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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霽玥 -【冷君冰妻(龍鳳配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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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1:50
標題:
霽玥 -【冷君冰妻(龍鳳配之四)】《全文完》
冷君冰妻
(龍鳳配之四)作者:霽玥
他對坐在喜裏的女人根本沒興趣!
受封為“冷君子”的他向來冷情絕然,
不談情愛,可一掀開喜帕----
那卻是張如水晶般剔透的容顏!
水靈蘊秀、素骨凝冰,猶似天仙下凡,
不但琴棋書畫皆精,更是“神繡”的嫡傳弟子。
未料他這新婚妻子竟異常恬靜、淡漠、
冷得像冰,被丈夫一丟兩個月,
卻一副啥事也沒發生的模樣。
唉!莫非冷君合該配個冰妻才是?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2:15
第一章
“小姐!不好了。”霜清驚慌失措地繞過別致的回廊,跑進玲瓏謝裏去。
“霜清,什麼事這樣大驚小怪的,難道你忘了這時候是小姐午睡的時間嗎?”霜清的姐姐霜冷小聲地拉住正要跑進臥室的妹妹。
“哎呀,沒時間解釋了,小姐呢?”霜情急躁得不得了。
“清兒,什麼事呀?”閨房裏傳出軟柔的嗓音。
霜清趕緊拍掉姐姐的手,匆匆走進臥房。霜冷隨後也跟進去。
她一進屋繞過紫檀木大插屏,便看見坐在花梨木雕制的床上的主子——白煙沉。
霜清先是一愣。七年了!她和姐姐霜冷眼侍白煙沉整整七個年頭了,但每回乍見到她,心中仍不免驚歎世上怎有如此絕塵的女子。
白煙沉其實不是白家嫡生的女兒,而是庶出的。她的娘親名喚雪芝,和她爹在城外碧雲寺中一見鍾情。
家境甚好的她不顧家裏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和家裏斷絕關係,秉著對煙沉的爹白長生無悔的愛,嫁進白家為妾。
雪芝的勇敢為她帶來了幸福,卻也帶給她不幸。因為她始終沒考慮到一點,那就是白家的正牌女主人。
白家在丹鳳城中極有名望,而富有的人娶三妻四妾在當時也被視為理所當然,但他們都忘記了女人善妒的天性。
白夫人,也就是刑月彤,她算是把這天性發揮到了極致。
她相當不喜歡雪芝,甚至到了厭惡的地步。她和白長生是奉父母之命成婚的,婚後白長生對她總是相敬如賓,但她卻一點也不在意,因為打從他掀開喜帕時,她一見到他俊逸的模樣早已許了芳心,她發誓,一定要他愛上她!
這個心願卻因為雪芝的出現而破滅了。
白長生的心滿是對雪芝的愛,眼中只有對雪芝的深情款款,開口閉口都是他的雪藝。
這一切本該是屬於她刑月彤的,教她怎能不恨雪芝?她簡直恨她入骨。
但她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什麼大風浪沒瞧過,她一方面對白長生百依百順,假意歡喜迎雪蘭人門.另一方面卻對雪芝百般刁難。由於雪芝對刑月彤始終有些歉疚,所以從本告訴白長生自己受了委屈,反而處處忍著她,天真地認為刑月彤總有一天會接受她的。
隔年的秋天,雪芝為白長生生下白家第一個女兒,名喚煙沉,次年又和刑月彤同時產下煙蘿、罄玉。
白煙沉的出生簡直讓白長生欣喜若狂,就算後來又有煙蘿和罄玉,他也沒因此少疼了煙沉。
十歲那年,霜清和大她一歲的姐姐霜冷,因為喪父,母親無力撫育她們,就把她們賣給白家當婢女,兩個稚嫩的少女初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害怕得不得了。
白長生見這兩姐妹長得討喜,就撥到白煙沉房裏當貼身侍女,那年白煙沉同樣是十歲。
霜清和霜冷被帶到玲瓏樹去見主子,她們願以為會看到一個驕橫任性的千金小姐,沒料想家大業大的白家,竟能養出如此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
仙女!乍見白煙沉的模樣,她和霜冷在心裏只有這句形容詞。
那白煙沉僅著白色袍衫,淺綠色的金繡褙子,頭髮梳成桃子髻,沒妝點任何寶簪珠翠,這樣素雅的裝扮卻硬是讓她顯得出塵。
白煙沉端坐在床上,那沉靜的氣質一點也不似只有十歲。
霜冷心想,糟了!如果是個嬌蠻的小女生,頂多哄哄就可過關,偏偏這白大小姐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甭說一向鹵莽的霜清,就連自認為沉著冷靜的自己都不見得能擺平,看來日子難過了。她煩惱不已。
“嬤嬤您辛苦了,忙去吧!”軟軟的聲音從白煙沉的小嘴逸出。
領她們前來的嬤嬤點點頭便轉身離去,留下無措的霜冷、霖清。
白煙沉先是細細地看了看她們,隨即露出淺淺的笑,使她看起來更加甜美。
“別怕我好嗎?我想我們應該合得來的。”
聞言,霜冷和霜清都訝異地張大嘴。這白小姐還真有些不一樣呢!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說話這麼客氣?
就在這樣不安和好奇的心態下,霜冷、霜清正式成為白煙沉的婢女。
霜冷是個早熟的女孩,惡劣的生存環境讓小小年紀的她更早看清世間冷暖,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所有的主子都像白煙沉那樣客氣。
日子一久,她們姐妹也漸漸習慣白家的作習,也更明白一些外人不知的事。
白家二夫人,也就是白煙沉的親娘,早在她們進府前的一年就死了,聽說是不小心跌到湖裏給淹死的。
而白夫人對白煙沉、白煙蘿兩姐妹則是不聞不問的,在她眼中只有親生女兒才是珍寶。
幸好白老爺尚在。白煙沉雖不是正室所生,但畢竟是長女又受自長生寵愛,誰敢怠慢了她!就連煙蘿都因為她的關係而沒被看輕。
對於小姐,霜冷是心疼的。
心疼她小小年紀就喪母,必須自己去面對別人的異樣眼光;心疼她獨自挑起長女如母的責任,費心教養煙蘿小姐;心疼她始終沒對誰抱怨過自己的委屈。
霜冷不能相信那小小纖細的身軀裏,竟有著那樣堅強的毅力和勇氣。
七年悄悄地過了,白老爺在三年前也走了。聽後院的柱子哥說,老爺一生中只愛二夫人一個,他一定是太思念二夫人了,才會思念成疾,什麼話都沒交代就撒手歸天。
七年了,她和霜清也都長大了、老練了。時間並沒改變白家多少,依舊是這座大宅子,依舊是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白煙沉呢?她那清新脫俗的氣質未變,倒是她那殊色容顏更加吸引人了。
“冷兒、清兒,怎麼淨在那發呆?我問你們話呢!”白煙沉柔細的嗓音將她們由思緒里拉回。
霜冷拿件米色短襖服侍白煙沉穿上。“還不是霜清,一古腦地沖進來,吵到你了?”
白煙沉淡然一笑,“也該起來了,清兒什麼事?”她起身走到梳粧檯前坐下,讓霜冷攏順她的長髮。
“是天大的事呀小姐!夫人替你選了個親事,聽說對方後天就要來下聘了。”霜清一古腦全說了。
“砰”的一聲,霜冷手一滑,梳蓖就這樣落了地。
“小姐!”她憂心地望著鏡子裏那張冷顏。
“知道是哪家提的親嗎?”冷靜的聲音裏不帶任何驚慌,仿佛她早就料到會有今天。
“是斷霞在大廳外偷聽的,她說得不清不楚,只說好像是白陽城的言府。”霜清把她知道的全說了。
斷霞是煙蘿的女婢,她聽到的八成是錯不了的,白陽城的言家?那不是——
“小姐,這門親結不得呀!”霜冷大喊。
白煙沉臉上難得浮起問號,“為什麼?”
大娘是個愛臉面的人,平日對她和煙蘿雖然沒什麼好臉色,卻也不曾虐待過她們,應該不會定下太難堪的親事才對。
“小姐啊,如果冷兒沒猜錯,這言府肯定是江南四府之一的言家。”霜冷氣急敗壞地說。
“那又怎樣?”霜清一臉不明白。
“江南有四府,言、任、連、岳,曾為朝廷平亂有功,被先帝封為四大府,以言家為首。”白煙沉緩緩地說。
霜清瞪大眼睛,“這麼顯貴的親為何不能結?”
“當然不能結2如果是其他三家來說親就好了,那言府……唉!”霜冷欲言又止。
“照你所說,那言家也算預有名氣,為何要小姐別應了他,難不成……言家很窮嗎?”霜清仍是一頭露水。
霜冷白了她一眼,“清兒,真不知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麼!言家一點也不窮,甚至他們還是白陽城的首富,可是……”
“可是言家大少爺卻早有意中人了。”白煙沉無所謂地說。“小姐!”霜冷跪坐在繡墩旁,苦口婆心地勸道:“整個江南大家都知曉的,言家大公子言韶奕對紅絹樓的一名職妓一見鍾情,還為她在府中建了座棲霞小築,對她說要多愛憐就有多愛憐。這老夫人幾次逼他成親,他都不願意,可見他有多愛那個女子。聽說這次老夫人是以死相逼,才讓他點頭,這門親事定是老夫人看中的,你千萬別允親呀!”
哪個女子願意在尚未成親前,就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婿?更何況人家早已郎有情、妹有意,嫁過去豈不是自甘苦吃?
白煙沉忍住眼中冒出的水氣,站起身來望著窗外那佈滿蓮荷的池水。“這次不允,下次呢?難道會有更好的抉擇嗎?冷兒你不會不懂我的身不由己吧廣
“難道你就要這樣地委屈自己,去屈就一個心底早有別人的男人?”
霜冷怎會不知她心裏的苦,別人不明白,只道她十分堅強,卻不知她是咬牙撐過來的。
“不!不會委屈的。”白煙沉似乎心裏已經有譜了。
此時,門外走進一名丫環,行了個禮。“煙沉小姐,夫人有請!”
☆☆☆
熏梅堂上,白夫人刑月彤端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一旁則坐著一名姿色頗佳、氣質卻顯得太嬌氣的少女,這女子就是刑月彤的親生女兒罄玉。白煙沉由霜冷陪著,繞過回廊進人熏梅堂。
“大娘,您找沉兒有事?”她向刑月彤行個禮。
原本已有些不耐煩的刑月彤,一見到白煙沉來了,馬上換了副臉孔。
“也沒什麼,只是有件事要告訴你。”她故作輕鬆地喝口茶。
“大娘有事就直說了吧!”白煙沉沒有表情地說。
刑月彤心驚地看著白煙沉。就是這表情!每四只要見到白煙沉這副冷靜的表情,她就會不自覺地矮了一截。
一旁的罌玉看母親支吾地說不出口,乾脆替她說了:“姐姐,娘親是要告訴你,她幫你找了個好婆家呢,人家後天就要來下聘了。”刑月彤接著說:“我說煙沉呀,你該不會不答應吧?對方可是堂堂白陽城的言家呢!”言下之意是不容白煙沉拒絕的。
“我答應!”白煙沉爽快地回答。
“小姐!”霜冷心痛地喊道。
刑月彤和馨玉差點沒樂得飛上天,她們沒想到白煙沉會這麼乾脆就允了親,畢竟言家那事可是滿城風雨。
就在她們倆快樂得不得了時,白煙沉又突然開了口:“我有條件!”
“條件?”刑月彤和罄玉同時問道。
就知道白煙沉不是省油的燈,怎麼可能平白便宜她們。
“什麼條件?”刑月彤有些僵硬地問。白煙沉仍是一副傲然之姿,她淡淡地望向她們母女一眼,緩慢地說出她的條件:“我要煙蘿跟我過去。”
白煙沉真是丟了個炸彈給刑月彤母女。
雖然她們遲早也會甩掉白煙蘿這個包袱,但讓她跟著白煙沉嫁去言家,也算是替她們省了力氣。
但是,這麼做也會讓她們少賺一筆聘禮,這真是令刑月彤左右為難。
白煙沉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似乎瞧透她心裏的矛盾。
“煙蘿同我過去,日後妝奩我自會處理,不會動用到白家一分一毫,如果大娘堅持不肯,那就恕煙沉不能從命。”
刑月彤是個明白人,白煙沉話下之意即是,白煙蘿若是隨她嫁過去,雖然失去一份聘禮,卻也省下一筆嫁妝,若是不允,那她什麼都得不到。“好吧,就算我肯讓煙蘿隨你去,人家言府也不見得肯啊!”刑月彤故意裝得為難。
“大娘只管派人去問,他們會允的!”
白煙沉冷著臉撂下話,便頭也不回地像陣風飄然而去。
隔日,言家派人來話說,家仆已為煙蘿小姐佈置好閨房了,也就是說這門親是定了。
☆☆☆
言府裏,有別於外廳不絕的道賀聲,玉潤堂裏卻是駭人的安靜。
只見黃花梨木案桌後坐著一個臉色陰鷙、目光深邃,渾身散發出森銳狂氣的男子。他正是吉府大公子言部奔,此刻他俊美不羈的臉上淨是怒氣。
而坐在一旁的正是與言府世交的第二代,也是江南四府中的任家任無歡、杭州連家的連風落、蘇州岳府的岳蓮樓。
“你也別氣了,言伯母雖然瞞著你走下這門親,但終歸是為你好啊!”任無歡一點也不同情言韶弈。
“是阿是啊,聽說那白家大小姐是個天仙大美人哪!多少人想攀這親事都沒門呢!言伯母居然替你給說成了,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豔福呢!”岳蓮樓這話惹得言部奔給她個白眼。
連風落只是淡笑,不表示任何意見,仿佛他們談的不是好友的終身大事,而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似的。說起這四個人的個性,連風落與言部弈氣韻是最相似的,一樣的冷熱性格,對感情亦是同樣淡保
最令人無法捉摸的該屬任無歡,他總是一張笑臉,儒雅的外貌更是致命的吸引人,但言部弈等人皆明白,那只是他的皮相罷了,任無歡身上其實背負著血海深仇。
至於岳蓮樓,他們三人一致公認,她沒有任何優點,倒是有一張吵死人的大嘴巴,常令人恨不得拿塊布塞祝
其實她還有個天大的秘密,只有四府中少數人知曉,那就是人稱“鬼見愁”的岳蓮樓,雖一身男裝,事實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姑娘呢!四府的感情一向很好,又是世交,所以各府皆留有院落讓其他三府的人來住,到了這一代,他們最常住的地方,就屬言家了。
言府的環境寧靜清幽,每一個院落都有不同的特色,整體卻又不失完整性。
玉潤堂是議事廳,所有大小事都在此處決定,沒有華麗的擺設,只有平實的氣氛。
言韶奔居住的是沐風居,周圍環繞著月池,池中種滿白蓮、菱和菖蒲。
經過曲廊便是連風落的掩蒼齋,再經過長廊便是任無歡的盤心院。
岳蓮樓則被遣到最深處的飛光軒,與言韶奕的妹妹言韶華比鄰而居。
而在北邊的一個精巧的小院落,名為棲霞小築,主人是名喚曲倩的女子,她就是外傳的言部奕的情人,也正是紅銷樓的花魁。東邊則是言老夫人住的宜芸館,她老人家喜歡翠綠的竹,所以居所周邊都種滿竹子。
此刻言韶奔一臉鐵青地坐在玉瀾堂裏,討論著他的終身大事。
他眼中透著無奈,“你們竟然和我娘瞎攪和,把我騙去杭州,好讓我娘去說親。”真是誤交匪類!
“喂、喂!去杭州是真的去辦事,我們可沒唬弄你,是伯母聰明嘛,知道調虎離山啊!”任無歡夥同岳蓮樓無辜地猛點頭。
打死他們也不敢說是老夫人威脅的,說是要他們把言韶奕騙離白陽城一段時間。“唉,真不懂。我娘一向開明,並不是個觀念迂腐的人,怎麼她老人家就是不喜歡曲情I”漆黑的瞳中淨是不解。
岳蓮樓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梳成發束的頭都快搖斷了。
和言伯母一樣,她也不喜歡曲倩。倒不是因為曲倩的出身,而是曲倩身上散發出的陰沈氣質。
曲倩是個道地的江南美人,這是整個白陽城的人都知道的。
並不是說言韶奕同那些目光如豆的尋常男子一樣,只會以貌取人或性好漁色;光就曲倩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足以令人為她心疼了。
但是岳蓮樓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直覺曲倩不似人們眼中的軟弱!她總覺得曲倩隱藏了些什麼。
“冷君子!你真的愛曲倩嗎?”岳蓮樓直接喊著言韶奕的別號。
真的愛曲倩嗎?一個問號猛烈地撞進言韶奕的心房。
他確實憐借著曲倩,但談得上愛嗎?
愛對他而言是個累贅,要不是娘以死相逼,說什麼他都不會踏進婚姻的墳墓裏。
成親就成親吧!反正只是床上多個人,而那個人又從曲倩變成白煙沉罷了。對他來說實在沒什麼不同。
☆☆☆
鳴箏金粟柱,素手王房前。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曲倩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琴弦,心頭紛紛亂亂的。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美的。 被好賭的爹賣到紅紹樓後,婚嫁就是看她是個美人胚,才花下大筆銀子,請人教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依恃著這般嬌顏,她也才能一直賣藝不賣身,當個清棺。
紅塵中打滾那麼久,曲倩相當明白,手中握有籌碼的人說話才能大聲,所以她一直在等。終於,她等到了言韶奔……
早在她十四歲那年,嬤嬤就逼她開堂獻唱,她也以為自己的一生就只能在紅銷樓度過,直到年華老去,隨便找個人嫁作二房。
但是她卻在十七歲時碰見言把奕!
她不再、也不願認命了,怎麼樣她都不願讓人踩在腳下一輩子,她要的是一個不凡的丈夫,一個不可磨滅的地位,讓任何人都不能再看不起她。所以,她開始佈局。
嬤嬤原本就當她是個寶,對外一直不願讓人知道她的底細,怕被看輕了賞銀也就跟著少了。
這樣的神秘感倒幫了她一個忙。她要嬤嬤放出風聲,說她其實是名門之後,只因家道中落、父親病故,沒錢葬父才賣人青樓的。
又藉故常出現在言韶奔常出人的地方,想用自己的絕色之姿去媚惑他,只可惜幾次下來都沒成功。
幸好她早布下眼線,得知言部奔的妹妹言韶華,每月初一都會上廟裏拜拜,因此她便從言韶華身上下手。言韶華是個被養在深閨裏,不知人間險惡的嬌嬌女,單純的她當然敵不過世故成熟的曲倩,三兩下就被曲倩擺平了,甚至還為她的“身世堪憐”而哭得稀裏嘩啦,整顆心都向著她。
身為言家的掌上明珠,縱然受盡母親、哥哥的寵愛,但她心裏總會孤單,雖說有凍香、凍雪陪著,但畢竟是主子和婢女的關係,有些心事是說不出口的。
曲倩就不同了,她是言韶華的第一個朋友,天真的她什麼心呀肺的全掏出來給曲傅,為了她,言韶華苦苦哀求言韶棄好久,才求得他為曲倩贖身,還讓她住進府裏陪她。
這也就是後來被傳成言韶奕為博美人歡心,建了棲霞小築金屋藏嬌,還使上萬金管佳人贖身的謠言了。當然了,這些所謂的謠傳,正是曲情自己傳出的。她巴不得讓所有覬覦言韶奔的名門日秀全死心,向她們宣佈,她曲倩已經擄獲言韶奔的心,言夫人這個位置誰也別想與她搶。
誰知一進府,曲倩才明白,真正得下功夫的不是言韶華,而是言韶奕的母親言老夫人。
也不知是哪個門道做錯了,這老夫人就是不喜歡她,搬出那可憐的身世也無法博取她的同情。
事情就卡在那精明如鬼的老太婆手中,她居然在言家這麼一住就是一個年頭,身份還是個客人,言夫人這位置她連邊都沒摸著。沉浸在回憶中的曲倩,沒留神有人走到她身邊,來人哇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倩兒姐姐,你在想啥?居然沒見到我進來呢!”一雙纖秀玉手攀上曲倩白細的頸項。
露出的是張俏顏,杏眼菱嘴,正巧笑情兮地望著曲倩,淡黃袍衫月牙白祆包住那晶瑩雪白的身子。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過世的爹娘,有些傷情罷了。”曲倩掩飾地說。
“你那點心思哪瞞得了我,肯定是為了我哥哥要娶妻的事難過吧!”韶華皺著眉頭。
她可是千萬個不願意讓大哥娶那個白煙沉。她心目中理想的大嫂就只有倩兒姐,那個來路不明、長得不知是圓是扁的白小姐哪能跟她比呢?“韶華,別瞎說了。我哪有難過?又有什麼資格談難過?”曲倩低垂粉頸,更顯得無依。
“誰說你沒資格的!”言韶華忿忿地說道:“論身份地位,那白家不過是一方富紳,哪比得過我們言家,我們言家是被聖上禦封的四府之一!”
頓口氣,她又接著說:“你雖然曾人青樓,可仍是清白之身呀!更何況你又是名族望門之後,為了葬父才賣的身。那白煙沉只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跟你比?她差遠了!”
“可這是伯母親自挑的親,連你大哥也沒反對,想必那白小姐定是個才德兼備的好姑娘!”
“別滅自己威風,別忘了你還有我呀!我會幫你的。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她是我大嫂的。”言韶華信誓旦旦地說。曲倩含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冷眼望著正在想著如何幫她除去心頭大患的言韶華。
向來她都知道如何扮演弱者令人同情,這一招屢試不爽,言韶華畢竟被她家人保護得太好了,是個沒吃過苦、不懂人心的小丫頭,哪能鬥得過她?
“倩兒你別再胡思亂想了,那個白煙沉嫁過來,我是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的!”
“可我聽說那白小姐很厲害的,她雖然是二娘生的,在白家卻十分有地位,連正房夫人都怕她三分呢!”曲倩微蹙著眉頭。“什麼?竟然還是個二娘生的。”言韶華的火氣更旺了,“那我更看不起她了!”
在她心中,所謂的姨太太都是搶人丈夫的狐狸精,娘也不知是哪條筋不對,竟然挑了這樣的女人當媳婦。
“情兒你別害怕!有我在,我是不會允許那女人在言家囂張的。”
言韶華氣呼呼地走出棲霞小築,曲倩緊張地在背後喊道:“韶華你可別亂來啊,韶華……”
直到言韶華的身影消失,曲倩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原本帶著愁意的美顏,竟變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聰明如她,又怎麼會笨得親自去料理白煙沉呢?
就算韶華動不了白煙沉,她仍舊是那個楚楚可憐的曲倩!曲倩冷哼一聲,“香閣!”
門外走進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婢。“小姐。”她怯生生地喊道。
“替我沏杯碧羅春。”
“是!”名喚香閣的婢女趕緊應了聲往廚房跑。
香閣是她從紅綃樓帶出來的,原本是看她長相討喜才挑她當貼身侍女的,沒想到性子卻孤怪得很,一點用都沒有。
曲倩放在香閣身上的心思並沒有維持多久,一下子她就又沉浸在如何使白煙沉在言家待不下去的計謀裏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2:33
第二章
“一鉤初月臨妝鏡,蟬鬢鳳欽慵不整。重簾靜,層樓回,惆悵落花風不定。柳堤芳草徑,夢斷轆轤金井。昨夜更闌酒醒,春愁過卻玻”
一雙素手纖纖輕撥琴弦,一襲白色絳紗複裙,腰間以墨綠帛帶紮著,如子夜般漆黑烏亮的發則自然地垂在肩上。
霜冷一進玲瓏榭後院的秋霜亭,就見到白煙沉黛眉輕蹙地撥弄著琴弦。
她歎口氣,將手中端著的香茗放在桌上,走到白煙沉身邊,將手上的披風替她披上。
“小姐既然不願意,又何必要勉強?”
“擋下這次,下次呢?只怕會更難堪。”白煙沉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悲傷,有的只是淡淡的落寞。
“那……那難不成就任人宰割?”霜冷不禁緊張起來。
她和霜清是自然要跟小姐一道嫁過去,對於小姐,她們姐妹是可以用性命去保護的,但那言府畢竟是個不可知的地方,任誰都會感到害怕。
“別說得那麼嚴重,言家或許是我們的轉機呢!”白煙沉翦翦雙瞳晶亮地望著霜冷。
“轉機?”霜冷一愣,有些不懂。
“沒錯!嫁人言家,我不用再被逼婚,這樣的門第也不算辱沒了我,最重要的是,煙蘿可以跟著一起過門,我可以不用擔心她在這兒受委屈。”
“哪你呢?有沒有想過你自己?”霜冷著實心疼,說來說去,小姐是為了煙蘿小姐。
白煙沉淡淡一笑,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你忘了這門親是言府老夫人差人來定的嗎?她若不中意我又豈會主動替她兒子定這門親事。”
“可是那言少爺——”
“冷兒,你該知道我不打沒把握的仗。”白煙沉截斷霜冷的話,明白表示她不想再談。
雖然她心中有著好多問號,但她更知道只要小姐不願說,她是什麼也問不出的。
“姐姐!”一抹紫色身影“咻”的一聲跑到白煙沉身邊。
一個玉雕似的女娃依偎著白煙沉,有著說不出的親眼。
這是怎麼樣的一幅圖畫!怎是個美字可以形容的。
白長生在世時常說,他這輩子只有三個寶,一個是她們的娘雪芝,另外兩個便是她們姐妹了。
他總是抱著她們坐在這秋霜亭,自誇地說,也只有他才能生出這樣無雙的女兒。
那時年紀小的白煙況並沒聽懂爹的言下之意,直到有回她不小心撞見大娘和管家尤叔幽會,她才真正明白,為何她爹會說只有她們三個寶。
白煙沉若說如水晶般晶瑩剔透,那煙蘿就是白玉無瑕了。
“怎麼沒披件衣服就跑出來?”白煙沉寵溺地說。
只有在煙蘿面前,她才會露出不設防的笑容。
“斷霞、斷紫呢?怎麼沒幫你添衣?”她沒瞧見煙蘿的侍女。
“我讓她們去找清兒了。”
說話的同時,細心的霜冷早為白煙蘿張羅來一件緞質繡花披風,還順手奉上熱茶。
‘先喝杯茶緩緩氣,有話再說。”
”白煙沉早猜到她妹妹想說什麼、要說什麼。
白煙蘿接過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呼出一口大氣。
“姐,聽說你想帶著我嫁去言家,是不是真的?”她睜大一雙杏眼問道。
“是啊!”白煙沉柔柔地回答。
“我不同意!我不要你嫁去言家。”白煙蘿嘟著嘴嚷道。
“哦?為什麼?”她並不是十分訝異,只是斜睨煙蘿一眼。
白煙蘿一古腦地溜到白煙沉身邊,攀著她的膝蹲下。“我聽斷紫說,那言大少爺身邊早有個人了,這樣風流的公子哥,我的好姐姐怎能許給這種人嘛!”
望進煙蘿憂心的眼底,白煙沉卻一絲悲意都沒有。她只是輕輕撫順妹妹的發,就像當年爹死的時候一樣。
“傻蘿兒,那不過是外傳的謠言罷了!”
“可是…••”如果只是謠言,又怎麼會連對方叫曲倩,又是個花魁的事都傳得如此明白。
她雖年紀小,但並不笨!
姐姐肯嫁,一定是為了言府的勢力能護得了她這個妹子。
白煙蘿哪里會不明白她的苦心,自從爹娘死後,姐姐就像母雞般守護著她。天可憐見!姐姐也不過長她一歲,卻得承受比她更沉重的壓力。
“別可是了,也別胡思亂想,對姐姐有些信心好嗎?”
白煙蘿用力地點點頭。
她當然對自家姐妹有信心,她的煙沉姐可是舉世無雙、聰明絕頂、傾城傾國的大美人呢!更何況還有她在,她是不會讓姐姐受委屈的。
秋霜亭裏,姐妹倆各懷各的心思,想的竟都是對方的幸福。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似乎是老天爺惟一能給的祝福吧!
☆☆☆
白陽城的街道冷冷清清的,所有的人都跑到元明街去了。
什麼事會這樣萬人空巷呢?
原來今天是言韶奕的大喜之日!大家都出來看熱鬧。
“聽說這白煙沉可是個絕色大美人呢!”一個細眼的中年人在人群中說道。
“是啊!我有個遠親是個花匠,曾替白家修過園子,見過這白小姐一次呢廣另一個小個子的人說著。
“哦,快快說呀!”
“是阿是啊廣旁人一陣起哄。
那小個子問笑兩聲,像是要賣關子,一會兒後才說:“他說只有三個字可形容。”
“哪三個字?”眾人皆不解,該不會是醜八怪吧。
小個子驕傲得像是在說自己似的,“那三字就是——美、美、美!”
“嗟!”旁人一陣噓聲。這不是廢話嗎?
熱熱鬧鬧一整天,言府中人人皆有倦容。
言家並不涉及政治,但畢竟是聖上所封的府第,因而許多達官貴人仍來祝賀一番。
加上中午竟由京城裏的公公送來一對由當今聖上欽賜的玉如意,更是令在場的顯貴們羡慕不已。可見這育家是如何的受寵。
言老夫人開心得眼睛都笑眯了,整個碧潔堂裏都擠滿賀喜的人,就連任無歡等人也都得幫忙招呼,直到晚上的筵席散了為止。
原本充斥著冷硬氣息的沐風居裏,如今被布且得喜氣洋洋,放在窗戶旁的書桌則被換成鏡臺。
身著一身紅衣、鳳冠霞帔的白煙沉正襟危坐著。
她其實是怕的。
怕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從小沒了娘,沒人告訴她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要做什麼事。雖然自己涉獵的書籍不少,但沒有一本是寫閨房裏的事。
她的夫君,該是長得如何?
是否如同外傳的那般俊美、那樣器E凡?
唉!她在心裏歎口氣。就算言韶奕不像外面的人所說的,她也沒得選擇,畢竟她早作了最壞的打算。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推開,白煙沉覆著喜帕根本瞧不見,只聽到門又被合上,然後是倒茶的聲音,進來的人似乎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老實說,言韶奔的確對坐在喜帳裏的那女人沒興趣。向來他對女人就可有可無,那三個匪類之友才會送他個“冷君子”的外號,對於這個未曾謀面的妻子,他真是興趣缺缺。坐了一會,言韶奕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近床沿,粗魯地掀開喜帕。
這是怎樣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容顏!
兩道清眉下是對翦翦雙瞳,那似乎掐得出水的細緻皮膚,更別說那兩片引人遐思的櫻唇了。
這就是他的妻?
人稱水晶美人的白煙沉?
言韶奕打量著白煙沉的同時,她也同樣打量著他。
難怪他會被稱為冷君於,那一身冷峻的氣質,加上雕刻般俊逸的五官、漆黑深邃的雙眼……
“滿意你所見到的嗎?”早一刻比白煙沉恢復神志的言韶弈促狹地道。白煙沉聞言不禁芙頰微紅。第一次,她覺得平靜的心竟起了波動。
言韶奕從未見過臉紅得這樣好看的女人,像是顆透紅的蘋果。
禁不住內心悸動,他伸手探向她。
白煙沉驀地睜大雙眼,這個剛見面的“夫君”競放肆地要解她的衣襟。
她被言韶弈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雙手下意識地抓住領口,“你要做什麼?”
言韶奔聞言挑起眉,動作卻沒有停下,一隻大掌悄悄地鑽進她的衣襟內,惹得她一陣驚呼。
“喂,你……”驚覺他對於自己的影響,白煙沉有點緊張,也有點害怕。“別害怕我。”他接緊她,“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嗎?是你最親密的人,你永遠毋需害怕!”
他溫曖的唇埋入她馨香的發間,輕扯開她的衣襟。下一刻那圓潤晶瑩的身子便完全展現在他面前。
房裏充滿憎欲的氣息和白煙沉無法抗拒的嚶嚀聲。
天上月光依舊明亮,更已深、露微寒。
☆☆☆
白煙沉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霜冷、霜清為她梳頭。
一早她醒來,言韶奕早已離去,想到昨夜……白煙沉白皙的臉不禁一片配紅,讓霜冷和霜清也看癡了。
白煙沉雖然是她們的主子,但由於性情冷然少話,在別人看來像是個不好侍候的人,但她們姐妹心裏明明白白的。白煙沉從不曾刁難過她們,甚至還私下掏月俸給她們,要她們拿銀子回家給老母親,直到去年她老人家歸了天。
這樣的主子比起那些表面寬厚的主人,私下卻虐待奴婢的可強太多了。
“小姐。”拿著小巧銅鑄梳妝鏡的霜冷,將手中的巧鏡遞給白煙沉。
接過小鏡,白煙沉只是習慣性地瞄一眼,隨即又還給霜冷。
對於自己脫俗的美,她早已習以為常,也從來不為此驕傲。
“小姐,穿這件好嗎?”霜清拿了件月牙白袍衫給白煙沉看。
白煙沉點點頭。她一向不愛太亮麗的顏色,月牙白和青、綠色是她最常穿的顏色。“小姐,該去給老夫人奉茶了。”霜冷提醒著。
“嗯!”
著裝完,三人便走出沐風居,往碧潔堂的方向走去。
☆☆☆
一大早的,碧潔堂裏可熱鬧了。
任無歡、連風落全都陪坐一旁,就連最愛賴床的岳蓮樓也特意早起,為的只是要一睹水晶美人的風采。
在場還有一人,她也想見見白煙沉,那就是曲倩。
她隨著言韶華坐在老夫人身側,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正與任元歡等人交談的言韶奕。
對於自己的外貌相當有自信的她,今天為了比下白煙沉,特意穿了件繡金紅綢絹袍,臉上的妝更是精雕細琢。這樣的一身打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新娘呢!
岳蓮樓一直都強忍著不打呵欠,忍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可從來沒這麼早起過。
吉府總管霍天福從堂外徐徐走進,停在老夫人面前作了個揖,“稟老夫人,少夫人來給您奉茶問安了。”
所有人聞言,皆將目光投向門口。
映人眾人眼簾的,是一抹清冷脫俗的纖影。
岳蓮樓簡直無法置信地睜大杏眼。所謂的水靈蘊秀、素骨凝冰,恐怕不過如此吧!
“喂,蓮君,擦擦你的口水吧!”任無歡戲謔地說。“去你的!”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蓮君是岳蓮樓的稱號。他們四人各有一個別號。
她的名中有蓮,所以以蓮為號;言韶棄性格淡漠,所以他們喚他冷君子。
任無歡則笑稱自己為逍遙君子;而連風落是他們之中最為孤傲的,岳建樓常笑說,以他這般傲性孤僻,恐怕連閻主看了都討厭,因而他的別稱是掩蒼君。
一旁面無表情的言韶弈,內心其實有些悸動。
她比昨夜看起來更美了。
霜冷和霜清小心仔細地扶著小姐跪在軟墊上,霜清上前接過一旁婢女遞過的茶杯,再小心地遞給白煙沉。
白煙沉十指青蔥接過杯子,恭敬地遞上。
“娘,媳婦來給您奉茶了。”柔柔軟軟的聲音真是醉人。
言老夫人歡喜地接過茶,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對於這個她親挑的兒媳,她可是滿意極了。
“快!快起來吧!”
霜冷、霜清趕緊扶起主子。
“好媳婦,你不會已經忘了我吧!”言老夫人慈愛的臉上淨是失望。
眾人又是番驚訝,何時長居白陽城的老夫人,竟會與住在丹鳳城的白煙沉有過見面的機會。
白煙沉微微一愣。對於老夫人,她的確覺得有些眼熟,經她老人家一提,還真覺得在哪兒見過……
“哦,是您!”白煙沉終於想起來,了然地一笑。“您是碧雲寺的那個老婆婆?”霜冷也想起來了。
“是阿是啊,你們可終於想起了。”言老夫人笑著說。
“娘?”言韶奕不明白地問。
“上個月我一時興起,只帶國色、天香去碧雲寺上香,怎曉得回來時在寺門口跌了一跤,疼得我呀!”一想到那天扭到腳的痛,那真是可怕0偏偏我又沒乘轎子去,身上的銀兩也全捐給寺廟,根本沒錢雇轎子……”
頓了口氣,言老夫人繼續說:“幸好這丫頭心地好,不但幫我找了個大夫,還出銀於替我雇頂轎子送我回來呢!”
“原來真是您老人家!”小姐的確在碧雲寺幫過一位老婆婆,只是當時她們並未將小姐的姓名告訴她呀。“老夫人,您怎麼知道那是我家小姐?”霜冷不禁好奇地問。
言老夫人開心地一笑。
“不過是隨便抓個人問,這水晶美人的名號可響了呢!”
白煙沉聞言紅了芙顏。她一直想不透,為什麼言府一定要定這門親,原來是老夫人與她的一面之緣。
“娘,原來您早就見過她了。”言韶弈坐在旁邊,兩臂抱胸,若有所思地盯住白煙沉。
“姐姐呀,你好美啊廣岳蓮樓再也忍不住地湊上前去。
霜清一驚,上前擋在白煙沉面前,“這位公子逾矩了。”岳蓮樓原想去拉白煙沉的手,被霜冷一擋,手頓時尷尬地僵在半空中。
言老夫人正想開口說明岳蓮樓的身份,卻被白煙沉捷足先登。
“冷兒別緊張,她是個小姑娘而已。”
一句小姑娘,讓在場的人全愣住,當中也包括岳蓮樓自己。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從小她就女扮男裝,全世界也只有四府中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份。
任無歡原本戲謔的眼神霎時變冷,看來這個新嫂子不如想像中簡單。
白煙沉只是淺淺地一笑,看來她是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江南的男子雖然也有長相秀氣的,但是無論如何,過了十六該有的特徵也都該有了。”珠圓玉潤的聲音緩緩地流瀉出來。“可是她裝了那麼多年,從來也沒被看破呀!”言老夫人說。
岳蓮樓也跟著點點頭。
“喉結,她沒有喉結。一個美少年沒有喉結,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根本是女人!”
任無歡欣賞地說:“老夫人,您可挖到寶了。”
“那當然!”言老夫人驕傲地說。
一旁的言韶奔只是冷漠地看著一切,即使他的心有絲撼動,但他竭力地漠視它。
岳蓮樓更是一面倒地傾向白煙沉,她已經決定喜歡這個新嫂子了。
連風落則一如往常地安靜,對一切不予置評。在場所有人裏,大概只有言韶華和曲情是鐵青著臉的。
尤其是曲倩,她的刻意裝扮簡直是多餘的,白煙沉的美不像她是雕琢出的人工美,而是從內而外的脫俗絕塵。
危機意識如潮水般湧進曲情的腦海,這個白煙沉一點也不是她和韶華想像的那樣。
第一次,曲倩對自己這樣沒把握,心中陡生不寧的感覺。
不!一切還沒成定局,她曲倩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為了言家少夫人的頭銜,她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現下哪有拱手讓人的道理。何況還有個言韶華呢!既猶未全盤皆輸,大家走著瞧吧!
☆☆☆
一眨眼,白煙沉嫁進言家已時過一個月。
大致上來說,整個言家的人、事、物,她都摸熟了,除卻她的丈夫。
如果奉茶那天也算是見一面的話,那麼她加起來只見過言韶奕兩面。
別的新娘子可能早就大吵大鬧了,哪有人能容忍剛新婚的夫婿,未留下隻字片語,便夥同朋友遊山玩水去而不生氣的。
可惜,她不是別人,她是白煙沉。
丈夫對她而言,只是個阻擋大娘逼婚的人,與其埋天怨地的,還不如實在地過日子。
“冷兒,記得告訴天香,老夫人常喝的茶葉沒了,我交代天福叔去採買,請她撥空去拿。”白煙沉一邊看著賬本,一邊交代著霜冷。“好,我待會就去宣芸館,叫天香去銀心院拿。”霜冷站在一旁回答。
“順道繞去水月居,瞧瞧煙蘿。”白煙沉突然想起,又加了一句。
水月居就在宜芸館旁邊,是應白煙沉的要求,撥給她妹妹煙蘿住的,原本是叫宜香居,但既然給了她,就乾脆直接改名,依煙蘿在白家時的院落名稱叫水月居。
“好的,小姐。”
一抹調皮的身影問了進來,白煙沉尚未看清是誰,手中的賬冊就被劫了。
“好個蓬君子,怎麼專做這種勾當!”看清來人是誰,白煙沉佯怒地斥道。
“好姐姐,別忙了,我都快悶死了,陪我到落月亭逛逛吧廣岳蓮樓甩甩手上的本子,蹙著眉哀求道。
自從吉韶奔和任無歡、連風落三個沒義氣的男人,在沒知會她的情況下落跑後,她便整天粘著白煙沉。
霜冷曾問過她,這麼無聊怎麼不找同年的韶華,或是曲倩玩去呢?
岳蓮樓的回答是翻一陣白眼。
“知道我給她們倆的評語嗎?一個是尖酸刻雹一個是噁心做作!叫我找她們玩?我倒寧願去睡大頭覺!”
一席話,惹得她們啼笑皆非。
“好不好嘛,今天天氣好,不出去晃晃多浪費啊!”身穿青色袍衫,做男子打扮的她,卻如女子般的對她撒嬌,說有多不協調,就有多不協調。
“好吧,就知道拗不過你。”白煙沉投降了。
☆☆☆
落月亭就在沐風居前,所以從亭子裏就可看見種滿白蓮的池水。
傍晚的陽光透著些許橙色,映在白煙沉無瑕的臉上,教岳蓮樓看癡了。
“我原本以為曲倩夠美了,沒想到你竟更勝於她!”岳蓮樓撐起下巴一臉讚歎。
“你也是很美啊!”白煙沉莞爾一笑,更添幾許嫵媚。
她管自己和蓮樓斟了杯香茗。
“唉,別安慰我了,拿我跟你這極品比!”她唉聲歎氣。
“表相只是短暫的,時光一晃眼,再絕美的容顏也會變得蒼老而不堪,心靈上的漂亮才是永遠的。”
“說得好!乾杯!”岳蓮樓開心地拍拍手,順手拿起茶杯。突然想起這是茶不是酒,尷尬地一笑。
“瞧我忘形的!”她放下杯子,吐了吐粉舌,“都是和男人在一起久了,做什麼都粗魯了些。”
“我倒不覺得你粗魯,反而覺得你落落大方、天真率直。”白煙沉簡單地說出對她的看法。
“真的?你真的這樣子認為?”岳蓮樓緊張地問。
白煙沉的點頭,仿佛給岳蓮樓定心丸吃。
其實她心裏清楚得很,自己長得算是不錯,是中上之姿。但先是曲倩出現,後又有白煙沉,再看看自己,她實在沒把握了……
“你心裏有人?”
白煙沉簡單地吐出一句話,卻讓岳蓮樓的心跳硬生生地漏了一拍。
“你怎麼知道的?”她杏眼圓睜,無法置信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竟被人一語道破。
“猜的。”白煙沉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狀。
“猜的?”
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那麼多年的心事,沒給家人猜到,更別說是言府的人。以為自己藏得夠好,沒想到卻被這相處不到兩個月的新嫂子看透。
“放心,女兒家的心事我明白,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白煙沉向她保證。
岳蓮樓不解地盯著她。
以為自己就快看透她了,未料又陷進撲朔迷離裏。
“我發覺自己一點也不瞭解你耶!”她輕聲地嘟噥著。
白煙沉只是淺笑,沒說什麼。
她們就這樣暢談到深夜。
寂靜的夜裏,只聽見風吹樹葉及蟲鳴的聲音,還有岳蓮樓清脆的笑聲。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2:57
第三章
言韶奕一走就是兩個月,以往雖說也是差不多這些時日,可至少會傳些信或口訊。
可是這兩個月卻沒半點音信。
原先老夫人是氣得牙癢癢的,見到白煙沉是又心疼又道歉的,直說對不起、她虧待了她。
沒料到卻反被白煙沉安慰,她表示男人本是成家後就該立業的。
一句話就平復了言老太太的難堪,也更是讓她老人家疼惜這識大體的媳婦。
沐風居內。
白煙沉放下手中的賬冊,輕擦著有絲酸疼的眉心。“小姐,別忙了,小心身子要緊。”
一進門就又瞧見她疲累模樣的霜冷擔心地說。
將手中熱騰騰的湯放置在桌上,霜冷將賬冊收拾好擱在一旁。
“喏,這是老夫人要我替你熬的補湯,說是你身子虛欠補呢!”她打趣地說。
還以為吉老夫人會是個固執古板的人,沒料想卻是個可愛慈祥的老好人,對小姐好得不得了。
“實在不該讓你跟過來的。”白煙沉露出煩惱的樣子。
“怎麼說?”霜冷挑起一邊秀眉。
白煙沉笑吟吟地說:“你本是我的陪嫁丫環,如今卻向著老夫人,整天盯我喝這吃那的,幫著她老人家虐待我!”
“小姐真是冤枉了冷兒和老夫人,有人是這般虐待法的嗎?”霜冷笑開了。
“老夫人說你身子骨薄,沒給你補得白胖起來,她見到會心疼的。瞧!你的臉色最近更紅潤了。”
“就是說!”
一陣蓮花清香飄進沐風居,一抹淡紫色身影隨後沖進來。
“女人就是要補!”岳蓮樓又沖進沐風居。
怎麼說是又呢?
自從那日在落月亭一敘,岳蓮樓可說是賴上了白煙沉。只要一到午後,她鐵定會跑到沐風居來纏著白煙沉。
說實在的,白煙沉一點也不討厭她的癡纏,甚至可說是喜歡。
一向冷情的她,喜愛蓮樓就像煙蘿一樣。
也奇怪!煙蘿雖然比自己活潑些,可是對陌生人向來戒心很重,沒想到她不但和言老夫人合得來,還跟蓮樓成了手帕交,兩人好得很。
白煙沉其實是擔心煙蘿的,她怕母親莫名的死,會帶給煙蘿陰影。
但是有了蓮樓這好友之後,她似乎可以放心了。對她而言,活著的惟一目的,就是見到妹妹快樂幸福。
“你又無聊啦?”白煙沉一點也不訝異她的出現。
“別說得我好像只有無聊時才找你嘛!”嶽蓮摟撒嬌道。
“又和煙蘿想出什麼鬼點子了?”
“才沒呢!是煙蘿說想賞花,我才提議去落月亭嘛,順道來邀你去的。”
瞧見蓮樓心虛的模樣,白煙沉才不相信是她所說的那樣。
“我看你又想翹趙先生的課了,是不?”
趙先生是岳府替蓮樓請的夫子,蓮樓長年住在吉府不願回家,就是討厭上課,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岳家竟請夫子住進言府教課。
嶽老夫人還下一道令,說是如果蓮樓敢用任何計謀趕走夫子,或是來個不理會,那麼她就親自來綁她這不孝女回家。
嚇得岳蓮樓不敢不從,對那個一板一眼的趙夫子是既恨又怕。
“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蓮君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文謅謅的東西。每次一聽他說課,不到一刻我就會上眼皮貼下眼皮。”她苦苦求道。
“我若順了你的意,那我豈不成了幫兇。”
“求求你啦!我答應你回頭一定好好背兩首詩嘛!”
“成交。”白煙沉爽快地答應。
岳蓮樓則有種被設計的感覺,怎麼會那麼快就答應她……
不管了,得樂且樂吧!
☆☆☆
位於水塘中的落月亭,是白煙沉、白煙蘿和岳蓮樓最常遊玩的地方。
因為位於沐風居前,府內的人有事商量較好找人之外,另一個原因是它的清幽寧靜。
岳蓮樓和白煙蘿一時興起,央求白煙沉彈首曲子。拗不過她們的死纏爛打,她也只好依了。
她凝神舞琴,下一刻整個亭子裏流瀉出美妙的琴音,和她圓潤的歌聲。
那恍若天上才有的音律,讓岳蓮樓忍不住拉著白煙蘿翩翩起舞。
整個落月事充滿了歡樂。
言韶奔等人一回府,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一時之間他們還以為見到了偷下凡的仙子,在落月亭中嬉戲呢!
一曲唱罷,三個人都盡興得紅了芙頰,煞是好看。
一陣鼓掌叫好聲驚擾了她們,這才發現亭外的廊子裏竟站滿了人。
出聲的是站在言韶奔身邊的一個年輕人,氣度不凡、長相十分斯文爾雅。
“好琴藝、好歌喉、好舞蹈!”明白地顯示出他的欣賞。
“雲截哥哥!”
岳蓮樓一見到那男子,開心得不得了,馬上放開白煙蘿的手沖上前去抱他。
那名叫雲截的男子咧嘴一笑,寵溺地拍拍岳蓮樓的背,厚實的笑聲仍不減其凜凜威嚴。
“好個蓮君!幸好你沒忘了我。”
“我哪敢!”岳蓮樓古靈精怪地吐吐粉舌。
白煙沉靜靜地看,她清楚地看見那男人身上散發出的不凡和那股威嚴。
這肯定不是個普通人!
不過他似乎和四府的人相當熟識,一點也不生疏。
白煙沉並不急著認識他,雖然她對這人有著相當程度的好奇。
她不動聲色地等待,等著有人主動介紹。
“這位想必就是人稱水晶美人的言府少夫人。”雲截注視著白煙沉。
言罰 奔心底掠過一絲不快。
雖然他明知道雲截眼中只是純純的欣賞而已,可是他就是不喜歡!
“沒錯,是我內人。”他語氣中充滿怒意。
為何生氣他也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想馬上用棉被包住白煙沉,好教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雲截卓爾一笑,捉弄之意竟起:“冷君真是好福氣,竟得此朱顏嬌妻啊!”
大家都明顯地看出,言韶奕的瞼變成了鐵灰色。
白煙沉只是淺淺一笑,並沒有因為他的讚美而昏了頭。
“這位是?”
“姐姐忘了為你介紹,他是——”
岳蓮樓忘形地想向白煙沉說明,卻被任無歡打斷。
“嫂子,這位是雲截,雲少爺,和四府也同是世交。”
被打斷話的岳蓮樓嘟著小嘴,明顯的不高興。
白煙沉將一切看在眼裏,她當然不會相信任無歡的說辭,但也不想去點破它,事出必有因嘛!
☆☆☆
由於言韶奕突然回府,落月亭的聚會也就散了。
每個人都找藉口離開,似乎是要讓他們這對久別的夫婦單獨相處。
望著一回到沐風居就捧著賬本看的白煙沉,言韶奕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火氣。
兩個多月沒見,難道她沒有話要對他說?
一個剛新婚的女子,被丈夫一丟就是兩個月,不是應該氣呼呼地同他發脾氣,或是忙著向他哭訴嗎?
為什麼她這麼冷靜?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你沒話要問我嗎?”他忍不住先開了口。
白煙沉聞言終於抬起頭,但眸中卻有一絲訝異,好似他問了個可笑的問題。
“我該問你什麼嗎?”她反問。
言韶奔無言。
望著他有些慍意的臉,白煙沉是有些茫然,但隨後立即明白他的話。
“你有事要辦,而且明顯的不希望讓人知道,所以你連蓮樓都沒通知。我想,你們既然連她都不說,肯定是重要的事;煙沉一介女流,也不能幫上忙,問了也是白問。”
言韶奔訝異于她的聰穎和冷靜,雖然表面上仍十分冷漠,但他感到心中的悸動又更深了。
☆☆☆
言韶奔回家,最高興的除了言老太太外,另一個就屬曲倩了。
今天晚上,為了替言韶奔洗塵,順道款待遠道而來的雲截,在品香堂開了一席。
到底她是見過世面的人,老夫人不喜歡她,她也心知肚明,所以她明白自己一定要捉住言韶奔的心。
那個雲截其實也曾令她心動,但是一碰觸他那駭人的眼神時,總不禁使她卻步。
也不知四府交的這朋友是什麼底子,只知是名門貴胃,卻不知是多尊貴的身份。
曲倩也沒去細想,她只知道要好好妝點自己,好比下那白煙沉。
☆☆☆
白煙沉靜靜地坐在紫檀繡墩上,從鏡子裏看著霜冷為她梳頭。
霜冷手巧,不一會兒就替她梳了個典雅的桃心髻。
“清兒,怎麼拿件衣裳這麼慢呢?”霜冷喊道。
只見霜清兩手各拿一套衣裳,一臉苦瓜地走出來。
“人家是在煩心該給小姐芽哪件嘛!”
她剛才在外頭閑晃,湊巧看見曲倩的婢女香閣,手上正拿著一件剛制好的衣裳。
聽說是特地從白陽城非常有名的錦織坊買來的,那繡功真是沒話說,衣料更是上等的桃紅綾羅緞子。
怎麼說她主子亦是丹鳳城的名門千金,怎麼可以輸給一個紅納樓的花魁!
偏偏性喜淡恬的小姐,就不愛色彩耀眼的華服,而偏愛淡雅的素袍。
霜冷看出自己妹子心思,輕扯嘴角一笑,推一下她的頭。
“小姐生得是何等模樣,還需那些俗物襯托嗎?”
霜清這下子全想通了。“說得也是廣
“瞧你得意的。”
她仔細看看,拿起霜清右手的那件。
“就穿這件了。”
☆☆☆
品香堂裏酒香、菜香四溢。
“你們最不夠意思了,去打架也不找我!”岳蓮樓氣嘟嘟地嚷道。
“蓮君,這可不是打架,是去查叛黨的。”言韶奕解釋道。
“是啊,讓你去若壞了事,誰擔待?”任無歡壞壞地說。
“你!”岳蓮樓怒瞪他一眼。
“還有,蓮樓,我暫時不想曝露身份,除了你們和老夫人外,誰都別說!”雲截凝重地說。
“連煙沉姐都不能說嗎?”她不苟同地說。
她現在是和白煙沉同一陣線的。
“沒錯!”
“為什麼?”
言韶奔一副不容且喙的樣子,“韶華和曲倩都瞞著,沒理由讓她知道。”
岳蓮樓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這時老夫人走進來,由國色、天香扶著。
“老身來遲了,讓公子久等。”吉老夫人笑吟吟地說。
“老夫人言重了!”雲截從容地說。
言韶華和曲倩跟在後頭進來,看在她們眼中,只覺得雲截一定是個身份尊貴的人,不然言老夫人怎會如此謙敬。
“娘,我們還不是最晚到的呢!您瞧,大嫂還沒來呢!”她瞄一眼曲情,眼中淨是得意。
“煙沉姐姐!”岳蓮樓興奮地朝門口喊。
一抹淡雅的身影飄然而至,霜冷、霜清隨後也進門。
所謂素骨凝冰、腰若素約、清靈蘊秀,就是這般吧!
白煙沉依舊是一身月牙白袍衫,搭上淡黃對襟褙子,在燈火的映照下更顯得脫俗。曲倩一臉鐵青。
她的精心打扮簡直是多餘的,白煙沉的清恬淡雅拿捏得恰到好處,托現出她無與倫比的絕塵。
她恨恨地抓緊手巾,眼中滿是妒意。
“煙沉姐姐坐啊!”
岳蓮樓拉她坐在言韶奕身旁後,才開心地回座。
“小子們,這回不會又不告而別了吧廣言老夫人板著臉問。
她可不希望明天一早醒來,又有人不見了。
“放心吧老夫人,這回我可要叨擾一段時日呢!”雲截爾雅一笑。
“這可是求之不得呀!”
“大哥,雲公子世居何處?怎麼從未聽你們提起?”言韶華嬌羞地問。她早就對雲截有意了,只是他從來是見首不見尾的,礙於禮教又不敢大膽詢問,今日有這機會,當然得把握祝
“雲截住在京城。”言部奕答道。
言韶華當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她放膽直接問雲截:“雲大哥住在京城裏,那是做生意嗎?”
她故意由公子轉口為大哥,好拉近彼此距離。
“只要是有利潤的買賣我都做。”他露齒一笑,迷得言韶華七葷八素的。
曲倩見白煙沉靜默地用餐,心想趁此機會給她一個下馬威。
“煙沉姐姐,你那衣裳好別致呀,是哪家繡坊織的?”她細聲地問。“是啊大嫂,我和倩兒姐姐的衣衫都是由錦織坊繡的,怎麼就沒見過你身上穿的花色呢?”言韶華也佯裝好奇地問。
誰都知道,白陽城的錦織坊繡功了得,名門閨秀都爭相請他們裁衣。
也就是說,這家繡坊出的作品,代表的是穿著之人的高尚地位。
在場的人都顯得尷尬,她們分明是暗諷白煙沉的衣服粗俗。
言韶奕沒有站出來替自己的妻子說話,他只是冷漠地望著白煙沉,眼中閃著莫名的光芒。
不知為何,他就是想看白煙沉難堪,私心希望她轉而向他求救。
白煙沉並未答腔,倒是霜冷說話了:“我家小姐的衣裳全是她自己親繡的!”“什麼?自己繡的?”言韶華失聲譏道:“堂堂白家大小姐的衣裳,竟然要自己繡?”
曲倩在一旁掩嘴輕笑。
霜冷面無表情,對於她們的訕笑沒多作表示。
“韶華廠老夫人斥責道。
霜清終於忍不住地說:“我家小姐是‘神繡’夏經秋的閉門弟子,尋常的繡品根本不能比!”
“夏經秋?神繡夏經秋?”岳蓮樓驚喜地問。
江湖中有個功夫了得、刺繡更是絕倫的絕色女子,人稱神繡。傳言她一生未嫁,自視頗高,所以並沒有收徒。
“騙人!從沒聽過夏經秋有收弟子。”言韶華不服氣地說。“我是在一次機緣巧遇下,成了師父的閉門弟子。”白煙沉解釋。
“老夫人,小姐成親時送您的見面禮,正是她親繡的松柏長青圖。”霜冷在一旁補充道。
“原來是神繡的媳傳弟子,難怪我一見那繡圖就愛不釋手呢!”
和老夫人的驚喜相反的是言韶華和曲倩的敗陣。
原本是想讓她下不了臺,沒想到卻讓她露了一手,真令她倆氣短。
☆☆☆
明月如霜般皎潔,輕風如同水般清涼。
白煙沉獨自一人坐在梳妝鏡前,緩慢地梳著烏髮,心思卻飄遠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對情該是淡泊的。就算是初見言韶弈時,她也這樣認為。
可是一切都不對了!她平靜無波的心開始為他蕩漾。
承認吧!她是愛他的。
即使他對自己總是冷漠,即使他心中早有伊人。但她就是管不住那脫軌的心。
“你總是這樣冷淡嗎?”
不知何時,言韶奕已站在她身後,從鏡子裏凝視著她。
白煙沉的心一瞬間有些慌亂。
她放下梳子,轉身面對他。
‘你不也一樣!”她回答。
這實在不像夫妻間的對話,但卻有股融洽的氣息溢出。
是啊!冷君是合該配個冰妻的。
他們是同一類的人,沒有轟轟烈烈的糾纏情愛,卻是另一種細水長流。
“難道你不想弄清楚我和曲倩的事?”
這真是踩到她的痛處。
過去她一直對自己相當有自信,不論什麼事她都有把握,但是這一次……
“不想!”她強顏歡笑道。
“哦?”他挑起俊眉,嘴角有絲邪佞。
“我不諱言曾聽過許多傳聞,但那是在我進門之前,事實如何我不想知道,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無法接受和另一個女人共享婚姻。”白煙沉很坦白地告訴他。
在男尊女卑的時代裏,這樣的思想實屬怪異。
但是她參白長生卻告訴她,女人同樣可有自主能力,同樣可以追求幸福的權利,就如同她們的娘親一樣。他請了最好的先生教她詩詞歌賦,讓她的才能不輸任何男子,同時也讓她學習女子該學的女紅刺繡;二經秋就是憑著白長生和她是舊識,又曾救過她一命,才破例收她為徒的。
父親如此苦心栽培她,就是希望她成為才德兼備的女子,努力勇敢地追求幸福。
雖然後來她為了煙蘿而選擇放棄自己的幸福,但是這觀念卻根深蒂固地烙在她腦海中,她可以為了妹妹嫁進言家,但不能忍受和別人共侍一夫。
這大概是另一種情節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對你忠實?”言韶奕有興趣地問。他承認他娘替他娶的新娘很有意思,不似他先前想的那般無趣。
“沒錯!如同我對你一樣。”她眼中透著堅定。
“我和曲倩沒什麼。”言韶奔突然說道。
白煙沉訝異於他突如其來的坦白,心中竟有微微的喜悅。
“我更不能忍受被欺騙。”她附加地說。
“我同意!”言韶奕帶著笑意走向她。
對於他的靠近,白煙沉有些緊張,心跳驟然加快。
“你好像很緊張?”他的笑意更深了,眼中有著和新婚之夜相同的狂肆。
“沒有……我只是不習慣。”被逼到床邊的白煙沉小小聲地說。
“不習慣?”他頎碩的身體已經親呢地壓住她,兩個人的身軀是那樣的密合。
白煙沉清楚地感受到他強烈的欲望,畢竟她已經不是未經人事。
“看來我得早些讓你習慣才是!”他輕易地解開她身上的束縛。
光看她紅著臉頰的模樣,就令他血脈賁張了,更何況是她褪去衣衫的模樣。
白煙沉被他這一攬和,早已意亂情迷,再也沒機會談條件了。
夜正長,而情正濃……
☆☆☆
“沒想到老夫人歪打正著挑了個好媳婦。”雲截走進掩蒼齋。
“也是韶奕自己的福氣!”鮮少開口的連風落說話了。
“也是!”
“京城裏可有傳來消息?”
雲截一句話,惹得眾人雙眉凝斂。
“沒!”連風落答道。
“這實在不對勁,他該行動了啊!”
“正是!所以部奔才要您先住進府裏,就是伯對方來個出其不意。”任無歡難得收起盂浪戲迫,正經地說。
“他早有準備了,否則不會跟蹤我到蘇州才動手行刺。”雲截眼中泛著嗜血的光芒。
任無歡含笑地替他和連風落斟上一杯酒。
“看來冷酷的皇帝又要被歷史記上一筆弑殺親叔的罪名了。”
“我一點也不在乎。”雲截吊兒郎當地說。
沒錯!雲截正是當今皇上。
言韶弈消失的這兩個月,就是陪他去查八王爺的罪證。
這也是為什麼老夫人如此敬重他、岳蓮樓一見到他就興奮大叫的原因。
“蓮兒,還不出來!”雲截對著門口喊道。
門一開,果然是岳蓮樓站在門口。
她大咧咧地走進去,一點也沒被捉到的窘態。
“就知道你們有事瞞我,果然沒錯!去捉老賊也不找我,真不夠意思。”
她替自己倒杯茶,咕嚕地一口氣喝光。
“我們只是去探查情況,帶著你不方便。”任無歡解釋。
岳蓮樓氣呼呼地瞪他一眼,“不方便?哪不方便呀!上次你們連妓院都帶我去呢!”
“隨你怎麼想!”任無歡仍是一派悠閒。
上回雲截出巡,的確是帶著她,但那是在沒有任何危險的情況下,這次說什麼他也不會讓她涉險……
這樣的對白,早已不知出現過多少次,雲截和連風落早就習慣了。
岳蓮樓對他扮個鬼臉,蹦蹦跳跳地拉住雲截的袖子,對任無歡怪異的樣子視而不見。
“雲截哥哥,讓人家去嘛,這兩個月都快悶死我了。”她撒嬌地嘟起紅唇。
“是嗎?可我怎麼聽說你玩瘋了,天天纏著煙沉嫂子?”任無歡落井下石地說。
“不關你的事,你閉嘴!”岳蓮樓恨恨地吼道,轉而又對著雲截哀求:“人家煙沉姐姐不同,她纖弱沉靜,韶奕大哥當然不捨得她去,但我不同,我有武功的呀!”
“哼!真是大言不慚,就憑你那三腳貓功夫!”任無歡諷刺地說。
“任無歡!”岳蓮樓有些傷心地紅了眼。
總是這樣!他就是喜歡傷害她。
這突來的眼淚倒是讓任無歡慌了手腳。
“蓮樓!”
她跳起來,淚珠滾滾落下。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廣
她快步跑到門邊,“我為我那三腳貓功夫替你們惹的禍道歉,以後再也不會像跟屁蟲似的跟著你廣
最後那句話是針對任無歡說的。
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掩蒼齋門口。
“你們的結還沒解開?”雲截問道。
任無歡昔笑地搖搖頭,眼底淨是落寞。
“恐怕是怎麼解也解不開。”
“或許我能幫上忙。”雲截關心地說。
他和四府幾人可說是一同長大的,無歡和蓮樓的心結怕是他也有責任。
“不!”任無歡堅持地說:“一切都怪我自己,所以我不想再通她了,不論這結如何千頭萬緒,我也會努力去解開它的。”
連風落望著任無歡,思緒也跟著飄遠。
☆☆☆
棲霞小築中,言韶華正安慰著曲倩。
“倩兒,你就別難過了,我哪知道白煙沉竟是神繡的弟子嘛。”
原先是想讓她難堪,卻沒想到反而讓她露了一手。
更懊惱的是,她見到雲公子眼中對大嫂的欣賞。
自從八歲那年在岳家,見到當時十二歲的雲截時,她小小的一顆心就暗許了他。
雖然她和他見面的次數很少,但是看見母親和大哥對他的禮遇,她肯定雲截的地位一定很高。
自視很高的她,別的凡夫俗子根本看不上眼,只有他能配上自己。
“可是就連那位雲少爺都讚美她,看來她真的比我好。”
曲倩委屈的聲音拉回言韶華的思緒。
“別滅自己威風嘛,不過是會刺繡罷了,我們也會啊!”“可是那位雲公子……”曲倩仍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別可是了,我一定會整倒她的。”
說完,言韶華在心煩意亂下,也沒多坐就走了。
曲情遣下香閣,獨自一人坐在窗邊。
原本柔弱的神情頓時變得猙獰,唇邊含著得逞的笑容。
她是故意提起雲截的,韶華那點小小心思,哪能贏過她的眼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3:15
第四章
許多人都感覺得到言韶奕的改變。
雖然他依舊不多話,但眉宇間卻多了一份柔情,尤其是在有白煙沉在場的時候。
言府人不多,但是管起來仍很費神。
以往吉老夫人不愛管事,所有大小事都由霍天福總管負責。
如今有了白煙沉,擔子當然由她挑了。
而她也沒被難倒,畢竟在白家所有的事也是由她處理的,所以她做起來駕輕就熟。
“少夫人,這是這月的開銷,請您過目。”走進沐風居,霍天福 恭敬地將賬目放在桌上。
“天福叔請坐。”白煙沉指了指對面的位子。
“是!”
“天福叔請喝茶。”霜清遞上一杯茶。
“謝謝!”
霍天福啜口茶,看見白煙沉黛眉輕鎖,“夫人可有什麼疑問?”
她斟酌了會兒,“上個月我便覺得奇怪,怎麼玉嗚樓和棲霞小築的開銷那麼大,每月都大過老夫人的宜芸館和其他各院?”
霍天福為難地說:“這事我好幾次想提,以往是怕老夫人生氣,所以就按下了,後來又怕少夫人您為難,就沒提起。”
“到底是為什麼?”
“其實是因為大小姐和曲姑娘,她們每月都做新衣服,而且每回都是訂自錦織坊。那錦織坊是白陽城裏首屈一指的,繡工是特別貴,王鳴樓和棲霞小築的開銷,大多是因為做衣服。”
“我明白了!”
“少夫人,您要怎麼做?”
“一切我自有主張。”
☆☆☆
老夫人一則開心兒子回來,二則高興有貴客臨門,一時玩心大起,要大夥到落月亭賞花。
就連平常不愛熱鬧的連風落,也被她三催四請地抓來,只除了曲倩和言韶華沒到。
並非她老人家偏愛韶奔,而少疼了韶華。
就因為太過疼惜,導致她的任性胡鬧,性格上總是嬌悍了些。
加上言老夫人本來就不太喜歡曲情,而韶華又偏偏愛跟她混在一起。
於是這次老夫人是誰都邀了,就獨獨沒找曲倩!
言韶華一賭氣,也就跟著不來。
想到這,她就喝不下手上的那杯茶,重重地歎口氣。
“太君這是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這會兒歎起氣來了?”雲截問道。
老夫人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天香,“不就是韶華。”
“娘,韶華又惹事?”育部奔悒鬱地問。
“這倒是沒有,只是擔心她那彆扭的性子,再加上曲倩那陰沈的個性……”一向樂天的她,開始為女兒的未來煩惱。
一旁靜默的白煙沉卻開了口:“娘太多慮了,韶華只是年紀較輕,說話直率罷了,依我看她本質倒是天真爛漫。至於那曲倩姑娘,也只是比較沉靜。”
“你別替她們說話,你以為我當真不曉得,私底下華兒常找你麻煩。”她真替自己的女兒感到丟臉呢。
“有這等事?”言韶奕冷眉輕挑,看得出他的怒氣。
白煙沉盈盈目光望著他,心裏思索著該不該說出那問題。
韶華的確是來鬧過幾回,但卻都沒撿到便宜就回去,因為她總是說不過自己。
幾次下來倒也顯得無趣,也就沒再生事了。
“是有些意見不合罷了!”白煙沉還是決定不說。
“哼!豈止是意見不合而已,那根本就是無理取鬧。”岳蓮樓不服地補充道。
好幾次韶華上沐風居吵,碰巧她都在,每次都差點鬧翻。
要不是白煙沉擋下,她想自己一定會忍不住挨揍韶華的屁股。
‘太君若真如此擔心,那不如等正事告一段落,讓韶奕送她上我家,讓令媛跟在我娘親身邊,我想不出數月肯定有所改進。”雲截提議說。
誰都知道,宮中那個太后可比言老夫人厲害多了,年少時還曾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女呢!
“真是這樣,我先在這兒謝過你了。”老夫人總算眉開眼笑。
“好說、好說!”
話鋒一轉,他們聊到蘇州的風光,也暫時緩了氣氛,只可惜好景不常。
“娘!”言韶華氣衝衝地跑到落月亭。
她拉著曲倩沖進亭子裏,才發現雲截也在,急忙又緩下步履,但臉色仍是不快。
“女孩子家這樣莽撞,成何體統!”老夫人斥道。
“娘,人家是太生氣了嘛!”她向母親先撤撒嬌,再轉回頭瞪一眼白煙沉。
“什麼事?”老夫人問道。
“都是大嫂啦!”言韶華跑到白煙沉身邊。
她用力拍一下桌子,憤恨地說:“你為什麼叫呂總管去錦織坊說什麼以後我和曲府的衣服,每個月只能訂三套?”
看著韶華的理直氣壯、曲倩的一臉無辜,和隨後趕來的霍天福,白煙沉明白她們鐵定才剛和天福叔吵過。
任無歡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好似他已期待很久。
連風落則仍維持他的冷漠本色,只是難掩一絲嫌惡。
岳蓮樓則瞪大雙眼,因為她可是頭一次見到韶華不顧淑女身份地發標。
言韶弈未出聲,他想看看他那聰慧的小娘子,要如何擺平嬌蠻的小惡霸!
“先別動氣,冷兒,為韶華小姐斟杯茶。”白煙沉柔聲淡笑地說。
“是廣霜冷正想倒茶,就被言韶華推開。
“不喝!我要知道為什麼。”
想她堂堂吉府千金,做件衣服還要被限制,傳出去不被笑死才怪。
“煙沉,這是怎麼回事?”言老夫人一臉迷糊。
“娘,是這樣的。從我嫁進言家,承娘抬愛,將府內的事交給煙沉管。可是這幾個月下來,我發現玉嗚樓和棲霞小築每月出賬都超出,問過天福叔,才知道是因為韶華和曲姑娘,每月都向錦織坊訂好幾套衣服。”
言韶華被說得有些心虛,但又咽不下一口氣,仍強撐著。
白煙沉繼續說:“我也問過凍香,韶華許多衣服訂了是從來不穿,想想後,才交代天福叔去錦織坊,將她們每月的六七套衣裳改為三套的。”
“真是太胡鬧了你廠言老夫人氣極了。
雖然是被禦封了府,但言府一向持儉治家。
“不過是多訂幾件袍子,這樣也能大驚小怪嗎?又沒花多少銀子。”她仍然不覺得自己有錯。
“是幾件衫袍沒錯,但你們選的全是上好錦綺布料,一件花費就要五十兩銀。在白陽城,五十兩銀能濟助多少貧民,能讓多少人有飯吃呢!”白煙沉仔細地解釋,希望能讓韶華明白,對她而言微不足道的幾兩銀子,對一些窮人而言卻是救命錢。
可惜言韶華並不領情,她只感到被羞辱了一頓。
柯況還是在她心上人面前!
“娘!”她再度轉看向老夫人,希望能從她那裏得到支持。
“你嫂子處理得好極了,這事要是先讓我知道,我就連一件也不給你做。我們言家祖訓說的就是勤儉行善,每年佈施說有多少就有多少,而你竟然一件衣裳就花五十兩,真是荒唐!”
“娘!”言韶華紅著眼,想作最後的掙扎。
言韶弈明白該他出面了。
“韶華。”他雙眉凝斂。
“大哥!”言韶華怯怯地說。
她其實挺怕言韶奔的,每回瞧見他的眼神,她就覺得自己像做錯事般。
“你說這事該怎麼善後?”
聽起來像是在詢問,但明白人都知道,這是言韶奔生氣的語氣。
言韶華的氣焰頓時去了一半,她知道大哥一開口,是不會留下半點餘地的。
‘大哥……”早知道她就不選在有他在的時候開口。
‘你回房閉門思過吧!”他冷嚴地說。
‘’娘!”言韶華霎時慘白了臉。
要她閉門思過會憋死她的。
“就依你大哥的話吧!”言老夫人輕歎口氣。
看來她真得好好考慮考慮雲截的提議。
一看大勢已去,言韶華恨恨地瞪白煙沉一眼,蓮足一蹬,轉身就跑出去。
曲倩眼見韶華跑了,她也沒藉口停留,流連地望一眼言韶奕,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
深夜時分,隱約只聽見蟲嗚。
一座華宅裏,一位身穿盤領右衽常服,頗具威嚴的老人,正飽含怒意地瞪著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王爺恕罪!屬下原先已快得手,怎知半途竟殺出三個程咬金……”其中一人抖著身子說。
“可知任務失敗的人會有什麼下場?”坐在扶手椅上的一名年輕人陰柔地開口。
一地的黑衣人全嚇得趴在地上,頭磕個不停。
“世子饒命!世子饒命!”
一陣掌風擊出,求饒的聲音全不見了。
“雲旗,我可沒說要他們死!”八王爺不悅地回頭望向朱雲旗。
“不過是替您解決善後的麻煩。”
輕鬆的語氣,仿佛他不是殺了人,而是踩死只螞蟻。
那是一個渾身充斥邪佞氣息、狂肆的男子,五官中隱約有雲截的影子。
他正是當今八王爺的兒子,雲截的堂弟。
“我送你去學各門派的奇學,就是要你有朝一日能替我殺了朱雲截,怎麼你老是讓這些小卒去對付他,更何況還有四府的人在。”
想當年,所有的皇子裏就屬他的戰功最為彪炳輝煌,其他的皇子根本比不過他。
他也一直認為,以他的功勞,帝位最終定用於他。
沒想到,先王駕崩,遺詔中冊立的新帝居然是所有皇子中最文弱的四哥!
不服!他當然不眼!
那樣軟弱的人,憑什麼取得他打下的江山。
無奈他當時被迫交出兵權,手無寸了又能如何?
於是,他開始暗中策劃,將年僅七歲的朱雲旗送到各門各派學習武功。
又暗地裏收買人馬,表面上仍裝作謙順,使皇帝輕心。
兩年前,他的四哥也崩逝了。
他欣喜地認為機不可失,畢竟世局就屬此時最為不穩。
何況朱雲截只有十八歲,他以為毛頭小夥子能有何作為?沒料到,他兵馬尚未調齊,京中就傳來消息,說是新帝強力整治守軍,似乎早有防範。
他老了,當年萬夫莫敵的勇氣早已銳減,但想當皇帝的夢卻從未停止過。
所以,他將希望放在兒子身上,希冀有朝一日能穿上龍袍、坐上龍椅。
但他卻從沒想到,聚少離多的親情,難免會因時間而變得淡保
如今的朱雲旗,是無法讓他一手掌握的。
“父親大人不用著急,你畢生的願望,做兒子的定會替你達成!”
當八王爺還沉浸在回憶中時,朱雲旗陰邪的聲音突地飄進他耳裏。
摹然回首,早就不見朱雲旗的蹤影。
☆☆☆
因為錦織坊的事,言韶華一直和白煙沉賭氣。
就連吃飯都不願意和她同桌,整天就窩在曲倩的棲霞小築中,言老夫人罵過她幾回,她也不聽。
在她心裏,就覺得白煙沉這麼做是給她下馬威。
“倩兒,你倒是想個法子呀!我一定要整倒白煙沉。”她從來沒被人這樣羞辱過,更何況還在雲截面前。
“韶華,她可是你大嫂呢!言大哥又那樣寵她,誰能動得了她?”曲倩一副怕事的模樣。
她的確是忌諱著的。
誰會料到言韶奕那副冰寒的外表下,含著的是一顆火熱的心,她原先還以為,他連心都是冰的。
不只是他,就連最沒表情的連風落,在見到白煙沉後也會露出笑容。
有一回,她還偷看到白煙沉和連風落在下棋呢!
“就連雲大哥也是!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她?她總是冷冰冰的呀!”言韶華皺起秀眉。
她其實不是真的那麼厭惡白煙沉的,畢竟仔細一想,從頭到尾只有她罵白煙沉,而白煙沉從未回過嘴。
她總是噙著笑,柔柔地向她解釋。
曲倩見她的心正動搖,忽然心生一計。
“韶華,我曾聽說那個雲公子好像是個高官,這次南巡好似有什麼密務。如果我們能拿到機密文件,然後嫁禍給白煙沉,說是她泄的密,就算言大哥再怎麼寵她,也護不了她!”
曲倩愈想愈覺得這法子好。
“可是……”要是被大哥知道了,她十條命都不夠死。
言老夫人雖然寵她,但卻不會溺愛她,要是被她老人家知曉……恐怕會活活氣死。
“別想那麼多了,難道你不想整倒白煙沉嗎?自從她嫁人言家,你哪天好過啦!還是你想繼續讓雲公子更欣賞她?”曲倩乘機加油添醋。
一想到雲截,言韶華便鐵了心。
“好吧!就這麼辦。”
☆☆☆
星斗稀落,柳葉隨風斜飄。
白煙沉坐在繡台旁,心思全放在上頭,沒發現身邊早站了個人。
“這可是繡給韶華的?”低沉的聲音乍響,嚇了她一跳。
言韶奕輕鬆一拉,白煙沉便被擁人溫暖的懷中。
對於丈夫這樣的親見行為,她還是有些羞赧。
“嗯,算是賠禮吧!”
雖然錯不在她,但畢竟家和萬事興嘛,身段低一點也無傷大雅。
言韶奕並非駑鈍之人,白煙沉的溫順、善解人意,他全都看在眼裏、記在心底。
“別太勞累了。”
“知道了。”她巧笑情兮。
這一笑,惹得言韶奕的心一緊。
所謂的一笑傾城就是這般吧!
言韶奕眼中露出的炙熱,讓白煙沉有些不知所措。
她太清楚他眼底燃燒的是什麼。
她揚起俏臉,深深望住他。
斜月簾櫳,夜有些微寒,而沐風居裏憎卻才正濃……
☆☆☆
“看來,八王爺的行動是暫時停止了。”任無歡喝口茶。
“不見得!”連風落說。
“我也認為不可能。”雲截同意他的說法。
八王叔的野心不是一朝一夕的。
對於皇位,他從來沒有死心過,尤其是這幾年,更是明顯。
“你的意思是說,他可能另有安排?”任無歡疑心地說。
雲截和連風落同時點點頭。
“喔……你們商量完了沒,我都快睡著了!”一旁久候的岳蓮樓伸個懶腰,不耐煩地打個阿欠。
“早叫你別管這事,是你自個兒要留下來聽的。”任無歡悻悻地說。
他本來就不希望蓮樓捲進這事,他們面對的可不是以往那些三兩下就可打發的混混,而是一場硬仗。
“哼!”響應他的,是一聲不領情的冷哼。
“別鬥嘴了。”雲截厚實的聲音阻止一場唇舌大戰,“蓮樓,我交代你的東西可別搞丟了。”
“放心!”她拍拍胸脯保證道。
“我啊,把它縫在內衫呢!一刻也不會離身的。”
“那就好。”
所有的對話,全落人窗外的那人耳裏。
他的眼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還和著一股濃濃的恨意。
☆☆☆
日子表面上平靜無波地度過,雖然言韶華仍沒給白煙沉好臉色看,但至少不再針鋒相對。
只是白煙沉最近總覺得噁心,沒多想的她,以為是自己太累了,並不在意。
“小姐,怎麼又沒加件衣裳就這麼跑出來!”霜冷走進落月亭,瞧見白煙沉又是一襲輕薄的白衫裙,不禁心疼地斥道。
“真不知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怎麼我總讓你嘮叨。”白煙沉佯怒地斂起眉。
“有你這樣不曉得保重的主子,可憐的我也只好扮起碎嘴的奴婢囉!”霜冷難得地開起玩笑。
“煙蘿最近好不好?”
“斷霞、斷紫很貼心的,這兒的水月居和白家佈置的幾乎相同,煙蘿小姐怎會不好!”
也是!加上調皮的蓮樓,總是拉著煙夢到處跑,從小身體不好的她,最近倒是開朗許多。
“瞧!二小姐和蓮姑娘來了。”霜冷指著曲廊裏的兩道身影。
“姐姐!”
“煙沉姐姐!”
白煙蘿和岳蓮樓相繼喊道。
“又到哪鬧去了?”白煙沉寵溺地說。
岳蓮樓嘟起紅唇,不依地說:“說得好像我們很壞似的,才沒去哪兒胡鬧呢,不過是去逛逛市集而已。”
看一眼作男子裝扮的蓮樓,白煙沉明白她說的是實話。
自從她看破蓮樓的身份後,蓮樓便索性換回女裝,除非出門才換男裝。
‘’冷兒姐姐,上回你說要借我的繡花草圖怎麼沒見著?”白煙蘿突然想起,趕緊乘機問道。
“哎呀!對不起,我忘了。”霜冷拍拍額頭。
“人家可是左等右等,你竟給忘了!”白煙蘿嬌嗔道。
“好小姐,別生氣了,我這就領你去挑,好不好?”霜冷討好地說。
“當然好!”她轉向岳蓮樓,“可別走了,說好下午要去你的飛光軒玩的。”
“好吧!我就在這兒等你總行了吧?”
望著煙蘿和霜冷走遠,岳蓮樓這才發現煙沉的臉色不對。
“嫂子,怎麼你臉色如此蒼白,病了?”
“沒事,只是有些累罷了!”白煙沉含笑說道。
岳蓮樓越看越不對勁,“生了病可不是開玩笑的,逍遙君的醫術還算差強人意,走!我扶你去讓他瞧瞧。”
任無歡是“醫怪”黃竹的傳人,黃竹將畢生所學全傳授予他,就瀟灑地雲遊四海去了。
“別大驚小怪的啦,真的沒什麼!”
白煙沉站起身,想證明自己的說辭,好讓蓮樓相信。
一陣暈眩使得她向後傾倒,幸好嶽蓮摟手快扶住了她。
白煙沉下意識地抓住岳蓮樓的衣襟,不小心扯開她的衣襟,露出了內衫。
“還說沒事?”岳蓮樓沒注意自己衣襟半敞,她現在只注意到煙沉臉色的慘白。
“對不起!”她感激地看一眼蓮樓,在她的攙扶下坐著。
“也不用向我道歉啦!”倒是讓她不好意思了。
白煙沉指指她的領口。
岳蓮樓這才發現她說的是自己的領口開了,她甩甩手不在意地整理好衣服。白煙沉調勻呼吸,總算恢復了些精神。
剛才不小心的拉扯,令她注意到維在蓮樓內衫的東西……
“蓮樓,或許我不該問,可是……”
“哎喲,什麼時候你變得和我生疏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在她心裏,早把煙沉當成親姐妹了。
“我剛才不小心瞧見你的襯衣裏縫了東西……”白煙沉看到蓮樓臉色乍白,一副不知該不該說的樣子。
她趕緊改口:“人總有難言之隱,就當我沒問吧!”
“不!”岳蓮樓咬咬嘴唇,“你又不是外人!”
她扯下內村中的小布包,拿給白煙沉,“給你瞧瞧。”白煙沉猶豫二會,還是拿起來看了。
越看,她的心就越慌!
這可是當今八王爺叛變的密函……
“這是……”她向蓮樓求證道。
岳蓮樓對她點點頭。
“那麼,那位雲少爺……”話沒說完,她就被蓮樓給截祝
‘你心裏清楚就好。”她故作神秘地說。
早知道那雲截非尋常人,怎知竟是如此尊貴之人!
白煙沉給她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但心中仍漾著不祥的感覺。
“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快快收好吧!”
“知道了。”
岳蓮樓將密函包裹好,仔細地放回衣袖裏,正巧霜冷領著白煙蘿回來。殊不知剛才那一幕,全被隱藏在暗處的兩雙眼睛看穿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3:36
第五章
“公子,事情全辦妥了。”
一名身穿紅色緊身衣的女子,臉上蒙著紅色布巾,聲音似乎是刻意壓低嗓子的。
“東西呢?”站立在湖邊的男子倒是一派優雅,一襲白袍,手上拿著白色褚扇。
“在這兒!”紅衣女子恭敬地遞上手中的信件。
白衣男子從她手中拿過信函,瞧都沒瞧一眼,“嘶”的一聲,一疊紙便冒出白煙。
他輕輕一拋,那張紙片頓時化為灰燼,飄到湖面上去了。
“明白該怎麼做了嗎?”
“明白了。”紅衣女打了個揖。
“去吧!”
待人走遠後,男子才露出淺淺的冷笑,那笑中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駭意。
☆☆☆
言韶華一反常態地將自己關在玉嗚樓中,已經三天了。
說是生了病,可是又不讓凍香請醫生,只說休息幾天就好。
任性的她,誰都不願見,只除了曲倩。
“你再不出去,大家一定會起疑心的。”曲倩蹙著眉頭勸道。
“可是……我會害怕……”
風一吹,露出繡帷裏人兒的眼。
那哪是稱病的面容,只除了因為害怕而有些慘白外,根本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別怕,又沒人看到你拿嘛!怕啥?”曲倩拍拍她的手。
“你把那東西丟了嗎?”言韶華不放心地詢問。
‘當然!不會有人懷疑到你身上的,我們只要裝作不知情就好了。”
“你確定那只是大哥生意往來的賬冊嗎?我們把它丟了,會不會使大哥損失慘重啊?”
她從來沒做過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更何況那天她瞧了一眼,那包著賬冊的布似乎是宮裏的東西……
“不會的!”曲倩輕笑一聲,“言大哥的生意做得那麼大,不會有太大的損失的,更何況我們只是要讓白煙沉受點教訓而已。”
“可是……”會不會太過火呀。
“別可是了,記住,明天你一定要出現,否則會穿幫的!”曲倩三令五申地提醒。
言韶華輕輕地應了聲,但心底始終不踏實。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
☆☆☆
晚上,言韶華終於出現在飯廳,只是靜默了些。
白煙沉看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想是她剛病癒沒什麼食欲吧!
“韶華,你剛生過病,油膩的東西怕會吃不慣,我特別讓廚房做了幾道清淡的青菜,你嘗嘗!”她夾了一些青菜到韶華碗中。
望著碗中的熱菜,言韶華更加心虛了。
“韶華,你大嫂在跟你說話呢!”言老夫人見她一言不發,以為她又鬧脾氣了。
“謝謝大娘……”她小小聲地道謝。
“別客氣廣白煙沉淺淺地報以一笑。
“不好了、不好了!”岳蓮樓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臉色鐵青。
“蓮摟,出了什麼事?瞧你說的!”雲截問道。
她一見大夥都在,支吾著不知該不該說。
“到底是什麼事?”任無歡有些急躁地追問。
岳蓮樓心一橫,也顧不了那麼多。
“縫在我內衫的密函不見了!”
這下眾人全被震驚了,飯局草草結束。
除了曲倩以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到玉瀾堂去。
“怎麼會弄丟呢?不是千交代萬交代了嗎?”任無歡氣急敗壞地吼道。
“別凶我嘛!”岳蓮樓紅著眼眶,也吼回去。
“除了洗澡,它從來也沒離我的身,我怎麼知道會弄丟!”說著說著,眼淚就撲籟籟地流下來。
“現下不是追究的時候,而是該怎麼把東西找出來。”言韶奕冷靜地說。
“蓮兒,快想想,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誰知道密函在你身上。”任無歡緊張地抓住蓮樓逼問。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沒了呀!我始終很小心的。”
忽然她腦中閃過一個人,但那是不可能的呀!
‘’蓮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得想個仔細。”言韶奕看出她似乎想到什麼。
“是還有一個人知道,但不會是她拿的!”
“是誰?”所有的人異口同聲地問。
“是……煙沉姐姐!”她還是說出來了。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白煙沉身上。
她的瞼色瞬間變得慘白,“我是知道密函的事,但絕不是我偷的!”
她的目光移到言韶奕身上,希望能得到依靠和支#。
但卻只得到他不信任地移開目光。
“哼!偷東西的人當然不會承認的。”言韶華冷哼道。
“不能憑這樣就定大嫂的罪!”連風落緩緩地開口。
“我也不相信煙沉會做出這種事。”言老夫人也極力保證。
“我也是!”岳蓮樓自始至終都不曾懷疑過白煙沉。
言韶華眼見大家的心全向著白煙沉,原本心裏的化意全沒了。
“不是她還會有誰?我和曲倩可是被蒙在鼓裏,什麼事都不知道的。”她徹底地為自己和曲倩撇消關係。
“是誰偷了八王爺造反的密函,現在都已無所謂,幸好那封是假的。”雲截慶倖著。
造反的密函?曲倩明明告訴她,只是普通的賬冊呀,怎麼會是密函?
言韶華怪異的臉色,全都落到言韶奕眼中,他的心裏已經有譜了。
其實他是刻意裝出不信任白煙沉的樣子,因為他們要引大蛇出洞。
雖然知道被偷的是假密函,讓白煙沉鬆口氣,但她仍需為自己的清白辯駁。
“我沒有拿!”她重申道。
在她心裏,婆婆可以不相信她,蓮樓也可以不諒解她,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她並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除了韶奕!
幾個月的夫妻生活,心靈上的交融,難道還不夠讓他瞭解她嗎?
但言韶奕的無語,徹底打碎她的心。
忽地,她冷冷一笑,神色清冷,讓言韶奕有些心驚,但雲截的眼神,卻讓他硬逼自己冷漠。
突然之間,白煙沉為她如此相信自己丈夫而倍感諷刺!
她二話不說,轉身便要離開,身形有些搖晃不定。
“你要上哪去?”言韶奕強迫自己不露情感。
“回房。”她細細柔柔的聲音依舊,卻少了一份生氣。
“事情未查清楚前,不許你離開沐風居!”他咬著牙說出口
“明白了。”恍若無魂的聲音傳來,使言罰弈也痛砌心肺。
望著愛妻遠去的背影,他心裏呐喊著:沉兒,這是為了保護你呀!
“我姐姐不會偷什麼密函的!”
一聲極似白煙沉的柔膩聲音氣憤地冒出,雲城不禁望向聲音傳來之處。
這才發現,竟有一位白玉般的佳人在那兒,這也是他到這兒來後,除了煙沉外仔細看的第二個女人。
從她和白煙沉相似的五官看來,大概就是她的妹妹白煙蘿了。
好個白玉無瑕的美少女!雲截心中不免費道。
乍見白煙沉時,他以為世上再也沒有人比她更美、更脫俗的了,沒想到白煙蘿竟也同她不相上下。
正在氣怒中的白煙蘿,仍難掩天真的氣質,與白煙沉的溫婉貞際相異,但卻無損其嬌媚。
看來,白煙沉姐代母職,將妹妹保護得很好,沒讓世間的穢氣沾染她半分。
“蘿兒,韶奕大哥可能有什麼打算也說不定,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何況我們都相信她呀!”岳蓮樓移步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勸道。
白煙蘿搖搖頭,眼裏漾著水光。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打算!我只知道姐夫徹底碎了姐姐的心。你們不明白的,她外表看似堅強,但終究是個女人呀!爹常說,姐姐是水晶做的,心是透明的乾淨的。姐夫,水晶做的心,要是碎了,要如何去補?”
說完,白煙蘿再也忍不住,她越過岳蓮樓快步沖出玉潤堂。
一席話,讓在場的人全愣住,包括知情的連風落和任無歡,還有主事的雲截。
水晶做的心,要是碎了,要如何去補?
言韶奕的腦海中,湧現的全是煙蘿的這句話。
☆☆☆
“姐姐!”白煙蘿推開門,才發現白煙沉正坐在床沿掉淚。
白煙沉擦去淚痕,露出一貫的笑臉。
她曾在娘的墳前發誓,再也不輕易落淚,而爹爹走的那次她首次破例地哭了。
這次她又違誓地哭了,為的卻是負心的人。
“什麼事?”強顏歡笑的臉有些扭曲。
“你哭了?”白煙蘿心疼地問。
她哪會不知道,姐姐為了保護自己,強迫自己變得堅強,甚至向娘親起誓,絕不輕言哭泣。
從那時起,她再也沒看過姐姐落淚傷心,除了爹親去世的那日。
白煙沉並沒否認,她站起身,拉著白煙蘿坐下。
“你信不信我?”她相當認真地問。
白煙蘿用力地點點頭,“當然!”
“那麼,答應我,無論將會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一姐?”
白煙沉莫名的話,讓她有些害怕。
“答應我!”白煙沉再次重申。
堅定的語氣,使白煙蘿不得不點頭響應。
白煙沉明顯地呼出一口氣,露出淺淺一笑。
叩叩!
岳蓮樓故意敲敲門才進來。
“你來得正好!蘿兒,我有話對蓮樓說,你先回房休息去。”
“好吧!”白煙蘿不放心地再看她一眼,才轉身離去。
岳蓮樓見白煙蘿走遠才坐下,“你要對我說什麼?為何要支開她?”
“我只是不想再讓她擔心,而且有些事要拜託你。”她正色地望著蓮樓。
“到底是什麼事?你弄得我好緊張哦!”岳蓮樓被她搞得一頭霧水。
白煙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但眼中仍難掩愁緒。
“只是想謝謝你那麼相信我,還有,要麻煩你照顧煙蘿。”
她說得平靜,聽在岳蓮樓耳裏卻令她心中陡生不寧,“對你,我本來就放一百個心,不然也不會主動讓你看密函,但你為何要托我照顧煙蘿?莫非你……”她臉色大變。
煙沉的話聽起來怪怪的,好像在交代什麼似的。
“別胡思亂想,你忘了我被禁足嗎?拜託你照應蘿兒,是怕她有事沒人商量罷了。”
一番話並不能讓岳蓮樓完全信服,但從煙沉的臉上,又看不出所以然。
“真的只是這樣?”
“我何時騙過你?”
岳蓮樓想想也是,從來也只有她唬弄煙沉,雖然煙沉每回都是故意被她騙的。
‘你放心!有我在,煙蘿不會有人乘機欺負她的。”她拍胸脯保證。
煙沉隨後又交代一些府裏的事,她也只當是煙沉放不下心。
直到白煙沉覺得該說的都說了,才讓她走。
望著蓮樓消失在月池的曲徑時,白煙沉才輕輕地說:“這是我第一次誆你,也是最後一次了。”
她走到桌前,望著霜冷鋪好的紙。
似乎該寫些什麼,又不知還有什麼可寫的。
她拿起筆,又放下。
淒然一笑,心想也該是時候了。
她緩地往外走,經過曲廊,打開通往府外的小門,悄悄地走到郊外的閑夢湖邊。
☆☆☆
言韶奔在沐風居外站了好一會兒,望著裏頭還閃著燭光,他猶豫著該不該離去。
其實他很想沖進去,大聲地告訴煙沉:我從來沒懷疑過你!
終於,他還是推門而人,卻失望地沒瞧見任何人。
“煙沉?”走進小閣也沒瞧見人。
會到哪兒去了?
突然,書桌上的紙引起他的注意。
紙是鋪好的,還特地用紙鎮壓著,筆也剛潤過,明顯是想寫,卻又沒寫。
言韶羹心中突然一慌。
煙沉是怎樣的心情提起筆.又是怎樣的心情放下筆?
這不祥的感覺迫使他沖出沐風居,焦急地在月地周圍找尋她。
終於他看見小門沒關,趕緊追了出去。
好不容易,在閑夢湖畔看見站立在那兒的煙沉。
望著她那被月光映得更美的身影,言韶奔才放了心。
但就在他呼出一口氣,正要呼喊她時,卻只見那一抹雪白身影縱身一跳,躍入湖中……
“沉兒廠聲嘶力竭地一呼,他心神俱裂地紅了眼,跟著也跳入湖中……
☆☆☆
望著昏迷中的言韶奔,任無歡歎口氣。
“逍遙,到底怎樣了?”雲截問道。
昨晚,連風落就這麼扛著言韶奔回來,兩個人全濕透了,而言韶弈則是慘白著一張臉。
“沒事,只是太累了。”
言老夫人一聽,總算鬆口氣,“風落,到底你和韶奕遇到什麼?奔兒怎麼會跳人閑夢湖?”
連風落一臉倡郁,“我一時心血來潮,想與韶奔聊聊,來到沐風居外,見到小門未關,才跟著出去看看。追到閑夢湖邊,就只來得及看到……”
“你倒是快說呀!”岳蓮樓有些著急,她總覺得有不祥之兆。
“只看到大嫂跳下閑夢湖!”
眾人皆倒抽一口氣,岳蓮樓更是震駭得說不出話。
“然後冷君也跟著跳下去,我見他發了狂地搜尋,怕他會出事,才動手打昏他。”連風落將事情交代清8。
“不!”
白煙蘿淚流滿面地沖進來。
她原是聽說言韶奔生了病,心想既然仍喊他姐夫,按理也該探望探望他,沒想到才進門,就聽到晴天霹靂的消息。
她用力揪住連風落的衣領。 邊搖頭邊哭喊:“你是騙我的吧!你一定是騙我的。不會的,她不會就這麼丟下我,不管我了!”
岳蓮樓只能安慰她:“你不要這樣,煙蘿……”最後她也跟著泣不成聲。
“煙沉…”
言韶弈慢慢地恢復意識,眼睛一睜開,就想到煙沉跳下閘夢湖的那一幕。“煙沉!”他粗嘎地大喊道,馬上掙扎著起身。
“你現在還不能動。”任無歡壓住他。
白煙蘿卻沖過去,恨恨地瞪著他,“都是你,都是你害她的!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不原諒你!”
那酷似煙沉的嬌顏.如今滿懷仇恨地瞪著他,就好像是煙沉也正含淚控訴他似的。
雲截眼見不可收拾,上前點了白煙蘿的睡穴。
軟香的嬌軀,就這樣向後倒在他懷裏。
一旁的連風落原想上前接過白煙蘿的身子,卻被雲截的眼神拒絕。
不知為了什麼,他就是不想讓任何人有機會碰觸懷抱中的佳人。任無歡也乘機點了言韶奔的昏穴,好讓他休息。
“老霍!”言老夫人喚了一聲。
“老夫人。”霍天福站了出來。
“馬上派齊人馬往閑夢湖去,無論如何得找到少夫人的下落。明白嗎?”
不愧是言府的太夫人,她馬上整理出思緒,下達命令。
“是!夫人,我馬上就去。”霍總管隨即出去叫人。
暗夜裏,整個閑夢湖畔卻燈火通明。
所有言府的人,全出動去尋找落水的白煙沉,直到天亮。
天一亮,更加人其他三府的人馬幫忙,但直到隔天夜晚,仍是一無所獲。
☆☆☆
時過三月,所有尋找的人全都筋疲力盡,卻仍不願放棄任何可能的希望。
他們動用所有的人脈,沿著閑夢湖探訪,希冀白煙沉可能被人救起來。
只是,他們幾乎踏平閑夢湖周圍,卻仍一點消息也沒有。
日復一日,言韶奕由原本的激動到心死。
自責,讓他再度變得冷漠、更令人無法捉摸。
☆☆☆
在閑夢湖南方,有一座莊院,沒有人知道主人是誰,只知它名喚“飛絮山莊”。
山莊的主人從不見客,所有附近的居民也都不瞭解莊內的憎形,只是最近常聽見有人吹箭彈琴……任無歡和岳蓮樓兩人,存著最後一線希望,來到飛絮山莊門口。
兩人無言地對望一眼,任無歡便上前敲門。
紅漆大門緩緩開啟,走出一位青衣老人,他駝著背,但眼神卻相當犀利。
“兩位公子可有事?”沙啞精嘎的聲音,讓人聽了有些不舒服。
“在下任無歡!”
“岳蓮樓!”
兩人同時報上名號,希望能給眼前老者好印象。
‘有什麼事?”老人不但沒領情,一聽到他們的名字,臉就更臭了。
岳蓮樓不服氣地想上前罵罵他,卻被任無歡拉祝
他溫文地一笑,一點也不在意老人的無禮,“是想請您老人家通報一聲,就說是江南四府求見好嗎?”駝背老人仍板著一張臉,只是態度較好了些。
“你稍候!”說完又關上門。
“哎呀!他這是什麼態度?”
岳蓮樓氣呼呼的,在白陽城裏誰見了他們不是畢恭畢敬的,可從沒受過這種氣。
“有事求人,就滅滅你那氣焰吧!”他勸道。
其實他也覺得這駝背門房有些怪異,像是有股邪氣,但又說不上那感覺。
☆☆☆
“世子!”
“何事?”充滿磁性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您等的人來了!”駝背老人在門外恭敬地說。房裏一陣靜默——
“請他們到春秋堂坐。”仍是不見其人。
“是!”老人退下。
透著晨光,房裏卻仍留著一絲陰森。
‘’終於來了。”
如鬼魅般的聲音又輕輕飄出。
☆☆☆
“哇!這兒還真大。”岳蓮樓說。
她以為白陽城就屬嶽府的院落最大,沒想到座落於這麼偏僻的地方,居然有著比她家更大的宅院。
她瞄瞄春秋堂,一瞧沒人,馬上湊到任無歡面前。
“這飛絮山莊的主人到底是何人,怎麼從沒聽人提過?”她狐疑地問。“這麼大的莊院,主人不可能默默無名,看來是個大人物,可得小心了。”
並不是他們大驚小怪,在白陽城他們算是世居了,與居民的關係一向十分良好。而且,就算再怎麼不善近人,也不可能有人搬進這偌大宅院,卻沒有人知道。
聽久住這附近的人說,飛絮山莊其實早就存在,只是原先只有住一個門房,也就是那駝背老人。
可是最近三個月,卻常見陌生人出人,而且半夜還傳來琴聲。
什麼人搬進這大宅,岳蓮樓原是不會去理睬的,但她一聽說有人夜半撫琴,馬上就想到煙沉!
二話不說,她馬上換了男裝,拉著任無歡就往飛絮山莊跑。‘“兩位久等了!”
輕柔的聲音傳來,著實讓他們兩人嚇一跳。
他們全是練功之人,普通人的氣息是瞞不過他們耳朵的,就算是個高手,也不可能完全隱去氣息,怎麼這人……
“可是莊主?”先恢復冷靜的任無歡和氣問道。
那俊美男子淡然一笑,‘小小一座莊院,怎能稱什麼莊主!小姓朱。”
朱?
“你與皇室?”
“只是有些沾親帶故罷了!你們今日來訪,可有什麼事?”他輕描淡寫地說,明顯不想繼續談論他的姓氏。
“請問朱公子,你有沒有在閑夢湖畔救起一位姑娘?”岳蓮樓忍不住地問。朱雲旗連想都沒想,很快地回答:“沒有。”
“可是有人聽到你的院子裏傳出琴聲呀!”煙沉最愛在夜裏彈琴了。
“那又如何?”朱雲旗不以為意地說。任無歡拉一把激動的蓮樓,他也感到這位朱公子不對勁,“可否請問府上夜半彈琴的是哪位?”
“是敝人的未婚妻子。”
“那麼可以請她出來一見嗎?”
“抱歉,她身於弱不宜見客。”
他的對答如流,讓任無歡找不到藉口見人。
拉著還想說話的岳蓮樓,他客套地道歉走人。
出了飛絮山莊的門,岳蓮樓生氣地甩開任無歡的手,漲紅著臉罵道:“你怎麼就這樣出來了?人都還沒看到,怎麼你就拉著我跑出來?”相較于氣憤的岳蓮樓,任無歡卻陷人沉思。
他總覺得這個飛絮山莊的主人,是個相當不簡單的人,也許,他該好好調查調查。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3:55
第六章
“莫把絲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憎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纖纖玉手輕撥著弦,霎時流瀉出清脆的琴聲,伴隨的卻是一聲輕歎。“冰魂,怎麼又歎氣了?”朱雲旗走進纖月閣。
一張宛如芙蓉般的美顏聞聲回過頭,看見他走進來,緊鎖的黛眉稍稍松了些。
“朱少爺!”名喚冰魂的白衣女子微微頷首示意。
“說好我為你取個名,你喊我雲旗的,怎麼你又忘了?”朱雲旗繞過她,逕自在石椅坐下。
“雲旗大哥!”她也不堅持,隨他的意思喊。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他挑起一邊劍眉問。
冰魂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望著桌上的琴。
“嗯?”他再次出聲詢問。
看來他今天晚上一定是要追根究底了。
“不過是不知哪來的多愁善感,哪還能有什麼胡思亂想的,一個沒過去的人,如何胡思亂想呢?”她自嘲地道。
“還說沒有!你這不是胡思亂想,是什麼?”朱雲旗定定地看進她眼裏。
教她怎麼不去想?
三個月了,她被救起已經三個月了。
她的孩子,也已死三個月……
回想被救起的那一個月,她簡直是生不如死。
有哪個女子能忘了自己的名、自己的家,甚至忘了孩子的爹……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嫁人!
連名字都是救她的朱雲旗取的——
冰魂。
是啊!也許她的魂真給冰封了。
“雲旗大哥,都三個月了,有沒有人到莊裏尋人?”
她猶抱著一絲希望,盼望她的家人或許能來找她。
“沒有!”
又一次希望落空,每隔一兩天,她就會存著一點希望問,可每次都令她失望。
有時她會想,是不是她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否則怎麼會在有身孕的情形下跳河?
雖然雲旗總是安慰她,說也許她自己不是自願,而是被迫的。
但已事隔三個月,如果她是被迫的,那又為何沒有人前來尋找?閑夢湖離這兒很近不是嗎?
唉!她又喟歎一聲。
“你這麼想知道你的過去?”朱雲旗挑起盾問道。
“你們都知道自己是誰,曾經做過什麼事,有些什麼親人;而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名字都記不祝”
一股悶氣湧入她的心脈,她只覺一陣暈眩,雙腳一軟便往後倒。
幸好朱雲旗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趕緊上前扶住她。
“冰魂!”
扯住他的衣袖穩住自己,她的臉色略顯疲 憊而蒼白。
“我沒事,我只是……”話沒說完,人就虛軟地癱在朱雲旗懷中。
朱雲旗抱著昏迷的冰魂,輕柔地將她放到軟床上。
冰冷的眼神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柔情,他輕輕拭去冰魂眼角的淚。
☆☆☆
冰魂醒來時,已經天亮了。
自從她被朱雲旗從閑夢湖救起後,就常常無故昏倒。
大夫說除了是因為湖水大冰,又加上流產的緣故,還有就是她心裏的那股鬱氣未消,才導致她氣血不順、藥石罔效。
附呀一聲,門被推了開來,走進來一個梳著雙臂的丫頭。
“小姐,你醒啦?”銀心捧著洗臉水走進來。
在銀心的侍候下,她梳洗一番,換上雪色素袍和淡綠色的對襟褙子,烏亮的秀髮只簡單挽個台,插上一隻紫金玉簪。
“小姐,少爺在等您用早膳呢!”銀心見主子又在發呆,她盡本分地提醒。
冰魂一點食欲也沒有,她蹙起秀眉,“銀心,去告訴雲旗大哥,就說我不餓,不想吃。”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低沉溫柔的聲音,讓她和銀心同時回過頭看向門口。
就見朱雲旗手上捧著早膳,臉上帶著寵溺的神情。
他將食物放到桌上,“你昨晚又昏倒了,今天還不想吃早餐?”
“我——”冰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住進飛絮山莊三個月,她總覺得自己實在虧欠雲旗太多。
除了管吃、管住,還得管她的病,甚至還得替她排解心結。
銀心曾告訴她,在她還沒來飛絮山莊前,雲旗幾乎沒回過山莊,每次回來也只是小住,而且他待人相當冷淡呢!
但自從有了她,一切都變了。
少爺鮮少出門,他總是陪著她,待她更可說無微不至,只差沒表明心跡而已。
冰魂哪會不曉得銀心話中的話!
只是,她不配呀!
更何況,她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內心似乎早有更深刻的情感和歸屬。
這樣的她,又怎麼去接受雲旗?
她走到桌子旁坐下,聽話地捧起碗,安靜地吃著早膳。
朱雲旗滿意地看著她把早餐吃完,細心地遞上小手巾讓她擦嘴。
“聽說鎮上有廟會,你想不想去?”
“想!”冰魂連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隨後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這是第一次朱雲旗肯讓她出門,從她被救起、住進山莊後,他就一直以她身子虛為由,沒讓她出過門,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走走,她豈能放過。
看她如此迫不及待,朱雲旗心中掠過一絲不悅,但隨即又隱去,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那麼我在春秋堂等你。”
交代銀心好生侍候後,朱雲旗便離開纖月閣。
☆☆☆
在瘋狂尋人的情況下,言韶奔整整瘦了一大圈,連鬍子都沒有刮過,身上的衣服也總是皺巴巴的。
他並沒有因失意而酩酊爛醉,只是發狂地找遍閑夢湖四周。
他告訴自己,煙沉不會死的,她只是生氣了,不想見他而已,所以他絕不能放棄。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的心也漸漸地枯冷,閑夢湖早被他翻爛,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少爺,求求你休息一會兒吧!”霍天福苦苦求道。
他從小就看著言韶奔長大,從沒見過如此失意反常的主人,更逞論是這樣的狼狽。
“別管我,無歡和風落呢?他們可有消息?”言韶奕推開霍天福的手。
“你這德行,就算是有也不告訴你!”剛進門就聽見他在大吵的任無歡生氣地說,後頭還跟著連風落和岳蓮樓。言韶奔沖到任無歡面前,揪住他的領口就問:“你有煙沉的下落?”
一旁的岳蓮樓心疼不已,這哪是她那曾意氣風發的韶奕大哥?真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嗎?
任無歡拍掉他的手,踱步到桌前倒杯茶,逕自地喝著,理也不理他。
“你倒是說話呀!”言韶奕氣急敗壞地說。
“算有,也算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
“韶奕大哥,我們去了飛絮山莊,可是沒有見到那個半夜彈琴的女孩,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煙沉姐姐。”岳蓮樓老老實實地說。“那麼我親自去見她。”言韶弈沖到門口。
“飛絮山莊的主人是朱雲旗。”任無歡喊道。
和蓮樓回府的途中,他順便去查了飛絮山莊的主人底細。
“朱雲旗?”言韶奔停下腳步,“八王爺的獨子朱雲旗?”
“沒錯!”任無歡滿意地看到他停住腳步。
“他是故意捉住煙沉來對付我?”言部奔眼神一冷。
“我們還不知道住在山莊裏的女子是不是大嫂。”連風落終於開了金口。
“一定是的!”岳蓮樓急急地說:“他連見都不給我們見一面,如果不是有問題,他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窗外掠過一道身影。“是影子!”任風落說道。
“堡主!”身著黑衣的蒙面人跪在連風落面前。
“有什麼消息?”
“稍早有輛馬車出了飛絮山莊的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八王爺之子來雲旗,女的面容端麗,屬下從未見過。”影子相當盡責地說。
“知道了。”
“咻”的一聲,影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來謎題就要解開了。”言韶弈露出久違的笑帶絲嗜血殘酷。
☆☆☆
白陽城裏難得熱鬧擁擠.因為一座_度的廟會來臨,許多小販都來湊熱鬧。
至於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也都按捺不住,紛紛攜個小婢.穿著鮮麗地出現在大街小巷。一輛馬車停駐在一旁,一名藍衣公子率先下馬車,引起路人的注意。
不知這是哪家哪戶的俊公子,那雍容的貴氣令人折服,卻沒料到,更振奮人心的,竟是那貴少細心攙扶下馬車的少女。
比起那些裝扮妍麗的千金小姐們,這不衣少女就顯得內斂許多,但那絕代容顏卻不是庸脂俗粉可雕琢出的。
朱雲旗一點也不訝界帶冰魂出門會有那麼大的騷動,乍見她時,他心中的驚駭未必比他們少。
他小心地守護著她,不希望市集的穢氣站汙了她,也因此忽略遠處有四雙眼睛正緊隨著他們。 冰魂拾起頭望著眼前的寺廟,回上題著“江心寺”三字。
“雲旗大哥,我想進去上個香。”她突然向朱雲旗說道。
“我陪你進去。”
“不!”她脫口而出,又覺得有些失禮,“有些事,我想單獨對菩薩說。”
“那麼就讓銀心陪你進去吧!”
“好!”
望著佳人背影,頓時一番苦澀湧上心頭,朱雲旗始終明白,即使她失去所有記憶,但心中仍潛意識地為“他”保留一個角落。
☆☆☆
上完香,冰魂要銀心到門口等著,自己則到後院清靜一會兒。其實她相當明瞭雲旗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只是她實在無法勉強自己去接受他。
要說他對她有什麼不夠好的,那簡直是雞蛋裏挑骨頭,但她就是沒辦法愛上他,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如此困擾的原因。
來到清心寺後院,冰魂頓時開朗了些。
她知道雲旗大哥在寺外等候她,但現在她只想自私地放縱一下。
是她!
果真是她!
那絕美的面容,那清雅的氣韻,就連眉間淡淡的愁緒,也是白煙沉獨有。
言韶奕使個眼色,其餘三個勁裝打扮的人便迅速離去。
他無聲地走近她。
沉浸在思緒裏的冰魂感覺到背後有人,原以為是銀心來催她,於是她收拾起愁思,漾起微笑回過頭。原以為會見到銀心,沒想到映人眼簾的,竟然是個陌生男子。
對於他眼中露出的熱切眼光,冰魂十分不解,她確定自己沒見過他……
除非他認得她!
認得失憶前的她!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好怕他?
“煙沉!”言韶奔失控地擁住她。
哦,天啊,他多想念她身上的蘭花香味。
冰魂簡直被嚇壞了。
哪個女人被陌生人抱住會不害怕?
她拼命地掙扎,“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只可惜她的力氣根本敵不過他。“煙沉!”他訝異於煙沉的死命掙扎,難道她仍恨他嗎?
冰魂根本沒注意這男子喊她什麼,只知道他嚇著了自己。
出於無奈,言韶弈出拳擊昏她。
香軟的嬌軀無力地依靠在他懷裏,言韶奔心疼地抱起她,雙足一周,消失在清心寺的後院。
☆☆☆
五雙眼睛瞪著言韶奕,眼中淨是不諒解。
“她不肯聽我的解釋。”他憐惜地望著床上的小人兒。
“所以你就將她打昏?”吉老夫人臉色不大好地說。
岳蓮樓更是生氣地吼道:“瞧你!力氣使得那麼大,煙沉嫂子的脖子都泛紅了。”她心疼地看著仍昏睡中的白煙沉。言韶弈不再辯解,因為床上的人兒已緩緩蘇醒。
她眨眨眼,漸漸習慣光線。
一睜開雙眼,就看見好幾雙眼睛盯著她,嚇得她往床裏頭縮。
“煙沉!”看見她排斥的樣子,言部奔難掩心中的疼痛。
“你們是誰?”冰魂問。
“煙沉姐姐?”岳蓮樓訝異地喚道。
“煙沉?”盲老夫人也無法理解地問。
這些人喊她什麼?
煙沉?為什麼她會對這名字感覺好熟悉?可又為什麼一聽到這名字,她會有種心痛的感覺?
還有眼前這個盯著她瞧的男子,為何他會流露出深沉的悲傷表情?“你們、你們認得我嗎?”她現下只想搞清楚這一點。
“天啊!”岳蓮樓簡直抓狂了,“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完全忘了我們,忘了白家,也忘了言家所有的人與事吧?”
冰魂看著他們期待的臉,卻只能抱歉地點點頭。
一股怒氣直沖言韶弈的腦門。
他無法接受這件事!
“你怎麼能忘?怎麼能?”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她。
冰魂被他的憤怒給嚇到,她不明白,為何地的失憶會令他如此生氣?
“韶奕,你嚇著她了!”連風落拉開他。
望著佳人蒼白的臉,言韶弈除了心碎,還是心碎。她恨他!恨到必須用失去記憶,才能平復她心中的恨意。
☆☆☆
走在飛光軒的小院裏,冰魂若有所思地遊蕩著。
經過岳蓮樓和吉老夫人兩人七嘴八舌的解說後,她對於事情也已有相當的瞭解。
原來那個對著她嘶吼的男子,那個神情帶著悲意的男子,竟然就是她的丈夫,她那未出世孩子的爹?
對於腹中流掉的孩子,冰魂並沒有對任何人說,因為她對這一切仍有疑慮,所以她決定暫時不說出來。
白煙沉!這才是她真正的姓和名?
她輕按了按額際,這名字令她相當頭疼和不舒服。似乎在內心深處,她並不希望憶起所有的一切。
“煙沉?”
冰魂聞言,身體一僵。
在還沒有作好心理準備前,老實說她並不想單獨面對他。但是她仍選擇面對一切,畢竟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她緩緩地回過頭,臉上不帶任何表情。
魂京夢牽的愛妻就近在眼前,卻不能擁抱她,對於言韶奔而言,這是多令他心痛的事。他怕自己的衝動會嚇著她,更怕她仍然不肯原諒自己。
“你……還是想不起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冰魂輕輕地搖搖頭。
“就連你最寵愛的煙蘿和霜清、霜冷也全都忘了?”他實在忍不住想通她。煙蘿?霜清、霜冷?
這些名字在她腦海中旋繞,就像個漩渦一般,好似有什麼就快蹦出來了。
“我……”她的額際泛出汗珠。
言韶奕抓住她的纖腕,滿腔的情意傾瀉而出。
“你忘了她們,就連這個你也一併忘了嗎?”說完便將炙熱的雙唇貼上她的。
冰魂只覺天旋地轉。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可以這樣輕薄自己?
她第一個想法就是掙脫他,但是柔弱的她怎可能敵過他的力量。
更何況,這個吻似乎很熟悉,令她有些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直到兩個人都快無法呼吸時,言部奔才不甘願地離開她的唇,但仍擁緊著她。兩個人都還處於悸動中,有一會兒才稍稍平復。
“你……你實在不該這麼做,太過分了!”冰魂怨嗔地道,表情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親吻你?”言韶奕又恢復到以往的自負。
“但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呀!”對現在的她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會令你想起來的!”言韶弈信誓旦旦地說。
所有的一切都令冰魂相當迷惘。
她告訴自己,也許眼前的男子,和先前那些擁著她哭泣的女眷,很可能都是假的。但內心深處卻又浮現出一絲絲希望。
如果是真的呢?
若這偉岸的男子真是她的夫,那麼她就不再是個身份不明的人,就連那可憐未出世的孩子——
是啊,她那死去的孩子!
一切似乎不如她想像中美好,乍見之下,這些人好像相當心疼她,那麼她又為何要投河?或者是有人推她下河?
冰魂收拾起紛亂的心緒,她下定決心要知道真相,不甘心腹中的孩子白白冤死。
“那麼我問你,為什麼我會被人在閑夢湖救起?”白家離閑夢湖其實也有些距離。
言韶棄的身體明顯地僵一下,他沒想到煙沉會馬上詢問她落湖的原因。“也許你是失足落水的。”他只能用搪塞的。
“在半夜跑到湖邊?”她可不是呆子。
“我……”他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讓她明白。
“讓我來告訴你吧!”
岳蓮樓緩緩地從花亭的柱子後走出來。
☆☆☆
在飛光軒的內院裏,岳蓮樓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從白煙沉的身世,和言部奔的相戀,到最後的誤解,她全都仔細地告訴她。
輕輕地拭去煙沉眼角的淚,岳蓮摟其實也不敢保證全都說出來的後果會是什麼。
“那時,大夥壓根不曉得你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事前大哥他們又沒先通知,就連我都瞞著。不但沒逼出內奸,甚至還差點路掉你的性命,真是得不償失呀!”岳蓮樓歎口氣。她說的全是真的?
冰魂,不!該說白煙沉,她完全相信了蓮樓的話。
午夜夢回時,她常在夢中出現的片段,其實就如同蓮樓所說的一樣。
會失去記憶,許是自己無法從悲痛中走出,才會用這樣極端的方法讓自己忘卻痛苦。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肚子。
孩子呀,娘對不起你!
娘一時衝動,竟永遠地失去了你!
望著白煙沉蒼白的臉,岳蓮樓才發覺有些不對,“大嫂,你怎麼了?”她拿起手絹,擦擦白煙沉的額際。躲在門外的言韶奔聞言忍不住沖進來,他緊張地握住白煙沉的手,眼中淨是關懷之色。
“怎麼了?不舒服嗎?”
看著深情的丈夫,白煙沉明白地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情意。
她無法在這時候告訴他,自己曾經懷過他的小孩。
“沒事的,只是一時無法完全消化蓮樓的話。”她回避著言韶弈的眼光。
“你喊我蓮樓?那麼你相信我告訴你的一切了嗎?”岳蓮樓興奮得不得了。
白煙沉輕輕地點點頭。
“太好了!”岳蓮樓抱住言韶奕,又吼又叫的。
言韶奕只是靜靜地望著白煙沉,一切盡在不言中。
☆☆☆
夜風徐徐吹來,霎時一陣清涼。
白煙沉既然已經相信岳蓮樓所說的一切,那就沒理由再住在飛光軒,而是明正言順地搬回沐風居。
只是,她依然沒想起一切,所以對於屋裏的擺設仍是非常陌生。
沐浴後的她,全身散發出淡雅的香味,穿著乳白素衫,靜靜地坐在靠窗的椅上,雙眉依舊微愁地蹙攏著。
這就是她的房間嗎?
很明顯的,這原本該是陽剛味十足的房間,只是在屋裏添了一具梳粧檯,才讓人明白,這該是一對夫婦的臥房。
這倒蠻符合她的個性,她一向不受虛華的裝飾,就連她在飛絮山莊所住的纖月閣也一樣樸素典雅。對了,朱大哥!
自己這樣突然離開,他一定會很擔心的。
但是,就算通知他又如何?
白煙沉心裏明白,雲旗對她是有情的,但是她卻什麼也不能給他呀!更何況,如今她已經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婦,更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
就這樣失去聯絡,或許對兩人都好。
“你的煩惱是因我而起嗎?”言韶弈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白煙沉回過頭一看,明顯的,他也剛淨過身換過衣。
“不、不是!”她坦白地回答。
言韶奕臉色未變,其實內心卻松了口氣。 畢竟他並不希望給予她太大的壓力,對於煙沉,他有著深深的抱歉,和重重的不安全感。
抱歉的原因,是因為上次密函的事,至於不安,則是他太不瞭解煙沉。
這對他太陌生了!
以往,他總是能輕易地掌控別人,也因此造就他略顯自負的性格,但是對於煙沉,他沒有一點把握。
她是那樣的與眾不同,那樣的聰慧優雅,實在令人無法捉摸。
“那麼,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事令你心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問。
白煙沉仔細地收拾起思緒,“沒什麼,只是一時千頭萬緒,有些紛亂而已。”
她那不安的表情,讓言韶奔誤以為是她仍未接受兩人是夫妻的事實,才會害怕與他同處一間屋子。“那麼你好好休息吧!我……我去睡書房。”
說完,言韶弈就要往門口走去。
“呃,你……”白煙沉想喊住他,卻又不知道該喊他什麼。
“你都是喊我的名字,韶弈!”他直接解決她的難題
“韶奔……謝謝你!”粉頰浮上些許紅嫣,這是她失憶後第一次呼喚他的名。
言韶奕當然明白她為何要道謝,只能苦笑地搖搖頭,轉身關上門離開沐風居。
“對不起,韶奔,等我作好心理準備,一定會向你坦白我所有的一切,在此之前,就請你暫時原諒我的懦弱。”白煙沉黑白分明的眸中,泛著一絲淚光。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4:13
第七章
連日來,清心寺附近出現大批不明人士,馬不停蹄地四處搜索,聽說是在找一名姑娘。
清心寺每日香客不曾斷過,來來往往做生意的小販也多得數不清,人不見是常有的亭,失蹤個姑娘對這裏的人來說,不過是小兒科,只是這般大張旗鼓地找人,倒是沒有過的。
一隊素衣人馬速度奇快地進人飛絮山莊,為掩人眼耳,還特地以巾覆臉。
“世子!”一群人全跪在大廳。
“人呢?”清冷的噪音令人莫名感到害怕。
為首者握劍的手微微發抖,額際也沁出汗珠。
“稟……稟世子,屬下連日搜查,並沒有發現冰魂小姐的蹤跡。”
一室的安靜,令在場所有人冷汗直流。
“停止所有動作,你們先下去吧!”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緩緩從朱雲旗口中逸出。
跪地的一夥人簡直無法相信,竟然如此輕易就過了關,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地立即溜走。
朱雲旗站直身,濃眉蹙起。
清心寺就這麼丁點大,何況那天是由他親自護送冰魂人寺,自始至終他都沒離開過寺門。
冰魂的性子他十分清楚,所以當銀心匆忙奔出來對他說冰魂不見時,他隨即令人封住寺廟的各個出口,所以說,人是不可能平空消失,除非……
他握緊雙拳,緊抿的嘴角隱約露出他的怒意。
自負的心態令他大意!
清心寺後方是一片懸崖峭壁,當時他心急如焚,自認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可以帶著一個女人由那裏離開。
卻忘了一個人,言韶棄!
“世子。”蒼老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說!”
“有密函到。”
“拿進來/”
咿呀一聲,依舊是那名守門的駝背老人。
他恭敬地將所謂的密函放在桌上,又恭敬地緩緩退出去。
朱雲旗打開密函——
稟世子,言韶奕之妻白煙沉未死,現已回到言家,不過卻喪失所有記憶。
果然!她是被言韶奕帶回言家了。
他揉碎手中的字條,眼中進出強烈的殺意。
☆☆☆
時間經過半個多月,白煙沉已經逐漸熟悉言府的一切,雖然她的記憶並未完全恢復。
不過,有時候經過某些地方,她就會突然想起一些片段,只可惜其中並不包括和言韶弈相處的事。
好幾回,言韶奔忍不住商請連風落瞧瞧煙沉,怕是她的病尚未痊癒,可連風落卻只是淺淺一笑說——嫂夫人其實沒病,想不起來是因為不願去想。
今日風和日麗,愛玩的岳蓮樓硬是拖著白煙沉來到落月亭。
“你剛嫁到言府的那陣子,我常拉著你、拖著煙蘿上這遊玩,可真是熱鬧呢!”岳蓮樓一身藕紫衫袍映著嬌顏,興奮地繞著白煙沉跑。
“是嗎?前天不是聽你說,太子要帶煙蘿來看我,怎地到現在仍沒蹤影?”坐在石椅上的白煙沉問。
說到煙蘿,岳蓮樓不免有些洩氣。
自從煙沉落湖後,煙蘿茶飯不思,到最後竟還失了神志,整個人呆了,就像木頭似的。
雲截自責於煙沉的死,竟主動要求照顧連風落都無法治好的煙蘿。
當時言家亂成一團,根本也無力看顧煙蘿,才會在商量之下,同意讓雲截帶煙蘿回宮。
前些日子宮裏得知煙沉沒死,而且回家了,只是失去記憶,雲截也允諾要送煙蘿回來,好讓她們姐妹見見面的。
怎知一等就是十天半月沒有消息,究竟是有事耽擱,或是怎麼了,一句話都沒說。
“也許是皇上太忙了,抽不出空嘛!”岳蓮樓只能乾笑兩聲帶過。
“喔!”說不失望是假的。
和煙蘿的回憶雖然存在,但沒見到本人,她還是有些模模糊糊的。
澳地,有顆細小的石子擊向岳蓮樓的昏穴,下一秒她便暈了過去。
“蓮樓!”白煙沉嚇得急忙奔到她身邊,不懂武功的她,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想喊人來時,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才幾日未見,就忘了我嗎?”
怎會忘了?怎能忘得?這是救命恩人的聲音呀!
“雲旗大哥!”白煙沉收起驚訝的表情,她早知道雲旗遲早會找上門來。
“想來,你該知道我的身份了,怎麼不喊人來?”他冷絕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心痛。
“你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只是輕輕地說。
“就只是救命的恩人?”難道她真不各自己的心?
望見朱雲旗含悲的眼神,白煙沉有一瞬間的不忍,但隨即又隱去。
對他,白煙沉只能說抱歉,一個人的心,一輩子只能給一個人,而她,已經給了言韶弈。
“煙批十分感激救命之思,不管當時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救我,我都謝謝你,如今我既然已回到言家,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再也不會離開了。”她希望這樣能使他好過點。
“我今日來,不是來聽你說聲謝的。”淒厲的眼神說明一切。
“雲旗大哥,你這是何苦?何不就當冰魂已死?”
剪水雙瞳溢滿淚水。
“如果什麼事都能假裝,我就不會是我了!”
“那我也只能說對不起,這輩子我是屬於言家的,屬於韶奕的。”
拜他之賜,一直理不清自己對韶奔情感的白煙沉,終於瞭解自己的心。
她是愛著韶奕的,從第一眼就喜歡上他,此生此世她白煙沉命定就屬於言韶弈的。
“如果我堅持要帶你走呢?”朱雲旗狂肆地抓住她的皓腕,心痛如絞地嘶吼。
“你……”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朱雲旗如此失控。
在飛絮山莊,他縱是有不快,也總是隱匿在他斯文爾雅的背後,從來也沒看過他如此暴怒的時候。
正當白煙沉想掙脫朱雲旗的手時,一道藍色的身影倏地插入,輕鬆地將白煙沉的嬌軀納人自己懷中。
“你想要帶走她,也得聽聽我的意思!”醇如酒般低沉的嗓音傳來。
“韶奕!”白煙沉驚訝於他的出現。
言韶奔低頭望著嬌妻紅顏,眼中露出不滿和怒氣。
“等會兒再跟你算賬。”
白煙沉心虛地低下頭,沒說出自己是被朱雲旗所救,的確是她的不對。
“小王爺要來小小言府做客,言某自是歡迎,只是您若要帶走言某的結髮妻子,那就是與江南四府為敵@?”
平日他是不會抬出江南四府的,但今日他不得不顧忌于朱雲旗的身份。
心中雖有千百個不願,但他若明目張膽地在吉府生事,對自己只有弊沒有益,朱雲旗只能將飆漲的情緒壓下。
“吉少爺言重了,不過是本王曾在閑夢湖救過一名失憶女子,前日同本王去清心寺,卻莫名失去蹤跡,心急之下聽說言家失蹤已久的大夫人竟回來了,並還失去記憶,本王一時亂了方寸,才會不請自來。”
“哦。”言韶弈斜挑俊眉,“既然是娘子的救命恩人,言某改日定前往王府謝思,怎敢勞您堂堂世子費心前來,既然來了,又怎能不讓言家好好款待。”
好個言韶奕!不愧是他的對手。
朱雲旗表面上未起波瀾,依舊俊雅一笑,“既然知道她是言夫人,本工也就放心了,謝字甭提,反正小王我想要的謝禮,你是給不起的,告辭!”
語畢,朱雲旗縱身一跳,有如輕風般消逝無蹤。
此時被點了穴的岳蓮樓才緩緩醒來。
“咦,大哥你怎麼在這兒?”她揉揉迷蒙的雙眼。
“是你貪睡,才沒發現我來了。”仿佛沒發生過什麼事,言韶奔神色自若地說笑。
“哦”
沒發覺異樣的岳蓮樓,當然不知道眼前平靜的兩個人,內心其實正波濤洶湧。
☆☆☆
天上月,遙似一團銀。
沐風居裏一陣駭人的靜默。
沉默的兩人,各自佔據房裏的一角。
“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言韶奕先開了口。
白煙沉早就在等著他問。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她斂眉說道。
“我始終在等,等著你願意告訴我,因為我怕你仍未準備好。”他神情委頓地說。
事實上,他就快捺不住性子了,好幾次都想抓著她逼問,那段他沒參與的日子裏,她人在哪里?做了什麼?又為何會和朱雲旗在一起?
可是,他每回都忍住了。
他無法容許自己像個怨夫般的追問她,即使這會令自己痛苦,他也不願去傷煙沉的心。
“即使那會令你痛不欲生、令你心生忌妒?”她這呆瓜夫君!
“煙沉,你……”唉,就算她失去從前的回憶,待他仍似知己。
“準備好聽我的故事嗎?”她的心情倒是相當平靜。
有一刻猶豫,但言韶奕隨即點頭,畢竟他是真的想知道。
白煙沉為自己、也為他斟上一杯香茗,順了口氣,用她柔軟清脆的嗓音,緩緩道出一切……
☆☆☆
“我無法原諒自己,只因為一時氣憤,竟然失去我所珍愛的寶貝……”白煙沉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包括他們那無緣的孩子。
天啊!他們有過一個孩子……
言韶弈無法不震驚,他望著含淚的白煙沉,一時間竟無法言語。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廣她如珍珠般的淚不停落下,哽咽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轉身就要離開。
言韶奕這才回神,趕忙抱住她的身子。
“你又想逃離我嗎?”他低歎地吼道。
白煙沉回過身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眼。
沒有一分一毫的怒意,沒有半縷責難的神情,只有淡淡的可惜。
“我以為、我以為……你會很生氣的,我沒保住孩子。”她有些錯愕地說。
言韶奕認真且嚴肅地說:“對於你,我有的只是心疼和憐惜,心疼你的傻,憐借你曾為我受過那麼多痛苦。失去你的這些日子,我一再自責,不該為了逼出內奸而傷害了你,日日夜夜我只想尋到你,讓你明白我的後悔。失去孩子,我相信你比我更加痛苦,我怎麼會去怪你呢?”
第一次,言韶奕把心赤裸裸地呈現出來,他畢竟已錯過一次,怎能再錯一次?
面對夫婿的掏心,白煙沉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一直以來,她苦苦藏在內心的結,總算解了開來,猶如初春的雪漸漸融化。
沒有恢復記憶也罷!她願意以全新的白煙沉,去接受言韶奔的愛。
她相信以前的自己一定非常愛韶奕,所以她向自己發誓,一定要比從前更加愛他。
☆☆☆
打開心結的白煙沉變得更加動人,記憶竟也如雨後春筍般,—一地冒了出來。
或許真如連風落所說的,白煙沉之所以會失去記憶,正是因為她太傷心,所以內心深處選擇刻意遺忘。
自從她回到言家,所有的人都欣喜得不得了,只除了兩個人。
一個就是曲倩,以前她對白煙沉一向冷嘲熱諷,簡直是祝她為眼中釘。所以現在白煙沉沒死還回來,她當然不可能會有好臉色。
另一個則是言韶華,這曲倩對白煙沉有敵意是有原因的,可言韶華對白煙沉的避之惟恐不及,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以前她最喜歡挑白煙沉的毛病,現下卻總是躲著她,眼波也總是閃閃爍爍的。
就拿今日來說,大夥高高興興地說要在落月亭賞花,她和曲倩竟不約而同地說不來,用的藉口還一樣——不舒服。
落月亭裏一片熱鬧,整個言府的人幾乎全擠到這裏來湊熱鬧。
和別的府宅不同,言府雖是江南四府之一,財富與地位自是不在話下,但他們的待人處事,卻與常人不同。
他們不似別的權貴富賈,只會以權勢地位壓人,用錢財欺負人。
所有白陽城的居民都知道,能進言家做事的人,算是上天厚待了他們這些苦命的人;他們不用害怕會被虐待,也不用擔心被賣來賣去。
言家的家規言明,所有進府的僕人,在進府前皆會定下約定,除非做了不可原諒的事,否則是不會無故解聘的,年限一到便可自行離去,或選擇留下。
一有節慶,家眷們慶祝時,他們還可以在一旁一同享用美食,不用等到最後吃冷食剩飯。
所以,所有進言府做事的人,沒有人會選擇離開,也因此建立起和言家人有如親人般的感情。
“煙沉啊,你可得多吃些,我問過鳳落,你的身子骨還沒調養好,這樣很容易生病的。都回來那麼久了,臉色還是那麼蒼白。”言老夫人擔憂地說。
岳蓮樓聞言抿住嘴訕笑,她哪會不明白言太夫人的心裏在盤算什麼。
“是啊,煙沉姐姐,你要趕快養好身子,這樣子言伯母才能儘快抱孫子。”她嬌笑地摟住言老夫人。
一席話惹得白煙沉絳紅了臉,低著頭不語。
言韶養則是含情地緊盯著她瞧。
“你這丫頭!”言老夫人佯怒笑駡道。
一群人就這樣笑笑鬧鬧的,一旁的奴僕們也被感染地眉開眼笑。
“小姐!”
一聲熟悉的呼喚,令白煙沉狂喜地回過頭,回廊處有她想念多時的兩道身影出現,惹得她淚水盈眶。
“霜冷、霜清!”哦,她多麼惦念著她們。
“小姐!”
霜清緊抱住她思念多時的主子,霜冷倒還是冷靜地站在一旁,只是那泛紅的眼陣洩露了她的情緒。
言韶弈捨不得白煙沉掉眼淚,馬上溫柔地替她抹去淚痕,“早知道接她們回來,會引得你掉這麼多淚,我就不讓她們回來了。”
“是你派人去接她們倆?”
想起一切後,除了想念親妹妹之外,就屬霜家兩姐妹最令她牽 掛。
“是啊小姐。”霜情興奮地說:“自從你失去消息,我和姐姐不知流了幾缸的淚水,找遍整個曲陽城,都快瘋了!後來,因為煙蘿小姐被雲截用下接去宮中,怕她人生地不熟會更思念你,才連我和姐姐一起接進宮的。”一連串說了一堆話,一點也不見她口喝。
提起煙蘿,白煙沉又蹙起眉來,“蘿兒在宮中可好?”
一陣靜默——
整個落月亭全安靜下來,就連聒噪的用情都噤了口。
霜冷開了口:“二小姐以為您死了……剛開始是茶飯不思,身體狀況很差,後來搬到皇宮後,經過太醫細心調養就好多了,聽到您沒事,她人就更精神了。
原本她是要同咱們一起回來的,可是不知道和殿下鬧什麼彆扭,惹得殿下不肯讓她回來。殿下還要奴婢告訴小姐,他會和煙蘿小姐一同回來看你的。”
白煙沉心中的一顆大石總算是放下了。
從第一次看到雲截見到煙蘿時的眼神,她就知道那是一種情人的眼神。
雲截殿下雖然看似不羈、玩世不恭,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一定會好好待煙蘿的。
一整夜,白煙沉冷落自己的夫婿,讓他獨守空閨,自己跑去和霜家姐妹擠,因為她太急於知道,她不在的日子裏,妹妹和她們在宮裏的情形。
霜冷好笑地看著霜清拉著白煙沉說東道西的,說到好玩的地方還逕自大笑。
她捧著剛沏好的茶,放在白煙沉面前。
‘’小姐,先喝杯熱茶吧!”
白煙沉握住霜冷的手,“冷兒,幸好有你們,否則蘿兒鐵定熬不過!”
霜清告訴白煙沉,她們既沒身份又沒啥地位,在宮中是處處遭排擠,有一回煙蘿還差點被人害死。
白煙沉聽得提心吊膽,幸好最後她們三個人都平安無事。
“小姐,打從十歲那年,我和清兒的生命就只有為你而活,失去了你,簡直令我們痛不欲生,差點也跟著去跳閑夢湖。若不是因為還有煙蘿小姐的存在,恐怕我們姐妹倆早就熬不下去了。”霜冷紅著眼訴說。
白煙沉無法不感動,多年來,她和冷兒、清兒其實一直憑著默契和感覺生活。
她們沒有過多的語言,亦沒有什麼親密動作,靠的就是一顆真心。
很少有機會能讓彼此坦白說出心裏的感受,尤其是個性和她相似的霜冷。
“看來,蘿兒在短時間裏是無法回來和我相會了。”她有些沮喪。
“是啊,殿下看她呀,可盯著緊咧!”霜清壓根沒受到她姐姐的影響,還沉浸在皇宮中快樂的回憶裏。
“多告訴我些蘿兒的事,雖然沒法子見到人,但能多點瞭解她過得如何也好。”白煙沉說道。
夜裏已深,但三個人卻都不覺疲累,反而因重逢而欣悅地無法人睡。
霜冷眯著眼望向主子,久久沉重的心才又輕鬆起來。
感謝老天爺!讓小姐毫髮未傷地回來。
☆☆☆
“上回要不是你騙我,說什麼那只是不重要的賬冊,不見了也沒有關係,要不然說什麼我也不會去偷的。瞧!現在我一見到她,就覺得對不起她,真是怪彆扭的。”
“你怎麼怪起我來了,我又怎麼會曉得是那麼重要的文件嘛!”
曲倩噘起紅豔的唇,和言韶華互推責任。
言韶華原本還想爭,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緊張的問:“哪些文件呢?你怎麼處理的?”
一邊小聲地問,她一邊還小心地引頸看向窗外。
曲倩就沒她那麼緊張,不過是一堆紙罷了。
‘放心啦,你一拿給我,我就叫香閣處理掉了。”說完,她還塞了一顆葡萄進嘴裏。
“你可別太大意,要是被人發現,那可是殺頭大罪呢!”
曲情聞言,這才知道事態嚴重,她是想整倒白煙沉,可萬一最後害到自己,那可划不來。
“香閣、香閣!”
聽到呼喚,香閣緩緩走進來。
她稍一踏腳,行了個禮,恭敬地說:‘小姐!”
“我問你,上回我拿給你一卷手稿,你怎麼幫我處理的?”聲音因為太緊張,而顯得有些尖銳。
香閣仍是一派冷靜,似乎早料到曲倩會問。
“那些手稿嗎?香閣把它們燒了。”
“有沒有被人瞧見?”
“沒有!”
曲倩這才鬆口氣,她得意地睨韶華一眼,“我就說嘛,又沒什麼大不了的,物證都沒了,誰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言韶華稍稍放了心,但心中老是無法踏實。
曲倩太不瞭解他哥哥,四府之首哪是當假的?說不定他早就看出一切。
“但願如你所說,一切都沒有問題。”
“放一百個心吧!對了,韶華,我們想辦法再整整白煙沉吧!我突然想到一個好點子。”
“我不想再做那種事,以後你也別去招惹她,這樣對你比較好。”言韶華興趣缺缺地丟下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棲函小築。
“喂……真是的!”
沒關係,這臭丫頭不幫,她就自己去解決她!
☆☆☆
傍晚時分。
白煙沉趁著理完家務的空檔,一個人靜靜地在落月亭休息。
通常府裏的人是不會在這時候打擾她的,因為大夥都知道,言韶奕多半挑這時候單獨與心愛的妻子獨處。
可今天偏有人不識相,硬生生要破壞人家小兩口談心,那人就是言韶華。
她老早就看見白煙沉一個人待在落月亭,個性彆扭的她,其實是想趁沒有人時,向白煙沉坦白所有她犯的錯,可是又怕被撞見,所以縮頭縮尾了好一陣子,眼見沒時間了,才鼓起勇氣走向前。
“韶華?”白煙沉回過身,原以為是言韶奔,怎知竟是躲自己將近一個月的韶華。
“大嫂……”她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嗎?”白煙沉依舊用她軟軟的聲音,親切地問道。
“我……其實我,我是想告訴你……”明明練了許久的話,怎麼一上場就全吞進肚子裏。
白煙沉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心裏早就有譜了。
她給韶華一個鼓勵的微笑,“你要說的話我全知道,也全瞭解,事實上,我一直在等你開口。”
言韶華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全知道?
“難道你不恨我?我害了你和你的孩子。”哪有這麼寬大的人。
“曾經!”白煙沉的臉上未露出任何憎怨之色,“曾經我恨過、也怨過,但事過境遷,我不希望仇恨成為我下半生推一活著的目標。我還得用下半生去愛你的大哥,去疼惜我們的下一個孩子,所以我決定忘了它。”
言韶華望著她那充滿希望光芒的臉,霎時覺得自慚形穢。
“我……大嫂……對不起!”她流下感激和感動的眼淚。
白煙沉一笑,輕輕拍了拍韶華的手。
“我一進言家,第一眼見到你,天真、坦率是對你的第一印象,雖然當時的我,並不瞭解你為何會有敵意,但我始終相信,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言韶華只是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終於,她瞭解大哥為何會棄曲倩而就煙沉大嫂,嚴格來說,大哥從來就沒喜歡過曲倩。
曲情外表雖然美豔,但她的心卻是空洞的。
煙沉大嫂就不只是相貌絕塵靈美,她的心更是純淨無瑕,如果她是男人,大概也會愛上她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5:24
第八章
說出一切的言韶華,頭一次真誠地與白煙沉深談,才發現自己以前對她的瞭解實在太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要不是接近晚膳時間,她還真捨不得回房去。
白煙沉笑著目送韶華的身影離去,才轉身面對柱子,“還不出來!”
“沒想到我這善解人意的小娘子,竟然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俠客,居然知道我躲在這兒偷聽。”
語氣中不聞半點驚奇,日落西沉時刻,一向都是他們倆的甜蜜時光,煙沉會知道他躲起來,一點也不稀奇。
窩在丈夫溫暖懷中的白煙沉,流露出嬌媚的風情,“你聽到了多少?”
“全部!”
“那……聽見了,有什麼感想?”
言韶奕摟緊懷中的嬌軀,“我這才知道,為什麼你不讓我處罰韶華,事實證明,你的想法是正確的。”
事實上,他們夫妻倆早知道是誰偷了密函。
原本言部奕相當生氣,當下要找韶華質問,卻被煙沉攔下來,直說她有辦法。
“這就是你的辦法?守株待兔?”他邪佞地問。
白煙沉有些好笑地直視他,“妹妹是你的,怎麼你比我還不瞭解她?”
“小時候,父親長年征戰沙場,娘一個人又要整理家務、又要一肩擔起教養我的重責,所以對韶華,才會補償性地寵了些。”
“我明白!”她點點頭,“娘是因為怕韶華誤會,認為她只疼你而不疼她,才會儘量什麼事都依她。”
“只是連累了你。”言罰弈攏了挑白煙沉的烏絲。
白煙沉不假思索地搖搖頭,“正如同你聽到我對韶華說的,我並不是在安慰她,我說的是心裏的話,我不希望下半生隻剩下仇怨!我還要用以後的日子去愛你,去疼惜我們的孩子。”
聽見妻子赤裸裸的表白,言韶奕狂喜地擁住她,情不自禁地印上她的紅唇。
他熱切地需索著,兩個人的氣息也相混,直到她再也喘不過氣為止。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看天邊彩霞,濃用蜜意中卻疏忽躲在花叢裏的一雙情恨的眼睛,怨怒地瞪著他們。
“世子,你答應過我的,事成之後要讓我回到您身邊,但是已經過了那麼久,都未見您有行動,我實在等不下去了。”柔膩的嗓音裏,夾帶著些許怨恚
原以為世子會對她展露出心疼的表情,怎料他只是淡漠一笑。
“世子?”聲音的主人有些訝異,亦有些瑟縮。
“我所說的事成,指的是讓白煙沉離開言家,由她來頂偷密函的罪,你,做到了嗎?”朱雲旗譏諷地一笑。
女子倒抽一口氣,“奴婢不知道密函竟是假的,更不知道白煙沉是怎麼又回到言家的。”她開始有些緊張,“要不,我馬上回去殺了她。”
“不准你動她!”朱雲旗嘶聲大吼。
那女子嚇得臉色發白,連忙跪了下來。
“我要你再回到言府去,把四府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減地回報,記住,不許傷白煙沉一絲一毫!”語畢,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正在發抖的女人,逕自離去。
著素色行裝的女子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已無蹤。
都是那賤人害的,我不會饒了你的!白煙沉!
☆☆☆
玉瀾堂裏,四府的接班人皆聚集在此。
“韶棄哥哥,照你這麼說,偷假密函的是韶華和曲倩囉!”岳蓮樓說。
她早猜到是她們。
“是的,傍晚時韶華親口向煙沉認錯的。”
“那麼這件事和八王爺是沒有關係了?”任無歡正色地問。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
“那韶奕哥哥你準備怎麼處罰那兩個人?”她可是恨得牙癢癢的。
“蓮樓,你可真是夠毒辣的,韶華好歹也跟你從小玩到大,怎麼你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樣子?”連風落蕪爾一笑。
岳蓮樓不服氣地嘟起嘴,“誰讓她們那麼過分!害得我未來的小侄子、也許是小侄女不見了——”
“蓮樓!”任無歡捂住她的嘴,向她使了使眼色。
一哦——哦,對不起嘛廠吐吐小蓮舌,岳蓮樓偷偷瞧了言韶奕一眼。
“大嫂的身子最近好多了。”連風落兀自倒了杯茶。
茶水溢出的熱氣彌漫一室,言部奔緩緩籲了口氣。
“身子是好了,只是心上那口子可能還要時間療傷,所以,蓮樓你跟煙沉說話得更加小心,別再提那早逝孩子的事了,知道嗎?”
岳蓮樓重重地點點頭,“嗯,我明白!只要是會傷煙沉姐姐的,我絕對不會去做的。”
四個人又繼續討論著關於八王爺的事。
☆☆☆
當言韶奔談完事回到沐風居時已是深夜。
原以為煙沉早睡了,一進屋才發現,她竟然蜷著身子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看來,她是等他等到睡著了。
言韶棄的眉眼間淨是溫柔,他利落地抱起她走向床。
一落人言韶奔溫暖的懷抱,白煙沉下意識地更靠緊他,依賴的行為惹得言韶奔輕笑。
“晤,你回來啦!”一碰到冰冷的棉被,白煙沉立刻就醒了。
“以後我到玉瀾堂時,你就別等我了,早早上床睡,別像這樣蜷著身子睡在躺椅上,很容易著涼的。”
“人家沒有你一個人睡不著嘛廣她撒嬌道。
看她一副孩子氣的模樣,言韶奔真無法想像她差點就是一個孩子的娘。
“你哦2”他寵溺地捏了捏她的俏鼻。“你們討論的結果如何?”她強打起精神問。
“你想知道的是什麼?韶華的事、還是小王爺的事?”提到小王爺,言韶奕雖然面無表情,但白煙沉仍在他眼中看到忌妒。
不可否認的,她是有些竊喜。
“當然是韶華的事。至於小王爺嘛——”她故意停頓一下,瞧言韶奕臉色變了,才接著說:“不可改變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見言韶奔的臉色更臭了,白煙沉趕緊補充道:“但我個人的恩情不比全國人民的福祉,如果他真做出什麼危害社稷的事,我是不會干涉的!”
言韶奕深邃的眼凝視著她,輕歎口氣,“真不明白,朱雲旗怎麼沒愛上你?”“事實上,他表白過好多次了。”她老實地說。
“什麼!”那該死的朱雲旗,居然敢向他的女人表白!
“可我從來沒有動過心呀!”
“那是因為你當時並不知道他是小王爺。”
“那又怎樣?”白煙沉柔聲地問。
“也許你當時是礙於身份不明,才不敢接受他的。”
這些話其實已埋在他心裏多時,只是他不敢問。也不能問,因為他怕結論會令他心碎。
白煙沉卻沒有他預想中的大怒,她反倒舒了眉頭。
“我還在想,你要到何時才會問呢!”
“煙沉?”真是奇怪的反應。
白煙沉依舊窩在他懷中,“曾經我多次考慮過接受他。”感受到他身子的僵直,她坐起身來,兩眼直視著他的,“但是,每當我想答應他時,一道頎碩、霸氣的身影,自然而然就會躍進我的腦海,使我明白,世子並不是我依戀的人,我不該為了報恩就拿自己的終生相抵。他永遠是我的思人,卻永遠不可能成為我的夫君,不管他是不是世子廣言韶奕那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就這麼簡單地被她收服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想拿韶華怎麼辦?”她懶懶地打個呵欠。
“還能怎麼辦?你都原諒她,而她也知道錯了,就算了吧!”
“哦!”白煙沉的聲音變小了。“煙沉?”
“嗯?”聲音又更小了。
“既然你醒了,那我們……”軟玉溫香在抱,惹得他心猿意馬。
咦?怎麼沒回句話?
言韶奔低頭一看——這小妮子居然呼呼大睡了。
“煙沉!”他低吼,盼望她會被吵醒。
“嗯?”她反倒翻過身去,繼續做她的甜夢。
這下好了!她得到滿意的答案,安安穩穩地人眠了。
而他呢?可能需要去衝衝冷水。
☆☆☆
自從言韶華坦白認罪之後,白煙沉也就更忙了。
因為言韶華幾乎天天纏著她,就像發現寶藏的小孩。最不滿的,大概就是言韶奕了。因為他和白煙沉的獨處時間更少了。
“大嫂,我新繡了一幅松梅圖,想請你幫我瞧瞧好嗎?”言韶華親眼地拉著白煙沉的手。
“那有什麼問題。”白煙沉馬上就答應。
“太好了,我馬上去拿。”她馬上轉身就要回房。
“韶華,等等!”白煙沉突然喊住她。
“怎麼了?大嫂。”
白煙沉芙頰一紅,支吾說道:“等會兒,你大哥會來……
言韶華這才會意過來,“哦,那我明天再拿給你看好了。”誰都可以等,她那個大哥可不能等。
“不!這樣好了,等會就去玉嗚樓的雪湖相見吧,你直接回房去拿繡圖,我待會就到。”“真的沒關係嗎?”言韶華促狹問。
“討厭!”白煙沉俏臉更加鮮紅,拿起手絹作勢要打她。
言韶華嘻嘻哈哈地跑了開,留下白煙沉氣呼呼的拿她沒轍。
☆☆☆
為了要安撫言韶奔的心理不平衡,白煙沉可是費了大半天的工夫,甚至於還要主動獻吻,才能暫時讓言韶奕同意放人。
解決丈夫的問題,白煙沉馬上直奔玉嗚樓。
玉鳴樓是言韶華的居所,而雪湖則在玉鳴樓旁。
雪湖並非真正的湖,它只是個人工池,月光照在池面時,池面上反射出的光,就如同雪一般,所以命名為雪湖。當白煙沉趕到時,發現韶華還沒到,便獨B一人在湖邊散步,利用短暫的空閒,好好欣賞美景。
言韶華遠遠地就瞧見白煙沉,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繡巾,滿心歡喜。
她心想著,大嫂一定會喜歡這幅松梅圖的,而她就要把這繡巾送給大嫂。
正想抬頭喚白煙沉,一幕可怕的景象駭住了她。
一道黑影竟悄悄地接近白煙沉的背後,伸出雙手想推白煙沉下水。
“大嫂!”言韶華使出吃奶的力氣喊道。
白煙沉聽見韶華的呼喚,笑著轉過頭,卻見到一張熟悉的臉猙獰地露出冷笑,推了她一把。
“不要!大嫂!”
言韶華拼命地跑,她只知道自己要救大嫂,手上的繡巾早在情急下丟了。
等到她趕至湖畔時,早已不見白煙沉的身影,卻讓她看到呆坐在一旁的曲倩。
“你,是你!曲倩,你會付出代價的!”言韶華對著她怒斥。
“不!不是我!”曲倩只是盯著湖水愣愣地說。
“救命呀!救救大嫂呀!”言韶華著急地喊道。
言韶奕聽到韶華的呼喊,馬上趕到雪湖旁,看到的正是這般景象。
“韶華,你大嫂呢?”他著急地揪著韶華的臂膀問。
言韶華唇瓣張合,就是說不出一句話,用顫抖的手指著雪湖。
言韶弈二話不說地馬上跳入湖中。
天啊!煙沉,你絕對不能有事!
等到岳蓮樓他們趕到時,言韶弈也救起了奄奄一息的白煙沉。
☆☆☆
這是哪里呢?
白煙沉抱著冰冷的身子,好奇地朝四周張望。環繞著她的全都是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她怎麼會在這兒?這裏好冷哦!
“煙沉——”
咦,好熟悉的聲音喔。
“煙沉——”
是韶弈!韶奔,我在這兒,救救我!她扯著喉嚨大喊,卻發現發不出聲音。
“煙沉,求你醒過來,我不能沒有你呀!”竟粗嘎難聽。
“先別開口,風落說你掙扎時喝太多不乾淨的水,又嗆到鼻子,加上你三天沒喝水了,當然喉嚨會乾澀。”
他馬上倒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看著她慢慢地把水喝下去。
直到她把水喝完,順了順氣,言部奔才忘情地抱緊她。
“好久不見,言少夫人。”他哽咽地輕喚。
“你也是,好久不見!”她的聲音又恢復成原先的圓潤。
“煙沉姐姐?”
岳蓮樓手捧著藥盅,原本愁容滿面的瞼,在看到白煙沉醒來時,先是不信,再是欣喜。
“大嫂!”跟在岳蓮樓背後的言韶華,與岳理樓有著同樣的表情。
她們倆一同沖到白煙沉榻前。
“大嫂你沒事吧?”
“煙沉姐姐,你還好吧?”兩個人又七嘴八舌地搶著問。
“我很好,”讓你們擔心了。”白煙沉揚起微笑。
“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侯2”任無歡和連風落、吉老夫人也一起到了。
“好媳婦啊,你可醒了廣言老夫人眼角含著淚光。
白煙沉覺得鼻頭一酸,拼了命地找出口。
赫然發現不遠處出現一道光,她緩緩地往那兒移動……
☆☆☆
“煙沉。”一張憔悴卻又不失俊秀的臉龐,輕輕地磨蹭著白煙沉蒼白的臉。三天了。自他救起煙沉已經三天了,雖然經過急救,保住性命,但她卻一直沒有醒來。
連風落告訴他,煙沉經過上次跳湖自殺事件後,對水自然產生害怕與排斥,加上流產後的調養又沒做好,所以身子太過虛弱,用的藥根本吸收不了,才會造成昏迷。
“煙沉,你說過的,要用你的下半生來愛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你怎麼可以食言?你這樣子,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他絕望地說。
“如果你就這樣撒手而去,我會恨你的!不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一定要找到你,讓你不得安寧。”言韶奔低嘎地威脅著。突然,他看見白煙沉的手指動了動。
“煙沉。”他開心地握住她的手。
如扇子般的長睫也動了動,她終於緩緩地睜開雙眼。
“韶奕……”她艱澀地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
媳婦昏迷,對她來說已是打擊,連兒子也跟著不吃不喝,更是讓她擔心。
白煙沉連忙在言韶奕的幫忙下起身。
“都是媳婦的錯,讓娘如此擔憂。”她飽含歉意地握住言老夫人的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對她而言,白煙沉就如同她另一個女兒。
“大嫂,你沒事太好了,那曲倩是罪有應得。”岳蓮樓高興地說。
“曲倩?”白煙沉不解地問。見岳蓮樓和言韶華同時點頭,她就更不懂了,“關曲姑娘什麼事?”
她的話引起言韶奕的注意,“你被推落雪湖,韶華趕到時,只見到曲倩在場,難道推你下水的不是她?”
“不!不是她呀!”她連忙搖頭,“推我下水的,是曲姑娘的侍女——香閣。”
☆☆☆
玉瀾堂裏又是一陣熱烈的討論。
“那麼,兇手確定是香閣了?”任無歡說道。
“煙沉親眼看到的,不會有錯。”
“喂!會不會是曲倩指使她做的?”岳蓮樓猜想著。
因為她怎麼想也想不通,香閣只是名侍女,哪會和煙沉有什麼深仇大恨?更何況,煙沉姐姐待任何人都好,對下人們更是和氣,香閣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想來想去,就曲倩最有可能!
“不管是曲倩或是她自己,反正現在兩個人都不見了。”言韶奕表憎嚴肅地說。
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怕被牽連,曲倩趁著眾人忙成一團時早跑了。
至於香閣,老早就不見人影。
“你有何打算?”連風落神情淡漠地問。
言韶奕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對於傷害他心所愛的人,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向來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何況她們今天傷害的是他愛如自己生命的人。他已經向白陽城裏不論是商號、餐館,甚至是妓院發出通碟,一律不許收留曲倩和香閣,否則就是和言府作對。
數十年來,白陽城裏的居民和言家可說是和平相處,就連當地的官府也敬言府三分。
這次他會作出這樣的決定,無疑是要把曲倩趕出白陽城。
事實上,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要不是煙沉苦苦哀求,他可能還會採取更激烈的報復手段。
“看來她們慘了。”岳蓮樓露出甜甜的笑。
“你喲,真是最毒婦人心!”任無歡寵溺地捏下她的鼻子。
“哼!”岳蓮樓對他吐了吐粉舌。四個人相視而笑。
“對了,殿下那兒怎麼樣?”言韶奕向連風落問道。
連風落依舊是面無表情,嘴角露出不可捉摸的一笑。
“這一兩天就會到了。”
“暫時別讓煙沉知道,我想給她一個驚喜。”
“沒問題!”三個人同時回答。
☆☆☆
輕風徐徐,吹過叢叢翠竹,發出清脆的響聲。
白煙沉百般無聊地待在沐風居裏,芙蓉般的嬌容上滿是無奈。
因為她快被滿桌的補品給淹沒了。
一會兒是吉老夫人送來的,一會兒又是霜清和霜冷端來的,說是什麼溫中去寒的藥方。照這樣下去,她鐵定會被補成大肥婆。
‘小姐,你怎麼又沒喝?”霜冷一進門,瞧見一桌的湯藥都沒喝,生氣地叉起腰。
“饒了我吧,再這樣下去,我會肥死的。”她求饒道。
“不行!老夫人說你身子太差,一定得多補補元氣,這樣才容易受孕。”
“唉,我覺得我就像母豬一樣。”她認命地喝了一口參湯。
“姐姐!”
一聲呼喚震得她連忙轉身。那是她日夜思念的聲音啊!
“蘿兒?”
“姐姐!”白煙蘿跑到她面前,緊緊地擁住她。
白煙沉含淚地望著她,“真的是你?你回來了。”她感激地看了隨後走進的言韶奔一眼。
“我想給你個驚喜,才沒告訴你。”他笑著說。
“姐姐,我好想你、”白煙蘿哽咽地說。
“我也一樣!”她輕撫著妹妹的發,“你怎麼瘦了?”她仔細地看看煙蘿,發現她變瘦了,也變漂亮了。
“她雖然人在宮中,心卻日夜地思念你,不論我怎麼補也補不胖。”雲截在一旁說道。
“別說了。”白煙蘿害羞地說。
看著妹妹的小女人姿態,白煙沉了然於心。
她正色地對雲截說:“我只有一個妹妹。”
雲截聞言,也一改以往的輕浮態度說:“我用我的性命發誓,絕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那麼我就可以放心,將我最最寶貝的妹妹託付予你。”白煙沉真誠地說。
“姐,你在胡說什麼?人家還沒答應呢!”白煙蘿嘴硬地說。
言韶奔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音量,對雲截戲謔地說:“看來,你這個准妹夫要多加點油囉。”
“姐夫!”她嬌瞪言韶奕一眼,惹得滿堂哄堂大笑。
☆☆☆
這個晚上,大廳裏熱鬧非凡,每個人的心裏都被幸福給填滿了。
餐後,所有的女眷全擠到沐風居去,而他們幾個男人只好在玉瀾堂小敘。“這樣看來,八王爺仍然不死心囉?”
“沒錯!據我京裏的密報看來,他仍舊在暗中招兵買馬。”雲截苦惱地喝了杯酒。
自古以來,宮廷的鬩牆就不曾斷過,只是他沒想到,這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言韶奕為他再斟上一杯。
“八王爺的種種作為,已經危害到人民社稷了,你該不會心軟吧?”
任無歡說的是實話,往往發生政變,受苦難的是人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原本不想動于戈,但如今是不可能了。”
在一旁久久未語的連風落,倏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坐在桌沿的三個人對望一眼,他們明白風落又想起了家仇。
江南四府中,除了岳家和他們言家之外,其餘的連府和任家,都背負著血海深仇。
也因此,任無歡才會與岳蓮樓只保持著若有似無的感情,而連風落更是對情感拒而遠之。
連家的仇恨,是凡人無法想像的,就算是當今天子,也沒辦法替他報仇,那可不是兩個人的仇,更不是兩戶人家的恨,而是國與國的爭戰。
四個人只能各懷著心事,思考各自的問題。
☆☆☆
“你最近到底在做什麼?老夫急召你好幾次,你都當成耳邊風嗎?”八王爺憤恨地斥責。對於這個兒子,他有太多太多的沒把握。
坐在另一邊椅子上的朱雲旗,悠閒地喝著茶,不凡的俊顏上看不出任何心思。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看見他這副不在意的樣子,八王爺更是心裏一把火,氣得他拍桌子怒駡。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朱雲旗恍若未聞,冷漠地看著手上田杯裏冉冉上升的熱氣。
“我不是要你替我殺了言韶奕,還有朱雲截的嗎?怎麼你一點動靜都沒有。”
只要解決了言韶奔,那麼回府也等於群龍無首,現任皇帝更是頓失左右手,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沒有達成。朱雲旗雙眉凝斂,嘴角抿起,“不用你說,言韶奕的命,我一定會取!”
“那雲截呢?我的密探說他又來到江南了。”這是一網打盡的好時機。
朱雲旗拿起瓷杯,嗅著芳香甘醇的茶香,慵懶的態度和他眼裏的肅殺之氣成了反比。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6:38
第九章
為了不給叛黨有聯合的機會,雲截和言部奔等人商量考慮下,決定採取速戰速決的方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死傷。
於是他們兵分多路,先由雲截回京城,卸去八王爺身邊大將的兵權,再命令他們告老還鄉,以減低人王爺的戰力。
另一方面,由言韶奕、連風落、任無歡三人各自帶齊人馬,分別殲滅八王爺的練兵場,在運籌帷幄的戰略下,叛軍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八王爺眼見大勢已去,連掙扎的力量都沒有了。
雲截看在先皇分上,只是撤去他的王爺身份,將他貶為庶民,今生今世永不得再進宮。
八王爺走進昔日曾是百官阿諛奉承、門庭若市,今日卻是門可羅雀的院落裏。
如今他不再是赫赫有名的八王爺,當然也就不值得眾人逢迎了。
大廳的桌上仍然擺放他平常最再歡的龍玉杯。
那龍玉杯是先皇賜予他的,曾經他以為這是父王決定要將帝位傳給他的信物,只可惜是他妄想了。
“不——”他用手拍掉龍玉杯,清脆的碎裂聲響起,龍玉杯應聲而破。
他實在不甘心呀!
“這不是我該得到的後果,坐在龍椅上的應該是我,接受百官朝拜的該是我,不是他!”
他聲嘶力竭地叫喊,想把心中的不平一次發洩出來。
朱雲旗這時才緩緩地從龍鳳插屏後走出來,一身白紗羅絹袍衫,泰然的神情,找不到一絲被貶的難過神情。
一見到朱雲旗,八王爺馬上沖過去扯住他的衣袖,“什麼都沒有了!”他神情渙散地說:“我什麼都沒有了。”
朱雲旗冷漠地看他一眼,手輕輕一揮,瞬間兩人拉開約有五步之遙。
八王爺因為這突然的動作,一個踉蹌不穩,差點跌在地上。
朱雲旗嘲諷地嗤笑一聲,“對你而言,失去王位就是失去一切?”
八王爺一愣!
兒子的話令他不解,霎時,他覺得從來沒有瞭解過他。
突然他想到,“對了!我還有你,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對不對?”他突然有些驚慌。
人總是要等到失去所有,才會想到去珍惜身邊的一切。
朱雲旗盯住這個他所謂的親生父親,俊逸的臉勾出一道笑痕,慢條斯理地道:“不。我不會丟下你,我早就替你準備了飛絮山莊養老。”
“好,我馬上去整理整理,這就和你去飛絮山莊。”除去高貴的身份,他也不過是個老人。
朱雲旗只是森冷地道:“不用了,山莊裏什麼都有。”
“好吧,那我們走吧廣
“不是我們,是你去!”
八王爺愕然,“難道你不和我住一起?”養兒防老,不是嗎?
“一會兒駝老會來接你,你仍然可以在我為你打造的皇宮裏,當你最喜歡的皇帝。”
“不!你是我的兒子不是嗎?你怎麼可以丟下自己的父親?”八王爺不信地瞪著他。
朱雲旗卻好像聽到好笑的話般,諷刺地輕笑,“你既然可以將一個七歲的孩子丟給別人不聞不問,我又為何不能丟下你?”
“我……我那是……我也是為了你好。”八王爺支支吾吾地說。
“是為了你自己好吧!你不甘心失去帝位,所以要我為你奪得,不惜犧牲骨肉親情,好去達成你可笑的夢。”朱雲旗依舊面無表情。
一個原本天真無憂的孩子,被殘忍地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遭受別人對他的辱駡。毆打。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靠著乞食的方式,偷偷地跑回王府,可迎接他的,不是爹親溫暖的懷抱,而是又一陣毒打。
那一次,讓他徹底地改變,他恨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父親。
他不再是純真的小男孩,他學習了各名師的武學,更聰明地將其融會貫通;日復一日,他的武功造詣已是無人可比。
“我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的狠心,我今天可能只是個紈絝子弟,所以,你放心,你的下半生將是衣食不缺的。”
朱雲旗說完,又如鬼魅般的飄然遠去。
八王爺整個人虛脫地跌坐在地。
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
掃蕩叛黨的事情,足足使四府忙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有個空檔,大夥便決定小聚一番。
以往,大家聚會之所總是選在落月亭,但今日卻在玉嗚樓。
其實不用大訝異,言韶華自從和白煙沉誤會冰釋後,常與白煙沉相處,驕縱的個性可收斂多了,也變得溫柔許多,當然也就更討人喜歡。這次在王鳴樓的聚會,還是她主動提的。
除了言家的人,還有任無歡、岳蓮樓及連風落,此外還有一個貴客,就是當今天子雲截。
經過許多波折,雲截相當珍視與煙蘿間的感情,從很多小動作都看得出他相當疼惜煙蘿。
看見雲截與煙蘿連袂在雪湖邊散步,言韶華輕歎口氣。
“為何歎氣?”白煙沉在她身後輕問。
言韶華急忙轉身,看見她旁邊沒人,才鬆口氣。
“沒什麼!”她低下頭。
‘有時候把心事說出來,會比憋在心頭要好喔!”白煙沉誠懇地說。
“大嫂,想瞞你些事還真難,怪不得蓮樓常說你有透視眼,專看人的心。”言韶華有些埋怨地說。
白煙沉輕笑,並不逼她,只同她一起看著雪湖。
“他們很登對,是不?”沉默了一陣,言韶華開口。
白煙沉無語。因為此刻她說出來的話,一定會傷了韶華。
“你沒說,我也明白。一開始我就是個輸家,當他只是雲公子時我是,到後來,他明示身份後,我就更沒資格了。我既沒有你的溫柔,更沒有蘿兒的善良天真;沒有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吧!”言韶華自嘲道。
“說這是什麼話,”白煙沉不表贊同.“沒有人天生是贏家,喜歡上一個人,更是沒有理由的。蘿兒和雲截走在一起,你會覺得登對,那是因為他們心中互有所屬。韶華,對愛情而言,感覺是很重要的一環,有一天,當你遇上命定中的那個人,你就會明白我的話。”
“會嗎?我也有那麼一天嗎?”言韶華眼中出現一絲盼望。
“相信我,一定會有的!”她信誓旦旦地說。
☆☆☆
“你今天和韶華談了很多?”言韶奕輕擁愛妻人懷。
“嗯”
“那你也該放下心中那塊大石了吧?”
“你偷聽我們講話?”她停下替他寬衣的手,不諒解地瞅著他。
“知你如我,還需要偷聽嗎?”
“說得也是!”。
兩人相視而笑。
“如果煙蘿嫁人直去,你會不會很寂寞?”除去外衫,兩個人一同躺在床上,言韶奕習慣性地挽著她的腰。
白煙沉想了一會兒,“說不寂寞。不想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真心希望她幸福!”
“你有沒有想過,雲截是個天子,他不可能獨寵她一人的,必要時,他還得接受別的國家獻給他的女人。”言韶奔語氣嚴肅地說。
一個國家的主人,除了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尊榮外,同樣也有不為人知的無奈和犧牲。
“如果有一天,你為了你的事業必須再迎娶另一名女子,否則你將會一文不名,而我又不能接受與別人共同擁有你時,你會怎麼做?”白煙沉反問他。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文不名又如何!”
“那麼,如果皇上真心愛煙蘿,他也可以和你一樣,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妻子。”她目光瀲灩,滿是愛意。
“可是,他是一一”
“一國之君”
言韶奔點點頭,白煙沉只是微微一笑,“一國之君難道就一定要有三妻四妾?我相信在雲截的治理下,我們的國家不會需要和別人聯姻以換取和平才對!”
言部奕投降地一笑,“你說得這麼有理,我還能說什麼。”
聞言,白煙沉嬌媚地一笑,惹得言韶弈心頭一緊。
他仿佛一輩子都看不夠她,她是他獨一無二的珍寶。
“煙沉!”他低聲地呼喚她,鷹眼盛滿欲望。
“嗯?”她又開始有點昏昏沉沉了。
言部奕可不會又像上次一樣,讓她偷伯睡著,而讓自己去沖一個時辰的冷水澡。
他魁偉的身體輕壓住白煙沉的嬌軀,赤裸裸的情欲盈滿眼底。
她悄顏一紅,瞌睡蟲全跑光了,只見她雙回含水,兩頰緋似桃紅,多引人遐思。
言部奕的眼神轉為暗流,親昵地抓住她的柔荑,轉而將她的手輕放在自己肩上。
“不准你再去想別人,現在你只能想我一個。”他用低沉略啞的嗓音,宣誓著他霸氣的愛意。
“韶奕……”她只能柔吟出聲。
“噓……”
暖帳內,只有熱情與激情交集,已毋需言語。
☆☆☆
八王爺的隱憂去除後,江南一帶也終於平靜,真可謂是天下太平。
所有的人更是對四府佩服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家中仍有未婚閨女的人家,都希望把自家女兒推銷給仍然未娶的三人。
“哎喲,我再也受不了了。”岳蓮樓粗魯地坐在椅子上。
“蓮兒,你現在雖然是穿男裝,但你畢竟是女人,動作可不能太粗魯。”白煙沉柔聲勸道。
“就是,就是!”坐在一旁的言韶華,正半斤八兩地啃著瓜子。
改掉嬌蠻的千金個性,她現在是變得可人多了,但是整天跟岳蓮樓泡在一起,卻硬是被傳染了大而化之的性情。
“你們兩個都一樣。”白煙沉佯怒地說著,“蘿兒以後有雲截管著,我倒放心,至於你們,我就擔心了!”
岳蓮樓和言韶華同時杏眼一睜,“我們怎麼啦?”倒是合成一氣。
“你們要是再這麼‘活潑’下去,我可要煩惱你們會沒人要了。”
“才不會呢廣又是同時回答。
言韶華畢竟長時間接受閨訓,聽到有關自己的終身大事,難免羞紅了臉。
而岳蓮樓則是老神在在地不在乎,“我才不在乎呢!”
“是啊!反正你有任大哥嘛!”言韶華向她眨眨眼,滿臉無辜。
“你!”被猜到心事,岳蓮樓一改剛才的不在乎模樣,紅透了臉,作勢要追言打韶華。
兩個人就這樣,笑笑鬧鬧的,在白煙沉眼裏,她認為這就是幸福的聲音。
看她們越玩越起勁,白煙沉無奈地搖搖頭。
“冰魂。”
一聲久違的叫喚,令她吃驚地轉回頭。
“雲旗大哥?”她下意識地望瞭望韶華、蓮樓那邊,發現她們早不知玩到哪兒去了,不免松了口氣。
“你隻身來此,實為不智之舉,要是被人撞見……”
“你會關心?”他打斷她。
白煙沉這才發覺,他眼中的狂肆已不復見,此刻存現的竟是一本正經。
“你何苦這樣!”她逸出輕歎:“你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I”
朱雲旗似乎早猜到她會這麼說,“如果我堅持要帶你走呢?”
她緊張地倒退一步,“我是韶奔的妻——”“可他卻害你去跳湖!”
“他向我解釋過了,事實上他並沒有不相信我。”
“哼!事後的推託之辭,你竟也相信?”他咄咄逼人。
“我相信廣白煙沉深吸一口氣,“我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朱雲旗聞言,竟有一瞬間無法言語,下一刻他則仰天一笑。
他可不甘心就此被打倒,“你的命是我救的,就該是我的!”
他沖上前,一把抓住白煙沉的肩。
她心一驚,拼命地想掙脫。
“救命!救命呀!”
朱雲旗畢竟深愛著她,所以捨不得用蠻力,更捨不得傷她。
不遠處的言韶華和岳蓮樓,一聽見白煙沉的呼救,馬上飛奔而至。
“朱雲旗,你好大的膽子,還不放開我煙沉姐姐!”岳蓮樓怒駡道。
上回打仗她被放了鴿子,這會兒被她碰上,可得換她大顯身手。
朱雲旗臉上浮出一絲冷笑,挑釁地說:“憑你那雕蟲小技,怎是我的對手!”
他空出一手點了白煙沉的昏穴,情深款款地將她輕放在一邊,毫不緊張地面對岳蓮樓。
岳蓮樓的致命傷就是容易被激怒,這可是練武之人的大忌。
一經朱雲旗激怒,又加上急於救人,她所學的全還給師父了。
朱雲旗冷冷一笑,不但輕鬆地和她對打,甚至還在言語上譏諷她——“四府之一的岳家劍法不過爾爾,真是浪得虛名!”“你!”岳蓮樓氣得頭頂冒煙,亂無章法地一劍刺過去。
朱雲旗敷衍地接招,並沒有想取她的命。
以他的武功,能與他相抗衡的,恐怕只有言部奕和連風落。
漸漸地,他開始失去耐心,玩心亦失,因為他知道,言韶華一定會去討救兵。
為求脫身,他開始反守為攻,一招比一招淩厲,岳蓮樓一時疏忽,竟被他擊中一掌。
“啊!”她吃力地撫住胸口,心急氣悶地吐了一口血。
“我無心戀戰,亦不希望奪你性命,我要的只有她。”朱雲旗抱起昏睡中的白煙沉。
“放……放下她2”岳蓮樓強撐起一口氣,眼神已有些渙散。
他看她一眼,不再說任何話,抱緊懷中玉人,施展上乘輕功而去。
“煙沉姐——姐!”胸口再次問痛,令岳蓮樓落人一陣黑甜的迷霧中……
☆☆☆
“蓮兒?”
嗯?誰啊,別吵!
“蓮兒!”
到底是誰啊?大吼大叫的擾人清夢。
‘岳蓮樓!你要是再不醒來,小心我揍扁你的屁股。”
哎呀,這可惡的臭男人,居然想欺負本姑娘的小香臀?
“你……想都別想!”她勉強睜開雙眼,嘶吼道。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是由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發出的。
“呃……”她再度出聲。
“先別說話,喝口茶潤潤嗓再說。”任無歡體貼地扶起她,遞上一杯溫水。
望著冤家反常溫柔的舉動,岳蓮樓呆了一下,她聽話地喝口水,下一刻才想到——
“煙沉姐姐!”她抓住一旁的言韶華問:“我昏迷多久了?言大哥有沒有去救煙沉姐姐?”她急忙地問。
韶華輕輕地拍拍她的手,“你昏了兩天了,我們趕到時你就倒在那兒,嚇死我了。”
任無歡將她按回軟床,“風落已瞧過你,幸好只是輕傷,所以只留下藥方,便同部奔去追朱雲旗了。”“哦!”她點點頭,又突然想到些什麼,突地瞪大雙眼,“大哥和風落去救人,那你待在這幹嗎?”
“你!”任無歡一向傳牙俐齒,卻被她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望著被氣得滿臉通紅的任無歡,言韶華突然覺得該幫這可憐的傢伙一把。
“蓮兒,人家無歡哥哥可是一千個不放心你,才特地留下來陪你的耶!”雖說是幫,也不忘糗他一下。
岳蓮樓倒吸一口氣,俏臉泛紅,芳心亦微微悸動。
☆☆☆
月兒盈滿,露水凝重,微風吹動樹梢,驚動暗夜中的鳥鵲展翅而去。銀心手捧銅盆,輕手輕腳地走進一間雅致小房。
望了一眼繡床上的人,她輕歎口氣,小心拿起手巾,在盆中輕輕捷洗,再覆上躺在床上人兒的額。
只見那玉雕般的人兒,頰上竟浮現不尋常的赤紅。
“小姐。”銀心試著叫醒她,但結果仍如以往一般。
十天前,她在飛絮山莊接到少爺的指令,要她趕到這別苑,當她見到冰魂小姐時,開心得不得了,雖然她隱隱感到小姐似乎有些變了。
在飛絮山莊的小姐,笑顏雖然很少,但卻不似現在愁緒鎖眉。她雖目不識丁,但卻看得出,主子是回來了,但卻比從前更不快樂。“銀心。”
“少爺!”她向走進門的朱雲旗行個禮。
“小姐的燒還沒退?”語氣中的憐愛與緊張顯而易見。
“嗯。”她擔心地摸了摸白煙沉的額頭。
三天前小姐就開始高燒不退,少爺是請了大夫來診治,但是都沒有用,每位大夫都說,小姐是心病,要的是心藥醫。
“藥吃了嗎?”
銀心搖搖頭,擔心地掉下淚,“喂進去了,她又吐出來。”
朱雲旗木然地盯著白煙沉,眸中淨是傷痛。
她是用這種方式向他抗議嗎?抗議他不擇手段地帶走她?
“你先下去吧。”
“是!”銀心拿起銅盆,走到門口,忽然似想到什麼,趕緊回過頭,“少爺,床頭有碗藥,等涼了要喂小姐喝的。”“我知道了。”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白煙沉。
銀心離開了,房間又恢復靜寂。
朱雲旗端起瓷碗,“我絕不允許你用死來逃避我!”
他喝了一口藥,扶起昏迷中的白煙沉,就這樣以口就口地強灌她喝。
朱雲旗以為這樣就能讓她不再吐出藥,誰知她人雖然失去意識,但身體卻已經習慣性地排斥任何藥物,不到一會兒,剛灌人胃中的湯藥,嘔的一聲,又被她吐出來。
“冰魂!”冷靜如他,無法再忍受她的一再求死。
白煙沉疲累地睜開雙眼,高燒使她的雙眼顯得迷蒙,深鎖的愁眉亦未見舒緩。“你終於醒了。”剛毅的臉上,浮現久違的笑容。
“韶弈,你來了,你來帶我走了——”她目光迷離,手開始胡亂漫抓。
“我不是言韶奔,你給我看清楚!”他狂亂地揪住她的手,心頭又被狠狠劃上一刀。
即使命在旦夕、即使發著高燒,她仍念念不忘他。
白煙沉被他抓得有些疼,意識這才有些清醒。
她使出全身的力量,掙脫開他的手,整個人又躺回床上,一句話也沒說。
自從她被朱雲旗點了昏穴,帶到這別苑後,就再也沒對他說任何話。
朱雲旗被她的淡漠惹火了,“我說過,這別苑在荒山野嶺,鮮少有人知道,不像飛絮山莊那麼好找,你別奢望言韶奔會來救你,更別想用死來逃避我,否則我會不顧一切血洗江南四府!”他冷言的恐嚇非但沒讓白煙沉害怕,反而換得她輕視的一哼。
“你朱雲旗的功夫造詣是高,但四府亦非泛泛之輩,憑你一人之力想滅四府?”
自己夫婿的能力,她相當有把握,更何況她也知道朱雲旗不算是太壞,還不至於會使出小人計謀。她之所以拖著一條命,就是相信韶棄一定會來救她。
朱雲旗一臉挫敗,只能癡望了會兒她絕豔的妹容,然後退出房去。
“韶奔,我在等你呀,怎麼你還沒來,你再不來,我就再也熬不住了。”一顆晶瑩淚珠悄悄地滑落枕邊,床上的人兒心酸地呼喚著心愛的人。
☆☆☆
“風落,你確定煙沉是被朱雲旗帶到這兒嗎?”言韶奕夥同連風落趕了三天兩夜的路程,才追蹤到這裏。
“影子的消息絕對無誤,嫂子一定在這別苑之中。”他百分之百確定。
“那還等什麼?”趕路的疲 憊全沒了。
連風落明白此時此刻誰都攔不住他,只能盡責地提醒他:“當心點!朱雲旗身邊還留有死士,要是被發現,你只管帶人走,他們就留給我。”言韶奕感激地點點頭,兩個人利用黑夜的掩護潛人別苑中。
別苑雖然沒有飛絮山莊大,但小房間卻特別多,言韶奕費了會工夫—一清查,卻一直找不到白煙沉,這令他有些心浮氣躁。
正當他想爆發之際,回廊遠處的燈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恍然大悟。
朱雲旗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知道言韶奕可能會追到這裏,所以將白煙沉藏在別苑裏最容易被疏忽的地方。要不是那微弱燈光引起他注意,恐怕他會被那簡陋的外觀給欺騙,以為那只是普遍的下人房。
他向身旁的連風落示意,兩人便很有默契地施展輕功溜進小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8-8 00:17:35
第十章
“煙沉?”
言韶奕心痛地撫著白煙沉的臉;他無法相信,才分離短短十天,才十天而已,他心愛的煙沉居然憔悴成這樣。
烏黑沉亮的秀髮,因為久未梳理而顯得黯然,緊閉的雙眼下方有著明顯的黑影,整個人就像瘦了一大圈,雖然無損她的絕塵清靈,但也足夠令他心碎。
此刻,他才真正對自己坦白,他是多麼害怕會失去她。
“煙沉!”他再次呼喚。
白煙沉聽到熟悉的聲音,卻誤以為又是幻覺,所以仍不願睜開雙眼,因為她害怕一睜眼,響應她的又是空無一人,所以她寧可選擇緊閉雙眼。
一旁的連風落倒是發現她的異處,上前伸手一探白煙沉的額頭。
“韶弈,她正發著高燒。”
“該死!”朱雲旗那個混蛋,居然讓她病得這麼重。
額上明顯的觸感,加上那充滿焦急的聲音,讓白煙沉使盡全身力氣,勉強張開雙眼。
“韶弈,真的是你!”炙熱的水氣濕潤她乾澀的眼。
“是我,我來救你了。”天啊,他多氣自己,竟延遲這麼久才來,讓她受了這麼多苦。
“韶奕,依她目前的情形,恐怕不能帶走她,否則病情會加重的。”
“可是……”
“不!”白煙沉掙扎著起身,虛弱的身子頻頻顫抖,“我的身子不要緊,帶我走,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再離開你。”她抓住言韶奔的手苦苦求道。
“放心吧,我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的。”他抱起白煙沉纖瘦的身子,那過輕的重量根本不會造成他的負擔。
在連風落的幫助下,他們成功地離開別苑,在黑夜的掩護下,往他們事先停在外邊的馬車移動。
倏然,連風落和言韶弈停下腳步,白煙沉明顯感到擁抱她的臂膀一僵,她好奇地抬頭一看。
馬車前站著一名身穿藏青長袍的男子,俊雅的臉嵌著一雙極不搭調的狂邪眼眸。
“放下她。”
“雲旗大哥,我仍願意喊你一聲大哥,只求你讓我走。”白煙沉動之以情,希冀能感動他。
“放下她!”朱雲旗不為所動,眼睛直視言韶弈。
連風落見他不可能放手,當機立斷地說:“看樣子他並不打算放過我們,別再拖延了,快帶人走,這裏有我。”
“不!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言韶弈堅決不肯先走。
他看向白煙沉,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白煙沉輕擁他,“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的話就像原定心丸,讓他不再猶豫,他忍不住親吻一下她的髮鬢以示感謝。
言韶弈輕輕地將她安置在離他最近的樹下,還將自己的外袍脫下,體貼地披在她的肩上。
白煙沉對於言韶弈關懷的舉動,報以甜蜜一笑,這看在朱雲旗眼中,說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他單手一彈指,背後竟跳出三名黑衣人,那正是傳聞中的死士。
他們是朱雲旗特意挑選的,個個都是武林高手,對他更是忠心耿耿。
“我再說一遍,只要留下冰魂,我便不殺你們。”只要能留下她,他不惜用任何手段。
“廢話少說!”他是不會妥協的。
朱雲旗聞言,殺氣倏起,運氣擊出一掌,卻被早有準備的言韶奔輕易避開,而他身旁的三人也開始對著連風落,展開相當淩厲的攻勢。
逐漸習慣黑夜視線的白煙沉驚覺,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比武。
他們正身處於三面皆是斷崖之地,惟一的退路已被朱雲旗和那三名死士所阻斷,加上對地形不熟悉,即使是功夫上乘的言韶弈,亦好幾次都差點被朱雲旗所傷,而連風落又被纏住,根本幫不了他。兩人不分軒輕正纏鬥時,一個暗器竟從朱雲旗衣袖中射出,抹上毒物的飛針硬生生刺人言韶奔肩頭。
“韶奕!”她忘卻自身的病痛,直撲向言韶奕。
毒針很快進人血脈中,所以他必須儘快運功,將毒針逼出體外。
而朱雲旗的目的正是為此,只要讓言韶奔無法動彈,他便能輕易奪回白煙沉。
他的眼神不再是溫文儒雅,而是令人害怕的毛骨悚然,熠熠的目光中,甚至還帶著些奇異的興奮,“冰魂,過來。”他向白煙沉伸手。“不!”她含淚地搖頭,生與死,她都要在他身邊。
“朱雲旗,你這卑鄙小人,居然暗箭傷人。”言部奔額際冒出冷汗,因為排毒的關係,他根本不能移動。
“哼,我說過,為了留下冰魂,我會不擇手段。”他向前再跨一步,伸向白煙沉的手依舊。
白煙沉用手背抹去淚水,她知道此時此刻,只有她能保護言韶奔,“好2只要你放過他們兩個,我就跟你走。”
“不!”言部弈緊握住她泛冷的柔荑,“你不能跟他走,除非你是愛他的,否則我絕不許你跟他走。”
言韶弈的堅定,讓白煙沉猶豫不前,卻也因而惹怒朱雲旗。他得不到的,也不允許別人得到。
他決定要在白煙沉面前親手殺了言韶奕,他舉起衣袖再度發出另一支毒針,這一次不再對準肩膀,而是言韶奕的咽喉。
白煙沉一見朱雲旗動手,沒有遲疑地用身子擋在言韶奔面前,而言韶奕在情急之下,又反身撲向白煙沉。
銀針是躲過了,可言韶奕卻因全身內力逆轉,一時目眩竟跌落身後的懸崖。
“韶奕——”眼見他落崖,心神俱裂的她竟也二話不說,跟著跳下萬丈深淵。
朱雲旗雖然反應極快地想上前拉住她,卻依舊晚了一步,望著暗黑的山谷,及手中那塊從白煙沉手臂上扯下的衣料,他的眼神頓時變得茫然……
☆☆☆
明亮的月色,照亮濛濛水湮彌漫的湖面,仔細一瞧,竟有一貌似天人的女子獨自在湖邊掬水。
即使她臉色蒼白神情疲 憊;即使那原該是雪白的緞面衣裳,早已經破舊不堪,卻依舊無損她的清靈雅秀,反倒增添一絲楚楚可憐。
她輕輕擰幹手上的方巾,小心翼翼地往隱密的草叢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四處張望。
走著走著,她走進一處石洞,裏頭竟是又寬又廣,而且沒有一般山洞的潮濕。
一旁只用乾草鋪成的簡陋床上,躺著的竟是那日跌下山谷的言部奔。
原來,那美人就是白煙沉,三天前她隨著言韶奔跳下斷崖,卻意外跌人這崖下的湖水,醒來後,她已經和言韶奔躺在湖邊了。
她雖然仍感不適,但高燒卻莫名地退了,可言韶奔就沒那麼幸運。
他因為被毒液侵人體內,沒有及時退出,整個人陷人昏迷,連著三天都發著高燒。白煙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移到這個石洞內,還不眠不休地看護他,才不至於讓他的傷勢更加惡化。
燒是好不容易退了,但人卻未見清醒,這讓白煙沉忍不住又擔心起來。
“韶奕,你快回來,千萬別丟下我一個人。”一顆晶瑩淚珠沿過她的玉頰,滴落在言韶奔的額上,竟讓他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韶弈!”白煙沉歡天喜地的輕輕搖晃他。
三天下來,他除了沒意識的吃語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反應。
“煙……煙沉。”睜開酸澀的眼,映人眼中的,正是白煙沉擔憂的模樣。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要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連日來的不安,終於因他的蘇醒而消失。
握住她暖香的手,言韶弈第一次感到能活著真是太好了,“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你掉下一滴眼淚。”他用另一手拭去她眼角的淚。
白煙沉破涕為笑,小心地扶起他靠著石牆而坐。
“好使的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跟著我跳。”在聽完白煙沉訴說自己如何隨他跳崖,如何找到這山洞,又是怎樣地照顧他之後,除了感動之外,他還有一點生氣。
白煙沉的粉唇逸出淺笑,“跟著你跳,我一點也沒有後悔過。”
‘你難道不怕死?”夫妻就如同林鳥不是嗎?
她仍是堅定地說:“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貞婦貴詢夫,舍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安心井中水。”
“煙沉……”他從來不知道她這麼愛自己,甚至可以為他殉情,畢竟他們沒有所謂的海警山盟過。
她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我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愛情,更不要什麼山盟海誓,我只要你,只要一份像醇酒般越沉越香的愛,就如同我的爹娘一樣,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拆散他們。”
言韶奔無語。他只知道,心頭有股暖意直冒出來,蔓延到他的四肢百海
原來,愛——是可以超越生與死的。
☆☆☆
自從言韶奕醒後,在白煙沉細心照顧下,身體也逐漸康復,銀針的毒也讓他運氣排掉了。
他們一恢復體力,便開始尋找出路,只可惜,怎麼走都走不出山谷。
“韶奕,這裏有條小徑,或許是通到外面的。”白煙沉興奮地向一旁的言韶奕揮手。
言部奕走近一瞧,遺憾地搖搖頭,“這條路我們前天走過了,是條死路。”
這些天他們到處都試過了,就是沒法子離開這裏。
“韶弈,不如你別管我了,以你的輕功,應該有可能爬上去的。”她絕望地看著平靜的湖水,內心其實很是掙扎。
“你說這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拋下你一個人自己離開這裏!”他眯著眼怒斥。
“可是……我們能試的都試過了,就是沒有出路,這裏四面都是崖壁,你帶著我根本無法翻越;要不,你先上去,再想辦法找人來救我。”白煙沉突發奇想,她相信連風落他們應該會在崖上等的。
“別再說這樣的話,我無論如何是不會與你分開的,要走就兩個人走,否則,我寧願陪你在這山谷過一輩子。
白煙沉其實心裏松了一口氣,她雖然表面上很堅強,事實上,她是有些害怕的,她怕韶奕真的會一個人先走,獨留下她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小山谷中。
“你真的不後悔?”她不確定地再次詢問。
“有什麼好後悔的,這山谷是越看越美麗,能在這生活多愜意,更何況還有你在我身邊,夫複何求?我既不用擔心國家大事,亦不用煩惱會不會又有另一個朱雲旗來搶你,與你雙雙老死在這,我一點也不會後侮。”
白煙沉聞育,忘形地擁抱著他。
雖然她說過不要什麼海警山盟,但她畢竟是女人,好聽的話是不嫌少的.言韶奔的話.並不是什麼甜言蜜語,卻已足夠令她感動不已。
一雙雁鳥飛過湖面,清風淡淡拂來,吹在這對有情人臉上,就像在替他們相互傳達愛意。
☆☆☆
岳蓮樓一行人,在接到言韶奕和白煙沉落崖的消息,全都趕到崖邊。
“怎樣?有沒有消息?”她焦急地詢問走進小屋的任無歡和連風落。
當初租下這小屋,是怕言韶奕或白煙沉要是受了傷,可以有個療傷之處,未料他們光找人就花費許多時日,這裏倒成為他們遮風避雨的地方。
“到底是怎麼了,又不說!”岳蓮樓差點為之氣絕,其實一見他們進門時的臉色,她大概也猜到了,一定又是無功而返。
連風落逕自倒杯水喝,不將岳蓮樓的怒氣放在眼裏。
“這附近的人家都稱那崖為絕命穀,終日雲霧圍繞,根本見不到底,有多深沒人知曉,好幾次我和風落試著攀爬都不行。”
“朱雲旗那混蛋!說有多愛煙沉姐姐,一出事跑得比誰都快。”岳蓮樓一想到他就生氣。
“或許他是看開了。”一直悶不吭聲的連風落終於開口。
“看開?有什麼好讓他看開的?要真是他看開了,就應該幫忙想法子救人。”
“風落說得沒錯。”任無歡贊同他的說法。
誰能和韶弈爭煙沉心裏的地位?為了部奔,她甚至願意跳崖,同他共赴黃泉,朱雲旗再笨,也不會看不出來。
那天晚上,他和蓮樓趕到時,韶奕和煙沉已經掉下懸崖,只見他留著手上的一片白綢失神,隨後便帶著那三名死士不發一語地離開。
接連幾天,他都沒有再出現過,據風落的影子所調查的,從那天晚上起,別苑或是飛絮山莊,都沒有再出現他的行蹤,他認為,朱雲棋可能是離開了。
岳蓮樓才不想知道朱雲旗心裏在想什麼,她只想知道怎樣才能救出韶弈和煙沉姐姐。
“如果明天還沒消息,我才不管你們怎麼說,我一定要和你們一起想辦法下自去找人。”她再也不要一個人呆呆地在小屋等消息了。
☆☆☆
婉轉悅耳的瑤琴聲在峽谷間回蕩,春花被微風吹起,楊柳則輕撫著湖面。
一曲奏畢。彈琴人身畔響起掌聲,引得伊人羞怯一笑。
“真沒想到這荒地野穀的,居然會有此上等瑤琴”他難免覺得奇異。
前日他們在石洞內打掃,竟然在角落發現一個布包,打開一瞧,居然是具瑤琴。
白煙沉驚喜之餘,輕撥了下琴弦,未料清韻繞梁,使她如獲至寶。
“幸好有這琴音陪伴我們,否則閑日無聊,你我如何打發時間。”
他聞言,邪光乍現眼底,他肆無忌憚地掃視她曼妙的身軀,“誰說的,我們打發時間的方式可多了。”
白煙沉乍聽見他赤裸的暗示,臉皮薄的她,霎時羞澀地紅了臉,就連那雪白的脖子也都染紅,讓言韶奔看了忍不住申吟一聲。
“怎麼了?是不是上次的毒設清乾淨?”她緊張地撫摸言韶奔全身,殊不知這單純的舉動,竟惹得他更是欲火焚身。
“煙……煙沉!”他抓住她上卞移動的手,受不住地飄出汗來。他這小妻子總是能輕易地引起他的欲望,卻又不自知,既然點火,那就要負責滅火。
他一把抱起白煙沉,快速地往石洞裏走去……
白煙沉哪會不知他要幹什麼,只能親呢地窩在他懷中,任由他抱進山洞,突然——
“韶弈,你看!”她張大眼,推了推言韶奕的胸膛,示意他看向石洞旁的一角。
言部奔撇撇嘴。他知道,到手的天鵝肉就這樣飛了。
他深吸口氣,壓下那熊熊欲火,看向白煙沉所指之處。
“我們進出這石洞多日,怎麼從未見過有這條小徑?”仔細一看,小徑人口原先是被一塊大石所遮。
白煙沉伸手摸了摸大石,眼睛一亮,“是師父!韶弈,這是個機關,設置此關的是我師父。”她指了指石上的刻痕。
“你師父?”
“嗯,你還記得嗎?我說過的,我爹曾央求‘神繡’夏經秋教我刺繡嗎?”白煙沉點點頭,興奮不已。
言韶奕也撫觸著刻痕,才發現這不是用刀或用劍雕鑿而成,而是用針刻的。
“你又如何證明這是你師父所設?”
“憑這標記。”她再度摸了摸記號,眼中滿是思念,“師父她所繡的每件作品,都會在一角刺上這鳳尾印記。”
言韶奔恍然大悟,“原來石洞的瑤琴是鑰匙,移動它便可打開此石。”所以他們從未發現這條密道。
“一定是這樣的2師父不但繡藝超絕,其實她也精通五術,可能是她算出我有此劫,所以事先做好安排。”言韶奕不禁佩服起這位世外高人,竟能未卜先知,無怪乎她會自視非凡,不收一名徒弟;要不是煙沉的爹有思于她,恐怕連蕙質蘭心的煙沉,她都不看在眼裏。
帶著瑤琴,言韶奕牽著白煙沉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人密道內,離開這人稱有去無回的“死亡之穀”。
☆☆☆
岳蓮樓不顧眾人反對,堅持跟著要爬下斷崖找人,卻也因而吃足苦頭。
“喂、喂——死無歡!你想摔死我嗎?”懸在半山腰的岳蓮樓對著下方的任無歡吼道。
“早跟你說過,這個懸崖深不見底J非常危險,是你自己硬要跟的,怪誰?”自己輕功爛,連累了他和風落要陪她用爬的,還敢對他大聲。
“呀——”岳蓮樓氣得忘記抓緊崖壁,腳一滑直往下墜,好在任無歡手腳快,一把抓住她。
“這樣太危險了,先上去再說!”
連風落說完,同任無歡一人一手,抓著岳蓮樓的手往上一蹬,不一會兒,人已經平安地站在崖上。
“呼!真是嚇死我了。”岳蓮樓拍拍胸脯,雖然有些腳軟,但更多的是興奮。
“總有一天,你的小命會被你自己玩掉。”任無歡是氣得牙癢癢的。
連風落則靜默地看向斷崖,如果依這樣的速度,恐怕永遠到不了崖下。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石塊崩落的敲擊聲,引起他們三人的注意。
“咳咳……”
“怎麼樣?有沒有事?”渾厚的嗓音中淨是關懷。
“我沒事的,韶弈。”
韶弈?岳蓮樓努力地聽,如果她沒聽錯,這個喊著韶弈的聲音,好像是煙沉姐姐哦。
煙塵散去,原先的石壁變成一個窟窿,裏面是一對璧人。
“大哥!煙沉姐姐!”嶽蓮摟先是吃驚,後是又吼又叫趕緊過去抱住他們。
“蓮兒別抱了,會弄髒你衣服的。”白煙沉拉開興奮的岳蓮樓,生怕自己身上的灰塵會沾染到她。
“真的是你們?我沒在做夢吧?”岳蓮樓使勁地揉著雙眼。
“別揉了,真的是我們。”言韶奕笑吟吟地說。
‘你們怎麼從這裏出來?不是說掉下斷崖嗎?我——”岳蓮樓一大堆的問題被任無歡打斷。
“別著急,他們肯定是說來話長,先讓他們回小屋換件衣裳,休息、休息再說。”
岳蓮樓這才有些不太甘願地點頭放手,然後幾人爬上崖頂。一到崖頂,嶽鏈摟立即一手拉著白煙沉,一手攬著言韶奕,一路上仍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
稍作調息後,強壯的言韶奕馬上就恢復體力,至於白煙沉的體質原就較弱,加上前些日子為了照顧他,因而更顯虛弱。雖然出了穀讓她心情大大地放鬆,精神也好多了,但心疼嬌妻的言韶奕仍強迫她得好好休息。
“大嫂如何?”
“人一放鬆,繃緊的情緒頓時消失,一沾到枕頭就沉沉地睡了。”一提到煙沉,他那嚴肅的線條馬上軟化。
“可真難為她了,一個纖弱女子待在那種陌生的地方,要照顧自己都難了,還得照顧受傷的你。”任無歡不得不佩服白煙沉的韌性。
連風落亦有同感地點頭,“我把過她的脈,只是虛弱了些,沒什麼大礙,回家後,只需稍作溫補即可。”有帶大夫就是方便。
“既然你們都安然無事,那我們也該趕回白陽城,老夫人和大家肯定急死了。”任元歡提醒道。
隔天一早,他們便收拾行裝,不敢耽擱,直奔回白陽言府。
果然如任無歡所料,言韶奕和白煙沉的平安歸來,讓言老夫人和言韶華哭得稀裏嘩啦的,而隨後趕來的白煙蘿,更是挺個肚子,在雲截小心翼翼地攙扶下,一進門就抱住白煙沉,同樣哭成淚人兒。
全部的女眷全哭成一團,可就累慘了身旁的幾個大男人,他們忙碌地安慰她們,只有連風落像個無事人,逕自泡著茶喝。
☆☆☆
是夜。
白煙沉坐在精緻的繡墩上,梳理著烏亮的秀髮,剛洗完澡的身子散發出淡淡的馨香。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人神。”言韶弈也剛沐浴完,身上僅著單衣,他熟悉地接過發梳,整理起她的秀髮。
這習慣是在死亡谷的那段時間養成的,他做起來一點也不覺得尷尬,還挺順手的。
“沒什麼,只是想起你在石洞裏說的話,一想到你為了我竟可以拋棄一切,當時我簡直樂昏了頭。現在才覺得自己太不該了,娘就只有你這麼個兒子,她待我就像親女兒一樣,而我居然自私地想將你霸在身邊,甚至讓你陪我雙雙老死在死亡穀……”她實在難以想像,如果他們沒回來,娘會有多難過。
“傻煙沉。”他扳過白煙沉纖細的身子,眼中滿是愛憐,“娘她還有風落、無歡、蓮樓,還有皇上呀,他們都會替我照顧、孝順她老人家的。”
“可他們畢竟都不是娘的親兒子嘛。’”她嘟起嘴。她就是不能原諒自己,怎麼會有那麼邪惡的念頭。
“所以囉,上天是公平的,它選擇了讓我們一起回來,因為它知道娘不能沒有我,而我不能沒有你,也順便懲罰你,要你一輩子贖罪。”他壞壞地挑起一眉,不正經地說。
“討厭!人家跟你說正經的耶,你還油腔滑調的。”她激了一下言韶奕的胸膛,至於剛才的多愁善感,早就被言韶奕趕跑了。
“我也是正經的。”言韶奔調笑的臉變得嚴肅,他執起白煙沉的小手,輕輕一吻,“煙沉,曾經我以為這輩子我不會有愛情,因為我覺得我不需要它。現在才驚覺,原來那是我不懂得愛情。在這方面我就像個果子,白癡得不知珍惜,也像個小娃娃還在學走路,所以我才會常跌倒。幸好一切都沒太遲,我要告訴你,我愛你!從今後,我將要學著更愛你!”
言韶弈的深情款款大表白,著實令白煙沉一時有些呆愕。
“你愛我?”她重複他的話。
“我愛你,愛到無法自拔。”他緊擁她在懷中。
他愛她!她還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雖然她是那麼愛他——
“哦,我愛你!我也愛你。”原來自己也未曾說過愛他不是嗎?“我們倆都是呆子,是白癡!從今天起,我也要學習如何更愛你!”雖然眼中泛著淚,但嘴角卻噙著笑。
“早知道說愛你,能得到你的擁抱的話,我一定說上千百萬次。”他拭去她的淚。
“討厭!”她破涕為笑,滿臉佈滿紅霞。
“你知道嗎?每一次你一說討厭,我就想對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白煙沉滿臉問號,不解地問。
“就是……”
接下來的事,用說是不會清楚的,所以他直接用做的。
☆☆☆
沐風居裏。白煙沉小心翼翼地縫著一件小巧的嬰兒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情。
“不是要你別做了嗎?”言部奔一進門,就見到大腹便便的愛妻又忍不住做起活來,他一臉不高興地說。
她放下手中的針線,在言韶棄的攙扶下,緩緩地站起來,“閑著無聊嘛,外面的手工我又不喜歡,反正我有空才做,不會累著的。”
“拗不過你,做完這件小衫就不許你做了。”他就是無法狠下心來對她說不。
“那可不行!”白煙沉無辜地睜大雙眼。
“為什麼?”他可已讓步了。
“我已經答應蘿兒,要替她的小雲繡件褙子、要替韶華繡條手絹、還有替——”她扳著手指數道。
“夠了、夠了!”言韶奕眯起漂亮的眸子,微怒地說:“宮中有的是御用繡工,要什麼褙子叫她們繡就好了,幹嗎要你繡?”
“沒法子呀,蘿兒就是喜歡我繡的嘛。”
“那韶華呢?她不是只用錦織坊的嗎?”他一臉寒霜地質問。
白煙蘿自從嫁進宮中,受到雲截的萬般寵愛,她還替皇室生下皇子雲軒,褙子就是繡給他的。
至於韶華,自從她上回生日,白煙沉做了一件紫紗白衫送給她後,她就再也沒上過錦織坊。
“別那麼小氣嘛。”她又好笑又窩心地撫平他的領口。自從她懷有身孕後,韶奔對她更溫柔了,但也變得有些大驚小怪,就連看賬的小事也不給做,真是累慘了天福叔。
“姐姐!”一抹嫩綠色身影沖進沐風居。
“怎麼都當娘了,還老是這麼蹦蹦跳跳的。”白煙沉嘴上挑剔,但眼神和動作卻是輕柔、關愛的。
“人家好想你嘛。”她可是千辛萬苦才讓雲截不甘不願地放她回來。
“我看啊,你是回來看你姐姐有役有幫你繡褙子吧!”言韶奕冷笑地戳破她的目的。
白煙蘿心虛地低下頭,目光閃爍地說:“才沒呢!”好吧!這也是她回來的另一個目的啦。
白煙沉好脾氣地一笑,看著人稱“冷君子”的夫婿,孩子氣地和妹妹鬥嘴,她浮起一抹幸福的淺笑。
隨即一陣痛楚卻使她微微彎下腰,“韶弈!”她雪白的額際泛出冷汗。
聽見妻子的呼喚,言韶奕馬上發現異狀,趕緊沖過去摟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怎麼啦?是不是哪不舒服?”他的臉色看起來,可沒比白煙沉好到哪里去。
白煙蘿也瞧出不對勁,但這她可有經驗多了。
“姐夫,看來小寶寶快等不及囉!”她笑吟吟地說。
接下來,整個言府可說是混亂到了極點。
白煙沉整整痛到隔天早晨,才為言家生下一個漂亮標致的小女娃,言韶奕一邊高興不已,一邊直嚷著:“再也不讓她受這種苦了。”
“才不呢!我還要替你生好幾個呢!”她仍身體虛弱,但對這件事她可堅持了。
生產的痛早被母性所掩去,女人其實遠比男人想像中堅強。
看著躺在煙沉身畔的玉娃兒,言韶奔有說不出的感動。
“煙沉,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他的心中漲滿對她的感激與愛意。
“我也愛你!”對他,白煙沉報以同等甚至更深的愛。
“哇——”小娃娃不甘被冷落地哭了,令擠在房裏的所有人紛紛相視而笑。
聽!這可是幸福的聲音,您聽到了嗎?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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