伺,前面是萬丈懸崖,後面卻又無路可退,她這次真的能扭轉乾坤嗎?江映月也迷茫了,往日的堅定和自信被消磨殆盡。

  這日,她照慣例,依舊伺候完顏不破更衣。

  完顏不破此人非常傲然,心中明明懷疑她,卻還敢放任她肆意的接近他身側而不怕她行暗殺之舉。

  但離的完顏不破再近,她也是不敢動手的。她親眼見過完顏不破殺人,當時對方揮刀亂斬,抬手輕取百顆人頭卻滿帶暢快笑意的身影在她腦海里刻了印,令她永生難忘。她當時全身都在顫抖,心尖都在發怵,寒意直從腳底爬升到了頭皮。自此,她怕了,她不敢動手,因為她知道,她只要泄露出一絲半毫的殺氣,完顏不破動一動小指也能當場把她碾死。

  克制著心頭的胡思亂想,江映月伸手,替完顏不破拉好衣襟,又俯身將他衣擺處的褶皺抹平,用手輕拍了兩下,不想,她輕輕拍打衣擺的時候,完顏不破身子一晃,忽然傾身,朝她壓來。

  被高壯的男人壓倒在地,江映月有些目瞪口呆,直到安順焦急的呼喚聲傳來,她才回神,轉眼去看完顏不破表情。

  只見完顏不破眼瞼半開半合,面頰燒紅,眉頭緊皺,顯是極不舒服,有昏厥之相。

  “快,把皇上扶起來,叫太醫!”安順邊喊邊跑過來攙扶完顏不破的胳膊,江映月連忙伸手,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合著安順一塊兒把他抬到龍床上。

  “皇上發燒了!”江映月伸手去觸完顏不破額頭,皺眉道。

  “讓雜家來伺候,你去外邊看看太醫來了沒有,沒來趕緊去太醫院催一催。”皇上昏厥,沒有防備能力,安順自然不放心江映月隨意近皇上的身,開口命令到。

  江映月知道安順的顧慮,低眉順眼的答了一聲是,乖覺的出門去了。

  完顏不破身體強健,甚少生病,病到高燒昏厥還是第一次,太醫很快就趕了來,神情非常緊張。

  乾坤殿鬧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就居住在附近的太后,在太醫診治的時候,太后帶著正巧在她殿內請安的柔妃一塊兒急匆匆的趕來,神情焦慮的守在一旁。

  過了許久,太醫頂著一腦門的冷汗,表情肅穆的放下診脈的手,沒有先稟報太后病情,而是噗通一聲跪下,朝她拱手央告:“奴才斗膽,還請太后移駕別處,留皇上單獨在此,免得過了病氣。再請太后招來隨行太醫進行會診。皇上病情複雜,奴才不敢擅專。”

  他其實心裡已經有了底,但臨到九死一生的時候,自然該多拖幾個人下水,正所謂人多力量大,集思廣益,或許還有生還的機會。太后盯視冷汗簌簌而下的太醫一眼,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來人,招所有太醫過來給皇上會診!動作要快!!”太后高聲朝殿外的侍衛命令,走到兒子床前,心疼的看了半晌,伸手欲觸摸他滾燙的面頰,卻被太醫阻止了。

  太后面色一沉,到底沒有發作太醫,只是心中的憂慮更深,帶著面色蒼白的柔妃退出內殿,在外間等候。

  侍衛領命,飛奔而去,半柱香時間,五名太醫先後趕到,進了正殿,不待行禮,已是被太后揮手,趕進了內殿給皇上會診。

  殿內殿外霎時間靜的落針可聞。宮人們有感於周身冷肅的氣氛,俱都表情凝重,屏聲靜氣。

  太后坐在主位上,定定看著虛空沉思。她面容平靜,可內心正翻江倒海,狂風呼嘯。太醫的異樣她如何看不出來?兒子莫不是得了什麼重症?不,不會的,吾兒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太后不斷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狂亂的眼底逐漸恢復了清明。她身旁的柔妃就有些不好了,早已嚇得六神無主,面無人色,手裡的帕子幾乎快被她絞斷。

  “如何?”仿佛過了百年之久,待到太醫們出來,太后緩緩朝他們看去,聲音平靜的問道。最壞的情況她都一一預想過了,這會兒,沒有什麼能打擊到她。

  六名太醫齊齊下跪,面色沉重,太醫院院首代表所有人開腔,“奴才斗膽,請太后盡快封閉乾坤殿,同時舉宮搬回上京為好。”

  太后恍然,閉了閉眼,沉聲問道,“什麼病?時疫?”

  太醫院院首沉重的點頭,“回太后,是傷寒。還請太后趕緊移駕,免得感染。”

  柔妃低低驚呼一聲,引來對太醫的請求無動於衷的太后冷冷一瞥。見到柔妃面上的恐懼和逃離之意,太后內心冷笑:這些女人娶來都有什麼用?吾兒遇難,她們就是這樣的態度?真是該死!

  “哀家不離開,哀家陪著皇上直至痊癒。”太后擺手,堅拒道。

  太醫們正待勸說,安順從裡面出來了,手裡拿著一副聖旨,聖旨墨跡未乾,顯然是完顏不破剛剛甦醒後立刻書寫的。

  “回太后,這是皇上剛下的聖旨,囑您即刻搬回上京,掌玉璽,偕同丞相和忠順親王監國。皇上病重之事不能宣揚,還得太后您親自主持大局,請太后移駕。您若不移駕,皇上便拒絕醫治。”

  安順跪下,將聖旨奉到太后面前,高舉過頭,緩緩勸道。

  太后接過諭旨,展開看了看,眉頭緊皺,容色冷肅,靜默了許久,她眼眶微紅,手掌用力握了握拳,咬牙道:“回宮!”話落,乾脆的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太后就是這樣強幹而理智的女人,在這個時刻,完顏不破能依靠的只有她和丞相。他已經挑起了皇子們的爭鬥,沒有他在京彈壓,這場爭鬥會變的失控,因此,太后得站出來執掌局面,為了家國,她不能軟弱。

  太后編了個‘微服私訪’的理由以掩蓋完顏不破的病情,隨即以皇上出京,驪山之行甚為無趣為藉口,帶著一眾皇室宗族以最快的速度撤離。

  雖然宗親們心底疑惑,但礙於太后權威,也不敢多問,又有丞相和忠順親王主持局面,一路上沒出現什麼狀況,非常順利的回了上京。

  太后一行人剛剛撤離,驪山行宮便被完顏不破的親衛團團圍住,乾坤殿裡的侍從一個都不得出,被困死在裡面。

  六名太醫也被留了下來,各自分工,迅速替皇上醫治。

  乾坤殿裡氣氛非常凝重,宮人們被趕至殿外的一處空地集中起來,聆聽安順大總管的訓話。

  安順將皇上的情況簡單敘述一遍,而後死死盯著眾人,警告道,“你們都給雜家聽好了,這驪山行宮已經被親衛封鎖,私自出逃者,死!妖言惑眾者,死!消極怠工者,死!你們唯一的活路便是伺候好皇上,皇上病癒,你們也就無事了。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宮人們齊聲應諾,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仔細審視,就能發現他們各個面色蒼白,眼底俱都暗藏著深深的恐懼。

  傷寒傳染性極強,且極難醫治,患者大多九死一生。雖然嘴裡不說,多數宮人心中已經不抱生還的希望。因此,乾坤殿內一時彌漫著死亡的氣息,令人倍感壓抑。

  在眾多絕望的宮人當中卻不包括江映月。

  由於她身上還有嫌疑,在這個非常時刻,哪怕她是皇上身邊第一女史,安順卻不用她伺候,而是遠遠把她遣開,讓她幹一些接觸不到皇上,也接觸不到藥物的雜活。

  江映月的活很輕鬆,早早幹完,她獨自回到自己的耳房,將門鎖緊,在簡陋的床榻前定定坐了一會兒,神情飄渺,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後,她忽而掩面,無聲的大笑起來,直笑到眼淚溢出眼眶才漸漸遏止。

  傷寒?好啊!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沒有機會扭轉乾坤,老天爺就給她送來了這麼個絕好的機會。江映月有些喜不自勝。

  傷寒在很多人眼裡都是絕症,不巧,江映月手裡卻有一個治療傷寒的秘方。這秘方是她小時候一個死士傳給她的,也是靠著這個秘方,她才救回皇弟一命。

  雖有秘方在手,她卻不會立刻進獻出來,她會盡心伺候完顏不破,逐漸軟化他的心,並慢慢等待,等到完顏不破瀕死的那一刻再將他治好。人在病重之中最容易敞開心防,她相信,憑著她這一次盡善盡美,溫柔體貼的表現,一定能一舉攻破完顏不破的心。

  屆時,他還能懷疑她,視她如無物繼而將她指給別人?不會,他會相信她,依賴她,眷戀她,繼而離不開她的!

  一想到能征服完顏不破這樣強悍的男人,江映月心裡一陣激動,垂頭,眼裡滿滿都是自信和迫不及待,嘴角的笑意也一點點加深。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6:58

第四十七章 生死相隨

  江映月設想好了一切便立刻投入行動。頭幾天,她沒法接近完顏不破,連正殿的門,安順也不允許她隨意靠近。

  江映月咬咬牙,繼續做著手裡的粗活,態度一絲不苟,哪怕沒有人監督,她也會認真完成。

  隨著時間推移,宮中病倒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而太醫只有那麼幾個,又都緊著皇上的病情,實在是分身乏術,只能將病倒的宮人們挪到一處,任他們躺著自生自滅。

  能供驅使的僕役越來越少,分派到江映月頭上的活計也越來越多,越來越重,從準備宮人的膳食到打掃衛生,逐漸到替完顏不破處理污物,漿洗衣服。

  她用自己任勞任怨的態度一點點的消磨著安順的戒心,一步步朝完顏不破接近。

  這日,手腳最利索,最得力的一名宮女終於也病倒了,安順既要照顧皇上,又要操持偌大一個驪山行宮,也是精疲力盡,看著新挑選的粗使宮女戰戰兢兢的替皇上餵藥,一碗藥餵了一半,潑了一半,使得本就虛弱的皇上更顯狼狽,安順狠狠皺眉,低聲喝道,“好了,你出去,雜家自己來!”

  那宮女聞言如獲大赦,逃也似的飛奔而去,安順盯視著她的背影,眼裡閃過冷光,而後拿起藥碗,走到床前給皇上餵藥。

  舉著滿滿一湯匙藥,遞到皇上嘴邊,安順這才發現,好不容易清醒一回的皇上竟然又昏厥過去,藥又喝不成了!

  安順頹然,捏開皇上的下顎,勉強灌藥下去,卻有三分之二都潑在了床褥和枕頭上,皇上的衣襟也沾滿了黃褐色的藥汁,比方才那宮女餵藥時還要狼狽幾分。

  安順放下空了的藥碗,抹了把臉,急匆匆走到殿外,高聲喊道,“來人,給皇上沐浴更衣,更換床單被褥。”

  原本該有兩名宮女守著的殿門空空如也,無人應答。

  安順怔楞,心下頗覺凄涼。

  “安公公,她們都病倒了,方才被抬下去了。若實在無人可用,可否允奴婢前去伺候?”江映月手裡捧著一堆髒衣服路過,看見安順凄然的表情,適時跪下懇求。

  “你?”安順遲疑,低頭沉吟。如今他確實是無人可用了,能幹的都病倒了,剩下的盡是些新進的粗使僕役,怎麼能伺候得了皇上?

  “奴婢一入宮就在御藥司受訓,精通醫理,定能照顧好皇上。若是不行,奴婢願與皇上陪葬。”言下之意,她命都吊在皇上身上,為了自己活命,也不敢不盡心。

  安順審視她片刻,見她表情誠摯,眼神清明,顯是說的真心話,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江映月強忍住心中的激動,放下髒衣服,進殿伺候完顏不破沐浴更衣。

  她小心的查看著完顏不破的情況,見床上灑滿了藥,便知完顏不破並沒有喝下多少,連忙對安順說,“還請安公公再煎一碗藥來,奴婢有辦法讓皇上喝下。”

  安順睇她一眼,見她神情篤定,便點頭同意了,走到殿外,遣了專司藥材的小太監又熬了碗藥送過來。

  江映月待藥稍稍放涼,在安順的示意下,先喝了一口試毒。

  半晌後,安順見她沒事,便點頭,半扶起皇上,捏開他的下顎,方便江映月餵藥。

  江映月拿著藥碗,邊慢慢灌藥進皇上嘴裡,邊按揉他喉部的幾個穴道。穴道受了刺激,恢復了吞咽功能,竟將一整晚藥都喝了進去,沒有潑出一滴。

  安順拿著空碗,瞥了江映月一眼,刻板的表情不變,但眸光卻柔和很多。

  有了江映月的照顧,完顏不破的病情終於穩定下來,每日清醒的時間也長了。

  他醒來,見是江映月在身邊照顧,嘴上沒有說什麼,但神經卻隨時緊繃,對她非常戒備,安順亦然,江映月伺候的時候,他一定得在旁邊看著,盯緊她的一舉一動,但凡江映月有異動,安順當場便能將她誅殺。

  江映月清楚兩人對她的警惕,面上卻做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每天伺候的盡心盡力,不敢稍有懈怠。日子一長,莫說安順,連完顏不破都有些觸動。這個時候誰能不怕髒,不怕累,頂著死亡的威脅如此周到細緻的照顧他?只有跟隨了他半生的安順和眼前這個女人了。

  江映月是忠是奸,他也有些迷惑了,但見對方替他餵飯喂藥,擦洗身體,甚至是清洗他嘔吐的污濁,他對江映月的懷疑正在一點點消去,對待她的態度也一日溫和過一日,又似從前那般看重起來。

  江映月看在眼裡,心中滿意的笑了,照顧起完顏不破來更加貼心,簡直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她相信,待完顏不破痊癒,驪山行宮開禁,她終將扭轉乾坤,改天換地。

  正在她得意的檔兒,完顏不破剛穩定的病情又惡化起來,每日病倒的宮人越來越多,連太醫都躺倒了兩個,絕望的氣息再度籠罩在驪山上空。

  正在此時,上京,皇上感染傷寒的消息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了出來,一夜之間傳遍京城,京中皇子們蠢蠢欲動,朝臣們人人自危。

  丞相和忠順親王調動了五萬大軍集結在京郊,發出了擅動者殺無赦的政令,並當場斬殺了數百有異動者,以儆效尤。太后也隨即軟禁了郕王和衛王的妻妾子嗣,各親王正妻嫡子也都被拘在慈寧宮不得離開。

  一系列鐵血手段施行下去,上京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太后非常清楚,若皇上罹難,京中必是一番腥風血雨。但若真到了那般境地,已不是太后能管得了了,因此她並不深想,只一門心思的追查此次泄露消息的人。若這人讓她找出,定要叫對方生不如死。

  太后翻開禁衛遞來的暗查報告,冷冷笑了。好個柔妃,既然管不住自己的舌頭,那便割了吧!

  想罷,太后將暗查報告扔到桌上,朝禁衛命令到,“去,綁了柔妃,割了舌頭,扔進冷宮去,滿宮裡宣示下去,這就是妖言惑眾者的下場!”

  禁衛頷首,領命而去。他剛離開沒多久,殿外傳來‘太子妃求見’的通傳聲。

  太后挑眉,面露意外,抬手命令道,“快請。”

  歐陽慧茹急匆匆奔進殿,不待站穩,一下子跪在太后腳邊,邊磕頭便留著淚哭求道,“皇祖母,父皇病重是真的嗎?父皇是不是還在驪山?慧茹願意去照顧父皇,求您送慧茹過去吧!”

  她半個月沒見到完顏不破,心裡就有些不祥的預感,正在這個時候,皇上感染傷寒的傳言甚囂塵上,她這才憶起原劇中完顏不破病重的劇情。

  沒想到劇情會來的這麼突然,半個月都過了,她竟然一點消息沒得到。雖然知道完顏不破不會有事,江映月會把他照顧的很好,但是她內心的隱痛,思念,擔憂卻半點沒有減少。

  她這時根本沒想到要去破壞江映月的計劃,第一反應便是,她得去陪著父皇,親眼看著他痊癒,因此,她想也沒想便跑到了慈寧宮,提出了這個要求。

  “傻孩子,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皇上得的是傷寒,不是風寒。”太后扶起歐陽慧茹,替她擦去淚水,語帶心疼的說道。

  “孫媳知道。孫媳不怕的。皇祖母,求您了!”歐陽慧茹堅定的點頭,懇求道。

  父皇能在危急時刻全力保護她,沒道理父皇遭難,她卻遠遠逃開。雖然也有阻撓江映月的念頭,但這念頭在她心裡一閃而過,很快便隱沒了,她現在心心念念的都是父皇的身體,想著他是不是瘦了,有沒有發燒,能不能安睡,零零碎碎,拉拉雜雜,擔心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越積越多,若不親眼看著,她想,她會被這些胡思亂想弄瘋掉。

  她這才發現,幾個月來,她對父皇的感情已經如此深刻,到了失去對方便感覺生活難以為繼的地步。

  太后緊緊盯著歐陽慧茹誠摯的雙眸,大巫師那句‘命定貴人’在她腦海裡如閃電般滑過。太后微微笑了,放棄了勸說她的念頭,慈愛的拍著她的肩膀,溫聲道,“好,哀家這就派人送你過去。”

  站在宮門前,目送歐陽慧茹的馬車遠去,太后眼神放空,喃喃道,“鄂其,哀家是不是太自私了?萬一這孩子有個什麼不測……”在親子和孫媳之間,太后到底還是選擇了親子。她心裡有些後悔,卻不得不壓抑。

  “太后放心,太子妃洪福齊天,一定不會有事。有太子妃照顧,皇上也不會有事的,他們一定能夠平安回宮。”鄂其嬤嬤寬慰道。

  太后心中大安,微笑起來,“嗯,你說得對。小茹可是皇上的命定貴人呢。這個時候能夠拋棄生死一心跟隨皇上,鄂其,這才是配站在皇上身邊的女人,咱們大金正需要這樣的國母啊!”

  鄂其低了低頭,不敢發表評論,心中卻翻江倒海起來,繼而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太后竟然有了這樣的想法!?怪不得她近來頻頻大動作整治後宮!這是在給太子妃鋪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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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慧茹帶著一大批精通藥理的侍從和滿滿幾馬車藥材,快馬加鞭的趕到了驪山行宮,拿著太后的手諭,穿過親衛的重重把守,毫不猶豫的大步跨進宮門。

  有太后手諭,她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乾坤殿。

  “太……太子妃?”正跨出殿門,準備去藥房查看的安順乍然遇見風風火火走過來的歐陽慧茹,怔楞了一下,揉揉眼睛,遲疑的問道。

  在這個非常時刻,太子妃怎麼會來?難道她不知道此行極度危險,九死一生嗎?這驪山行宮,多少人挖空心思的想著要逃出去,哪有自動前來送死的?他可能是聽多了皇上晚間呼喚太子妃的夢囈,產生幻覺了,一定是的!

  安順喚完,也不行禮,木著臉,兀自往藥房走去。

  “安順,父皇如何了?”歐陽慧茹急於知道情況,也顧不得失儀,上前擒住他手臂問道。

  手臂上的力道非常凶猛,鉗制得安順生疼,可見來人急切的心理。

  太子妃是真的?不是幻覺?安順有些恍然。

  見安順只顧著發呆,並不答話,歐陽慧茹一把甩開他的手臂,提起裙擺,丟開一切禮儀規矩,大步朝內殿奔跑起來。

  “父皇!”跑進內殿,推開床前伺候的宮女,歐陽慧茹跪伏在完顏不破床邊,拽緊他的大掌,語帶哽咽的喊了一聲。聲音剛落,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她如玉的臉頰滑落,拍打在完顏不破的手背上。

  “小丫頭?你怎麼來了?誰準你來的?給朕出去!來人,送太子妃出去!”手背上滾燙的熱度告訴完顏不破,他看見的是真人,並不是他的臆想,心裡先是大喜,繼而大怒起來,強撐起身體,厲聲朝殿外命令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7:09

第四十八章 行宮侍疾

  看見太子妃不管不顧的快速衝進來,推開自己,江映月有些呆愣,一個不防被推倒在地,手肘在地磚上摩擦,破了點皮。

  她恍惚的瞥了一眼刺痛的手臂,又定定朝床邊哭的悲切的歐陽慧茹看去,腦海裡反覆迴盪著一句話——‘她又來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敢進來?’

  江映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繼而心中湧起滔天的恨意和恐懼。碰見這個女人,她總是不停的跌倒,爬起來,又繼續跌的更重。眼見著她就要扭轉乾坤,她竟然又出現了,像一個陰魂般纏繞,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完顏不破嘶啞的厲呵聲傳進耳裡,把怔楞中的江映月喚醒,她眸子一亮,立刻振奮了精神,利索的翻身爬起,快步走到床邊去攙扶緊緊拽住完顏不破不肯離開的歐陽慧茹,嘴裡柔聲勸解,“太子妃,皇上得了傷寒,會傳染的。您還是趕緊回宮吧,切莫讓皇上擔心。”

  完顏不破讚賞的看了她一眼,用力將手從歐陽慧茹掌心抽出。他偏頭,閉眼,回味著掌上溫熱的觸感和手背上被淚水濺濕的滾燙,心中眷戀,嘴裡卻冷聲道,“沒聽見朕的話麼?還不快點出去!”

  歐陽慧茹甩開江映月,倔強的跪在床邊,拉不到完顏不破的大掌就耍賴般拽住他的被褥,“我不走!我是專門來照顧父皇的,想趕我走,就合著這張龍床一塊兒抬走。”話落,她鬆開一隻手,改去拽龍床的床欄。

  江映月臉綠了,恨不能砍了她的爪子扔出去,卻又不能動手,只得咬著牙忍耐。

  見她像只小貓般伸出爪子扒住龍床不肯放鬆,若不是在這種生死時刻,完顏不破幾乎要笑起來。

  他狠了狠心,大力鉗住她的小手,硬生生掰開,將她的身子朝江映月拋去,狼狽的命令道,“快,送太子妃出宮,立刻,馬上!”寶貝,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能見上你一面,朕已經知足了。

  江映月接住歐陽慧茹,安順也正巧趕了進來,聽見皇上的命令,不敢懈怠,合力擒住不停掙扎的太子妃,將她送出了宮門。

  想著自己的小丫頭竟然能在這種時刻趕到他身邊,完顏不破閉眼,躺倒在床上低笑起來,笑著笑著,眼角沁出幾滴淚水。

  他抹去眼角的淚水,盯著被打濕的指尖,眼裡閃過滿足,哀戚,眷戀,這些情緒纏繞融合,最終沉澱為深不見底的愛意。愛上這樣重情重義的小丫頭,哪怕不曾擁有,他也覺得滿足了。

  過了一刻鐘,送走太子妃的安順進來了,臉色有些難看,欲言又止。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完顏不破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收起指尖,嘴角抿了抿,最終開口,“安順,朕口述,你手書一份聖旨,若朕有不測,你帶著這份聖旨回宮,叫太后蓋上玉璽大印。”

  皇上的語氣太過慎重,安順不敢怠慢,隱去嘴邊的話,快步走到書桌前,展開一卷空白聖旨,提筆待書。

  “歐陽氏門著勛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太子妃,然自大婚以來,歐陽氏少婉順,失賢明,實不配太子妃之位,特立此旨,予以和離。”完顏不破語氣堅定,一字一句念到。

  “皇上,您這是!?”安順寫完聖旨,細細一看,不由大驚失色,這道聖旨若頒佈,叫太子妃如何自處啊?

  “朕若有什麼不測,京中定是一場你爭我奪的腥風血雨。憑太子那點微末伎倆,如何鬥得過他那些兄弟?連荒淫的衛王尚且不及,被傾軋至死是早晚的事。朕若不讓小丫頭早早離了太子,難道還讓她去陪太子送死不成?沒了顧忌和束縛,憑丞相的能力,定能在這場爭鬥中全身而退,護得朕的小丫頭平順一生。”

  說完這一大段話,完顏不破艱難的喘了口氣,低垂的眼眸裡暗藏一絲遺憾和自責,雖然這份聖旨讓小丫頭背負了一些委屈,然而,他卻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若他還有時間,怎麼忍心見她受人詬病?

  安順聞言心中驚異,雖然知道皇上愛著太子妃,卻不知道,他竟然已經愛到了這種地步,最後的念想竟然是護著太子妃平順一生?安順深深觸動,想起門外死活不肯離開的太子妃,為這兩人之間微妙的緣分感嘆。

  還沒走到最後一步,怎麼能輕易放棄希望?有最珍視的人在身邊陪伴,皇上一定能夠堅持下去!憶起正跪在宮門口的太子妃,安順垂頭略略思忖,笑了。

  他收起聖旨,朝完顏不破躬身道,“啟稟皇上,太子妃如今還在宮門外不肯離去。她說,若您不讓她進來,她就長跪不起。”

  完顏不破猛然抬頭,眼裡滑過暗光,額頭青筋一突,狠心道,“讓她跪,她若暈倒了,就讓親衛立刻護送她離開驪山。”跪一會兒頂多病一場,總比留下來陪他送死要好。

  安順點頭,叫來江映月守在床邊,自個兒出去了。他緩緩走到宮門口,指使守衛打開緊閉的大門,果然見太子妃正筆直的跪在門前的空地上,神情倔強。

  安順走到太子妃身前,重重給她磕了三個響頭,低聲道,“苦了太子妃了。太子妃對皇上一片赤誠,安順銘記在心,在此磕頭給您道謝了。還望太子妃不要輕易放棄皇上。皇上發話了,趁著您跪到暈倒之際,便叫親衛馬上送您回宮。”

  歐陽慧茹見他給自己行那麼大的禮,還以為他是來勸她離開的,但聽完他的話,她眸子轉了轉,一抹神光閃過,“多謝大總管提點,本宮一定不會放棄。”

  安順微笑點頭,站起身來,緩緩離開了。

  歐陽慧茹垂眸沉吟,不多時,抬頭朝秦嬤嬤和小雨叫到,“嬤嬤,給我熬一碗湯來,要熱騰騰的,既醒神又暖身。小雨,添兩盆火來,放在我身邊。對了,給我膝蓋再墊幾層被褥,跪著舒服。”她只要堅持不昏倒,待到父皇心軟就成,反正也沒人看,這苦肉計施展出來,當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秦嬤嬤和小雨連忙答應下來,各自下去忙碌。

  守在門外的親衛們看著太子妃跪在厚厚的被褥上,身側一邊一個燃的正歡的火盆,美美的喝著香氣濃郁的湯水,額頭紛紛垂掛下一排黑線。太子妃跪著,可比他們站著還舒服些!

  歐陽慧茹一跪就跪倒了日落西山,有秦嬤嬤和小雨照顧,沒有餓著,也沒有凍著,除了腿已經麻木外,精神比站了一天崗的親衛們還好。

  待到最後一絲光線被黑暗吞沒,天空竟然飄下了一片片鵝毛大雪,氣溫也隨之驟降。

  秦嬤嬤和小雨臉色煞白,擔心的看向地上的小姐,歐陽慧茹卻是仰臉,迎上冰冷的雪花,呵呵笑起來。

  “皇上,外間下起大雪了。”安順頂著滿身的雪花,帶著濃重的寒氣從殿外進來,低聲回稟道。

  “嗯。”完顏不破半躺在床上,狀似不在意的低應一聲,身側的拳頭卻緊了緊。

  “晚間氣溫本就比白天低,又逢大雪,太子妃都跪了這麼些時辰了,還不見侍衛來回報,莫不是這會兒還跪著吧?再跪下去就不是病一場那麼簡單了,會出事的!”安順語氣憂心忡忡,他這會兒是真的擔心了。

  “安順,你去看看!”完顏不破再也繃不住了,語氣急迫的朝安順命令到。

  安順應諾,快速退下了,連輕功都使了出來。

  江映月看著安順離開,眼裡浮上幾絲憂慮。歐陽慧茹,你可千萬別來!她內心不停默念著。

  安順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趕到宮門口,看見宮門前的情景,他默了。

  只見歐陽慧茹捧著一大碗熱湯麵,呼嚕嚕吃的正歡,身上披著厚厚的大氅,頭上有秦嬤嬤撐傘,腳邊有小雨不停給三個大火盆添炭,這熱氣蒸騰,精神奕奕的,哪裡有半點受罪的模樣?

  “太子妃好應變!”安順笑了,朝太子妃豎起大拇指。他從沒見過比太子妃更加聰慧,更加大膽,更加爽利的女人,當真是個奇葩。

  “還請安公公趕緊勸父皇讓本宮進去,本宮就要支持不住了,跪了一天,饑寒交迫,再繼續跪下去會死人的!”歐陽慧茹依依不捨的放下麵碗,優雅的擦拭一下嘴角,極為誠懇的告誡道。

  饑寒交迫?安順嘴角抽了抽,內心的小人朝著彪悍的太子妃五體投地膜拜,躬身道:“太子妃所言甚是。奴才這就進去回稟情況。”

  回到乾坤殿,安順充分展現了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將太子妃凄慘的現狀描述的活靈活現。

  “快,馬上讓太子妃進來!”完顏不破的冷靜完全被打破,慌亂的叫道,又朝江映月看去,“你,把瑤華殿收拾出來,熬一碗驅寒湯,再準備些熱食,叫上太醫院院首去瑤華殿待命,切不可讓太子妃生病,快些!”

  兩人應諾,分頭行動。

  瑤華殿是太后的寢殿,內有天然溫泉,又鋪有地龍和暖管,再溫暖舒適不過。江映月打掃著精緻奢華的殿宇,臉色黑沉如一潭死水。

  安順走到門口,見太子妃早已經站起,正立在門邊靜靜等待他,面上就是一笑,伸手引路,“太子妃裡面請。皇上囑奴才先將您帶去瑤華殿安置。”

  “你先帶本宮去探望父皇吧。本宮無需安置,在乾坤殿尋個離父皇最近的房間給本宮居住就成,本宮是來照顧父皇的,可不是來玩或者享福的。”歐陽慧茹擺手,定定看向安順,眼裡強烈的意念不容人拒絕。

  安順低頭沉吟,半晌後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道,“遵命,請太子妃隨奴才來。”

  兩人在紛飛的大雪中穿行,徑直朝乾坤殿走去,在潔淨平滑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蜿蜒的足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7:20

第四十九章 扭轉乾坤

  再次走進乾坤殿,沒了最初來時急迫的心理,歐陽慧茹審視著殿內的變化,眉頭皺了起來。

  往日的乾坤殿金碧輝煌,莊嚴霸氣,今日的乾坤殿冷冷清清,滿布塵埃,撲鼻還有一股難聞的藥味和霉味,令人窒息,胸口發悶。

  這就是她的父皇居住的宮殿麼?怎麼可以是這個樣子?病人就該住在明亮潔淨,空氣清新的房間,環境好了,病才能好的更快些,這種環境,只會滋生細菌、病毒和消極情緒,不好,要改!

  歐陽慧茹一路走,一路盤算著要整改的地方,待走進內殿,看見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眉頭深鎖,已經瘦到形銷骨立的完顏不破,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只能恍恍惚惚的走到他床邊,還未出聲呼喚,眼淚已先下來。

  “父皇,我來了。”她壓下喉頭的哽咽,抹去淚水,待臉上能夠綻放出一個美好的笑容了,這才輕輕喚道。

  腦子有些混沌的完顏不破霎時清醒過來,猛然睜開雙眼。

  “不是叫你去瑤華殿安置嗎?來這裡做什麼?”他喘了口氣,艱難的問道,嗓音有些沙啞無力。

  “您不是想趕我走,就是想把我拘在瑤華殿,好叫我不得接近您,我才不會上當。”歐陽慧茹微微一笑,嬌憨的抱怨道,隨即伸手去握他的大掌,十指相扣,讓他這次想掰也掰不開。

  完顏不破定定睨著兩人十指交握的手,心中疼痛,他想鬆開,但手掌卻不聽使喚,反而又緊了緊。

  “乖,要聽話,朕的病很危險,弄不好會殞命。朕的小丫頭還這麼小,還有很多好日子沒過,不能陪朕耗在這裡。”完顏不破嘆氣,伸手去撫摸她白皙柔嫩的臉頰,低聲勸道。

  對方的語氣太過溫柔,字字句句都是在替自己考慮,歐陽慧茹的眼眶又開始泛紅,連忙迅速眨動幾下,擠走淚意。她眷戀的蹭了蹭完顏不破滾燙的手掌,緩緩說道,“沒有父皇護著,我回宮哪裡還有什麼好日子可言?不如就陪著父皇一起,殞命我不怕,我害怕沒有父皇。”

  完顏不破若出事,那些動盪不安,腥風血雨她並不放在眼裡,也從不擔憂,她只是一想起要失去對方了,心靈上的恐慌和蒼涼就頃刻間瘋狂蔓延,仿佛靈魂沒了寄託似地,日日夜夜飄蕩在漫無邊際的地獄。

  那感覺令她心中生寒,令她只要稍稍一想,就止不住的渾身顫抖。眼前這人是她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是她的精神支柱,勝過她的父親,勝過太后,勝過秦嬤嬤和小雨,她再一次深刻的認識到。

  原來,他在小丫頭心目中竟然這樣重要,勝過了生命嗎?完顏不破心中巨震,歡愉和滿足來的那樣突然,讓他無法壓抑。

  他凝視著小丫頭的臉龐,將她此時堅定的表情深深刻進心底,久久,他低笑起來,“好,你留下。朕不會有事,更不會讓你出事,這話朕以前說過,幸而沒有食言,今天,朕再說一次。”

  沒想到能這麼快讓父皇振作起來,歐陽慧茹傻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忽然撲到他床上,摟著他脖子歡呼起來,“我就知道我的父皇絕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不過一個小小的傷寒,一定會好的!咱們一定能平安的回宮。”

  完顏不破緊緊摟住懷中嬌小溫軟的軀體,連日來的暴躁,抑鬱,消沉都在一一減退,繼而消失。什麼都是虛妄,唯有懷裡的寶貝才是真實,不能親自守護他的珍寶,這一生怎麼能夠算是完整?他隱隱想到。

  “好,待回宮,咱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完顏不破溫柔的拍撫著她的脊背,意味深長的保證到。

  皇上這下真栽了!不過太子妃實在是情深意重,莫怪皇上這麼掏心挖肺的待她,值了!安順看著緊緊相擁的兩人,垂頭微笑。

  兩人相擁許久,待體溫互暖,氣息相融,連日來的慌亂不定也都一一平復下來,才稍稍分開。

  “父皇,我不想動彈了。”心神徹底安定了,歐陽慧茹笑著耍賴。

  “不想動彈,難道你還想歇在朕這裡?不行!”完顏不破堅決否定。

  若是往日,他聽見這話,一定二話不說就把人留下,狠狠疼愛幾遍。但這會兒他病著,卻不能傳了病氣給小丫頭。憶起自己的現狀,完顏不破無力,渴望病愈的心情更加急切起來。

  日後回宮,得盡快把小丫頭奪過來。太子那裡沒什麼緊要,稍事補償便可,小丫頭是要當皇后的人,卻不能壞了名聲,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他暗暗忖道。

  歐陽慧茹撇嘴,伸手去揉捏酸麻的膝蓋,“我都跪了一天了,腿都麻了,要我挪地兒,我也挪不動步呀。您讓人在偏殿收拾間屋子給我住下就成,瑤華殿太遠。”她順勢提出本就合計好了的要求,也免得安順自作主張被訓斥。

  “你怎麼不早說?安順,扶太子妃去坐好,瑤華殿就不用打掃了,叫江映月過來,給太子妃揉腿。住偏殿就住偏殿吧,讓人收拾最好的房間出來。”完顏不破強打起精神,有條不紊的吩咐到。

  見他臉上露出倦色,形容枯槁,嗓音也沙啞的不成,歐陽慧茹心疼了,連忙從他身上起來,替他拉好被子,柔聲道,“我都忘了父皇正病著,叨擾您這麼久,真是不應該。腿不用揉了,一會兒它自己能好。您快些休息,我自己會安排好的,您千萬別替我操心。”

  完顏不破莞爾,擺手道,“無礙,安置好你父皇再睡。”

  “不行,您快睡,不然我就在床邊繼續跪。”歐陽慧茹把他的大掌擒住,收進被子裡,果斷的跪在床邊,大眼睛滿含倔強,眨巴眨巴的看著他。

  完顏不破無奈的搖頭,嘴角卻帶著濃烈的笑意,深深睇視一眼她可愛嬌俏的表情,緩緩閉上眼睛。

  本以為小丫頭在身邊,他心情激盪,肯定睡不著,不想,因為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他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眠,平日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皇上睡著了。太子妃,咱們走吧?”安順見狀,輕手輕腳的上前,低聲說道。

  歐陽慧茹點頭,起身後揉揉酸軟的小腿,腳步踉蹌的慢慢走出寢殿,安順連忙伸手攙扶她,換來她一個感激的笑容。

  翌日,歐陽慧茹早早就睜開眼睛,好生洗漱一番,先行去乾坤殿探望完顏不破。

  完顏不破昨晚上睡的很好,到現在還沒有甦醒。

  歐陽慧茹細細看了看他的臉色,見他睡顏平靜,不由安心的點頭,悄然退走。

  她來到殿外,將沒有染病的宮人們聚集起來,說了一番鼓勵的話,言辭懇切,聲情並茂,使本來有些絕望的宮人們再次振奮起來。

  隨後,她又遣了帶來的那群精通醫理的役使去給生病的宮人看診,熬藥。

  一番舉措令頹廢的人們重新看到了希望,幹活兒也不那麼消極了,臉上又有了笑容。乾坤殿裡一時間氣象一新,壓抑的氛圍消散,讓人倍感清爽。

  安撫好宮人,歐陽慧茹招來幾名太醫詢問完顏不破的病情和治療情況,聽完太醫們的回稟,她點頭,語氣冷肅道,“看診施藥本宮不懂,自然得聽你們的。但別的事,都該由本宮做主,你們說是不是?”

  太醫們表情莫名,但俱都點頭表示認同。如今皇上病重,太子妃地位最高,自然是太子妃說了算。

  “如此甚好,若本宮的命令有使你們困惑的地方,你們只管照做,不得質疑,本宮也不會解釋。”歐陽慧茹乾脆的說道,然後站起身來,指著殿內緊閉的門窗道,“日後,窗戶不能閉著,得每日敞開兩個時辰;宮裡所有人的衣服要用滾燙的開水燙過再清洗;被皇上嘔吐物沾染的衣服就地深埋;皇上的排泄物就地深埋,不得隨意亂倒;每日用白醋熏蒸殿宇;每日只能喝煮沸了的水;每日看診前你們要用烈酒清洗雙手和看診用具;每日……”

  歐陽慧茹在殿中好一番指點,提出了一大堆命令,直聽的太醫們深感困惑,欲言又止。這些命令他們大多不能理解,甚至有幾條他們無法接受。

  “好了,不用同本宮爭辯,只管照本宮的吩咐去做就行。若出了事,自有本宮負責,本宮與父皇殉葬,保證不牽連你們。”

  這話說的太重了,太醫們承受不起,連忙閉了嘴。

  等完顏不破醒來,乾坤殿已經大變模樣,緊閉的窗戶打開了,冷冽卻清新的空氣隨著寒風灌入殿中,皚皚白雪反射著璀璨的陽光,從窗口鑽進來,照亮了每一個陰暗的角落,驅逐了濕寒和陰鬱。

  這樣的情景令完顏不破眼睛一亮,忍不住深吸口氣,身體倍感輕鬆。

  正在這時,歐陽慧茹捧著一碗熬的濃稠噴香的白粥進來,笑盈盈的擺在他床邊的案幾上。

  “父皇,用早膳了。”她端起碗,舀了一勺粥,略略吹涼後送到完顏不破脣邊。

  面前的小丫頭那麼美好,這場景那麼溫馨真實,完顏不破心中滿溢著歡愉,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淺笑,也不說什麼,目光專注的凝視她一會兒,大口大口的喝起粥來。

  有小丫頭在旁,大病一場也不全是壞事!他眼睛一眯,玩味的忖道。

  有了最珍愛的人在身邊陪伴,完顏不破的脾氣不似原來那樣暴躁和消沉,積極配合著太醫的治療。再加上他心情好了,精神也就顯得更佳,連續喝了四五天藥,竟是慢慢好轉起來。

  宮人們嚴格遵守太子妃制定的規矩,每日裡用醋熏蒸居所,用烈酒潔淨雙手,用滾水清洗衣物,病倒的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少,心中的希望再次升騰起來,做起活來更有幹勁。

  一切情況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太醫們看在眼裡,心中嘆服,對太子妃的命令無不遵從。

  滿宮裡洋溢著歡欣的氣息,只除了一個人。

  江映月眼見著歐陽慧茹一來就奪了她照顧完顏不破的差事,還力輓狂瀾,扭轉乾坤,不用她獻藥,完顏不破的病情竟也一日日好起來,她鬱悶了,內裡心急如焚。

  不,歐陽慧茹,我絕不會讓你再攪了我的好事!用銀簪狠狠戳著一條繡帕,江映月笑容陰森詭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7:32

第五十章 先發制人

  這日,完顏不破已經能夠起床,在歐陽慧茹的攙扶下繞著寢殿走上幾圈,消瘦的臉頰又有了神采,看著竟是大好。

  太醫們一個個輪著給皇上診脈,診完,俱都微笑點頭,“皇上脈象不浮不沉,和緩有力,是康復之相,只需再吃兩副藥鞏固一下,不日就能痊癒。”

  歐陽慧茹聞言囅然一笑,朝太醫們施了一禮,語帶感激道,“全靠太醫們診治有方,如今條件簡陋,本宮只能以禮聊表謝意,回宮後再另行厚賞。”

  太子妃對他們這樣尊敬,言辭又如此懇切,太醫們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推辭,連聲說這是他們的本分。

  “太子妃要賞,你們接著就是,若你們不受,反倒叫太子妃心裡難安!”有小丫頭日日陪伴,雖然生著病,完顏不破也是心情奇好,朗笑一聲,對太醫們勸道。

  小丫頭沒有發現嗎?她說話做事,像極了他的妻子,只有妻子才會為丈夫打點這些人情往來。完顏不破暗忖,心裡舒泰到了極點,深邃的眼裡充斥著濃烈的歡愉。

  遣走了太醫,歐陽慧茹扶著完顏不破躺回榻上,讓他稍事休息,自己則去宮中巡視,處理一些瑣事。

  看著滿宮裡井然有序,人心安定,正在逐漸恢復勃勃生機,歐陽慧茹很滿意,可不待她高興多久,乾坤殿裡來人回稟,皇上突然嘔血,高燒,腹痛難忍,竟是病情又惡化了。

  歐陽慧茹腦子嗡嗡作響,一時間有些眩暈,待她回神,立刻疾步往乾坤殿跑去。

  怎麼會呢?明明她走時父皇還好好的,怎麼這麼快又病重?對了,江映月還沒獻藥呢!這次惡化,是劇情大神的安排還是人為?歐陽慧茹表情森冷,邊跑邊暗暗忖道。

  跑到乾坤殿,太醫們已經全部集齊,正圍在床邊專心給皇上看診。歐陽慧茹走過去,見父皇雙眼緊閉,眉頭緊蹙,已經陷入了昏迷,衣襟還沾著方才嘔吐的血絲,她內心劇痛,繼而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

  這事若是人為,今日我就開了殺戒又何妨?她眼睛血紅,環視著滿殿的宮人,冷酷的忖道。

  江映月在歐陽慧茹看過來時一驚,不待思索,已是先行垂下頭去,心中一陣陣發冷,如墜冰窟。

  她原本一直以為歐陽慧茹就是個嬌生慣養,經不得風雨的大小姐,今日,歐陽慧茹嗜血的眼神和渾身散發的戾氣竟然和完顏不破相去不遠,這等懾人的氣勢讓她驚駭。原來,一直是她太過自負,小看了對方,莫怪跌的那樣慘。

  可是你氣勢再強又能如何?完顏不破已是病入膏肓,憑你卻是救不了他了!看你這次如何扭轉乾坤!江映月壓下心中的驚駭,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眼裡滿滿都是快意。

  歐陽慧茹不在意江映月是怎麼想的,這個女人總歸是得意的,但是她不介意,只要能救回父皇,讓她多得意一陣兒又何妨?

  垂眸,收回冷厲的視線,歐陽慧茹抬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宮人隨她出去,不要打攪太醫診治。

  宮人們戰戰兢兢的跟在太子妃身後,心中惶恐不已。

  “皇上什麼時候發病的?什麼情況?誰在身邊伺候?給本宮站出來說清楚!”她行到殿外,看著一群宮人,厲聲詢問。

  “回,回稟太子妃,是奴婢在伺候。奴婢伺候皇上進完膳食,皇上說要獨自休息一會兒,奴婢便退出寢殿,過半個時辰再進來時,皇上已經嘔血昏迷了。其它的事,奴婢真的不知道,請太子妃明鑒。”一名宮女重重跪下,膝行到歐陽慧茹腳邊哀求。

  歐陽慧茹退後一步,對她哀戚的哭求不為所動,冷冷開口,“膳食進的是什麼?”

  那宮女邊磕頭邊說,“膳食就是一碗粥,沒別的了。”

  “粥碗呢?清洗了沒有?若沒有清洗,拿來給本宮看看!”歐陽慧茹面無表情的命令。

  那宮女連忙爬起來,跑到膳房找碗,歐陽慧茹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親自跟在她身後去膳房查看。

  半個時辰都過了,碗早已經洗乾淨。歐陽慧茹不死心,掀開灶上的鍋蓋,查看剩下的膳食,待她看清鍋裡剩下的小半碗粥,她氣急攻心,一把將鍋蓋狠狠甩出去,鍋蓋撞到牆上繼而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得膳房裡的宮人神魂俱裂。

  太子妃從來都是平易近人的,這般暴怒到失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安順,把膳房的人都關押起來!查!狠狠的查!這芹菜瘦肉粥到底是誰讓熬的!”歐陽慧茹氣的臉頰通紅,胸口的一把火不停的灼燒著她的理智,幾欲讓她失控。雖然知道江映月敢做,必不會怕查,但是,她覺得還是很有必要震懾她一番,順便斷了她幾根爪牙。

  “太子妃,可是這粥食有問題?”安順疑惑的問道。只看一眼,不用查驗,太子妃就知道了嗎?太神奇了。

  “哼,傷寒病人腸壁脆弱,只能吃沒有雜質的流食,因此本宮才命令你們日日只能熬白粥,不得改換別的,你們將本宮的命令當耳旁風嗎?芹菜瘦肉雖然養生,但粥裡的芹菜卻極難消化,對傷寒病人來說無疑於砒霜毒藥,會引起腸內出血,病情惡化!若讓本宮知道這次事件是誰幹的,本宮定叫她生不如死!”

  歐陽慧茹邊指示安順押人,邊冷聲解釋,說到最後一句,她眼睛發紅,似有意,似無意的朝身後跟來的江映月睇去。

  江映月被她看的頭皮發麻,心中卻再次被她的見多識廣給震撼了。原來她能讓完顏不破這麼快恢復元氣不是靠的運氣,而是靠她的頭腦和見識。如此看來,她那許多奇怪的命令也是有根由的,只是她懶得向他們解釋罷了。若不是皇弟患傷寒時出過這樣的意外,她根本不會知道內裡的緣由。歐陽靖宇的女兒果然不簡單,只一炷香時間就看破了她辛苦舍的局,可恨她以前怎麼就被對方矇蔽了呢?不管這個女人是有意針對她還是無意,她一定要把她除掉!

  江映月心中冷冷思忖著,卻半點不擔心歐陽慧茹能查出什麼。這次,她動用了埋在完顏不破身邊的一張底牌,這人是死士,對她忠心耿耿,自然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

  果然,沒多久,安順就帶來了膳房副總管咬舌自盡的消息。線索在這裡已經斷了,這事是意外還是人為已經沒處查證,歐陽慧茹氣的渾身發抖卻也無法,只能把剩下的人按律處置了。

  她這邊廂嚴厲查處了膳房,那邊廂,忙於救治皇上的太醫們也滿臉焦慮的出來了,個個頭頂都冒了一層細汗。

  “情況如何?”歐陽慧茹定定看向太醫,表情平靜。

  “回稟太子妃,皇上腸道出血,高燒不退,奴才們辦法想盡卻毫不奏效,如今只能看天意了,若是今晚再不退燒止血,恐是……”太醫院院首沒敢把話說完,只能重重磕了個頭,跪在地上沉默。

  安順聞言身子晃了晃,臉色煞白。

  歐陽慧茹面無表情的點頭,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後,她伸手去扶太醫,溫聲道,“有勞太醫先照看著父皇,待本宮想辦法。”

  太醫們見太子妃沒有像別的貴人那樣動不動就威脅砍頭之類的,心中感激,又連連磕了三個頭,慎重的向她保證一定盡力。

  見此情景,江映月垂頭暗笑,諷刺的忖道:想辦法?好大的口氣啊!歐陽慧茹,你會有什麼辦法?待你黔驢技窮,我再站出來獻藥,一舉救回完顏不破,到時且看看你我之間誰更風光!你這麼多天的殷勤伺候可算是白廢了,哈哈!

  歐陽慧茹意味深長的睇視一眼垂頭看不見表情的江映月,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忖道:父皇的病拖不得了,江映月不在乎,可以等,我卻是半刻鐘也等不起了!不肯獻藥是麼?好,我就先發制人,逼你獻藥!

  忖度完,歐陽慧茹揚起下顎,朝安順命令道,“安公公,勞煩您將滿宮裡沒有病倒的人都帶來,本宮有話要說!”

  對太子妃一系列的應變能力看在眼裡,安順已是對她言聽計從,也不多問,快速領命而去,一刻鐘,宮人們已經集合完畢。

  “皇上再次病重,你們知道了吧?”歐陽慧茹環視眾人一眼,開門見山的問道。

  宮人們沒人敢於應答,只把頭低了低。殿內一片死寂,氣氛凝重。

  歐陽慧茹也不需要他們答話,徑直往下說,“該用的藥都用了,如今,太醫們也無法,說是聽天由命。但是本宮從不信命!不到最後,本宮絕不會放棄,任何方法,只要可行,本宮都願意一試。宮中御藥若是不行,便改換民間土方。你們都是來自於民間,見識肯定比本宮多,若是誰聽過什麼方子,盡可說與本宮聽,不管來路,不管成分,更不管療效,本宮都不會深究,還可特赦你們先行出宮。”

  嗓音有些乾啞,歐陽慧茹停下,抿了抿脣,繼續開口,“本宮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你們心裡自該有數了,若此時不獻出來,待到稍後再提,本宮不但不會賞賜,還要治他個延誤病情,弒君謀逆之罪!若父皇有什麼不測,本宮第一個陪父皇殉葬,你們自然也跑不了,都好生想想,想清楚了再說!”

  歐陽慧茹緊緊捏著椅子扶手,表情緊繃,等待江映月的抉擇。

  她相信,江映月一定不甘心死在這裡。她死了,劉文清怎麼辦?他已經是公認的太子黨,哪怕不陪著太子奪嫡,也難免被政治風暴波及,隨著太子這條船一起沉沒。想跑?憑太子對他的感情,定會拉著他一起赴死!其他皇子或黨羽也不會任由他這個明晃晃的靶子逍遙自在。

  好啊!哪怕江映月死咬住不鬆口也成,有父皇陪伴,還有他們姐弟先後殉葬,這一趟異世之旅也算是物有所值了!歐陽慧茹忖完,灑脫一笑。

  她話一出口,心中倍感輕鬆,卻不知江映月此刻的心情彷如泰山壓頂,快要瀕臨崩潰。

  好不容易算計的完顏不破病重,眼見著該她出手了,又被歐陽慧茹三兩句話堵死了前後路。歐陽慧茹先行開口向宮人們求藥,她此刻獻出藥方,只是給歐陽慧茹錦上添花;遲些獻出,便是延誤病情,弒君謀逆;若不獻出來便要給完顏不破殉葬。這三條路,哪一條她都不想走,可是,她心裡清楚,她決不能死在這裡,所以,只能選頭一條。

  心裡有那麼多的不甘和仇恨無法放下,江映月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終於做好了決定。她閉了閉眼,從人群中緩緩走出,再次重重的跪在了歐陽慧茹腳邊。

  她又一次敗在了這個女人手裡!這樣的認知壓在她心頭,讓她胸口悶痛,幾欲窒息。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7:43

第五十一章 四錢人肉

  歐陽慧茹神情專注的睨視著案几上一套做工精緻的茶具,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江映月正穿過人群,向她走來。直到江映月跪在她腳邊,低下了她那自詡高貴的頭顱,歐陽慧茹才悠悠然挪回視線,定定看向她。

  “江女史,你有藥方進獻?”歐陽慧茹聲音略帶期許的問,眼裡卻滑過一抹厲色。今日暗害父皇的賬,我給你記著,日後加倍償還!她內裡狠狠忖道。

  “回稟太子妃,奴婢確實有一個藥方進獻。”江映月垂頭,悶聲說到。

  “好!江女史你說,安順,你記下來。若藥方有效,本宮屆時一定重賞江女史。方才說了會提前準你解禁出宮,這話也一樣作數。”歐陽慧茹慎重承諾道。

  江映月這個時候怎麼肯走?留下多一刻,她就多一分機會,因此想也沒想就擺手拒絕,“不不不,替太子妃分憂解難是奴婢的本分,能夠救治皇上是奴婢的榮幸,奴婢只想留下,好生照顧皇上直至康復,以全奴婢一片忠心,還望太子妃給奴婢一個機會。”

  她一口一個奴婢,態度好似很真摯,也十足的展現了她的忠心,歐陽慧茹卻有些不耐起來,“好了,這些日後再說,父皇這會兒還病重,不是表忠心的時候,你先把藥方說出來。”拉拉雜雜一堆,你確定你不是故意拖延時間?

  江映月卑微誠摯的表情哽了哽,悻悻然低下頭,悶聲敘述藥方,“奴婢說了,請安總管記好。柴胡兩錢半,黃芩兩錢半,石膏四錢半,知母兩錢,人蔘兩錢,茵陳四錢,制半夏兩錢,藿香兩錢,苡仁米兩錢半,滑石兩錢半,甘草一錢,無根草四錢。三碗水煎成一碗,日服一劑,連服四日。”

  江映月的藥方迥異於太醫們的藥方,使用的都是些尋常可見的普通藥材。安順記完,認真看了一遍,神情頗有些沮喪。這樣普通的方子真能治好傷寒?他很懷疑。

  歐陽慧茹卻表情平靜,內裡信心滿滿,不只是因為知道了劇情,還因為,越是大眾的方子,越是經歷了大眾檢驗的,其療效往往出人意表。

  “好!安公公,立刻派人下去煎藥!”歐陽慧茹微微一笑,急切的命令到。

  “等等,奴婢話還沒說完。”安順正待退走,江映月神情緊張的阻斷他的動作。

  “還有什麼沒說?快說!”歐陽慧茹皺眉催促。這女人莫不是又要耍什麼把戲?

  “回稟太子妃,這藥方看似普通,但卻需要一樣非常不普通的藥引才能起效。這藥引有些匪夷所思,奴婢不知該不該說。”江映月垂頭,語氣惶恐,眼底卻滑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詭秘笑意。

  “不管藥引有多匪夷所思,你儘管道來!哪怕是龍心鳳肝,本宮也會想辦法弄來!”歐陽慧茹冷聲說道,強自壓下心頭的不耐。這個時候她是真的沒心思陪江映月玩這些把戲,卻又不得不玩,生怕她隱去了藥方中的重要成分,害了父皇。

  “龍心鳳肝卻不至於,不過是需人肉一錢做引,四劑藥,共需四錢人肉。到了這種危急時刻,奴婢本不該等到太子妃詢問才站出來獻藥,但想到這藥引極為邪門,恐皇上用了之後出現問題,因此奴婢才遲疑了一下,還望太子妃恕罪!”江映月深深趴伏在冰冷的地面,先行堵住了歐陽慧茹有可能問罪的理由,臉上綻開一抹陰森的笑容。

  殿內眾人聞聽她的話,不約而同發出低低的驚呼聲,連安順都白了一下臉。這藥引真是夠匪夷所思的,還有些駭然,令他們聽了頭皮發麻。但是,雖然這藥方很噁心,眾人心中卻都對藥方的藥效多了幾分信心。自古以來,某些奇藥的成分總是非常古怪的!

  人肉!劇本裡可沒有這一出!好你個江映月,腦子轉的真快,還不死心是嗎?想要父皇承你割肉救命之恩?你做夢!歐陽慧茹垂眸,掩飾眼底沁出的冰寒。

  “回稟太子妃,奴婢既然獻出了藥方,自然願意割肉做引。只要能救回皇上,哪怕要奴婢的命,奴婢也沒有怨言!還望太子妃成全奴婢的一片忠心。”

  果然如歐陽慧茹所料,江映月見殿內一片死寂,重重磕了個頭,適時開口請求。

  安順看向表情堅定的江映月,心中觸動。這個婢女倒是十分的忠心,日前真是他們多疑了,她若要害皇上,這會兒也無需說這番話,做這等壯舉了。

  歐陽慧茹睨視著江映月低垂的頭,清亮的眼眸逐漸暗沉,混沌一片。她面無表情的沉默了半晌,終於緩緩開口,“不必勞煩江女史了。四錢肉不多,便割本宮的。本宮是太子妃,是父皇的兒媳,出身更加高貴,關係更加親密,用本宮的肉,藥效會更好。安順,去叫太醫來檢驗藥方,順便替本宮割肉!”

  安順腿腳顫了顫,噗通一聲跪下了,滿頭大汗的哀求,“太子妃,您不能呀!”

  皇上日後若是知道太子妃為他自傷身體,在場眾人,個個都要被剜肉,可能還不止四錢!安順連連磕頭,表情都快哭了。這可是皇上的心頭寶喂,一根頭髮絲都傷不起的主兒啊!

  “囉嗦什麼?秦嬤嬤,你去!”歐陽慧茹心意已決,見安順不肯起身,改去叫秦嬤嬤。

  秦嬤嬤臉色煞白,身子搖晃一下,也跟著噗通跪下,卻是一步不肯挪動。

  “小雨,你去!快點!”歐陽慧茹重重拍擊案幾,指著小雨厲聲命令。小雨縮了一下肩膀,猶豫了一會兒,被小姐一個瞪眼,哧溜一聲跑去內殿了。

  “你們休要勸解,為求最好的藥效,本宮心意已決!愛跪便跪著吧。”眼見殿內黑壓壓跪了一片,歐陽慧茹不為所動,堅定的說道。

  江映月低低垂下頭去,誠摯哀戚的表情頃刻間扭曲,猙獰似鬼。歐陽慧茹,割肉你竟然也敢和我爭?好!我且看著你怎麼割!有些事說著容易做著難,你不要太天真了!

  小雨匆匆跑進內殿,拽住一名太醫,急急將殿外的情況述說了一遍。太醫們聞言,臉色大變,連忙跑出去阻止。

  他們急慌慌出了內殿,卻沒注意躺在榻上正雙眼緊閉的完顏不破忽然動了動指尖,眉頭狠狠皺起,似要努力睜眼,卻又無能為力。

  太醫們出殿後苦苦相勸也不能阻止太子妃的決議,反而被太子妃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最終點頭同意了。

  歐陽慧茹搞定太醫已是心力交瘁,撇下眾人先去內殿探望完顏不破。

  見躺在床上意識全無,身形消瘦的高大男人,歐陽慧茹眼眶微紅,輕輕拽起他的手,貼在臉頰上,低低述說,“完顏不破,你可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完顏不破呀,怎麼會敗在一個小小的傷寒手上?喝了這劑藥你就會好的。呵呵~江映月真是好算計,這藥明明有效她偏要割我四錢肉下來做藥引。哼,四錢肉而已,總比被她砍了手腳,做成人彘要強。”

  她低低呢喃,聲音越來越冰冷,察覺到手裡的大掌忽然抽搐了一下,完顏不破臉上也出現了極度痛苦的表情,她連忙收起身上的冷意,俯身輕輕摩挲他面頰,柔聲安撫,“不痛不痛,吃了藥很快就不痛了。只要我的父皇能康復,四錢肉算的了什麼?哪怕是心頭肉我也捨得!父皇你等著,我這就去熬藥!”

  她臉色焦急的奔出內殿,沒有注意完顏不破忽然抬起的手,似乎在極力輓留什麼,那手舉了半晌,沒有抓住任何東西,又無力的放下了,只他臉上的表情卻更加痛苦。

  歐陽慧茹跑出殿,叫了太醫趕緊給她割肉。秦嬤嬤和小雨不放心,硬要跟著,幾人找了個空置的房間,秦嬤嬤捧著一個銀盤接肉,小雨面色煞白的盯著太醫,替自家小姐高高輓起衣袖,露出左臂,準備取四錢臂上肉。

  割人肉,而且還是活人,這活人的身份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太醫心理素質再強,這會兒也緊張的喘不過氣來,額頭冒了大顆大顆的汗水,拿著小刀的手伸出去又收回,伸出去又收回,如此反覆多次。

  歐陽慧茹本身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見冷汗直冒的太醫和對方哆嗦到連刀都拿不穩的手,她又有些緊張起來,放下撐著的手臂,將太醫趕出去,“你走,本宮自己來。”

  太醫被趕出來,焦急等在房外的宮人們都很意外,紛紛引頸往房內探看。

  歐陽慧茹手裡拿著小刀,無意的往門外一瞥,正正撞見江映月略帶嘲諷和懷疑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掃而過,一絲惡意悄然透過她的視線向歐陽慧茹襲來。

  嘲諷?懷疑?以為我不敢嗎?如此,咱們便來做個遊戲如何?心中冷冷暗忖,歐陽慧茹眼底滑過一抹詭異的暗光,走過去,啪的一聲甩上門,回頭看向小雨,笑的極為溫柔。

  “小雨,你家小姐割肉,你是不是感同身受,也覺得臂膀一陣陣抽痛?”歐陽慧茹湊到小雨耳邊,低聲問道。

  “當然,小雨現在就感覺好痛!”小雨捂著自己胳膊,皺著一張小臉哀聲說到。

  “很好,過來,看著我割肉,仔細體會一下我的疼痛,替我分擔一二。”歐陽慧茹輓起衣袖,用刀在胳膊上比劃一下,對轉開眼不敢直視的小雨命令到。

  小雨哭喪著臉,臉色煞白煞白的看著歐陽慧茹在臂上比劃,不自覺捏緊自己的左臂,仿佛上面也正被刀子不停劃來劃去,一陣陣發寒,雞皮疙瘩瞬間遍佈全身。

  歐陽慧茹睇視捏著左臂的小雨一眼,眼裡閃過滿意。很好,小雨已經有感同身受的自覺了,這場遊戲開始了。

  她嘴角一勾,拿起一卷帕子塞進嘴裡,牙關一咬,眼睛一閉,狠狠朝臂上削去。刀子很鋒利,一坨肉應聲而落,掉進秦嬤嬤捧著的銀盤裡。

  小雨痛叫一聲,捂住自己左臂蹲下身去,表情扭曲,齜牙咧嘴,半天緩不過神來,好像割的是她的肉一樣。

  秦嬤嬤也皺著一張老臉,急急偏過頭去,不敢多看銀盤一眼。

  歐陽慧茹立刻用棉布大力按壓傷口,待到鮮血止住便叫秦嬤嬤給她左臂上好太醫預先準備的傷藥,又緊緊纏上布條。擦去額頭冒出的汗水,看著蹲在地上不停呼痛的小雨,她咧嘴笑了。

  “秦嬤嬤,給小雨左臂也纏上布條!”歐陽慧茹強忍住疼痛,語氣平靜的說道。

  “啊?可是她沒受傷呀!”秦嬤嬤有些莫名其妙。

  “你瞅她那樣,好像比我還傷的重些,快給她包上。”歐陽慧茹坐下來喘氣,語帶戲謔的調侃。

  見自家小姐還能嬉笑玩鬧,儼然精神很好,秦嬤嬤心裡大安,想著讓她開心些也好,便給小雨臂上纏了厚厚一圈布條。

  三人換下身上被血跡沾污的衣服,略整理儀容,拿好銀盤,準備去藥房送藥引。

  歐陽慧茹夾著胳膊,慢慢走到門邊,瞥了臉色煞白的小雨一眼,突然伸手去拍她包紮的左臂,小雨避讓不及,小臉一皺,低低痛叫一聲。

  見到她逼真堪比影后的表現,歐陽慧茹暗自點頭:很好,這小妮子心地純淨,又極為忠心,被她催眠的很徹底。江映月,你要玩,咱就陪你玩,你眼睛可要擦亮一點!

  她調整好臉上表情,做出一副蒼白卻平靜的樣子,款步踏出房門,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7:55

第五十二章 無意沉迷

  看見太子妃一行人表情平靜的出來,手裡托著的銀盤上赫然擺放著一塊鮮血淋漓的人肉,等候在門外的宮人們臉色一白,全都嘩啦啦給太子妃跪下了。

  太子妃割肉救的不只是皇上,還有他們這些下人。割肉之事,他們原本以為太子妃會準了江映月的請求或是隨意叫個宮人出來,卻沒想到太子妃會親自動手,這份孝心、這份高義、這份勇氣,無不叫他們折服。

  “太子妃千歲千千歲!”宮人們伏地叩拜,嘴裡虔誠的呼喊。

  “起來吧,什麼千歲不千歲的,能熬過這一歲就是萬幸!”歐陽慧茹脣色慘白,笑著自嘲道。而後指示端著銀盤的秦嬤嬤趕緊把藥引送去藥房煎煮。

  宮人們被太子妃的自嘲引逗,垂頭,嘴角俱都浮起幾絲笑意,心裡的絕望瞬間消散不少。這樣端方大氣卻又平易近人的太子妃,值得他們的尊敬和愛戴,在場眾人,短短幾天裡都被太子妃的表現所收服了。

  江映月隨著眾人起身,臉上同樣擺出感恩戴德的表情,心裡卻瘋狂的嘶叫,抓撓,幾欲發狂。

  “太子妃,您這樣,可叫老奴如何向皇上交待呀!”安順起身後衝到太子妃身邊,上下瞅著她緊緊夾著的胳膊,愁眉苦臉的哀叫道。

  站在太子妃身側的小雨不防,被安順擠到一邊,左臂碰到旁邊的門框,低低痛叫一聲。

  別人沒注意小雨的舉動,江映月卻看的清楚。她見小雨捂著左臂,臉色煞白,一副痛苦不已的表情,眸子一閃,垂頭微笑起來,心中暗暗忖道:偷天換日,李代桃僵?原來如此!歐陽慧茹,不夠膽就別逞英雄,讓我抓住把柄了吧?咱走著瞧!

  歐陽慧茹瞥一眼垂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江映月,咧嘴,也微微笑了起來。

  “安公公有什麼好向父皇交代的?本宮今日沒有割肉,這藥方裡也沒有人肉這個藥引,你們都記住了!誰若向父皇透露一個字,本宮大刑伺候!”歐陽慧茹環視眾人,冷聲命令到。

  “這是為何?”安順驚問。如此,太子妃豈不是白白受苦了?

  “若讓你喝摻了人肉的藥,你敢不敢喝?”乜一眼安順,歐陽慧茹沉聲問道。這樣狠辣,噁心的辦法,也只有江映月這條毒蛇能想的出來。

  安順低頭想像一番,喉嚨立刻湧上嘔意,差點失態的去捂嘴。在場眾人也無不白了臉,露出欲吐不吐的神色。

  “如此就是了,若是告訴了父皇,父皇如何肯喝?豈不是白白耽誤了他的病情?本宮的命令,你們滿宮裡宣示下去,切不可在父皇面前提及!”

  宮人們應諾,井然有序的退走,各司其職去了。

  江映月表情沉靜的跟隨在眾人身後,心裡對歐陽慧茹方才的應變感到嘆服。

  這番命令一下,誰人敢於告訴完顏不破?完顏不破不明真相就不會過問,歐陽慧茹就免於被當場拆穿。但這等大事,待到完顏不破痊癒,安順自然會告知他,到時,歐陽慧茹的‘傷勢’也長好了,不但在完顏不破面前承了一個天大的恩情,還半點沒有露陷的危險,真是好算計!這樣的女人,怎麼會蠢呢?明明比她還精明!只可惜百密一疏,沒調教好下人!

  想到這裡,江映月嘴角一勾,笑的快意。

  有了藥方和藥引,湯藥很快熬製好,被秦嬤嬤小心翼翼的捧著,一步一步慢慢送進乾坤殿。這裡面可有她家小姐的血肉,灑了一滴她都感覺心痛。

  “藥來了,快餵父皇喝下去!”歐陽慧茹忍著臂膀上的劇痛,默默守在完顏不破床邊,看見秦嬤嬤進來,連忙朝安順命令到。若不是她胳膊受傷,拿不起藥碗,她也不會指使安順,自己早過去接著了。

  安順連忙應諾,半扶起皇上,用枕頭給他墊好背,這才小心拿起藥碗,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完顏不破嘴脣緊閉,牙關緊咬,任安順如何使力,愣是半點撬不開,一勺藥灑了一半還剩一半時,安順不敢動了。這碗藥的藥引可是太子妃的血肉,灑了一滴,若藥效不夠,太子妃日後還得再割肉添補,他怎麼忍心?

  “奇怪,方才給皇上餵水時他還喝的好好的呀!”安順呢喃,挫敗的收回湯匙,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與心急如焚的太子妃對視一眼後朝殿中角落裡站立的江映月看去,命令道,“江女史過來幫忙。雜家捏開皇上的下顎,你像上回那樣給他灌藥。”

  江映月屈膝應諾,走到床邊拿起藥碗,做好灌藥的準備。

  安順費了半天勁兒終於把完顏不破的嘴巴撬開了一條縫,連忙朝江映月揚揚下顎,示意她灌藥。江映月點頭,揉捏著完顏不破喉頭的穴道,一點點將藥汁倒進他嘴裡。

  沒想,百試百靈的方法這次卻沒有奏效,藥汁滿溢,卻沒有被咽下,而是順著完顏不破的嘴角又流了出來,沾濕了他雪白的衣襟。

  “快,快停手!不要倒了!”安順心疼的阻止江映月倒藥的舉動。這裡面可都是太子妃的血肉啊!一滴都不能浪費!

  江映月眸子裡閃過暗沉,睇視一眼滴水不進的完顏不破,心裡有些發急。怎麼會這樣?按道理以完顏不破的病情,還沒到無法吞咽的地步呀!若他無法進藥,她豈不是要與他陪葬?!

  江映月此時不由有些後悔在那碗粥裡放了太多的芹菜,若這回殞命,她不是死在仇人手裡,而是死在自己手裡,結果何其諷刺?

  兩人不甘心,又換上一碗清水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皇上確實是一滴水都喝不進了。

  安順頹然的跪倒在完顏不破床邊,表情凄然,悲從中來,眼眶霎時紅彤彤的,“皇上唉,您聽見老奴在叫您了嗎?您好歹喝一口吧!可千萬別丟下老奴哇!”他連連磕頭,低聲哭泣起來。

  江映月臉色凝重的跪在他身旁,心中也萬分悲戚,卻是為了自己的命運。

  秦嬤嬤和小雨嚇的一動不敢動,臉色慘白的朝自家小姐看去。萬一皇上真的薨了,小姐說要給皇上殉葬,是真的嗎?她們心裡倉皇不定。

  “別哭了!都出去!本宮來想辦法!”

  歐陽慧茹心中也有悲傷,也有彷徨,但是越到這個時候,她的頭腦越是冷靜,她從不輕易認輸,對父皇更是難以割捨,哪怕這種情況與劇情不符,很可能出現慘烈的顛覆,她卻絲毫不感到害怕了。

  正如她先前所想,有父皇陪著,還有江映月殉葬,這個劇本的結局在她眼裡不算差!

  見太子妃表情平靜,渾身散發著安定人心的力量,眾人停下哀傷悲鳴,抱著一絲希望魚貫而出。

  待人都退出大殿,歐陽慧茹臉色一痛,緩緩跪到完顏不破床邊,一手摩挲著他消瘦的臉頰,一手緊緊拽住他大掌,低聲呢喃,“父皇,你向我保證過,你不會有事,更不會讓我出事,你都忘了嗎?你若再不喝藥,我就留下來給你陪葬!你聽見了麼?”

  感覺到握在手裡的大掌隨著她話落輕輕顫動了一下,歐陽慧茹心裡大喜,有反應了!

  她眸子閃閃發亮,想也不想便俯身,嘴脣湊近完顏不破的薄脣,用牙尖輕輕啃咬,用舌頭柔柔舔舐,繼而慢慢的,一點點的撬開他的齒縫。

  完顏不破的齒縫輕易就被她的舌頭撬開,歐陽慧茹頃刻間沉迷在他溫暖的口腔裡,與他的舌尖交吻,纏綿,難分難捨。

  她臉頰緋紅,表情沉迷,完全沒有注意到完顏不破緊皺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臉上剛硬的線條帶著刻骨的溫柔。

  待從這意外的吻中回神,她看向昏迷中給予自己回應的父皇,忽而掩面,呻吟起來。她在幹什麼?本是想撬開父皇的齒縫,如今卻趁著他不省人事占便宜?還這麼著迷?這是不對的!歐陽慧茹,你醒醒!

  連拍了自己臉頰幾下,她收起臉上盪漾的表情,壓下心中的驚慌失措,拿起藥碗,深吸口氣,狠狠灌了一口,俯身對上完顏不破依然微開的脣縫。

  這次餵藥很順利,在歐陽慧茹舌尖的推動下,完顏不破絲毫沒有牴觸便把藥咽了下去。直起身,歐陽慧茹來不及擦拭嘴角的藥汁,又迫不及待的灌了第二口,第三口,一大碗藥很快見了底。

  “呵~太好了!喝了這藥,父皇就會沒事的!咱們很快就能一起回宮!”看著喝空的藥碗,歐陽慧茹俯身,湊近完顏不破耳邊,柔聲呢喃著,語氣裡滿滿都是喜悅。

  見到他嘴角沾染的藥汁,她眼神一暗,停下呢喃,想也不想便用舌尖輕輕替他舔舐乾淨,又用櫻脣摩挲著他幹燥的嘴脣,久久不捨停下。

  待她意識到自己出格的行為,她僵硬的直起身,怔楞了半晌,臉色忽然爆紅,逃也似的飛奔出殿。

  她剛剛離開,床上昏迷不醒的完顏不破便睜開了雙眼。他吃力的抬手,摩挲著自己乾燥的脣畔,向來冷厲的臉上綻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微眯的雙眼裡滿滿都是無法掩飾的狂喜和愛意。

  小丫頭偷親朕?呵~真可愛!他按捺住劇烈而紊亂的心跳,極其愉悅的忖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8:06

第五十三章 身份暴露

  歐陽慧茹奔出內殿,躲在巨大的宮簾後面,不停揉搓著自己緋紅的面頰,期望把臉上的春情盪漾盡快搓掉。她竟然被父皇吸引住了,還偷吻了他,前後兩次!?她內裡的小人在翻滾哀嚎,撓心撓肺。

  糾結了半晌,她不得不承認,她心裡確實很中意完顏不破,他是她在這個異世遇見的唯二最有魅力的男人之一。這唯二的人中,一個是歐陽丞相,她的父親,一個便是完顏不破。但完顏不破的身份也不簡單,他是她的公公。雖然她要和太子和離,但是她知道,哪怕和離了,她和完顏不破也沒有絲毫可能,不說他對她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溺愛,單論他們的身份,就會受到所有人的詬病!

  算了吧,姐和離了還要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呢!肖想一個廣納後宮的帝王的愛,這完全是在找虐!不敢再深想,歐陽慧茹掩面,深吸口氣,放下手時,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將方才的一時沉迷深深壓進心底。

  她款款走出宮簾,朝等候在殿門口的安順一行人走去。

  安順表情焦急的迎上前,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太子妃,皇上喝藥了嗎?”

  “喝了,你進去看看吧,本宮很累,要稍事休息一會兒。父皇昏迷期間,除了你,不得再讓任何人接近他,有事盡快叫醒本宮!”

  神經微微放鬆,歐陽慧茹扶額,感覺一陣眩暈襲來,身子禁不住晃了晃,差點摔倒。她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跡象,連忙扶住一旁秦嬤嬤的胳膊以防摔倒,無力的向安順囑咐道。

  安順見她形容憔悴,連站立都有些不穩,心裡又是擔憂,又是感激,連連彎腰行禮,“今天苦了太子妃了!您快去休息,這裡有奴才看著,絕不讓旁人近皇上一步。”

  心知父皇醒來還需要人照顧,不是逞強的時候,歐陽慧茹也不推辭,在秦嬤嬤和小雨的攙扶下緩緩往自己房間走去。

  秦嬤嬤把自家小姐扶到榻上躺下,小心避開她受傷的胳膊,替她蓋好被子。

  歐陽慧茹剛剛閤眼,又突然睜開,朝小雨看去,低聲問,“小雨,方才你們等在外面,江女史可有同你說話?”

  小雨搖頭,蹙眉想了一想,又點頭,“有的,她不小心撞了奴婢胳膊一下,奴婢喊痛,她就來扶奴婢,還道歉了。她人蠻好的,挺有禮數。”

  真是個單純的孩子!不過單純也有單純的好處!歐陽慧茹暗笑,頷首道,“嗯,她是挺有禮數的。對了,今天我換下的布條,你給我拿出去悄悄埋了。”

  “是的,小姐。不過,放進火盆裡燒了不更方便嗎?埋了多費事呀?”小雨疑惑的問。她們處理小姐扔掉的東西,向來是一把火燒了了事。

  “你這孩子,小姐叫你埋,自然有小姐的道理,問那麼多做什麼?”秦嬤嬤聽出些味兒來,猜測小姐可能在籌謀什麼,連忙開腔訓斥。

  小雨果然是個乖孩子,立馬點頭受教,雖然表情還有些懵懂,卻是不再多問,只管拿起布條,在後園尋了個隱蔽的角落偷偷埋掉了。

  她填好土,用腳踩實,左右看看,見沒人,便大大方方的離開。

  待她一走,江映月從不遠處的假山後面探出頭,緩緩走到那處,用鞋尖刨了刨,三兩下便刨出了被小雨埋藏的很淺的東西。

  她盯著這團血跡斑斑的布條,嘴角微勾,得意的笑了,又立刻將東西還原,施施然離開。

  這邊廂天后和女皇已經暗暗交鋒了一個回合,那邊廂,安順走進內殿,發現皇上已經甦醒,正斜倚在床頭,朝他看來,他大喜,差點老淚縱橫。

  “皇上!您終於醒了!老奴馬上就去請太醫。”安順連禮都忘了行就興匆匆準備出殿。

  “你回來。朕有話問你,待問完話再請太醫不遲。”完顏不破沉聲命令,嗓音還有些沙啞無力。

  “是。”君命難違,安順見他精神大好,臉上也褪去了潮紅,想必是高燒和腹痛都止住了,不敢忤逆,連忙回殿,跪在他床邊。

  “朕方才喝的藥,藥引可是太子妃的血肉?”問這話時,完顏不破的表情有些猙獰,絲絲森寒迫人的煞氣溢出體外,令安順肩膀抖了抖。

  “皇上您怎麼知道的?太子妃可是不準宮人們亂說的!”安順太過驚訝,一時間忘了禁言,立刻便把太子妃給賣了。

  “哼,朕是昏迷了,可意識還是清醒的,不要當朕什麼都聽不見!”完顏不破內心劇痛,面目猙獰了一瞬。隨即,似想到什麼,他又舒緩了神色,溫聲問道,“太子妃為何不準你們告訴朕?”

  安順低頭,悶聲答道,“回皇上,太子妃怕您知道了實情不肯用藥。”怪不得皇上昏迷時死活灌不進藥,原來他竟早就知道了那藥裡有太子妃的血肉。

  “呵~不肯用,小丫頭也有的是辦法逼朕用。”完顏不破低笑,自言自語的呢喃道。

  他撫著滾燙的胸口和不再絞痛的腹部,心中暗暗忖道:這裡面有小丫頭的血肉麼?很好!自此,小丫頭就是朕生命的一部分,融入了朕的骨血,誰要搶奪或傷害她,便要做好萬死的準備!

  憶起昏迷時聽見的絮語,他深深皺眉,沉思起來:小丫頭說江映月要砍了她的手腳,把她做成人彘?江映月一個賤婢怎麼敢這樣對她?這難道是江映月內心的想法,被小丫頭洞察了?可是為什麼?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且,小丫頭還說這藥本身就有效,無需藥引,江映月卻為何偏要割人肉四錢?這其中很多內情亟待他去破解。想傷害他寶貝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心中一凜,完顏不破朝安順看去,沉聲命令,“把朕昏迷時宮中發生的事都說一遍,仔細點,切莫遺漏。”

  安順頷首,垂頭回憶半晌後開始逐一述說,作為大內總管,過人的記憶力是必備的職業技能,他事無巨細都詳述的很清楚,叫完顏不破如臨其境。

  “呵~不是刺殺,不是下毒,朕竟然是栽在一碗小小的芹菜瘦肉粥上!?好算計!真是令人防不勝防!”完顏不破挑眉,冷笑一聲,“這個膳房副總管也是咬舌自盡?聽起來和上次那些刺客的行事風格很像,估計是同一批人。上次朕遭刺殺,江映月便適時出來救駕,這次朕病重,她就出來獻藥,還欲割肉救朕。這幾次三番的救駕之功都落到她一人頭上,未免太過巧合了!兩次事件都有人策劃,且種種跡象顯示,這策劃之人就潛伏在朕身邊,看來看去,也只有江映月有這個嫌疑。她費盡心思設計朕,又反過來救朕,如此繁瑣,安順,你說她圖的是什麼?”

  安順垂頭沉吟,片刻後臉上露出震驚,“皇上,她這樣做莫不是在意圖接近您,博取您的信任?若真是如此,反倒比直接刺殺您所圖更巨。能將暗樁安排在您的身邊,還讓咱們半點沒有察覺,她一定是自十二歲進宮便開始籌謀了,其身份一定不簡單,極有可能是前朝餘孽,且地位還很不低!”跟隨在完顏不破身邊,歷經了那麼多陰謀和殺戮,安順只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江映月苦心籌謀背後的真相。

  “正是!十二歲稚齡便開始籌謀這一切,她定是從小便開始受訓,其心志和手段都不一般!朕歷經殺戮,縱橫四野,卻是差點栽在一個女人手上!哼!”,完顏不破眯眼,重重錘擊床柱,眸子中的殺氣濃烈到有如實質。

  小丫頭說那番話,定是也察覺了江映月的不對勁。若是前朝餘孽,兩人之間的仇恨就解釋的通了,前朝餘孽,哪個不是恨毒了歐陽家的人?想來,小丫頭自刺殺過後,確實有意無意的針對江映月,他會對江映月產生懷疑,也全賴小丫頭的提醒,不然,誰能想到一個冒死救駕的小宮女其背景和能量竟是這樣不簡單?只是,她是如何發現江映月的身份的?發現後為何不告訴自己,反而獨自承受這些?是覺得沒到時候還是不信任朕?

  想到這裡,完顏不破心裡一窒,失落,心痛,擔憂……種種複雜的情緒全都化為對江映月的殺意,恨不能立時便把江映月千刀萬剮!

  察覺到皇上散發的狂猛殺氣,安順試探性開口,“皇上是想處理掉江映月嗎?交給奴才,奴才一定替您辦妥。”

  完顏不破輕扯嘴角,森冷一笑,“不了,待朕查清她的身份和圖謀再說。能培養一批死士為她效命,朕能肯定,她的背景相當不簡單,不將她和同黨連根拔掉,朕心難安。叫人盯著她,一舉一動都不要放過。對了,找一個染病的宮人,去掉藥引後按原來的方子熬藥給他喝,看看他情況如何。”

  若那人喝了藥痊癒,這四錢肉,待塵埃落定,他定然向江映月加倍討回!不知將人全身的肉都按四錢的分量一刀一刀慢慢割下來會如何?一定很有趣!完顏不破玩味的忖度,身上散發的陰氣叫安順頭皮發麻。

  這江映月算天算地,就是不該算到太子妃頭上,若這四錢人肉的藥引真是她急於爭功而捏造的,那她一定會生不如死!不不不,哪怕這藥引是真的,她也難逃厄運,誰叫她傷了皇上的心頭寶呢!安順淡漠的忖道。

  江映月設計這一切本是為了博取完顏不破的信任,完顏不破被她治癒,哪裡還會去懷疑她?哪曾想,太過急功近利使她行事失了分寸,露了破綻,獻藥被歐陽慧茹生生拗成了逼藥,欲割肉彰顯忠心又成全了歐陽慧茹的孝義,什麼都沒得到,卻使完顏不破看透了她的偽裝。她如今不但沒有扭轉乾坤,反倒把自己推向了更危險的境地。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8:16

第五十四章 再次交鋒

  完顏不破在昏迷中聽見了小丫頭的絮語,知道江映月欲對她不利,又獲悉她要割肉救治自己,哪裡還敢放任自己繼續無力的躺在床上?恨不能立時便痊癒過來。

  憑藉著自身強大的毅力,又加上小丫頭纏綿一吻的鼓勵,他很快就恢復了神智,喝下藥沒多久便止住了高燒和腹痛,偶爾憶起那甜蜜的哺藥經歷,心情竟是出奇的愉快,一時間容光煥發,讓前來診治的太醫頗感意外。

  “沒想到藥效竟然如此神奇!多虧了太子妃……”想起太子妃禁言的命令,太醫院院首的話戛然而止,放下替皇上診脈的手,尷尬的改去撫脣上的兩撇鬍鬚。

  “多虧了太子妃想到在宮人們中間徵集土方,不然,奴才們也是束手無策!慚愧啊!”另一名太醫極有眼色的將頂頭上司的話圓回來。

  心知院首原本想說些什麼,完顏不破冷硬的臉部線條完全柔和下來,溫聲道,“朕能有今天,全靠太子妃盡心盡力。太子妃辛苦了,你們待會就去替她診治一番,切莫讓她生病。”

  “啟稟皇上,太子妃方才說累了,想必這會兒正睡著,不好打攪。待她睡醒,奴才再帶太醫前去替太子妃看診如何?”安順想起太子妃走前那憔悴而疲憊的面容,禁不住開口提醒。

  點頭,讚賞的睇一眼安順,完顏不破愉悅的忖道:安順對朕極為忠心,除了朕的命令,向來不會顧慮其它,僅僅幾天時間便傾向了小丫頭,被小丫頭收服,這可真是少見。朕的寶貝就是如此特別!

  皇上的話,一字一句無不透露出對太子妃的重視,且歷經此事,太子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還會大幅提升,太醫們不敢怠慢,俱都恭敬的點頭應諾。

  太醫們在偏殿守了許久,只待太子妃一醒轉就替她診脈,不想,太子妃過於疲累,這一躺下竟睡了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臨近晌午還沒甦醒過來。

  完顏不破擔心她的身體狀況,頻頻使人前去探看,探看了幾次,來人都回報說太子妃只是太累,睡的太沉,他才略略放心了些。

  “朕大病一場,最辛苦的人反而是小丫頭。朕後宮那麼多女人,這個時候能夠奮不顧身,主動請求來朕身邊照顧的有幾個?除了小丫頭,一個都沒有!不但沒有,竟還拖朕的後腿!攪得朕的朝堂動盪不安!朕要那麼多女人做什麼?只小丫頭一個盡夠了!”

  聽完安順回報的京中政局,將柔妃泄露他的病情被拔舌的事與為照顧自己又是割肉又是累到昏睡不醒的小丫頭兩相對比,完顏不破冷冷一笑,語氣悠長的感嘆道。

  安順頭低了低,勉力壓下臉上露出的震驚,心中忖道:皇上經過此次大病,對太子妃的感情竟是又加深許多,壓抑也壓抑不住了,太子妃日後的出路,何止是做皇后那般簡單?獨寵六宮也是有可能的!太子這下慘了,他這個儲君之位算是坐到頭了,而且,若是和離,皇上也會緊著太子妃的名聲著想,隨意給太子安些由頭治罪,真真是禍不單行。

  忖度完畢,安順臉上又恢復了往日淡漠的表情,繼續回稟暗衛遞進的情報,半個時辰不知不覺就過了,到了完顏不破喝藥的時候。

  “讓江映月過來伺候!”完顏不破丟開手裡的一份密折,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

  “皇上請三思!江映月此人居心叵測,極為善於忍耐和偽裝,關鍵時刻卻又出手狠辣,非常危險,您萬萬不可讓她近身!”安順臉色一驚,連忙開口勸說。

  完顏不破冷然一笑,擺手道:“放心,她所圖不小,為了保命,為了自己的計劃能夠順利施行,她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朕此生還是頭一次見到心智手段這樣老辣的女人,十二歲入宮,十五歲晉為朕的貼身內侍,十七歲位列四品女史,十八歲僅差一步就成為宮中唯一的一品女官,接連兩次暗算,朕都被她耍的團團亂轉,且還讓她逃過了朕的暗查,若再讓她走下去,豈不是要做了朕的嬪妃,誕下皇子,晉身貴人行列?朕的後宮,朕的朝堂,豈不是要被她攪的翻天覆地?哼!身邊養了這麼一條毒蛇,朕竟然一絲跡象都沒發現,恍然憶起,還當是做夢一場!這樣不可思議的女人,朕得好生看看。此間事了,安順你切記提醒朕,叫朕將她剝皮,削肉,拆骨,掏空五臟六腑,將她裡裡外外看一個通透!”

  聽完皇上的話,一股涼意直從安順腳底鑽進頭皮,他心尖顫了顫,躬身應諾,心裡駭然的忖道:皇上今次是徹底被江映月惹毛了,連她的死法都已經設想好了,真是慘烈!皇上要對付一個女人,何至於此?不得不說,江映月真是個人才!

  不再多想,安順肅著臉去殿外喚江映月進來伺候。

  不久,江映月便端著滿滿一碗藥進來了,走到完顏不破床邊,將碗放下,先行給他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待他頷首,她才直起身,重新拿起藥碗,沒有餵藥,卻是自己先喝了一口試毒。

  她自進殿開始,一舉一動就全被完顏不破看在眼裡,完顏不破不得不承認,江映月的偽裝確實完美,將一個女史該有的動作,表情,眼神都演繹到了極致。若不是他認真觀察,定然無法發現她平靜如水的眼眸下暗藏的一絲波瀾。

  他心中輕嗤一聲,一直保持著冷眼旁觀的姿態,直至江映月拿起碗,眉頭皺也不皺的喝下一口藥,他才突然變了臉色,睇視江映月的眼神暗藏刀鋒,恨不能當場將她碎屍萬段。

  立時收起身上泄露的殺氣,完顏不破臉上淡漠,心中卻燃燒著滔天的怒火。這碗藥,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強迫自己去吞咽?因為這裡面有著他最珍愛的人的血肉!每每咽下,就仿佛吞了岩漿,灼燒著他的喉舌,腸胃,繼而灼穿他的心臟,讓他五內翻騰,劇痛難當!而這個女人,這般輕鬆愜意,仿佛啃噬小丫頭的血肉是一種享受,就憑她今日這種姿態,日後他也有理由活剮她千遍萬遍!

  “把碗放下!你出去!”未免自己壓抑不住內心不斷翻騰的殺氣,打草驚蛇,完顏不破冷聲命令,阻斷了江映月舉起湯勺,準備餵藥的舉動。

  “皇上,讓奴婢伺候您用藥吧!這碗藥何其寶貴?您不能不喝呀!”許是太急於將歐陽慧茹打落泥底,江映月一下便誤認為完顏不破是不想喝藥,放下湯勺,乾脆利落的磕了個頭,表情悲戚的勸道。

  完顏不破看穿了江映月,把她以往的表現串聯起來深入分析,自然對她的行事風格有了一定的了解。這個女人的一切舉動,一切話語,都不會是無的放矢。她特意強調這碗藥珍貴,必然有著自己的用意。

  完顏不破壓下心頭的厭惡,狀似不在意的開口,“朕想喝時便喝,不想喝便放著,一碗藥罷了,涼了倒掉,再給朕重熬一碗既可。無需贅言,你退下!”

  江映月擺出一副為難至極的樣子,躊躇半晌,最終咬咬牙,哀聲勸道:“啟稟皇上,這碗藥倒掉了就再也沒有了,只因,這藥裡的藥引是太子妃的一錢血肉!您若不喝,太子妃還得割肉一錢添補,您忍心嗎?”

  她知道完顏不破對歐陽慧茹的重視,聽說這件事,一定會喚來太醫給歐陽慧茹診治,好叫他自己安心。如此,歐陽慧茹,不知欺君之罪你頂不頂的住?

  江映月心中冷笑連連,面上表情卻更加哀戚,仿佛是在為了太子妃的孝行而感動。

  “江女史噤聲,本宮的命令你忘記了嗎?”清亮的嗓音在內殿中響起,兩人回頭一看,只見歐陽慧茹正精神奕奕的站在宮簾邊,冷眼睨視著跪在地上的江映月。

  江映月沒想到她話一剛落,正主兒竟然立刻就出現了,這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任歐陽慧茹再聰明,當場對質,她想遮掩也遮掩不住。況且,她那真正獻肉的小宮女還跟在身邊,只要掀開她的衣袖,沒找著傷口,當即拆穿那小宮女,這欺君之罪就跑不掉了!

  想到這裡,她眼裡滑過一抹暗喜,面上卻做出一副驚恐的表情,膝行到歐陽慧茹腳邊,為自己的失言磕頭請罪。

  完顏不破將她那絲暗喜看在眼裡,心中略略思考,若有所覺,與神色坦然的小丫頭對視一眼後語帶急切的叫來太醫給太子妃診治傷口。

  “小丫頭過來,給朕看看!一副藥罷了,為何要割肉做藥引?這是什麼邪門藥方?誰擬定的?給朕招來!朕要問罪!”他語氣中的怒火和心疼溢於言表,令見到他,神色本來還有些尷尬的歐陽慧茹立刻平靜下來,心中熱乎乎的。

  沒想到完顏不破維護歐陽慧茹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只因割了她的肉做藥引,獻藥不但無功,反而成了一種罪,江映月連忙磕了幾個響頭,主動攬下罪責。

  她表情真摯,態度誠惶誠恐,心中卻是憤恨到了極點,但轉而想到能借此機會整倒歐陽慧茹,她又拋開了怨念,冷冷暗笑起來。

  “父皇不用看了,秦嬤嬤方才已經給我上過藥了,沒什麼大礙!江女史也別磕了,這本不是你的錯,是本宮為求藥效一意孤行。說來,江女史極為忠義,當初還曾主動提出割肉。父皇,您如今能大安,也有江女史的功勞,若是因此罰了江女史,倒叫宮人們寒心。”她大方的走到完顏不破床邊坐下,笑盈盈的勸解,臉上表情半點看不出疼痛,只略微有些蒼白。父皇維護她的心意她收下了,卻不好叫他因為自己成了一個忘恩負義被人詬病的帝王,收拾江映月,她自有辦法。

  她越是雲淡風輕,完顏不破越是心疼,恨不能以身代之。但小丫頭的話也有道理,他懲罰江映月確實師出無名,在這種非常時期,人心安定是最重要的,他不能亂了大局。小丫頭肚內自有乾坤,她和江映月的私怨她一直心裡有數,今天鬧這麼一出自然有她的用意,便順了她的意吧。

  這樣想著,完顏不破淡漠的睇了江映月一眼,揮手叫她退至殿中的角落,而後連聲催促宮人們趕緊找太醫過來。

  江映月默默站在殿內的角落,一雙眼睛不時往雲淡風輕的歐陽慧茹瞟去,為她死到臨頭還鎮定自若的風采暗暗喝彩。待太醫來了,你可要好生表現,務必讓我看看你跪地求饒的醜態!幾次跪在歐陽慧茹腳邊,自尊心嚴重受創的江映月病態的忖道。

  還真是自信!這一回合,我不會再讓你狼狽不堪的跪在我腳邊求饒,這種戲碼,我早膩了!今天咱換個新花樣,叫你如一隻喪家之犬般被狠狠抽打如何?你做好準備了嗎?仿佛對江映月頻頻投來的視線無知無覺,歐陽慧茹自顧垂頭暗忖,笑容諷刺至極。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8:27

第五十五章 再次交鋒

  殿內暗嘲洶湧,兩人心思各異的忖度著心事,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很快流逝。
  
  太醫終於在宮人的不停催促下趕到了乾坤殿,大冷的天,腦門卻跑出不少細汗。乾坤殿的主兒再有個什麼不測,他們是真不用活了。
  
  “奴才來遲,還請皇上恕罪!”見到斜倚在床頭,精神頗佳的皇上,太醫長舒了口氣,放下高懸的心,先行跪下請罪。
  
  “起來,快給太子妃看看傷口!”完顏不破不耐的揮手,語帶焦急的命令到。
  
  傷口?難道皇上知道了?可太子妃不是下了禁言令嗎?誰給捅出來的?太醫心中猶疑,動作便有些遲鈍。
  
  “還愣著幹什麼?動作快點!”完顏不破催促,臉上隱隱露出怒容。
  
  太醫連忙應諾,拿著藥箱走到太子妃身邊,語氣極為恭敬的請求太子妃挽袖,讓他查看傷口。歐陽慧茹不為所動,也不伸手,只默默睇一眼太醫,拿起身旁的熱茶緩緩啜飲起來。
  
  太醫被她這樣婉拒,有些尷尬,躬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映月見此情景,頭低了低,掩住嘴角不可抑止浮起的諷笑。歐陽慧茹,你就裝吧,繼續裝!看你能堅持到何時!
  
  見到小丫頭任性的舉動,完顏不破笑容無奈,卻又極為溫柔,耐心的開口勸解:“茹兒,別鬧了,身體要緊,趕緊讓太醫給你看看!”

  “咳咳!”茹兒?見鬼了!這也太肉麻了吧?沒料到完顏不破會突然改了稱呼,歐陽慧茹一時適應不過來,被一口茶水嗆得連連咳嗽,一張俏臉憋的通紅。
  
  “都多大的人了,喝茶也能嗆到!”完顏不破見她形容狼狽,心下好笑,忍不住伸手替她拍撫脊背,語帶寵溺的說道,轉而朝太醫看去,立時斂了語氣中的溫柔,急切的命令,“過來,給太子妃看診。”
  
  太醫躬身,再次懇求太子妃挽袖。
  
  “不用,本宮傷的是手臂,男女授受不親,太醫不用看診了。不過是普通的割傷,由秦嬤嬤和小雨給我上點金瘡藥就行了。”歐陽慧茹擺手,肅著一張臉拒絕。
  
  她的話義正言辭,太子妃的手臂確實不是常人隨意能看的,太醫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朝皇上看去,請他裁奪。
  
  自己以外的男人要看小丫頭的手臂,佔有欲極強的完顏不破心中不虞,面上就有些遲疑。
  
  不待他開口,垂頭站在角落裡默默不語的江映月突然跪出來,恭敬的說道,“奴婢不才,曾經在御藥房做過三年醫女,略懂一些醫術,醫治割傷不在話下,奴婢斗膽,懇請皇上準奴婢替太子妃醫治。”
  
  親手戳破歐陽慧茹的騙局才是最好玩的!想找藉口躲過這一劫?做夢!江映月俯下身子磕頭,心裡得意的暗忖。
  
  “不必!”完顏不破想也不想便拒絕。知道了江映月有可能是前朝餘孽,他不會讓江映月近小丫頭的身。
  
  “父皇,讓她看吧,若秦嬤嬤和小雨處理傷口不當,也好有人指點一二。”歐陽慧茹出人意料的點頭了,江映月眼瞳中暗藏的自得略沉了沉,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江女史,隨本宮去偏殿吧,父皇在這裡,診治也不方便。”歐陽慧茹看向江映月,溫聲建議道。
  
  原來如此,將自己拐去偏殿看診,再利用權勢威脅自己不要開口言明真相是麼?歐陽慧茹,你真是好算計!我確實鬥不過你!
  
  想拒絕,卻又不能拒絕,江映月第一次認識到,卑賤的身份對她而言是多麼大的阻力,她不可以反抗,只能被動的接受別人的安排。一時間,強烈的往上攀爬的欲望超過了一切。想法是好的,但見完顏不破現在對她的態度,卻又比以往更加厭棄了幾分,待到出宮,她除了嫁給劉文清外放邊疆,哪裡還有別的出路?
  
  心中燃起的火苗迅速熄滅,江映月臉色暗沉,僵硬的點頭。勝利就在眼前,僅差一步就要被握在自己手裡,卻又被別人奪去,這種挫敗,筆墨難以形容,一時間竟讓她有些萬念俱灰。
  
  正待兩人舉步要移往偏殿時,完顏不破適時開口了,“留下,朕要親眼看看太子妃的傷勢。”
  
  “父皇!”歐陽慧茹驚訝的回頭看向他,堅定的搖頭拒絕,“我的傷勢您不能看。”看了,您還怎麼吃得下藥?
  
  “你割肉是為了救朕,朕如何不能看?不看,叫朕如何安心?你過來,到朕身邊來!江女史,替太子妃輓袖檢視傷口!”完顏不破肅著臉,拍拍自己床榻邊的椅子,語氣堅定,不容人拒絕。
  
  歐陽慧茹遲疑半晌,但見父皇定定凝視著她,眼神極為霸道專注,她只能微微搖頭,無奈的坐到他身邊,自己挽起袖子,露出臂上纏繞的血跡斑斑的布條,“江女史,勞煩你了。”
  
  “哪裡,這是奴婢的本分。”瞥一眼歐陽慧茹‘修飾’的極為逼真的傷口,又見她態度大方自然,並沒有任何心虛的跡象,江映月心裡略有些打鼓。
  
  恰好這時,小雨擰巴著臉,悄悄去扶自己左臂。她見狀,眸子一閃,最終堅定了自己的猜測。歐陽慧茹一個嬌滴滴的小姐,哪裡敢動手割自己的肉?哪怕是她,做這種事之前亦要思慮,猶豫半晌!是了,這只是她的欲蓋彌彰,待會兒拆布條時,指不定她又要有什麼說辭來阻止自己。
  
  心中暗忖,江映月伸手,麻利的去解歐陽慧茹臂上的布條,動作有些急切。
  
  “嘶!疼!江女史輕點!”歐陽慧茹眉頭一皺,低聲呼痛。
  
  完顏不破心疼的直起腰,朝江映月冷眼睨去,語氣冰寒道,“你真的做過醫女嗎?怎得這麼不小心?”
  
  “奴婢該死!奴婢心裡著急,動作大了點,請皇上,太子妃恕罪!奴婢這次一定小心。”正是謎底揭曉的關鍵時刻,江映月生怕被完顏不破遣退,連忙磕頭保證。
  
  “起來吧,這次小心點。”皺眉,淡漠的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腳邊的江映月,歐陽慧茹大發慈悲的開口。不讓她親眼看看,這場遊戲豈不是失去了很多樂趣?
  
  江映月如蒙大赦的起身,再次小心翼翼的去解開布條,布條厚厚纏了好幾層,每剝離一層,江映月的心便收緊一圈,待到浸滿鮮血的最後一層布條被揭開,看見其下血肉模糊的一個圓形傷口,江映月的大腦空白了一瞬,眼裡滑過不敢置信,手上一個用力,竟生生把布條連同傷口的幾絲血肉一起扯了下來。
  
  歐陽慧茹不防,痛的臉色煞白。
  
  “賤婢!你就是這樣給太子妃醫治的?”見到小丫頭痛苦的表情和血肉模糊的傷口,完顏不破心臟仿似被利爪撕扯翻攪,疼痛難當,立時拿起手邊的茶杯狠狠擲到江映月頭上,語氣森冷的呵斥。
  
  江映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整個人都愣住了,沒有半點防備,被完顏不破砸了個正著,鮮血頃刻間便從額頭上沁出,順著髮髻往脖子裡流,形容狼狽不堪。
  
  歐陽慧茹沒功夫去欣賞江映月的狼狽,她已是痛的說不出話來。秦嬤嬤和小雨憤恨的瞪視江映月一眼,連忙上前,熟練的給她清洗傷口,上藥,並包紮好。
  
  看著小雨麻利的動作,根本沒有一點受傷的跡象,江映月這個時候還看不出自己被耍了,那她在宮中五六年也算是白混了。
  
  但是為什麼?歐陽慧茹設這個局來矇騙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看來,她以往確實是故意針對她,並不是她的錯覺。這個女人難道知道了她的身世?不會!絕沒有這個可能,一定還有別的原因,但到底是什麼呢?江映月內心狂亂的思考著,面上卻飛快的擺出一個求饒的卑微表情,身體先於大腦已經自發的連連磕頭請罪。
  
  只是,任她這次如何求饒,卻再沒有人搭理她。完顏不破正皺著眉頭,面沉似水的看著秦嬤嬤給太子妃包紮傷口,歐陽慧茹正閉眼,強忍著傷口被撕裂的疼痛。
  
  這點痛算得了什麼?能比的過被砍手砍腳,剜眼割耳?她不斷對自己做著心理暗示,痛感才稍稍消退一點。
  
  待傷口處理完,她已經出了滿頭的冷汗,完顏不破也是臉色煞白,並不比她輕鬆多少。
  
  江映月跪在地上,靜靜趴伏著,心裡萬分忐忑的等待著責罰。她知道,今次的事,歐陽慧茹若真的是故意設計她,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但是歐陽慧茹緩過勁來卻沒有理睬她,而是拿起案几上快被放涼了的藥碗,朝完顏不破遞去,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微笑,“父皇,折騰了這麼久,藥都該涼了,您快把藥喝了。”
  
  遊戲只是遊戲,絕不會比父皇的身體更重要,江映月已經犯了禁,她可以留待後面慢慢收拾她。
  
  見過她血肉模糊的傷口,完顏不破哪裡還肯吃藥?他神色莫測的睇視一眼黑褐色的藥汁,只覺喉頭一陣陣乾澀發緊,腹內如被烈火灼燒般難受,偏頭,沙啞著嗓音叱道,“把藥拿開!朕不想看見它!”
  
  想像永遠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那麼大一個傷口,嬌生慣養,從未受過磨難的小丫頭是如何忍耐下來的?完顏不破眼眶溫熱,不由緊閉雙眼,壓抑心中的絞痛和悸動。
  
  果然不肯喝藥了!歐陽慧茹清亮的眼瞳暗了暗,默默放下藥碗,忽然轉頭,視線如刀子般向江映月剮去。
  
  “賤婢!你給本宮跪到殿門口去!本宮待會兒再收拾你!”指著江映月厲聲呵斥,歐陽慧茹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顯是被氣的不輕。一場遊戲,卻影響了父皇的情緒,令他不肯吃藥,她心中鬱氣難平,卻又頗為自責,一股腦兒的將怒氣全撒在江映月頭上。
  
  對這個女人,她真的是越來越難以容忍了。離她的死期僅有三個月,她卻快等不及了。
  
  江映月還是頭一次被歐陽慧茹指著鼻頭辱罵,心中暴湧起一股戾氣,卻又很快抑制住,默默磕了一個響頭,頂著一腦門的鮮血跪到殿前的空地上。
  
  這是她自進宮以來最狼狽的一次。但是,碰見歐陽慧茹,她沒有最狼狽,只有更狼狽,她目前顯然還沒有這個認知。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8:37

第五十六章 衝動一吻

  江映月一離開,完顏不破也遣走了殿內所有宮人,留待兩人單獨相處。

  待宮人相繼退走,歐陽慧茹收了臉上的厲色,笑盈盈的看向完顏不破,再次舉起藥碗,“父皇,您該喝藥了。”

  完顏不破深深睇視她一眼,並沒有去接碗,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眼一閉上,那鮮血淋漓的傷口卻又清晰的出現在他腦海中,刺痛著他的神經,令他額角青筋畢露。他猛然睜眼,厲聲呵斥,“把藥端下去!不要放在朕面前!”

  “父皇!您還是我的父皇嗎?怎麼這般婦人之仁?聽皇祖母說,您從小各處征戰,歷經殺戮和血腥,還曾生啖敵方部落首領的心臟以獲得他的力量。這樣的事您都能幹,怎麼這會兒連一碗藥都怕喝?”歐陽慧茹眼瞳晶亮,閃爍著點點怒火。

  完顏不破伸手,揮開藥碗,逼近她,低聲一字一句說道,“生啖別人的肉能和吞食你的肉相比嗎?你是朕的寶貝,不是朕的敵人!”

  歐陽慧茹堪堪躲開他的大手,保住了碗裡的藥,又被他噴灑在腮側的熱氣和曖昧的話語激的心臟狂跳,不知該作何回應,臉頰不自覺微微泛紅。

  該死!現在不是你盪漾的時候!什麼‘寶貝’?不過是長輩對晚輩的親昵愛稱罷了!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了!你爹還叫你‘寶兒’呢!

  歐陽慧茹閉眼,不與他火熱的視線相對,內心不斷告誡自己不要沉迷,不要淪陷,這才漸漸恢復了淡然的表情,再睜眼時,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完全沉寂下去,看不出絲毫情緒。

  睇見小丫頭這麼快就抑制住了情緒,完顏不破眼裡滑過失望,卻又為她的冷靜和理智喝彩。面對自己的逼近,面對破土而出的禁忌之情,她的抗拒和壓抑在他的預料之中,因此,除卻少許失望,他並沒有多麼難受。他可以繼續等待,直至小丫頭不再是太子妃的那天再戳破也不遲,這樣,她便無需承受這份感情帶來的壓力,只需安心的站在他身側,接受他的保護既可。

  但是,對待這份突兀而悖德的感情,她尚且能理智的分析利弊,進而做到控制心緒以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為何卻又明知藥引是假,還要一意孤行呢?為了打壓江映月,她就這樣不惜一切,甚至是自殘身體?!

  這樣一想,完顏不破抿脣,為小丫頭的輕率和衝動而惱怒起來,稍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瞥一眼她手裡的藥碗,冷聲開口,“把藥端走,不要讓朕說第二遍!朕真不知道你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你平時不是很聰明嗎?怎麼會相信這樣荒謬的藥方?竟然想也不想便採納了,還執意割自己的肉,難道滿宮的僕役都是死人嗎?嗯?真是愚蠢!”

  愚蠢?自己辛辛苦苦一場,淚水,汗水,血水都為他一人流盡了,竟然只換來‘愚蠢’兩個字,歐陽慧茹是真的傷心了,傷心過後,胸中也湧起一股怒氣。

  “我愚蠢?難道我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因為一個藥引而和江映月去爭辯,把病重的你放在一邊不管?宮人們會如何看我?這個尚且不論,我若遲疑一秒,你便多受一秒的苦楚,我怎麼忍心?這個藥方我不能不用,真要割肉做引,你也只能喝下我的血肉,旁的濁物都不能入口!”

  最後一句不小心泄露了自己超乎尋常的占有欲,歐陽慧茹語氣不自然的停頓下來。她微微斂下怒火翻騰的眼瞳,再次把藥碗往完顏不破身前一遞,強硬的說道,“這藥你一定要喝!”

  小丫頭的眼瞳因灼灼的怒火而散髮著璀璨的光芒,玉白的臉頰也被氣的緋紅,整個人冶艷到了極致,令完顏不破有些目眩神迷,移不開視線,恍惚的心神剛清醒過來,卻又被她最後那句獨占宣言給重擊了一下,心臟抑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你怎麼能這樣撩撥朕的心?每當朕以為已經愛你到極致的時候,你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你值得朕愛你更多一點!你叫朕該怎麼待你?嵌進朕的身體,化為朕的骨血好不好?

  強力鎮壓著內心不斷翻湧的愛意和悸動,方才的那點惱怒早就煙消雲散,完顏不破垂眸,掩去眸子中不同尋常的炙熱,瞥一眼幾乎快伸到自己鼻端的藥碗,脣角一勾,語帶戲謔的反問,“一定要喝?若朕不喝呢?”

  這是挑釁?自己怒火高漲,對方卻還有心調侃,仿佛篤定了自己不能拿他怎樣,而且,該死的,她這麼勞心勞力究竟是為了誰?

  心中一陣陣替自己不值,歐陽慧茹最後一點理智也被怒火焚燒殆盡。她瞥一眼盯視著自己,神態悠閒的父皇,忽而勾脣囅然一笑,舉起藥碗,狠狠灌下一口便對準了他的薄脣。

  沒料到小丫頭炸毛後竟然會做出這種驚人之舉,完顏不破愣了愣,待到對方的舌尖霸道的伸過來,強硬的撬開他的齒縫,他才乍然回神,瞳孔劇烈收縮一下,想也不想便啟脣,迎上那靈巧的小舌,同時也咽下了那苦澀的藥汁。

  兩人的舌尖不自覺交纏,歐陽慧茹的眼瞳迷濛了一瞬,立時又恢復了清亮,待到父皇咽下藥汁,她連忙從這一吻中抽離,跪在床邊,重重磕了個頭,臉色煞白的說道,“父皇執意不喝,兒媳只能以口哺藥。父皇昏迷不醒時是萬不得已,事急從權。父皇清醒了,便體諒一下兒媳,否則,兒媳真不知該如何自處。方才一時衝動,冒犯了父皇,還請父皇降罪!”話落,她又連磕了三個頭,這是她第一次對完顏不破行如此大禮。

  心中不斷懊惱著自己沒頭沒腦的舉動,歐陽慧茹心臟揪緊,不知道父皇會如何看待她,會不會覺得她舉止輕浮,犯上作亂?

  想到這裡,她眉頭狠狠一皺,心中忐忑難安。她不想因自己的失誤而導致父皇厭棄她。她確實愛著父皇,方才那下意識的行為已經讓她明悟,卻也知道這份愛她要不起。如此,便好好珍惜這最後一段時光,留待這份愛日後慢慢沉澱。但願父皇不要察覺她的感情,讓她保留這個苦澀卻又微微泛甜的秘密。

  久違的‘兒媳’又縈繞在自己耳邊,刺痛著自己的耳膜,生生將兩人的距離拉遠,看著瞬間又抽身而去的小丫頭,完顏不破扶額,深感挫敗。一時像只張牙舞爪的小獸,一往無前,一時又像只膽小的烏龜,原地退縮,小丫頭總是這樣變化多端,讓他又愛又恨!

  方才的匆匆一吻意味著什麼他極為清楚,丫頭愛他,卻轉眼編起瞎話,企圖矇混過關,這種舉動真是笨拙,卻又可愛到了極點,讓他本想戳破她心思的想法瞬間淡了。其實,偶爾引逗這樣的丫頭,看著她種種直白卻可愛的舉動也是一大樂趣!而且,她是漢人,必定無法接受這份突兀的感情,總得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沉澱,她還只有十七歲,能做到現在這樣鎮定自若已是極不容易了。罷了,她愛逃避便逃吧,她年歲還小,正該過的無憂無慮,這種悖德的壓力只朕一個人承受就好,待朕清除了一切阻礙,她只需安安穩穩的接受朕的感情!

  無奈的忖度,完顏不破伸手,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你起來,你也是為了朕的身體著想,何罪之有?朕知道你性子直,脾性拗,但氣急了也該有個分寸,豈可做出這種輕浮之舉?你將太子置於何處?幸而方才殿內無人,這次便罷了,若再有下次,朕一定重重治你的罪!”說完這一大段違心到了極點的話,睇一眼小丫頭明顯鬆懈下來的表情,他嘴脣微微一勾,伸手道:“藥碗拿來,朕喝。”

  且暫時安安小丫頭的心,免得把她嚇跑了。今天竟然又意外得到一吻,便算作對朕的補償吧。完顏不破苦澀的暗忖。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可以強取豪奪任何他看上的東西,卻半點不敢強迫眼前這人,只因對方皺皺眉頭都會令他心痛。

  “父皇請喝藥。”

  暗地審視完顏不破表情,沒在他臉上發現異色,歐陽慧茹心中稍安,恭敬的將藥碗奉上,內裡不由對自己以往大膽肆意的行事作風深感慶幸,又極為意外父皇對她的容忍度。方才的舉動,足夠治她個欺君犯上之罪,讓她死上一百次,父皇卻只三言兩語便輕輕放過。看來,還是被她捨身割肉的孝舉給感動了,如此,這次她雖然受了點傷,實際上卻賺大了,相當於有了一塊隱形的免死金牌,對日後和離大有裨益。

  想罷,歐陽慧茹懊悔不已的心情立刻好轉起來,不得不說,她這種粗神經和豁達的心性也是她在異世能混的風生水起的一大助力。

  完顏不破幾口喝完藥,將碗遞回去,意味深長的說道,“丫頭做任何事朕都能夠包容,丫頭盡可以相信朕,有事無需悶在心裡。記得,朕永遠是你的依靠。”

  歐陽慧茹心跳紊亂了一秒又立刻平復下來,不以為意的低應一聲。永遠的依靠?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永遠的依靠,而完顏不破,終將與她漸行漸遠,若日後再相見,惟願他還當她是一個親近的後輩,不要疏遠她,厭棄她。

  從丫頭的臉上看出了不以為然,完顏不破心中的挫敗又加深了一層。

  還是不肯向朕述說,也不肯向朕求助嗎?你一個人如何與江映月那條毒蛇周旋?罷了,隨你的意吧,朕自會保護好你,但願日後你能明白,朕會是你一輩子的依靠。揉捏著眉頭,完顏不破疲憊的暗忖。

  看出他的疲憊,歐陽慧茹心裡不捨,連忙柔聲勸道,“父皇,您累了,快躺下睡一覺,休息好了,病也好的快一點。”話落,她扶著完顏不破在床上躺好,又替他掖好被角。

  被丫頭強行摁倒在枕頭上,完顏不破有些哭笑不得,卻很是順從的閉眼。有珍愛之人的陪伴,警惕性極高的他沒幾刻鐘就陷入了酣睡,往常緊繃的面容顯得極為平靜。

  待完顏不破睡著,歐陽慧茹輕手輕腳的退出內殿,招來安順守在門口,略略囑咐幾句便朝殿外走去。

  江映月此刻還跪在殿外等著她呢。早在被逼割下那四錢肉開始,她就想好了,血債自然須血來還,且還要百倍千倍的還!費了她這麼多的精力,做了這許多鋪墊,現在,該是償還的時候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8:48

第五十七章 秋後算賬

  殿門外正飄著點點飛雪,不大,卻能冷透人的心肺,令人呼吸間鼻頭發痛。

  殿外剛被清掃乾淨的空地又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江映月此刻正跪在白茫茫的空地中間,頭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一絲醒目的艷紅從她的額頭滑落,沒入衣襟,浸染了她半邊衣衫,其狼狽的模樣令人觸目驚心,不忍直視。

  雖然形容極為凄慘,她面上卻沒有任何怨恨或害怕的表情,只腰桿挺的直直的,眼觀鼻鼻觀心,沉默的跪著,態度平和而恭順。

  來往的宮人們或對她指指點點,或垂著頭急匆匆跑過,但心裡多少都有些同情。她不是那個獻藥救了皇上的女史嗎?怎麼會這樣狼狽?一個有功之人不但沒被表彰,反而被懲罰了,真是令人心寒。

  將宮人們的憐憫和懷疑看在眼裡,江映月垂頭,抿脣微微一笑。以她獻藥的功勞,歐陽慧茹能夠怎麼罰她?不過是跪幾個時辰而已,她受得住。

  摸摸宮裝下厚厚的棉褲,她不由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

  “江女史可還好麼?”熟悉的嗓音響起,喚回了江映月的心神,她抬頭,朝站在屋檐下,正用一雙清亮眼目看著自己的太子妃睇去。

  “回太子妃,奴婢很好。奴婢替您處理傷口時弄疼了您,奴婢該罰,”歐陽慧茹艱難的彎下已經被凍僵的脊背,邊磕頭邊虔誠的說道。

  來往宮人無不拉長了耳朵偷聽兩人對話,此時面上微露震驚,沒料到太子妃只因這點小過失便把人整治成這樣,難道她的平易近人都是偽裝?如此想著,心裡便有些發怵,看向太子妃的視線帶了三分懼怕。

  好你個江映月,這種時候還不忘渲染我殘暴的形象。歐陽慧茹挑眉,清亮的眼眸暗沉了一瞬,朝候在一旁的秦嬤嬤看去,溫聲囑咐道,“嬤嬤,你去把江女史的傷口清洗一下,再給上點藥。”

  秦嬤嬤應諾,很快拿來一瓶烈酒,給江映月擦拭傷口,並上好金瘡藥。

  饒是堅強如江映月,在烈酒倒下時依然變了臉色,痛的面目扭曲,齜牙咧嘴,心中更加篤定歐陽慧茹是在故意整治她。只是,為什麼獨獨針對她?這樣的疑問再一次浮上心頭,卻依然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見到疼痛難忍的江映月,歐陽慧茹勾脣:疼嗎?還有更疼的在後面呢!

  忖完,她微微一笑,柔聲道,“江女史好些了嗎?父皇正病著,脾氣有些暴躁,又因為心疼本宮,難免行事衝動,這才失手砸了女史。但女史的功勞,他自會記在心裡,還望女史切莫對父皇心存怨。”

  原來是皇上砸的。眾人恍然大悟,見太子妃行事這般妥帖溫柔,還親自前來安撫,對太子妃的觀感又好上了三分,對江映月的同情反而大大減少。

  江映月俯身再拜,咬著牙悶聲道,“不敢。”

  “如此甚好。父皇砸你,是罰你傷到本宮,一碼歸一碼,本宮還沒罰你呢。江女史,你知道你還犯了什麼錯嗎?”歐陽慧茹指使小雨給自己搬來一張椅子,坐在廊下悠悠然的問。觀她的行止,是準備來一次秋後算賬了,先禮後兵的手段被她運用的極為純熟。

  江映月心裡咯噔一下,垂頭細思,忽然白了臉,心道:合著你做了這麼多鋪墊,卻是在這兒等著我呢!什麼都是虛的,只你那禁言令卻是實的,只待我自己犯禁。

  心知自己上了圈套,她脣色青白,其上被咬出深深一圈齒痕,語氣僵硬的開口,“啟稟太子妃,奴婢知道。奴婢不該將您割肉做藥引的事告訴皇上,奴婢犯了口舌之禁,該罰。”

  “知道就好。本宮當初是如何告誡你們的?江女史卻是轉臉便把本宮的命令忘到了腦後。父皇知道後堅決不肯喝藥,豈知本宮花了多少精力才能勸服他?耽誤了父皇的病情,江女史你如何向本宮、向與你同困此地的宮人們,向天下人交待,嗯?”

  憶起父皇不肯吃藥後她幹的那件沒腦子的醜事,歐陽慧茹臉色黑沉,語氣中的怒火燒的更加猛烈,恨不能把江映月燒成灰燼。

  原來這裡面還有這一出?皇上才好了一點,竟然不肯吃藥了?宮人們緊張起來,對江映月升起了點點怨恨。

  江映月感受到周遭投來的怨恨目光,身子瑟縮了一下,有如芒刺在背。在宮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人際關係。她能混的如魚得水,步步高升,全靠著她高超的社交技能。在場的人,無不是乾清殿伺候的老人,根基甚深,人脈甚廣,若她惹了他們厭棄,糟了排擠,日後在宮裡的生活豈不是更加艱難?完顏不破眼看著靠不上了,她該怎麼辦?

  江映月心頭驚疑不定,苦苦思索著退路。

  不待她想出一點頭緒,歐陽慧茹又重重在她身上踩了一腳,“江女史不要仗著你獻藥有功便忘了做女史的本分。說到底,你這功勞也是虛的。若你真是個忠心耿耿的,沒有私心和顧慮,早該冒著被杖殺的危險出來獻藥。若早有了這份藥方,父皇何至於久病這麼些時日?宮裡何至於死這麼多人?不要說藥引邪門,你心有顧忌。四錢人肉而已,好了還不到銅錢大個疤,能與人命相比嗎?說到底,你只是在等一個一舉嶄露頭角的機會對不對?父皇的病情越重,越能凸顯你的居功至偉,是也不是?你這等不忠不義,自私自利的小人,真是令人可厭可憎!你還指望你那點鬼祟伎倆能瞞得過本宮?哼,做夢!”

  她從最初的溫和到現在的嚴酷,一下一下慢慢踩著江映月,只待時機一到,便一舉將她打落深淵。江映月那些把戲,她厭倦了,自己的仇怨,她自己來做個終結。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況且她說的話也不是欲加之罪,江映月這次再怎麼狡辯也脫身不得了。她早該這樣一手捏死她才是。

  歐陽慧茹一席話毫不留情的揭開了江映月偽善的假面,字字句句直戳她心底最陰暗、最可怖的一面,令聽到的人齊聲嘩然,看向江映月的眼神瞬間不一樣了,那一點點怨憤頃刻間變成了恨之欲死的仇視。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歐陽慧茹針對她的理由?真是好一雙厲眼,將她那些算計看的這樣透徹,令人打從心底生寒!她和歐陽靖宇何其相像?都是說話做事不留餘地的狠人!想到歐陽靖宇對皇弟‘蠅營狗苟’的評價,再聯想到她現在的處境,江映月閉了閉眼,心中萬念俱灰,卻依然不想放棄希望,努力替自己爭辯著,連聲大喊冤枉。

  她知道,這席話一出,她將要面對的是帝王的雷霆之怒和整個乾清殿宮人們的仇視和報復,將來她的處境何止是寸步難行那樣簡單?能不能躲過重重暗算和陷害,安然活過三個月都是問題。如此看來,她若能早些離宮還是一件好事。可嫁給自己的嫡親弟弟,這簡直是他們姐弟倆的奇恥大辱!

  江映月此刻彷如掉落了萬丈深淵,心中滿是絕望。她最大的錯誤便是沒有提早對歐陽慧茹防備,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在那場刺殺中將她除掉。若除掉了她,她怎麼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江映月後知後覺的想到。

  但任她怎麼後悔也是遲了,令她意料不到的事還在後面,歐陽慧茹對她何止是罰跪那樣簡單。此次經歷了那麼多艱險,父皇被暗害病重,她被迫割肉,這一樁樁都是血債,自然該用血來償。

  歐陽慧茹對江映月的聲聲喊冤聽而不聞,臉色十分默然,平日裡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瞳也都被濃烈的殺氣暈染,顯得晦暗不明。她今天是鐵了心要置江映月於死地。三個月何其漫長?又會發生多少變故?她等不及了。

  莫怪歐陽慧茹對江映月起了殺心,怪只能怪女皇的陰毒將天后熏陶培養的太過成功了。

  幾句話戳破了江映月的真面目,歐陽慧茹也不廢話,直接遣人去找侍衛過來行刑。

  “江女史,你進獻的藥方救了父皇一命是事實,因此,雖然你的心思齷齪,延誤了父皇的病情,令本宮難以容忍,本宮卻也可以免了你的死罪,你便受了本宮八十鞭刑,若八十鞭過後你還未死,這事便就此掀過如何?”

  歐陽慧茹微微揚起下顎,睨視著容色乍然蒼白似鬼的江映月,邪惡的笑了,內裡冷冷暗忖:偽善麼?姐也會!

  誰能挺過八十鞭還未死?歐陽慧茹,你是在玩兒我嗎?你這假作慈悲的面孔更加令人噁心!被推到了絕境,江映月再也難掩心中刻骨的仇恨,停下喊冤,冷冷瞥她一眼,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第一次見到江映月這般直白的真情流露,歐陽慧茹頗覺有趣,竟是脣角一勾,燦笑起來,空地旁圍觀的宮人們卻震驚了。原來,平日溫柔和善的江女史竟然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狼呀!打死活該!

  前殿正熱鬧著,安順得到太子妃欲鞭刑江映月的消息,想到皇上的暗查計劃,不敢怠慢,忙將他喚醒,細細稟報情況。

  “哈哈!丫頭好魄力!這才是朕的皇后!”完顏不破聽完朗笑一聲,心情極為舒暢,“讓她打,她被硬逼著割了四錢肉,心裡憋著狠呢!方才還同朕置氣來著。找途徑發泄發泄也好。這丫頭是要置江映月於死地呀,手段不錯,朕算是白替她操心了。”

  完顏不破笑的暢快,一字一句無不透著濃烈的溺愛。丫頭不是嬌弱的小花,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但是她能與江映月獨自周旋到這一步,他還是很感欣慰,也稍稍放了心。

  安順再一次深刻的領會了太子妃的彪悍程度。能把江映月這樣手段心性都狠辣到了極點的女人整治到這等絕境,太子妃的段數高了她何止一籌兩籌?也唯有這樣強悍的女人,才配做他們大金的皇后。

  想到這裡,安順頗感欣喜,待到深思,卻又皺眉,遲疑的開口,“若江映月被太子妃弄死了,那皇上您豈不是斷了一條重要線索?這江映月在宮中可能還有同黨,不徹底拔除,留著是一大隱患。”

  “哼,何止是宮裡,朕懷疑前朝都已經被他們的人滲透了。江映月此人心機何其深遠?怎可能只將眼光放在朕的後宮?只有占據了朕的後宮,再勾結朝堂,他們才能攝取到最大的權勢和利益,才能最大程度的實現他們的圖謀。江映月此人現在絕不能死。你去,將行刑的侍衛換成朕的暗衛。刑訊手段他們自有一套,知道怎麼鞭打一個人可以讓其不死,卻又生不如死。”

  安順點頭,肅著臉領命而去。自這一天起,江映月的磨難才算剛剛開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8:58

第五十八章 窮則思變

  侍衛很快趕來,是兩名身材彪壯的大漢,手裡俱都拽著一根長長的牛皮鞭,氣勢凜然,一看就是行刑的好手。

  江映月一見兩人,心肺都涼透了。吾命休矣!她心中凄然的想著,身體一晃,差點癱軟在地上。

  再怎麼狠毒,她到底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面對死亡,焉有不害怕的道理?

  看著江映月臉上露出絕望害怕的表情,歐陽慧茹眼神一暗,挪開了視線,“把她嘴堵上,行刑!”她聲音清冷的命令著。

  江映月就是一條毒蛇,不將她徹底打死,自己早晚會深受其害。給她八十鞭,她倒是能死的乾淨,想想你自己,若是因一時心軟而放過她,日後落到她手上,想死都成了奢望。

  不斷做著心理建設,歐陽慧茹卻依然覺得心中有些發寒。她的手終於也沾上了血腥,雖然不是她親自動手,卻也相去不遠。雖然早就有了覺悟,但是臨到頭來,她還是有種自己的世界終於被染黑了的顛覆感,胸口的抑鬱更是凝結成塊,壓的她悶痛不已。

  她站起身,最後瞥一眼嘴被堵住,吊在院中的樹上,不停受著鞭打的江映月,神情恍惚的離開此地。她到底不是劊子手,做不到留下來冷眼旁觀的地步。

  在宮裡漫無目的的遊蕩了許久,她不知不覺又繞回了乾坤殿,八十鞭,數著蠻多,抽起來卻很快,殿前的空地上早沒了江映月被鞭打的身影,只留下許多凌亂的足跡和鞭子劈開皮肉時帶起的星星點點的血跡。血跡四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形成一個個鮮紅的小坑,場景有些觸目驚心,寒風撲面,還帶出一股子難聞的腥氣,令人作嘔。

  歐陽慧茹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僵硬的抽離視線,臉色忽然煞白,調頭朝內殿奔去,腳步倉促。

  “父皇!”跑到內殿,堪堪在龍床前停下,她看著早已甦醒,正拿著一份奏摺批閱的完顏不破,語帶迷茫的低喚一聲。

  這一聲飽含脆弱,像一個迷途的孩子,急需撫慰,完顏不破心中鈍痛,連忙扔下奏摺,自然而然的展開臂膀,溫聲道,“父皇在這裡。”

  沒有任何多餘的安慰,只簡簡單單一句應諾,歐陽慧茹卻心中一安,想也不想便撲進了他溫暖的懷抱,漂浮不定的心瞬間落地。

  “父皇,我方才抽了江映月八十鞭子。”她仿佛夢囈一樣低聲述說著。

  “哦?”完顏不破無意義的低應一聲,下顎抵住她的髮頂,眷戀的摩挲兩下,大掌不忘輕輕拍撫她的脊背,像懷抱一個嬰兒般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歐陽慧茹急需找人傾訴,父皇簡單的回應很合她心意,她心情稍稍放鬆下來,繃直的嘴角也略勾起了一點弧度,“父皇,江映月明明有藥方卻遲遲不肯獻出,硬要看你受病痛折磨,真是狠毒,所以我不能容她,所以我抽了她八十鞭,你說,她會不會死?”

  她的語氣裡略帶了點兒擔憂,卻又帶了些期許,簡直矛盾到了極點,可見她內心是如何煎熬撕扯著。

  因為丫頭話中字字句句透出的對自己的維護,完顏不破心情極為偎貼,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悄然用薄脣親吻她的發頂,低聲回道,“死了又怎樣?活了又如何?那都是她的命。自己種下的因,便要吞下結出的果。”

  因果輪迴麼?這樣解釋還真是玄妙,但是也讓歐陽慧茹心中的負擔瞬間減輕了不少。她安心的閉上眼睛,微笑起來,“父皇說的對。這是她該承受的因果。且看她自己能否熬過這一劫。”

  想通了,江映月死與不死便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了。死了一了白了,她便轉而去對付劉文清;沒死,她定會瘋狂反撲,她只管接招就是。經過這次,她已經完全不把江映月放在眼裡了。她忽然間又明悟了一點,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要弄死一個宮女,只是動動手指,張張嘴皮子的事。

  依靠在父皇強健的臂彎裡,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歐陽慧茹心情徹底放鬆下來,腦子逐漸昏沉,竟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久久不見懷中的人有動靜,完顏不破偏頭,看見她酣睡的嬌顏,禁不住低笑起來。

  小丫頭,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呢?心裡好笑的暗忖,完顏不破俯身,毫不猶豫的侵占自己肖想已久的櫻脣,好生品嘗了一番。

  許是最近太累,難得放鬆一次,又沒了負累,歐陽慧茹這一閉眼便陷入了深眠,不論完顏不破怎麼親吻,愣是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完顏不破放開她已被吻到紅腫的嘴脣,戀戀不捨的用指尖摩挲一陣,又定定凝視她恬淡的睡顏良久,才滿足的嘆了口氣,將她緊緊抱進懷裡一起睡下。

  待歐陽慧茹再睜開眼時,她已經被完顏不破安安穩穩的送回了她的繡床。若是她起身,發現自己居然與父皇大被同眠,她內心指不定得有多抓狂。

  歐陽慧茹醒過來時,江映月也正好從昏迷中甦醒,感受到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她眉頭一展,竟是無聲的大笑起來。

  八十鞭,她竟然沒死?太好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她一定要拉歐陽慧茹下地獄!

  深刻反思自己此番境遇,江映月也終於意識到,她之所以敗給歐陽慧茹,追根究底還是源於兩人巨大的身份差異。歐陽慧茹要整治她,只需隨意張口就行,因此,她一定要往上爬,不但要爬,還得把歐陽慧茹狠狠拉下馬!不報此仇,她誓不為人!

  因為心中有著滔天仇恨做支持,哪怕宮人們對她不理不睬,更不管她膳食和醫藥,她卻全憑著過人的意志力支撐了下來。沒有藥她便挪著半殘的軀體在院中尋找草藥,隨意咀嚼一下敷在傷口上,沒有膳食,她自己留待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廚房外的餿水桶中尋找還可入口的殘羹剩菜。

  幸而這是冬天,傷口不易感染發炎,倒掉的食物也能保存很久,總之,半個月後,江映月此人在所有人的敵對中依然頑強的存活了下來,其結果令人驚嘆。

  “好!好心智!好毅力!朕再次對她刮目相看!”聞聽江映月的近況,完顏不破挑眉,興味的說道。雖然囑咐了暗衛不可將她鞭撻致死,但那麼重的傷勢,一個弱女子能否存活也還是兩說,江映月這次展現的毅力讓完顏不破對她的防備更深。

  “安順,你去告訴江映月,既然太子妃有言在先,她的事便就此掀過。但是四品女史她是沒資格做了,便做個粗使宮女吧,且,朕的宮中不養閒人,她沒死,該做的事照樣要做。”

  完顏不破語帶興味的朝安順吩咐道,心裡冷冷的暗忖:重傷未癒,受盡排擠,被貶品級,還要日日做盡粗活,江映月,看你還能支撐多久。經歷了這許多折磨卻離你的目的地漸行漸遠,你已然走到了末路。窮則思變,變則需行動和人脈,朕就等著探查你的底細。

  歐陽慧茹聽聞江映月活下來的消息,只略略驚異了一瞬便恢復了平靜,內裡感嘆一句:到底是主角!怎麼弄都不會死,這簡直成了定律。不像炮灰們,喝口涼水也能被嗆死。

  拋開對劇情大神偏心的怨念,歐陽慧茹又燃起了鬥志,等著江映月出招。她知道,憑江映月的心智,她不會沉寂很久,一定會伺機報復。

  如此,在歐陽慧茹的耐心等待中,又是半個月過去了,父皇的身體痊癒了,又恢復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樣,江映月的傷勢竟然也好全了,據探查回來的小雨稟報,她背上如今只剩一些淺淺的粉紅色疤痕。

  看著是好全了,可只有江映月自己知道,這次鞭刑給她的身體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她身上的骨架仿佛被打散了又重新拼裝起來一樣,一舉手,一投足都疼痛難忍,特別是早上從床上爬起來時,她的骨頭都要發出‘喀拉喀拉’的呻吟聲,每一個關節都在疼痛,足足需半個時辰才能緩過勁兒來。

  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疼痛在減輕,卻從來沒有消失過。她心裡不願深想,卻不得不接受現實,她如今的身子,恐怕是不得用了。平時得心應手的活她現在做來比最笨拙的粗使宮女還不如,因此不用宮人們特意給她下絆子,她每天失手造成的錯誤已經足夠她被安順大總管狠狠懲罰一通。

  懲罰完,不管她看著多麼虛弱,該她做的事,一樣也不會少。她知道,歐陽慧茹呵斥她故意拖延獻藥的話定是傳進了完顏不破的耳裡。完顏不破這是在故意折磨她。

  幸而歐陽慧茹偽善了一把,言明若她不死,便免了她以前的罪,完顏不破雖然冷酷無情,卻是個極為看重承諾的人,說出的話從不收回。沒有歐陽慧茹那句話,她哪怕活了過來,也逃不過完顏不破的秋後算賬。但是,她知道,只要讓完顏不破抓住她一點把柄,她早晚也逃不過一死,因為她發現,他近日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冰冷,儼然是在看一個死物。

  不行啊!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再待下去就連命都保不住了。但是,離開了去哪兒呢?嫁給皇弟是萬萬不行的,得趁著他們把我塞給皇弟前再找個人依附。但是,還有誰可供她利用,可以給她庇護,可以使她獲得高貴的身份,可以助她實現報復呢?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停浮現在江映月的腦海,使她夜夜輾轉難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9:08

第五十九章 臨行前夜

  病好了,也該是時候回宮了。因為日日有最心愛的人陪伴左右,完顏不破頗有些戀戀不捨,直拖延到新年在即,朝中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他才提筆寫了一封信,言明自己回宮的日期。

  “就要回宮啦!”歐陽慧茹替他找了個信封將信放進去,封好口,語氣悠長的感嘆了一句。

  “怎麼了?等不及了?”完顏不破笑問。

  “不是,是捨不得。宮外的日子多好呀!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撅起粉脣,歐陽慧茹抱怨道。

  “無事,朕以後經常帶你出來玩兩天。”捏捏她的鼻頭,完顏不破莞爾,慎重的保證道,內裡感嘆她果然還是個孩子,就是貪玩。

  聽見父皇的保證,歐陽慧茹眸子暗了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等她回宮,她就要開始和離大計,日後她就是被皇家厭棄的前媳婦,哪裡還有機會伴駕?兩人相處的日子過一天就少一天,因此她極為珍惜。雖然這個人她得不到,但是她可以珍藏一段美好的記憶,足夠了。

  撇開心裡的雜念,她轉眼便笑的豁達而滿足,一張俏臉燦若春花,瞬間撩撥的完顏不破心臟狂跳,連奏摺都批閱不下去了,只想摟著她好生溫存一番。

  不得不說,有小丫頭陪伴,他的快樂和痛苦是並存的,心靈上快樂,生理上忍耐的很痛苦,對小丫頭太子妃的身份就更加厭惡了。

  確定了回宮日期,歐陽慧茹作為驪山行宮的臨時女主人,肩負起了整理行裝的任務,緊趕慢趕,終於在啟程前一天把所有東西都歸置好,該焚燒的焚燒了,該留下和需要帶走的東西統統都用醋熏蒸了一遍。

  太醫們也從太子妃的一系列舉動裡看出了端倪,知道不起眼的醋和烈酒竟是抑制病灶的好東西,欣喜的將它們的效用寫入了醫典。

  歐陽慧茹看過醫典後又把江映月醫治傷寒的那個藥方錄入進去,當然,是剔除了藥引的藥方。然後鼓勵太醫們將醫典抄錄成多份,廣為傳播到民間,以期能救治天下人。

  她的舉動引得完顏不破又是一陣暢笑,背地裡一再和安順誇耀他看上的小丫頭如何如何母儀天下。安順自是附和不停,心裡對太子妃佩服的五體投地,一句‘母儀天下’,以太子妃的作為,絕對當得起。

  宮裡病倒的僕役也很多,同樣是人,歐陽慧茹不能放任不管,便去了藥引,按照江映月提供的藥方每日熬藥給他們喝。僕役們陸續康復,用事實證明了江女史提供的藥方根本無需人肉做引。

  在宮裡混,且能混到皇帝身邊去,哪個不是一等一的人精?宮人們把江映月的所作所為前後串聯起來一想,便知道,她不但有意拖延了獻藥,致使皇上受病痛折磨,致使許多宮人身亡,還捏造了一個莫須有的藥引以使皇上不得不承她的救命之恩,其心思真是歹毒齷齪到了極點。

  自此,江映月成了驪山行宮的全民公敵,日子過的越發艱難。但是不管多艱難,江映月依然挺了過來,沒有放棄希望。因為,她靈光一閃,又制定了一個新計劃。將新計劃的每一個環節都細細思索一遍,她滿意的笑了。

  是她想岔了,既然完顏不破無法利用了,便捨了完顏不破,改為利用他定立的儲君也是一樣。太子剛愎自用,昏聵無能,自視甚高卻又頭腦簡單,再沒有比他更適合做她傀儡的人選。況且,她還有一張與皇弟七分像的臉,這使她更容易蠱惑住太子。

  待太子落入她的掌控,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除去歐陽慧茹,取代她太子妃的地位,讓她生不如死;第二件事便是暗殺完顏不破,讓太子繼位。雖然她損失了很多暗樁,刺殺完顏不破變的極其艱難,但是事在人為,她總能想到辦法。若事情發展順利,屆時,她同樣能夠按部就班的完成他們姐弟倆的報復!

  人一旦有了希望,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都會強大起來,江映月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樣。

  或許是她的主角光環還在,上天依然極為眷顧她,她剛擬定計劃沒多久,在回宮的前一夜,太子偕同順王,郕王,衛王一起前來行宮接駕,給她的計劃提供了施行的便利。

  戌時,天色昏暗,驪山行宮的正殿燈火通明,溫暖如春,完顏不破早早設下豐盛的宴席接待好不容易齊聚一堂的四個兒子。

  大皇子順王接到他病重的消息,早一個月前就趕回了上京,一直等到他痊癒才打算回邊關。當然,他的孝心看在幾個兄弟眼裡就是不懷好意,對他極為防備。

  這次完顏不破病重,著太后執掌玉璽,丞相和忠順親王監國,四個皇子沒一個人有資格接觸政務,這種局面使太子極為尷尬,看在其他兄弟眼裡,自是明白了太子亦不是父皇中意的繼承人,哪怕他擔了儲君之位,這位置也是虛的,沒有監國的資格。一時間,皇子們奪嫡的心思又開始浮動起來,在完顏不破面前自是好一番表現。

  歐陽慧茹坐在太子身邊,表情平靜,眼裡卻暗藏著不耐。又要開始日日對著這個腦殘的男人,她著實意興闌珊,唯一能勾起她興趣的只有坐在她正對面,正肅著臉,沉默喝酒的大皇子。

  大皇子氣質冷峻,身材高大壯碩,是最肖似完顏不破的皇子。但他俊挺的面容卻被一道長長的刀疤給毀掉了。這道刀疤從額頭正中一直劃過左眼,沒入鬢角後消失不見,他的左眼球顯然已被這一刀劈至壞死,成了霧濛濛的白色,乍然一看,頗有點面目猙獰的味道。

  半瞎,原來這就是大皇子所謂的‘身有殘疾’。沒什麼大不了嘛,反而挺有個性的,歐陽慧茹暗忖。她在現代亦演過許多恐怖片,各式各樣的妖魔鬼怪在片場都能見著,自是不會被順王的刀疤嚇到,還忍不住頻頻偷覷他。

  “太子妃好似對大皇兄極有興趣,是覺得大皇兄的臉很可怕嗎?”坐在大皇子對面的衛王笑意盈盈,一副沒心沒肺,隨意玩笑的模樣。

  太子眼含警告的瞪了歐陽慧茹一眼,大皇子依然沉默,只是臉朝左側稍微偏了偏,掩住那道猙獰的傷疤,郕王一口口夾著菜,吃的認真,仿佛沒聽見衛王的問話。

  拿我作伐子挑事,衛王,你歇一歇吧。歐陽慧茹內裡嗤笑一聲,放下銀筷,拿起桌上的酒杯,朝大皇子一舉,豪氣乾雲的開口,“大皇兄的臉是為了保家衛國所傷,哪裡可怕?是可敬才對!慧茹第一次見到大皇兄,心中感佩,不小心多看了幾眼,還請大皇兄不要介意,慧茹敬您一杯!”

  她仰頭將酒一口喝乾,繼而爽朗一笑,言談真誠無畏,舉止大方自然,隱隱有一股不輸於男兒的灑脫。

  大皇子驚異的朝她看去,眼裡滑過一抹亮光。這個弟媳好生特別,只簡單幾句,竟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大皇子心中生喜,勾脣,亦是爽朗一笑,拿起酒杯與她對飲。

  完顏不破早在小丫頭頻頻看向順王時便有些不悅,此刻見他們相處融洽,嘴裡不禁微微泛酸,吃下的東西也味同嚼蠟。

  面無表情的瞥了衛王和順王一眼,轉向小丫頭時,他的臉色瞬間溫柔下來,語帶寵溺的說道,“這麼久以來把你累著了,切莫一下喝的太多。飲酒過量容易導致邪風入體,沾染病灶。朕這裡有幾道你喜歡的菜,多進些吃食才是正理。”

  話落,他指示安順將自己面前幾盤精緻的菜肴都搬到太子妃桌上去。

  有美食在前,自然能堵住歐陽慧茹的嘴,她立時便陷入了與美食的奮鬥中,只顧埋頭細細品嘗,哪裡還顧得上欣賞順王的風姿,連身旁惹人厭惡的太子也被她視如無物。

  見小丫頭有了美食果然忘了其它,還是如往常那般單純可愛,這一幕引得完顏不破莞爾,心情瞬間大好。小丫頭在一步步成長,手段也日漸狠辣,但是她內裡永遠都保留著最真實,最赤誠的一面,不曾為世事變遷而改變,這一點讓他尤為珍視和喜愛。

  眾皇子見父皇對太子妃這般柔聲細語,關懷備至,內裡都震驚了一下,暗道這次太子妃照顧父皇有功,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竟然這麼重了,太子的地位豈不是又穩固了?哼!真真是狗屎運!

  心中有了忌憚,郕王和衛王也歇了針對太子的心思,席間還連連同太子敬酒。太子見父皇對歐陽慧茹竟然如此喜愛,簡直到了無微不至,視如己出的地步,頓時覺得非常安心,日前受的鬱氣平復了很多,喝酒的興致也來了,一連暢飲了好幾杯,宴席結束時頗有些酩酊大醉的跡象。

  起身,正準備離席的歐陽慧茹嫌棄的瞥了太子一眼,心中百般不願,卻不得不喚來宮女扶他,與自己一同回寢殿。

  完顏不破見狀,離去的腳步頓了頓,朝衛王看去,沉聲命令道,“太子大醉,為防染病,你扶他去泡湯驅寒,順便解酒。”又轉頭朝角落裡站立的幾名宮女指去,“你們,過去伺候衛王和太子洗浴。”

  宮女們應諾,連忙出列扶住神志不清的太子和微微有些搖晃的衛王。衛王見這幾名宮女容色出眾,正合他胃口,臉上禁不住露出喜色,連聲保證會照顧好太子。

  歐陽慧茹見狀暗鬆了口氣,朝不遠處站立的完顏不破盈盈一拜,一臉輕鬆的離開了。

  將小丫頭如釋重負的表情看在眼裡,完顏不破莞爾一笑,亦負手離開。

  宮女們扶著兩王來到太子經常泡湯的玉液池,替他們寬衣解帶。一名粗使宮女見他們進來神情有些意外,卻是非常知機,連忙丟下被她擦洗的岑光瓦亮的地板,撿拾起兩王的髒衣服,匆匆出去了。

  出了浴池的門,那宮女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靜靜候在外間,側耳聆聽裡面的動靜,待到裡面傳來‘噗通’一聲,繼而響起兩名宮女的呻吟,那粗使宮女才微微一笑,擺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往裡衝,那野心畢露的一張臉,赫然正是江映月無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9:22

第六十章 其人之道

  玉液池發生了什麼變故,歐陽慧茹完全不知道,她此刻正拿著歐陽丞相派人秘密遞進來的書信看的入神。

  面容整肅的看完信,她抖了抖薄薄幾張信紙,朝秦嬤嬤感嘆,“嬤嬤,那劉文清好本事,竟然在上京又留了下來。”

  對這種結果,歐陽慧茹隱隱有些預感。她早就知道,憑她一個炮灰,不會這麼容易扭轉劇情,劉文清也不是死人,他好歹有些權勢和人脈,不會任他們擺佈。

  秦嬤嬤表情驚異了一下,“怎會呢?他外放邊關可是丞相的安排呀!”顯然,她對丞相很有信心。

  “我爹也不能一手遮天。劉文清不知怎得,竟然認識順王座下第一猛將肖燁,在肖燁的舉薦下幫他們探查西北將軍貪墨百萬軍餉的大案,且在三天之內將案件破獲,得了順王和太子的聯手舉薦,想來,他被認命詹事府少詹士的保薦書已經放到父皇的案頭上了。”

  詹事府是專門掌管東宮事務的機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詹事府的官員都是下一屆帝王的肱骨之臣和心腹,只要太子地位穩固,少詹士這個職位權利不小,也極容易積攢人脈。

  可惜,完顏璟的地位穩固嗎?不,恰恰相反!他自己都朝不保夕,何談庇護他的心腹。劉文清這次雖然是留了下來,卻也徹徹底底被綁上了太子的賊船,想下都下不來了。

  太子真是給他謀了個好差事!歐陽慧茹嘴脣微勾,諷刺的笑了,盯著信紙上‘肖燁’兩個字,眼神又暗了暗。

  若不是乍然看見來信,她壓根就記不起劇本上還有這號人物了。這個肖燁可是日後女皇座下的第一權臣和面首。他在太子謀逆時與順王同回京城勤王,順王此役受了重傷,傷癒後卻留下了極為嚴重的後遺症,身體漸漸不支,病逝前一力將他的心腹肖燁保薦到完顏不破面前。自此,肖燁步步高升,在江映月登基後更是受到重用,替她執掌兵權,對她忠心耿耿。

  劇本對這個人物的描寫有些語焉不詳,她也沒有多加注意,還當這人是江映月登基後才被江映月收服,但是照目前情況來看,他一定是江映月老早就派到順王身邊的暗樁,順王受傷早逝若沒有此人手筆,她打死都不信。

  機遇只留給有準備的人,江映月能夠登上帝位,靠的可不是運氣,靠的是她的周密謀劃和步步為營。她是幾歲開始布置這一切的?十二歲進宮?不,肯定還要更早!

  想想自己十來歲時都在幹些什麼,與江映月兩相對比,歐陽慧茹生生打了個冷戰。

  不待她收起心頭的寒意,小雨帶著一名宮女急匆匆跑進來了。

  “奴婢見過太子妃。”兩人倉促的行了個禮,表情都有些驚慌。

  “發生什麼事了?”歐陽慧茹皺眉,沉聲問道。

  “啟稟太子妃,奴婢是衛王派來的,他讓您趕緊去玉液池看看太子,太子他……”那宮女臉頰通紅的低頭,仿似有些羞於啟齒。

  “太子怎麼了?看上誰了?本宮可管不著,你走吧。”歐陽慧茹拿起茶杯,邊啜飲,邊閒閒問道。

  和衛王在一起還能有什麼好事?不外乎趁著醉酒看上了哪個宮女。衛王這麼急派人來叫她去捉姦,也是存了離間他們夫妻感情的心思,誰叫她娘家顯耀,是太子最大的助力呢?不過衛王多此一舉了,他們的感情不用離間,因為那本就是個莫須有的東西。太子看上哪個宮女,要了就是,她去阻止什麼?父皇派宮女去伺候,也是默許了他們這種行為的。

  “衛王叫奴婢稟告您,那宮女是許了前朝某位大人的嫡妻,碰不得。”宮女磕了個頭,顫巍巍的說道。

  碰了宮女沒什麼,碰了臣妻麻煩可就大了,太子此舉著實荒唐,傳出去後也是不大不小一醜聞,衛王特意派人來言明,也是想讓歐陽慧茹和歐陽靖宇對太子更加寒心而已。

  但是歐陽慧茹關注的焦點卻不在這上面,她放下手裡的茶杯,看向宮女的視線泛著冷光,“那宮女可是日前被本宮鞭撻了八十鞭的江映月?”

  “回太子妃,正是!”宮女忙不迭的點頭。

  好哇!江映月,我還是小看了你的行動力。剛被貶了品級,毀了聲譽,你轉眼就改變了策略想傍上太子?待你傍上太子,父皇和我豈不就成了你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了?抱歉,你想岔了,你走了最爛的一步棋!你還不知道吧?毓慶宮就是一個死地,我急著出去,你卻迫不及待的要進來,真是諷刺!太子那樣的爛泥哪怕有你這樣好的模具也是塑不成人形的,和太子綁在一起,你就等著炮灰吧。

  歐陽慧茹想到這裡,忽而撫掌,朗笑起來。

  她正愁沒機會與太子和離,這下好了,江映月來了,太子不想謀反,在他們姐弟的聯手攛掇之下也得反。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捏造幾份江映月勾結劉文清,教唆太子謀逆的密信,再拿著密信到御前去告發太子。有丞相老爹幫忙,這事定能做到滴水不漏,況且她不怕查,江映月和劉文清謀反本就是事實,並不是她污衊。

  告發了自己的夫君,她這個太子妃也不用當了,雖然觸犯了婦德,會遭到世人的詬病,但是因著這份功勞,皇家也不會治她的罪,頂多降旨申飭一番。流言有可能會毀掉一個正宗的古代閨秀,但對於她這個現代天后而言卻全無半點攻擊力。

  左右關節俱都想了個通透,歐陽慧茹的笑容越加燦爛。

  見太子妃兀自笑的歡暢,秦嬤嬤、小雨和宮女面上都露出驚異的神色。太子妃莫不是被太子氣傻了吧?

  “小姐,您,您沒事吧?”秦嬤嬤小心的去拉扯兀自笑個不停的歐陽慧茹,語氣頗為擔憂。

  “我好的很!走!咱們去玉液池看看!”該是她上場添火加柴,成全江映月的時候了。

  一行人腳步匆忙的趕至玉液池,正看見戰戰兢兢候在浴池門口的兩名宮女,宮女們見太子妃來了,連忙跪下迎接,臉色惶恐不安。

  歐陽慧茹沒空搭理她們,目不斜視,徑直往裡走,跨進大門,先要繞過一個備有軟榻的休息間,休息間後面才是霧氣蒸騰的浴池。

  衛王此刻早已穿戴妥當,正悠閑的斜倚在榻上飲茶,等待太子妃的到來。

  “太子妃,你可來了。太子在裡面,你快進去看看!”見到歐陽慧茹,衛王立即起身,收起臉上的悠閒,擺出一副憂慮的面孔,只是他變換表情時不太成功,因著左臉一枚紅腫的巴掌印,他嘴角痛的抽搐起來,看著頗為喜感。

  歐陽慧茹視線在他紅腫的面頰上停滯幾秒,腳步不停的往裡走。

  她一進門便聽見了江映月哀戚的哭求聲,仿佛這場齷齪不是他們兩廂情願,而是太子逼迫。也是,江映月此人極為自傲,又非常愛惜羽毛,哪怕是她特意引誘,也會事先佈局,把自己置於受害者的地位,讓人對她無可指摘。

  兩人前後進去,便見太子把江映月死死摁在浴池邊,不顧她的苦苦哀求,下身猛力的撞擊著她的身體,一下一下,不帶停歇,臉上的表情極為沉迷,顯然十分享受,連有人進來都沒發現。

  江映月不停掙扎哭喊著,髮絲散亂,玉體橫陳,脖頸間被太子啃噬的紅梅點點,色彩比她項上佩戴的一塊團雲狀血玉還要鮮艷,襯著她白玉般無瑕的肌膚竟有幾分妖異魅惑之感,令人只想狠狠的侵占她,凌虐她。

  “真是美!人美,身體更美!”衛王看的眼睛都發直了,低聲呢喃道。

  “確實很美。”歐陽慧茹眯眼,定定看著交合的兩人,臉上沒有怒色,更無羞色。

  一男一女竟然悠閒的站在一旁觀賞起來,全無上前阻止的打算。

  江映月的視線穿過霧濛濛的水汽與歐陽慧茹對上,沒在對方眼裡看見預期中的憤怒,嫉妒等情緒,哭叫的聲音頓了頓。又見對方竟然眼含笑意的旁觀起來,巨大的羞辱感浮上她的心頭,使她容色慘白,掙扎的動作忽而劇烈起來,卻換來了太子更加激烈的侵占。太子顯然對她的身體十分著迷,欲罷不能。

  被仇人當妓子般對待,又被人觀賞著這等醜態,似看一場笑話,她羞憤欲死。

  你怎麼不衝上來拉開太子?你怎麼不哭不鬧,不對我們興師問罪?竟然還能眼也不眨的旁觀,歐陽慧茹,你還是女人嗎?江映月目眥欲裂,再次深刻領會了歐陽慧茹不同尋常的脾性和手段。

  迎上江映月驚疑的目光,歐陽慧茹忽而啟脣,綻放出一抹飽含譏嘲的微笑,令江映月眼球暴凸,面孔瞬間猙獰。

  這是赤裸裸地羞辱!江映月胸口劇烈起伏兩下,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快要爆炸。對方既然打定主意冷眼旁觀,她也不會自取其辱的去呼救,只得狠狠閉上眼睛,內心不斷激勵著自己: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自身亦可傷,無須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目的達成既可。

  見江映月切斷了兩人的對視,歐陽慧茹收起面上的微笑,對身旁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顯是受刺激不小的衛王看去,戲謔道,“七皇兄想必不只請了弟妹一人吧?父皇是不是也快到了?太子恐還需些時間才能完事,咱們去外間等如何?”

  太子妃的雲淡風輕,鎮定自若著實把衛王給驚住了。他愣愣的點頭,不自覺跟隨她步出裡間,心中讚嘆不已:弟妹好風度,好氣魄!這等淡然又大氣的應對之法,唯有皇祖母年輕時堪與之相比。把如此佳人配給太子,真是暴斂天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9:33

第六十一章 找到證據

  從浴池出來,兩人各自撿了張椅子坐著,閒適的喝茶。

  “七皇兄,江映月已經被貶為粗使宮女,怎會跑來伺候你們洗浴?還有,您臉上這巴掌是怎麼回事?”

  裡面的響動太過不堪入耳,歐陽慧茹撇嘴,主動尋衛王說話。

  “這事巧了,伺候我們洗浴的兩名宮女在池邊跌倒摔傷了,裡面那宮女本是來灑掃的,聽見動靜進來幫忙。莫說,那宮女長的可真是漂亮!”衛王表情盪漾了一下,眼裡透出幾分遺憾,捂著面頰尷尬的繼續開口,“本王也是見她漂亮,心生歡喜,又見她談吐不凡,是個有才氣的,便叫她陪本王賞析幾幅古畫。沒想剛翻開畫冊,那宮女莫名其妙就給了本王一巴掌,以下犯上,本王本不打算饒了她,可一聽說她已是被父皇配了朝臣做正妻的,便不動她了。沒想到太子聽了反而不依不饒,把她拉了進去。”

  許是覺得太子妃方才肆意的表現很合自己味口,衛王也不避諱,詳細把經過說了一遍。

  越是強調要嫁給劉文清,太子越是要碰她,江映月,激將法用的不錯。歐陽慧茹笑著暗忖,眼睛朝榻上一本攤開的鮮艷畫冊看去。

  “皇兄說的古畫冊就是這本?”走到榻邊,拿起畫冊,歐陽慧茹嘴角一抽,幽幽的問。

  莫怪衛王被江映月扇一巴掌,畫冊裡哪是搜集的古畫?分明是一本集滿各色裸體女子的春宮圖。他拉了江映月共賞,其齷齪的心思不言而明,不愧是以淫靡著稱的衛王。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衛王一時間忘了收起畫冊,表情頓時尷尬萬分,支支吾吾答不上話。

  歐陽慧茹心裡暗笑,視線好奇的往正翻開的一頁看去,霎時就移不開眼了。她面頰緊繃,強忍住內心的激動,指著那頁畫對衛王問道,“皇兄,這個女人是誰?”

  衛王見她對自己不但沒有鄙薄之色,反倒大大方方的拿起畫冊觀賞,還好奇的向自己詢問,頓時如找到了知音般,興致盎然,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

  自動省略掉他那些天花亂墜的溢美之詞,歐陽慧茹只撿重要的信息聽。

  原來,這畫上美人個個都是有來歷的,俱都是大周皇室的美姬寵妃。她正看得這個美人是大週末代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名叫蔣綠柳,容貌秀麗無雙,生有一子一女,很得皇帝看重,兒子生來就被封為太子,女兒不到三歲就被封為公主。但是大金攻破皇城,蔣綠柳害怕被金軍擄去羞辱,帶著一子一女自焚而亡。

  歐陽慧茹看著畫上玉體橫陳的美人,神色怔楞。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這個女人,不但容貌與江映月姐弟有七成像,連畫中她佩戴的血玉,此刻也正掛在江映月的脖頸上,江映月平日定是把玉佩捂的死緊,若不是今日被侵犯,脫光了褻衣,她還發現不了。

  蔣綠柳,首尾兩字的諧音不正是江映月姐弟倆的姓氏嗎?這個女人一定就是他們的母親了。難怪江映月這麼謹慎的人也會衝動到對衛王動手,她根本不是因為被猥褻而反抗,她是因為衛王褻瀆了她的母親,所以才暴怒!看衛王那腫的半邊高的臉,嘖嘖,下手真夠狠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歐陽慧茹捧著畫冊,舒心的笑了。有了這幅畫和畫上的玉佩,她終於算是找到了一點證據,不過她還得仔細想一想,先和歐陽老爹商量以後再確定下一步該怎麼操作,這個證據由歐陽老爹對父皇提出來會更有份量些,畢竟這只是一副畫而已,不能確實證明他們的身世。這次,她一定要步步為營,把江映月姐弟一舉除掉。

  腦子轉的飛快,歐陽慧茹合上畫冊,笑盈盈的看向衛王,柔聲問道,“弟妹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皇兄答不答應?”

  衛王向來無法拒絕美人的要求,更何況他的弟妹不但人美,性子也直爽大方,他很喜歡,因此想也不想便點頭道,“太子妃有什麼事?但凡本王能辦到的,本王一定答應。”

  “皇兄有所不知,家父也特別喜愛搜羅此類畫冊,您這本筆觸細膩,人物唯美,紙張還都是經過特別加工的油紙,不易被蟲蛀水浸,很是特別,弟妹厚顏,想向皇兄討要過來送給家父,不知可否?若皇兄為難,弟妹叫家父用珍藏孤本與您交換如何?”

  歐陽慧茹這席話一出,本來見她翻看春宮圖臉色就有些難看的秦嬤嬤和小雨差點暈倒。丞相大人何時有了這種下流愛好?小姐,您在說什麼呀?

  好在歐陽慧茹及時遞給她們一個告誡的眼神,她們才反應過來小姐這話肯定另有用意,連忙收了面上異色。

  衛王聽了她的話徹底震驚了,完全沒有注意到秦嬤嬤和小雨的異樣。原來,堂堂的兩朝宰輔竟和他是同道中人?他腦子有些發暈,得緩一緩。

  怔楞了好半晌,衛王終於緩過勁來,心裡的震驚沒了,反而露出喜色,越加覺得這個弟妹很不錯,很合他味口,毫不猶豫便點頭答應了,還連連擺手說不用以物易物,他直接送給丞相了。

  只要一想到丞相也是個道貌岸然之輩,他心裡就有一種病態的快感。莫怪方才弟妹表現的那樣雲淡風輕,原來都是丞相教導有方啊!這樣特別的美人配給太子那蠢貨真是可惜了,若是本王的妃子該多好!他心中暗忖。

  歐陽慧茹立馬把書交給秦嬤嬤,叫她用錦帕包起來,好生收進懷裡,面上沒有半點撒了彌天大謊的心虛之色。反正這本畫冊最後總要交到歐陽老爹手裡,她方才也算說了半句實話。

  畫冊剛剛收好,門外便傳來“皇上駕到”的通報聲,引得做賊心虛的兩人縮了縮肩膀,內裡大呼幸運。若是被父皇發現了,他們倆都得吃一頓掛落!特別是衛王,一個教唆之罪是跑不了的。

  完顏不破面色陰沉的進來,見到早已候在外間,正朝他行禮問安的小丫頭,眸子閃過一抹愧色,心裡的怒火又往上竄了竄,大有怒髮衝冠的趨勢。

  江映月徘徊在玉液池的一舉一動,暗衛都有向他匯報,他也猜到了江映月的打算,怕是要另起爐灶,勾搭太子了。他當時不以為然,以為憑她既定臣妻的身份,太子必不會碰她,一次不成,她回了宮總得動用人脈和暗樁再好生佈局一番,他屆時就等著順藤摸瓜,卻不想,她單槍匹馬,僅一個照面太子就中了招。

  如此簡單就栽在女色上面,且還對自己心腹的未婚妻出手,太子昏聵無能的程度再次令完顏不破大開眼界,他霎時就被氣笑了。一想到他親自替太子相看的小丫頭,還替兩人指婚,他就有種自戳雙目的衝動。

  “把他們弄出來!”走到丫頭身邊坐下,不敢去看她此刻面上的表情,完顏不破閉眼,抬手,冷聲下令。

  安順低應一聲,遣了兩名身體強壯的嬤嬤進去處理。

  “父皇您先喝口茶緩緩,待他們出來問明情況,該怎麼處理自有定數的,您切莫生氣,小心氣壞身體。”起身倒了一杯熱茶遞到父皇手邊,歐陽慧茹巧笑倩兮的柔聲勸解,仿佛裡面正與宮女苟合的男人和她沒有絲毫關係。

  “丫頭乖!”完顏不破神色稍微舒緩下來,溫聲回應,而後定定看了她一眼,接過茶杯後用力捏緊,終於忍不住狠聲開口,“朕真是後悔當初替你們指婚。朕的丫頭值得最好的,怎堪與這不肖子相配?”若是嫁予朕,朕一定如珠似寶的護著,哪忍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歐陽慧茹眼瞳一閃,睇見父皇面上濃重的悔意,真不知該作何回應,甜中帶澀的難言滋味悄然浮上心頭,不禁黯然忖道:大婚都過了,再來說這種話還有什麼意義?不過父皇能親口坦誠,可見還是非常心疼我的,但願他這種情緒能夠持續到我要求和離的那一刻。

  衛王聽見他直白的話也是一驚,沒料到父皇偏疼太子妃竟然已經到了超越太子的地步,繼而又暗自欣喜。太子妃每每替太子在父皇面前盡孝,幫他鞏固地位,太子就偏要選在這種時候打太子妃的臉,讓父皇一次次對他失望。上次圍場救駕是,這次驪山侍疾亦是,太子做事還有腦子嗎?莫不是被邪崇上身了吧?如此下去,不用他們兄弟幾個出手,太子自己也能把自己玩完!

  外間的三人俱都想著各自的心事,無人開口,場面陷入了沉寂。

  “兒臣(奴婢)見過父皇(皇上),父皇(皇上)萬安。”太子和江映月穿戴整齊,面色煞白的走出來,跪在完顏不破腳邊行禮,打破了外間的沉默。

  完顏不破回神,冷眼睨視著兩人,半晌沒有說話,只是身上散發的煞氣沉鬱的嚇人。

  江映月只顧俯身在地上默默流淚,不喊冤,亦不爭辯,更沒有尋死覓活,整個人如朽木般死氣沉沉,仿佛失去了一切活下去的勇氣,只靜靜等待死亡。

  她的表演那樣精湛,看的衛王和太子都面露憐惜之色。

  太子本是一時酒醉的魯莽之舉,但嘗過江映月的滋味以後,他卻欲罷不能了。這個女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連咒罵哭泣的樣子都那麼像他心中的愛人,特別是當他進入她的身體,她那隱含仇恨和蔑視的眼神,簡直和劉文清一模一樣,他當時竟然有種被電擊打的錯覺,身體忽然就升起一股極致的快感,來的那麼猛烈,令他感覺自己死在這個女人體內也心甘情願。就在那一刻,他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類似為愛的感情,他放不開手了,若能同時擁有她和文清相伴左右,他的人生才算圓滿。太子回味的暗忖。

  早知道江映月真面目的歐陽慧茹和完顏不破無動於衷,瞥見衛王和太子動容的神色,眼裡不約而同滑過一抹諷刺。

  完顏不破不開腔,沒人敢答話,場面陷入了凝滯,

  江映月強壓下心中的惶恐不安,並不開口求饒,只把身子趴的更低,淚水掉落在地板上,潤濕了一大片。她知道,她這萬念俱灰的樣子,只會讓太子對她更加心疼,繼而出面保護她。

  她現在能夠依靠的人只有太子了,而且她確信太子不捨得她死,只因她看見了他眼裡滑過的那抹愛意,哈!信誓旦旦只愛皇弟一人的太子,僅一個照面就愛上了她?這真是對他們姐弟倆莫大的諷刺。

  太子在完顏不破的盯視之下冒了一頭一臉的冷汗,嘴巴開開合合,不知該說些什麼,但見江映月卑微的趴伏著,那麼消瘦,脆弱,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他心裡一陣驚慌失措,瞬間堅定了要保護她的念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9:44

第六十二章 慪到吐血

  見完顏不破不說話,太子垂頭略作思索後開口,“啟稟父皇,是兒臣酒後失德,強迫了江姑娘,兒臣願意負起責任。”

  他語氣堅定,瞥向江映月時眼裡滿是憐惜和愛意。

  愛意?歐陽慧茹冷眼旁觀,為自己在太子眼裡捕捉到的感情而詫異。

  依照劇本的描述,太子愛的應該是江映月的弟弟劉文清吧?怎麼一會兒功夫,劇情又顛覆了?不過,也不算太大的顛覆,雖然喜歡上一個男人,太子對女人依然硬的起來,可見太子是個雙性戀,男女皆可。如此,他現在身邊有了一個女版的劉文清,移情也是順其自然的事。姐弟共侍一夫?哈,對自詡天潢貴胄的江家姐弟而言真是個天大的諷刺!

  好!既是如此,江映月,我更加應該成全你才是!歐陽慧茹斂眉暗忖,越想越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滑稽到了極點,竟是忍不住低笑起來。

  完顏不破正要開口訓斥太子,卻不想聽見丫頭的低笑,欲出口的話立即打住,轉臉向她看去,語帶擔憂的問,“丫頭怎麼了?”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莫不是被太子氣糊塗了?

  如此一想,他瞥向太子時眼裡帶了幾分殺氣。

  “父皇,我沒事,只是方才想到一些好笑的事,一時沒忍住。您繼續。”歐陽慧茹連忙止住笑意,大方的解釋道。她的語氣那樣輕鬆愜意,眼睛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可見壓根沒把太子放在心上,不但對他的醜事全不在意,竟然還有心思走神發笑。

  完顏不破心裡的擔憂瞬間消失,繼而心情大好。一再證明了丫頭對太子無意,他內裡渴望占有她的心情就更加急迫。

  堅定的認為這是嘲笑,太子抬眼向歐陽慧茹看去,眼裡燃燒著兩簇怒焰,恨不能將她焚化成灰燼。

  “逆子!你那是什麼眼神?”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的寶貝,完顏不破心中暴湧起一股戾氣,拿起手邊的茶杯,狠狠擲到太子頭上。

  茶杯碎裂,太子當即頭破血流,血水混著茶漬從額頭滑落,沒入衣襟,染紅了他半邊肩膀,形容極為狼狽。

  衛王被父皇的暴戾嚇了一跳,坐在椅子上,不自在的縮了縮身子,只歐陽慧茹一人面不改色,冷眼旁觀。

  太子感受到父皇身上散發的懾人戾氣,不敢呼痛,更不敢擦拭臉上污跡,立時收起眼中的怒火,換上恭順的表情,俯下身下磕頭請罪。

  不過怒視歐陽慧茹一眼,太子亦要受到如此嚴苛的對待,且太子跪著,歐陽慧茹如何能夠坐著?這一幕有些不合常理。難道歐陽慧茹竟比皇家嫡子,當朝儲君還尊貴嗎?為什麼?

  想到自己上次替歐陽慧茹檢視傷口時誤傷了她亦被完顏不破砸的頭破血流的事,又將兩人相處時的一舉一動在腦海中仔細回憶分析,江映月眼睛一眯,心中滑過一個驚世駭俗的念頭。

  她強壓下心中巨大的震顫,微微抬頭,朝身前的兩人看去,不著痕跡的觀察起來。

  完顏不破臉上的怒火依然沒有熄滅,對太子的請罪視而不見,歐陽慧茹也不勸解,只又拿來一個茶杯,倒上熱騰騰的茶水,遞到他手邊,對他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以做撫慰。見到她的笑容,完顏不破臉上剛硬冷厲的線條立時柔和下來,眼中甚至蕩出幾絲笑意。兩人之間有著難言的默契,相處的氛圍也十分親昵,竟似戀人一般。

  見此情景,江映月心中的猜想又明晰了幾分,身子瞬間發冷,如墜冰窟。若真如她所想,她傍上太子還有什麼用?太子註定被廢!她想摳撓手底下的地磚,想站起來咆哮嘶吼,卻只能按捺住這些瘋狂的情緒,頹然無力的趴伏在地上,她再一次體會到了理想幻滅的感覺。

  “好了,別磕了。動了臣下之妻,你怎麼負責?跟朕說說。”被丫頭的笑顏治癒,完顏不破臉色稍霽,睨視太子冷聲問道。

  太子想要江映月,他求之不得。江映月到了無能的太子身邊才會徹底放鬆警惕,大肆動作,屆時,他不但可以順藤摸瓜清剿了這幫逆賊,還能以此為由廢掉太子,真是一舉兩得。只是,一想到江映月進了毓慶宮,有可能危害到丫頭的安全,他心下又有些猶豫起來。

  太子見父皇略有鬆口,心中一喜,連忙開口道,“啟稟父皇,江姑娘與文清的婚事只是口頭約定,既無婚書,又無明旨,世人亦不知情,這事很好解決。”說到這裡,他語句頓了頓,臉上露出些許輕鬆的表情,“只要封了那幾名宮女的口,今天的事無人會知曉,文清那裡兒臣也會安撫好。事已至此,江姑娘清白已毀,兒臣願意承擔起責任,還請父皇把江姑娘賜予兒臣,兒臣給她一個名分做補償。”江姑娘如今只是一個粗使宮女,父皇應該不會在意她的去留,太子忖道。

  真是想得美!封口?怎麼封?殺了那三個宮女就能了事了?想法真是蠢到了極點,這裡還有一個衛王太子難道忘了嗎?江映月上位的每一步都是踏著別人的鮮血和屍體,她難道不會做噩夢嗎?這兩人一個愚蠢,一個陰毒,湊成一對簡直是大金最佳狗男女!歐陽慧茹冷冷暗忖,對眼前這兩人頓覺萬分厭惡。哼,想上位,沒那麼容易,現在不能弄垮你們,讓你們膽戰心驚,順便添些麻煩卻是完全可行的!

  抱著巨大的怨念,她緩緩開口,“太子這個處理辦法不妥當,若是劉大人無法安撫,對太子產生了怨恨,繼而想到玉石俱焚,這事必定會傳揚開來。事情若被鬧大,太子朝中聲譽絕對會受到巨大的損害。要知道,如劉大人那樣清風傲骨的文人雅士,眼裡都是容不得沙子的。”

  這番話讓旁聽的衛王眼睛一亮,心中忖道:事情鬧大?嗯,此法可以考慮。只要他操作得當的話,這件事必定是打擊太子的一大利器。

  瞥見垂頭沉思的衛王,歐陽慧茹嘴角微不可見的上揚。

  太子對太子妃的話嗤之以鼻,以他和文清的感情,如何會安撫不了?文清巴不得不娶妻才是。但細細一想,太子又變了臉色。他和文清的私情只是秘密,太子妃是以局外人的視角來看待這件事,父皇亦是,若他們覺得他的處理方法不妥,江姑娘就危險了。

  太子的擔心剛升起,歐陽慧茹便立刻接口道,“所以,兒媳以為,這件事還需慎重處理,從源頭掐斷隱患才是最妥當的辦法,這也是為了太子的聲譽著想。”

  從源頭掐斷,在場眾人俱都明白她話裡的含義,那就是賜死江映月,把今天的事徹底抹除。宮裡病死一個宮女是常事,如此,劉文清也無甚話說。

  弟妹好周密的心思,真是替太子考慮的面面俱到,若是本王有這樣的賢妻,何愁地位不穩,入不了父皇的眼?衛王剛策劃好如何打擊太子,就被歐陽慧茹三言兩語把路給堵死了,心中不禁泄氣,繼而對太子各種羨慕嫉妒恨。

  太子卻不領情,瞪視歐陽慧茹的眼神恨不能吃了她,連受了打擊,一直像個死人一樣趴在地上的江映月都直起了身子,眼含驚駭的朝她看來。

  面對歐陽慧茹,她所有的籌算都是一場空,這難道是她擺脫不掉的命運?她的報復注定不能實現嗎?這樣想著,江映月捂住左胸口,眉頭忽然皺緊,嘴脣微張,竟是從脣縫溢出一抹艷紅。

  又一次落到歐陽慧茹手裡,不但理想幻滅,且連生死都由她掌控,江映月這回再也承受不住雙重失敗的打擊,生生被慪到吐血。

  見她吐血,太子心急如焚,連忙伸手攬她入懷,不停安慰。

  丫頭這張嘴竟然能把江映月給說到吐血,真是讓他大開眼界!完顏不破內裡好笑的暗忖,卻也從丫頭的言行中知道,她不想饒過江映月,依然想置她於死地。

  雖然少了江映月,探查起逆賊黨羽來難度增加了,但是他對自己的暗衛有信心,不過是多耗些時間和精力而已。

  這樣想著,完顏不破輕鬆一笑,溫柔的看向歐陽慧茹,語帶縱容的開口,“太子妃所言甚是。太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父皇,不要啊!您不能這麼殘忍!兒臣向您保證,這件事兒臣一定會處理妥當,絕不會發生任何意外,父皇您就放過江姑娘吧,是兒臣對不起她,一切都是兒臣的錯!”太子容色大驚,膝行到完顏不破腳邊跪求。

  完顏不破冷眼旁觀,不為所動。

  太子靈醒,又朝歐陽慧茹看去,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連聲哀求,姿態是歐陽慧茹從沒見過的卑微。

  完顏璟,為了一個女人,向來鼻孔朝天的你也有向我下跪的一天,真是難得呀!睨視著跪在自己腳邊苦苦哀求的太子,歐陽慧茹心裡十分暢快。

  說了那麼些狠話,她也不過是想看看這兩人狼狽的姿態罷了。一個跪求,一個吐血,她心中滿意,也可以適可而止了。不然,真把江映月弄死就不好玩了。原來的太子妃受過什麼罪,是如何被構陷至生不如死的境地,如今的江映月也應該一一重蹈覆轍才行,畢竟,這突然改變的軌道是她自己選擇的。

  想罷,歐陽慧茹眼睛一閉,臉上自然的顯出一絲不忍,再睜眼時,眸子已盈滿了水汽,期期艾艾的朝完顏不破看去,遲疑的開口,“父皇,太子從沒這樣求過兒媳,兒媳實在承受不起。兒媳想了想,這件事兩人都沒有錯,不過是酒後失控罷了。太子說能夠處理妥當,那便是兒媳思慮過度了,父皇能否容兒媳收回前話?”

  衛王撇嘴,心中嘆道:果然是女人,容易被感情迷惑心智,連聰明絕頂的太子妃也不例外。不過這樣很好,只要這宮女不被父皇賜死,就是太子失德的明證,他還能利用此事打擊太子。

  完顏不破睇視她以假亂真的不忍表情,差點繃不住笑起來。好一個狡猾的丫頭!方才的狠話都是故意施為,只為折磨這兩人一番,把江映月弄進毓慶宮才是她的最終目的!與狼共舞,膽子真是天大!罷了,丫頭想做什麼,他一定會支持,從今天開始,多派一隊暗衛日夜保護她就是了!

  忖度完,完顏不破瞥一眼表情楚楚可憐,正等著他回話的太子妃,抑制住嘴角的上揚,無奈的點頭道:“既然太子妃求情,處死江映月的事就算了。太子,記住你方才的保證,若讓朕聽見任何不好的傳言,這個女人的命朕隨時可以要去。”言外之意便是他不管了。

  太子聞言大喜,連忙磕頭謝恩,江映月也跟著磕頭,面上卻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喜悅,反倒有些神情恍惚。她已經被歐陽慧茹折磨到麻木了,而且,看清了歐陽慧茹和完顏不破的關係,她心中明了:選中太子,她走了一步死棋,前路依然是一片黑暗。

  父皇到最後竟然對太子撒手不管,衛王眼裡也露出幾分喜色。父皇不插手,冷眼旁觀的態度,是在變相的縱容他動手腳,這件事被傳為醜聞簡直是一定的,太子的聲譽亦會大大受損,這是變相的懲罰。可憐太子還磕頭謝恩,蠢到了極點!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09:54

第六十三章 啟程回宮

  事情解決了,完顏不破不想再看見無能到極點的太子,怕自己會忍不住一腳踹死他,立時便起身,甩袖離開。

  歐陽慧茹見父皇走了,也連忙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前面的停下腳步,回頭來看,後面的伸出一隻手挽留,不約而同的開口,“丫頭,送朕。(父皇,我送你。)”

  兩人同時話落,俱都怔楞了一瞬,然後相視而笑,氣氛親昵融洽到了極點,使得落後幾步的衛王頻頻向他們投去驚詫的目光,心中不由暗忖:看來,太子妃和父皇的感情,比我想像的更深。太子又一次重重打了太子妃臉面,父皇心中一定盛怒,因而才半點沒有插手,見我在場也沒有告誡我慎言,可見是縱容我動作的,如此,我就可以大膽施為了。

  行事荒唐只是衛王的保護色,私底下,他是個極為精明的人,只略略一想,便完全猜度到了自家父皇的心思,為太子的愚蠢哀悼了兩秒,心情愉悅的走了。

  太子見人都走了,連忙拉著江映月起身,溫柔的安慰道,“映月,不要擔心,這件事孤一定會處理好,不會讓你名譽受損,你只管安心跟著孤,孤日後定然好生待你。”

  江映月轉頭向他看去,乖巧的點頭,心裡卻輕蔑的暗忖:完顏璟,是我有眼無珠,高看你了。還以為完顏不破真心立你為太子,今天的事定會順著你,替你善後,卻沒想到你不過是個棄子罷了!沒有權勢,沒有聖寵,僅靠一個太子的虛位,這件事你怎麼處理?封了幾個宮女的口,你能封住衛王的口嗎?奸污臣子的未婚妻,這樣的醜聞一定會被衛王善加利用。完顏璟,你還沒看清嗎?這件事完顏不破不願意插手,你一個人是解決不了的,你就等著被御史彈劾吧!

  想到自己竟然與這種蠢貨綁在了一起,日後不知要受多少牽連,江映月胸中憋氣,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她不著痕跡的掙開太子的攙扶,快步走到門邊,默默看著歐陽慧茹和完顏不破離去的背影。

  兩人並肩走在雪地裡,完顏不破親自替歐陽慧茹撐傘,替她遮住飄飛的大雪,腳步放的極為緩慢,並仔細挑選平順的道路行走,生怕她摔跤。歐陽慧茹笑意盈盈,不時張嘴傾訴著什麼,惹得向來神色冷厲的完顏不破頻頻失笑。

  一片雪花沾上歐陽慧茹的鬢角,完顏不破伸手,溫柔的替她拂去,看向她的目光極為深沉,仿佛傾注了一生的愛意。歐陽慧茹回望過去,漆黑的眼瞳閃閃發亮,滿是道不盡的歡喜。

  僅僅這一個對視,江映月更加確定了她方才的猜想:他們互相深愛!毋庸置疑!

  江映月手指扣緊門框,睜大到極致的雙眼佈滿血絲,表情極為扭曲。

  “映月,別氣了,她得意不了多久。待孤登基,定叫歐陽慧茹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屆時,孤廢了她,讓你做皇后。”太子以為江映月是嫉恨歐陽慧茹,霎時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對她更加憐惜,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江映月聽見這話,臉上表情更加扭曲,差點被太子的大言不慚逗的仰天大笑。

  登基?太子,你是在做夢嗎?你還沒看出來你父皇愛上了你的太子妃嗎?以你父皇霸道的性格,絕不會只滿足於默默守護心愛的人。他要得到歐陽慧茹,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廢了你,因為,他絕不會讓一個對他心存怨恨的皇子登基。我怎麼就沒早看清這一點呢?竟然費盡心思,甚至犧牲了身體,就為了和一個蠢貨,和一個註定了要被廢掉的太子綁在一起。怪不得!怪不得歐陽慧茹這麼大度的放過她,成全她,怪不得她看向她的眼神滿含譏笑和嘲諷。

  想罷,江映月甩掉太子,大步衝入雪地,邊疾速奔跑邊頻頻大笑,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她這次犧牲巨大卻依然換來一場空,原本以為的康莊大道瞬間變成死路一條,莫怪她受不住刺激,迷失了心智。

  太子見狀大為著急,連忙舉步跟上。

  江映月跑回房間,把門死死鎖住,無力的軟倒在榻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她發現了完顏不破和歐陽慧茹的醜事,這又如何呢?她不但不能將之宣揚出去,還得替兩人保守秘密。只因,大金的皇族不會在乎這點倫常,完顏不破更不會被世俗所束縛。她若戳破兩人的私情,只會使完顏不破更加肆無忌憚,更快的把歐陽慧茹占為己有,一旦他開始動作,迎接她和太子的只有覆滅。

  老天,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江映月內心瘋狂的嘶吼著,聽見門外太子焦急的呼喚聲,她抓起桌上的茶具狠狠擲到門上,厲聲嘶吼,“滾!”

  太子沒想到他心目中的柔弱佳人會有這麼暴虐的一面,驚訝的停住了呼喚。

  世界終於安靜了,江映月雙眼一閉,昏厥過去。

  翌日,眾人打點好行裝,陸續來到宮門前集合,等候了許久才看見太子頭纏紗布,扶著一名容色蒼白的女子姍姍來遲。

  順王表情詫異了一下,郕王和衛王卻是早有通氣,俱都知道內情,眼裡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看見江映月臉色蒼白,眼瞳渾濁,精神極度萎靡,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歐陽慧茹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江映月是精鋼不壞之身,除非一刀劈死她,否則,受了任何打擊她都能迅速恢復過來,如此頹敗的樣子,她還是第一次見。

  覺得此景非常稀奇,她不由多看了江映月幾眼。太子察覺到她的目光,狠狠朝她瞪去,眼裡滿是暴戾,臉色非常難看。

  經過昨天的事,兩人的關係算是徹底破裂了,太子和歐陽慧茹一樣,連表面的平和也不願意維持。只要一想到他曾經跪在這個女人面前哀求,他就恨不能讓她永遠消失。

  他惡劣的態度那麼明顯,看向太子妃時眼中甚至閃現出殺氣,引來眾人側目。

  郕王和衛王對視一眼,內裡嗤笑太子蠢到無可救藥,繼而又鬱憤難平,暗道:這樣的人怎配當太子?

  “逆子,你在看什麼?信不信朕將你的眼珠子摳下來?”完顏不破上前幾步,擋在歐陽慧茹面前,語氣平淡,甚至帶著幾分笑意,說出的話卻叫眾人膽寒。

  歐陽慧茹起初被太子看的有些心悸,這會兒如吃了定心丸,神態悠哉悠哉的了,伸出手緊緊拉住父皇的一片衣角,低垂的眼眸裡一片甜蜜。

  察覺到丫頭扯住自己衣角,完顏不破以為她被嚇壞了,在向自己尋求安慰,心中凝結起寒霜,冰冷的忖道:想要殺了朕的寶貝,太子,你很好!朕本想廢了你之後給你留條後路算作補償,如今看來,卻是不用了。

  他神色莫測的睨視著太子,身上同樣殺氣四溢。他手裡斬殺人命無數,殺氣濃郁到有如實質,甚至還帶著股迫人的血腥氣,哪裡是太子那點氣場可以相比的?太子和江映月當即被壓迫的腿腳發軟,立時跪下來請罪,也使得郕王和衛王心中驚駭,但細細一想之後卻又齊齊面露喜色。

  父皇為了太子妃,毫不猶豫便說要廢了太子的雙眼,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太子妃在他心中的分量遠遠超過太子,更意味著太子根本不得他的寵愛,在他心中一點地位也沒有。他的太子之位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他們老早就疑惑,父皇向來崇尚勝者為王,以他的脾性,怎麼可能會選中昏聵無能的完顏璟做太子?如今看來,這一切都是父皇佈的局,只為引他們兄弟互相爭鬥,各展拳腳。

  心裡想明白了,郕王和衛王瞥向太子的眼神滿含肆無忌憚的惡意,齊齊忖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不客氣了,太子,您日後可要當心了。

  場中只有順王一人表情平淡,他瞎了左眼,剩下的右眼卻更加明亮,早看透了世情,更厭倦了爾虞我詐。兄弟們要爭,他只冷眼旁觀既可,反正牽連不到他這個半瞎身上。

  任太子頻頻磕頭請罪,完顏不破只面無表情的看著,並不開口寬恕,待他磕了數下,額頭包紮傷口的紗布沁出鮮血,才冷冷說道,“夠了,滾上你的馬車!”

  太子拉起江映月,狼狽的爬上馬車,頗有點屁滾尿流的意味兒。

  “父皇,我不要和太子一起,我怕他會忍不住殺了我。您再給我找一輛馬車吧?”撕破了臉,歐陽慧茹在外人面前也沒什麼好裝的了,扯扯完顏不破的衣袖,撅著嘴哀求。

  太子妃的話也太直白了點,引得郕王和衛王失笑,連面容冷峻的順王都勾起了嘴角。這麼率直可愛的佳人太子卻看不上,他的眼睛果然可以廢了。三人非常有默契的暗忖。

  太子自小仗著嫡子和儲君的身份張揚跋扈,橫行霸道,長大以後更是目中無人,是以,兄弟三人雖然各懷打算,但是對待太子的態度都是一樣的厭惡,對同樣厭惡太子的太子妃自然有種深深的認同感。

  完顏不破見丫頭嘴脣微撅,粉嘟嘟,水潤潤,十分可愛,差點忍不住俯身用口含住。稍一低頭,他立即清醒過來,表情有些僵硬。

  勉力抑制住心中的躁動,他伸手,摸摸丫頭的髮頂,溫柔的開口,“沒有多餘的馬車了,上朕的御攆,陪朕下幾盤棋。”

  “遵命!”能一路陪伴父皇,歐陽慧茹哪裡還有抱怨,立刻俏皮的高聲應諾,引來完顏不破朗笑一聲。

  “出發!”他揮手,聲音已是滿含愉悅。

  眾人各就各位,浩浩蕩蕩向上京開拔。

  郕王和衛王跟在御攆後面護駕,兩人策馬並行,距離挨的極近,正低聲交談著什麼。

  “昨晚的事皇兄感想如何?”衛王首先開口,語焉不詳的問。

  “感想只一個字─蠢!”郕王瞥向衛王,眯眼一笑,回答的乾脆利落。

  衛王仰頭,無聲大笑,湊近郕王,壓低了嗓音道,“皇兄,儲君竟是這麼個蠢貨,弟弟實在是忍無可忍。弟弟一直以為,只有皇兄這樣的人中龍鳳才配坐那個位置。”實力不夠,衛王乾脆直接投誠了。

  “皇弟謬讚。”郕王嘴裡謙虛,眼中卻滿是傲然。

  衛王擺手,語氣誠懇,“哪裡,弟弟說的是肺腑之言。”話落,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冰冷,“太子這次的蠢事,皇兄不想借題發揮一下嗎?若操作得當,雖然暫時動搖不了他的儲君之位,但是影響卻很深遠,至少,歐陽靖宇會對太子寒心。”

  丞相是太子最大的助力,因著上次圍場的事,他最近本來就在疏遠太子,太子再次重蹈覆轍,重傷太子妃顏面,護犢子的丞相恐是寧願太子妃和離也不會再支持太子。衛王暗忖。

  不得不說,衛王此人最大的優點便是生了一副玲瓏心肝,分析世事非常精準。

  “多謝皇弟提醒,為兄省得。”郕王點頭,眼睛一眯,心中開始籌算。

  郕王不是個省油的燈,心中定然有譜,衛王見他兀自思量,便知機的打住話頭,策馬拉開兩人距離,專心趕路。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0:05

第六十四章 啟程回宮

  馬車裡,太子不知道他的儲君之位正岌岌可危,也不知道他的兄弟們正對他虎視眈眈,摩拳擦掌。他此刻正擔心的凝視著坐在他正對面,自上車起就雙眼緊閉,一言不發的佳人。

  “映月,你怎麼了?是不是還在怪孤?是孤酒後失德,唐突了你,孤心中也很愧疚,你要什麼只管說,孤都替你弄來。”太子柔聲道歉,姿態放得非常低微。他就是拿江映月沒有辦法,就像他拿劉文清沒有辦法一樣。

  “我要太子妃之位,你能給嗎?”江映月突然睜眼,冷聲問道。

  她對太子非常無禮,半點沒有顧忌,只因為她知道,太子就喜歡她這種高傲不可一世的調調。江映月不知該如何形容太子,他骨子裡絲毫沒有身為皇室的驕傲。若江映月身在現代,她其實可以找到一個非常貼切的詞來形容太子,那就是‘抖M’。

  哼!果然是大金蠻夷,奪了江山又怎樣?其卑賤的本質已經刻進了骨血,更改不了!江映月輕蔑的暗忖。

  太子妃之位?太子遲疑,半晌沒有回答。他的頭腦還保有一絲清明,深知不到登基,他都動不得歐陽慧茹,他非常需要丞相的支持。

  見他不說話了,江映月勾脣,冷笑一聲,繼續閉上雙眼假寐。

  江映月本打算把歐陽慧茹和完顏不破的私情告知太子,與太子聯手想辦法脫困,但思及他那外強中乾,衝動易怒的性格,又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告訴太子,太子指不定會做出什麼蠢事,最後還得累她跟著遭殃,算了吧!

  江映月皺眉,頓覺人生無望,心灰意賴。

  與太子馬車拉開一段距離的奢華御攆上,歐陽慧茹也正和完顏不破邊下棋邊聊天。

  又吃掉歐陽慧茹一大片棋子,完顏不破眯眼,徐徐開口,“丫頭有些心不在焉啊,怎麼了?被太子嚇壞了嗎?”問到最後一句,他話語裡帶出些瘮人的冰渣子。

  歐陽慧茹微笑,淡然的擺手道,“沒有。他對我的態度向來如此,若要嚇壞,我早就嚇壞了。是我棋藝不精,實在不是父皇的對手。”

  向來如此?非常好!完顏不破用力收緊捏著棋子的手,低垂的眼眸裡殺氣騰騰。

  安順瞥一眼帝王青筋畢露的拳頭,不自在的縮了縮肩膀,內裡念著《沙門經》,提前為太子超渡上了。

  “父皇,心不在焉的是你才對,早該輪到你落子了。”不知道自己隨意的一句話在完顏不破心裡掀起了滔天的殺氣,她輕扯父皇的衣角,嬌憨的提醒。

  “嗯,棋子壞了,朕換一顆。”完顏不破回神,溫柔的睇視她一眼,扔掉緊捏在手心的一顆棋子,換了一顆新的置於棋盤中。

  歐陽慧茹瞥一眼被扔在案几上,頃刻間碎成粉末的白玉棋子,心中感慨:羊脂白玉這麼精貴,拿來做棋子真是浪費了!整天被人摁來摁去,扔來扔去,不碎才怪。

  安順神色淡定的過來,把碎末拂到掌心,掀開車簾扔了出去,看著點點碎末在寒風中飄散,落到御攆後跟隨的太子車頂上,仿似給太子的車頂罩了層寒霜,他眯眼,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下完一盤,歐陽慧茹仔細的清點著自己的戰績,神情非常沮喪。

  “莫要氣餒,父皇日後好好教導你,憑你的聰慧,有一天一定能贏過父皇。”捏捏丫頭嫩滑的臉頰,完顏不破笑著安撫。

  聽了他的安撫,歐陽慧茹心情沒有恢復,反而更加沮喪了。

  “想贏過父皇得等到哪一天呀?若是到時我已經不是太子妃了,父皇還會教導我,對我這麼好嗎?”歐陽慧茹眨眨眼,狀似不經意的問。

  完顏不破收拾棋子的手頓了一下,漆黑幽深的眼眸裡滑過一抹暗芒,忖道:不是太子妃了?這話何解?難道丫頭也想與太子和離?

  他抿脣,克制住內心的激動,緩緩,一字一句答道:“不管身份如何,你都是朕的丫頭,朕待你的態度永遠不變。”

  沮喪瞬間消失,歐陽慧茹的眼瞳閃閃發亮,臉上綻放出一抹璀璨的笑容,語帶驚喜的說道,“嗯,父皇金口玉言,說出的話可不要忘了!父皇,咱再來一盤!”話落,她快速撿起棋盤上散落的棋子,又恢復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樣。

  “好。你這次可得努力,莫再輸的那麼難看。”完顏不破莞爾,戲謔道。

  回應他的是丫頭揮舞的小拳頭和高高撅起的粉脣,逗得他仰頭一陣大笑,笑聲傳出御攆,引得隨駕人員頻頻側目。

  車隊在禁衛軍的嚴密防護之下不急不緩的行進著,兩個時辰之後終於抵達皇宮,在宮門口平平穩穩的停下。

  太后領著眾位勛貴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

  見到皇帝車架,太后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到了這一刻,她的心才算是真正落定了。她身後站立的各位親王們也紛紛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暗忖:皇上回來了,上京太平了,他們被軟禁在宮中的正妻嫡子也可以回家了。

  歐陽靖宇站在太后身側,注意的卻不是御攆,而是太子的車架。女兒一去將近兩月,生死未卜。他心急如焚,夜夜擔心的難以入睡卻只能強自忍耐,如今女兒近在眼前,他恨不能穿透馬車,立時看看女兒好不好。

  隱在人群中的劉文清,焦急的心理比太后和歐陽靖宇更甚。一知曉完顏不破患上傷寒的消息,他腦海裡第一個念頭就是——皇姐的機會來了。他相信,憑皇姐的手腕,一定會善加利用完顏不破病重脆弱的心理去打動他,繼而獻出藥方救治他。待皇姐回歸,將有無數的榮耀在等待著她,說不定,他們的婚約也能夠解決掉。

  他眼睛定定的在人群中搜尋江映月的身影,沒有看見,便把目光緊盯在御攆上,心裡的期待升到最高。

  安順先行下車,躬身,替車內的人掀開車簾,不久,完顏不破高壯的身影出現,大步跨下馬車,站定後,他回身,朝車門伸出右手,做了一個牽引的動作。一隻白嫩纖長的玉手輕輕搭在他手上,片刻後,一名穿著華麗的女子從車內出來,引來眾人齊齊矚目。

  同乘御攆,皇帝親自攙扶,誰那麼幸運,有這等殊榮?由於那女子彎腰垂頭,正緩緩步下御攆,看不清容貌,眾人只能兀自猜測。

  劉文清雙拳緊握,勉力抑制住臉上的激動。是皇姐嗎?一定是的!他堅定的暗忖。

  待那女子抬頭,露出一張堪比芙蓉的艷麗臉龐,劉文清腦子空白,身子搖晃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歐陽慧茹?那皇姐去哪裡了?他神色焦慮起來,瘋狂的在人群中搜索,直至看見從太子車上下來的皇姐,他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直感覺腦門鈍痛,天旋地轉。

  眾人見與皇上同乘御攆的原來是此次侍疾的大功臣太子妃,立時收起了臉上八卦的神色,做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恭敬樣兒。

  歐陽靖宇見到神采奕奕,顯是過得很滋潤的女兒,眉頭一展,露出了兩月裡第一個笑容,待見到頭上包著紗布的太子溫柔小意的扶著一個女人下車,緊隨女兒其後,他臉色立時陰沉下來,看向太子的目光比刀子還利。

  歐陽慧茹迎上丞相老爹的目光,嘴角一勾,微不可見的搖頭,安撫他的情緒。

  丞相頷首,收起眼裡的寒光,斂眉肅穆的領著群臣叩見皇上。

  將這父女兩的互動看在眼裡,郕王和衛王對視,轉臉看向太子時,眼裡飽含同情和譏諷。蠢貨,文武百官面前也敢這麼囂張,回頭再給你添把火,你就等著歐陽老狐狸來收拾你吧,咱只管坐下看戲就成。

  “哀家就知道皇兒自有天佑,定能安然度過這一劫!”眾人叩拜,只太后一人站著,笑盈盈的上前兩步,扶住完顏不破的胳膊驕傲的道。

  “哪裡是天佑?全賴太子妃盡心照顧,朕才有今日。”完顏不破指向身側站立的歐陽慧茹,朗聲說道。

  他的話引得太后眉開眼笑,拉過歐陽慧茹好一陣摟抱安撫,也讓前來迎駕的眾人暗自心驚:皇上當場如此褒獎,太子妃這次驪山侍疾,功勞真是天大!但見隨後跟上,攬著另一名宮裝女子,態度過分親昵的太子,眾人默了,紛紛垂頭,掩住臉上露出的鄙薄之色。

  江映月迎上眾人精彩紛呈的目光,特別是皇弟不敢置信的視線,急急垂頭躲避,恨不能挖開地縫鑽進去。

  她退後一步,想隱入宮女們的隊伍,但無奈完顏璟仿佛在慪氣或炫耀一樣,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拘在身邊不讓她挪步。

  江映月狠狠瞪視完顏璟一眼,心中氣苦,待察覺到太后和歐陽靖宇看過來的如刀視線,她身子一僵,脊背立刻挺的筆直,下顎自然的上揚四十五度,眼瞼微合,露出睥睨之態,行走的速度不急不緩,每一步仿佛經過丈量一般,不多一寸,亦不少一寸,氣質高貴,自然天成。

  江映月果然還是那個江映月,哪怕再落魄,也決不會在仇人面前示弱。

  她乍然表露的特殊氣質引得太后、完顏不破和歐陽靖宇俱都眉頭一皺,心中齊齊忖道:這等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比之皇室公主亦不差!不經過從小苦練是培養不出的,此女身份非常可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0:17

第六十五章 衝突加劇

  遣散眾位官員,完顏不破坐上御攆,起駕進宮,而歐陽慧茹這次又被請到了太后的鳳輦上,和太后拉了一路家常。

  御攆在乾清宮門前停下,五名精心打扮的後宮嬪妃早已候在路邊,見完顏不破從車上下來,立時便紅了眼眶,婀娜多姿的上前行禮,嬌滴滴的齊聲喊皇上。

  跟隨在太后身邊的歐陽慧茹乍一下鳳輦便聽見這一聲聲婉轉嫵媚的呼喚聲,縮了縮肩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些女人爭先恐後的在完顏不破面前展露著自己最美麗最柔弱的一面,爭相表達著自己的思念之情和對他病情的擔憂,有爭搶不過的,便站在一旁默默流淚,姿態楚楚可憐,令人心疼。

  歐陽慧茹看著這群為了博寵手段盡出的女人,心中苦澀,繼而又大感慶幸:幸好她不是這群女人中的一個,為了見愛人一眼還要費盡心思,耍盡手段。這樣的愛,何其卑微,何其低賤?不若她一個人自由自在,想愛就愛,不愛便徹底拋開。愛情,其實也可以是一個人的事。

  想到這裡,她斂眉肅穆,微微退後幾步,朝完顏不破和太后行禮道:“父皇,皇祖母,慧茹一路行來,有些累了,能否容慧茹先行告退?”

  完顏不破定定審視她,感受到她身上散發的強烈的疏離感,頗覺有些不能適應,想細問,但此刻人多,卻也不好開口,只得僵硬的點頭,“既是如此,你便回去休息吧。安順,替朕送太子妃。”

  安順應諾,領著太子妃往毓慶宮方向走去。

  完顏不破目送歐陽慧茹走遠,直至看不見她纖細的背影才徐徐回頭,看見站在他身後這群花枝招展,眼含深情的女人,突然就明白過來——丫頭吃醋了!他剛硬的臉上先是止不住一笑,繼而又暴怒,揮手怒斥道:“誰準你們擅闖乾清宮的?新宮規只幾個月又忘了嗎?每人掌嘴二十!掌完就給朕滾!”

  見到皇上溫柔的笑容,眾嬪妃心中大喜,以為今天有戲,卻不想下一秒立馬被打落深淵,連忙齊齊跪下求饒。掌嘴二十,行刑完她們起碼得有半個月見不得人。

  “吵吵什麼?乾清宮前喧嘩者,再加杖刑二十!”太后跟到乾清宮本是有話尋兒子說,被這些女人一鬧,心裡也有些不耐,厲聲呵斥道。

  太后一出馬,世界立刻清靜了,眾嬪妃閉嘴,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地。

  “鄂其,把她們拖下去掌嘴。不要以為今日皇上回宮,哀家心裡高興就會對你們觸犯宮規的行為視而不見。在哀家面前耍手段,你們火候還差著!”見嬪妃們臉上露出心虛的表情,太后眉頭緊皺,對這些心思詭秘的女人更加厭惡。

  鄂其遣人拉走眾嬪妃時,太后和完顏不破早已在乾清殿裡坐定,悠閑的喝上了茶。

  “皇上氣色不錯,身體也不見消瘦,小茹把你照顧的很好。”太后放下茶杯,笑眯眯的開口。

  “沒有丫頭,就沒有朕今天。”完顏不破感嘆,漆黑的眼中愛意翻滾。

  小茹果然是化忌星降世,是吾兒的命定貴人!太后對驪山行宮裡發生的事知之甚詳,心中暗喜,經此一事,對耶撒的話更是深信不疑,打定主意要讓兩人走到一起。

  她微笑點頭,略略沉吟片刻,突然改了話題,“皇上,元妃被打入冷宮,柔妃被廢,宮中無有高位嬪妃主事,皇上是否酌情給剩下的嬪妃升個位份?”納人就算了,她怕納進個貪狼星。

  難怪那群女人今天如此熱情!完顏不破恍然大悟,冷笑起來,“升位份?朕病重,她們可有主動要求去驪山行宮侍疾?可有每日去信詢問朕的病情?可有每日在母后面前盡孝?”

  每問一個問題,他的語氣就冰冷幾分。太后被他問得連連搖頭,神色極度不虞。攤上這樣的妻妾,也確實令人寒心。

  “哼,這兩個月,恐怕她們想得最多的就是朕死了,誰來坐那個位置。她們是不是私下裡都有了動作,準備各自站隊了?”完顏不破語氣冷肅,看向太后,篤定的問。

  太后默然,睇視著手裡的茶杯,眼裡寒光電閃。片刻後,斂去眼裡的寒光,她抬首,冷聲道:“她們確實不配提升位份。事實上,若不是在哀家的彈壓之下她們不敢妄動,哀家總得再廢掉她們幾個!哼!”

  太后重重拍擊案几,臉上怒氣勃發,可見這兩個月裡宮中的事確實讓她很著惱。稍稍發泄了怒氣,太后立時放緩語氣道,“但是,哀家畢竟老了,一個人管理偌大個後宮,力有不逮,需要有人協助。”

  完顏不破沉吟半晌,勾脣道,“便叫丫頭協助您管理吧。這六宮事務,她早晚也要熟悉。”

  太后微笑點頭,立即對皇上的決議表示了贊同。

  兩人都是雷厲風行的人,立刻找來錦帛,各自手書了一份聖旨和懿旨。將兩份宮中最高指令又檢視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兩人齊齊露出滿意的微笑。

  “如此,哀家今日便無事了。皇上一路勞累,早點休息。”太后溫聲囑咐,走出兩步,似想到什麼,又突然回頭,皺眉提醒,“那延誤皇上病情的宮女,皇上莫要隨意處置了!讓她先待在太子身邊也好。哀家懷疑她的身份不簡單,還需探查清楚再做打算。”

  想到江映月堪比皇子皇女的清貴之氣和行止,太后篤定,她絕不會是出身卑賤的宮女。隱藏身份入宮,定然是居心叵測,圖謀不軌!耶撒口裡的貪狼,她總算是有了一個確實的懷疑目標。但此間事是為天命,她只能提醒皇帝防範,卻不能隨意插手。

  母后還是那般敏銳,僅一眼就看出了江映月的問題,何來年老,力有不逮一說?此次,是特意來試探朕的心意,順便給丫頭執掌六宮要聖旨來的吧?完顏不破明悟,莞爾一笑,保證道,“母后放心,朕已經派人去查了。”

  太后頷首,這才放心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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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毓慶宮自己的寢殿,歐陽慧茹一下就癱軟在靠窗的榻上,眉頭緊皺,似在思忖什麼。

  “嬤嬤,方才怎麼沒見柔妃娘娘?”元妃被打入冷宮,現在還不得出,這個歐陽慧茹知道,但是柔妃被拔舌廢掉之時,她已經在出宮的路上,因此並不知情。

  “回小姐,宮裡已經沒有柔妃了。”秦嬤嬤上前幾步給她捶腿,把小雨新打聽到的消息細細向她匯報。

  “沒想到柔妃竟然這麼沒有分寸!”歐陽慧茹感慨,眼珠子一轉,嗤笑起來,“衛王的母妃已經被廢,他卻依然穩如泰山,面上絲毫不顯。接駕時,我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他身上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真是好堅韌的心性!”

  她猛然起身坐直,眉頭緊蹙,語氣堅定的道,“太子連衛王都不如,被拉下馬是早晚的事!嬤嬤,咱們可要早做打算,決不能陪著太子一塊兒送死。我倒是沒什麼,就怕連累了我爹。”

  秦嬤嬤心有戚戚焉的點頭,“小姐說的對!只是,與太子和離絕非易事!”

  “這個我自有打算。”歐陽慧茹拿出一封薄薄的信,遞給秦嬤嬤,“這個你想辦法送到我爹手裡,千萬要小心。”

  信裡記述著江家姐弟的身世,歐陽慧茹考慮了良久,還是決定先和歐陽老爹通個氣,讓他把劉文清監視起來,那畫冊待到日後她去請了旨,獲準召他進宮接見時再給。

  秦嬤嬤連忙低聲應諾,接過信小心收進懷裡,正在此時,小雨哭喪著臉進來了,倉促的行了個禮後,語速極快的開口,“小姐,奴婢剛把江映月安置在邢氏的房間,太子就來了,怒斥奴婢以下犯上,怠慢江映月,要把江映月移往側妃居住的偏殿。奴婢阻止,說是不合宮規,他便叫人掌了奴婢的嘴。”

  小雨皺著眉,雙眼蓄滿淚水,兩頰又紅又腫,看著好不可憐。

  “該死的蠢貨!又來了!”歐陽慧茹一見小雨那可憐的模樣便怒髮衝冠,氣勢洶洶往江映月此刻待的小耳房走去。

  “一個無名無分的侍妾也敢住進側妃才能住的偏殿?想死嗎?”歐陽慧茹走進耳房,瞥一眼正被太子摟著安慰的江映月和跪在一旁戰戰兢兢的邢氏,話裡帶笑,緩緩問道。問完,又朝來往穿梭,不停幫江映月搬行李去偏殿的宮人們看去,冷聲命令道,“把東西再給本宮搬回來!”

  宮人們連忙應諾,迅速行動起來。

  “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敢逾越本分,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江映月見情勢逆轉,非常乖順的跪下,柔聲解釋,話沒說完,又被太子猛然拉起,攬進懷裡。

  “這毓慶宮是孤的東宮,孤才是毓慶宮的一宮之主,而不是什麼狗屁太子妃!孤要做的事,誰人敢不從?歐陽慧茹,你幾次三番忤逆孤,孤實在忍無可忍,若你不想當這個太子妃,孤可以成全你!”太子溫柔的睨視一眼懷裡柔弱的佳人,面對歐陽慧茹時卻又滿臉煞氣,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

  你忍不了我?真是笑話!歐陽慧茹掩嘴輕笑起來,笑聲愜意,如銀珠落入玉盤,叮叮咚咚,悅耳至極。可惜,在場的人不但沒有心思欣賞,反倒覺得她的笑聲冷的怵人。

  太子微微攬緊江映月,心裡有些不安。

  “哼!你成全我?完顏璟,真是天大的笑話!你這個太子之位還想不想坐了?不想坐,我也可以成全你!看沒有我歐陽家,你完顏璟是個什麼東西!”歐陽慧茹笑完,猛力拍擊面前簡陋的桌子,語氣突然轉變為殺氣騰騰。

  桌子年久失修,腿腳早就有些鬆動,在她的大力拍擊之下竟然直接散了架,‘嘩啦’一聲坍塌在地。

  這一幕,直接讓江映月看傻了眼。她垂眸,心裡暗自發冷,對歐陽慧茹竟產生了一種懼怕的感覺。

  太子也被她強悍的氣勢震懾,瞪眼看著地上散架的桌子,半天回不過神來。待他意識到歐陽慧茹話裡的威脅之意,頃刻間暴怒,放開懷裡的江映月,想也不想便伸手,欲掐她脖子。

  眼見著完顏璟要行凶,歐陽慧茹冷靜的退後幾步,快速跨出房門與跟來保護她的禁衛們站在一處,表情氣定神閑。正在此時,安順匆匆趕來,手裡拿著一卷明黃色錦帛,嘴裡高聲唱道:“聖旨到,太子妃接旨。”

  他話音剛落,鄂其帶著一名宮女也隨後跟來,手裡同樣一份明黃色懿旨,嘴裡恭敬的說道,“太后懿旨,請太子妃接旨。”

  歐陽慧茹挑眉,微微笑了。

  耳房裡,太子伸出的手成利爪狀,面色猙獰似鬼,殺氣四溢,被安順和鄂其看個正著。兩方俱都怔楞,太子猛然醒悟過來,連忙收回手,斂下表情,面色十分難堪。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0:29

第六十六章 奮力一搏

  安順和鄂其瞥一眼太子,心裡明了他方才所為,面上卻不顯,只再次開口,提醒眾人接旨。

  眾人齊齊下跪,表情畢恭畢敬。這定是嘉獎太子妃侍疾有功的聖旨和懿旨,雙旨齊到,賞賜肯定非常豐厚。

  宮人們邊聽著聖旨裡冗長的對太子妃的溢美之詞,邊各自猜度著賞賜為何。

  在這個時候,太子暴怒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暗暗懊悔自己方才失控的行為。若他真的傷了歐陽慧茹,他該怎麼向父皇和皇祖母交待?還有歐陽靖宇,定也不會讓他好過。他們的詰問和申飭只會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

  仔細一想,沒了歐陽慧茹,沒了歐陽家,他確實寸步難行,這樣的認知讓太子萬分難堪,心中的怒火沒有熄滅,反而被壓進心底深處,灼傷著他的五臟六腑。

  歐陽慧茹和別人一樣,也以為這兩道旨意不過是普通的嘉獎聖旨,直至聽到最後,太后和皇上竟然把執掌六宮的權利給了她,她才悚然一驚,表情驚訝的抬頭。

  在她想方設法與太子和離之際,太后和父皇竟然把這樣的重任頒給她,她心中頓覺非常愧疚,壓力也隨之而來。不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她在宮中一日,便會認真履行好自己的職責。

  “太子妃,請您接旨。”安順見她表情怔忪,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笑眯眯的提醒道。

  歐陽慧茹回神,連忙跪下磕頭謝恩,而後雙手高舉過頭,恭敬的接過安順和鄂其遞過來的兩道旨意。

  待宣旨的兩撥人相繼離開,歐陽慧茹站起身,轉臉朝身側表情陰鬱的太子看去,笑盈盈的問道,“太子,我方才問你的話,你想清楚了嗎?沒了我歐陽家,沒了我歐陽慧茹,你是個什麼東西?”

  太子臉色漲紅,被氣的說不出話來。他雙拳緊握卻不敢再次行凶,只因,歐陽慧茹身後的禁衛們正眼含戒備的盯著他,右手俱都置於刀柄上,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模樣。顯然,他們不會因為他是太子而對他留情。

  這些禁衛只聽命於帝王,他們的態度,就代表著帝王的態度。他們眼裡只有太子妃,沒有太子,完顏璟隱隱了悟,太子妃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已經遠遠凌駕於他之上。

  見完顏璟額頭青筋暴凸,卻愣是忍住了怒火,沒有再度失控,歐陽慧茹微微一笑,加大了刺激,“說到底,完顏璟你的太子之位還不是要靠我爹的支撐才能坐穩?沒了我爹的支持,這些日子以來,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儲君之位正岌岌可危?看看屋內那張崩塌的木桌,沒了我歐陽家,你的下場絕不會比它好多少!哼!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能容忍我?你給我記好了,是我歐陽慧茹一直在容忍你!”

  她伸出蔥白的指尖,毫不客氣的指著太子的鼻頭,輕蔑的說道。

  太子暴怒,眼睛血紅,表情極度猙獰,咬牙上前兩步,欲擒歐陽慧茹的胳膊,卻被一名禁衛用刀尖抵住了胸膛。

  “皇上有令,擅動太子妃者,殺無赦。”那禁衛語氣平淡的開口,面對儲君依然鎮定自若,態度強硬,其展露的氣勢絕非一般禁衛可比。

  歐陽慧茹奇怪的瞥那禁衛一眼,覺得這一隊禁衛仿佛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

  歐陽慧茹的感覺沒錯,早在回宮前,她身邊的禁衛就全被完顏不破換成了暗衛,明裡一組,白日寸步不離的跟隨,暗裡還潛伏著一組,負責日夜監護,把她周身看管的密不透風。

  太子瞪視著抵在自己胸膛上,不停閃爍寒光的刀尖,目眥欲裂的狠聲問道,“父皇有令?孤可是太子!”

  “皇上有令,擅動太子妃者,無論身份,一律殺無赦。”那禁衛板著臉,把話補充完整。

  太子默然,腦袋如被重錘轟擊,一陣陣劇痛,險些昏厥過去。

  見他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歐陽慧茹冷冷一笑,“完顏璟,若你忍不了我,我衷心給你一條建議,回去寫一份和離書,蓋上你的太子大印,我二話不說立馬離開毓慶宮。”她表情相當認真,顯然不是在說氣話。

  和離?想得美!孤不但要利用你歐陽家的權勢登上帝位,還要把你拴在身邊折磨一輩子,讓你生不如死以償還這些時日你對孤的羞辱!完顏璟揉捏抽痛的額角,腦海裡閃過這個惡毒的念頭,面上露出一抹志得意滿的詭笑,甩袖大步離開。

  再待下去,他就要被虎視眈眈的禁衛們瞪成篩子了。

  你也只能靠這種低級的阿Q勝利法來找回尊嚴了!看見完顏璟的詭笑,歐陽慧茹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沒有激得完顏璟和離,她並沒有失望。她老早就知道,要想和離,只能靠非常手段,此刻的完顏璟哪怕用綁的,也會把歐陽家和他綁在一起。

  “江映月,你給本宮聽好了,進了毓慶宮,你便給本宮老老實實的趴著!若還像在驪山行宮時那般偷奸耍滑,玩弄手段,就不是八十鞭子那麼簡單,本宮活剮了你!”

  撇下狠話,歐陽慧茹輕蔑的睨視江映月一眼,施施然離開。她知道,她越是狠戾的警告,越能激起江映月心中的仇恨,促使她立即展開報復。她要的,就是她快些行動起來,如此,她也好施展她的和離計劃。

  果然,歐陽慧茹一離開,本還死氣沉沉的江映月忽然暴怒起來,一把甩上房門,狂砸屋內的擺設出氣。

  邢芳蘭跪在地上,默默看著她發泄,待她累了,停下來休息時,才緩緩開口勸道,“主子,您消消氣。歐陽慧茹此人手段狠辣,說過的話一定能夠做到。您日前剛在她手上吃了大虧,這會兒她又統攝六宮,權利巨大,連完顏璟都要退避一射之地,您此時還是小心謹慎些好。咱們先在毓慶宮裡站穩腳跟,日後再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江映月頹然的坐在榻上,喘著粗氣低聲呢喃,忽而怪笑了一聲,道:“怎麼徐徐圖之?完顏璟很快就要被廢,你我上了他的賊船,哪裡還有時間徐徐圖之?恐怕到時連命都難保!”

  “怎麼會?完顏璟只是地位不穩而已。您既然來了,便多多勸解他與歐陽慧茹打好關係,拉攏歐陽靖宇。有歐陽靖宇支持,又有您暗中輔佐,他一定能夠坐上帝位。”邢芳蘭對主子的能力很有信心,儼然把她和歐陽靖宇相提並論。

  江映月嗤笑,“正是因為歐陽慧茹,完顏璟才會被廢。你還不知道吧?完顏不破看上了歐陽慧茹,想要把她據為己有。你知道完顏不破的性格,他看上的東西,絕不會旁落。完顏璟是歐陽慧茹的夫君,只這一點,他就死定了。”

  邢芳蘭容色大驚,嘴巴張的能吞下一個雞蛋。這消息太驚悚了。

  “難怪歐陽慧茹今日一再刺激完顏璟和離!難怪那些禁衛眼裡根本沒有完顏璟,對他也敢動刀!主子,那咱們怎麼辦?要不,咱們把消息告訴完顏璟,讓他暗中處置了歐陽慧茹?”邢芳蘭對江映月的話深信不疑,憂心忡忡的提議。

  “告訴完顏璟?你想我們死的更快嗎?那蠢貨臉上可藏不住心事,保不準三兩下便在完顏不破面前露了行跡,惹來殺生之禍。況且,以他的能力,你以為他鬥得過歐陽慧茹?想暗中處置了歐陽慧茹,不要到頭來被歐陽慧茹暗中處置了才好!”

  江映月掩嘴,笑容扭曲,言辭間毫不掩飾對太子的鄙薄和輕視。傍上太子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那怎麼辦?不如,咱們想辦法出宮,去投靠太子吧?留下來別把命都送掉了。”邢芳蘭瞥一眼地上散架的桌子,身子抖了抖。

  “我想方設法的進來,可不是為了一事無成,再灰溜溜的回去的!皇弟現在被認命為詹事府的少詹士,也上了太子的賊船。為了皇弟,太子絕不能倒!我不但要想辦法保住太子,還要叫他平順的登基,乖乖做我們姐弟的傀儡。”

  江映月表情極度不甘,垂頭,靜靜思索起來。邢芳蘭見狀,乖順的跪在一旁,屏聲靜氣的等待。

  “你說,有什麼辦法能讓一個男人對心愛的女人死心,且還會恨她入骨,恨不得她立時死了才好?”江映月抬頭,陰測測的笑問。

  邢芳蘭沉吟一會兒,低聲道,“當然是紅杏出牆,不守婦道。”

  “正是!”江映月點頭,聲音放的極低,呢喃道,“我這次不但要歐陽慧茹身敗名裂,還要她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上!讓她也嘗嘗絕望的滋味!”

  邢芳蘭膝行幾步,湊到她面前傾耳去聽她的呢喃,表情緊繃,小心問道,“要誘歐陽慧茹出軌可不容易,主子想好該怎麼辦了嗎?”

  “無需引誘,只管佈好局,弄出個既定事實就成。附耳過來!”江映月勾勾手指,命令道。邢芳蘭立即側耳。

  兩人密談的聲音放的很低,幾不可聞,片刻後,邢芳蘭稍稍放大了嗓音,遲疑道,“主子,您這次動用的人力太大了,若事情出了差錯,恐是不好收拾,咱們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人脈便算是廢了。”

  “廢了就廢了,這些人能為了我們姐弟的大業而死,算是死得其所!用這麼多人去換歐陽慧茹一命,值了!”江映月眯眼,冷聲道。

  邢芳蘭見她心意已決,滿臉都是對歐陽慧茹刻骨的仇恨,知道再勸也沒用,只得低頭噤聲,默默祈禱她們這次能一舉成功。

  歐陽慧茹死了,太子算是暫時躲過了被廢的風險,至於他那些虎視眈眈的兄弟們,便留待日後一個個處理掉。或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會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江映月摩挲下顎,冷冷忖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0:41

第六十七章 各方齊動

  自皇帝傷寒病癒,從驪山行宮歸來已經過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裡,朝堂並沒有像眾位大臣們設想的那樣風平浪靜,反而更加暗潮洶湧,波濤起伏。

  先是有御史上奏,彈劾太子掠奪臣妻,荒淫無度。這份摺子被完顏不破彈壓,留中不發,只對太子略加申飭,責令他自行整改。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完顏不破要廢了太子儲君之位,第一件事便是對他徹底的放縱,讓他行事更加橫行無忌,引來怨聲載道。屆時,太子聲名狼藉,又加之與逆賊相互勾結,廢除他的儲君之位簡直是水到渠成的事。

  事情果然如完顏不破所料,太子見他沒有責罰自己,心中頗為得意,轉眼便把被彈劾的事忘到了腦後,沒有做任何聲明或處理,且行事更加肆無忌憚。

  至此,彈劾太子及其親隨的奏摺如雪花般飛到完顏不破的御桌上,堆了厚厚一摞。

  從宮裡接到女兒密信後,一直冷眼旁觀的歐陽靖宇也終於有了動作,呈了一份厚厚的奏摺,申飭新任詹事府少詹士劉文清賣妻求榮,德行有虧,並言明他沒有三日內破獲西北將軍貪墨百萬軍餉大案的能力,質疑他與軍中之人互有勾結,從中謀利,矇蔽聖聽,請求皇上把他革職查辦。

  歐陽靖宇眼光老辣,知道劉文清的真實身份後,一眼就看出西北將軍貪墨軍餉案內有乾坤。

  一個小小的西北將軍,要那百萬軍餉作甚?難道他還能謀逆不成?這就對了!西北將軍恐怕也只是劉文清手底下的一個棄子。軍餉到手,劉文清為了尋隙留在上京,西北將軍便被他理所當然的推出來犧牲掉了。人死了,黑鍋才能背的更加確實,那百萬雪花銀的去處也查無可查,真是好算計!如此看來,推薦他探查此案的順王副將肖燁恐也是逆賊的黨羽。

  認清太子周身虎狼環伺的現狀,歐陽靖宇更加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時便把女兒從毓慶宮裡撈出來。

  他的奏摺就像一滴水倒進了油鍋,引得本就暗潮洶湧的朝堂頓時沸騰起來,各種矛盾紛紛浮出水面。太子神情激動的站出來,極力維護劉文清,並狠狠批駁歐陽靖宇濫用職權,污衊朝臣,不配為一國宰輔,言辭激動間再三要求他提早致仕,讓出丞相之位。

  歐陽靖宇被太子的倒打一耙氣得倒仰,竟不管完顏不破還在場,當朝拂袖而去,離去前冷冷甩下一句,“豎子昏聵!不可與之謀!”

  太子呆怔,朝臣靜默,完顏不破卻忽然大笑起來,撫掌道:“丞相還是那等火爆脾氣!這樣精神健碩,再做二十年宰輔也未嘗不可!退朝!”竟是對丞相蔑視朝堂,辱罵太子的行為輕輕放過。

  皇上不但沒有因丞相過激的行為而勃然大怒,離去前還聲稱丞相還可再做二十年宰輔,其支持丞相的態度不言自明。果然,不到一日,劉文清被革職查辦的聖旨就頒佈了下來。

  退朝後,聞聽聖旨,眾位大臣心思浮動起來,把丞相那句‘不可與之謀’的話翻來覆去的思量,又聯想到皇上大笑離去的詭異情景,心中頓時如明鏡一般:太子的儲君之位恐是坐到頭了。

  劉文清被革職查辦,卻沒有被抓進天牢,而是被拘在京中,不準擅自離開。只要不離京,他的行動還算是自由,並沒有受什麼罪。是以,太子雖然心急,卻不是很擔心,只每日走訪有關大臣,試圖盡快幫他官復原職,洗清冤屈。

  和丞相撕破了臉,太子起先並沒有多大感覺,除了略有些焦慮,心中竟隱隱有種暢快的感覺。他自以為,只要歐陽慧茹還在他手上,丞相的勢力就一定能夠為他所用。

  但是,在營救劉文清的過程中,他終於認識到,他的想法大錯特錯。歐陽靖宇那句‘不可與之謀’便是和太子徹底決裂的宣言。自此,原本在歐陽靖宇的支持下聚攏的太子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太子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所過之處,眾臣退避,‘廢太子’的傳言甚囂塵上。

  太子孤立無援,第一次嘗試到了恐懼的滋味,而更加讓他恐懼的是,對於傳言,父皇竟然沒有明令禁止,亦沒有否認,只是一笑而過。

  自此以後,太子停止了為劉文清奔波,因為他知道,再奔波也是徒勞,如今,京裡已經沒人肯賣他的賬了。被太子妃一掌拍碎的那張桌子夜夜出現在太子的噩夢中,有好幾次,太子都夢見自己的身體也被太子妃一掌拍碎,化成了粉塵飄散。

  他驚醒過來,一次次的自問,沒了歐陽家,他到底是什麼?回應他的只有內心更深的恐懼和焦慮。與父女兩都已經徹底決裂,無法輓回,太子極度懊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太子的窘境江映月看在眼裡,也早有預料,但是她沒有想到,歐陽靖宇對付太子,竟然會首先拿她的弟弟開刀,這讓她忍無可忍,更加卯足了勁的佈局,要置歐陽慧茹於死地。她深知,完顏不破的棋盤已經鋪開,太子已經被漸漸圍死,只有毀掉歐陽慧茹,才能讓棋局峰迴路轉,使太子獲得一線生機。

  太子聲望大跌,郕王和衛王見時機到了,也陸續出手。在他們的授意下,幾名大臣率先向皇上遞交了‘廢太子’的奏摺。

  歐陽靖宇沒有如往日那樣站出來維護太子,而是相繼也彈劾了太子身邊碩果僅存的幾名死忠親隨,捋了他們在朝所有職務,大有對太子落井下石的趨勢。完顏不破收下大臣們遞交的奏摺,當朝檢視良久,而後照樣對奏摺留中不發,表情極為平靜。

  皇上對廢太子竟然保持這等淡然的態度,顯是早有預料,且已經在認真考慮當中,朝堂上一時間風雲變幻。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當中,半個月又過去了,新年即將到臨。

  臘月二十六日,完顏不破宣布‘封筆’、‘封璽’,罷朝五日以慶祝新年,所有政事待到正月初一上朝時再行定奪。

  ‘廢太子’事關國體,皇上的確需要時間認真考慮。眾臣們消停下來,不再彈劾太子。郕王和衛王心情極為舒暢,只等著新年過後便看著太子覆滅。

  順王雖然對奪嫡沒有興趣,但是應完顏不破要求,也留在京中過年,待到正月過後再回邊疆駐守,順便觀望一番究竟誰會是下一任儲君。

  太子整天惶惶不可終日,臉色蠟黃,精神萎靡,身體瘦得脫了形,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令走出宮門,欲往太和殿參加新年晚宴的歐陽慧茹看見他後悚然一驚,差點認不出來。

  “太子?”她上前,遲疑的喚道。

  “太子妃,時辰快到了,咱們走吧。”太子勉強扯開一抹笑容,溫聲說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還是分道揚鑣的好。”歐陽慧茹意有所指的說道,而後瞥他一眼,自顧先行。

  在她眼裡,太子已經是一條落水狗,而她和歐陽老爹日後要做的事就是痛打落水狗,這個時候,她完全沒有必要再與太子維持表面的平和。

  太子咬牙,眸色深沉的盯視歐陽慧茹挺直的背影,半晌後終是頹然的佝僂下身子,獨自往太和殿走去。

  歐陽慧茹沒有先行去太和殿,而是轉道去慈寧宮接太后同行。

  在慈寧宮中敘了會兒話,兩人才踩著點兒出現在太和殿,歐陽慧茹的座位也因此被安排在太后身邊,免了她與太子同座,食不下咽的悲慘境遇。

  完顏不破自然是最後一個到場的,見人都已聚齊,他略略講了幾句祝詞便宣布宴會開始。席間,他頻頻指示安順將御桌上的菜品端到太后和太子妃桌上,關愛之情溢於言表。

  眾臣們看看孤零零備受冷落的太子,再看看如魚得水,頗得聖寵的太子妃,心知若太子被廢,太子妃還有更好的出路,誰叫她身背兩次救駕之功,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獨一無二呢?皇上屆時定然不會虧待她。莫怪歐陽丞相全無顧忌,近日裡對太子一黨極盡打壓之能事,人家早把聖意揣摩的透透的了。

  大臣們心中唏噓不已,對待太子更加敬而遠之,竟是沒有一人上前與他共飲,其身周冷冷清清的狀態和郕王等人身邊熱鬧的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子雙拳緊握,咬牙忍耐。

  歐陽慧茹一頭埋進美食裡便不可自拔,對太子的窘境毫不在意,更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有人在她右手邊極近的位置放了滿滿一壺烈酒。

  “呀!”歐陽慧茹聽見太后與她說話,停下進食,放下銀筷,正欲回答,右手卻自然而然的帶倒了酒壺,忍不住低呼一聲。

  壺蓋翻開,冰冷的酒液全數潑灑在她的膝蓋和裙裾上,瞬間浸透厚厚的布料,令她皮膚感覺一陣濕冷。待小雨扶起酒壺,壺裡已經空空如也,歐陽慧茹身上則散發出一陣濃烈醇厚的酒香。

  每一桌的酒壺本就被放置在右手邊,不過是因為放的近了點,歐陽慧茹又太過沉溺於美食才沒有發現,失手撞翻。因此,她並沒有多想,只拿手絹不停擦拭著濕透的裙裾,尷尬的看向太后。

  “你這孩子,吃個東西把什麼都忘了!”太后嗔怪的刮刮她挺翹的鼻頭,看向身後站立的宮人們,發現鄂其不在,便指著她平日極為看重的一名大宮女道,“碧蘭,過來,帶太子妃尋個就近的偏殿換衣服。”

  碧蘭應諾,畢恭畢敬的帶著歐陽慧茹離席,秦嬤嬤緊跟在她身後,小雨則飛奔去毓慶宮幫她拿替換的禮服。

  靜靜站立在毓慶宮門前的江映月見小雨匆忙回來,帶著一件禮服離開,朝太和殿的方向眺望,忽而咧嘴,無聲的笑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0:54

第六十八章 驚魂一刻

  歐陽慧茹和秦嬤嬤緊緊跟在碧蘭身後尋找僻靜的偏殿換衣服。

  太和殿只有在新年或重大國宴時才會啟用,平時都空置著,少有人光顧,歐陽慧茹也是第一次在異世過年,當然也是第一次來太和殿,對這裡的路徑和佈局都很陌生。跨過一道道門檻,路過一間間黑暗的房間,她心裡有些警覺起來,暗自後悔沒有帶上禁衛一起出來。

  “碧蘭,隨意找個房間讓本宮把衣服換下就是,再往裡走,恐怕小雨會找不到本宮。”歐陽慧茹盯視走在前面,提著宮燈帶路的碧蘭,試探性的問道。

  “啟稟太子妃,太和殿很多房間都空置已久,拿來換衣服並不合適。奴婢知道前面不遠處就有一間房,因為環境清幽,地處僻靜,時常被貴人們用作宴會時的休憩之所,裡面擺設俱全,亦被打掃的非常乾淨,您去看看如何?”碧蘭屈膝,緩聲解釋道,又隨意推開一扇門,提起宮燈照明,讓歐陽慧茹探看裡面情況。

  歐陽慧茹大致掃一眼房內情形,果然像碧蘭說的那樣,除了空盪蕩的牆壁再沒有任何擺設,確實不方便換衣服。

  “那咱們走吧。”這人是太后身邊的一等宮女,歐陽慧茹壓下心中的懷疑,繼續跟著她往裡走。走到一處影影綽綽的花壇前,但見花壇旁邊有一個房間已經亮起了燈,碧蘭停步,推開這扇亮燈的房門,對歐陽慧茹屈膝道,“太子妃裡面請。”

  歐陽慧茹神色莫測的睇視碧蘭一眼,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房門前朝裡四顧。只見房間佈置的非常簡單大氣,一張軟榻,一套楠木桌椅,一扇織錦屏風,屏風後面的墻上還掛著一幅非常巨大的飛瀑圖,再無其它多餘擺設。

  “這屋子怎得還燃著火盆和香爐?難道早就知道本宮會來此處換衣?”

  溫熱的香氣從房裡溢出,歐陽慧茹聯想起古裝電視劇裡面那些被下熏香春藥的狗血鏡頭,心中一驚,連忙掩鼻屏住呼吸,退後幾步,看向碧蘭的視線銳利如刀。

  碧蘭微微一笑,恭敬的解釋道,“這間房原本就是供宴席中場,貴人們醒酒休憩用的。太和殿裡這樣的房間還有好幾個,俱都在開宴前佈置妥當,只等有人使用。您看,那處,那處,都是一樣的。”

  碧蘭指向不遠處的另一個偏殿,歐陽慧茹看去,果然見還有好幾個如是亮著燈的房間。

  “本宮不愛這股香味兒,熏的人腦袋發暈,你帶本宮去別的房間看看吧。”歐陽慧茹擺手揮去香味,皺眉說道。

  “好的,太子妃請隨奴婢來。”碧蘭帶著歐陽慧茹挑挑揀揀,一連又看了好幾個房間,臉上絲毫沒有不耐的神色。

  除了牆上掛著的畫作不一樣外,這些房間俱都佈置的一模一樣,和現代的賓館性質差不多,可見真是用來給客人休息用的。

  歐陽慧茹見碧蘭態度恭敬,任勞任怨,只管提燈引路,並不多話,心中的疑慮稍微減輕,最後終於挑中了一個沒有熏香,空氣清新的房間。

  “就這間吧!空氣好。”歐陽慧茹欣然開口。

  碧蘭低頭應諾,垂下的眼瞳微微閃動,心道:果然選中了不帶異味的房間!主子真是對太子妃了解甚深。

  她再抬起頭來時,語帶輕鬆的開口,“如此,奴婢便去替您帶小雨姑娘過來,這裡道路曲折,奴婢恐怕她中途迷失方向。”

  “不必,咱們站在這裡等著,她自會找來。”見碧蘭要走,歐陽慧茹蹙眉,攔阻道。

  碧蘭躬身應諾,只得陪太子妃站在寒風裡等候。約莫過了一刻鐘,小雨才終於找了過來,手裡抱著一套正紅色的禮服,身後還跟著一隊禁衛。

  看見自己的禁衛跟來了,歐陽慧茹內裡誇了小雨一聲‘聰明’,接過禮服卻沒有進房換衣服,而是摁住碧蘭的肩膀,讓她熄滅宮燈,陪自己在房門外的陰影處又等候了一刻鐘。

  禁衛們也隱入黑暗,一雙雙警覺的眼眸四處查探,顯然與太子妃想到了一處。

  一刻鐘過去,見確實沒有可疑人員跟隨過來,歐陽慧茹鬆開摁在碧蘭肩上的手,低聲道,“無事了,累女史陪本宮吹了會兒冷風。”

  太子妃真是警覺!想要設計到她,主子萬分不易!碧蘭心中感嘆,臉上卻絲毫不顯,只擺出一副不明就裡的模樣,對太子妃怪異的舉動卻也並不多問,只低頭受寵若驚的答道:“哪裡”。

  歐陽慧茹審視她表情半晌,這才微微點頭,收回摁在她肩上的手。碧蘭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舉起手裡熄滅的宮燈道:“燈油沒了,請太子妃容奴婢去換盞宮燈過來。”

  “不必,房間裡有蠟燭,你待會兒在宮燈裡插支蠟燭也是一樣。”歐陽慧茹微笑婉拒,朝秦嬤嬤和小雨看去,囑咐道,“我進去換衣服,外間昏暗,又沒了宮燈照明,恐女史一個人會害怕,嬤嬤和小雨便留下陪她吧。”

  歐陽慧茹向來習慣自己打理衣物,並不需要人伺候,又對眼前這碧蘭有種直覺上的警惕,因此留下秦嬤嬤和小雨監視。

  眼前的場景多麼類似於電視劇裡常播的那種‘換衣被外男闖入,清白盡毀’的狗血橋段?方才那些熏香又多麼類似於‘換衣被下春藥,迷糊中與外男苟合’的爛俗劇情?

  歐陽慧茹越看碧蘭越是可疑,心裡不由萬分警惕。若是真的不小心被潑了以上兩盆狗血,滿朝文武就在前殿,此事定然會以最快的速度傳揚開,她就不用和離了,而是直接被休棄,被休棄也不是最壞的結果,最壞的結果是皇室不容她這個污點存在,下旨賜她一條白綾或一杯鴆酒。

  想到這裡,歐陽慧茹眸子一眯,慎重開口道,“嬤嬤,小雨,好生陪著女史。”話落,又朝守在房門十步開外的禁衛們囑咐道,“仔細看著,切莫讓人靠近房門半步。”

  隨行的人俱都點頭應諾,面容冷肅,歐陽慧茹稍稍放心,跨進房門後在房裡監視一圈,發現沒有地方可以藏人,這才把門反鎖,準備換衣。

  聽見房門內傳來落鎖的響動,碧蘭低垂的眼瞳中閃過一抹如釋重負,心道:成了!

  歐陽慧茹把乾淨的禮服搭在屏風上,自己躲進屏風後,快速脫下身上的衣物。但由於這是冬天,又是參加新年晚宴,身上的禮服非常繁瑣厚重,光是拆開層層疊疊綴滿珠寶的上衣就花了她不少精力。

  上衣解開,露出裡面純白單薄的褻衣,歐陽慧茹冷的縮了縮肩膀,正要伸手去拿乾淨衣服替換,屏風後懸掛的巨幅畫作突然簌簌作響,她悚然一驚,連忙回頭,卻已經晚了,一隻大掌忽然伸過來,捂住她的嘴,將她一把拉進了畫作後面遮掩的一個小暗門裡。

  暗門喀拉一聲合上,從裡面看竟然是嚴絲合縫的一堵牆,絲毫看不出門存在過的痕跡。同理,若人在外間,哪怕掀開畫作仔細探尋,亦是很難發現這道機關的。

  歐陽慧茹心頭驚駭,劇烈掙扎起來。

  “美人兒!真是絕色美人兒!”一道猥瑣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繼而來人放開捂住她嘴的手,在她身上摸索起來。

  是衛王!歐陽慧茹一聽見聲音便知曉了來人的身份。她千防萬防,就是沒有防備這間房裡會有一個暗室,且暗室裡還早先就藏了個人進來!真是大意了!

  歐陽慧茹勾起一腳踹向身後衛王的膝蓋,跑到進來的那堵牆邊尋找開關,並大聲拍打牆面呼救。

  “哈哈,叫啊!只管叫!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的!這裡只有本王知道!美人兒能來到這裡,就是咱倆的緣分!”衛王被踹中,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樣,大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癲狂的叫囂。

  “皇兄,我是太子妃呀!”看見衛王手裡拽著一個小小的鼻煙壺,鼻孔還沾滿了某種白色粉末,儼然一副吸了毒,失了心智的模樣,歐陽慧茹心臟緊縮,連連大聲提醒。

  她方才試過了,這暗門沒法打開,好像需要拉開某種機關,但是情況緊急,根本不容她去細細搜尋,這裡的牆壁也很厚重,外面很有可能像衛王說的那樣,聽不見她的呼救。待到外面的人發現異樣進來查看,再想辦法把她弄出去,她定然早就出事了。不行,她要自救!

  越是危急關頭,歐陽慧茹越是冷靜,她環視房間,搜尋著可以用來防身的工具。

  “什麼太子妃?你明明是本王的美人!”衛王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不待她看清房內擺設,已是邊淫笑邊迫不及待的撲了上來,嘴裡浪蕩的叫嚷著。

  衛王雖然性情淫靡,卻沒有因此而荒廢一身好武藝,再加上他受藥物刺激,神智十分亢奮,下手便沒了輕重,三兩下擒住歐陽慧茹,把她摁倒在榻上胡亂的親吻起來,雙手還不停撕扯著她身上的衣服,把她如玉的肌膚捏的青紫一片。

  褻衣本就輕薄,不到半刻鐘便被撕扯成了碎片,被衛王胡亂扔到地上,歐陽慧茹只剩下一件衣不遮體的肚兜。

  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纖濃合度的精緻酮體,衛王眼裡淫光大盛,動作更加粗魯,轉而伸手朝下,去扒拉她的裙裾。還好裙裾厚重,一時半會兒扒不下來。

  歐陽慧茹起初還劇烈掙扎著,待到褻衣被剝光,衛王眼見著就要失去理智,她突然停下掙扎,深吸了口氣,櫻脣湊近衛王耳畔,嬌媚的蠱惑道,“大王,強迫人家有什麼意思?這種事自然要兩廂情願才美妙呢。您放開人家,讓人家來伺候你好不好?”

  邊說,她邊輕輕在衛王耳畔吹氣,雙手主動在衛王身上游移,撩撥著衛王的敏感地帶。

  她在現代時本就感情生活豐富,調情的手段比起荒淫的衛王有過之而無不及。衛王很快就被她撩撥的連連喘氣,脖子高高揚起,身體不停輕顫,竟是沉迷在她的手上,忘了動作。

  歐陽慧茹見狀,眸子一暗,忽而一隻手伸到背後,抓起軟榻上的玉枕便朝衛王頭上狠狠砸去。

  衛王還在享受當中,半點沒有防備,當即被她砸的頭破血流。

  “賤人!竟然騙本王!好啊!本王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心甘情願!這顆紅丸是本王的珍藏,今兒便宜你了!”吸食了太多不明藥物,衛王哪怕頭上血流如注也沒有昏迷過去,反而更加癲狂,擒住歐陽慧茹的下顎,從懷裡掏出一顆火紅色的藥丸塞進她嘴裡。

  紅丸?傳說中的頂級春藥?歐陽慧茹心中驚駭,瘋狂的搖頭,想擺脫衛王的鉗制,把紅丸吐出來,但她動作越激烈,藥丸就越往她的喉嚨深處滑去,很快便滑進了她的胃裡。

  衛王癲狂的大笑,壓在她身上,一雙充斥著欲望的血紅雙眼緊緊鎖定她的表情,等待著藥效發作。聽說服用紅丸之後的女人個個會化身吸食男人元陽的精怪,與其交合的滋味噬魂銷骨,令人欲罷不能。衛王心癢難耐,表情更加鬱躁。

  眼前的人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就是一頭禽獸,被禽獸凌虐,還要受藥物所控與之苟合,歐陽慧茹只略略一想便感覺生不如死。眼裡快速閃過一抹決絕,她的手悄然滑向凌亂不堪的髮間,拔下一根金簪,猛然暴起,毫不猶豫向衛王脖頸刺去。

  金簪扎進肉裡,無聲無息,抽出來時乾淨利落,連血花都沒帶起一滴。衛王白眼一翻,緩緩向後仰倒。

  歐陽慧茹看著他從軟榻上栽倒下去,半晌沒有爬起,知道警報解除,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神情怔忪。金簪入喉,她不知道衛王還有沒有存活的機會,但是她知道,她要活著!且一定要活到最後!

  疑似暗樁的宮女、無人知曉的宮廷暗室、預先被引進暗室的衛王、令人發瘋的白色粉末、前朝秘藥紅丸,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昭示著,只有前朝公主江映月才會有這樣的手筆!

  江映月,你給我等著!若不親手殺了你,我誓不為人!歐陽慧茹從怔楞中回神,盯著手裡沾滿鮮血的金簪,表情猙獰。

  同一時間,暗門被人從外面轟然踢開,完顏不破焦急的衝了進來,看見神色異常,衣不遮體的歐陽慧茹,面上一沉,閃電般衝了過去,一把將她摟入懷裡。

  江映月,若朕的丫頭有什麼差池,朕要把你碎屍萬段!他殺氣四溢的暗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1:05

第六十九章 秘藥紅丸

  江映月的一舉一動雖然都在暗衛的監視當中,但是她本人並沒有親自出面聯絡宮中的暗樁,而是把她的命令寫成紙條,叫邢芳蘭秘密傳遞出去。紙條裡的內容都是用一些無法辨認的神秘符號組成,除了接到紙條的人,外人根本不會知道他們在布置些什麼。

  暗衛無法預先獲悉她們的布局,只能嚴密的監視。可惜,百密總有一疏,那房間裡有一個暗室,衛王又不知何時藏身在了暗室裡,這是他們預先沒有想到的。

  太和殿的暗室是大周歷代皇帝修建的,藏在暗室裡,若外間有人進門,落鎖,鎖上的機關就會被觸動,暗室裡就會響起預警的鈴聲,打開暗門的一個小孔洞,還可直接觀察外間動靜。這些暗室可用來監視,可用來藏身,可用來做很多見不得光的事。且並不是每一個太和殿的房間都會有暗室,它們的分布完全隨歷代大周皇帝的心意,若沒有詳盡的宮殿建造圖,沒有人會知道它們的確切位置。但遺憾的是,宮殿建造圖已經在大金鐵騎踏破上京城門時被大周皇室焚毀了。

  幸好安順曾聽某位伺候過大周皇室的老太監嘮叨過這件事,無意記在了心裡,在暗衛回稟太子妃動向時及時提醒了一句,完顏不破才會親自趕到。

  用大氅包裹住歐陽慧茹傷痕累累,衣不遮體的身體,完顏不破把她死命摁進自己懷裡,胸口如被剜心般劇痛。

  “丫頭,沒事了,朕來了!”雖然心裡翻騰著狂猛的怒意和殺氣,完顏不破拍撫歐陽慧茹脊背的動作卻溫柔到極致,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有些乾澀,隱隱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他害怕會失去丫頭,在踢開房門沒有看見丫頭身影時,他差點發狂。

  “父皇。”歐陽慧茹拽住他的衣襟,輕聲呢喃,語氣還有些飄忽,“你終於來啦!”她表情明顯放鬆下來,指向地上翻著白眼躺倒的衛王,冷靜的敘述,“那是衛王,我拿金簪刺了他喉嚨。”

  完顏不破這才轉眼,發現地上的衛王,臉部線條瞬間充斥著暴戾。

  “父皇,他怎麼樣了?”歐陽慧茹拉扯完顏不破的衣襟,詢問的語氣冷靜的過分。

  剛才她又經歷了一場生死磨礪,她一次次在絕望中涅槃,一次次的強迫自己成長,到現在,哪怕她預感自己有可能殺了人,堅韌的心智也沒有受到絲毫動搖。對這樣的成長,她並不感到欣喜,只感覺悲哀,她知道,她的心性正被江映月一點點同化,變的殘忍而冷酷。

  只有除掉江映月,這個世界才能恢複本來面目!我才能做回原來的我!這是必須!歐陽慧茹突然有了這樣的感悟。

  “啟稟皇上,衛王還有氣。”一名暗衛試探過衛王脈搏後說道。

  “啟稟皇上,衛王吸食的粉末是五石散。這裡還存放著很多瓶,想必這個暗室是前朝皇帝招待大臣們玩樂,吸食迷幻藥用的。”另一名暗衛擦拭衛王鼻端的白色粉末,用指尖碾了碾,輕嗅後肯定的斷言到。

  五石散同紅丸一樣,也是一種致人亢奮的迷幻類藥物,同樣會吸食上癮,在大周貴族圈中頗為盛行。大金滅了大周,為不重蹈周皇室滅亡的覆轍,把五石散和紅丸盡皆銷毀,嚴禁在國內流通。

  宮廷暗室,五石散,一切都指向前朝,完顏不破思忖,更加肯定,江映月對大周皇家秘聞如此知之甚詳,其身份絕不只前朝餘孽那麼簡單。

  在暗衛們探查的時候,歐陽慧茹逐漸緩過勁兒來,身體一陣陣發燙,臉頰泛起異樣的潮紅,半開半斂的眼瞳中流光溢彩,媚態盡顯。

  她用滾燙的面頰摩挲著完顏不破寬闊的胸膛,對兩人肌膚相貼的感覺極度渴望,幾欲伸手去扒拉他胸前的衣服。待察覺到自己快要失控,她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揚起下顎,粉脣湊近他的耳畔,用低不可聞的柔媚嗓音呢喃道,“父皇,不只五石散,衛王還強迫我咽下一顆紅丸,我現在很難受。”

  話落,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頭枕在完顏不破肩膀上,在他耳畔嬌喘連連。

  竟是隨同大周皇室被一起埋葬的紅丸?完顏不破神色大驚,稍稍推開懷裡的人,仔細查看她臉色,果然見她面色潮紅,氣息短促,一副意亂神迷的模樣。

  “安順,把衛王帶下去秘密醫治,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善後之事朕明天處理。順便通知太后,今晚年宴由她主持,朕先行一步。”

  完顏不破匆忙交待幾句,抱起歐陽慧茹朝他的寢宮飛奔。

  “丫頭,你給朕老實點!到了寢宮,朕一定滿足你!”完顏不破低聲警告著懷裡不停扭動,揉捏自己胸膛挑逗的女人,聲音暗啞低沉,顯然被撩撥的不輕。

  “父皇,快點!我要燒死了!”歐陽慧茹媚眼如絲,湊近他耳畔低聲吟語,而後伸出粉舌,打著轉兒的舔舐他的耳垂,像只迫不及待引入墮入情慾深淵的妖精。

  雖然被藥物控制了身體,但是她的神智還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想要這個男人,哪怕一生只這一次。柏拉圖式的純美愛戀向來不是她的風格。

  完顏不破被她舔舐的渾身發麻,腳步一亂,差點摔倒。他穩了穩身形,眸色深沉的睇一眼懷裡令人目眩神迷的小精怪,腳步變的更加快。

  他幾乎是飛身進的殿,一跨進殿門便直奔龍床。

  “丫頭,看著朕,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小心的把歐陽慧茹放到寬大的龍床上,他擒住她的下顎,強迫她直視自己的雙眼,極為嚴肅的問。

  “我當然知道!我喜歡父皇,我想要父皇!快點!”歐陽慧茹眸子泛著水汽,嘟著粉脣嬌聲催促,邊催促,邊去拉扯身上包裹的大氅,露出她幾近赤裸的上身。

  她的褻衣早已被撕毀,一件小小的艷紅色肚兜根本遮不住她渾圓挺翹的雙峰,雙峰半遮半掩,風景更顯旖旎,令人完全移不開視線。似覺得身上的布料極其礙事,她伸手,繼續拉扯肚兜,曲線豐滿迷人的上身徹底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她滿足的嘆息,朝完顏不破伸出雙手,嘴裡急切呼喚著‘父皇’。

  見此情景,完顏不破壓下聽見她告白後的狂喜,身體越發滾燙,毫不猶豫的回抱住她,沉聲道,“想要朕?那便做朕的皇后吧!”

  話落,他垂頭噙住自己渴望已久的粉脣,忘情吸吮。兩人早已渴慕對方良久,吻在一起後立即點燃了各自心中的熱情,動作逐漸激烈起來。

  兩人邊抵死交吻,邊伸手去脫對方的衣服。歐陽慧茹三兩下就被剝了個精光,玉白的酮體緊緊交纏住完顏不破,身體上下起伏摩擦,表情非常急迫。她的慾望已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再不被人填滿,她會瘋掉。但越是急迫,她越是扯不開完顏不破的龍袍,不由淚水迷濛,低聲啜泣喘息起來。

  “父皇,我忍不住了!”嘴裡急切的宣告,她不知跟哪裡來的力氣,翻身將完顏不破反壓住,不剝他的衣服,直接伸手去拽他褲頭。褲頭被解開,巨大堅挺的物事猛然彈跳出來,她想也不想便俯身含住,快速吸吮起來。

  “嘶~”完顏不破舒服到了極點,連連抽氣,完全沒想到丫頭在床第間會這麼狂野生猛。他強忍住激射的慾望,伸手去摸索她的私處,發現那處早已潤濕一片,能滲出水來。

  受到完顏不破指尖的刺激,歐陽慧茹低吟一聲,吐出嘴裡青筋暴凸的巨龍,用手扶住,對準自己的慾望毫不猶豫的坐了下去。

  “啊!”忘了自己還是個處,歐陽慧茹痛叫一聲,軟倒在完顏不破強健的胸膛上。

  察覺到丫頭那處緊致的不可思議,完顏不破驚愕,伸手在兩人交合的地方一撫,滿手鮮血。他怔楞,繼而狂喜,但不待他追問,歐陽慧茹在藥物的控制下已經迅速恢復過來,手臂撐在他胸膛上,翹臀微抬,自顧上下律動起來。

  完顏不破低吼一聲,腦中一片空白,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身體自動自發的配合起來,兩人頃刻間沉迷進狂野的性愛當中。

  “父皇好棒!再快點!”密穴包裹著他的巨龍,坐在他腰腹之上,歐陽慧茹被他大力的律動顛的上下伏動,強烈的快感閃電般襲來,她忘情的呢喃,呻吟。

  被她野性的呻吟和直白的讚美所刺激,完顏不破額頭青筋暴凸,更加狂猛的動作起來。本來丫頭是初次,他想溫柔一點,慢慢循序漸進,但無奈丫頭根本不給他機會,不停的撩撥著他的慾望,讓他理智全失,想停都停不下來。

  丫頭一定是個勾魂攝魄的妖精!沾上她,唯有一輩子沉淪,逃脫不掉!完顏不破忘情律動,滅頂的快感盡皆釋放的那一刻,他隱隱想到。

  抵死交纏了半個時辰,兩人雙雙軟倒在榻上。歐陽慧茹髮髻凌亂,滿臉春色,赤裸的身體被啄吻的斑斑點點,粉嫩的蜜穴還不停往外滲著白濁的液體,濃烈的情慾味道覆蓋著她的全身,景象淫靡卻美得驚心動魄。

  完顏不破凝視著她,伸手撫摸她的臉頰,眼裡閃動著痴迷的神采。如此完美的愛慾結合,雖然身體疲憊,但他的心裡卻滿足到了極點,巨大的歡愉無處盛放,直接從毛孔溢出體外,使他通體舒暢。

  “丫頭,你怎會還未破瓜?”瞥見床褥上沾染的點點血跡,他眼瞳一眯,俯身不停啄吻歐陽慧茹的面頰,語氣略帶誘哄的問道。

  回應他的是丫頭無力撓過來的一爪子,繼而翻身,背對著他沉沉睡去。完顏不破無奈低笑,將她緊緊摟進懷裡,愉悅的閉上雙眼。兩人都疲憊至極,竟連清洗都來不及就雙雙陷入夢境。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1:16

第七十章 自作聰明

  翌日寅時,雖然不用上朝,完顏不破依然習慣性的從睡夢中甦醒過來。他摟抱著懷裡溫軟滑膩的嬌軀,靜靜感受著與丫頭肌膚相貼的美好觸覺,竟然破天荒的不想起床。

  但想起昨晚還留有一大堆爛攤子等待他收拾,他小心翼翼的放開丫頭的身體,確定沒有驚醒她後,溫柔的摩挲她恬淡的睡顏,在她額頭印上眷戀的一吻,而後靜靜換上常服,滿臉帶笑的悄然離開。

  “照看好皇后,切莫吵醒她。”行至內殿門口,他低聲朝守在門邊的兩名宮女吩咐。

  聽見帝王忽然改換的稱呼,兩名宮女心中一驚,面容不自覺繃緊,慎重的應諾。

  完顏不破一走,歐陽慧茹就睜開了雙眼,靜靜躺在床上,細細咀嚼著‘皇后’兩字,心裡並沒有驚喜的感覺,反而有些低落。

  皇后又能如何,也不過是後宮眾多女人中的一個,雖然地位崇高,為了帝王的寵愛,依然要爭,要搶,要奪。她要這種靠爭搶才能得到的愛有什麼用?愛是人類最珍貴的情感,不是勾心鬥角的戰利品。她曾經擁有過父皇的愛,這就夠了,並不在乎什麼天長地久。

  回味著昨晚激情的畫面,明白原來父皇也早已對她產生了異樣的情感,並不是她自作多情,歐陽慧茹灑脫一笑,覺得這樣已經足夠。至於皇后之位,和江映月的纏鬥已經讓她疲憊不堪,她實在沒有興趣再參演一部宮鬥大戲。而且,父皇真要娶她為后,憑兩人的身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屆時,她必定要被狠狠折騰一番。

  此間事了,我就該好好享受生活去。淡淡一笑,她滿懷期待的忖道。

  笑容剛剛綻開,隨著昨晚更多記憶的復甦,歐陽慧茹的表情迅速冰冷下去,雙拳用力握緊,緊到指關節發白。

  江映月!想置我於死地?很好!你徹底激怒我了!她咬牙,重重錘擊床面,猛然發力坐起,下床穿衣。

  “皇后娘娘,您不再多睡一會兒嗎?”兩名宮女見她掀開床幔,連忙走過來,跪到她腳邊問道。

  屏蔽掉兩人對自己的稱呼,歐陽慧茹擁著被子,遮住光裸的身體,搖頭拒絕道,“不用了。給本宮找一套衣服來換上,本宮要回毓慶宮。”

  “您不等皇上回來嗎?”一名宮女遲疑的問道。

  “不必,本宮要馬上回去。本宮的嬤嬤和婢女呢?”想起秦嬤嬤和小雨,歐陽慧茹面露擔憂。

  “回皇后娘娘,她們正在外間候著呢。”兩名宮女邊齊聲應答,邊替她找來一套精緻華貴的常服,本打算幫她換上,卻被她不耐的揮開,只得站在一旁低眉順眼的等待。

  歐陽慧茹利落的穿好衣服,疾步離開寢殿,對兩名欲言又止,想要挽留她的宮女視而不見。她沒空留下來等完顏不破,她要殺了江映月,立刻!馬上!

  “小姐,您可出來了,您昨晚……”心急如焚的等待了一晚,大清早就來乾清殿門前守候,看見自家小姐安然無恙的出來,秦嬤嬤和小雨大喜,連忙迎上去詢問。

  “什麼都別問,隨我回去,我日後再解釋。”歐陽慧茹揚揚下顎,乾脆的命令道。

  “是!”秦嬤嬤和小雨應諾,立即收聲,亦步亦趨的跟著她離開。

  歐陽慧茹一走出正殿便看見往常總是跟隨在她左右的那些禁衛正列隊站在殿外,面容整肅,儼然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樣。

  對帝王的隱私毫不避諱,又能深入乾清殿,可見這隊禁衛的身份絕不簡單!歐陽慧茹明了,衝領頭那人走去,低聲詢問道,“衛王情況如何?”

  “回主子,您那一刺,穿衛王頸部的肌理而過,並未傷及他任何要害,只是衛王吸食五石散過量,有中毒跡象,情況有些不好,太醫正在秘密救治當中。”禁衛頭領如實將情況回稟,沒有故意隱瞞不報,也沒有故意誇大事實。

  昨晚,她金簪插進衛王咽喉時手感非常平順,沒有遇到絲毫阻礙,可見金簪避過了頸部脊椎,從頸部肌肉裡穿插而過;抽出金簪時沒有大量鮮血迸射,可見也沒有刺到頸部動脈。避開了這兩樣要害,衛王頂多聲帶受損,並不會有生命危險。歐陽慧茹垂頭回憶,立刻便確信了禁衛頭領的話,心中稍安。

  衛王沒被她重傷就好,不然,她真不知道日後如何面對父皇。衛王對她施暴並非本意,是被藥物迷了心智,如不是被逼到了絕境,她亦不會動手反擊。若衛王今次沒能熬過這一關,絕不能怪她,只能怪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映月。

  心中漠然的暗忖,歐陽慧茹點頭道,“尋一條僻靜的小路帶本宮回去,切莫讓人看見本宮從乾清殿出來。”她不想暴露她和父皇的關係。

  那禁衛頭領點頭,伸手做了一個引路的姿勢,歐陽慧茹連忙跟在他身後,一行人隱入一條幽靜的小路,不緊不慢的離開。

  繞了一個大圈,遠遠離開了乾清殿的範圍,一行人調整方向,朝毓慶宮走去,途經一個地處偏僻的小湖,歐陽慧茹停下腳步,怔怔朝湖上看去。

  寅時,天還未大亮,早已凍結成冰的湖面氤氳著寒氣,形成一道朦朧的薄霧。一名宮女為了走近路,正杵著一根拐杖,戰戰兢兢的穿行過薄霧,從湖那頭朝湖這頭走來,那宮女快速跨上湖岸,表情放鬆,大大吐了口白氣。

  “從冰面上穿行過來,一定很危險吧?”從小路的陰影中走出來,歐陽慧茹溫聲問道。

  “奴婢見過太子妃!”那宮女被突然出聲的太子妃嚇了一跳,連忙跪下行禮,誠惶誠恐的答道,“啟稟太子妃,起初確實有些危險,但是走多了就會知道哪裡冰層厚,可以行走,因此很安全,只是心裡依然會有些緊張罷了。”

  宮女的回答非常老實。

  “嗯。”歐陽慧茹不置可否的低應了一聲,晦暗不明的眸子緊緊盯著眼前平滑的冰面,沉默不語,似在思忖什麼。

  良久,她回神,看向宮女,伸出自己玉白的手掌,柔聲詢問,“你的拐杖很精緻,可否借與本宮?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裡當差?本宮日後還你一個更好的。”

  宮女聞言,連忙雙手高舉過頭,畢恭畢敬的奉上拐杖,一迭兒聲的說不用太子妃還。

  歐陽慧茹微笑,耐心的再次開口,要求那宮女留下姓名,語氣非常堅定,不容人拒絕。宮女無法,留下姓名後神情激動的走了。

  待宮女離開,歐陽慧茹舉步朝湖面走去。

  “主子切莫妄動,讓屬下們探過路後再過去。”禁衛頭領連忙阻止她輕率的舉動。

  歐陽慧茹微笑點頭,不放心的交待一句,“小心點。”

  這些人是暗衛出身,俱都是探查的高手,功夫十分了得,一刻鐘便把整個湖面的冰層檢視了一遍,對哪裡危險,哪裡安全了解的一清二楚。

  緩緩行至湖中心,踏上一塊被禁衛們標注為安全的冰面,歐陽慧茹拿起手裡的拐杖用力敲擊,聽見冰層傳來清脆的回聲,她微笑點頭,以自己為圓心,以拐杖為半徑,原地畫了一個圈。踏出被拐杖畫出的圈,她朝禁衛看去,詢問道,“能否把這圈冰層敲擊至欲碎不碎的程度?”

  “敢問太子妃,何謂欲碎不碎的程度?”禁衛頭領顯然是個做事十分認真盡責的人,凡事都要問個清楚明白,依令而行。

  “所謂欲碎不碎便是,我人站在上面,一時半會兒還不會碎,但若用我手裡的拐杖大力敲擊兩下,這冰層頃刻間就能碎裂。”歐陽慧茹耐心解釋。

  “可以辦到!”禁衛頭領拱手領命,指揮禁衛們行動起來。小片刻,一個布滿裂痕的圓形冰面就被他們敲擊出來。歐陽慧茹親自踏上冰面試探,禁衛頭領對自己的工作很有信心,也不阻止。

  微不可聞的碎裂聲傳來,冰層卻沒有崩塌,歐陽慧茹滿意的點頭。

  “用雪把這個圈遮掩好。你們站到岸邊去,沒有聽見本宮呼喚,不準過來。”歐陽慧茹小心踏出冰圈,面無表情的下達自己的指令。

  皇上既然把他們送給了太子妃,太子妃就是他們的主子,禁衛們對她的命令沒有異議,雖然疑惑她的行為,也沒有多問,只管整齊的列隊,站在湖邊定定看著她,隨時準備衝出去保護。

  他們昨天已經失手過一次,絕不能失手第二次。懷著這樣的想法,眾人表情緊繃,高度戒備起來。

  “嬤嬤,你去把衛王送與我的那本畫冊拿來,等會兒事了,咱們便帶著畫冊即刻出宮去找我爹。小雨,你馬上去毓慶宮,告訴江映月,我知道她此生最大的隱秘,她若不想死的難看,便馬上來這裡見我。”

  歐陽慧茹轉臉看向表情莫名其妙的秦嬤嬤和小雨,一字一句的說道。

  “什麼都不要多問,快去。”再次催促,歐陽慧茹表情冷肅,話語裡隱隱帶出幾分殺氣。

  秦嬤嬤和小雨連忙點頭,快速朝毓慶宮奔去。

  同一時間,毓慶宮裡,江映月一宿沒睡,待聞聽邢芳蘭回稟的,‘衛王在宮中走失,衛王妃心憂如焚,宴後失態大鬧’的消息,她暢快的低笑起來。

  “歐陽慧茹呢?也沒回來?”江映月篤定的問。

  “回主子,是的。太子昨夜派人好一通找,待聽說衛王也失蹤的消息後,臉色非常難看,派去的人也立馬叫了回來。”邢芳蘭嘴角勾著笑,低聲道。

  “完顏不破呢?”江映月語氣有些緊繃。她最在意的還是完顏不破的反應。

  “他也派人找了一夜,到現在還沒停止搜查。奴婢方才還看見好幾隊禁衛匆匆從毓慶宮前走過。”

  “哼!好一招欲蓋彌彰!完顏不破有派禁衛隨時跟著歐陽慧茹,她莫名在一間房裡失蹤,他怎會找不到?那暗室只能瞞過他一時,絕瞞不過整晚。他這會兒肯定是找到兩人了,只是心中還有不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隱而不發罷了。”江映月攪動著手裡的繡帕,語氣非常篤定。

  她已經可以想像歐陽慧茹的慘狀。紅丸,五石散,這兩樣頂級迷幻藥可不是普通人能夠消受的!湊在一起,歐陽慧茹不想與衛王媾合都控制不住。

  看見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與人交媾的激情場面,不知完顏不破的心情如何。要知道,自兩人有私,他連太子多看歐陽慧茹一眼都不許,如今醜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他一定氣怒至肝膽欲裂。得不到就徹底毀滅,這是完顏不破慣常的行事作風;一條白綾或一杯鴆酒,這是歐陽慧茹逃脫不掉的命運。

  想到這裡,江映月志得意滿的笑了。

  邢芳蘭見她心情好,適時提出心中的疑惑,“主子,您怎麼就知道歐陽慧茹一定會挑那間房?您怎麼就知道她一定會獨自進去換衣服?若這中間出現任何差池,咱們的計劃就毀了。”

  江映月瞥她一眼,笑容更深,“歐陽慧茹此人極為精明,且生性多疑。見碧蘭行為古怪,她一定會心生警覺,她警覺起來便好,挑選房間時一定會避開熏香,因為她害怕熏香裡有問題。但碧蘭又是太后身邊有頭有臉的大宮女,她哪怕警惕碧蘭,也不會做出讓禁衛看管碧蘭的無禮舉動,只會體貼的留下她那兩個奴才好生‘照看’碧蘭。呵呵~歐陽慧茹絕想不到,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在自作聰明,反而使她一步步往我的陷阱裡跳。”

  邢芳蘭點頭,臉上露出敬佩的神色,繼而又面露憂慮,“若完顏不破震怒,徹查這件事怎麼辦?咱們會不會被查出來?”

  江映月搖頭,沉聲道:“放心,我已囑咐碧蘭,把一切都推到衛王頭上去。衛王性情淫靡,荒誕不經,迷奸弟妹這種事他絕對做的出來。且他吸食的那些五石散都是經過我二次煉化的,藥性極為猛烈,絕不能吸食過量。衛王此人不知節制,這會兒怕是已經昏迷,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這個黑鍋他背定了。”

  “主子,您真是算無一漏!”邢芳蘭聽完她的敘述,豎起了大拇指,拍馬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1:26

第七十一章 瘋狂報復

  江映月絕想不到,歐陽慧茹不是手不能提的弱女子。面對癲狂的衛王,歐陽慧茹依然能夠保持冷靜,奮力一搏,及時自救。她更想不到,她的身份已經暴露,她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完顏不破獲悉,等待她的將是完顏不破瘋狂而又殘忍的報復。

  她此刻還沉浸在自己計劃成功施行的狂喜中,表情極為志得意滿。

  一舉除掉了衛王和歐陽慧茹,她的信心又開始恢復,正思忖著該如何挑撥郕王和順王的關係,讓他們倆去爭鬥,使自己漁翁得利。

  把完顏璟以外的皇子們都一一除掉,完顏不破哪怕看不上完顏璟,也沒了更好的選擇。屆時,她便全力擊殺了完顏不破,扶持完顏璟做一個傀儡皇帝,再慢慢改朝換代。

  想著能親手血刃完顏不破,江映月咧嘴,笑容陰氣逼人。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小雨不耐的叫喊聲,“江氏在嗎?太子妃有話帶到。”

  小姐出了事,第一個找的人竟然是江映月,小雨再單純,也一下就聯想到,昨晚小姐的遭遇必然與江映月有關。若小姐出事,得益最大的可不就是面前這個江氏了麼?

  這樣一想,小雨的表情極為不善。

  江映月聽見小雨的叫喊,身子一震,面色煞白。小雨既然能來去自由,還有心思傳話,可見歐陽慧茹的情況很好。難道昨晚哪裡出了紕漏,計劃失敗了?

  江映月再一次痛恨自己卑微的身份。若她身份再高點,做個側妃,便能陪同完顏璟出席年宴,全程監控並及時調整她的計劃,何至於要像現在這樣猜測?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那麼熟悉,那麼糟糕,江映月氣息短促,心臟一陣陣揪緊。

  “江氏在此,不知小雨姑姑有何話帶到。”江映月勉力維持著平靜的表情,走出房門詢問。她身後跟著面色慘白,驚疑不定的邢芳蘭。

  小雨也不顧還有邢芳蘭在場,語氣不善的開口,“小姐讓我告訴你,她知道你此生最大的隱秘,若你不想死的難看,便立刻去風雨湖見她。”

  話落,小雨根本不管江映月如何反應,調頭就走。她還得去與尋找畫冊的秦嬤嬤匯合,可不想與這個毒蛇般的女人同行。這女人過去了,自然有小姐和禁衛們好生招待她。

  此生最大的隱秘?江映月沉吟,她此生最大的隱秘當然是她和皇弟的身世!

  “主子,歐陽慧茹竟然沒有出事,難道咱們的計劃失敗了?您說,她口裡的隱秘是不是有關於您身世的?若她去完顏不破那裡告發,咱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說不定還會牽連太子!”邢芳蘭滿面驚恐,縮了縮脖子,仿佛其上正懸掛著一把屠刀。

  “不會!”江映月立刻沉聲否定,“連完顏不破那等手眼通天的人物都查不出我和皇弟的身世,她一個閨閣千金如何知曉?她定是在用話詐我。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便去會一會她,看看她想玩什麼花招。若是我兩刻鐘之內沒有回來,你便去叫太子來風雨湖找我。”

  江映月腦子轉的飛快,為防歐陽慧茹耍詐,立刻便替自己想好了退路,屆時還可上演一出苦肉計,反將歐陽慧茹一軍。

  邢芳蘭心中稍定,連忙點頭應諾。

  江映月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向風雨湖走去。

  寅時天色還很昏暗,又正逢年節休沐,她一路走來竟然很少碰見人跡,心裡不由警覺起來,待緩緩繞過一片樹林,走到僻靜的風雨湖近前,看見站在湖中央,正杵著一根拐杖,面容冷肅的等待她的歐陽慧茹,她皺眉,腳步遲疑。

  待走到湖邊,看見整裝肅穆,嚴陣以待的禁衛隊,她立即停步,站在原地不動了。

  兩人遠遠對視,雙雙釋放出敵對的氣場。

  “怎麼?你不敢過來嗎?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動你!因為我要親手殺了你。”歐陽慧茹微笑,言辭簡單直白,語氣輕鬆愜意,仿佛弄死她不過是一場好玩的遊戲。

  江映月被她輕賤的話語刺激,面容扭曲一瞬,毫不猶豫往冰面上跨去。

  禁衛們聽見太子妃的宣告,再聯想到太子妃先前的佈置,心中了然,緊緊盯著兩人漸行漸近的身影,防備著任何意外的發生。

  “太子妃昨晚去哪裡了?叫太子找了一夜。更奇怪的是,衛王竟然也和太子妃一塊兒失蹤了,引得衛王妃好一通大鬧。太子妃您還好吧?什麼殺不殺的,一大早的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江映月瞥見歐陽慧茹脖頸間的點點紅斑,眸子一亮,溫言軟語,故作關懷的開口。

  她確信歐陽慧茹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世,因此並不著急試探詢問。她目前最關心的還是昨晚的計劃有沒有成功。

  “我昨天去了哪裡,你會不知道嗎?”歐陽慧茹冷笑,一步步逼近江映月,渾身散髮著濃烈的殺氣,拐杖敲擊冰面的聲音清脆響亮,聲聲都帶著威脅,迫的江映月皺眉,退後幾步。

  拉開歐陽慧茹與自己太過接近的距離,江映月面露委屈,語帶不解道,“太子妃去了哪裡,婢妾怎麼會知道?婢妾身份低微,沒有資格出席年宴的。”

  歐陽慧茹身上的瘀痕和她陰鬱的氣場一再述說著一個事實:她昨晚確實著了道。這讓本來失望透頂的江映月心情略微激盪起來。

  沒想到完顏不破竟然愛歐陽慧茹到如此深的地步,發生這樣的醜事也沒捨得殺了她!想到這裡,她激盪的心情立刻陰鬱下來,心中充斥著巨大的仇恨和不甘。

  “好眼神!是不是很懊惱昨晚的借刀殺人之計沒能成功?實話告訴你,這太子妃之位,我早就膩了,你若想要,我今兒就送給你,你只管拿去,好好享受!”歐陽慧茹冷冷一笑,又逼近她兩步。

  果然懷疑到我身上了!歐陽慧茹還是那麼敏銳!可惜,沒有證據,她也只能拿話唬唬我,發泄一通罷了!照她方才話中之意,完顏不破沒有殺她,卻也不容她再做太子妃,再出現在皇宮裡。這樣也好!

  江映月自得的暗忖,又一次退後兩步,離她遠些,而後徐徐開口,語氣淡然,“說了這麼多,太子妃還沒說明叫婢妾來這裡做什麼呢。您說您知道婢妾的隱秘,婢妾很困惑。婢妾一生清白,自詡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你清白?江映月,你還真敢說,我佩服你!你有什麼秘密,你自己清楚就行了,不必操心別人會知道,因為人一旦死了,萬事皆休,哪裡還會有那等顧忌?你說是不是?”

  歐陽慧茹意味深長的說完,深深睇視一眼江映月驚疑不定的表情,忽然伸手,重重推搡她一把。

  江映月本就被歐陽慧茹一步步逼到了那塊碎裂的冰圈邊緣,再被她猛然一推,站立不穩,狠狠跌倒在冰圈正中。

  清脆的碎裂聲從身下的冰面傳來,江映月腦子閃過一抹靈光,頃刻間醒悟過來,歐陽慧茹引她來,說了那麼多話,統統都是欲蓋彌彰,最開始那句‘親手殺了你’才是真的!她定是承受不住昨晚的刺激,瘋魔了!

  江映月來不及懊惱後悔,立刻撐起身子,準備爬起來。可惜,她的動作比不過歐陽慧茹的快。只見歐陽慧茹退後幾步,手裡的拐杖杵著江映月身前的冰面,大力敲擊下去。

  ‘喀拉、喀拉’的響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冰面頃刻間碎裂,江映月身子一沉,浸入了冰冷的湖水裡。

  “咳咳!”她劇烈的咳嗽兩聲,奮力劃水,向未碎裂的冰面游去。

  她的手剛剛攀上冰面,歐陽慧茹手裡的拐杖便毫不留情的重擊過來,差點打碎她的指骨。她痛呼一聲,立刻放手,轉頭朝相反的方向游去。

  歐陽慧茹繞著碎裂的冰面轉圈,一旦江映月意圖攀上來,便重重敲擊她的手指。江映月奮力掙扎著,求生的慾望非常強烈,雖然雙手已經被敲擊的紅腫不堪,她依然一次次向冰面攀去。歐陽慧茹面帶冰冷的微笑,一次次重重揮下拐杖,當真把眼前的生死對決當做了一場遊戲。

  看著江映月在死亡線上苦苦掙扎,她此刻心裡滿滿都是報仇的暢快,面上的笑容越發甜美,動作越發狠戾,令雙雙趕來的秦嬤嬤和小雨看傻了眼,沒有膽量上前阻止,也不想上前阻止。

  站在湖邊的禁衛們盯著眼前上演的殺戮遊戲,表情極為平靜,對太子妃狠辣的手段沒有反感,反而露出幾分認同。血仇自然需血來還!這是他們篤信的教條。

  “歐陽慧茹,你瘋了嗎?明目張膽的在皇宮裡殺人?”江映月在冰冷的湖水裡沉浮,大聲喊道,試圖喚醒她的神智。

  “我從來沒這麼清醒過。”歐陽慧茹語帶笑意的答道。

  她真的瘋了!沒有哪個女人在經歷昨晚那種折磨後不會發瘋!自己貿然的舉動竟然替自己招來了一個殺神!什麼叫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就是!江映月看著歐陽慧茹明媚的笑臉,心中湧起巨大的悔意。

  什麼佈局?什麼借刀殺人?統統都是狗屁!我應該派死士直接殺掉歐陽慧茹才對!江映月心中懊悔的忖道,不顧歐陽慧茹的敲擊,強忍住手上的疼痛,死死攀住一塊冰面不放。她一定要堅持,只要堅持兩刻鐘,太子就會來救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1:37

第七十二章 反派定律

  在歐陽慧茹瘋狂報復江映月的時候,完顏不破正在太和殿的一間暗室裡查看衛王的傷勢。

  由於衛王傷勢過重,不能隨意移動,暗衛們在太和殿裡又接連找到了好幾個暗室,正好方便用來秘密救治衛王,順便審訊宮女碧蘭。

  宮女碧蘭已經咬舌自盡,自盡前一口咬定衛王覬覦太子妃,特意買通她將太子妃引來暗室,意圖迷奸太子妃。

  完顏不破自然對她的供詞嗤之以鼻,見人死了,也沒有懊惱。這些暗樁,他總要一個一個都找出來,然後全數滅殺,自盡一個,反而替他省了不少事。

  回稟皇上,這種五石散是經過二次煉化的,藥力相當猛烈,衛王吸食過量,中毒太深,怕是醒不過來了。”太醫院院首辛苦救治了一夜,沒有任何成效,終於戰戰兢兢的下了診斷。

  完顏不破定定凝視昏迷不醒的衛王,心情陰鬱。衛王看似淫靡,實際上卻只是一種偽裝,能力不比郕王差,對於這個兒子,他本以為他還能走得更遠,卻沒想到最後葬送在江映月手上,還被她潑了一身的髒水。

  江映月,此間事了,朕定要把你挫骨揚灰。他胸中的戾氣不斷湧動,冷冷忖道。

  “把他秘密送回去,好生照看著,醒不過來,能多活一日也是好的。你繼續想辦法尋找解藥。”他朝太醫看去,慎重的囑咐。

  太醫躬身應諾。

  一名暗衛遞來一張圖紙,道,“回皇上,這是從衛王懷裡找到的太和殿建造圖,屬下們實在探查不出他何時何地從何人手上得到的,請皇上恕罪。”

  完顏不破接過圖紙,發現上面只標明了昨晚那間暗室的位置,其餘暗室皆沒有標注,不由冷笑,“原來就是這張圖紙誘衛王過去的。既然查不出來源,想必這份圖紙是他在宮外偶然所得,是有人故意丟給他的誘餌。江映月好手段,暗樁處處都是,讓朕防不勝防,連監控都監控不過來。朕身邊,太后身邊,太子身邊,衛王身邊,說不定還有御藥房,太醫院,郕王,順王……哼!好大一張網!你們下去,加大探查力度,朕不把她的勢力連根拔掉,這大金皇帝的御座也要保不住了!”

  皇上的說辭這般嚴重,暗衛心中一凜,慎重應諾。

  “皇上,您看,暗室,圖紙,五石散,紅丸,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普通逆賊能夠動用的,這江映月莫不是大周皇室中人?”安順沉吟了半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嗯。朕也早有懷疑。”完顏不破點頭,面色陰沉,仔細在大周皇室成員中搜尋江映月的身影。

  “難道是皇室遺孤?”他低聲呢喃,只覺心中豁然開朗。正在此時,一名暗衛匆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一陣。

  “朕知道她心中憋著狠,卻沒想到她連一刻都等不及!真是個令人頭疼的丫頭!”完顏不破莞爾,搖頭嘆息,話語裡沒有怒意,反而滿滿都是縱容和寵溺。

  “安順,走,擺駕風雨湖。”他抬腳,大步朝風雨湖方向走去,安順連忙應諾,舉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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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雨湖邊,歐陽慧茹還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水裡的江映月,像優雅的獵豹,正在逗弄自己腳下瀕死的獵物,姿態說不出的冷酷,卻又優雅到了極致。

  她玩的暢快,卻不知道,不遠處的樹林裡,正有人定定看著這一幕。

  “王爺,是太子妃。她在做什麼?”肖燁隨同順王去乾清殿給完顏不破請安,路過風雨湖,見自家王爺站定,神情專注的遠眺正前方的冰湖,他跟著看過去,目力卻不及武功高強的順王,只看見兩個模模糊糊的身影,不由好奇的問。

  “她在殺人!”順王語帶笑意,說出的話聳人聽聞,但語氣裡竟然透出幾分欣賞。

  這個弟妹再次讓他大開眼界,他從不知道,女人也可以這麼強悍,也可以這麼冷酷,連殺人亦可以這樣優雅而從容。這樣特別的女人,配與太子真是可惜了!

  “哦?殺誰?”皇宮裡的女人,哪個會是心慈手軟之輩?肖燁並不驚訝,只更加好奇。

  “殺太子剛納的那個侍妾。”順王淡然開口,眼睛鎖定冰面上那道艷麗高傲的身影,眸子裡全都是笑意。

  主子?肖燁急急低頭,掩住臉上的驚怒之色,勉力維持著語音的平淡,“那咱們要不要過去阻止?”話落,他緊緊盯住順王的背影,雙拳緊握,只待他點頭,便立刻衝過去救援。

  “為什麼要阻止?不過是一個侍妾罷了,太子妃有權處置。且那侍妾妄圖榮華富貴,竟然敢拿父皇的命來做賭,轉臉又不知羞恥的攀上太子,早該一死!”順王輕嗤一聲,語氣極為不善。

  他不明白,太子的眼神為什麼那麼不好使,放著好好的太子妃不要,盡看上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肖燁不做聲了,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凸,五內俱焚的看著不遠處單方面上演的虐殺。正當他快要抑制不住內心的焦急,不管不顧的衝出去時,太子帶著邢芳蘭和幾名侍衛正從另一個方向朝兩人衝過去。

  “是太子。”順王眉頭皺了皺,表情不虞,“走,過去看看。”他怕他的弟妹會在太子手上吃虧。

  “是。”肖燁低應一聲,面容平靜,眼裡卻波濤洶湧,腳步立刻快速移動,竟然越過順王,走在了前面。

  順王向來對自己的心腹很寬容,並不以為意,見太子極速朝太子妃衝過去,滿臉的殺氣,不由也加快了步伐。

  兩方人馬迅速朝湖中心的歐陽慧茹和江映月逼近。

  “太子來了。”看見帶領一群侍衛衝過來的太子,江映月面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歐陽慧茹轉頭去看,果然見太子滿臉殺氣的奔過來。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棄的是太子,同時也在唾棄自己。

  “特麼的!竟然遇上了反派定律!”歐陽慧茹氣急敗壞,爆出了一句粗口。

  所謂的反派定律便是:反派幹壞事前總要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結果,本來能幹脆利落的弄死主角,卻反而被主角等來了救兵,功虧於潰。

  江映月聽見她氣急敗壞的話,雖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卻也知道她很懊惱,面上不由露出一抹譏笑。

  “你很得意?”歐陽慧茹俯身,冷冷逼視她反問,瞥一眼越跑越近的太子,忽而燦然一笑,高高舉起拐杖,朝江映月的頭部狠狠擊打過去。

  “不要!”江映月舉手護住頭部,凄厲的尖叫一聲。

  拐杖重擊頭部,發出沉悶的聲響,鮮血迸濺,江映月雙眼一翻,緩緩沉入湖底。

  “歐陽慧茹,你該死!”晚了一步趕到,太子眼睜睜看著江映月沉下去,手裡握著一把刀,逼近歐陽慧茹,面色猙獰的嘶吼。

  歐陽慧茹雲淡風輕的笑笑,退後一步問道,“你不下去救她嗎?晚了她可真活不了了。”

  本想手刃了她的太子躊躇,狠狠丟下手裡的刀,朝冰窟裡跳去,一個猛子扎下去,潛進深深的湖底,搜尋江映月的身影。

  看見太子毫不猶豫的動作,歐陽慧茹諷笑,忖道:太子對江映月還真是情真意切,有這份‘真情’守護到最後,江映月死了也不冤。

  她期待的凝視著水面,等著太子浮上來。江映月沉下去沒有多久,太子很快就找到她,把她攬入懷裡,拖出水面換氣。

  見他們露頭,歐陽慧茹笑了,拿起拐杖,狠狠朝太子腦部砸去。她想這麼幹很久了。

  太子偏頭躲避,肩膀卻還是受了重重一擊,不由怒氣勃發,厲聲喝問,“歐陽慧茹,你瘋了嗎?竟然敢謀殺儲君?”

  回應他的是歐陽慧茹再一下的猛力抽擊。而太子帶過來的侍衛們眼見著太子妃狠戾的舉動,心中焦急卻不敢過去,只因太子妃的禁衛們正舉著寒光爍爍的尖刀,殺氣騰騰的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禁衛們被送給了太子妃,自然只認她做主子,只聽從她的命令,她要弒殺太子,他們不會阻止。令行禁止,這是他們根深蒂固的教條,只有皇上親自駕臨,阻止太子妃,太子妃自願放棄,他們才會罷手。

  衝過來的順王看見太子妃竟然連太子都敢抽,又見她的禁衛控制住了太子的侍衛,不由緩下腳步。

  弟妹真是大膽!不過,卻是極為招人喜歡!本王也想狠狠抽打太子,想了很久!順王搖頭,好笑的暗忖。

  在他恍然間,趕在前面的肖燁卻猛然加快速度,一把推開了還在行凶的歐陽慧茹,毫不猶豫的跳進水裡,聯合太子把江映月救了上來。

  歐陽慧茹沒有防備身後還會來人,被肖燁推搡一下,跌倒在地,就這片刻功夫,肖燁、太子、江映月已經安然爬上了岸,正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太子妃沒事吧?”順王眼含陰鷙的瞥一眼自作主張的肖燁,伸手去扶歐陽慧茹,語氣頗為關懷的詢問。

  “皇兄,我沒事。”歐陽慧茹擺手,站起身微微一笑,看向吐出兩口水,正緩緩睜開雙眼的江映月,表情陰鬱。

  “歐陽慧茹,你竟然敢謀害孤和映月,孤殺了你!”完顏璟緩過勁來,猛然翻身站直,撿起地上他丟下的刀,高舉著朝歐陽慧茹衝殺過來,一副欲將歐陽慧茹碎屍萬段的模樣。

  “你且試試!”歐陽慧茹閃身到順王身後,揚起下顎,語帶不屑的挑釁道。

  完顏璟雙眼血紅,頃刻間喪失了理智,幾步衝到她面前,舉刀亂砍,竟連站在她身前的順王也要一併殺掉。

  順王護著身後的歐陽慧茹輕鬆躲避,眉眼帶著耍弄耗子般輕蔑的笑意,並不還手。

  太子劈砍的更加賣力,卻見躲在順王背後的歐陽慧茹忽然露頭,朝他身後看去,臉上露出絢爛的笑容,大叫一聲,“父皇!”。

  太子心中一驚,正欲回頭去看,身後卻刮來一陣狂猛的掌風,他胸口劇痛,被重重拍飛出去,砸在冰面上,足足滑出去十米遠才堪堪停下。

  太子艱難的直起身,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向掌風襲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完顏不破正負手站在原地,冰冷的睨視著他,那不帶半分感情的眸子仿佛在看一個死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1:50

第七十三章 意外小產

  “父皇,太子妃欲謀害兒臣和兒臣的侍妾,請父皇替兒臣做主!”太子忍著劇痛起身,跪到完顏不破腳邊申訴。

  “哦?為何朕只看見你提刀砍殺你皇兄和太子妃呢?”完顏不破語氣極為陰鬱,轉臉朝順王看去。

  順王從容的躬身行禮。

  完顏不破略微點頭,示意他起身,表情依然陰鬱,朝他身後手足無措站立的歐陽慧茹看去,招手道,“還不快過來?”

  看見順王臉上帶著寵溺的微笑,將自己的丫頭嚴絲合縫的護在身後,兩人默契無間的閃避太子的攻擊,看起來那麼合襯,他的心像壓了快巨石,抑鬱憋悶的喘不過氣來。

  見父皇面色難看,歐陽慧茹臉上堆起諂媚的甜笑,快速朝他飛奔過去,奔到他近前,本來展開雙手要去摟抱他精壯的腰,幸好及時反應過來場合不對,改去拽他的衣角。

  “父皇,太子要殺我和皇兄!”她一張口就是明晃晃的顛倒黑白。

  見她不知不覺朝自己展露的親昵和嬌俏,完顏不破表情舒緩過來,又見她期期艾艾的控訴,打著轉兒的委屈嗓音分明是在朝自己撒嬌,心裡的抑鬱和憋悶瞬間飛到九霄雲外,若不是自制力過人,他差點把她摟進懷裡好生親吻一通。

  順王聞聽她的‘惡人先告狀’,不禁垂頭掩笑。

  太子差點被氣暈過去,顫巍巍的指著她,厲聲道,“歐陽慧茹,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先把映月推進冰窟,想淹死她!孤下去救她,你還用拐杖敲打孤的腦袋,想把孤也置於死地!”

  後面一段完顏不破還真不知道,聽見小丫頭竟然連太子都想一塊兒幹掉,他極想扶額。這樣衝動,不顧後果的行為可不是丫頭的風格!看來,昨晚她受的刺激太大了。算了,哪怕她把天捅出個窟窿,他也會幫她補上。

  這樣一想,完顏不破正色,沉聲道,“可惜,你說的朕都沒有看到,朕只看到你提刀行凶,威風的很!哼!”

  “父皇,大皇兄可以幫孤作證!”太子大聲呼喊,眼含期待的朝順王看去。

  順王垂頭,語氣嚴肅,“回父皇,兒臣來時只見到太子行凶,別的都沒看見。”

  太子面露驚愕,繼而眼含仇恨的瞪視順王一眼,憤憤轉頭朝他的侍衛們看去,示意他們出來作證。侍衛們還被太子妃的禁衛包圍著,迎上太子的視線,齊齊垂頭躲避。

  太子見狀,立時慪出一口鮮血,不停咳嗽,說不出話來。

  躺在地上的江映月此刻神智清醒過來,眯眼,不著痕跡的朝歐陽慧茹和完顏不破看去。

  兩人站在一處,看著太子慪血,臉上的表情卻是如出一轍的淡漠。似覺得湖面寒冷,完顏不破解下大氅,替歐陽慧茹披上,幫她繫緊大氅的襟帶時,食指指尖略帶挑逗的撫過她脖頸間艷紅的瘀痕,眼裡滿滿都是愉悅、占有、饜足……種種情緒顯示,這痕跡是他留下的,他為此感到非常滿足。

  原來如此!昨晚的事情很簡單,完顏不破及時趕到,救下了歐陽慧茹,兩人就此春風一度,成就好事!千算萬算,江映月唯獨算漏了還有這種與她的預期完全相反的結局發生。

  難怪歐陽慧茹會那樣肆無忌憚的瘋狂報復她,太子來了也照殺不誤,原來她是有依仗的!

  想著是自己親手把歐陽慧茹送到了完顏不破的床上,促成了他們之間的的好事,江映月凍僵的手腳一陣陣抽搐,牙關一咬,竟然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痛苦,發出凄厲的嘶吼。

  聽見她的吼聲,眾人齊齊朝她看去,扶著她的邢芳蘭和肖燁忽然面露恐慌,驚叫起來。

  “流血了!”邢芳蘭盯著她下?身忽然暴湧的鮮血,面色蒼白的宣告,“江姐姐小產了!”

  “映月!”太子也顧不得和歐陽慧茹爭辯了,捂著疼痛不已的胸口,踉蹌的奔過去查看江映月的情況。

  順王只略微驚訝的挑眉,而後表情又恢復了平靜。一個心術不正的侍妾而已,又不是正妻嫡子,他實在不明白太子有什麼好緊張的。

  沒想到江映月竟然身懷有孕,歐陽慧茹神色驚愕,眼裡閃過不安,卻又很快沉寂下去。她上前兩步,定定看著江映月下身噴湧而出,止也止不住的鮮血,表情陰鷙的暗忖:我不能心慈手軟,我和江映月兩人只有一個能活到最後。

  無意葬送了一條小生命,歐陽慧茹幾乎立即就察覺到了自己略微動搖的心智,她凜然,強迫自己看著眼前鮮血淋漓的畫面,叫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冷硬下來,再次堅不可摧。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她深知這一點。

  “你們不送她就醫嗎?血再流下去,她可就活不成了。”完顏不破上前,一隻手搭在歐陽慧茹僵硬的肩膀上,輕輕揉捏兩下,以示安慰,而後不急不緩的冷聲開口。

  “快,快去請太醫!”太子從慌亂中回神,邊嘶吼著,邊一把抱起臉色急劇蒼白下去的江映月,朝毓慶宮狂奔。

  歐陽慧茹看著太子跑遠,盯著路上灑落的滴滴鮮血,眸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麼。

  “丫頭,別看了,回去吧。”完顏不破上前,溫柔的拍撫她僵直的脊背。

  “嗯。”歐陽慧茹回神,眸子裡閃過一抹堅定。

  她一手提溜著大氅過長的衣擺,一手拽著完顏不破的衣袖,亦步亦趨的跟著他踏過平滑的冰面,往湖岸走去,路過候在一旁,垂頭恭送帝王的順王和肖燁時,她忽然放開了完顏不破的衣袖,眼神如刀,向肖燁剜去。

  肖燁正微微抬頭,用嗜血的眼神盯著她的背影,見她忽然停步向自己看來,心中一驚,連忙垂眸掩飾自己無意泄露的感情。

  “你恨本宮?”歐陽慧茹揚起下顎,睨視著肖燁,明知故問。

  肖燁臉上滿是驚慌失措,語無倫次的解釋,“太子妃誤會了,微臣剛從邊疆回來,微臣從未見過太子妃,怎麼會……”

  “呵~你慌什麼?本宮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歐陽慧茹嗤笑,打斷了肖燁的解釋,朝順王看去,意味深長的道,“方才多謝順王維護慧茹,為表示感謝,慧茹慎重提醒順王一句,有些人,養的再久依然是匹狼,披著人皮的狼,順王可要看仔細了。”

  順王和完顏不破聞言,齊齊朝肖燁看去,眼裡寒光電閃,把他從頭至尾審視一遍。肖燁將頭垂的更低,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死命壓抑心中的仇恨和恐懼。

  半晌,待到肖燁被盯視的身形明顯搖晃起來,兩人才收回視線。

  順王微笑,朝歐陽慧茹拱手道,“多謝太子妃提醒。”

  歐陽慧茹擺手推辭,“哪裡。”

  被散發著酸氣的完顏不破扯著走出兩步,她忽然又回過頭來補上一句,“對了,順王日後別叫我太子妃了。我特麼的早不想做這個太子妃了!”她語氣婉轉至極的爆了句粗口。

  順王膛目結舌。

  完顏不破忽然抬頭朗笑,一把攬過她肩膀,垂頭在她臉頰狠狠親吻一口,而後心情愉悅萬分的摟著她大步離去。

  順王的眼珠子瞪的比銅鈴還大,待兩人早都走的沒影兒了,他才恍惚的收起臉上的驚色,垂頭暗忖:父皇竟然和太子妃是這種關係!我應該早些察覺的!不過,這麼一看,兩人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想罷,他釋然,立刻拋開心頭的震驚,眼含陰鷙的深深睇視肖燁一眼,面無表情的負手離開。肖燁在原地躊躇良久,咬咬牙,膽戰心驚的舉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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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殿裡,完顏不破摟著歐陽慧茹疾步進殿,一把將她抱起,安放在自己腿上,迫不及待的含住她微張的粉脣,輾轉吸允,表情沉迷。

  歐陽慧茹順從的伸出自己的小舌,勾纏,舔舐,極盡挑逗之能事,讓完顏不破更加痴迷。

  “壞丫頭!為什麼不告訴朕便跑去找江映月?你知不知道這很危險?她的身份很不簡單,不是你能對付的!”

  艱難的分開交纏的脣舌,完顏不破喘著粗氣,啞聲質問。

  歐陽慧茹挪了挪臀部,在他堅挺的物事上研磨兩下,聽見他劇烈的抽氣聲,惡質一笑,“就是因為她的身份不簡單,我才要殺了她!她和我之間本就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話落,她高聲朝殿外叫道,“秦嬤嬤,把那本畫冊送進來。”

  一直守在殿外的秦嬤嬤不敢耽誤,連忙捧著畫冊進門。待看見被皇上摟抱在腿上的自家小姐,她老臉一紅,連忙低低垂下頭去,將畫冊雙手奉上。

  歐陽慧茹接過畫冊,遣走表情極度震驚的秦嬤嬤,快速翻至蔣綠柳那一頁,指著蔣綠柳的臉,對完顏不破說道,“你看,這就是周煬帝的寵妃蔣綠柳,也就是江映月的母妃。江映月是前朝公主,還有,她的‘未婚夫’劉文清,其實是她的弟弟,前朝最後一任太子!”

  話落,她又點點蔣綠柳身上佩戴的那枚血玉,“這個玉佩,如今正戴在江映月脖子上,你可以讓人去查!還有,太子真正喜歡的人不是江映月,而是她的弟弟劉文清。太子身邊的女人,除了我,個個都長得像劉文清,她們都是劉文清的替身。你的兒子,他是個斷袖,所以他才一直沒有碰我!”

  說完這一大堆話,她看一眼表情震驚的完顏不破,滿懷仇恨的繼續,“他們姐弟潛伏在你身邊,就是想謀朝篡位,你和我,都是他們最大的仇人,他們恨不得我們去死。我昨天的遭遇,都是江映月的手筆,所以,我一定要在被他們害死之前把他們幹掉。你明白嗎?”

  她氣勢洶洶的戳了戳完顏不破寬闊的胸膛。

  “好你個丫頭!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朕?”完顏不破收起臉上的震驚,伸手大力揉捏她的翹臀,在其上狠狠拍打了兩下,心中滿是不被信任的怒氣。

  “我手上什麼證據都沒有,只有一副畫,我拿出來跟你說那女人是江映月的母親,江映月和劉文清是姐弟,你能信嗎?”歐陽慧茹被拍的痛了,齜牙咧嘴的駁斥道。

  “寶貝說什麼朕都會信!”完顏不破把她按進懷裡,不停啄吻她的發頂,語氣艱澀的低語。

  張牙舞爪的歐陽慧茹心裡一熱,表情立刻柔軟下來,“父皇!”她主動摟住完顏不破的脖頸,軟軟糯糯的嬌聲呼喚,湊過去輕輕在他脣上印下一吻,眼裡滿含歉意,嘟囔道:“對不起,我應該早些告訴你。”

  “朕真是拿你沒辦法!”完顏不破因為不被信任而高漲的怒氣立刻被這一吻熄滅,捏捏她的臉頰,臉上的苦笑帶著濃烈的寵溺和縱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2:00

第七十四章 終於和離

  情緒緩和下來,兩人摟抱在一起,你吻我一下,我親你一口,互相撫慰著。

  似想到什麼,完顏不破改吻為咬,在她挺翹的鼻頭上留下兩行淺淺的牙印。

  歐陽慧茹捂住鼻子,哭笑不得的問道,“父皇,幹嘛突然咬我?”

  “你這個丫頭,真是魯莽!”完顏不破拂開她捂鼻的手,替她揉捏,語氣極為嚴肅的訓誡,“你以為殺掉江映月就行了嗎?想的太過簡單了!江映月佈置的暗樁遍及宮闈和朝堂,朕到如今還沒有完全查探清楚。她手裡還訓練有一批死士,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她若無事,這些暴徒還能乖乖潛伏著,她一旦死了,群龍無首,這些人會立刻生事,屆時,各種暗殺、施毒、陷害,必定會層出不窮,且大多還會把矛頭指向你和你爹。你今天的舉動,將會替你和你爹招來無休無止的災禍!”

  話落,他狠狠捏了手裡的小鼻頭一下,引的歐陽慧茹哀叫,眼角沁出兩滴淚珠,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他,露出後怕的神色,好不可憐。

  完顏不破被她清澈又無辜的小眼神看的心頭酥麻,俯身,溫柔的親吻她的額頭,安慰道,“別怕,朕會保護你的。不多時,朕就能把江映月的老底調查清楚,屆時,朕再狠狠刺激她一下,引得她狗急跳牆,傾力一搏,借此將這幫逆賊一網打盡。如此,朕的丫頭就可一生無憂了。”

  歐陽慧茹緊緊抱住完顏不破的腰,臉頰在他胸膛摩挲,臉上盡是甜蜜的微笑,低聲道,“父皇,對不起,今天差點壞了你的事,確實是我太衝動,太魯莽了。”

  想起丫頭今天彪悍的舉動,完顏不破禁不住低笑起來,點點她的鼻頭,語帶寵溺的開口,“可不是太魯莽了麼!不過放心,有朕在,哪怕你把天都捅破了,也有朕給你擋著。這件事朕給你抹平了。”

  “不用抹平。”歐陽慧茹連忙開口拒絕,“其實我是故意的,故意這麼明目張膽,大費周章,不然,我要殺了江映月,只隨意給她按個罪名就能了事,何須如此?”

  完顏不破挑眉,臉上並沒有太過驚訝的表情,沉聲道,“說吧,你想幹嘛?”

  歐陽慧茹諂媚的一笑,纖細玉白的手臂像蛇一樣纏上完顏不破的脖頸,櫻脣湊近他耳畔,低聲道,“我想和離。父皇,太子妃失德,您下旨賜太子妃和離吧?”

  完顏不破拉下她的手臂,表情嚴肅,眼裡滿都是不認同的神色,“你故意明目張膽的作惡為的就是與太子和離?你知不知道旨意一下,你的聲譽就沒了?你日後如何面對世人眼光?”

  “我只要能離了太子就快活了,哪裡管的了什麼聲譽和世人眼光?那些是什麼?能吃嗎?”歐陽慧茹嗤之以鼻。

  完顏不破回味她簡單直白到極點的話,幾乎忍不住想大笑起來。這個小丫頭,想法總是那樣特立獨行,驚世駭俗,卻又對極了他的味口,讓他愛得不行!

  “確實不能吃。可是你日後是要做皇后的人,聲譽絕對不能受損。”完顏不破捏捏她高高嘟起的粉脣,忍笑道。

  “可是我早晚是要和離的!以什麼方式和離又有什麼關係?”歐陽慧茹忍了忍,終究沒有說出不想做皇后的話,她知道她若說了真心話,今兒父皇絕對會跟她沒完。

  完顏不破依然沉默不語,變相的拒絕她的要求。他早想好了,即便要和離,錯處也都該由太子來承擔,丫頭不能受一點委屈。

  歐陽慧茹眼珠子一轉,雙腿一叉,劈坐在他腰腹上,環住他的脖頸,聲音柔媚的撒嬌,“父皇,反正等你處理了江映月,真相大白的一刻,我的聲譽自然會回來。今天的罪狀都是明日的功勛,你擔心什麼?允我和離吧?好不好?好不好……”

  每詢問一聲,她的翹臀就在完顏不破腰腹上磨蹭一下,沒兩三下,完顏不破腰腹間的物事就堅硬如鐵,引得他抽氣連連。

  “丫頭,你在色誘朕?”完顏不破用身下的物事頂頂她圓潤柔軟的臀部,眯眼,語氣沙啞的問。

  “對!”歐陽慧茹伸出丁香小舌,色·情的舔過他的耳垂,用貝齒輕輕啃噬一下,引得完顏不破硬挺的巨物跳了跳。

  “你答不答應?難道你還想看著我回毓慶宮去,日日做這個勞什子的太子妃?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歐陽慧茹媚眼如絲,邊逼問,邊伸手,隔著褲子輕輕握住他的巨物,擼動起來。

  “你若讓朕滿意,朕便下旨。”完顏不破粗喘一聲,額頭青筋暴凸,嗓音沙啞到不行,可見隱忍的有多麼辛苦。

  “這可是你說的,我若讓你滿意了,你要立刻下旨,還得叫我爹馬上進宮來接我回去。”歐陽慧茹立刻順桿爬。

  “出宮?不行!”完顏不破腦子瞬間清明起來,厲聲拒絕。

  歐陽慧茹握著他巨物的小手緊了緊,語帶委屈,“我已經和你無媒苟合,你難道還要在大婚前與我非法同居?那我的閨譽豈不是更加不堪?日後江映月伏誅也恢復不過來了。”

  被她的小手一個使力,完顏不破難耐的低吼一聲,雖然不知道‘非法同居’是什麼意思,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八九分,心知這樣確實委屈了她,只得無奈的點頭。

  歐陽慧茹粲然一笑,仰頭用力吻住他的薄脣,同時伸手拉下兩人的褻褲,就著摟坐的姿勢與他激烈交纏起來。

  本以為丫頭昨晚無與倫比的激情表現是因為受到藥物控制所致,再次領教到她的大膽狂野,完顏不破驚喜的發現,這本就是丫頭的天性。她生來就對欲望無遮無掩,縱情享受。這一點,再一次與完顏不破無比契合,讓他身心俱都滿足到快要爆炸。

  丫頭如此特別,如此吸引人,卻是獨屬於朕的,朕何其幸運?完顏不破驕傲的暗忖,對太子的性向不再感到厭惡,反而慶幸起來。

  酣暢淋漓的歡愛過後,完顏不破親自給丫頭打理乾淨,抱著她好一陣耳鬢廝磨,待到她眼瞼半開半合,露出倦意,才輕輕拍打她的脊背,哄她入睡。

  “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在風雨湖的舉動滿宮裡都傳遍了,太子揚言要休妻,連太后都使人來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您看,這該怎麼處理?”安順終於等到神情饜足的完顏不破踏出寢殿,連忙迎上去,焦急的詢問。

  完顏不破沒有回答,反而詢問衛王情況,“衛王那裡怎麼樣了?他昨晚和丫頭雙雙失蹤的流言消下去沒有?”這種謠言才是最損害丫頭聲譽的,想到衛王妃宴會後的一場大鬧,含沙射影的污衊丫頭清譽,完顏不破心中便涌起一股暴戾。

  “暗衛們已經把衛王送了回去,衛王妃那裡也封了口,就說是喝酒喝多了,跌傷了腦袋,在太和殿的後花園昏迷了一夜。目前流言已經消減不少,這種沒影兒的事,誰敢亂說?再過不久也就消停了。”安順躬身回稟。

  “嗯。衛王妃口舌太多了,你派人去調教調教她,務必讓她明白什麼叫謹言慎行。”完顏不破容色冷酷的開口,繼而又緩和了語氣,囑咐道,“你把朕上次在驪山行宮寫好的那張和離聖旨拿出來。”

  安順連連應諾,聽見他最後的命令,表情驚詫了一瞬,動作有些遲疑。

  “叫你去拿便快去,朕自有分寸。”完顏不破語氣嚴肅的催促。

  安順領命,連忙翻找出那份聖旨,小心的攤開,放在御桌上,方便皇上檢視。

  完顏不破走到御桌前,垂眸盯著聖旨半晌,終是長長嘆了口氣,拿起玉璽,蓋上了大印。這份聖旨,原本是要燒掉的,但由於他的疏忽,還是留了下來,留下來也就罷了,卻沒想到還有用上的一天,這難道都是冥冥之中上天註定的嗎?

  完顏不破思忖,神色晦暗不明。

  安順接過聖旨,不安的開口,“皇上,這份和離書頒布後,皇后娘娘可得受委屈了,您們日後……”

  完顏不破擺手,容色平靜,“無事,這是丫頭自己要求的,你小看她了,那點子閒言碎語,她還沒放在眼裡。再者,日後等朕廢了太子,滅了江映月,大白了江映月逆賊的身份,丫頭的聲譽還能彌補回來。”

  安順聞言,放心的點頭。

  完顏不破對安順處處替丫頭考慮的行為很滿意,讚賞的瞥他一眼,說道,“你出宮去,召丞相即刻到乾清殿來見朕,朕有事和他商量。”

  這是要給丞相一個交待了,安順了然的點頭,匆匆領命而去。

  完顏不破一個人坐在大殿裡思量,到底該不該告訴丞相自己和丫頭感情的事,考慮了半晌,還是決定先瞞住不說。首先,江映月姐弟倆的事還沒有解決,他和丞相決不能分心。其次,剛頒布了這樣的和離聖旨,轉眼又腆著臉的說喜歡他家女兒,想要親家變女婿,丞相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產生牴觸情緒。

  還是等日後和丫頭商量了再說,一切都聽丫頭安排。完顏不破摩挲下顎,突然冒出一個非常有妻奴特色的想法,並為此而沾沾自喜。

  丞相接到聖上口諭,馬不停蹄的趕進宮,心情焦慮萬分。自昨晚年宴結束,女兒和衛王雙雙失蹤的消息被衛王妃鬧開後,他就沒合過眼,只恨沒能早些把女兒從宮裡撈出來,才害得她接連受這些磨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2:16

第七十五章 請旨晉封

  丞相一進乾清殿,便和完顏不破關起門來密談了小半個時辰。期間,君臣把各自知道的情況拿出來互相商討,制定對敵策略,完顏不破見丫頭竟然第一時間便把真相告訴了丞相,心裡酸澀的不行,言談間頻頻散發低氣壓,使丞相壓力巨大。好在他以為皇上是因為逆賊作亂才心緒不穩,並沒有多想。

  歐陽慧茹一覺醒來,聽秦嬤嬤說歐陽老爹已經到了,正與完顏不破在大殿密談,心裡一凜,立時高度緊張起來。她生怕完顏不破把倆人的事告訴老爹。女兒竟然與公公產生了禁忌的感情,老爹肯定會深受打擊,她哪怕出了宮也別想消停了,少不了得天天接受再教育。

  想到出宮後悠閒的生活沒了,天天要在完顏不破和丞相的夾縫中度日,歐陽慧茹頹然的躺倒在軟榻上,深感怨念。

  正在此時,安順進來了,給歐陽慧茹行了個禮,輕聲說道,“娘娘醒了?皇上讓奴才來告訴您一聲,他和您大婚的事待到逆賊伏誅後再與丞相提,具體什麼時候,他全聽娘娘的,娘娘屆時心中有了章程,千萬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嗯,本宮知道了。”歐陽慧茹勉力抑制住話語裡的驚喜,平淡的揮退安順,待安順一離開,高興的在榻上打了兩個滾。

  不要怪她鴕鳥心態,她確實不想當皇后,皇后雖然名頭好聽,卻也不過是眾多後宮女人中的一個,境遇與那些嬪妃們同樣可憐。想拒絕,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向完顏不破開口,她只能先拖著,走一步看一步。在宮裡不停的與江映月鬥智鬥勇,來回攻防,她太疲憊了,急需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憩。

  秦嬤嬤見主子興高采烈的,誤解了她是在為日後嫁給皇上而歡喜,不由上前幾步,憂心忡忡的開口,“小姐,您打算怎麼向丞相開口?這樣的事兒丞相恐怕一時接受不了,您到時少不得要吃一頓家法!”

  “家法?會吃什麼家法?”歐陽慧茹翻身坐起,好奇的問。

  “估計是跪三天祠堂或是打一頓藤條。”小雨皺著一張臉,嘴裡說著,臉上已經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歐陽慧茹縮了縮脖子,心裡有些發怵,但轉眼又把這種情緒拋開。人百分之八十的煩惱都來源於未發生的事,她何苦為了未發生的事傷神?她現在只要等著歐陽老爹來接她出宮享福就好。雖然江映月沒被她弄死,卻也只能苟延殘喘了,有完顏不破和歐陽老爹這兩個boss級的人物接手,她還擔心什麼?

  這樣想著,她心情又飛揚起來,所有雜念霎時被她統統甩掉,一心只嚮往出宮後無拘無束的美好生活。

  乾清殿正殿裡,密談快要結束,完顏不破把昨晚和今早的事簡單向歐陽靖宇敘述了一遍,並拿出了和離聖旨,忐忑的等待他的反應,只希望他不要遷怒自己,對自己產生怨懟就好。

  若說以前完顏不破對歐陽靖宇是敬重,現在則是十二萬分的敬重,誰叫他日後是他的岳丈呢?不敬不行啊!

  歐陽靖宇雙手接過聖旨,心裡驚喜萬分,面上卻絲毫不顯,哪裡有完顏不破想象中的半分怨懟?他和女兒的心思是一樣的,只要能和離,管他什麼名譽不名譽,自己活的痛快才是真的,他歐陽靖宇的女兒,日後還愁嫁嗎?他這回定然要替女兒挑一個老實本分的良人。

  完顏不破是不知道丞相的想法,若是知道,立馬就會與他君臣反目,並把歐陽慧茹鎖在宮裡不準回去。

  兩人心思各異的從正殿走出,迎面就碰上匆匆尋過來的歐陽慧茹。

  “爹!”見著歐陽靖宇,歐陽慧茹高興的大喊一聲,衝過去摟著他的胳膊撒嬌,親熱的不行。

  終於能把女兒接出這吃人的深宮,丞相也非常激動,反摟住歐陽慧茹,一迭聲兒的喚著‘寶兒’,這裡看看,那裡摸摸,生怕她掉了塊肉似地。沒法,上回女兒割肉的事真把他嚇住了,更加堅定了他‘宮裡不是人待的地兒’的想法。

  父女倆久別重逢,好一通親熱,直接把完顏不破晾在了一邊當透明人。看著自己的丫頭被丞相摟在懷裡‘心肝,寶貝’的直叫喚,完顏不破的臉色比鍋底還黑,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酸氣。他從不知道丫頭竟然與丞相這麼親,簡直比對他還親。還有,丞相叫的那都是些什麼?心肝?寶貝?他都沒這麼叫過他的丫頭!

  “好了,你們父女倆要敘舊也不急於一時,回家以後還可敘個夠。”完顏不破輕咳一聲,出言宣示自己的存在感,並稍微上前兩步,不著痕跡的插進他們父女中間。

  “是了,皇上提醒的是。寶兒,你趕緊去毓慶宮收拾東西,爹帶你回家。皇上,微臣就不叨擾您了,這就告辭。”被皇上一提醒,丞相立時歸心似箭。

  本想留丫頭與自己吃頓午膳的完顏不破頓時被噎住了,依依不捨的朝歐陽慧茹看去。

  不想,歐陽慧茹竟也朝他屈膝行禮,十分乾脆的開口,“父皇,這是慧茹最後一次叫您父皇。慧茹已經不是皇家兒媳,不能久待宮中,這便與爹爹收拾東西回家。父皇您日後多保重。”

  丫頭這副迫不及待要離開他的模樣讓完顏不破心裡非常抑鬱,想把她拉進懷裡親親她令人又愛又恨的小嘴,可當著丞相的面又不好造次,只能從鼻孔裡憋出一聲,“嗯,去吧。”

  得到應允,歐陽慧茹眼裡露出幾分急切,留下老爹陪完顏不破敘話,自己則調頭往毓慶宮走,準備去收拾東西,走出兩步,忽然又轉回來,面帶羞赧,試探性的問,“皇上,我的嫁妝能全部帶回家嗎?”

  心裡本來還有些抑鬱難言的完顏不破霎時被她財迷心竅的小模樣逗笑了,大方的揮手道,“何止你的嫁妝,以往朕和太后賞賜的東西你都可以帶走。”

  歐陽慧茹早就對原身的小庫房覬覦良久,想著和離了就能坐擁寶山,不愁吃穿,一世無憂,心裡就美滋滋的。見父皇一句話,自己就夢想成真,竟忍不住心中喜悅,忘情的在原地蹦躂了一下。待反應過來自己失態,立刻斂了驚喜的表情,吐吐小舌,逃也似的離開了。

  見她這般可愛的樣子,完顏不破又是一陣朗笑,心情霎時大好。

  歐陽靖宇本來有些尷尬,女兒能與太子和離已經不容易,嫁妝他完全就沒想著開口去要。當然,不是怕皇上不給,皇上還不至於克扣他那點東西,只是拉不下那個老臉來,沒想到女兒比他彪悍多了,還是往年未出嫁時那副莽莽撞撞,沒心沒肺的樣兒,可愛至極。想著日後女兒又能常伴他左右,他的尷尬立時消失的一乾二淨,陪著皇上朗笑起來。

  “對了,皇上,微臣有一個請求,希望皇上同意。”想起毓慶宮裡的一對狗男女,丞相收起笑容,嚴肅的開口。

  “什麼事?丞相但說無妨。”完顏不破揚揚下顎,溫和的開口。

  “小女頑劣,竟然對江氏犯下那等罪孽,致使太子痛失子嗣,雖然小女已經自請和離以作懲戒,但是微臣心頭著實過意不去,斗膽,想給江氏請旨,要一個太子妃之位。”丞相言辭懇切,話語裡滿滿都是對太子和江映月的愧疚之情,絲毫讓人看不出他對兩人恨到了極點,真真是一隻修煉成精的老狐狸。

  完顏不破垂眸沉吟,半晌後拍打著丞相的肩膀低笑起來。丞相迎上他了然的視線,亦是微微一笑,神色坦然。

  丞相這招反擊真是又快又狠。試想,一個婢女出生的女人如何有資格當太子妃?太子妃可是未來的一國之母,沒有十足顯赫的身世彈壓,誰也不要妄想能坐穩那個位置。太子身邊的正妃竟然是這等卑賤之人,滿朝文武哪個不是眼睛雪亮?立時便會明白,皇上這是借抬舉江氏來打壓太子,太子的儲君之位算是坐到頭了。

  一道聖旨勒令太子與丞相之女和離,一道聖旨晉封一個賤妾為太子妃,這兩道聖旨就是明晃晃廢太子的信號,消息一傳出去,在朝堂上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當然,有第二道詭異的聖旨墊後,歐陽慧茹和離的事反倒沒那麼打眼了。

  想著如此一來,轉移了眾人視線,丫頭回家後也能過上兩天清淨日子,完顏不破只略作思考便答應下來,領著丞相再次回到大殿,抬手快速揮就一份聖旨。

  這道晉封太子妃的聖旨沒有任何溢美之詞,幾乎算得上是大金有史以來最簡陋的聖旨,只一句‘賜江氏太子妃之位’便算是完事了,敷衍和諷刺的意味兒非常濃重。

  君臣兩個輪替著把這份寒磣到極點的聖旨檢視一遍,臉上的表情卻都很是滿意。完顏不破微微一笑,拿起玉璽蓋印。

  “皇上,這份聖旨,微臣願意親自拿到毓慶宮宣讀。江氏今天遭罪,全怪小女頑劣,若能彌補她一二,是微臣的榮幸。”歐陽靖宇躬身,誠懇的要求。

  完顏不破乜他一眼,心裡明白他這是在護短,想親自給女兒找回場子。自己的寶貝,自己當然也要親自護著,不能總是勞煩岳丈,完顏不破點頭,溫聲道,“朕與你一起,順便送丫頭出宮。雖然丫頭與太子和離了,但在朕心目中,她永遠是大金皇室中人,還望丞相日後不要拘謹,不要生分,允丫頭隨時回宮來看看朕和太后。我們都是真心喜歡她。”

  完顏不破情真意切的懇求未來岳丈,生怕丫頭一回去便被岳丈拘在家裡。他現在幾個時辰看不見丫頭就心慌意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已經不能概括他對丫頭刻到骨子裡的眷戀。

  丞相見皇上表情真摯,顯是對寶兒真心喜愛,心裡十分受寵若驚,連忙滿口答應下來。和離了還能得到皇上和太后的庇護,這對寶兒的將來也是極有好處的。丞相暗忖。

  於是,這未來的兩翁婿心思南轅北轍,卻氣氛極為融洽,相攜往毓慶宮走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2:27

第七十六章 一箱皮子

  毓慶宮裡,太子正來回在自己寢宮門口踱步,等待太醫給江映月救治。

  他面無表情,早沒了剛抱江映月回來時的焦急,反而一派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他停步,眼裡竟然浮上三分志得意滿的笑意,待見到緩緩從遠處走來的歐陽慧茹,他精神一震,立即斂起笑意,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氣勢洶洶的迎上去。

  “你還有臉回來?你給孤滾,若歐陽靖宇不親自進宮來給孤請罪,孤絕不原諒你,立時便去父皇那裡請旨休了你。”完顏璟高高揚起下顎,施捨般的宣佈。

  想抓我這個把柄要挾我爹屈服於你,為你所用,替你奪嫡賣命?完顏璟,你的腦子這回轉的倒是比較快,不過可惜了,再快也沒我快!

  歐陽慧茹心中輕蔑的暗忖,淡淡瞥他一眼,徑直往自己的寢宮走去。

  “賤人,孤的話你沒聽見嗎?若是不想被孤休棄,你便給孤跪倒毓慶宮門前去,跪到歐陽靖宇進宮給孤請罪為止。”太子氣急敗壞的上前幾步,攔住她的去路。他以為,休妻便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威脅,歐陽慧茹這次一定會被他死死壓制住,卻沒想到,他的表現在對方眼裡完全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歐陽慧茹果真低笑幾聲,轉頭朝表情趾高氣昂的完顏璟看去,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曼聲道,“嬤嬤,和離聖旨在哪裡?拿出來給太子看看。”

  和離?太子心中一凜,攏在袖中的雙手有些顫抖。他並不是真的要休妻,只是借此脅迫歐陽家向他低頭罷了。歐陽慧茹委實會做人,滿宮上下被她打點的妥妥當當,父皇和皇祖母更是被她哄的服服帖帖,他想抓她一個錯處逼她低頭都難,這次好不容易她失手一回,他原本想著機會難得,一定要善加利用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因為他深知,只有緊緊和歐陽家綁在一起,他這個太子的寶座才能坐得穩。

  但他思來想去,卻萬萬沒有想到歐陽慧茹竟然真的能狠得下心來主動要求和離。雖然以前她也提過多次,但是他一直當她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意外來的太過突然,完顏璟有些傻眼。

  秦嬤嬤低頭,從懷裡掏出一束明黃色的錦帛,恭敬地遞到自家小姐攤開的掌心上。

  歐陽慧茹接過,把錦帛展開,面向太子,輕蔑的開口,“完顏璟,你看仔細了。你我已經毫無瓜葛。你沒有資格休棄我,是我主動要求離開你!”若不是這男尊女卑的萬惡社會,老娘會直接拋給你一份休書!她內裡惡狠狠地忖道。

  話落,她調頭就走,走出幾步,又止步,笑盈盈的轉回頭來說道,“你想向我爹興師問罪?可以,他如今就在乾清殿,你且去尋他吧。”

  看著歐陽慧茹瀟灑遠走的背影,完顏璟半晌後回神,表情猙獰的上前,欲阻止她離開,卻看見落在最後的幾名禁衛竟似後腦勺長了眼睛般,殺氣騰騰的回過頭來,亮瞭亮已經出鞘,寒光閃爍的佩刀。

  完顏璟呼吸一窒,腦子瞬間清明,死死壓抑住內心狂湧的殺氣,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歐陽慧茹消失在前方拐角。

  歐陽慧茹回到自己寢殿,簡單收拾一下行禮便去庫房清點自己的財產。數著一箱箱嫁妝,她眉眼帶笑,只覺神清氣爽,受了江映月那麼多暗算,這會兒都算是物有所值了。

  “小姐,這箱皮子放了很久了,也沒什麼大用,您還要帶回去嗎?”小雨指著角落裡一個已被打開的箱子問道。

  箱子裡除了幾張不值錢的皮子,什麼都沒有,為了精簡行禮,小雨非常想建議自家小姐把這箱東西扔掉。

  “這個好像是我西山圍獵時打到的獵物剝下來的皮子。我那時還說要給父皇和皇祖母做衣服呢。沒想一放這麼久,我都給忘了。”歐陽慧茹邊感嘆,邊走過去拿起幾張皮子翻看。

  那時她還存著特意討好父皇和皇祖母的心思,說出來的話三分真,七分假,許諾要給父皇做一件背心,其實轉眼就忘了。

  想到這裡,歐陽慧茹心裡一揪,非常愧疚。她拿起唯一一張鹿皮,定定看了良久,回憶著和父皇一起圍獵的歡樂,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咦?”她撫著完整無缺的鹿皮,驚訝的低呼了一聲。

  “小姐,怎麼了?”小雨連忙緊張的問。

  “這皮子有問題。”歐陽慧茹把鹿皮攤開,翻來覆去的查看,終於在脖頸的部位發現一個小小的箭孔,她忽而低笑起來,“這皮子是父皇的。”

  父皇一定很期待她親手給他縫製一件背心,所以才偷偷和她換了鹿皮。她原來那張早就千瘡百孔,哪裡能拿來製衣?製漁網還差不多。許是後來見她沒了聲息,亦知道她是心存敷衍,也就沒再問。父皇面上不顯,其實心裡肯定是很失望的吧?

  歐陽慧茹捂臉,眼眶溫熱,再也笑不出來了。她很羞愧,為自己當初的敷衍和虛情假意而羞愧,她原來欠了父皇那麼多。

  “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捨不得了?”秦嬤嬤擔心的上來拍撫她脊背,小心翼翼的問。

  “是有些捨不得。”歐陽慧茹放下捂臉的手,眼睛微紅,表情平靜的開口,“捨不得父皇和皇祖母。”

  秦嬤嬤了然的點頭,但木已成舟,她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說辭來安慰,只得默默走開,收拾行李。

  歐陽慧茹也無需人安慰,把箱子蓋好,朝小雨囑咐道,“小雨,這口箱子放到一邊去,和我的隨身物品堆到一起,我回去以後立刻就要用的。”

  小雨連忙應諾,把那口箱子做了個記號,獨獨放到一處。

  正在歐陽慧茹認真打點行裝的時候,完顏不破和歐陽靖宇也到了毓慶宮,正好撞見如游魂般在毓慶宮正殿門口愣神的太子。

  “那個女人怎麼樣了?”完顏不破負手踱步過去,冷聲朝太子詢問道。

  太子猛然回神,拱手道,“回父皇,太醫正在救治,情況不明。”

  完顏不破頷首,不置一詞。

  正在此時,太醫出來了,見到守在門前的皇上,連忙上前稟明情況,“回皇上,回太子,江氏的血已經止住,身體除了有些虛弱外無甚大礙。只是……只是胎兒沒有保住。”

  完顏不破面無表情的點頭,太子心中卻湧起巨大的悲憤。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一個定然長的像他,也像文清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太子眼睛血紅,抬眼看見與父皇站在一處,面色冷漠的歐陽靖宇,眸子閃過狠戾,噗通一聲重重給父皇跪下,凄厲的開口哀求,“父皇,這是兒臣第一個孩子,何其珍貴,就這麼被歐陽慧茹謀害了。謀害皇嗣是死罪,父皇您一定要給兒臣做主。”

  “太子是真的要老夫的女兒給一個賤妾抵命嗎?若是真的,老夫唯有一句話送給太子:先扳倒老夫,踏過老夫的屍體再說。”歐陽靖宇那極其護短的性子怎生若得太子當面說要斬殺自己的女兒?立時便站出來,語氣不善的回應,言辭十足狠辣,差點氣的太子倒仰過去。

  不待太子從驚怒中回神,完顏不破已經冰冷的接口,“什麼叫謀害皇嗣?那賤妾所懷的種也配稱為皇嗣?莫說他沒有生下來,哪怕生了,沒有朕點頭,他一輩子也別想上皇家玉牒。沒上皇家玉牒,他就不是我大金的皇嗣。一個賤種,也敢叫朕的丫頭抵命!哼,太子,你年紀輕輕腦子就糊塗了!”

  太子被他訓斥的心中凜然,吶吶不敢言,生怕他藉口自己腦子糊塗轉到廢太子的話題上去。

  “哼,慧茹已經自請和離,難道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完顏不破冷哼,瞥太子一眼,繼續開口,“若你覺得不滿,朕便補償你們。丞相,念旨吧。”

  歐陽靖宇躬身應諾,拿出晉封江映月為太子妃的聖旨宣讀,僅僅幾秒便宣讀完畢,把聖旨強硬地遞到神情恍惚的太子手裡。

  “爹,皇上,你們來啦,我東西都打點好了,已經叫人幫我搬到宮門口去了。”歐陽慧茹來的正是時候,正巧看見自家老爹把聖旨強迫性塞進傻眼的太子手裡。

  “打點好了便出宮吧。”完顏不破見太子神情有些異樣,拿不準這蠢貨會不會不顧場合就胡亂發作,鬧得人心情煩悶,只得開口催促。

  歐陽慧茹和丞相自然沒有意見,在完顏不破的禁衛重重保護之下,風風光光的出了毓慶宮。

  待他們一行人走遠,太子忽然暴起,將手裡的聖旨狠狠丟擲在地,抬起腳,想用腳跟狠狠踩踏,碾壓,可猶豫了半晌,終是沒敢有半分動作,只用一雙血紅的雙眼死死瞪住地上的聖旨,表情猙獰,似魔怔了一般。

  在場的宮人眼見太子著魔,胡亂丟棄聖旨,卻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阻止,也無心上前阻止。他們心裡只餘下太子妃離去後的悲涼,因為他們知道,毓慶宮的支柱倒了,日後必定沒落。

  太子此時正極力壓抑著他內心的恐懼。他不是傻子,雖然曾經想過廢了歐陽慧茹,卻都是在他登基,滅了歐陽家之後,絕不是現在。如今,這兩道聖旨究竟代表著什麼,他心裡一清二楚。一個卑賤的侍妾,若按常理來說,是決沒有資格當上太子妃的,但是如今她當了,而且還是名正言順欽賜的太子妃,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他這儲君之位已經名存實亡。

  父皇打算廢太子了!他心裡清晰的浮上這句話。

  “把這道聖旨給你們太子妃收著,她醒來讓她好生看看。”完顏璟撿起聖旨,拋給一旁的婢女,容色冰冷的開口。

  他不知道歐陽慧茹為何要大肆動手除掉江映月,但是因為江映月,他失去了他唯一的依仗,這是事實,只這一點,就足夠完顏璟收回對江映月的寵愛,改為深深的怨懟和遷怒。說到底,江映月再得他歡心,終究不是劉文清,他愛劉文清可以愛到為之付出生命,卻不會願意為了江映月而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2:38

第七十七章 吻別父皇

  歐陽慧茹一行人走近宮門口,遠遠就看見太后早已等候在門邊,正朝他們看過來。

  “太后,慧茹不孝,鑄下大錯,如今已不是皇家兒媳。辜負了太后的期望,慧茹在此給太后磕頭請罪了。”看見滿臉慈愛笑容的太后,歐陽慧茹快步上前,重重給她跪下。

  “快起來。哀家的小茹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莽人,今日你所為,哀家相信背後肯定另有隱情,待到往後真相大白,哀家定然要為小茹討要一個公道。”

  見自家兒子滿眼心疼,太后連忙伸手拉歐陽慧茹起身,言辭篤定的說道。這背後的隱情太后如何能夠不清楚?貪狼果然早已潛伏在皇兒身邊,若不是有小茹三番兩次的攪局,並提醒皇兒提高警惕,這個女人如今可就不是太子妃,而是後宮嬪妃了。

  真是好險!太后心中暗暗慶幸,對隱忍堅強的歐陽慧茹簡直疼到了骨子裡,更加篤信她是自己兒子的命定貴人,只恨不能立馬就把她和兒子拴在一起。

  “太后!”歐陽慧茹被拉起來,感受到太后對她的全心信任,眼眶一紅,哽咽了一聲。

  “好了,傻孩子別哭!雖然你已經不是太子妃了,但是咱們皇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你日後可別與哀家生分了,記著三不五時常回來看看哀家,陪哀家說話。”太后摸摸歐陽慧茹的髮頂,殷切的交待。

  太后最後一句話正合了完顏不破的心意,他克制住想上前擁抱丫頭的衝動,語含七分不捨,三分強硬的開口,“正是,回去後可不要忘了朕和太后,過個兩三日的就回來看看。”話落,他心中不大放心,又朝歐陽靖宇看去,沉聲問道,“丞相,你說是不是?”

  “皇上說的是。做人不能忘本,皇上和太后對小女的厚愛,微臣和小女必不敢忘。”歐陽靖宇連忙躬身應諾。

  見完顏不破一副生怕自己遠走高飛的緊張表情,歐陽慧茹心裡的不捨被衝淡,眉眼一彎,脆生生的答道,“皇上放心,慧茹一定經常回來看您和太后,屆時,就怕慧茹來的太過頻繁,您們嫌慧茹煩!”

  被她逗趣的話給惹笑,完顏不破心情大好,朗笑道,“這話你可要記住了!朕還就怕你不來煩朕!”

  隨行人員見皇上笑的歡愉,也紛紛陪笑,場面溫馨而熱烈,倒顯得歐陽慧茹不是和離出宮,而是回家省親一般。

  一行人又依依不捨的惜別了一會兒,眼見時辰不早,還是太后發話,催促他們歸家。

  歐陽靖宇和歐陽慧茹再次給完顏不破和太后行了一禮,返身登上馬車,緩緩朝丞相府駛去。

  完顏不破見馬車開動,心頭涌起強烈的不捨,禁不住往前走了兩步,臉上愉悅的表情早已消失的一乾二淨,改為冰冷和沉鬱。

  似感應到完顏不破劇烈起伏的情緒,歐陽慧茹忽然掀開車簾,滿含情意的明眸定定朝他看來,豎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放到自己脣邊輕輕一吻,而後朝他點過去,做了一個揮灑的動作,隨即臉上綻開一抹嬌俏的甜笑,如春花般明艷動人,迷的人直犯眼暈。

  完顏不破失神,漆黑的眸子閃過濃濃的痴迷之色。待他醒神,再看過去,丫頭早已放下車簾,不見人影了。

  他垂頭回憶丫頭方才那個奇怪的動作,想著她情意綿綿的親吻自己指尖,朝他指點過來,他腦袋裡忽然閃過一抹靈光,新奇的忖道:丫頭這是……這是在給他隔空送吻?

  此生頭一回被人這般純真而熾烈的示愛,他心跳狂亂,渾身如被熱氣熏蒸一般,燥熱難耐。

  太后也看見了歐陽慧茹那個奇怪的動作,見兒子忽然露出一副情動的模樣,她略一尋思,也立刻會意了過來。頭一次見兒子如此感情外露,太后忽然起了戲耍之心,故作不解的開口,“皇上,方才小茹那是在幹什麼?為何親吻自己指尖?”

  完顏不破狂跳的心略略平息,語氣僵硬的答道,“鬼丫頭又在淘氣呢!”話落,他終究抑制不住內心巨大的歡愉,嘴角高高揚起。

  “哦?是嗎?哀家還當她是在給皇上臨別送吻呢。”太后語帶戲謔的戳破事實,見兒子破天荒的露出赧然之態,古銅色的臉頰竟然微微泛紅,她眼露驚奇,止不住仰頭大笑起來。有這麼一個知冷知熱,知情識趣的妙人陪伴兒子,她可算是放心了。

  被自己母親作弄,進而恥笑,完顏不破頗覺丟人,面容緊繃,立馬負手離開。走出老遠,他放鬆表情,一遍遍回味著丫頭的臨別送吻,自己也忍不住連連低笑,心中滿溢的愛,深沉濃烈到了極致。

  “調皮的丫頭,臨走還不安生,把朕好一番挑逗,待你回宮,看朕如何治你!”腦海裡思量著各種‘整治’丫頭的辦法,完顏不破看向自己不知不覺間挺立的下半身,搖頭苦笑,只恨不能立刻把丫頭掠回宮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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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慧茹離開後沒多久,江映月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睜眼看見頭頂做工精緻華美的杏黃色床幔,她腦子還有些混沌,好半晌才偏頭,朝室內看去。

  “我這是在哪裡?”環顧一圈擺設尊貴大氣的房間,江映月皺眉,朝單獨守在床邊的邢芳蘭看去。

  “主子,您這是在太子妃寢殿。”邢芳蘭面上露出一分喜色,立時又斂容肅穆,低低垂眸,不敢去看江映月的眼睛,沉聲道,“主子,孩子沒有保住。”

  來不及問自己為何在太子妃寢殿,江映月聽見‘孩子’兩個字,眼裡滑過狠戾,從牙縫中憋出一句,“沒了更好!孽種!若是生下來,我早晚也要把他除掉!”

  她殘忍至極的話引得邢芳蘭生生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提孩子的話題。她原本還以為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主子多少會有些傷感,卻沒有想到,她的心已經冷硬到了這種程度,不,應該說,她已經沒有心了。

  “我為什麼在太子妃寢殿?”又環顧了一眼精緻奢華的房間,江映月終於開口發問。

  “因為歐陽慧茹的暴行,完顏不破有意補償您,在您昏迷的時候,已經賜封您為太子妃了。”邢芳蘭一說起這個便是一臉的喜色。

  江映月一怔,放置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語氣僵硬的開口,“歐陽慧茹呢?和離了是麼?”其實不用問,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是的。”邢芳蘭笑著點頭,繼而收起笑意,深深皺眉,語帶憂慮的開口,“皇上下旨讓她與太子和離,她如今已經不是太子妃了。主子,她為何認定了昨晚是您陷害她?從表面上看,您跟昨晚的事完全沾不上邊,她懷疑您完全沒有道理啊!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您的身世,把您引過去其實不是誆您的?”

  邢芳蘭再次提醒江映月,可惜江映月自詡才智過人,向來自負非常,依然沒有被點醒,只擺手,篤定的說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只要她心中認定是我,並借此除掉我就行了,因為她想利用我的死做她的踏腳石。”

  “什麼踏腳石?”邢芳蘭疑惑。

  江映月面容扭曲,牙齦咬的咯吱作響,“咱們的計劃失敗了,昨晚與她春風一度的不是衛王,而是完顏不破。”

  邢芳蘭掩嘴,低呼一聲,“啊?那主子,咱們豈不是弄巧成拙,成全了他們?”

  “哼!”江映月重重錘擊床面,狠聲道,“所以她才寧願自毀聲譽也要和離,而我的死,正是她和離的絕好藉口。她若要殺我,有的是辦法,何須費盡心思的挖個冰窟讓我跳?且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一直玩弄折磨與我,偏不讓我死個痛快,她是在拖延,是在演戲,她巴不得把事情鬧大,讓滿宮裡都知道,她要殺我,然後再假惺惺的御前請罪,自請和離!”

  邢芳蘭怔楞,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她這是何苦?這樣一鬧,她的聲譽豈不是都毀了?”

  江映月瞥她一眼,表情更加猙獰,咬牙切齒的開口,“聲譽毀了算什麼?她早已攀上完顏不破那根高枝,哪裡看的上完顏璟這個蠢貨?有完顏不破和歐陽靖宇幫她善後,她頂多被人說道一陣,不會有絲毫損傷,畢竟,正妃有權利處置侍妾,她只是手段太過直接罷了。而我,一個侍妾,卻能憑著這件事一舉坐上一輩子也不能坐上的太子妃之位,你以為,世人會笑話她還是會詬病我?”

  邢芳蘭隱隱明白過來,垂頭不敢接話。

  “晉封我為太子妃,你以為這是好事嗎?這是諷刺和懲罰!有一個婢女出身的正妃,完顏璟永遠別想登上御座!這是完顏不破欲動手廢太子的信號。你且看著吧,不出一日,我和完顏璟就會成為大金的笑柄,被世人詬病,一月之內,完顏璟的儲君之位定然不保,下場絕對慘烈,而我這個太子妃,只有跟著他陪葬的份兒!”

  邢芳蘭受到她的點撥,將事情前後串聯起來思索,臉色不由煞白,顫顫巍巍的開口,“主子,那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完顏不破如今正在嚴查昨晚的事,我現在不能妄動,你傳信給皇弟,叫他想辦法對付歐陽老賊,順勢攪亂朝堂。如今完顏璟太子之位已經不保,郕王奪嫡之心更切,咱們便挑撥郕王去與唯一的勁敵順王爭鬥,待他們鬥到兩敗俱傷之際便一舉將他們殲滅。只有完顏璟一個皇子存活,看完顏不破怎麼廢太子!”

  江映月話落,陰測測的詭笑起來,末了,忽然收起笑意,咬牙道,“待這些事都了結,能夠空出人手了,你便帶信給皇弟,讓他傾盡全力去擊殺歐陽慧茹,我要她死無全屍!”

  邢芳蘭領命,伺候她睡下後輕手輕腳退出大殿,邊走邊不安的忖道:這回,本以為歐陽慧茹個性魯莽,終究鬥不過主子,黯然離開毓慶宮。卻沒想到這一切原本就是她的設計。她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大有深意,佈下的局環環相扣,一步步把主子逼入絕境,竟比主子更加智計過人!她真的不知道主子的身世嗎?我看未必!她竟似把主子拿捏在掌心一般肆意的玩弄,只主子剛愎自用,依然意識不到。主子次次慘敗於歐陽慧茹手裡,真真是前途堪慮!跟著她,早晚死無葬身之地,我是不是也該為自己將來打算打算?

  想到這裡,她回頭瞥一眼寂靜無聲的太子妃寢殿,眼裡滑過一抹暗光。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2:49

第七十八章 製造流言

  歐陽慧茹和離回家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似長了翅膀般傳遍了整個上京的貴族圈,在圈中掀起了好一陣軒然大波。

  不過,勛貴們議論的重點並不是太子妃如何無德,反倒是丞相如何手眼通天,竟能在廢太子的節骨眼裡把嫁入東宮的女兒給及時的撈出來。

  再一深想,有精明者又發現了端倪:太子妃要殺一個侍妾,何須那般大費周章?隨意巧立名目,光明正大的杖斃就是!太子妃將事情鬧的沸沸揚揚,滿宮皆知,本來領受一頓申飭便能了結麻煩,她偏要自請和離,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像她自導自演的一出大戲!

  一個女人,在關鍵時刻為了保護家族不被牽累,竟能激起這般大的決心,以犧牲名譽和德行為代價設法為自己脫困,其心智,其手段,都很不簡單!

  眾人聯想起太子妃嫁入皇家後一系列眾所矚目的優異表現,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想,不由齊齊感嘆:不愧是兩朝宰輔歐陽靖宇的女兒,盡得其父真傳!此等手段,何其有魄力?!

  於是,事情反而不如完顏不破和歐陽慧茹的預想,她的聲譽不但沒有受損,還被各家勛貴們當做經典案例拿去後宅教育自家女兒:什麼叫做為了家族利益犧牲一切?這就是為了家族利益犧牲一切!夫家遭再大的難,也不能因此而牽累娘家!關鍵時刻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不過,這事議論了一陣,又被江映月晉封為太子妃的消息給蓋過了。整個上京的貴族圈都因此事而震動,於是,不用等到五日休沐結束,他們已經明白,皇上這是下定決心要廢太子了。

  果然,五日休沐過後,完顏不破就將先前彈劾太子而留中不發的摺子一一批示下來,該查的查,該辦的辦,本就勢力緊縮的太子黨再次遭到重創,太子也被捋了所有差事,拘在東宮待查,只等他所有罪名查實就聽候發落。

  自此,廢太子正式進入了倒計時階段。同時,江映月的口信也被帶到了宮外,劉文清迅速動作起來,以前在朝堂埋下的暗樁盡數出動,力求在最短的時間裡攪渾這一池水,拖延廢太子的步伐。

  宮裡的完顏不破當日收到暗衛帶回來的消息,滿意的笑了。逆賊終於在前朝有了動作,他只待收網捕魚了。

  沒出兩日,朝堂果然風波四起,郕王突然改為向順王發難,上奏,言其身帶殘疾,不宜繼續領兵作戰,應撤除他的軍權,召回上京將養身體。

  衛王摔傷,至今昏迷不醒,太子被廢已是定局,手握重兵的順王立時就成了目前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郕王的眼中釘,這道摺子,便是在試探完顏不破的心意。

  完顏不破駁回郕王的上奏,言辭鑿鑿的宣示:順王文韜武略,只單盲了一目而已,治世救國尚且游刃有餘,何況領兵打仗?

  治世救國?這個評價狠狠擊打在郕王的心上,令他對順王的忌憚和敵意更深,暗中醞釀著手段欲將順王鏟除。

  本無意參與兄弟爭鬥的順王無奈被父皇拖下水,不得不踏入了這場無聲的硝煙。畢竟,他再淡泊名利,自己的命還是無法看淡的,不爭,下場只有一死!順王萬分後悔當初留下看戲的決定。

  歐陽慧茹一回家就醉心於學習製作背心,雖然日日派小雨出去打聽朝堂動向,對這些事卻沒有任何觸動,只把它當做調劑和消遣,聽聽便算是過了。

  這次,小雨帶回來的不再是郕王和順王之間如何鬥法的軼聞,反而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不好了小姐,聽說今天有人在朝上參老爺賣官賣爵,收受賄賂,結黨營私!”

  “嘶!”歐陽慧茹不防被針扎了指尖,放下手裡剛做出來的一件棉布背心,吸掉指尖的血珠,看向小雨,冷靜的開口,“怎麼回事?別著急,慢點說。”

  “還不是那個劉文清鬧出來的!有人替他打抱不平,說他因為不願拜入老爺門下就被老爺打壓排擠。還例舉出好多朝中大員,說他們因為是老爺的門生,個個都平步青雲,老爺這是在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現在,好多進京趕考的學子們都在聲討老爺,要求老爺辭去丞相一職!”小雨表情極度憤怒。

  “哦?怪不得那劉文清最近頻頻去探望進京趕赴春闈的學子,還日日在望江樓召集學子們討論學問,資助其中有才學的寒門弟子。原來他是想借勢抬高自己,打壓咱老爺的官聲呀!”秦嬤嬤立時也想起了方才從門房那裡聽來的消息。

  “哼!好一招借力打力!我爹是一朝宰輔,百官表率,行事不能稍有差池。先前因為我和離的事,他聲譽已經受損,這會子,他的政敵們還不像嗅到了血腥的螞蝗,對他群起而攻之?”歐陽慧茹皺眉,拋開手裡做了半個月依然不成形狀的背心,煩悶的開口。

  “啊?那可怎麼辦?”秦嬤嬤面露擔憂。

  “不怎麼辦。這點小事還扳不倒我爹!”歐陽慧茹重新撿起那件歪七扭八的背心,這裡翻翻,那裡看看,漫不經心的答道。

  秦嬤嬤和小雨聞言心有同感,俱都點頭稱是。

  “不過,他能造勢,咱也能造勢。他散佈謠言毀我爹聲譽,咱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製造醜聞和謠言,我可是練過的!”想起前世她的公關經理對她的悉心教導,歐陽慧茹詭異一笑,心中譏嘲:要說以流言和醜聞殺人,什麼地方能賽得過演藝圈?

  想到就做,歐陽慧茹立刻丟開手裡早被她拉扯成一團爛布的背心,下榻,走到書桌前奮筆疾書,不多時便寫了七八張宣紙。

  秦嬤嬤和小雨拿起宣紙一看,立刻面頰通紅的把紙放下了,急急退後兩步,活似上面的字能咬人一般。

  被放下的宣紙上面赫然寫著許多香艷的詩歌,如:‘上客徒留目,不見正橫陳 ’、‘何由一相見,滅燭解羅衣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流珠點點,髮亂綠蔥蔥 ’……

  “小姐,您,您寫這些幹什麼呀?”見自家小姐兀自寫的認真,小雨支支吾吾的問。

  “好了,叫穆坤大人進來,我有事吩咐他去做。”歐陽慧茹沒有回答小雨的話,清理著一張張墨跡方乾的宣紙,沉聲吩咐。

  小雨不再追問,跑出去叫穆坤。穆坤就是完顏不破送給歐陽慧茹的那隊禁衛們的頭領。歐陽慧茹出宮,為確保她安全,這群禁衛們也跟了出來。

  穆坤領命,很快就進了房間,在房門處止步,朝歐陽慧茹叩拜,“主子有何吩咐?”

  “穆坤,你以前做過暗衛?”歐陽慧茹開門見山的問道。通過觀察穆坤的行止,發現他特別善於收斂氣勢,她心中篤定自己的猜測,但還需再確認一遍。

  穆坤在她的期待中點頭,“回主子,是的!”

  “很好,模仿字跡會不會?”歐陽慧茹偏頭,興味的問。她估計應該是會的,這可是間諜的必備技能,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

  “回主子,可以模仿至十成像,連被模仿的本人亦分辨不出。”穆坤向來是個實誠的漢子,只知道敘述事實,不懂啥叫自負或謙虛。

  “很好!”歐陽慧茹對穆坤滿意極了,把那疊宣紙遞給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微笑,“把這些詩按照劉文清的字跡臨摹下來,署上他的大名,挑選那些長相俊朗的春闈學子遞送過去。當然,若能找出幾個有龍陽之好的送出去就更好了。完事了,你找幾個識相的學子把這事好生宣揚一番。”

  穆坤接過宣紙,快速瀏覽一遍,嘴角不著痕跡的抽了抽,低頭領命而去。

  當日,凡是長相俊秀的學子都收到了不明人士送來的一封粉紅色書信。為什麼是粉紅色?這當然有賴於天后忽然發作的惡趣味了。

  皇宮裡,完顏不破翻看著暗衛緊急遞送進來的一沓詩歌,氣血好一陣翻騰。

  該死的丫頭!對朕從未有甜言蜜語,為了構陷劉文清,竟然一口氣做出這麼多艷詩來!待你回宮,這些賬,朕得一筆一筆和你算!

  盯著紙上‘夢笑開嬌靨,眼鬟壓落花,簟紋生玉腕,香汗浸紅紗 ’這句詩,完顏不破眼前依稀浮現起歐陽慧茹歡愛後嬌軟無力,玉體橫陳的媚態,小腹一陣緊縮,繼而下身起了反應。

  他揉爛手裡的宣紙,咬牙忍住突如其來,如大火燒身般難熬的欲望,朝安順看去,語氣僵硬的開口,“安順,明日一早出宮去看看丫頭,提醒她,該是時候進宮給朕和太后請安了。”

  安順連忙垂頭應諾,瞥一眼帝王身下連厚厚的龍袍都遮擋不住的巨大慾望,同情的忖道:剛開吃,人就跑了,皇上真是可憐!

  歐陽慧茹散發出的書信在學子們中間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起初還有人不信,待到有人在學子聚居的客棧裡親眼看見劉大人和一名有龍陽之好的學子抱成一團,衣衫凌亂後,這事便立刻被傳揚開來,甚至他以前資助學子們的善舉都被看成是一種引誘,是居心不良。

  劉文清的聲譽一落千丈,被眾學子唾棄。聲援他,譴責丞相的人一日比一日少。但是由於他作的詩實在是太過文采風流,這件事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平息,反倒被傳進了貴族圈子,他的詩作更是被自詡風流的貴人們爭相傳看,直至流傳進宮裡,被整日無所事事,陷入絕望的太子聽聞。

  只要你給的刺激足夠,在絕望中困頓的人都有瞬間變身野獸的潛質。歐陽慧茹此時還不知道,她的行為還將為劉文清引來一場滅頂之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3:01

第七十九章 鹿皮背心

  翌日,早朝還沒開始,天還未大亮,安順就被完顏不破急急遣出宮去接歐陽慧茹。

  到了丞相府,安順足等了兩刻鐘才等到歐陽慧茹姍姍起床,遲遲而來。他連忙上前,說明來意。

  “你回去告訴皇上,五日後我再進宮去給他和太后請安。”歐陽慧茹想起已被剪裁好,只等縫製的那張鹿皮,開口推拒。她要進宮,也不能空手去。

  “這……”安順遲疑,“皇上可見天的念著您呢,您若不隨奴才回去,奴才沒法交差呀!”

  想起皇上自皇后娘娘出宮後一日比一日更顯暴躁的脾氣,他縮了縮肩膀。這都半個月了,皇上都快成黑面煞神了,他們日子難過啊!

  “你回去告訴皇上,我這兒正給他準備禮物呢,讓他等我五天。”歐陽慧茹大喇喇的開口,語氣極為隨意。

  這種隨意的語氣足以顯示出皇后娘娘平日與皇上多麼的親昵,說是相濡以沫也不為過。安順想著既然是皇后娘娘的要求,皇上必然沒話可說,他也好交差了,於是只得悻悻告辭,回宮復命。

  安順回宮,正巧趕上下朝,見皇上興匆匆的踏入寢殿,一雙鷹目四處搜尋歐陽慧茹的身影,他內裡嘆了口氣,硬著頭皮上前稟報,“回皇上,皇后娘娘今兒沒來。”

  完顏不破臉上的興奮和期待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語氣陰鬱的開口,“為什麼沒來?生病了?”話落,他心臟揪緊,臉上露出濃重的憂色。

  “回皇上,皇后娘娘身體很好。”見皇上臉色稍霽,安順繼續接口,“皇后娘娘說在給您準備禮物,五日內備好,必然進宮見您。”

  “禮物?鬼丫頭就是事多!人來了就好,何需禮物?”完顏不破呢喃,言辭間透出埋怨,可眼中暗藏的笑意卻騙不了人。

  安順見三兩句話,皇上又高興了,不由暗暗鬆了口氣。遇上皇后娘娘,皇上的脾氣真是好了太多,若是往日,有人敢這樣逆他的意,他還不得勃然大怒?

  完顏不破正思忖著丫頭這樣神神秘秘,會給他送什麼禮物,外間傳來‘太子求見’的通傳聲。

  “哼,又是來請旨出宮的。整日不思為自己解困,盡想著去私會那個劉文清,太子還真是一個痴情種子。”完顏不破冷笑,語帶濃烈的譏嘲,抬眼朝安順看去,“你去回了他,朕不想見他。”

  安順領命,連忙出去打發了太子,進殿後就見完顏不破神色莫測的把玩著手裡一個精緻的小瓷瓶。

  “安順,等會兒你去毓慶宮傳旨,就說朕允太子五日後召見他的親隨。傳完旨,你再派個人,設法把這瓶紅丸送到太子手上。”完顏不破將小瓷瓶遞給安順,漆黑的眼瞳裡快速滑過一抹冷光。

  聽聞這瓶子裡竟然裝的是秘藥紅丸,安順心中一凜,連忙伸手,小心翼翼的接過,心中猜度著皇上此番舉動的用意。

  但是不用安順猜度,完顏不破低低一笑,面容冷肅的開口,“五日後,待丫頭進宮,朕也給她備一份大禮。江映月不是想傷朕最心愛的人嗎?朕目前還殺她不得,便也動動她最在乎的人。”

  帝王的語氣冰冷刺骨,話中的惡意昭然若揭,安順暗自為五日後受召進宮的人默哀。不用問這紅丸會用在誰的身上,自然是太子心心念念的劉文清了。

  五天時間眨眼就過,歐陽慧茹帶著終於完工,做的像模像樣的鹿皮背心興匆匆的進了宮,剛一入殿,手裡的錦盒還來不及放下,就被完顏不破狠狠拽進懷裡,噙住她的小嘴好一陣啃噬。

  “鬼丫頭!走了這麼多天才回來!你就不想朕嗎?”放開懷裡氣喘吁吁的人,完顏不破啞聲問道。

  “想!想死了!”歐陽慧茹摟住他的脖頸,邊喃喃低語著,邊主動湊上櫻脣,嫵媚的笑容勾魂攝魄。

  一個火辣辣的法式濕吻,把本欲興師問罪的完顏不破挑逗的暈頭轉向,立刻忘了初衷,沉浸入丫頭無與倫比的熱情當中。

  一吻結束,他用薄脣戀戀不捨的摩挲著丫頭的脣畔,低聲感嘆:“嗯,臨空送吻雖然新奇,讓朕很是感動了一陣,但是,滋味到底不如實實在在的吻上你的脣!”

  話落,他埋頭啃咬丫頭的脖頸,炙熱的鼻息和粗硬的胡渣子刺得歐陽慧茹嬌笑連連,幾欲喘不過氣來。

  寢殿裡洋溢著歡樂的氣息,令守在外間的宮人們俱都柔和了冷肅的面容,心中暗暗忖道:皇后娘娘若是能早日進宮就好了,乾清殿裡日日都能這樣和樂融融的讓人心暖。

  兩人抱著好一陣耳鬢廝磨,待到完顏不破把歐陽慧茹壓倒在龍床上,迫不及待的去解她衣襟,歐陽慧茹才想起今天來的主要目的,連忙拽住他在自己身上作怪的大手,嗔怪道:“停一下,先試試我給你帶的禮物再說。”

  “先辦了正事要緊。”完顏不破嗓音沙啞,大掌滑進丫頭的衣襟,輕輕揉捏她胸前的渾圓。

  “啊!急色鬼!”被他揉捏的身子酥麻,心中也升起了渴望,歐陽慧茹嬌嗔,立時便放開手腳,積極配合起來。小別勝新婚,兩人衣服還來不及脫光,只撩開衣擺,脫下虧話:若一個男人在結束歡愛後依然願意認真傾聽你的話語,那他便是真的愛你。

  完顏不破愛她,這一點毋庸置疑!歐陽慧茹這樣想著,被她刻意壓制的,對兩人共同生活的想往又不知不覺冒出頭來。

  皺眉,感覺到自己的思緒正在超脫現實,她翻身坐起,拿過帶來的錦盒遞給完顏不破,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便是給朕的禮物?”完顏不破也坐直身體,邊打開錦盒,邊滿懷期待的問。

  “嗯。你試試看。”歐陽慧茹待他取出背心,立刻拉他起床,催促道。

  “呵,朕還以為你忘了。”完顏不破翻看著手裡的鹿皮背心,眼裡閃過一抹驚喜,語氣中滿帶濃濃的懷念之情。

  話落,他立刻套上背心,這裡拉拉,那裡扯扯,一副愛不釋手的表情。

  很合身,歐陽慧茹繞著他轉了兩圈,下顎高高揚起,眼裡滿是自得。見她驕傲的小模樣,完顏不破失笑,伸手去輕捏她鼻頭,不想,手剛剛舉起,背心‘撕拉’一聲,腋下裂了個大口子。

  歐陽慧茹石化了,盯著那道口子,臉上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完顏不破垂頭檢視裂縫,忽而仰頭朗笑,邊笑邊把上一秒還得意洋洋,下一秒就傷心欲絕的丫頭攬進懷裡,溫言軟語的安撫:“好了,別傷心,丫頭這是第一次動針線吧?能做成這個樣子已經很好了。別說它只是裂了道口子,哪怕裂成碎片,朕也喜歡的緊,絕不會嫌棄!”

  歐陽慧茹聞言臉色更加難看,惡狠狠的抗議,“它哪裡會裂成碎片?你胡說!脫下來,我把這道口子縫上。”

  見丫頭真的生氣了,完顏不破斂容肅穆,可眼中的笑意卻更加濃烈,急忙脫下背心,欲遞還給氣急敗壞的丫頭。不想,脫衣的動作太大,又是幾聲‘撕拉’聲響起,背心如同被詛咒了一般,片刻間分崩離析,裂成了未縫紉前的原狀。

  盯著掉落在地上的幾塊鹿皮,歐陽慧茹膛目結舌,有如被五雷轟頂,隨即抬手,掩住她瞪的溜圓的眼睛,不忍再看。

  完顏不破再也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邊笑邊把呆傻的丫頭摟進懷裡,拍撫她的脊背安慰,又握著她傷痕累累的手指,放至脣邊細細密密的親吻。和丫頭在一起,他總能從些許小事裡感受到巨大的幸福和快樂。

  歐陽慧茹從打擊中回神,立刻把自己嵌入完顏不破的胸膛,臉頰埋進他頸窩,死活不肯抬頭,心裡哀嚎:太丟人了!

  她可愛的舉動又引得帝王一陣朗笑,直笑到前仰後合。

  聽見殿中的歡笑聲,安順在門口徘徊了一陣,終於硬著頭皮高聲叫道,“啟稟皇上,毓慶宮裡好戲開演了。”

  “哦?”完顏不破止笑,垂頭在歐陽慧茹通紅的耳邊柔聲低語,“丫頭,收拾一下,朕帶你去毓慶宮看戲。”

  完顏不破的語氣裡帶著七分冷冽三分興味,立刻勾起了歐陽慧茹的好奇心。她漲紅著臉,退出完顏不破的懷抱,快速穿上衣服。

  著裝完畢,跟隨完顏不破離開寢殿前,她看看地上四分五裂的鹿皮,猶豫了幾秒,還是飛快的把它們撿起來,重新裝進錦盒裡。

  只是沒有縫牢靠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帶回去,我密密實實的再給它縫回原樣,這依然是一件完美的背心!她自欺欺人的暗忖。

  將丫頭的小動作和憤憤的表情看在眼裡,完顏不破快走兩步,垂頭掩飾略微扭曲的面容。沒辦法,誰叫丫頭那麼可愛呢,他忍笑忍得實在是辛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3:18

第八十章 兩章合一

  毓慶宮裡確實正有好戲開演。

  劉文清連日來被斷袖醜聞纏身,正是心煩的時候,收到太子宣召,心中厭惡非常卻又不能拒絕,只好抱著‘或許還能見上皇姐一面’的想法,不情不願的進宮。

  進宮後沒說上兩句話便被太子拉進書房,氣勢洶洶的盤問他艷詩的事。劉文清在太子面前心高氣傲慣了,如何能忍受得了他突然轉變的強硬態度,且問的還盡是些讓他不恥開口的事,於是火氣也上來了,硬梆梆的刺了太子兩句,惹的太子陡然間怒髮衝冠,拽著他好一番拉扯。

  聽見書房裡不停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早被安順安排在毓慶宮裡蹲點的小太監連忙跑到乾清殿報信。

  完顏不破和歐陽慧茹大步趕來的時候,書房裡已經沒了摔東西的巨大聲響,只間或傳出一兩聲隱忍的悶哼。

  聽見略帶情色意味兒的悶哼聲,歐陽慧茹的腐女之魂陡然間從內心深處釋放。她眼眸閃閃發光,竟然比完顏不破動作還快,上前兩步,一腳踹開房門。

  完顏璟被劉文清的醜事折磨的五內俱焚,見他來了,急於找他問明情況,也就忘記了拴門。鬆鬆掩著的兩扇房門在歐陽慧茹一腳之下應聲而開,互相撞擊著,發出震天的聲響。

  被前太子妃的彪悍行為驚住,在場的宮人們紛紛向她側目,就連完顏不破都眼含戲謔和感佩的看了她好幾眼。

  歐陽慧茹不管別人如何看待自己的粗魯行為,她全部的心神都被房間裡赤裸交纏的兩人給勾走了。

  只見劉文清面色潮紅,白皙頎長的身體在情慾的熏烤之下變成了迷人的粉紅色,脖頸,前胸,大腿內外側都被瘋狂的完顏璟啃噬的斑斑點點。他叉開雙腿,緊緊環住完顏璟的腰,主動用自己嫩肉翻飛的菊穴包裹著完顏璟的慾望不停拱送,嘴裡粗重的喘息,不停低聲呢喃著,“快點,再快點,我還要。”

  完顏璟被他不同尋常的熱情所蠱惑,應他強烈的要求,一味的用力再用力,巨物在穴口抽插,發出急促的‘噗嗤’水聲,進出間,兩人交合的地方流出汩汩帶著血絲的濁液。

  兩人已經完全被情慾控制了心神,連巨大的摔門聲也無法使他們清醒。這畫面太過真實而刺激,歐陽慧茹瞪眼,微微張開嘴,看的目不轉睛。

  “不許看了!”完顏不破面色漆黑的上前,一手捂住她的雙眼,將她強拉出房間。丫頭這性子也太野了!待嫁過來,朕得好好教育!他無奈地忖道。

  兩人退出房間沒多久,江映月也聞訊,匆匆趕來。

  看見神色焦急的江映月,完顏不破漆黑的眸子滑過興味,略移開腳步,給她讓道,好叫她把房間裡的場景看的更清楚些。

  一心記掛著自己弟弟的安危,江映月對早已站在門邊的兩大仇敵視而不見,只徑直朝書房內看去,待看清房內的情景,她整個人僵住了,有如被五雷轟頂般,腦子空白一片。

  “你們在幹什麼?”回神後,她凄厲的尖叫,一腳跨入房門,拿起書桌上的鎮紙便朝還在不停聳動的完顏璟砸去,嘴裡瘋狂地嘶吼著,“畜牲!你放開他!”

  沉醉中的完顏璟絲毫沒有防備,被砸的後腦勺出血,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江映月連忙上前,一把推開他的身體,他下身堅硬的巨物並沒有因為主人的昏迷而失去活力,被推開時,自然而然的從劉文清的菊穴中抽離,彈了兩彈,引得劉文清發出不滿足的呻吟聲。

  看見自己弟弟明顯一副情慾高漲,主動承歡的模樣,江映月皺眉,伸手去觸摸他額頭,發現他額頭滾燙,其上的汗液黏滑沾手,帶著一股朦朧獨特的香氣,她腦子巨震,嘴裡失神的呢喃道:“紅丸,竟然是紅丸?”

  電光火石間,一個可怕的想法滑過腦際,她怔楞,眼神略微發直的朝門邊的完顏不破和歐陽慧茹看去,待見到兩人臉上綻放的,如出一轍的惡魔式微笑,她雙眼一翻,搖搖晃晃的栽倒在床邊,昏迷過去。

  滑胎後本就身體虛弱,一場大鬧,再加上精神受了劇烈的刺激,江映月哪怕是個鐵人,這會兒也堅持不住了。

  “把太子和太子妃抬下去醫治。”完顏不破揮手,叫來幾名宮人收拾殘局。

  待兩人被抬去別的房間安置,他怒瞪欲跟隨自己進書房的丫頭一眼,見她擺出一副乖巧的表情,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不動了,這才滿意的點頭,大步跨入房間,微眯起亮如寒星的眼瞳,神色莫測的盯視著軟榻上不停呻吟的劉文清。

  這就是大周的太子?哼,不過爾爾,就憑這等心性手段,比之其姐都差的甚遠,如何敢顛覆我大金,篡奪我皇權?真是痴心妄想!

  他輕蔑的忖度,抬眼朝身邊的安順看去,冷酷的開口,“給他潑幾盆水,潑到他清醒為之。”

  安順應諾,叫幾名侍衛去就近的井邊打水,一桶桶給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劉文清兜頭澆下去。冬末的井水雖然冒著溫熱的白氣,摸起來也略有溫度,但潑在人身上卻依然冰寒無比。

  第一桶水澆下來,劉文清渾身劇烈一顫,淫蕩的呻吟聲停止了,混沌的眼瞳透出幾絲清明。

  安順見有效,又接連命令侍衛提水過來,不停的給他潑下去。房間裡響起‘嘩啦啦’的水聲,水量太多,終於漫過地板,越過門檻,淌出房間。

  如此持續了一刻鐘,劉文清漸漸清醒過來,脣色青白,身體瑟瑟發抖。

  紅丸之所以被稱為頂級春藥便在於它可以完整保留人在激情時的記憶,令人事後回味不已,繼而沉迷上癮。

  此刻,劉文清清醒過來,卻寧願自己永遠迷糊下去。他回憶著自己在完顏璟身下放蕩的搖擺,回憶起完顏不破和歐陽慧茹一臉冷漠的站在床邊觀看,回憶起皇姐激動的衝過來救他,看見他不堪的模樣,承受不住刺激昏死過去。

  這些記憶不停摧殘著劉文清的神經,他咬牙,蜷縮起身體,緊緊閉上眼睛逃避現實。

  然而,有人偏不讓他逃避,歐陽慧茹站在門邊,輕飄飄的開口道,“啊!原來坊間的傳聞都是真的。劉大人竟然真的有龍陽之好,不但有龍陽之好,還是個以色事人的孌寵。不知道這樣卑劣的人,如何有資格抨擊我爹結黨營私,排除異己?”

  真是個護短的小妮子,這個時候還想著為自己爹找回場子。完顏不破轉頭瞥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微笑。轉而看向劉文清,表情沉鬱,語氣冷肅道,“少詹事如此不雅,實在是污人眼目,就不想著把自己清理乾淨嗎?朕在前殿等你,你打理妥當了便來請罪吧。”

  話落,他留下幾名禁衛看守書房,自己則帶著歐陽慧茹去前殿等候。

  見丫頭磨磨蹭蹭,一雙明眸不停偷瞄房間內的情景,他心裡暗嘆丫頭性野,時時讓自己無奈,卻又對她狂野的性子愛得不行,心中矛盾,走過去狠狠捏了捏她的臉頰,聽見她糯糯的呼痛聲才滿意的放手。

  兩人悠閒的在前殿飲茶,思忖著如何處理劉文清。今日這齣戲亦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不比歐陽慧茹和離那天轟動效果差,只這一晃眼的時間,滿宮裡已經傳遍了。

  一個‘淫亂宮闈’的罪名上身,劉文清這次難逃一死,且會死的非常難看,受世人唾棄。

  顯然,被獨自留在書房的劉文清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場,他艱難的起身,厭惡的瞥過身上的點點瘀痕,一步一步挪進宮人們備好的浴桶裡,認真清理自己的身體。

  他的眼眸極為平靜,剛清醒時的痛苦,難堪,絕望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像一個初生的嬰兒般,臉上帶著恬淡純淨的微笑。

  一絲不苟的把自己打理乾淨,他慎重的換上乾淨的衣衫,慢慢走到書房的牆邊,拿下墻上掛著的佩劍,抽出劍鋒,毫不猶豫的架在自己脖頸上,輕輕劃拉過去。

  頸動脈被利落的割斷,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將整個潔白的牆面染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三十秒,僅夠劉文清靜靜的閉上雙眼,躺倒在地。三十秒,一條生命就這樣消逝了。

  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男人玷污玩弄,又被安上一個‘淫亂後宮’的罪名,即便是姐弟倆的大計成功又能怎樣?劉文清早已沒有面目和勇氣活下去。

  前殿的完顏不破和歐陽慧茹久等劉文清不至,派人去催,待聽聞消息匆匆趕來,看見的就是劉文清面容平靜的躺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原劇本中對劉文清死亡的描寫,同樣是頸動脈斷裂,同樣是鮮血四濺,場面慘烈,和眼前的一幕何其相似?他這一次,從本質上來說,依然死於歐陽慧茹之手,這難道是劇中人物逃脫不掉的命運?

  歐陽慧茹感嘆命運的奇妙,想起自己的結局,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完顏不破將她拉進懷裡,死死摁住她的頭,不讓她再面對眼前的血腥,心中冷冷忖道:自我了斷很好,倒省了朕許多功夫。只是,你的姐姐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朕不將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決不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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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映月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就連聲追問劉文清的情況,還非要下地去看他,邢芳蘭阻止不及,只得跪下,將劉文清自刎的事吞吞吐吐的說了。

  太子已死,他們的大業就算是徹底失敗了,前路在何方?邢芳蘭很迷茫。

  “皇弟死了?死了?”江映月俯身,狠狠拽住邢芳蘭的衣襟,面目猙獰的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主子,太子承受不了這樣的恥辱,已經自刎了。”邢芳蘭被她勒的喘不過氣來,艱難地答道。

  江映月胸口仿佛被重錘轟擊,劇痛之下噴出一口血來。

  邢芳蘭偏頭躲避,半張臉卻依然被噴濺的血腥點點,看著極為可怖。更可怖的是嘴角含血的江映月,她雙眼暴凸,臉色青白,髮髻散亂,活似一隻惡鬼。

  “皇弟的屍身在哪裡?”江映月咽下喉頭的鮮血,陰測測的開口。

  “回主子,已經被完顏不破安上‘淫亂宮闈’的罪名,鞭屍後扔去亂葬崗了。”邢芳蘭硬著頭皮開口。

  “鞭屍?亂葬崗?”江映月‘噗’的一聲又噴出兩口血,繼而瘋狂的大哭大笑起來,“好啊!完顏不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手段!歐陽慧茹竟然真的知道我的身世,不是誑我的!?不是誑我的!?怪我,都怪我太過自負!皇弟!姐姐對不起你啊!都是姐姐害了你!”

  見主子一會兒仰頭大笑,一會兒又垂頭痛哭,邢芳蘭心下發怵,仔細分析她話裡的意思,心中募得一驚: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主子動了完顏不破最心愛的人,完顏不破也要殺了主子最在意的人嗎?要說主子最在意的人,自然是她的弟弟了。完顏不破查出了這一點,如何查不出兩人的關係和身世?之所以遲遲不動主子,怕也是在探主子的底,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吧?

  邢芳蘭越想越心驚,再加上太子已死,復國無望,她一時間心灰意賴,為自己將來籌謀的想法又悄然浮上心頭。

  正在她想的出神之際,瘋狂的江映月突然安靜下來,緩緩走到床邊坐下,神色莫測,忽而,她笑了,笑容極為燦爛,喃喃道,“好,如今皇弟已死,復國無望,他們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世,我就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好了!這次傾盡所有,我也要殺了完顏不破滿門!”

  話落,她沉思片刻,賭上了自己所有的勢力,制定了一個絞殺計劃,娓娓說與邢芳蘭聽,讓她佈置下去。

  邢芳蘭叩首,規勸道,“主子,萬萬不可呀!他們今天的布局就是為了刺激您失去理智,繼而暴露勢力,奮身一搏,他們好將咱們一網打盡。您如此做不正中他們下懷嗎?還請主子三思。”

  “閉嘴!”江映月狠狠扇邢芳蘭一巴掌,沉聲道,“皇弟已死,我孤身一人還有什麼意思?不若拿這條命去換完顏不破一族的性命,值了!”話落,仿佛已經看見完顏一族的人頭堆積在自己面前,她仰頭大笑。

  邢芳蘭見她一意孤行,也不再勸,默默起身退出寢殿,心中暗忖:什麼叫拿你一條命去換?你拿的是我們幾百個人的性命去交換!別人甘願去死,我可不願意!如此,我只好另謀出路了。

  想罷,她轉道往乾清殿走去。

  完顏不破聽聞邢芳蘭求見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興味的弧度,也不驅趕,直接放她進來。兩人交談片刻,取得了想要的籌碼,邢芳蘭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邢芳蘭前腳一走,鄂其嬤嬤後腳就到了,回稟說太后邀皇上前去慈寧宮議事。

  完顏不破知道太后想與他談些什麼,欣然動身。

  “皇上,你打算拿太子怎麼辦?”太后滿面憂慮的開口詢問。

  “自然是按律處置。”完顏不破緩緩啜飲茶水,漫不經心的道。

  “按律,太子豈不是罪當至死?”太后語氣裡流露出幾分反對之意,“皇上,衛王昏迷,許是一輩子都無法清醒,順王眼盲,身帶殘疾,你攏共就這麼幾個兒子,萬不可再有損傷了。”

  對自己母親的話,完顏不破不說言聽計從,但是也會認真考慮,想起江映月瘋狂的絞殺計劃,他心裡一動,忖道:如此,朕就給你行事提供一個天時地利,至於人和不人和,全看你本事了。

  想罷,他放下手裡的茶杯,溫聲開口,“母后提醒的是。如此,便叫太子接受天罰,逐出皇室宗族吧。”

  太后聞言,垂頭思忖片刻,終於點頭表示同意。雖然天罰很是殘酷,總比丟了命強。

  所謂的天罰就是舉行一個薩滿儀式,用經文禱告清洗犯事者的罪孽,而後以荊棘鞭打犯事者的脊背,表示抽離了他的骨,以尖刀放出他的腕上血,表示抽離了他的根。如此,儀式過後,這人就是一個沒有根骨的人,不再被家族承認。

  定下對太子的處置辦法,完顏不破翌日早朝,還來不及宣告朝堂,便接到了郕王一黨的集體上書,言及太子無德,罪孽深重,應被處以極刑。

  太子的生死完顏不破早有決斷,豈容旁人置喙?且郕王太過得意忘形,手段急躁,令他相當不滿和失望,因而把郕王一黨好一番敲打貶斥。

  郕王揣摩不到完顏不破的心思,一時間汗流浹背,心內忐忑。連最後完顏不破宣布讓太子接受天罰,逐出宗族也不能打消他心頭翻湧的不安。

  在他看來,只要太子不死,便是對他的威脅,父皇向來冷血無情,此時竟然不弒殺太子,他不得不防備父皇日後反悔。且順王還留在上京,又手握重兵,父皇屬意的人選怕不一定是自己。越想,郕王的心越加高懸,低垂的眼裡不停閃爍冷厲的光芒。

  天罰之日很快到來,這是完顏皇室自開國以來第一個被天罰逐出宗族的人,且身份還曾是一國儲君,因而完顏不破慎重的挑選了天華山的祭壇作為天罰舉行的場所。

  天華山僅有一條十分陡峭險峻的山路可供上下通行,守住了山路,整個天華山便盡在掌握,因而完顏不破對防務十分看重,著順王和郕王共同負責山路的布防,他則率領群臣在山頂觀看儀式。

  太子和江映月身穿白色素服,雙雙跪在祭壇前,祭壇上燃著檀香,煙霧繚繞,透出幾分莊嚴之氣。幾十名戴著面具的薩滿巫師跪坐在他們身周,圍成一圈,口裡不停吟詠經文,替他們清洗罪孽。

  一名頭戴彩羽面具的大祭司行至圈中,繞著兩人舞動,待到經文停頓,他拿起祭壇上被檀香熏烤過的荊棘條,開始狠狠抽打神色麻木的完顏璟和江映月。

  抽打了四十下,兩人背上早已血跡斑斑,大祭司停下動作,拿起祭壇上擺放的匕首,一步步朝太子和江映月走去,示意他們伸出手腕放血。

  完顏璟先江映月一步伸出手腕,遞送到大祭司的匕首邊。跪坐一旁的江映月眼裡閃過一抹暗芒,稍縱即逝。

  大祭司舉起匕首,待到刀鋒滑落,割破的卻不是完顏璟的手,而是他的喉管,鮮血頃刻間噴涌而出,將大祭司淋成了血人,把他本就猙獰可怖的面具渲染的更加駭然。

  前來觀禮的眾臣驚聲大叫,繼而綿軟的俯倒在案几上,完顏不破也直起身子,欲站起,卻覺渾身無力,重重跌落在座。太后支著額頭,明顯與他癥狀一樣。

  連本該衝上去將突然刺殺完顏璟的大祭司擒拿的禁衛們也都行走了兩步,而後搖搖晃晃的跪倒在地,只能靠手裡的刀勉力支撐自己的身體。

  大祭司率領頭戴面具的薩滿們聚攏在江映月身邊,顯然是她的黨羽。

  “哈哈哈……”江映月見狀狂笑,接過大祭司畢恭畢敬遞來的匕首,走到完顏璟的屍體邊,一刀一刀戳著他的下體,眸子裡的瘋狂絲毫不加掩飾。

  “江映月,你果然好膽!朕的兵士就要來了,你等著伏誅吧。”無力的靠坐在椅背上,完顏不破環視整個大殿裡都中了迷藥的眾人,冷靜的開口,語氣傲然。

  “哦?是嗎?”江映月用力搗爛完顏璟的下身,漫不經心的答道。

  正在此時,一名守在祭壇外的傳信兵進來了,不待看清壇中情景便急慌慌的稟報,“回皇上,郕王叛亂,推下山石,封堵了下山的通道,自己策馬帶兵,殺進皇城去了。”

  “順王呢?”完顏不破冷靜的詢問。

  “順王留下一半人馬清理通道,率領另一半人馬追殺郕王去了。”通信兵說著說著神情有些恍惚,頭一點一點,竟是趴伏在地無力起身。

  陸續有兵士衝進來救駕,都被守在通道邊的薩滿們屠戮殆盡。

  渾身綿軟的眾臣見此情景大驚失色。完顏不破平淡的表情卻依然未變,令想看他失態的江映月恨的咬牙切齒。

  “哈哈,完顏不破,你沒想到吧?我只是把自己的計劃稍微透露給你的兒子知道,他便立刻選擇了皇位,棄你於不顧,你感想如何?”江映月把完顏璟戳成了一灘爛泥,行至完顏不破身邊,用匕首劃拉著他冷峻的臉頰,陰測測的問。

  “他若成功,算他本事,他若失敗,只能怪他無能。成王敗寇本就是天理,朕沒有任何感想。”完顏不破輕蔑的瞥江映月一眼,徐徐開口。

  “是麼?可惜,他們兩個都不會成功。我早已在他們身邊埋了暗樁,只待他們兩敗俱傷便坐收漁翁之利。呵~完顏不破,你也不過如此,四個兒子盡皆毀於我手,如今,連你的性命也不過是我一念之間而已。”江映月惡狠狠的說道。

  “兒子沒了可以再生,朕無所謂。你若想殺朕只管動手,但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完顏不破雲淡風輕的微笑,語氣非常隨意。

  “再生?”江映月瞪眼,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瘋狂大笑起來,笑了一陣,氣喘吁吁的開口,“完顏不破,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早在我剛進宮的時候,就已經給你的嬪妃們都下了絕育藥,她們五年來一無所出,你難道就不懷疑嗎?雖然我無法接近你,直接下藥到你身上,但那藥藥性極為霸道,你五年來日日與她們歡好,早已沾染了毒性無法解救了,如今,你就是半個閹人而已!我不殺你,我讓你好好看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映月本打算在五年之內勾搭上完顏不破,懷上龍嗣,五年期滿,完顏不破無法再讓嬪妃受孕,殺掉所有皇子,她的兒子就是皇室唯一的子嗣,復國大計指日可待,可惜,完顏不破不給她機會,如此,完顏家只能斷子絕孫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3:29

第八十一章 三個錯誤

  “孽畜!你該死!”聽了她的話,完顏不破只是皺眉,沒有回應,太后卻勉力支撐起身體,厲聲呵斥。

  果然是貪狼,動搖大金百年基業!想到兒子日後沒有皇嗣可以繼承大統,太后心臟一陣絞痛。

  聽到太后的怒罵,江映月面容扭曲,示意扮作薩滿的死士過去把太后殺掉。見江映月要動自己的母親,完顏不破忍無可忍,突然暴起,一把扣住江映月的手,奪過她的匕首,把她反身重重壓製在案几上,用匕首抵住她的脖頸。

  這一變故太過突然,裝扮成薩滿的死士們怔楞了一下,只這一瞬功夫,本該虛弱無力的禁衛們突然生龍活虎的衝殺過來,三兩下便把他們制服。剩下的禁衛開始給中了迷藥的朝臣們派發解藥。

  江映月見狀容色大變,不敢置信的開口問道,“你沒有中迷藥?如此說來,我的計劃你早就知道?那郕王叛亂也是假的?你們合起來算計我?”

  “郕王叛亂是真。朕即便知道,也不能斷了他的念想,他要的東西,他盡可以憑自己的實力去搶奪,朕不會阻攔。朕最在意的,還是要親手把你挫骨揚灰。朕這輩子還沒被人這樣算計過!”

  想到自己竟然被下藥,這輩子都無法與丫頭擁有一個孩子,完顏不破對江映月簡直恨到了骨髓,抬起匕首,削下她一根手指。

  “這根手指夠不夠四錢?好像有些多了!”他冷酷的道,“朕不會立時殺了你,朕把你身上的肉四錢四錢的割下來,你說,你能撐到幾時?”他語帶笑意的輕聲發問,引得在場眾人心生寒意。

  江映月慘叫了一陣,忽然噗嗤噗嗤的喘笑起來,得意道,“我早防備著有人背叛我,果然!完顏不破,你以為我沒給自己留後路嗎?我勸你早些放開我,不然,你的心肝寶貝就慘了!”

  她話音剛落,隱在太后身後的一名老嬤嬤手裡提溜著一名渾身無力的宮女上來,扯下宮女臉上偽裝的假面,餵給她一粒解藥,而後用匕首抵在她的咽喉上。

  “寶兒?!(丫頭!?)”看清那宮女的模樣,歐陽靖宇和完顏不破齊聲驚喊。

  “爹!完顏不破!對不起!”被下了極重的迷藥,歐陽慧茹起初連說話都無力,只能被嬤嬤架著,眼睜睜看著場中的一系列變故,心情起起落落。待到被提溜出來,灌下解藥,她苦笑,艱澀的道歉。這次,是她拖了他們的後腿。

  她本來還在家裡和鹿皮背心奮鬥,見到太后身邊的嬤嬤來接她去觀看天罰,心覺奇怪,疑惑為何不是安順來接她,正待找個藉口婉拒,已被一條熏香的帕子堵住了口鼻,任那嬤嬤擺佈了。

  “放了我!不然,我立刻叫你的寶貝血濺三尺!”江映月笑的得意。她留下的最後這張王牌終於派上了用場,殺了完顏不破一個措手不及。

  “江映月,你敢動她一根頭髮試試?”完顏不破咬牙,大力壓制她的脊背。

  江映月渾身的骨頭都發出似要碎裂的‘喀拉’聲,連她身下的案几都有些搖晃,幾欲崩塌,可見完顏不破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何其凶猛。

  老嬤嬤見狀,匕首抵進歐陽慧茹的咽喉,刺破了她的皮膚,留下一絲鮮血。“放開我的主子。”她冷聲說道,示威般又將匕首刺入一寸,歐陽慧茹痛的皺眉。

  完顏不破額頭青筋直跳,片刻後緩緩放開了江映月。

  江映月從案几上翻身,癱軟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氣,半晌後踉蹌的站起,走到嬤嬤身邊,用只剩四指手指的右手接過她的匕首,代替她挾持住歐陽慧茹,得意的大笑起來。

  “完顏不破,你再怎麼厲害,終究逃不過‘情’之一字!美人關,英雄塚,這話果然不錯!”她出言諷刺。

  聽了她的話,朝臣們大驚,面面相覷。歐陽靖宇眼裡滑過驚駭,又立刻消失,隨即滿懷希冀的看向皇上。這個時候他哪裡還能去計較皇上竟然對自己的女兒產生了禁忌之情?他反倒希望皇上對自己的女兒足夠情深,如此,才會盡全力營救她。

  完顏不破被諷刺,卻沒有再回應。他害怕自己說錯一句話會引得江映月對自己的寶貝痛下殺手,這種後果他承受不起。

  “怎麼?沒話說了?也對,寶貝都在我手上,你當然怕了!”江映月眼裡滑過一抹瘋狂,徐徐開口,“完顏不破,若你自斷四肢經脈,我就放了她;若你不願便搖頭,我立時就殺了她,你自己選吧!”

  話落,她湊近眼含凶光朝她看來的歐陽慧茹,低聲道,“歐陽慧茹,今日你是死是活就全看你親愛的父皇了。若不幸下了黃泉,你該恨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聽見她的低語,歐陽慧茹冷冷一笑,不以為意,完顏不破卻因承受不住而晃了晃身子。站穩後,他手朝身後的禁衛伸去,堅定的開口,“把刀給朕。”他這是決定要自斷經脈了。

  江映月面露驚愕,繼而大喜,笑的癲狂,高聲喊道,“好,好一個痴情種子!”

  “皇上不要呀!”群臣齊齊出聲阻止,卻不能讓完顏不破放下手裡的刀。

  歐陽慧茹此時卻突然笑了,笑的比江映月還大聲,還瘋狂,阻斷了完顏不破的動作。眾人,包括江映月,都齊齊朝她看去,眼裡露出疑惑。她莫不是受的驚嚇太大,魔怔了吧?

  “江映月,你今天犯了三個天大的錯誤,這三個錯誤注定了你的失敗,你知道嗎?”她輕蔑的瞥向江映月,緩緩開口。

  “哦?是麼?哪三個錯誤,你說說看?”江映月興味的問,以為她是在垂死掙扎。

  “第一,你不該小看了我!我可不是弱不禁風的閨閣千金!”話一剛落,趁著江映月晃神,歐陽慧茹猛然偏頭,避開匕首,閃電般擒住她的右手,死命按壓在她被削指的傷口上。

  江映月慘叫,匕首應聲落地。她身旁的嬤嬤剛上前一步想要支援,便被歐陽慧茹一個側踢踢翻在地,半天爬不起身來。

  一舉制服了兩人,替自己解決了危機,歐陽慧茹扳著江映月的右手卻沒有絲毫放鬆,反而一個過肩摔把她狠狠投擲出去,待她落地,立刻上前兩步,對著她的胸口,小腹,腦袋便是一陣狂踹,邊踹邊狠狠開口,“第二個錯誤,不該拿我來威脅完顏不破;第三個錯誤,殺人不該唧唧歪歪,磨磨蹭蹭!”

  她前世為了拍一部軍旅大片,專門在女子特種部隊體驗過生活,近身擒拿術學的非常到位。之所以遲遲沒有出手,不過是因為迷藥藥性未過,她沒有把握罷了。幸好江映月這個反派很能磨嘰,替她爭取了時間恢復體力。話說,她想踹江映月很久了!

  穿越而來的怨憤在這一刻盡數釋放,歐陽慧茹腳腳狠辣無情,直踹的江映月哀叫連連,片刻功夫便面目全非。

  在場眾人全都看傻了眼,嘴巴張的能塞下一個雞蛋。太子妃比傳說中更加彪悍有沒有?他們齊齊暗忖。

  完顏不破怔楞了一瞬,立即醒神,揮手叫禁衛上去把她拉開,把江映月和那老嬤嬤押解下去。被寶貝踹死可就不好了,還是一刀一刀凌遲更妙!

  他心裡邊冷酷的暗忖,邊把歐陽慧茹死死摟進懷裡,臉頰埋進她馨香的脖頸間,久久不願抬頭。

  歐陽慧茹微笑,環住愛人精壯的腰,與他密密貼合。

  相擁,互相撫慰心中慌亂的兩人氣場太過親昵美好,無人敢於上前打擾,只默默開始收拾殘局。

  “寶兒!”偏生有人不識相,敢於開口打破這溫馨的氣場。

  完顏不破氣短,但無奈此人是自己的岳丈,人沒到手之前他絲毫開罪不起,只得悻悻放開懷裡的丫頭。

  “爹!”歐陽慧茹笑著轉投歐陽老爹懷抱,看的完顏不破眼珠子都紅了。

  他正待上前拉開兩人,有兵士來報:被堵住的山路挖開了,山上人員可以撤離了。

  丞相心裡亂糟糟的,正想找女兒好好問明情況,聽見這話,立刻拉著女兒給完顏不破行禮,“皇上,此間事了,小女也受了驚嚇,請容微臣帶她回去就醫。”

  你哪隻眼睛看見丫頭受驚嚇了?該被嚇死的是江映月好不好?完顏不破被丞相的睜眼瞎話給氣笑了,可轉念一想,丫頭脖頸上還帶著傷,雖然傷勢很淺,不及時醫治也不行。但他還要忙於收拾京中的亂局,確實抽不開身看顧丫頭,便叫她在娘家多待幾天吧,局勢一穩定下來,他就要和丫頭大婚,立刻,馬上!

  如此想著,完顏不破不情不願的點頭,叫來馬車,讓禁衛送他們先行下山。

  坐在馬車裡,途徑鮮血遍佈的山道,看著江映月的死士們被隨意丟棄的屍體,歐陽慧茹皺眉,放下車簾,不想再看。

  簾子雖然放下了,可空氣中的血腥味絲毫沒有減輕,她胃裡不斷翻騰,伏在車轅邊乾嘔起來。

  “寶兒哪裡不舒服?”丞相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緊張的追問。

  “沒事,聞不得血腥味,想嘔。”她緩過勁兒來,用繡帕擦拭嘴角,無力的擺手道。心中暗嘆自己真是越來越身嬌體貴了,一點血腥味都忍受不了,活像個孕婦似地!

  孕婦?她心中一驚,垂頭掐算自己的小日子,腦門忽然抽痛起來。

  不是吧?不是說完顏不破被下藥了麼?她惴惴不安的暗忖,看向歐陽老爹,臉色灰敗的開口,“爹,回去趕緊給我叫個大夫來看看。”

  丞相沒有多想,忙不迭的點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6-11-7 00:13:42

第八十二章 意外之喜

  匆匆回到丞相府,歐陽慧茹特意囑咐老爹不要請太醫,而是去城裡找了一名醫術精湛,德行兼備的老大夫。

  丞相心下猶疑,卻沒有多問,只是派人照女兒的要求去找人,見女兒面容憔悴,無力的靠倒在軟榻上閉目假寐,顯是累壞了,也不好再追問她和皇上的關係,只是守在她身邊,默默不言。

  老大夫被丞相府的家僕三催四請的找來,一進府門,連口水都來不及喝便被請去給歐陽慧茹診脈。

  歐陽慧茹不顧老爹懷疑的眼光,自顧屏退左右,獨留下老大夫和秦嬤嬤留在房中。

  “脈象如何?但說無妨。”見老大夫放下診脈的手,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歐陽慧茹心裡有了底,語氣平靜的開口。

  “小姐這是滑脈。”老大夫拱手,小心的開口,“懷孕剛滿一月,今日小姐恐是吃了致人虛弱的藥物,胎兒有些不穩,待老夫給您開藥幾副保胎的藥,吃上三五日也就無礙了。”

  “嗯。開吧。”歐陽慧茹撫摸著自己的腹部,臉上表情非常溫柔。

  老大夫徑直下去寫藥方,歐陽靖宇被秦嬤嬤請了進來,容色有些緊張,不待坐穩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寶兒怎麼了?是什麼病?爹問那大夫,他也不肯說,是不是很嚴重?”老爹急的眼眶都紅了。

  “爹,我說了,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呀。”歐陽慧茹垂頭,語氣艱澀。

  “說吧,爹挺得住,不管是什麼病,爹一定給你治好,爹治不好,不還有皇上嗎?”歐陽靖宇溫柔的拍撫女兒的脊背,也不管完顏不破以公公的身份勾搭自己女兒搞不倫了。

  “爹,我懷孕了!”歐陽慧茹有些哭笑不得的開口。看他爹這個樣兒,莫不是腦補她得了什麼絕症吧?

  “啊?”丞相驚愕,神情恍惚的問,“誰的?太子的?”問到最後一句,丞相心裡有些承受不住,話裡都帶了顫音。他絕沒有想到這會是完顏不破的孩子,畢竟江映月諷刺皇上是半個‘閹人’的話太過驚悚,他至今還印象深刻。

  歐陽慧茹捂臉低笑,心裡的緊張焦慮消失的一乾二淨。她真的被對外精明,對內就是個傻爹爹的丞相給打敗了。

  “這是皇上的種。”收住笑意,在丞相越加摸不著頭腦時,歐陽慧茹終於大慈大悲的把真相說完。

  “皇上的?江映月不是說……”丞相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話是在質疑女兒的品性,連忙閉嘴。

  “江映月說的是江映月說的,我的確懷孕了,而且,一定懷的是皇上的。皇上只是間接中毒,情況可能不如她說的那麼嚴重。”歐陽慧茹輕撫著肚子,猜度道。

  “寶兒說的是,那咱們如今怎麼辦?”丞相有些擔心皇家不肯承認這個孩子。畢竟皇上和女兒名不正言不順,且又有江映月那樣的斷言,若是皇上疑心女兒德行怎麼辦?

  女兒經歷了一場磨難,如今又身懷有孕,丞相哪裡還捨得責備她,只一徑兒的為她的前途擔憂。

  “怎麼辦?自然是進宮找完顏不破負責!我可不會讓我的孩子攤上‘婚外生子’的污名,趁著現在還未顯懷,得叫完顏不破趕緊將婚事辦了。”歐陽慧茹語氣不善。若是完顏不破敢質疑她的孩子,她立馬就甩手走人,帶著孩子自立門戶。

  雖說她一開始確實不愛嫁進皇家,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她已經沒有再矯情的權利了,因為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合該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他應該有一個疼愛他的母親,悉心教導他的父親,還要有富足的生活,高貴的地位。若為了孩子的將來,她可以瞬間成為一個無懼無畏的鬥士,宮鬥,宅鬥,朝鬥,統統都來吧!況且,若真如江映月所說,完顏不破中了毒,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是他最後一個子嗣了,她不能那麼自私。

  “對,寶兒說的對!皇上是該負責!”一語驚醒夢中人,歐陽靖宇用力拍打自己大腿,高聲附和,隨即立馬起身,對守在外間的僕役吩咐道,“快,準備馬車,本相要進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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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不破本就是佯裝勢弱誘江映月出手。江映月先前的佈置,除了綁架丫頭那一出,他都一清二楚。

  郕王若想趁他被圍困之際攻占皇城便需要拿出非凡的實力。郕王有那個實力嗎?很明顯,他沒有,因此,只衝到了皇城邊,還未進得城門便被順王生擒。期間肖燁想趁亂刺殺兩王,亦被早有防備的順王近衛們砍成了肉泥。

  待到完顏不破回宮,不過一個時辰,局勢便穩定了下來,郕王保住了一命,只被圈禁起來。此後便是隨之而來的大清洗,軍隊裡,朝堂上,後宮中,江映月的暗樁們被盡數緝拿,參與郕王叛亂的官員亦被擒住,一時間無數人頭落地,正可謂處處血流成河。

  完顏不破把善後事宜交給手下心腹們,並沒有親自出面督促,只因他一回皇城便被太后拉進了慈寧宮,六名太醫輪番上場給他診脈。

  脈象上查探不出,還是太醫院院首見多識廣,見皇上指甲略微發紫,斗膽取了他一滴龍血,滴入一種淡綠色的藥汁中,藥汁遇血立刻變得穢濁,隨即凝固成一坨褐色的膠狀物。

  “是浣花草和水銀之毒,錯不了。”太醫呢喃,臉色凝重的朝完顏不破和太后磕頭,說道:“回太后,奴才已經驗過,皇上確實中毒了。”

  “什麼?”太后拍案驚叫,“可有方法解毒?”

  太醫面露難色,遲疑的開口,“許是皇上上次驪山大病,久不臨幸後宮,如今中毒之症沒有繼續加重,長期服食藥物調理還有希望。”

  “長期是多久?”太后見太醫臉色並不樂觀,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太醫頓了頓,硬著頭皮開口,“許是十年,許是二十年,只要堅持吃藥,還是有希望的。”

  十年?二十年?一個男人最健壯的年華都過了,哪怕調理過來,想要讓女人受孕也不容易了。太后頹然,神情呆怔。

  完顏不破拍拍太后的肩膀以示安慰,容色看似極為平靜,心裡卻在翻江倒海。若真是這樣,他的丫頭該怎麼辦?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做母親?該不該就此放手?不行!沒有孩子,他還有丫頭,沒了丫頭,他還有什麼?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孤寂和荒蕪!

  完顏不破放下拍打太后肩膀的手,臉色陰鬱下來,心中不停撕扯掙扎。

  見皇上和太后都表情相當難看,太醫吞了吞唾沫,小心的開口安慰,“其實這事也不是全無希望,若得上天庇佑,今後或可偶得麟兒。”

  這等於勸人去買樂透發財一樣,太醫安慰人的水平著實低劣,引來太后冷冷的一瞥。太醫連忙悻悻的垂頭,收斂聲息,不敢再多話。

  正在殿中氣氛越來越僵冷怵人的時候,殿外傳來‘丞相攜女求見’的通傳聲。

  太后和完顏不破對視,遣走太醫,同時抬手道,“快請。”

  不待父女兩請安行禮,完顏不破已經先行走過去,扶起了自己的丫頭,安置到自己身邊,對丞相卻只是略一點頭,示意他自己起來就座。

  丞相對皇上厚此薄彼的態度非常滿意,一張老臉當即載滿了笑意。歐陽慧茹瞥完顏不破一眼,玉白的臉頰微微泛紅,明亮的眼瞳熠熠生輝。

  父女倆的清爽神色與完顏不破母子兩個的灰敗之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一旦丞相開口,這母子兩個立馬就要心花怒放了。

  “皇上,微臣厚顏,此次是進宮來替小女向皇上提親的。”歐陽靖宇略略斟酌用詞,最後還是決定發揚女兒的風格,直白點好。

  歐陽慧茹微紅的臉頰轉為緋紅,抬眼看向完顏不破,觀察他的表情。

  “啊?”太后怔楞。

  “丞相是說真的?”完顏不破胸中的鬱氣一掃而空,眉開眼笑的急急追問,生怕自己幻聽了。他這會兒完全不覺得被女方主動提親是件尷尬丟人的事兒。

  “可是,皇上他已經中毒,此生難有子嗣了。丞相真的考慮清楚了嗎?”太后回神,表情憂慮的開口提醒,硬生生給驚喜若狂的兒子頭上澆了一盆冷水。

  雖然心裡也很高興,但是這兒結的是親家,不是冤家,太后覺得有必要問清楚些。

  “正是因為子嗣,老夫才厚著臉皮進宮來提親。”丞相尷尬的撫了撫鬍鬚,“小女已經懷孕一月了,這孩子是皇上的。”

  太后和完顏不破齊齊露出震驚的表情,回神後大喜,齊聲朝殿外嘶吼,“太醫走遠了沒?快,快叫他們回來!”

  剛走出不遠的太醫又被宮人們火急火燎的拽了回來,給前太子妃殿下診脈。

  “回皇上,歐陽小姐有喜了,孕期一月。”在皇上和太后的灼灼瞪視之下,太醫神色有些遲疑的開口。

  “哈哈!好!果然是我兒的命定貴人!化忌星降世,自然有上天庇佑!我大金根基安矣!”太后撫掌朗笑,絲毫沒有質疑這孩子的來歷,因為她心頭早已認定,但凡遭厄,碰上小茹定然是能化難呈祥的。

  雖然好奇太后話裡的意思,但是完顏不破完全沒有心思去追問。他抱起丫頭,本打算帶她轉個兩圈,憶起她是雙身子,又連忙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毫不避諱的垂頭,溫柔的親吻她的髮頂。

  抬首,他看向怔楞中的太醫,朗聲宣佈,“哈哈,今日朕大喜,所有人重重有賞!都下去領賞吧!”

  滿宮裡的侍從們歡天喜地的跪下謝恩,徹底感受了一次啥叫上一秒地獄,下一秒天堂!懵懵懂懂的太醫跪下去後才後知後覺的忖道:皇上和太后這麼歡喜,這孩子莫不是皇上的?上天果然保佑我大金!

  皇上和太后立時便承認了這個孩子,半點沒有遲疑,丞相非常滿意,待母子倆歡喜完,立刻把婚期給敲定了,就在一月之後。這孩子有可能是皇上最後一個子嗣,自然十分精貴,務必要讓他名正言順的出生。

  大婚雖然準備的十分倉促,卻絲毫沒有給人簡陋之感,反而盛大非常。

  眾勛貴們私下裡嘲諷丞相為攀附皇上,寧願送自己的女兒進宮做一個寡頭皇后,倒沒有非議兩人以前公媳的身份,畢竟太子已死,按女真規矩,兩人的結合是很正常的。還有人暗嘆丞相這次短視,竟沒想過皇上百年之後他女兒會如何凄慘。這個時候,正該攀附子嗣豐茂的皇室宗親才對。皇上不能孕育子嗣,順王又身帶殘疾,無有繼位之心,為了皇室的百年昌盛著想,日後皇上少不得要過繼幾個宗親的孩子作為繼承人培養起來。

  宗親們也暗自得意,正努力在家族中挑選出眾的孩子,準備帶進宮裡給太后和皇上掌眼,不想,大婚一月後竟傳來皇后懷孕的消息,滿朝為之震驚。

  在皇上嚴密的防護之下,在滿朝文武的矚目之下,皇后七月早產,誕下一雙麟兒,一子膚色較深,酷似其父,一子膚色雪白,酷似其母,全不似普通的雙生子那樣長相雷同,當即讓本還有些憂心忡忡,擔心要放棄一子的太后喜的眉開眼笑,也讓期望皇后產女的宗親們扼腕。

  歐陽慧茹此人真是邪了門了!不但為人十分精明強悍,連生孩子都這麼厲害,一舉得男也就罷了,還一生就生倆!長相也不帶重樣的!還要不要人活了!宗族們齊齊怨憤。

  又過了三年,兩個皇子成長的非常健康,絲毫沒有早產兒的虛弱之症,被太后和皇上當眼珠子一樣護著,周身防範的密不通風,宗族們無從下手,漸漸歇了心思,沒想,皇后竟然在這個時候又被診出了身孕,十個月後順利生產,竟又誕下一個皇子。

  完顏不破狂喜,當即大赦天下,減免賦稅三年。

  還有歪心的宗親們萎靡了,徹底滅了過繼子嗣給皇上的心思,內裡只想狠罵江映月一句:特麼的女逆賊,竟說皇上中毒絕後了!一年抱倆,三年抱仨,這是絕後的樣兒麼?純粹耍我們玩兒呢!活該四錢四錢的被凌遲啊!

  — 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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