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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方淩 -【聖誕奇遇(聖誕老公公)】《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3:18     標題: 方淩 -【聖誕奇遇(聖誕老公公)】《全文完》

方淩 - 聖誕奇遇(聖誕老公公)

明明是她自己長得一副幼齒的嬌嫩模樣,   
怎能怪他將她二十七歲的芳齡   
自動縮減了十歲哩?!   
瞧瞧她那副清純小女孩的模樣,
他正看反看都嘛看不出來她年紀有那麼大!   
好啦好啦!看她那麼計較,   
那他就勉強認為她是個「大」女人好了……   
沒想到這丫頭不但是年齡捍衛者!
這會兒搖身一變還成了民族意識的捍衛者!   
他也不過是誤認為她是「日本女孩」罷了,   
她竟氣得在他們大玩親親的時候,   
將他一把推開,然後朝他大吼:
「我是道地的臺灣女孩!」   
拜託!這位大小姐發飆也要看看時間地點嘛!   
幹啥要挑在這種他快有「獸性」而沒人性時,   
跟他爭辯「國籍」哩!?
難道她沒看見他已經「獸性大發」了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3:47



請容我任性
方淩

我想很多人在看完這本書之後,會有諸多的揣測和疑問。在此我不想表明任何預設的回應。只想在世紀末的此刻,很真心地向一些朋友說些話。

首先,我必須很誠摯地感謝出版社,此次對我的任性要求如此全然地包容與放縱,讓我能無後顧之憂的放手編寫出這個故事。容忍我自私地留下了這段記憶。

到耕林已是第二年了。她們陪著我走過很多的「突發狀況」。陳姊、寶春姊、玉如、如菁和家慧等,謝謝你們。你們是最棒的老闆和夥伴!

我要謝謝我的乾爹──郭振祥先生。乾爹,謝謝您常忍受我的電話騷擾,卻仍捺著性子替我「指點未來」。我會努力的,也會很勇敢的往前沖。

還有我的好朋友們──淑娟、小欣、CATHY、阿寶、秀美、小琪、RONALD、阿讓和DENNIS……謝謝你們這段時間常 被迫忍受我的哭天搶地,還一直給我安慰、支持和加油的溫暖。你們的陪伴是我堅強的理由,謝謝。

我最親愛的姊妹和好友──MAY和霞,我們流著相同的血,我珍惜這份緣,心中的話,相信你們都懂,三Q!

當然特別要感謝──妳(你)。因為有你們,才有方淩的存在。我知道有很多個妳(你)在默默地支持著我的作品,你們是最棒的朋友!
世紀末的此刻,心中有無限的感激和感觸。太多的話想說,但是,不急,我們還可以有更多的明年。

不論你有什麼願望,都希望能美夢成真。

要快樂哦!好嗎?

祝福你!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4:08

第一章

我常獨自一個人,在深夜裏將所有的燈關掉,靜靜地躺在床上。眼前浮現的是,那一片藍綠色的杜夢灣和有著淒美動人愛情故事的情人崖。黎明即將來臨,我卻痛恨著它的出現。因為,它讓我離開了,我的愛。
──J.L


二○○○年九月六日關島西華飯店

關島查莫洛族人是一個無憂無慮、歡樂的民族,他們喜愛舞蹈、歌唱、講故事。航海家麥哲倫描述他們是高大強壯,膚色介於美洲印地安人和東方人之間,男人俊帥而健壯……

自腿上的旅遊雜誌中抬起頭來,她微瞇著圓亮閃動的大眼看了下四周。

一名經過她身旁,穿著飯店制服的男子,對她微微一笑。

她彎起嘴角微笑響應,目送著那名皮膚深黑的查莫洛服務員離去,企圖自他身上尋找出能印證麥哲倫所描述的特徵。

是很高大強壯沒錯啦。體重只不過大概有一百公斤而已。

俊帥?

不予置評。

她撇了下嘴,又低垂著頭繼續閱讀著放在交迭腿上的雜誌。

「……女人通常是豐滿、柔順而優雅……」

她再度抬起頭。大眼睛盯著飯店櫃檯旁,一身夏威夷花襯衫短裙的女服務員。那女服務員長得很像電影裏常看到的黑人波霸奶媽。她正和剛才走過去的男服務員交談著。

雖然她聽不懂莫洛語,不過那女服務生嗓門「爽朗」的在大廳中環繞著,效果好得直逼杜比環繞音響。

大眼睛上方的黑眉挑動了下,嘴唇勾動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她用手中的筆,將文章的「通常」兩個字圈了起來。

通常,表示是「部分事件」而非「全部事件」。這文字遊戲玩得真是高明。

「騙人的!」她輕吐出這三個字,嘴角揚起戲謔的笑容。

事實上,早在昨天一早抵達關島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她被麥哲倫給騙了。

十五世紀人的審美觀,果然跟二十一世紀的人有極大的不同。

她輕歎出一口氣,唇角的笑意一直未減。慵懶地靠躺在籐椅的沙發墊上,她偏著頭凝視著落地窗外的景致。

廣闊白淨的沙灘、蔚藍迷人的杜夢灣,吸吐間是充滿濃郁花香的熱帶空氣。雖然外頭飄著小雨,卻仍不損及她的好心情。

悠閒、慵懶、安靜、舒服,沒有人會打電話來催稿或騷擾,也不用擠捷運趕著去上課聽廢話。整天只要吃飽了睡,睡飽了就閑晃。這就是──度假!

啊──人生多美好啊!

當她唇角彎起微笑時,一對藍綠色眼眸的主人也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嘿,MIKE,你房間在幾樓?」

他有些惱怒的將視線移向輕撞上他的同胞。他一臉沒啥表情的將櫃檯剛交給他的白色信封遞給好友。

LEON瞄了一眼,嘴角揚起稚氣的笑容說道:

「哈哈──我跟RICHARD都住在五樓,只有你在十樓哦!」說著他還伸手拍拍他的手臂,然後扛著軍用提袋,走向電梯旁的藤制沙發組。

MIKE的視線再次移向單獨坐在電梯前,離櫃檯最遠的沙發組上的女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一直盯著那個亞洲女孩看,只知道當他一踏進飯店大廳時,她便吸引住他的目光。

其實不只是他,他發現同連的士兵中,有不少人也對那女孩產主了興趣。

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書,但他卻奇異地感覺到,她那雙大眼睛閃動的並不是安靜的氣息,而是……頑皮的。

她放下交迭的雙腿,微傾著身子將雜誌放置在矮幾上。站起身,踱步走向靠近半圓形的陽臺前,凝視著窗外的游泳池。悠閒自在的像在自家客廳那般,私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成了別人的目光焦點。
他猜想她應該是日本人。 關島是許多日本年輕女孩度假「遊玩」的第一選擇。不知她是獨自旅遊,還是……

察覺到自己對一名陌生女孩竟有著諸多揣測時,他微皺著眉頭,心裏直犯嘀咕,他彎下腰將自己的行囊扛起,朝電梯走去。

他現在又餓又累,只想快些脫下身上的飛行裝,狠狠地一次睡飽。

他跟在LEON後頭步進電梯。

電梯容量不算小,可是被他們四、五個人高馬大的空軍飛行員,和體積不小的行囊一占,電梯內的空間幾乎被占滿了。但他仍聽見LEON擋住電梯門對外吼著:

「嘿──RICHARD,你要一起上去嗎?」

疲 憊的身體讓MIKE的脾氣變得有些浮躁。可是當他看見出現在電梯門口的身影時,全身的疲 憊一掃而空倏地轉化成驚異。

她就站在他正前方,有些遲疑的評估著電梯裏的空間。一會兒,她像下定了決心,踏進了僅剩的空間內,背對著他站立。

他捕捉到她微低著頭走進來時唇角上的淺笑,以及那出奇圓亮的大眼內閃爍的自在。

電梯內一時間出奇的安靜,所有弟兄都遺忘了要不要等RICHARD。就連向來熱愛服侍女性的LEON也忘了該禮貌性地詢問她想去的樓層。

只見她很自然地瞄了眼樓層鈕,自動地伸手按了四樓的鈕。

在上樓的數秒間,MIKE的視線一直盯著眼前的女孩。她近得能讓他聞到她身上飄散的淡淡花香味。

當!

電梯在四樓開門。她自信地步出電梯,抬起頭不疾不徐的左轉,消失在他眼前。

她的嘴角一直揚著寧靜的柔笑,就好像……她一直在哼歌那般,自在的笑著。

MIKE對自己有這種浪漫的猜測感到有些好笑。當他看見站在按鈕前的LEON仍一臉失神的盯著那女孩消失的方向時,他微蹙起濃眉,伸手推了下恍惚的LEON。

LEON挑了下眉,搖頭歎笑一聲,按了關門鍵。

「哇──那女孩有種說不上來的……嗯……哇──」

電梯再次往上移動。MIKE一點也不想回應他的驚歎,他仍沉醉在她淺留下來的舒服淡花香。

☆☆☆

電梯門一關,她走出來,沒有回頭,熟稔地往電梯左側通道走去。

她輕聲地打開門。四零六號房,見室友仍在熟睡,她輕了輕腳地將手中的雜誌和一份舊報紙擱下,再次走出了房間。

她決定要單獨來趟飯店之旅。

來到關島二天了,她還沒有機會好好認識一下這未來五天的「家」。

由於搭乘夜間班機,一早抵達後又被安排半日市區觀光,累得每個人第一天都早早上床大睡一覺,來調整時差。

雖然關島的時間比臺灣早了兩個小時,但對她這種向來日夜顛倒、生活毫無秩序的人來說,倒也沒多大的感覺。

冒險因子此刻正在她體內滾動沸騰。

她再度揚起愉悅的笑容,圓亮的大眼閃射出興奮與期待的光采,來回打量著冒險的路線。

她踩著欣喜的步伐決定直奔頂樓。 畢竟,總統套房通常都在頂樓,也許她能有些什麼奇遇,好作為下一本小說的題材。

一進了空蕩的電梯,按下了十二摟,她忍不住搖頭自嘲一笑。

「天──都在度假了,滿腦了還在想著工作,真是的。若是紿毓茹知道了,她肯定會用力鼓掌,然後眼泛感動的淚光,抖聲讚賞我一句『乖』吧?」

毓茹是負責她稿件的編輯,常因她懶病發作拖稿而咬牙哀嚎,又常得忍受她這怪女人胡言亂語的電話騷擾。想來,毓茹被派來盯她這份差事還真是苦了她。

想至此,她輕笑了幾聲,電梯來到了十二樓,順利地中途卻沒有外人介入。

一走出電梯。十二樓的景致果然不同凡響。

飯店在每一個樓層的電梯區,都擺上了幾組咖啡桌位,讓客人可以悠閒的休息看著窗外的風景。而十二樓的電梯區裏擺的竟是整組藤制的沙發組,就跟大廳所擺設的一樣。

「哇──真好!」


她挑了個靠落地窗的位子坐下,窗外藍天白雲,將整片杜夢灣和情人崖盡收眼底,還能清楚的將整條沿岸的市景收納入眼。

舒服、享受,人生不過如此。

嗯……如果此刻能再來一杯清涼的椰子汁和輕快的音樂,就太完美了。

她再那待了一下,又搭了電梯往下一樓,十一樓的景致跟十二樓並無多大差距,於是她又往下到了十樓。

說也奇怪,低了兩樓的高度。十樓的窗景反而是最吸引她的。

從這看出去,杜夢灣和情人崖不再遙不可及,反而有種真實的呼喚。

往下一望,還能更完整的將飯店精心設計的游泳池圖案看清楚。

藍藍的池水底部是代表關島的扶桑花。在藍天白雲和熱帶樹林的烘襯下,誘人想跳下池中悠遊。

尤其是從樹梢飄落的白色扶桑花,正巧落浮在池中的景象,更有畫龍點睛的美感。

腳下的一景一物在她眼中閃爍著。不由自主的她忘了懼高症。往前踏了一步,伸手貼上落地窗,凝視著眼前的人間仙境。

忍不住地,她輕輕哼著歌曲。

這是她的習慣,心情好心情不好時,她都會哼歌。

此刻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全然不知自己再次被一對藍綠色的眸瞳鎖祝

他的房間位在出電梯門右手邊通道的第一間房。他本是要下樓到LEON那吃PIZZA的。怎知他才一開房門,就聽見一個女性哼歌的嗓音。

那歌聲其實非常的微弱,但多年的空軍生活早練就他擁有敏銳的聽力和極佳的視力。

走道上的地毯正巧吸收了他的腳步聲。他走上前,想一窺究竟。

是她!

他一眼就能認出那背影,她便是稍早在大廳遇見的那個女孩。

好奇心讓他佇立在電梯旁的牆邊,視線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不忍出聲打擾到她。

她雖是背對著他,但他幾乎可以肯定她嘴角微揚,哼著他沒聽過的旋律。那些旋律似乎是多首曲子的片段而非全部。

她兩手微張,手指貼在玻璃窗上,時而仰著頭盯著天空,時而又低頭凝視著腳下的風景。 光線穿透過她身上芋色的絲質長袖外套,形成柔和的光采圍繞著她。

她看起來好像可以輕易穿透落地窗飄出去那般。

雖然他深知那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但不知怎地,他是真的以為她可以。

藍綠色的眼微瞇半掩,不解地盯住她。她仍沒察覺他的存在。

他就這麼看著她好一會的時間。她突然有了動作。

她放下手,轉過身,紅豔的唇角果然是微微上揚的。

這發現令他忍不住跟著勾起微笑。

她轉身走至最左側的電梯前,按下往下鈕,電梯一開,她便走進去,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他從通道走出來,盯著電梯的樓層閃燈。電梯最後停在四樓。

他伸手按了下樓鈕,進了另一座電梯,來到了四樓。

他往左側通道走去,正巧見到她的身影在中間一間房門前停了二秒,她又轉身朝走道最底端走去。

她在底端的安全門來回看了一下,嘴角一揚,她推開安全門走了進去。

他站在走道的最前端,皺著眉看著她怪異的舉動。正想跟上去時,竟見她又匆匆推門走出來。不同於剛才的是,她臉上多了份興奮的紅彩,大眼睛裏閃動著神秘的光亮。

她快步走回來,又停在她先前停留二秒的房門口。然後她拿出鑰匙卡開門,消失在門後。

他一直站在那,盯著她最後消失的房門。心裏想著──

這女孩到底在做什麼?

「呵──瘋狂。」他笑說著,走回電梯。

他不解自己是在笑自己跟蹤一名陌生女孩的舉動瘋狂,還是笑那女孩令人不懂的行為瘋狂。抑或──兩者皆有?

依亞洲人的外表來判斷,那女孩的年紀大概不超過二十歲吧?

天──他竟跟蹤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

卡!

「呼──妳終於混回來了!?」

推開門的剎那,她就聽見林心怡的炮轟。

她挑挑眉走進房裏,將背包甩在自己的床上,沒多大反應的丟出一句:

「有一大群美國大兵突然進來了。」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自製的熱奶茶。

「真的?什麼兵種?」心怡興奮的尖叫,她對軍人本就有著莫名其妙的好感。

她捧著杯子回頭面對心怡驚喜的笑臉,偏著頭,蹙著眉頭想了一下,又聳聳肩回答:「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對她來說,穿軍服的都叫軍人。既然稍早看見的那一大群人是美國人,那對她來說就叫「美國大兵」。她連自己臺灣的軍種都沒搞懂過,哪有空去管金毛阿都仔的兵種!?

「不知道!?妳怎麼可能不知道!?看他們穿什麼制服就知道了呀!」林心怡幾乎是尖叫大吼出聲的。

聽她這麼一叫,她捧著杯子,眉頭一皺一開,很理所當然的回她一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呀!我跟軍人又不熟,管他什麼兵種。反正不過就是陸海空三種嘛!關我屁事!那又不是重點!」而且她向來對軍人很感冒的!

「不是重點?那請問什麼才是重點?」心怡一手扠著腰,很沒力的問她。

她抬起頭,吞下奶茶才開口:「我肚子餓了。我要去K-MART逛逛,殺一些食物回來吃。」說罷也不管心怡的反應,又喝了一口奶茶。她稚氣一笑,揚著眉笑著說:「嘿──我果真是個天才。設備那麼差,我還能煮出超頂級的奶茶!佩服、佩服。」

林心怡盯著眼前這自顧喝茶、自吹自捧的女人,真的全身沒力了。

「唉──妳佩服完了嗎?K-MART去不去呀!」

她臉上那對大眼睛一瞟,睜大的吐出口:「去!走唄!」

她放下杯子。 背起針織背包,率先走出房門。心怡負責把門鎖上。

走到電梯的路上,心怡忍不住開口問她:「可不可以教一下妳奶茶到底是怎麼煮的?」

這女人怪雖怪,卻真有那個本事只用飯店的熱水瓶,就煮出又香又濃的高水平奶茶。把它學起來,等回臺灣可以跟她男朋友獻寶。

她在電梯門開啟的那一刻回頭看她。

「妳想學?那是要靠經驗的。」

「所以才問妳咩!」

她撇了撇唇,兩手一攤,極有自信的宣告道:「說了也無妨。不過,本姑娘所煮的奶茶是舉世無雙的天下極品。妳就算煮十年也拚不過我的!」

當!

林心怡眼冒火花直射向她走出電梯的背影,本想罵她兩句的,但當她一看見大廳裏四五個身穿飛行裝的軍人時,她霎時怒火全消,取而代之的是驚喜。

「哇──他們是空軍耶!」她刻意壓低音量的開口。

陸海空三軍中,她最熱愛的就是空軍了!

方伶聽見她的興奮叫嚷,很應付性的抬頭瞄了幾眼,然後沒多少情感的回應一聲:「哦。」

「哦?妳就哦而已?一群空軍耶!」

「那又怎樣?難道要我鼓掌歡呼嗎?我才不會去碰軍人!」她蹙起了眉頭,一臉很不感興趣的模樣。

「妳不碰?他們條件那麼好,妳還不碰?」

這女人一天到晚在叫沒男人追,沒戀愛談。但真有機會來時,又左刪右減的。搞怪!

「嘖──我心臟不太好。妳忘啦?」她瞟了她一個白眼,有些失了耐性。她肚子餓時,脾氣都不會太好。「快走啦!我還要買拉提石耶!」

林心怡真不知自己該有什麼反應。最後只能放棄的跟上去,但還是忍不住數落兩句:「天聽──有時候我都在想,妳到底是天才,還是白癡?唉……」

「這種事妳還需要懷疑嗎?」她突然停下步伐,一臉不敢置信的回頭瞅著心怡。

心怡這次也挑高眉毛,等著她噁心死人不償命的說辭。

果然見她雙手一攤,歎氣大呼一句:「本姑娘我當然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超級宇宙世界第一的天才呀!」

「我就知道妳會說這一句。」心怡翻翻白眼,越過她走在前頭。

哎……有這種朋友?真的是……

「啊──對了。」她彈了下手指,然後對心怡提醒道:「剛才我在閑晃時有碰到小劉。他說明天下午五點時,指壓的小姐會直接到我們房間來。」

「嗯。咦──明天早上要跟他們豪華團的一起去賞鯨嗎?」她們是參加自由行的旅客。

「不知耶!他說看天公作不作美。要我們隨時注意公告欄啦!」

「啊──」心怡一聽見公告欄,火氣一沖就破口大駡。

她聽了笑笑地走在前頭,不多作附和。

她和心怡兩人相差了六歲,可是卻是大學同班同學。

兩個女生神經神經的在一起吃飯時,脫口幻想要出國玩。說著說著,幻想竟然就付諸行動了。

她們一個是日子閑得發慌,另一個則是忙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呢!自然就是後者了。

很難想像五天前,她還在過著趕稿碰上期末考外加重感冒的地獄生活。五天後,此刻的她竟然閒散的在這熱帶小島上度假。

她就像只飛出牢籠的小鳥那般,每一口呼吸都是自由。

關島屬於美國領土。除了觀光客之外,四周全是大聲吆喝著英式莫洛語的當地人。

說也奇怪,幾次的出國經驗中,她發現自己在這樣的語文環境中,反而才是最自在快樂的。

她熱愛著臺灣,可是它卻常讓她有種被逐漸掏空的窒息感。

也許,她真的是適合流浪的。

關島雨後吹起涼爽怡人的微風。她微仰起頭,任風吹拂她的發梢。

她的臉上再次描畫出一抹笑容。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4:33

第二章

我度過了無數個焦慮、猜疑、思念的夜晚,一直無法入睡。只想著那個在關島西華飯店遇見的「他」。
──J.L


隔日正午。

方伶和林心怡兩人用完午餐,走出飯店的餐廳。

「呵呵……那服務生被妳用微笑攻勢迷過一次以後,竟然每次我們用餐都會主動來問要不要茶或咖啡!?」林心怡在櫃檯等候刷卡付帳時,笑著對她說。

餐廳將熱茶和熱咖啡放在服務台。除非客人要求,否則沒有提供。

她和心怡兩人都很喜歡喝熱的飲料,但礙於用餐的人太多,常常無法順利要求到服務生。再者,個性極懶,懶得站起身走去服務台說。於是她用了女人最方便的攻勢達到目標。

她只是對著領班微笑而已。

「嗨!」領班誤以為得到美女的青睞而欣喜,故意朝她們走來打招呼。

「嗨!」她甜美的微笑,接著很有禮貌的要求:「可以給我們兩杯咖啡嗎?麻煩您。」

「哦──」領班一時有些尷尬,但又很快地恢復職責身分,親自替她們服務。甚至還主動替她們續杯了兩次以上。

那次之後,只要她們出現在餐廳,那酷酷的領班都會主動上前詢問。

「呵呵……微笑是最高明的手段,明白吧!?把它學起來,回去好好『伺候』妳們家張先生。」

「免了,我『伺候』得夠好了。」林心怡一邊收回信用卡,一邊翻著白眼,滿臉敬謝不敏的樣子。

她很自然地轉身朝旋轉梯走去,卻在經過通往游泳池門前時,伸手把心怡拉祝心怡回頭看著她。

「走一走嘛!吃那麼飽,別馬上就睡。會胖哦!」

「走去哪?」那床好好睡耶!

她笑彎了眼,伸手指了指游泳池。

「游泳池啊,我們都來三天了。竟然都沒摸到池水耶!好浪費。去看看嘛!」

林心怡打量了一下,也笑了。「好。我一直想去看那兒童池。」

她們推開通往游泳池的玻璃門,先走過一小段樹林小道,便現身在池畔旁了。

這兩天關島正巧在刮颱風,老下著大雨,所以此刻的游泳池乏人問津。空

蕩蕩的只有她們兩位年輕女子。

她抬頭看著飯店的全貌。每間房前都有一座白色欄杆的陽臺,非常典雅優美。

她看見有些住客出現在陽臺,有的抽著煙,有的只是站在那欣賞風景。

她笑了笑。有幾位白種男人也回她笑容。她沒多作回應,與心怡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

她蹲下身子,不在乎長裙裙襬沾濕了池畔的水。她伸手去摸池中的水,眼角瞄到了有第三人存在。

一名有著深棕色平頭,僅穿著一件紅色泳褲的白人男子正在泳池的另一端。

她沒看見他的眼睛,因為那男人帶著蛙鏡。她蹲在那,側著臉看見他甩動手腳做暖身運動,對她微微牽動了笑容。

「咦──他要游泳耶。」心怡開口說著顯而易見的事。她沒有響應,視線仍盯著那男人看。

接著,他縱身一跳,完美的潛入池中。濺出的水花,小而少。顯然是名游泳好手。

「哇──」她忍不住歎賞一呼,手指仍在池中,眼睛瞅著池中自在悠遊的身影。

他以自由式速度極快地在池中來回游著。

「他遊的好快呀!」她瞪大了原本就圓亮的眼,手指忘了要收回。每次只要他游向這頭,她都能感受到水波的改變。

「嗯。真厲害耶!」林心怡也脫口讚美。

她像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仰起臉笑著對心怡說:「他昨天也有游泳哦!也是這麼快!」

昨天下午她們在去PSF之前,她從一樓大廳那有看過他在池中的表現。

「哦。」心怡應了一聲,突然皺起眉頭。「天呀──他不累嗎?他已來回游了快十趟了耶!」

她眼中閃過頑皮的念頭。站起身,快步跑到泳池的一端,又蹲下身,等著。

「欸──妳想幹嘛?」心怡瞪大眼驚問一聲。這女人很恐怖的,常會有些怪念頭和舉動。

她該不會是要去偷襲人家吧?

她記得她不會游泳的。而且她這大姊身體不是很好,可禁不起她亂玩的。

她卻蹲在那,眼睛盯著那飛快朝她遊來的目標,笑著說出她腦中的念頭。

「我想試試看,他會怎樣?」說著她還傾身將手放入池中。

「啊──大姊,妳別亂來呀!?」心怡大叫出聲。

池中的人早就發現她的舉動了。

他大可以順應她的頑皮,遊過去反手將她拉入池裏。

可不知怎地,在剩三分之一的距離時,他竟刻意遊偏了。在離她一段距離旁轉身,又朝另一頭遊走。

可能是不忍毀掉她身上的漂亮衣裙吧!這是他給自己唯一的藉口。

這女孩真的有夠瘋狂。

兩天來,他已親眼見著她的諸多驚人舉動了。

他心裏感到有些好笑。她的一舉一動竟都能刻進他的記憶之中。

而他們都還是陌生人呢!

見她的計謀沒得逞。她微嘟起嘴歎了一聲,站起身將手上的水甩掉。

她歪著頭又看了他遊了兩趟後,終於放棄的對心怡說道:「走吧。好無聊。」

「無聊?妳要是被拉下去,妳就完了。還好他遊歪了。還無聊咧!?」

她看了眼池中的男人。並沒說出「他是故意的」便轉身朝飯店內走。

「哦──他真的不累嗎?我看得都累了。」心怡在她身後叨叨念念的說著。

「呵呵……他若喜歡游泳,他就不會累。」

☆☆☆



當晚在她們享受了一個小時的指壓按摩後,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想再出門。只是兩人都學著指壓小姐的大陸腔調,怪聲怪調的東扯西聊著。

在吃完零食打發晚餐後,她洗了一個香噴噴的澡。林心怡則獨自蹲坐在陽臺上梳著頭髮。

當她在浴室裏塗抹乳液時,她聽見心怡興奮的叫嚷聲。

「欸──快出來!有好多男人在對我吹口哨耶!」

除了雨聲和心怡驚喜的尖叫聲之外,她清楚的聽見兩聲極響亮的口哨聲。

她勾著微笑,在心怡催促聲中,加快了手邊的動作。

「快點啦!他們在對我揮手耶!」

「那妳就揮回去呀!」

「不行啦!我是有家室的人耶!」

她受不了地翻著白眼。一會兒後,她終於現身。

她身上穿著鐵灰色背心和綁帶短褲,自然卷的波浪長髮因為剛吹幹而蓬鬆地披泄在肩上。摘掉了隱形眼鏡,她也只好帶著她那副恐怖的青綠塑料框眼鏡出來。

「快點啦!」

林心怡身上的裝扮跟她的大致相同。只是她戴的是紫黑框眼鏡。她躲在百葉窗門後,急切而興奮的低呼跳著。

「嘖──急什麼?反正又沒帥哥,我們都被麥哲倫那古人騙了啦!」想到這,她就一肚子火。

是誰在她要出發來關島前,極力推薦這裏是俊男美女浪漫的人間仙境。等她回臺灣,第一個就要去砍了這個人!

「唉喲──妳管那作古的人說什麼!現在真的有好幾個又高又帥的美國空軍對我吹口哨啦!」

嗶──嗶──

她挑著眉毛,終於不情不願的走出陽臺。

誰知她才一跨出去,口哨聲響得更亮更多,而且感覺好像在四周環繞。

「不會吧?他們瞎了嗎?我這副德性耶!?」誰會看上一個邋裏邋遢的醜女人!?

「啊──他們在跟妳揮手耶!」心怡推著她叫著。

「在哪?」她踏上前一步,雙手攀在欄杆上往游泳池邊看。

游泳池的涼亭陰暗處傳來一聲響亮的口哨聲,但她也發現聲音不是從那傳來的。

「在那裏啦!妳在看哪里?」心怡伸手推著她往右手邊看出去。

她微瞇了眼,終於在黑夜中看見,五樓有一處陽臺擠了三四個外國男子。

那些男人一見她找對了方向,又是吹口哨又是揮手的叫嚷著。

「哦喔──」

她咯咯笑著。對他們露出了笑容,心想他們大概也看不清楚她長得什麼模樣吧!?畢竟現在是晚上,而且兩邊也有些距離的。

「怎麼辦?」

「怎麼辦?」她回應心怡又驚又喜的問話。很自然地舉起手朝他們揮動著。「就揮回去呀!」

「哦──嗶──嗨──」

那些男人的反應極大,三四個男人同時又叫又揮手的向她打招呼。

「嗨──」她也笑著大吼回去。

一時之間場面熱絡而混亂。

她揮手,他們便揮手,她喊了「嗨」,他們「嗨」得更是大聲。

「哈哈哈──好好玩!嗨──」

她感染到喜悅。 本來她就不是會怕生害羞的小女生。

於是兩方人馬一來一往的,就在陽臺間打成一片。

「嘿──那女孩!」LEON突然往前一站,仔細盯著那熟悉的身影,驚喜的訝呼一聲。「她是在電梯的那個女孩!?」

「什麼?」RICHARD想了一下,忽地舉手死命拉住他的衣領,咬牙低吼:「就是那個讓你們把我丟下的女孩!?」

他可沒忘了昨天早上,他累得半死把行李扛起來,沖到電梯前時,他這群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為了一名東方女人而將他丟在電梯門外的事。

LEON稚氣的笑著,伸手輕輕拉回自己的衣領。

「哈哈──別這樣嘛!今晚補償你啦!呼呼──快點跟MIKE說!」

他沖回房裏,抓起話筒撥了內線到好友的房裏。

「鈴──鈴──」

MIKE喝著啤酒,躺在床上盯著電視屏幕。

電話響了兩聲,他才抬手去接。「HELLO?」

才開口一聲,話筒那就傳來LEON的連珠炮轟。

「嘿──MIKE!快點下來!有兩個四樓的女孩在陽臺跟我們玩!」

「四樓?女孩?」他皺起眉。腦中第一個閃過那身上有著淡花香的東方女孩。

「對呀──」

「過來嘛!」

他們同時聽見RICHARD的邀請大吼。
「他在說什麼?」心怡急切的問著。

她輕聲回答:「他要我們過去玩。」語罷,她又用英文朝五樓的男人大吼:「不行!」

「為什麼?過來嘛!喝杯酒嘛!」RICHARD朗聲邀請。

那女孩會講英文,個性又活潑大方。是他所喜歡的類型。

「你們在搞什麼鬼?」MIKE聽著話筒的叫嚷,皺緊的眉更打了死結,有些咬牙的低吼。

「哦──RICHARD!你不能這樣!她是我先發現的!」LEON朝陽台吼了一句。

「為什麼?我邀她們過來玩呀!她們有兩個女孩,搞不好可以找更多女孩來玩!」RICHARD盤算著。

「LEON!?」MIKE對著話筒生硬地大吼。他的房間是位在海的另一邊,根本不能知道面海陽臺那邊的狀況。

「MIKE你快點下來就對了!」

「嘟──嘟──」

MIKE不敢置信地瞪著被掛斷的話筒。他站起身,用力將話筒摔回去,大聲的咒駡著。

他套上衣服和褲子走出房門。

他先是走到電梯區沙發座的落地窗,準確的找到了他的目標。

他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這發現讓他有些不悅的瞇起了眼。他站在高處俯視的盯著他的目標。

這小女孩真的玩過頭了!她兩手攀在欄杆上,笑容甜美的對著LEON他們的方向叫吼著。

雖然他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但倒也大致猜出了內容。

他發現自己胸口突然一陣悶躁,厭煩得想大吼。

但她的下一個動作卻讓他的心定了下來,還勾出了一抹笑來欣賞著她開朗大方的舉動。

「他們要我們去喝什麼?」

「喝酒。」她回答心怡,又同時以英文朝邀請她們的男人大吼:「不行!我不能喝酒!」

「來嘛!一杯就好了!」RICHARD不放棄的要求著。

「五、二、一──」LEON也跟著鼓噪著。

「啊──我們要去嗎?」

她回頭白了心怡一眼。「妳想失身嗎?老外要妳到他房裏喝酒,九成九是要搞那檔事的。妳要嗎?」

「當然不要!」心怡驚恐的大叫。

「那就對了。省得我回臺灣時不知要怎麼跟妳的張先生交代。」

「來嘛!五二一號房──」

「不要!」

她有些煩了,喉嚨也吼得好痛,於是她決定用比手劃腳的方式。

她雙手在空中交迭出大叉,然後比了喝酒的姿勢,接著比頭暈昏倒翻白眼的動作。

她的動作引來大夥叫囂鼓掌,五二一的那幾個男生更積極的叫吼邀請。

她自己則快笑倒在陽臺。突然她眼尖的發現,游泳池畔有人對她拍手吹口哨。

「有人在下麵耶!」她伸手指了黑暗無人的游泳池。

「在哪?」心怡攀上前找著。

「我不知道,他又躲起來了。」

「啊──他在涼亭的柱子後面!」

「鈴──鈴──」

她們倆同時互瞪著彼此的臉,然後由英文較溜的她負責接聽。

「HELLO?」

「嗨──下來游泳好嗎?」

「游泳?」她驚訝的低叫著。大致肯定這是躲在游泳池的那人所打的。

「對呀!下來嘛!我好孤單哦!沒有人要游泳。」

她笑著將電話拉長,抱著電話走出陽臺,尋找目標位置。

「現在在下雨,誰會下去游泳?」

「妳可以呀!妳跳舞的樣子好性感!」

「喂──我沒有在跳舞!你是誰?你在哪里?」

「我是隱形的,妳看不到我。」

「哈──那我更不可能跟空氣去游泳了。」

「哦──下來跟我一起遊嘛!我好孤單耶──」

「你到底是誰?」

「我是D.J。」

「D.J?你是D.J,那怎麼沒去播放音樂?」她終於在游泳池涼亭的柱子後面找到了目標。

「是啊,我是D.J。我的朋友都叫我D.J。」

「好吧,D.J。我已經看見你了。你走出柱子,到光亮的地方。」
「哦……我不能站在燈光下,會被融化的。」

「哈哈──你是吸血鬼嗎?吸血鬼也不能游泳的。」

她和心怡同時交換了一個有趣的眼神。

突然她們看見一名男子全身披著大毛巾,從柱子後沖出來,跑了一圈又躲回黑暗處。

她們同時爆出大笑聲。她耳裏再次傳來D.J的笑聲。

「呵呵,妳看見了嗎?下來陪我游泳好嗎?」

「我不會游泳,而且現在很晚了,我想睡了。」

「哦……別這樣嘛──我好孤單哦!」

「你可以自己跳下去遊呀!把自己當成水餃,咚地跳進去,就可以遊了。」

「不要,我不會遊,我要妳教我。」他撒起嬌來。

「天啊,我也不會遊呀!不然我找別人下去陪你遊好嗎?」

「不、要。我只要妳。」

「不行!我累了,想睡了。」她剛吃了藥,稍早又玩瘋了。現在真的有些倦了。

「哦……好可惜哦。」

「抱歉。我真的累了。」

「好吧,妳好好睡。」

「謝謝!」

她掛了電話,跟心怡稍微解釋一下方才電話裏的內容。

突然,五二一室的那幾名男生又再次浮躁起來。

她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就跟心怡計謀著。

「D.J說沒人去陪他游泳,他很孤單。而五二一那些美國大兵似乎是熱過了頭。既然這樣,那我們騙他們下去游泳。這樣一來D.J就不會無聊,二來替那些大兵降降火。而咱們呢……呵呵呵……就有養眼的鏡頭看啦!」

「欸──好耶!快點!」

她們倆開始比手劃腳的對著五二一室的他們,傅達著游泳的訊息。

大夥又開始一來一往的叫喝大笑的比著手勢,他們的音量劃破了寧靜的夜。奇怪的是,竟都沒別的房客出來抗議,就這麼任他們大叫大笑的鬧著。

就在大家都玩瘋時,她奇異地感受到另一道目光直瞅住她。

她直覺地抬起頭,瞥見一名男子站在高她們許多樓層的電梯區看著她。

她低呼出聲,拉扯著心怡的袖子,「看──那裏有人一直在看我們!」

「在哪?」

「在那,電梯那邊。」她高比燈光明亮的電梯區。「很高。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他好像站在那很久了,好恐怖。」

「咦──真的耶!他好像發現我們在看他,他往前走了。」心怡調整鏡架,瞇起眼盯著。

「是老外嗎?年輕的還是老的?」她是個一千度的大近視,即使戴了眼鏡也只有零點八到零點九的視力而已。

「好像是年輕的。他在笑耶!」

「啊!?」她又抬高頭努力地想看清楚。 本來有些害怕的她,馬上又恢復愛笑鬧的個性。她笑亮了臉,大膽的朝那男子比了友善的手勢。

「哈哈──管他是老的還是小的。反正他們全部跳下去游泳給我們看就對了!」

她奮力地對他比著游泳的手勢。他笑了。對她指指游泳池的方向。她笑得像個孩子猛力的點頭,然後他便消失了。

「不見了!?」心怡驚呼低叫。

連她也以為自己是不是遇見鬼了。她開始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從小到大一直如此,只要某些事快發生前,她就會隱約感覺到即將發生的事。

一會兒後。她瞪大眼睛,目光緊瞅住突然出現在五樓電梯區的他。

他近得只在她右上方,這讓她看清楚他的長相。

「是他!?」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4:52

第三章

在想念等待他的日子裏,我的胃常分泌過多的胃酸,令我難受。
──J.L


「他是下午游泳的那個人!?」她驚喜的大叫出聲。

他似乎知道她認出了他,因而勾出了一抹讚賞而友善的笑容。

「咦──是嗎?不太像呀!」心怡不確定地開口。

「是他。我很肯定。」她展現出大大而肯定的笑容,眼睛一直沒離開他,很有自信地對心怡說。

在心怡還來不及反應前,她對那男子真誠而友善的露出大大的笑容。

全然不知此刻的她很「真實」而「完整」的呈現在一對深藍綠的雙眸裏。

他站在五樓的電梯落地窗前,兩手扠在卡其色休閒短褲的口袋裏,深邃的鷹眸半掩微瞇的瞅著她。

她像個在林間奔跑後玩瘋的孩子,純真的燦爛笑容讓她稚氣的臉看起來更為稚嫩,披背的鬈發被風吹拂出層層波浪。

他注意到她臉上的鏡框顏色,正巧是和他眼珠相同的藍綠色。

這雖然是一件無聊的小事,卻奇異地在他心底滑過了一陣暖流。

他很喜歡這個小發現。尤其是她厚重的鏡片,仍掩不去她大眼裏的頑皮光采。那光采此刻只看著他。

她對他比了一連串的手勢。

「下去游泳好嗎?」她指著他、又比了比游泳池,然後做出游泳的劃水動作。最後舉起右手,食指與拇指圈著比了個「OK」的問句。

「現在嗎?」他笑著,也對著她玩起比手劃腳遊戲。

「嗯。」她用力地點頭,笑容更加燦亮。

「妳也要遊嗎?」他指著她,比出游泳的動作。

「嗯。」她點點頭,兩手掌朝他張著十指。「十分鐘下去。」

「十分鐘?」他確定地問。然後比了個「好」的手勢。「OK。十分鐘,我下去等妳。」

看著她像個得到大人允諾要求的小孩那般,笑著急切點頭的欣喜表情,他不自覺地流露出寵溺的柔情。點點頭,毫不遲疑地便轉身朝電梯走去。

他一消失,陽臺上的她便得意的與心怡擊掌叫好。

「耶──騙到一個帥哥要游泳給我們看了!」

「哈哈──他真的會下去嗎?妳好壞哦!」心怡又是興奮又是擔心的說著。「等一下他就會發現妳根本不下去!」

「哎喲──願者上勾咩!再說,姑娘我又不會游泳。我下去做啥?上演一段美女溺水、英雄救美劇嗎?」

她兩手搭在欄杆上,下巴靠在上頭,期盼的等著,看會有多少猛男游泳讓她們欣賞。

「欸──那也不錯呀……妳如果溺水,他就會對妳做口對口人工呼吸救妳,初吻獻給這種帥哥也值得。」林心怡滿腦子幻想著故事情節。

啪!

她毫不遲疑的給了心怡一記鍋貼,直截了當的粉碎她的美夢。

「小孩子飯可以多吃,夢少作一點!」

「哼──妳還不是每天都在作夢?」心怡不服氣的回她一句。

「嗟──我不同。 姑娘我作的夢可以賺錢,還圓了不少世間的夢。妳的夢……嗯,存檔備用唄。」

有誰料想得到,身為文藝愛情小說家的她,真空包裝到連吻都還沒送出去過?

並不是她沒有心動過,而是太害怕受傷,所以過於理智的保護自己。

因為她太明白自己,心若一旦愛了,就會義無反顧的狂烈個性。

為了不後悔,為了等待真愛.她願意孤單的守候,直到真命天子的來到。

是責任也是因為固執。

「啊──天啊!他真的下去了!?」

心怡的驚呼聲穿透了她的思緒。

她站在那,低下頭看著從陰暗樹林間走出來,停佇在燈光下,抬起頭凝視著她的男人。

她瞪著他,內心震驚得無以復加,一時之間不知該有何反應。

他凝視著她,看穿了她的每一個表情,領悟到自己被一個小女孩耍了。

他自嘲地笑歎了一口氣。但當他察覺到她稚氣的笑容裏,多了一份做錯事愧疚的模樣時,他包容地笑了。

「下來呀!」朝她伸出手,輕聲開口。

她抿了抿嘴,心底滑過一股歉疚,也多了一分警戒。

她不認識他,也不可能會放任自己處在危險的狀況裏。心裏雖然有著愧疚,但她仍只想著擺脫這一夜失控的情節。

她瞄了眼空蕩蕩的游泳池,又回頭看著他,頑皮的笑容再次回到她稚氣的臉龐。

她雙手朝游泳池的方向比了個「請」的動作,以英文開口道:「去游泳吧,請。」

他放下了手。微瞇起銳利的眼,歎了一口氣,直視她久久不放。

她覺得自己有種被穿透的恐怖感覺。向來,都只有她能看穿人,從來就沒有人能像他如此傳達這種訊息給她。

冷不防地,她打了個輕顫。

「鈴──鈴──」

急促的電話鈴聲劃破了這僵滯的片刻。

她轉身飛快的沖回房裏,坐在沙發椅上,拍撫著狂烈的心跳,顫顫地接起話筒。「HELLO?」

「妳為什麼叫他下來?」D.J的聲音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語氣不若方才的熱絡與調戲,取而代之的是不諒解的陌生和責備。

「嗯……我想你說沒有人去游泳,你很無聊。所以我才幫你找人下去的呀!D.J,你叫他下去游泳好嗎?」她故作輕鬆的漠視他的不滿,笑鬧的建議著。

她看見心怡坐在自己的單人床上,有些不安的看著她。她給了她一個不在乎的聳肩動作,耳邊聽見D.J的抱怨和責備。

「我不喜歡那傢伙。我說過,我是要妳下來游泳,而不是一個討人厭的傢伙!」

「唉……拜託。我也說過我不會游泳的。現在外面仍在下雨,而且也很晚了。我真的累了。」聽著D.J的怨言,她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滿和委屈。愧疚又讓她心悶歎息,一時間她失了耐性,口氣有些差的沖著D.J開口。

話筒那端靜默了幾秒。就在她難過地想道歉時,D.J再次開口,聲音溫柔而諒解。「妳真的累了嗎?」

「嗯,我真的累了。」

「好吧。雖然覺得有點可惜,那妳好好睡吧,祝好夢。希望明天可以看見妳。」

「OK,謝謝你。還有……嗯……對不起。」

「呵,別說這話。晚安。」

「晚安。」

「呼──」她掛上電話,大聲地歎著氣。

「樓下的那個怎麼辦?他會不會自尊心受傷,一火大就殺上來呀?」心怡真的有些擔心了。

「唉──涼拌啦!怎辦?只好今晚門鎖緊一點,皮也繃緊一點好了。」她吐著悶氣,朝陽台走去,涼涼的說著,其實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超極不安。

他不見了!

看著他方才佇立的地方,現在已空無一人,這感覺令她有些放心,卻有著更多的失望。

她看向五二一室的方向,陽臺上也毫無人影,飯店的陽臺上,此刻只有她孤伶伶的一人。

「天呀──糟透了。」她用手摀著臉,悶聲的說著。

「鈴──鈴──」

電話鈴聲再次詭異的劃破寧靜,她嚇了一大跳。回身死命地瞪著那仍響個不停的電話。

「鈴──鈴──」

她用眼神要求林心怡去接聽,但心怡說什麼也不肯。

最後她只好放棄,長歎著氣,投降的接起話筒。「HELLO?」

「嗨──妳是在陽臺的那個女孩嗎?」
當這低沉令人迷醉的陌生嗓音,從話筒的另一端穿透她腦際時,她顫慄了一下。然後她明白,是「他」。

「哪個?」她綻出了微笑。

「那個邀請我下去游泳,可是卻黃牛的女孩。妳是她嗎?」

他的聲音有些溫柔和誠懇,略帶著些許的戲謔。

「嗯……為什麼要這麼問?」她有些好奇。

「我只是想確定,妳是那個在陽臺的女孩嗎?」

「是的,我就是。」

「哦。妳為什麼沒下來?我以為妳是邀請我跟『妳』一起去游泳的。」

「呃……我是請『你』下去游泳。我不能下去。」

「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游泳啊!可是你可以!」

「妳不會?那妳還……」

「你可以呀!你下去游泳,我可以看你遊!」她天真的建議。

「妳想『看』我游泳?」

他語氣裏的曖味意味和驚訝令她酡紅了臉,頓時明白自己的語玻她急急的大吼:

「不是啦!唉呀──」她歎了口氣,認命的誠實坦言。「好吧。先生,對不起!一開始呢,是因為D.J在抱怨沒有人游泳害他很無聊。他一直要我下去遊,可是我真的不會。所以我想,如果幫他找幾個人下去玩,那會是很不錯的點子。於是……嗯……就這樣了。」她講到最後,聲音因為心虛而變得極小聲。

「哦,我懂了。所以,我被妳耍了。對吧?」他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歉疚,一時間壞心眼的用不滿又失望的口氣問她。

這招果然奏效,因為她馬上焦急的接話。

「對不起,真的。一開始只是好玩而已。我並沒有惡意的。我……」

「好了,沒關係。是我太過認真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

「呵呵呵……別再說這句話了。現在,為了彌補我,我可以請妳喝一杯酒嗎?到大廳的酒吧好嗎?」

「唔……抱歉。我不能喝酒。」

「為什麼?妳感冒了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懶懶啞啞的。

「不是,是因為我對酒精過敏。」

她的病是不能隨意碰酒的。再者,她也不敢單獨跟一個陌生人出去。她知道現代的人觀念很開放,只要看對眼,便能放縱的尋求短暫的刺激。但她不是。

因為,她玩不起現代人的愛情遊戲。

「對不起。那喝汽水或果汁可以嗎?」

「不行。對不起,我累了。」

「哦……」

他口氣有明顯的不相信。這讓她皺起眉頭,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房間號碼的?」飯店裏的內線便是以房間號碼為撥號的。

D.J是飯店的工作人員,會知道她們的房號並不足為奇。但他就……

「呵──幸運猜中的。」

「哦……幸運猜中的呀?我不信。」

「唉──好吧。是我一個朋友教我如何算房號的。」

「是D.J說的吧!?」死報馬仔!

「哦哦,我不能說。只能說我很幸運。」

「哼──」她笑開了眼。「對了,先生。請問你的名字是……」

「MIKE。」

「──MIKE。我是JOSEPHINE。你好嗎?」她調皮的用英文自我介紹的無聊開頭做人際關係。

「嗯……不太好哦,因為有個女孩耍了我──」

「哦──拜託!別再說讓我愧疚的話了,好嗎?」這男人真愛記仇耶!受不了。她笑著想著。

「哈哈──妳真的愧疚嗎?那就陪我喝一杯飲料,好嗎?」他誠心的邀請著。

「真的不行。我好累,很想睡了。」他的提議是很令人心動,無奈她仍無法放開自己。

「哎……好吧。那,晚安了。很高興認識妳。」

「嗯,我也是。晚安了,祝好夢。」

「OK。拜。」

「拜!」她輕聲細語道,將電話掛上了話筒,盯著電話久久不語。

「喂──大姊,妳──」心怡下床走過來,伸手在她眼前揮動,卻在下一秒差點被她嚇死。

「啊──天啊──我心碎了──」她捧著心口,大聲哀嚎,還反身趴在床邊,雙手撫心抽咽的演著舞臺劇。

「妳要死囉!?發什麼神經啊!」

心怡正破口大駡,卻被她突然拉住,她的大眼裏漾著淚水,梨花帶淚的模樣惹人疼憐。

「心──怡──我心碎了。他……他的聲音……好──」她抿著唇,蹙著黛眉,眼波流轉。紅唇微顫,手撫胸口。訥訥抖聲的泣語。「好、性、感、哦!」

「要死啦!妳:莊孝維』──」她被這老女人搞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老女人是很神經質的雙魚座怪胎,常常會莫名其妙地發神經。

「哈哈哈──」她自己也笑倒在床沿,然後又突然坐直身,很認真地瞅著心怡說:「我是說真的!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如果能每晚聽著入睡,那就太美了。」

「可惡,我竟然沒聽到!」

「嘻嘻──那!」她比個勝利的手勢。又開口時,皺了眉頭,一臉歉疚的道:「我們好像真的玩得太過火了,他聽起來很認真,而且我知道,大部分的美國人最討厭人家這樣說話不算話。他不發火殺過來,真的算我們碰到好人了。啊──慘了。姊姊我現在滿懷歉意啦!」她說著離開了沙發座,朝陽台走去。

她一出現就引來五二一室的男人們竊竊私語。

「嘿──MIKE,她又出來了。」LEON彎著身子,朝房裏的他大叫著。

他灌了一口手中的啤酒,微皺了下眉頭看向陽臺。

突然,他看見了他那兩個平日吊兒郎當的好友,低吼了一聲,急急忙忙的立正站好,生疏、僵硬的朝四O六房的方向行了個日本的鞠躬禮。

「你們在搞什麼鬼?」他好笑又好氣的罵了一句,手拿酒瓶朝陽台走來。

「哦哦──她又鞠躬了。」RICHARD低叫了一聲,卻仍立正站好的回禮。

「天啊──別又來了。」LEON才剛站直身又彎了下去。

他一出去便明白了一切。

他看見JOSEPHINE正站在陽臺朝他們行了舉手禮,又很標準的彎腰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禮。她的朋友也跟著她做。而他兩位蠢友則也跟著又彎又拜的。

他喝了口酒,微瞇了眼,輕易的突破距離的障礙,緊瞅住JOSEPHINE看。她稚氣的臉上出現了燦亮的笑容,銀鈴的大笑聲順著微風傳進了他耳裏,很顯然的,是他兩位蠢友的蠢動作逗笑了她。

她的笑很輕易地感染到四周的人。

他笑了。回到房裏,快速地撥了號碼。

這一次,她懶懶啞啞的嗓音在電話響了第二聲後便傳進他耳裏。

「哈囉?」她嗓音帶著笑意。

「妳現在又是什麼意思?是答應跟我出去了嗎?」他並沒有表明身分,是因為很有自信她知是他。

「不是,我因為太愧疚了,所以跟你們道歉。」

「我說過沒關係,別在意了好嗎?」

「你沒有生氣吧?」她好像真的有些擔心。「嗯。呃……MIKE,對嗎?」

「是MIKE!」

「哦,對不起,哈哈──MIKE請問你們從哪里來的?」

「OHIO。怎麼了?」

「嗯。OHIO埃沒事。那是好地方。」OHIO在美國哪里?回去一定要把它查出來!她地理實在沒念好。

「嗯。不錯的地方。想睡了嗎?還是願意去──」

「想睡了,我真的累了。」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好吧。晚安了。」

「晚安。拜──」

在掛上電話時,他唇邊的笑意仍未減去。

LEON走進去,痞痞的撞了下他的手臂,邪邪地笑問:「喲──今晚有人有『宵夜』可以吃囉!」

「啊──為什麼是他?我鞠躬鞠得都腰酸背痛了!」RICHARD不滿的大吼大叫,還不時伸手揉捏著自己的腰背。

他邊開口提醒他們邊朝門口走去,將他兩位朋友丟在身後,任他們在那哀嚎吼叫著假期要結束的抱怨。

他走出了五二一室,一直走到電梯區。無法克制自己的,他走到了落地窗的最左邊,斜睨了眼,滿意的看見四O六房已熄燈。

「JOSEPHINE……」他輕聲低喃。然後長長歎氣,心裏想著自己方才的話。

是呀,他明天就要回基地了。

他和她,終究仍是陌生人。

他站在那看著她的房間陽臺好一會兒的時間,然後,轉身走進電梯。

☆☆☆

「心怡……」

她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大大的眼睛瞪著天花板。她的叫喚在幽暗的房裏傳出來。

「嗯……」心怡濃濃睡意的鼻音傳回來。

「我睡不著。我真的有種心碎的失落感和深深的歉疚感。」她側著臉,盯著隔璧床的心怡道。
「礙…」心怡也側轉了身面對她,冷嘲的開口:「誰叫有人明明都約了,還死不肯出去。再ㄍ一ㄣ嘛!妳肯定一輩子嫁不出去。」

「呵──」她的大眼裏有著絲絲悲傷。她轉過頭,盯著天花板,輕呼著氣,小聲而憂愁的道:「我不敢。」

過去的種種回憶,仍能輕易的令她感到窒息的恐慌。

她大害怕那種不安的情緒了。

她不適合。

也不容許她適合。

「不敢?不敢就沒法度了。我──」

心怡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給打斷。

她們倆同時驚嚇得跳了起來,屏息的對看著彼此。

最後才小心而輕腳的朝門口走去。她噓聲要心怡別出聲,緊繃著身體,將眼貼上門上的窺口。

「沒有人耶!?」

「我看。」心怡上前一步,看了一會兒。「咦──真的耶。」

她再次貼上去想看清楚人是不是躲在門邊,等她們開門便沖進去。

「啊──在這裏啦!」心怡驚呼的叫著,眼尖的發現地毯有一張紙條,她撿起來遞給她。

她驚奇的看著字條上工整的寫著──

MIKE

舞句

一O三一室友達

「啊──好可惡,一個美國人竟然把中國字寫得那麼漂亮!?」她有些不平衡的低吼。「而且,他竟把我們當成日、本、人!?本姑娘最恨有人誤認我是日本人了!」她火大地忘了危險,門一拉就沖了出去。

整個走道上卻空蕩蕩的,沒有人。

林心怡多少知道她痛恨日本人的原因,她低低輕笑。「好了唄。人都走了,現在把它當作紀念好了。不過這男人還真的不錯耶!連我都快心動了。」

「別忘了妳有張先生!」她小心地收好那張十乘十五的小紙條。

然後兩個女生再次回到床上睡覺。

十分鐘過後──

「啊──好,我投降了。連我都感到愧疚了。妳做些事別再讓我們都愧疚了唄!」林心怡攤開床被,大叫的跳下床。

「真的!?那我現在就去寫一封信回他的紙條。」她跳下床,沖到書桌前,洋洋灑灑地在飯店所提供的信紙上寫了一封英文信。

她們倆像夜盜般緊張的走在空蕩的走道上。上了十樓。心怡自願在電梯把關,把送信的工作丟給她。

她躡手躡腳,幸運地發現一O三一室正巧在電梯走道旁的第一間。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地將信折好,從門縫下塞進去。敲了兩聲房門,然後以這輩子都沒有過的速度沖回電梯。

電梯門一關上,兩個女孩對看一眼後,大笑出聲。

她們笑軟了腳,一路不停的笑回房間。

終於,她們能一夜好眠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5:08

第四章

答應過他,我會快樂的過日子,於是我努力地戴著面具微笑的示人,但我終究是失敗了。我眼裏的悲傷,是我最大的破綻。
──J.L


MIKE一如往常地在固定時間起床。

他下了床,打開電視的新聞頻道,皺著眉看了氣象報告。

今天的天氣糟透了。今天的飛行肯定是件苦差事!

他籲著氣,將手中的遙控器丟在床上,轉身走進浴室梳洗沐裕

就在他要進浴室時,房門口的地毯上有個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彎腰撿起那張對折兩次的信紙,一打開,映入眼簾的藍色筆跡令他泛起了一抹微笑。



親愛的MIKE:

真的很高興能認識你。可是有兩件事我必須慎重的澄清一下。

首先呢,我必須再次誠心地向你道歉。昨晚跟你開了一個小玩笑,但我真的沒有惡意想讓你難堪,我只是……你知道,只是覺得好玩而已。不論如何,我仍很難過所造成的傷害。

第二,我不是「日本人」!我是「臺灣人」!!

我們來自臺灣臺北市。我們將於九日早上出境,所以在關島的假期僅剩今天了。

最後,祝福你在關島的假期愉快。

四O六室的朋友J.LEE



「呵呵,民族意識堅強的小丫頭!」他笑著將信紙擱在床上,步入浴室,滿臉的笑容一直沒落下。「臺北呀……」

他走進淋浴間,任水噴灑沖洗著他的身體。

「鈴──鈴──」

水柱的聲音差點壓過電話的鈴聲,他顧不得身上的泡沬只沖掉一半,推開了門,沖出淋浴間,伸手抓起掛在浴室牆上的電話。卻因為滿手的沐浴泡沫而將話筒滑出手掌,撞擊到下頭的卷紙。

「SHIT!」他低咒一聲,再次將話筒接起,湊到耳旁用肩膀夾住,兩手抓來毛巾搓掉手上的泡沫。「HELLO?」

「……」沒回音。

「HELLO?」他蹙起眉頭,心想是不是線路被他摔壞了。

「……」對方仍是沒有出聲。

就在他第三次要開口時,電話被切斷了,傳來斷訊的嘟嘟聲。

他眉頭皺得更緊,一股悶氣無處可發地將話筒用力掛上。

「嘻嘻嘻……」

「妳在幹嘛呀?大姊?」

林心怡從浴室走出來,就看見她的手神經兮兮地握放在電話上,掩嘴竊笑。

她抬起頭,圓亮的大眼睛因為興奮而閃著光采。她古怪的嘻嘻一笑,神神秘秘的開口:「我在打電話鬧MIKE。」

「妳!?」心怡倏地瞪大了雙眼,感染了她的興奮,笑開了嘴急問她:「結果咧?他說了什麼?」

「我沒說話就掛掉電話了。」她臉上的笑突然消失,不屑的翻著白眼,酸酸的說。

「妳搞什麼呀?」

「哼──他好像跑得很急地來接電話,電話還摔掉,我聽到他罵一句髒話,接電話時還喘著氣。哼哼,搞不好呀!昨天晚上在抱女人咧!所以才會那麼喘!」

「喂──妳嘛幫幫忙。妳也未免太會幻想了吧!?」心怡有些受不了的一手撐著腰直歎氣。

「幻想乃小說創作的源頭。了唄?」她白了她一眼,旋即又把怒火消去,換上了一張充滿算計的頑皮笑容。

「欸──我們打電話去鬧五二一的好嗎?」

「好呀、好呀!妳等我一下!我也要聽。」林心怡跟著玩興大起,轉身沖回浴室,拿起裏頭的分機,一手掩住通話筒,大叫著:「我好了。快打。」

她拿起話筒,撥了五二一的內線。電話在響了兩聲後,順利的被接起。

「HELLO?」一個大男孩般的稚氣嗓音傳來。

她沉穩的拿出以前做電話秘書的本領,以標準而公式化的嗓音開口:

「早安,先生。」

「喲──什麼事呀?」對方傳來濃濃的笑意。

「這是通知您起床的電話。」

「哦──好。我起床了。謝謝妳。」他笑了起來。

「不客氣!拜──」

「拜──哈哈──」喀!

「哇哈哈哈──」她一掛上電話便笑倒在床上。

「哈哈──這男的聲音好可愛唷!好好玩!」心怡也在浴室那端大笑著。

「哈──哦……肚子好痛。我們再打去鬧MIKE好了。」她撫著肚子又提議道。

「好好好。我一定要聽聽看他的聲音有多好聽!?」

「超好聽的!」她讚賞的說著。快速的撥號。

但這次傳來的卻是軍中的錄音機短訊。她們失望的掛上了電話。

「啊──不玩了。我肚子餓了,去吃早餐吧!」她嘟著嘴心中有些小失望。

「討厭!我真的好想聽聽MIKE的聲音。」心怡在開門時,仍一直遺憾的抱怨著。

她笑了笑沒說什麼,心裏卻開始期待著,在關島的最後一天能與MIKE有更多的接觸。

「哦對了。等會我們再去一趟DFS,我買的禮物不夠。」

「好,隨便。我現在只想聽見MIKE的聲音。」心怡要死不活地在後頭哀聲歎氣。

她聽了火大地回頭罵了一句:「別吵了!」她向來肚子餓時就會沒啥耐性。

眼見有一部電梯剛好要關上門,她奔上前大叫著:「請等一下!」

電梯內的人聽見了她的呼喚,伸手按住了開門鍵等她。

「好。慢慢來,別急。」

她們順利進入電梯內,裏頭是一位高壯的淺棕發老先生。

她微笑地向他點頭問候。「早安,先生。」

「早。」他同樣和善地回她一抹笑容。

「妳們是來觀光的嗎?今天旅行團有什麼計劃嗎?」

「我們是自由行的,並沒有跟團。今天嘛……要去購物,順便到處晃晃。」她毫不怕生的與他交談著。

「哦──真不錯。那祝妳們今天玩得愉快了。」

「謝謝。您也是。」

她們在那老先生之後簽名走進餐廳。才到門口,心怡就壓低嗓音尖叫。

「慘了,好像會碰到他們耶!」

餐廳裏頭不同於以往幾天,今天突然出現了許許多多穿著軍服的軍人在裏頭用餐。

她們一出現,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不在意的走在前頭,任領班帶位坐下來。

她獨自坐在位子上等候心怡點完餐點。她不像心怡能很快地認出人的面孔,她對聲音的敏感度比對面貌的敏感度來得強。所以,對她來說,四周這群穿著相同軍服的人都是一樣的。她無法分辨出誰是MIKE,或誰是五二一室的男人。

「今早要喝熱奶茶嗎?」領班在她坐下來後,親切的問她。

她抬起頭,笑容明亮的回答他:「不了。今早我想喝熱咖啡。」早餐的熱咖啡是自行取用的。

「哦。那麼需要鮮奶油嗎?」

「不了,謝謝。我發現奶精粉比較對味!」她做了一個齜牙的鬼臉,調皮的說。

「哈哈──聰明。」

她第一次喝熱茶時要求要鮮奶油,領班建議她用桌上已提供的奶精粉,但她仍堅持要鮮奶油。在試喝了之後,終於明白她應該聽領班的建議。

因為,那鮮奶油根本是用三花奶水來充數的。

領班一離開,心怡正好回到座位。

「欸──他們今天好像退房了耶!」

「退房?」她微蹙著眉,看了看四周,又笑了。「不是吧。應該只是去基地操練,晚上就回來了吧。」她說著自己內心希望的猜測,然後去取用早餐。

她並不知道,從她進入餐廳的那一刻起,便被一對藍綠色的眸子鎖住了。

今早的她亮眼而甜美。愉快而自在的笑顏,一如兩天前他第一眼見到她那時一般,在稚氣的臉上展現。

他渴望她能像昨晚那般對他微笑。

可是,她就像第一天在電梯那般,接近卻對四周視而不見的隔著一層保護罩,無法接近。

他不該對她有太多遐想的。

畢竟,他們就像兩條交叉線,短暫的相遇之後,又遠遠的向兩個地方分離。

他啜著咖啡,用杯子掩蓋他自嘲的笑容,卻仍無法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不自覺地將她的一笑刻印了下來。

JOSEPHINELEE──

他不斷默念著她的名字。

☆☆☆

「天啊──他們真的要走了。」她們用完早餐之後,先回房之後再下來,一到大廳,她便發現了這殘忍的事實。

將近二十名的軍人扛著行李在大廳和櫃檯前等候。

她的心突然沉入了海底,難受得想哭。

「看吧。我就說他們是要退房了。」心怡歎息的說。

她聽了倏地側身面對她,央求的低語:

「拜託,心怡大姊,我們晚一點再去DFS好嗎?我一定要弄清楚誰是MIKE!求妳!」
她只有在有事相求時,才會卑微地喊小她六歲的林心怡「大姊」。

「呵──我就在等妳這一句。因為我也想搞清楚誰是MIKE以及五二一的那兩個男生。」

她勉強地笑了笑,視線搜尋著可能的人眩然後──沒有緣由地,她的視線膠著在離她最遠的一名男子身上。

「妳想,誰是MIKE?」她不確定的低聲問著身旁的心怡。

心怡看了一下,很篤定的回答她:「我睹一定是站在離櫃檯最遠的那個男生,因為他從剛才就一直往我們這邊看。妳信不信?」

「我不知道……」心怡說的,正是她所看的那位。

他手中拿著文件,扛著軍用大背包,直視著她這邊的方向。

但因為距離太遠了,她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五官長相。

她蹙著眉,瞇起眼努力地想看清楚,最後她放棄的轉身要求著心怡:「我想上去十樓,去看看MIKE還在不在那邊。」

「真要上去嗎?」

那遠處的男人正扛著行李朝她們走過來。她滿心只想著要上樓親眼確認,卻沒有發現他的接近。

「嗯。我一定要親自看他,當面跟他說對不起。」昨天的事,她仍擱在心底無法釋懷。

「好吧,我陪妳一起上去。」

一得到心怡的首肯,她笑了,轉身朝電梯走去,在按了上樓鍵之後,她才發現稍早在櫃檯離她們最遠的那個男人已經站在身旁了。

她側瞄了他一眼,他臉上嚴肅而冷冽的表情,令她有些不安的壓迫感。

當!

電梯門一開,那男人先進入電梯。她們隨後走進。

就在她想伸手去按樓層鍵時,那男子已先按了十樓的鈕燈。

他冷眼肅穆地盯著她,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和勉強。

不由自主地,她往電梯角落縮了兩步,心中則嚇得想尖叫、大哭。

這男人的氣勢──好恐怖哦!

她瞄了眼林心怡,發現她跟自己一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很卒仔地往角

落躲。

在電梯上升的短暫時間內,她卻覺得好像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心中七上八下的,就怕她若一不小心發出聲音,那名男人就可以在下一秒將她勒死。

第一次,她明白,以往她筆下的小說男主角的氣勢,都沒有這男人給人的壓迫感來得猛烈。

救人哦──電梯再不快點到,她肯定會心臟病發暴斃而死!

當──

電梯像聽到她的求救般,在最後一秒應聲開門。

她仍故作優雅,微笑而鎮定的率先步出電梯。

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腳步比平常快了一些些。

心怡也跟在後頭,快步奔出電梯,直沖向落地窗前站著。

他最後扛著行李走出了電梯,如往常的,他右走。

她則習慣性的出了電梯,往左走。

就在他們要走進兩側走道時的那一剎那,他們倆奇異地同時瞥見了對方的臉。

時間突然被抽離,像電影拍攝慢動作鏡頭那般,他們緊瞅住彼此──他冷冽,她僵笑,然後同時消失在兩側的走道入口。

左右走道其實是一直線相通的。

她躲在右側的電梯牆角,親眼看著他拿出鑰匙卡片,打開了一O三一室的門,走進房裏。

「心怡,真的是他耶!」她震驚又歡喜的瞪大眼,心狂跳的奔出走道,訝然低呼。

「啊,是他哦!?」心怡回過頭,一臉哭喪的說:「他好恐怖哦。妳要等嗎?還是我們趕快下去了?」

她其實也怕。但想見他的念頭給了她勇氣。她堅持地開口:「我要等。而且我現在就要去跟他說話。」

「哦,那妳去吧。我在這裏等就好,願上帝保佑妳。」

她深呼吸一次,然後轉身走向右邊的走道。

她停在一O三一室的門口,又深呼吸了一次,這才鼓足了勇氣舉起手敲門。

怎知,她的手才剛要敲下,那門竟刷地被拉開,她直接面對了他。

她喘息抽氣一聲,雙眸瞪得大大的,嚇壞了一秒,又覺得好笑的笑出聲音。「哦──呵呵──對不起,我不──哈哈──我──嗯……」

他笑了。臉上冷峻嚇人的面罩被融化了,俊帥得令人迷醉。

「妳是陽臺上的那女孩,對嗎?」他凝視著她,眸子晶亮而柔情,英挺的臉龐泛著溫柔的笑容。

「嗯,是的,我就是。」她仔細的看著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逐漸被吸入他那對深藍綠色的眼眸中,快要不能呼吸了。

上帝──她真的遇見了小說裏才有的男主角耶!

他輕籲了口氣,笑容有些惋惜,他輕聲歎息。

「好可惜。昨晚妳真的應該下去的。」

「你們要離開了,是嗎?」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小聲問著明顯的答案。

「是的,我們要回到日本東京的基地。」

她眼裏毫不掩藏的哀傷令他有些難受,他移了腳步,她跟著他走。

「東京?」她微蹙著眉心,有些不解。

「嗯,東京。」他走到電梯前。

「哦……」她低下了頭,又笑著抬頭。「我們明天早上也要走了,我要回臺北了。」

「嗯,我知道。剩一天了,嗯?」

「嗯。」她抿了抿嘴。憶起了心怡的存在,她把心怡介紹給他認識。

「她是我的朋友。」

「嗨!」他友善的笑著打招呼,又回頭對她說:「為什麼妳昨晚不下來呢?唉──真可惜。」

「對不起。」她歉疚的低語。「昨天晚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

「別再說對不起了。」他笑著揮手。

「好,嗯……我上來,只是想知道『誰是MIKE』。現在我知道是你了。」

他的笑裏多了一分縱容,他很喜歡她臉上常有的微笑。

「可是現在要說再見了……」她又變得有些黯淡了。

「是埃我不會忘記昨晚的。」他輕聲笑言。

「我,呃……」她有些欲言又止的,心中一時間刺痛難受,不明白怎會如此?只覺得生命中某個很重要的交會就要離開了。

她突然好想擁抱著他,卻不敢開口。只是伸出手,他也伸出手,最後兩人交握住彼此的手。

溫厚的掌心圈住了她柔軟的小手。

短暫,卻令人震撼。

當!

他們從彼此的眼神中清醒過來,笑著放開了彼此的手,走進電梯。

他們並肩站著。他聽著她用中文跟另一個女孩說話。

那女孩驚訝的低呼著:「東京?」

「嗯,東京。」她點頭開口。

她再次抬眸看著他,他一直沒移開過視線。

「哎……我真希望我能再多待一天,一天就好。可是……呵……那是不可能的。」他低聲呢喃著。

「我也希望你能多待一天。」她笑得絕望,低語著相同的希望。心中則怪著自己,昨晚她要是有出現就好了。

「嗯……我不會忘了昨晚的。」他再次笑著說。

「我也不會。」她又笑亮了臉。

分離終究來臨了。電梯再度開啟,他們步出了電梯。

他吸了口氣回頭凝視著她,她笑了,笑得甜美而稚氣。她再度伸出手,他緊緊握住,聽見她低語著。

「再見了。」

「嗯,再見了。」他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然後放開。對著另一個女孩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她們站在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聽見他扯著嗓子對著他的同伴吼著:

「嘿──LEON,昨晚的那兩個女孩!」

她們看見一高一壯的金髮和黑髮軍人同時回頭。那較矮的黑髮男人稚氣的朝她們揮手大叫:「喲──嗨!」

「嗨──」她揮手招呼,頑皮心又起,故作成日本女孩,恭敬地兩手交迭掌貼在腿中央,標準地行了九十度鞠躬禮。「莎喲那拉──」

那兩個金髮和黑髮的男生,再次迅速立正站好,僵直著身,朝她們鞠躬。

「啊──莎喲那拉──」

她站直身時,他看見她眼中的調皮神采,有些氣惱他的兩個蠢友老是被她捉弄了還不知道。

她似乎明白自己的詭計被他看穿了,開心而純真的笑容,笑亮了整個嬌顏。她揮著手笑著道再見,便轉身朝另一邊去。

他一直看著她遠走的背影。心,有種酸酸澀澀的不舍。

他的掌心還留著她的溫度。他微握成了拳頭,想留住那溫度久一點。

如果,能再多留一天那該有多好?他自嘲地笑歎了一口氣,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他清楚的知道──

那機率小得不能再小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5:31

第五章

我的心一直是處在混亂的時差之中。盯著手錶,計算著東京和關島的時間,然後很神經質地對著遙遠的他說話。
──J.L


當晚。

她們參加了「星滌旗號」的遊艇晚餐活動。

在返回西華飯店的路上,雨下得極大、極急。

她看著遊覽車窗外的夜景,心早遺落在今天早上的記憶之中。

遊艇上的晚餐,食物極差,但整晚的秀倒也讓人玩得盡興。

她甚至還被邀請上臺表演一種樂器,可是不管她玩得多開心,她的心仍系在那對藍綠色的眸子裏,無法自拔。

她開始有些不懂自己了。

一整天,她拚命用玩樂來掩去心中的憂鬱遺憾。一直到此刻,在歡樂過後,更顯空虛的現在,她終於承認了。

她的憂愁──只因為「他」。

如果能再有一天,那該多好?

她看著夜空的雨滴,珠珠如淚,聲聲如歎。心中不停地渴求著那渺小的可能性。

再給我們彼此一天的時間,好嗎?她垂下了雙眼,笑自己的癡傻愚夢。

回到了飯店。他們先到領隊的工作臺,查詢明早的集合時間。

公佈欄上有一段領隊小羅寫的話,她們笑著念出──

「如果各位有未了的心願,如猛男秀、沙堡夜等等,請告訴我,我定將盡心替各位完成心願……」

「哈哈哈──我有未了的心願耶!」她笑著說道。

同行的一位爸爸問她。「哦──是什麼?可以跟小羅說哦!」

「哈──那心願太難了啦!」心怡笑著搖頭。

「為什麼?什麼心願太難?」另一位同行朋友好奇的開口。

「因為──太遠了嘛!在東京耶!」

她聽著心怡的說辭,但笑不語。大夥又聊了幾句之後,才各自離開。

「心怡,時間還早,我不想回去房間,今晚是最後一晚了呢!」

「那妳想去哪?外面在下大雨耶!」

她看了眼窗外,然後笑著說出另一個她想見的人。

「我想去游泳池那裏,我要知道D.J的長相。」

「欸──對耶。還有他嘛,走吧!」

她們走到游泳池的入口處,在小道的走廊上,她伸長脖子,在黑暗的涼亭邊叫喊著──

「D.J──你在那裏嗎?」

一會兒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在。 過來呀!」

她們在大雨中奔跑,絲毫不在意身上的美麗衣裳會被雨水給毀了。

她們快步奔進涼亭。她看見一名皮膚黝黑、身材結實高大的男子坐在黑暗中,雙眸晶亮的等待她們的接近。

「嘿──D.J,吸血鬼?」她笑道。

他慢慢展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定定地瞅著她,輕聲道:

「我是D.J,妳終於來了。」

「哈哈──終於面對面了,嗯?」

「是啊,好不容易。」

「今天是最後一晚了,所以我想過來看看你。」

「哦……妳明天就要離開了嗎?」

「嗯,一大早。」她無措地看著他眼中的難過,轉過頭看著仍空無一人的游泳池。

「還是沒有人來游泳啊?真糟糕。」

「是啊,妳們可以下去遊啊!」他極力勸說。

「我昨天就跟你說,我不會游泳的!」她的美眸瞪了他一眼。

「妳會。」

「天──我真的不會。」

「呵呵呵……妳們是從臺灣來的嗎?」

「對呀,臺北。」

「哦──我對臺北的女孩特別有好感哦!」

「為什麼?」

D.J聳聳肩,然後故意扯出一抹邪笑。「臺灣的女孩……唔──皮膚又軟又滑,很好摸……」

「大色狼!」她笑駡了一句,心怡則在一旁咯咯大笑著。

「你又知道了?一定是因為你女朋友從臺灣來的關係吧?」

「不是,我沒有女朋友。」

「結婚了?」

「沒,我單身。」

她打量了他一下,然後點頭道:「也對啦!你看起來很年輕。你幾歲?」

「二十。」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

「哇──二十?好小哦!」

「對呀!」心怡跟著大叫出聲。

D.J來回看著她們,然後一臉不信的說:

「小?不會吧?妳們幾歲?十七而已吧?」

「哈哈哈──心怡,妳告訴他,妳幾歲!?」

「我二十一了。」

「什麼?二十一?那妳呢?」他吃驚的大叫著。

「我?我一百歲了。 哈哈──」

「別鬧了,講真的。」

「我二十七歲了。」

「二十七?怎麼可能?」

「真的。」她和心怡異口同聲的回答他。

「天啊──妳二十一?妳二十七?」他驚訝不已的來回比著她們。

「真的。而你才二十,太小了,拜──」她戲謔的說。

「喂──我二十九歲了啦!我大妳兩歲耶!」他焦急的解釋。

「我不信。」她已經認定了。

「真的、真的,我二十九歲,我發誓。」

「好吧,ID拿出來!」她伸手要求道。

他急忙掏出工作證給她,她看了一眼,然後笑著對心怡說:

「他真的二十九耶!」又轉頭問他。「你叫STEVE啊?D.J這名字只是叫好玩的吧?」

「不是,我朋友都叫我D.J的。」

「哦。」她把ID還給他,然後走出涼亭。雨變小了,她看著冷冷清清的游泳池和整片陽臺。

「好安靜呀……最後一晚不該是這樣的。」

她側著臉看著涼亭的他們提議道:

「我們把所有人叫下來游泳好嗎?讓今晚變成一個熱鬧的游泳舞會!」

「好耶──我贊成!」心怡第一個跳起來附和。

「好,現在只要有人出現在陽臺,我就要邀他下來游泳,愈多人愈好。」她開始尋找目標。

「妳知道嗎?」D.J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坦白的道出心事。「昨天妳叫那個男人下來時,我很不高興。」

「你不高興。」她也笑著說出心中的煩躁。「他也不高興。還有,昨天是你告訴他,我們房間號碼的吧?」

「不──」D.J驚呼道。「我討厭他,我根本沒跟他說過話!」

「為什麼討厭他?」她好笑的追問著。

他嘟了下嘴,然後很小心眼的惡意道:

「他看起來不是好人。而且,他的小弟弟那麼小,所以我討厭他!」他兩指比了一個距離。

他的話逗笑了她們,連他自己也笑開了。

「哈哈──胡說八道!」她笑斥著他。

他笑瞅著她,歎息輕問:

「那妳呢?妳喜歡他嗎?」

她的笑有些僵祝她想了一下,然後誠實的說:

「我不知道,因為我不瞭解他。」

D.J點點頭,又開始勸誘她們。

「妳們下去游泳嘛!都最後一晚了,不遊可惜。」

「我不會遊呀!你要教我嗎?」她瞟了他一眼。「你現在先跳下去遊給我看呀!」

「好呀!」D.J暖了暖身。真的當場脫去上衣和短褲,只穿了一件泳褲,噗通一聲,跳入泳池裏。

「哇──加油!加油!你是冠軍!」她站在池畔大聲的歡呼,心怡也跟著加入鼓噪的陣容。

D.J遊了一趟,敏捷的將身子撐出了水面,站在池畔,故意朝她甩動著全身上下的水。

她尖叫的跳開,他們三個人的歡笑聲打破了寂靜的夜空。

陽臺上出現了一些好奇的人,她興奮的滿場飛舞,向每個人熱情的打招呼,邀請他們下來玩。

「啊──我也要玩。我決定要上去換泳裝了。」心怡玩興一起,側頭詢問她的意見。「妳要不要也一起去換?」

「不要。我是要大家下來玩,而不是我下去玩!妳可以去換泳裝呀!快點!」

「好,那我上去了。」

就在心怡要跑回飯店時,她發現在她們隔壁第二間房間的陽臺上,出現了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

「欸──心怡,妳看!」

看見心怡停住疑惑地看著她,她這才高舉雙手,大膽的對著那名站在陽臺的陌生男子,大聲說出莎翁的名句。

「哦──羅蜜歐,羅蜜歐──哈哈哈哈──」她演著演著忍不住笑常

林心怡笑駡她一句:「神經!」便轉身進入飯店。

她咯咯笑著,又仰起頭,臉上仍是大方開朗的微笑。她伸手朝陽臺上的男人揮手問道:

「嗨──下來游泳好嗎?」

那男子看了她一會,便轉身進入房間,她覺得有種難受的感覺。然後她聽見D.J的電話內容,明白是D.J幫她打電話,邀請那名男子下來游泳的。

她屏息的朝涼亭靠近。D.J掛上電話,笑著告訴她。

「他答應要下來了,妳是否也要上去換個泳裝?」

「他真的要下來?」

D.J看了眼飯店的透明落地窗,朝那邊點頭說:

「他已經下來了。」

她旋過身,看見一名身穿T恤及卡其短褲的男人朝她走來。

她有些緊張和不安,並不知來者是何人,那人便已站在她左側,她沒看他,只是盯著水面波動的泳池看。

她已經不在乎此刻來的是誰了,她只想擁有一個熱鬧的關島結束之夜。

「所以……妳今晚要游泳了嗎?」

那男人的話令她皺起眉頭,但她仍維持著笑容。

「我不會游泳。」這男人的文法好奇怪。

「沒有人不會游泳的,那就跟走路一樣簡單!」

好狂妄的口氣!

「我就是不會,好嗎?不然你要教我嗎?」她終於正眼看向他。

「好呀!」他笑著拍拍自己的肚子,又說:「可是我現在肚子好餓,妳要吃PIZZA嗎?我朋友他們叫了很多PIZZA,我先吃飽再遊,好嗎?」

她看著他,有一點眼熟又不是很確定。她搖頭說:

「我不要吃。那你先去吃好了,順便把你的朋友們都請下來,我希望有很多人下來游泳,人愈多愈好。」

「好吧。」他看了看她,然後轉身離開。

她站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他在要進入電梯前又頻頻回頭找她。

「妳不上去換衣服嗎?他已經上去了。快去呀!」D.J催促的趕她。

她回頭看那男子已經上樓,這才拋開心中的疑慮,走進飯店。她在電梯碰見換好泳裝的林心怡,兩人交談兩句,她便上樓換衣了。

她走進房間快速的卸妝。突然聽見林心怡的尖叫聲,她奔到陽臺一探究竟。

心怡身上套著泳圈,在池中朝她興奮的大吼:

「快點下來──」

她身上只穿著細肩帶的背心和短裙,引來D.J熱情的口哨聲和拍手叫好。她看見池裏有名男子正在快速地遊動著,潛入池底又浮出水面,而後緊盯著她看。

D.J的口哨聲更熱烈了,心怡則更加激動的大吼大叫。

「快點啦──」

「好啦──」她揮了下手,便把百也門拉上。「吵死了。」

她快速換好泳裝、紮起了馬尾,一切就緒後便離開了房間。雖然她很想拖到游泳池的關閉時間,但心想著這是最後一晚,她便又快步下樓。
今晚,她要大肆放縱!

☆☆☆

當她出現在游泳池畔,以一身連身藍色小花的裙裝泳衣現身時,D.J和兩名保全站在階梯邊直盯著她看,他們吹著尖銳而響亮的口哨,叫囂歡呼著。

她也大方的在他們面前轉圈,走了臺步,調皮的問:

「我性感嗎?」

「哦──耶──」

「謝謝──哈哈哈──」她笑得開懷,攀著扶梯要進入泳池。

林心怡這時又大叫著她的名字。

她有些被催煩的回頭,「不要再催了啦!泳圈──」

「妳知道他是誰嗎?」她壓低聲音,屏息的問著她。

「誰?」她好冷,整個人攀在梯旁不敢放手。

她伸手想要抓住漂遠的泳圈,可是在水底悠遊的那位老兄,改變了水波方向,讓泳圈愈漂愈遠。

「妳沒認出他嗎?他是MIKE──」

「誰!?」她不可置信的尖叫回頭,一手還攀在扶梯上,瞪大了雙眼。

噗──水底的那位老兄終於竄出水面,仰頭甩掉了水珠,直視著她。

「MIKE?」她不敢相信的屏息低喚。

「嗨──」他笑了,朝她遊來。

「MIKE!?」她聲音顫抖如泣,朝他伸出手,他拉住了她。她一直盯著他,此刻她終於靠著燈光看清他藍綠色的眼眸。她笑了。

「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他溫柔的替她套上泳圈,她卻把它甩開,緊抓住他的手,激動地低喚。

「天啊──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對,我真的回來了。我一回來,就打電話給妳,還留了言,妳沒聽到嗎?」他再一次幫她套上泳圈。

「沒有。」這次她乖乖的攀在泳圈上。「我們一直沒回房間。」

「哦,妳要站直。」他沉入水中,將她的腿拉直,這才又浮出水面。

她拉住他,忘情的低喚:「MIKE,我想問你,如果……如果我把地址給你,你會寫信給我嗎?」

「會,我會寫給妳。」他拉著她游過池邊,來到池中央水位較深的地方。

「哇嗚……好神奇,我才在祈禱能再見到你,你就真的回來了。」她攀在泳圈上面,仰頭看著已停了雨的夜空,不敢置信的低語。

「是啊,真的很神奇。」他拉住她的手,笑得柔情似水。「我也一直在祈禱,再多一天就好。結果我們的軍機突然故障了,根本沒辦法起飛,所以我們又回來了。這機率很小很小,可是它發生了,我的美夢成真了。」

她的手勾動了一下,他們便十指交纏在一起。他略施力的握住她,看進了她圓亮的星眸裏。

「好棒哦。可是……我明早就要出境了,只有一晚而已……」她有些高興又有些哀傷。

「嗯,只有一晚,我明天中午也要出境。」他緊握住她的小手,屏息的看著她的嬌容。

「回東京嗎?」

「嗯。東京、羽村。」他用空著的手潑她水。

她大叫的甩開他的手,閃躲他的攻擊。他朝她潑灑更多的水花,她又叫又笑的反擊回去。

「不要潑我──」

他大笑的輕易躲開,快速的沉入水中,拉拉她的腳便遊走了。

她笑累的靠在泳圈上,心怡套著泳圈遊過來笑糗她。

「大姊,妳夠天才了。妳竟然沒有認出他耶!?妳知道嗎?他一下來就問我是不是在等朋友,我說是。他第一句話就說:『瘋狂的JOSEPHINE;看──人家都還認得妳,妳竟然不知道對方!」

「他真的這麼說?」

「對呀!連我都在想,這個人怎麼那麼眼熟。然後他才跟我說:『我是MIKE,我回來了。』所以我才對妳大吼大叫的!」

「哦……他──」

MIKE突然又從水中浮出來,潑了她一大把水珠。

她們倆同時尖叫的分開,心怡遊得更遠了。

她則笑得失去了力氣,撐不住自己的幾乎沉入水中。

「救……救命呀……哈哈哈──MIKE!?」

「什麼?」他飛快過來幫她撐住身體。

「我快沉下去了。」她累得笑出來。

「妳不會。」他沉下去。

「MIKE!?」她害怕的大叫,他馬上又浮出水面。

「怎麼了?」

「你不要走,我快掉下去了……」

她真的往下滑了。他替她脫掉泳圈,用自己的手臂將她撐起來。她攀著他,嚇得一邊抖一邊笑。

她的反應逗笑了他,眼神更加柔情。他在水中緊抱著她。

「妳放鬆,別怕,我不會讓妳掉下去的。」

「好……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不知道,妳叫什麼名字?」

她皺著眉頭,不解的說:「JOSEPHINE啊!你不是知道嗎?」

「不是。我是說,妳真的名字?」

「就是JOSEPHINE!」

「不是英文名,而是妳的中文名?告訴我。」

「哦……」她笑了。瞅著他,輕聲的說著,一字一音的教他。「李方伶。」

「李、方、伶?」他生硬的模仿她的發音。

「嗯。李是姓,方伶是名。」

「李方伶。」他熟稔了許多,重複的背誦著她名字的正確發音。

他放開了雙手,想用日文寫出她的名字。但才一放了手,她就直往下滑。

他笑著又抱住了她,她右手則圈抱住他的脖子,側著身像窩在他懷裏那般。他伸手將她整個人抬起來,她嚇得大叫。

「別怕,放鬆,信任我。」

她放鬆了,奉獻出全然的信任。

他溫柔的將她抱起,讓她整個人浮躺在水面上。

「把腿伸直,頭放下來一些。放鬆的躺著,這很好玩的。」

她照做了。當她真的浮在水面上時,她驚喜的笑亮了臉。

「哇──我浮起來了耶!好棒哦!哈……」

他感染到她的喜悅,眼神火熱的注視著呈現在他眼前的女性嬌柔線條。

他想讓她自己浮在水面上,於是放開了擺在她腿窩的右手。

「哇──」她迅速往下沉,兩手緊攀著他的頸項。

「呵呵……別怕。」他抱住她。他們幾乎是貼緊著彼此的,這令他渾身一陣抖顫。

「不要再做那種事!我會淹死耶!」

她嚇得發飆大罵,整個人卻死命的攀抱住他。他拍撫著她,卻掩不去心底的笑意。

「好好好,別怕,對不起。我──」

「先生,對不起。」D.J突然出現在池畔,態度陌生而疏遠的開口。「時間到了。」

「好。」MIKE應允他,他便離開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方伶一眼。

MIKE將她抱出水面。兩人上了池畔,心怡馬上將她的大毛巾遞給她,她拿過後裹住了自己。

大夥在等D.J收拾好之際,她發現了池中有異物。

她拉著MIKE靠近池邊,頑皮的想將他推下水。

「你看,那是什麼?」她用力拉他。

「什麼?」他看了一眼,即破解了她的詭計。

他一使力,她就反而差點被拉下水,她嚇得又叫又笑,他則及時將她抱回來,讓她免於落水。

四周有種奇妙的因子包圍著他們。她有一種預感──

今晚,將會有所不同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5:51

第六章

幸好我家沒有陽臺。否則當我站在陽臺時,我會以為我看見了他。就像我們第一天的相遇那般,他抬頭看著我。
──J.L


飯店的游泳池在晚間十點準時關閉。

在等待D.J做完每晚的例行清潔工作時,方伶可以明顯地感受到,自從MIKE出現之後,D.J便對她刻意的回避。

對這樣的發展,她有些難過卻也無能為力。因為她自私地只想把握和MIKE之間得來不易的緣分。

回房間的路上,D.J和心怡走在前頭。她回頭問著走在她身後的MIKE。

「MIKE你幾歲了?」

她很在乎年紀的,因為她無法接受年紀比她小的男生,尤其外國人的歲數很難從外表看出來。

「三十一歲。」他看著她回答。

她的馬尾有些散亂還滴著水珠,整個人用白色大毛巾包裹著,看起來狼狽透了,可是在他眼裏卻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真的?沒騙人?」她吃驚地直盯著他問道,伸手努力想撥開一撮黏在她眼角旁的頭髮。

「沒騙人。」他笑著伸手替她撥開濕發。

他對她來說可能太老了吧?她看起來好年輕,才十三?十七?

「不開玩笑囉!從現在開始,都不要再有玩笑了!」她一臉正經地回過身對他這麼說。

他們的認識就是因為「玩笑」。可是,她不想再以遊戲的態度去認識他。

「沒開玩笑。」他也正經的允諾。再次伸手拉住她倒退走的腳步,讓她免於撞上臺桌的危險。

「好。」她亮出大大的可愛笑容,乖乖回過頭好好的走路。

MIKE走到她右手邊問她:「妳還是學生吧?」

「嗯。」她知道自己在他眼裏可能像個孩子。 果然,他下一句話便印證了她的想法。

「高中生還是國中生?」他開始擔心了。

她笑得自在。她並不介意他把她想得如此年輕,別說他們人高馬大的美國人會把她看成是小學生,就連在臺灣,她都常 被人誤認為未成年少女。

只能怪她天生一張娃娃臉。

「不,我已經是大學生了。」她和心怡就是趁著要升大四的暑假才出國瘋的。
「哦,大學生啦!」他有些些安心了,不過又懷疑的續問,「妳幾歲?有十七歲了吧?」她可能是大一新生吧!

「哈哈──多謝你把我看得那麼年輕。」她笑彎了眼,然後看著他說:「我二十七了,小你四歲。」

「二十七?」他皺著眉頭評估了一下。她發育極為良好,看起來確實有二十七歲。

不過下一秒他突然跳開了幾步,與她隔著一些距離,吃驚得大叫:

「哇──妳大學怎麼念那麼久!?」

念了十年還沒畢業,這是代表她太笨還是……

瞪著他一臉吃驚又困惑的模樣,她又好氣又好笑的開口解釋。

「我並不是直升大學的學生,我是工作了幾年才又回去念書的。」

嗟──也不去探聽一下,雖然她念書沒拚到獎學金,倒也順順利利的,是個念書不太費力的天才角色。

「哦……呵呵……」MIKE心底又安心又羞靦的走回她身旁。

他們就這樣東扯西聊的走回房間。上了四樓,她驚訝地發現他們的房間只隔了一間房。她在四O六,而他在四O八。

「你住這?」

「嗯。」他得意的打開了房門。

「哇──」她又驚又喜的站在門口,來回指著他們的房間。心怡已經先回到房裏梳洗了。

他突然湊到她身前,笑著問她:「今晚願意跟我出去了嗎?」

她望著他深邃的藍綠眸裏,默許的道:「我不能喝酒哦。」

「汽水可以嗎?」他貼近她,笑容裏有著誘哄。

「嗯,汽水可以。」她抬起頭,覺得自己快被捲入那藍綠的深海眸子裏,迷失了一切。

「妳想出去嗎?或者我們也可以在我房裏,聊天、說話……」他眼裏根本不是只有單純的聊天說話!

她笑了。好歹她也是個寫了不少本愛情小說的作家,她怎會看不懂他的暗示。

「嗯……我喜歡聊天。」她佯裝不懂他的暗示,天真的笑著回答。然後她退了一步,用大毛巾包住自己。

「我好冷,我要先回去淋裕」

「好,我等會兒過去接妳。」

他暫時放過了她。她懂的,因為他看見了她大眼睛裏閃動的頑皮光采。

他看著她走回房裏,才進入自己的房間。

此刻的他像個毛躁又興奮不已的十八歲衝動的小夥子。

他期待著今晚兩人美妙的發展。

他知道,這是他們倆共有的認知。

至於明天……

他暫時不想去思考。

☆☆☆

方伶帶著狂跳不已的心回到房裏。她大口籲出胸口的氣,覺得自己整個人此刻就像發燒了那般滾燙。

「呼──」她吐一口長氣,忍不住笑得像個白癡。

「妳要跟他出去嗎?」心怡從浴室裏大聲的詢問她。

「要!」她興奮的笑著大叫,但旋即又想到一個現實問題,遲疑地開口。

「妳要一起來嗎?」

「我去幹嘛!?當電燈泡嗎?」心怡受不了地嘟嚷。

「哎喲──可是我──」

她有些焦急的欲開口。電話鈴聲卻在此時響起,打斷了她的話,她伸手去接起來。

「HELLO?」

「HELLO,請問我的朋友MIKE在那裏嗎?」

MIKE低沉醉人的愉悅嗓音從話筒傳來時,她不禁笑紅了雙腮。

手指卷玩著電話線,她嬌羞的笑著回答:「在呀。那我的朋友JOSEPHINE有在你那裏嗎?」她忍不住咯咯笑著。

「嗯……我看一下。哦,有耶,她在我身邊。」

他們同時爆出大笑。

然後他才問她:「妳好了嗎?我可以過去接妳了嗎?」

「還不行,我還沒用到浴室。」

「那還要多久?五分鐘夠嗎?」

「五分鐘──」她遲疑的開口。浴室裏的心怡聽到他們的對話,突然爆出一句吼叫。

「五分鐘!?我是女人不是男人耶!」

他們因為她的怨言而靜默了三秒。接著她輕笑的問他:

「你聽到了嗎?」

他低聲輕笑。「聽到了。那妳需要多久時間?」

「十五分鐘好嗎?」

「好吧。十五分鐘之後,我會去接妳。」

「好。」

她掛上了電話,大笑的跟心怡道:

「妳也太猛了吧?叫那麼大聲。」

「廢話!五分鐘能幹嘛!?」

「好啦!妳快點就是了。還有妳到底跟不跟?」

「嘖──人家恩愛我去幹嘛?除非五二一的那兩個會去。」心怡終於洗好走出來。

「好,那我們先說好。如果有一群人,妳就跟。如果只有我跟MIKE……」

「我就會閃邊回來睡大覺,好了唄?」心怡很識相的接話。她正吹著頭髮,突然又問道。「對了,大姊,妳那個上次什麼時候來?」

她怔了一下,雖有些錯愕,但不是沒有考慮到心怡所說的問題。

「剛過。」

「哦,那就沒關係。好好玩吧!」心怡笑得邪氣。

「不行,我是剛過了八天,正好是危險期。而且,我還沒有過那種經驗。」她坦白的開口道出她內心的擔憂。

「啊?」心怡怔了一F,又笑道:「大姊,妳二十七歲了,丟了也沒關係啦!」

她但笑不語,轉身走進浴室。二十七歲還是處女對她來說並不困擾,因為她是有所「堅持」的。

她不反對婚前性行為。但她堅持,她的第一次,一定要給她的「最愛」。

而那個「最愛」,她不知道會不會是MIKE,只知道兩人的關係今晚將會有所不同了。

她不想去猜測明天,只想把握住今晚。

☆☆☆

十五分鐘之後,MIKE並沒有來接她,她倒也不擔心。因為稍早她在陽臺看見他走到飯店前的7-ELEVEN超商。

她們待在電梯區等他。心怡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她則待在電梯後方的房間走道。

當她聽見MIKE走出電梯,跟心怡說話的聲音時,她玩興一起,想躲起來嚇他。

可是她來不及躲到走道的另一端,只好緊貼在左側的牆上屏息等著。

果然,當他們走進走道時,照往常的向右轉,她嚇人的計劃宣告失敗。她蹲在牆角無聲的偷笑自己的笨。

結果MIKE先發現了她。他站在她身前,低頭好笑的看著她。她抬起笑紅的臉,他朝她伸出手。

「妳在做什麼,嗯?」

她伸出手,他握住,將她拉起來。她已經笑得說不出話來。

「妳發什麼神經啦!?」林心怡又笑又罵的用中文問她。

MIKE聽不懂中文,但看她的表情大致也猜得出心怡是在糗她,他只是寵溺的瞅著她笑得紅酡的嬌顏。

方伶終於停住了笑,然後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對了,MIKE,我剛才看到一個人,把一封信塞進你房裏。」那男人個子矮小,但表情卻很嚴肅。

「哦?」他應了一句,走回房門口。

他用卡片打開門,卻突然發現他的鑰匙不靈光了。他們試了好幾遍,都開不了門,最後只好下樓去換鑰匙。

他在等待櫃檯幫他處理時,用飯店的電話打了一通電話。他在聽完內容後,表情顯得有些凝重。她擔心的走上前,他低聲的對她解釋。

「我的一個隊員出了意外,現在正在醫院急救。」

「啊?那……那你要趕去醫院嗎?」

他抬手輕觸她擔憂的臉,安撫的微笑。

「不用,那裏已經有兩個人在陪著他,而且他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別擔心。」

她這才放心地笑了。他凝視著她,心中湧現一股奇異的暖流。

櫃檯的安檢人員跟著他們回到四樓。結果發現他的門鎖系統出了問題,只好暫時委屈他若外出鎖了門,回來就通知他們來開門。

「妳們等我一下,先讓我處理完一通電話好嗎?」

MIKE懇求的說著。她笑著點點頭,打量了下他的房間,就跑到陽臺跟心怡聊天。

他坐在床沿,耳裏聽著電話內容,雙眼卻如影隨形的鎖住方伶的一顰一笑。

她今晚穿著他第一天在大廳遇見她時的同一套衣服。

桃紅圖騰的短T恤,外面罩著深紫色的針織薄外套,配上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她看起來亮眼而年輕。

他一直凝視著她,所以當她一回過頭時,就與他四目相接。

她回過身,有些失了耐心的微嘟起嘴看他。他舉起手比了一個手勢,用唇語安撫她說著:

「再一分鐘就好了。」

她走過來,孩子氣的伸出小手,握住他高舉的食指,轉身坐在床沿,安靜的等著他講完電話。

他聽著電話側躺下來,手環在她的腰際,勾住她的手。他看著放在他掌心上的小手,他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

當她因為心怡的叫喊而跑開時,他的心有一種失落的感覺。他坐起身,看著她愛笑的側臉。

方伶雖然待在陽臺跟心怡聊天,但心卻是系在MIKE身上的。

整晚她都一直可以感受到,MIKE那對迷人的藍綠色眼眸追隨她的熾熱目光。

她渴望能儘快擁有兩人獨處的時刻,卻不知該怎麼跟心怡開口。

突然,MIKE掛上了電話,在房裏又叫又跳的歡呼著。

「呀荷──我工作做完了!呀──」

她們回頭看著他孩子氣的叫吼。方伶柔情一笑,語氣充滿不信的說:

「你真的有三十一歲嗎?」

「是啊!」他停下跳動,像個大孩子似地興奮的問她們:「好了,現在妳們想做什麼?」他走到陽臺,看著對街一間吵雜的PUB又說:「妳們想去那裏嗎?我朋友他們在那裏等我們。妳想去嗎?」他最後一句回頭問方伶。

她嘟了下紅唇,頭痛地說:「我不喜歡太吵的地方。」她攤開手,笑了笑說,「我喜歡待在這裏,我們可以自己在這裏開派對!」

MIKE笑得寵溺,朝她走來。「好,我們在這裏開派對。那麼現在要去7-ELEVEN買東西吃嗎?」

「啊──你等一下。」她星眸一閃,對著心怡用中文說:「心怡,我們不是有很多零食和汽水嗎?把它們全搬來這裏好了。」

「好呀!」心怡同意的先往外走。

「妳們在說什麼?」MIKE不解的問道。

她卻神秘的一笑。「噓──秘密。來吧!」

他跟著她們回到四O六號房。她像變魔術那般,變出一堆零食、汽水和現煮奶茶。

他們把東西全搬到他房裏。他驚喜的接過她倒給他的熱奶茶,滿足的喝著那熟悉的家鄉味。

「哇──好棒!」

「我煮的!」方伶驕傲的炫耀。

「怎麼煮?」他吃驚的問著。看見她拍拍飯店提供的熱水瓶,得意的公佈答案。

「這個!」見他不信,她堅定地點點頭。「真的,因為我是天才。」

她向來對她煮的奶茶非常有把握的。

他們吃著零食,聊著一些瑣事。當心怡把剩下的奶茶遞給他時,他高興的將奶茶倒入自己的杯裏,滿足的喝著。

看著MIKE用她的杯子喝奶茶,吃她遞給他的零食,她體內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一開始派對的氣氛是很好玩。但時間一久,她便厭煩了,心裏有些氣惱林心怡的不識時務。

她歎著氣,自然地躺在MIKE的床上。時間已經快淩晨了,她也真的有些累了。

「妳想睡了嗎?要不要回去了?」心怡突然這麼問著她。

方伶心中有些氣悶的看著不懂她暗示的林心怡。

MIKE卻在這時坐上了床,輕聲道:

「我知道她需要什麼,她現在需要很舒服的馬殺雞。」

他的大手溫柔而專業的開始在她背後按摩。方伶像只被寵愛的貓,閉上眼舒服的享受著。

林心怡無趣的回到陽臺,待在那看著外面的夜景。

「MIKE。」方伶閉著眼趴在床上,輕聲低喚。

「嗯?」他力道適中的在她肩背上按壓著。

「我可以問你一些私人的問題嗎?」好舒服。

「當然可以。」他喜歡她唇角的淺笑。

「你是單身嗎?」她很介意的開口問道。

「我是。」他笑了。

「女朋友?未婚妻?」她盤問著,而他則一一否認。

「都沒有。我只有一個人──我自己。」

「嗯……」她從口中逸出滿足的輕歎。「心怡說你是空軍?」

「對。」他揉捏她的脖子,她的皮膚細滑而誘人。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

「喜歡。 畢竟當個飛行員是很多人的夢想。」他凝視著她,說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但這兩個月之內,我就會換工作了。」

「換什麼?」她皺起眉頭,他伸手撫平它。

「換民航機。我飛空軍已經飛八年了,我不想再飛了。最近有一家航空公司在跟我洽談,所以應該是十月可以調職。」

「民航機?哇──那你就可以環遊世界了。」

「嗯……還可以天天飛到臺北了。」他笑著說。

她睜開眼笑了。「好棒。」接著又閉上眼享受著他的服務。

他隔著衣服將她的曲線都摸透了。想愛她的念頭一直浮現在他腦海中,她卻天真的毫不知情。

「MIKE……」

「嗯……」他喜歡她喚他名字時,那慵慵懶懶的嗓音。

「我記得你說你是從OHIO來的?」

「OHIO?不是呀!」

她倏地睜開眼,他低頭看著她,兩人同樣是一頭霧水。

「可是,我昨晚在電話裏問你,你從哪里來?你說OHIO耶!」

他想了一下。搖頭笑著說:「我是在跟妳說日文的『早安』。OHAYOGOZAIMASU──」

她倏地坐起來,跪坐在他身前,驚訝的重複那句日文的早安。

「哈──我以為妳是日本女孩,所以──」

「我才不是日本人!」她氣憤的抗議道。

「好好好。妳是臺灣女孩。」他伸手壓揉她兩側的太陽穴,好笑的安撫道。

她美眸瞟了他一眼,才乖乖地躺回去享受他的按摩。

「跟我說說你的家人。」

「我家在亞特蘭大。妳知道嗎?」

「亂世佳人!」她張開眼笑道。那故事的背景就在那。

「對,亂世佳人。」他贊許的點點頭。「我爸爸擁有一間一百多年的老房子。房子很大──」

「一百多年?」她又坐起來了。屏息的問著:「有沒有鬼?」

哇──一百多年耶!好刺激!若能在那裏寫小說一定很猛!

他感染到她的興奮,語氣有些抱歉的說:「沒有。」

「啊──好可惜喲,一百多年耶!」

她的驚呼引來心怡的側目,她興奮的對心怡翻譯。

「他爸爸有一棟一百多年的老房子耶!好酷哦!」

她已經開始幻想那房子的模樣了。

「你是老大嗎?」

「不是。我上面原本有兩個姊姊,但是其中一位已經去世了。」他眼裏浮現了哀傷,輕聲道。「底下還有一個弟弟。家裏有三個孩子,我排行老二。」

他的眼神因為小時候的回憶而變得柔和。

「妳知道嗎?小時候我弟弟很討厭!我很氣的時候就打我弟,我姊一看到就火大的揍我,三個人打成一團。我媽媽一看到我們三個人打架,就會很氣的大吼一聲:MICHAEL!然後碰──我就被打了。」

「哇哈哈──好慘!哈哈──」

她聽了,笑得抱著肚子倒在床上,星眸因為笑意而更加閃耀。

他俯身在她上頭,聳了肩笑言:「對呀!我很倒黴,最後被打的都是我。」

他盤腿坐著,拿了一個枕頭放在腿中間,拍著枕頭對她說:

「過來,躺在這裏。」

她順從的躺過去,他溫柔的撥著她的發,手撫滑過她柔嫩的粉頰。

「你想知道我的工作嗎?MIKE?」

「想,告訴我。」

「嗯……我是一名小說家,寫愛情文藝小說的。」

「哇──那妳一定很有名,出很多本書了嗎?」

「十幾本有了。有沒有名,我不知道,不過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收到讀者的信時,是我最高興的事。這工作其實很辛苦,也很孤單,可是很好玩。」

她唇間的微笑令他迷醉,他忍不住低下頭靠近她。

「MIKE?」

「唔?」他略退開了一些,吸吐間都是她令人沉醉的淡淡花香。

「你一定要寫信給我,好嗎?」

「好。」他胸口突然一陣緊縮,承諾的低語。

現實,仍橫隔在他們之間。

「我會發E-MAIL給妳。」

她蹙了眉心,抱怨的開口:「我沒有計算機。而且,我討厭計算機──」

她是真的討厭那冷冰冰的高科技產物。

他拉起她的右手,捧放在他的掌心。

「哇──妳的手好小哦!」他驚訝的低呼,突然一臉崇拜的看著那柔軟的小手。「妳就是用這手,一字一字的把小說寫出來的嗎?」

「嗯。」她閉著眼,微笑的點頭。

「哇──」他握住那小手,難以置信地盯著那雪白的小手。「一本書幾個字?」

她的手真的好小,小得他一手就能整個包祝

「十萬!」她高舉著兩手,驕傲的宣告。

「十萬!?老天──」他又驚又敬的包握住那兩隻小手。

她睜開眼,他讚歎的瞅著她,她笑了。

「MIKE,如果……如果──」她抿抿唇,鼓足勇氣的將整晚最想問他的話說出口。

「如果我到日本,待在那裏,你會不會……有沒有可能會愛上我?」

她屏息地等著。他的答案對她來說很重要,也將是決定一切的宣判。

他放開了手,低頭凝視她大眼裏的期盼。

他可以編些不負責任的謊言騙她,以換來她今晚的付出。可是,他不願也不舍。

「我不能給妳答案。」他笑得悲傷。「唉……以前我曾經愛過一個女孩,那時我以為只要我愛她就可以了。可是……她根本不當一回事。甚至……唉,愛這個字是很神聖的,我這輩子只打算跟一個我真的很愛的女孩說,跟她廝守這一輩子。然後,等下輩子,我會再去找另一個,只對一個女孩說。妳明白嗎?」

她的大眼裏全是毫不隱藏的哀戚,卻仍勇敢的點點頭。

她唇角仍留有笑容,卻是一抹憂愁的笑。

她慢慢閉上雙眸,唇角的笑更顯得絕美。她靜靜的說:「嗯,我懂。我討厭老把愛掛在嘴邊,卻什麼也不會做的男人。那種愛,太廉價了。」

「對,太廉價了。」

他突然痛恨起自己,他發覺自己無法忍受看見這樣的她,她就像突然枯萎的花朵,一下子便失了光采。

而這都是因為他。

他開口正想要說些什麼時,她哼笑了一聲,淡淡的開口:

「呵──好不公平呀……」

她側轉過身,離開了他,將自己蜷縮在床角。 背對著他,環抱住自己。

「好冷……」

他拿了條毯子替她蓋上。知道她口中的冷,是指他們兩人此刻內心的冷。

他歎口氣,起身離開了床。陽臺上的心怡回頭喊了一句他聽不懂的中文。

他回頭看了眼一動也不動的她,小聲的對心怡說:

「噓──別吵醒她,讓她睡吧。」

方伶瑟縮在床上,冷得覺得自己快被抽離了。她緊閉上酸澀的眼,沒留下一滴淚的──

哭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6:09

第七章

我的愛情開始如同大海中的泡沫,奇妙而晶亮。卻也結束的如同大海中的泡沫,啵地一聲,消失無痕。
──J.L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躺了多久。

身邊傳來MIKE和心怡在陽臺的談笑聲。

一開始,她只是靜靜的忍受這一切,原以為林心怡會懂她的暗示,依照先前兩人說好的協議,留給她和MIKE獨處的時間。

可是,她一直沒有等到。

她躺在那,耳朵聽著MIKE幽默的話語逗笑了心怡。她想開口叫心怡先回去她們的房間,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無聲的歎息。

她在床上動了一下,轉過頭往陽臺望去,正巧看兒MIKE回頭看她的眼神。她避開那雙藍綠眸,縮回自己的世界。心中的委屈和不平衡愈來愈高漲,對心怡的憤怒與不滿也愈堆愈高。

過了一會,她再一次回頭望向他們。當她看見心怡坐在門坎上,而MIKE站在她背後,體貼的替她按壓肩膀時,她的憤怒和不平衡突然全部爆發出來。

她在床上跪坐起身子,冷著一張素顏望著他們。

一直在注意她的MIKE最先發現她的異樣。他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回過身,站在百也門邊擔心的看著她。

那雙原本佈滿慧黠的大眼,現在則是充斥著冷冽而怨懟的冷漠,向來愛笑的上揚唇角,此刻緊抿著,神色疏遠而陌生的看著他們。

「喲──妳終於睡醒啦?」心怡仍對四周氣氛的改變毫無概念,大剌剌的戲謔道。

她只是冷冷的、憤恨的睞了心怡一眼。下了床,哼聲一笑,那笑毫無溫度。

「我根本沒睡。」

她穿上自己的涼鞋,轉身朝門口走去。

「是不是要回去了?妳──」

方伶完全漠視心怡的叫喊,逕自走進MIKE的浴室,將外頭的一切隔絕起來。

她獨自坐在浴室裏,心中滿是不平衡的怒火。

她恨上天這樣無情的安排她和MIKE的相遇。如果她終究註定不能擁有他,為何要讓她遇見她尋覓多年的人?

過了今晚,她的心又該何去何從?

她創造、刻畫著男女的愛情觀,清楚的知道,人一旦有了愛恨嗔癡,便註定了痛苦的開端,而她又太過瞭解自己──

她已經開始沉淪了。

如果她夠聰明,她應該轉身走出這間房,瀟灑的切斷她和MIKE之間可能發生的一切,以便保護自己的心和靈魂。

可是她沒有。

她任性地只想擁有今晚!

若生命的相遇皆是一場場的賭局,那麼──

她就在這一盤下注吧!

她閉上雙眼,深吐出滿腔的疲累和擔憂,整理著自己紛亂的情緒。

然後,她走出了浴室,也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當她開門走出浴室時,MIKE也正好厘清自己的頭緒。他在地毯上不安的來回踱步,她一出現,他便停住了腳步。兩人就這麼相隔一段距離看著彼此。

方伶注意到心怡已經離去,就連她們帶來的零食也帶走了。

她看著MIKE臉上擔憂的表情,輕吐出胸口的氣息,臉上的冷漠軟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憂慮,和不顧一切的堅定。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嗯。」他點點頭,知道她內心的害怕與不安。他告訴自己,一切都得慢慢來,他不想傷害她,不管在任何方面。

「過來,我們談談。」他朝她伸出手,溫柔的開口。

她兩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邊,沒有握住他的手,逕自坐在面對電視的床尾。

他看著她,然後靠坐在她左側,她的逞強在他伸出右手圈抱住她的肩膀時,漸漸地瓦解。他心疼的將她的頭按壓在他的頸窩,輕輕地擁著她。

她歎口氣,靠在他臂彎裏,微閉了下眼又睜開,鼓起勇氣的開口。

「MIKE,我現在心情很亂。」

「我知道。」他握住她的左手,輕輕揉撫著。

「早上跟你說過再見之後,我覺得……呵……我一整天都在祈禱,能不能再給我一次認識你的機會……」她抿著唇,盯著電視無聲的畫面。

他不舍的在她發間落下一吻,拍拍她。

「我也是。我也在向上天祈禱讓我再多留在關島一天,只要一天就好。」

他略退開身子,深深凝視她,輕聲低語:「雖然這樣的禱告很不應該,可是,我仍很感謝我的美夢能成真。我真的能再多留一天,而妳也還在這兒。」

她笑了,笑得有些難過和倦累。他抱住她,閉上眼睛任他擁著、拍哄著她。

她退開他的懷抱,眼睛盯著電視上的畫面。

他看了一眼新聞氣象,然後笑著說:「有颱風登陸臺灣呢!妳明天也許不能出境了。」

她盯著氣象報告,心中卻滿是對家鄉的擔憂與思念。

他不喜歡她臉上的哀愁,於是按著遙控器轉臺。

她微偏著頭,盯著他過分好看的側臉,察覺到她的注視,他轉過頭,微笑瞅著她。

「怎麼了?」

她看了他一會,突然正經的問了他一個問題。

「MIKE,你可不可以老實的回答我一件事?」

「什麼事?」

見她如此嚴肅正經的模樣,他想那問題肯定很重要。於是他放下遙控器,慎重的看著她。

「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我到底漂不漂亮?」

他怔了一下,瞪著她十秒,想搞清楚這是哪一套供詞手法。

最後他發現她是真的很認真也很在意的問他時,他對她的沒自信感到好氣又好笑。

「當然,妳非常漂亮。」

他想不出她是基於哪一點原因,竟會對自己的美貌毫無信心。

他可是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呢!

她放心的笑了,那惑人的頑皮神采再次回到她圓亮的大眼睛裏。

「真的?」

「當然。」

她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一半,她並不是毫無勝算可言。以前那個曾傷了他心的蠢女人,她可以毫不在意的。

現在嘛……

「我可以吻妳嗎?」

MIKE這樣問她時,她嚇一跳的回頭看著他,他深沉藍綠的眼眸閃動著熾熱的光芒。

她盯著那道光芒,忘了一切,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點頭或搖頭。下一秒,她就在他懷裏。她的唇被他的吸吮祝

她瞪大眼,盯著前方的牆和書桌。腦中閃過無數個她描寫的初吻場景,驚訝的得到兩個結論──

一、她寫過的情節都是唬人的!

二、我咧──竟然沒感覺!?

沒有廝磨輕顫,沒有呼吸不順,沒有一時天雷地火,沒有愉悅到快死了的興奮,沒有……

她回過神推了下MIKE,他馬上停下動作,擔心的看著她。

她縮在他懷中,悶悶的說:「那是我的初吻耶!」

她重複了兩次以後,才突然發現她真的很在意這件事。小手圈抱住他,又說了一次。

他早在吻她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也知道這小丫頭剛才有些心不在焉,即使如此,吻她的感覺仍是該死的好!

沒聽見他有任何表示。她從他懷中抬起頭,望進他的笑容,氣惱的輕拍了下他的胸膛,嬌嗔的道:

「我說那是我的初吻耶!?」

他低低笑了,又湊過來吻了她好一會,才開口說:

「我知道。」

他再一次吻上她。這次她專心多了,閉上眼,細細感受親吻的美好滋味。

濕濕的,黏黏的,軟軟的,癢癢的……有一點舒服的感覺。

呼──好佳在第二次的吻有感覺。否則她還真擔心以後要怎麼跟讀者們交代。

咦──她又被推倒了!?

「M──IKE!?」

她這次比較費力的推開他,他喘著氣停下了,捺著性子問她。「怎麼了?嗯?」
「我……我……呼──」好喘。「我不要性。今晚,我不要有性關係。我還是處女。」

他坐起身,大掌撥順她的發,氣息微喘的保證道:

「好,只要妳不喜歡,我們就停下來好嗎?別擔心,不要性,那性感可以嗎?」

她睜圓了眼眸,驚訝的發現他竟在跟她玩文字遊戲。

「性感?」那還不是一樣!?

他笑著提出他自覺有力的證據。

「以前那個女朋友也要求過,在還沒有跟我結婚之前,她要保持童貞。我答應她,但我們仍有無數個沒有性、卻很性感的夜晚。」

她聽了挑高眉頭板起臉。

「你挺有經驗的嘛!?」

哼──果然長得太帥的男人都不安分!

「我哪有?我經驗很少的。」他不安的急忙撇清。

「是嗎?你在日本都沒有女朋友或約會嗎?」騙鬼!

他沒輒的耙了下平頭,誠實的苦笑道:

「有啦。星期六有一個『盲目約會』。」

「然後呢?她,現在跟你……」可惡,還真的有!?

「沒有然後,她還不是我的女友。」

「還?」就是仍有可能。她冷著臉,咬牙問:「你喜歡她嗎?」

「沒什麼感覺。」他聳肩回答。

「那她喜歡你嗎?」女人採取攻勢反而才是威脅。

他想了一下。「好像還蠻喜歡的……」

她火大了!推開他站起身,就要炮轟了。

「我跟她又沒有下文,妳不需要在乎她呀!」

天──真是個小醋桶。

她停住動作,他笑著擁住她不讓她走,心中則漲著滿足的自大心態。

「MIKE?」她抬起頭,很介意的開口,「你為什麼要吻我?是因為我剛好在這裏嗎?」

「老天,當然不是!」他略微推開她,蹙眉瞅著她說。

「那……那如果是心怡在這,你會吻她嗎?」她努著唇等他的回答。

「不會!」他盯著她,很誠實的道:「除非她是妳,否則我不會吻她,妳明白嗎?」
她嘟著嘴不解的看他。他摩擦著她短袖下的兩條手臂,很嚴肅的解釋。

「我吻妳,是因為我想吻妳。妳才是那個在陽臺約我去游泳又爽約的女孩;妳是那個在游泳池信任我,讓我抱著妳飄浮的女孩;妳是那個不怕生,不害怕跟陌生人交談打招呼,活潑大方的快樂女孩。我喜歡這種個性有點衝動、有點瘋狂,又有點神秘的女孩。妳瞭解嗎?」

聞言,她整個人又亮了起來,愉悅、驕傲的笑了。

他也笑了,低下頭捕捉她唇瓣的微笑。

這一次,她更投入了。

他深切而柔情的吻著她的紅唇。他的舌尖描繪著她的唇型,輕輕地在唇邊刺探。她調皮的小舌尖突地竄出,挑逗地摩擦著他的,他更加熱烈的吸吮著她。

老天,他想要她。

他緩緩地將她壓下,這回她柔順的躺下來,他抱緊她輾轉的吻著她。當他的唇退開時,她滿足的輕籲口氣。

呼呼──她愛上接吻的感覺了。

她還沒完全睜開眼眸,他又俯下來綿長而熱情的吻著她。

「唔……MIKE……」她微啟星眸呢喃著。

「唔──」他吻著她細嫩的頸子。

「我好嫉妒哦!」她笑著埋怨。

「什麼?」他吻住她的笑,又移至另一邊的頰頸。兩手強而有力的緊抱著她。

「我看到你在幫心怡按摩,我好生氣。」

他停住了吻,撐起自己低頭看著她,然後吃驚又抱歉的開口。

「哦。對不起,我不知道馬殺雞對妳來說是特別的。我好抱歉。」

雖然她嫉妒得莫名其妙,但他仍不忍見她受傷。

她甜甜一笑,他情不自禁地又吻住她了。

「我告訴妳一個秘密,嗯?」他張嘴含吮著她的。

「什麼?」他的胡渣刺得她好痛。她轉個角度,結果,這反而讓他能完全吸吮住她。

「我從來不曾吻過那個日本女孩。」

她美眸倏地大睜,更積極的學著他的吻。心中則得意的想著──你最好這一輩子都別吻那個日本女孩!

他深情的吻她,用力的將她抱緊,唇舌探索著她的甜美。

「好痛。」

「唔?」他迅速退開,關心著她的不舒服。「什麼好痛?」

她微張開眼,小手撫著他的胡渣,撒嬌的埋怨。

「這個,它們刺得我好痛!」

她的皮膚太細嫩了,他不舍地伸手撫著她的頰和鼻。

「對不起。」

她又笑著說:「可是我很喜歡。」

他柔情一笑,又低頭吻她,將她整個人緊緊圈抱祝

這已經不知是他第幾次吻她了,但他卻覺得吻不夠她似的,可以就這麼吻著她,一點也不厭煩。

叩──叩──叩──

敲門的響聲突兀地在這時候傳來。

他想一直吻她,不想理會門外的人,可是她卻伸手把他推開。

他坐起身,看著她下床,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去開門。

他沒辦法下床,只能抓了一隻枕頭,遮住他亢奮的下體。

方伶像做錯事害怕曝光的孩子,緊張的撫平衣服。她透過窺孔看見門外的林心怡。

她拉開門的一剎那,心怡笑得一臉詭異,兩手高舉在半空,先聲奪人的開口。

「別緊張,別緊張,我只是來拿杯子而已。」

「哦。」她側了身,讓心怡進門。

MIKE坐在床上,大方的跟心怡打招呼。他看著心怡拿走她們先前拿過來的兩隻杯子,方伶陪她走到門口。他聽見她們好像在門口爭論,他擔心的下床。

方伶站在門邊,他走過去探出門口,見林心怡已經回去房裏。他一直拉著門把,低頭看著方伶臉上的遲疑與為難。

「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她看著他,苦惱的說:「她剛才要我跟她回去。」

他瞅住她低聲問道:「妳想回去嗎?妳可以選擇回去或者留下來。」

她望著他,顫聲的問,「你要我走嗎?」

「不。」他搖搖頭,堅定的開口。

「那,你要我留下來嗎?」

「要!」他毫不遲疑的將門甩上。

她綻放出笑容,他一把將她抱起,快步朝房內的床走去。

急切、深情、屏息、擔憂和佔有的情緒,全在熱吻之中傳達給她。

「哦……JOEY──」他忘情的呢喃。

聽見這陌生的名字。她警戒的跳起來,跪坐在床上,皺著眉瞪他。

「我不是JOEY,我叫JOSEPHINE!」

「妳就是JOEY。」他朝她伸出手。

「沒有人叫我JOEY,我的朋友們都叫我JO。」她怔了一下,不解的開口。

他握住了她,將她拉下來。

「我要叫妳JOEY,只有我能叫妳JOEY!」他笑得自大且霸道的宣告。

他的佔有欲令她覺得喜悅與被珍愛。

她乖順的被他拉下去,他強而有力的雙手緊抱住她,讓她整個人貼躺在他身上,深切的吻她。

他們交換了無數個熱情的深吻,不停的在床上翻滾擁抱。

他們側躺著,凝視著彼此的眼眸,兩人的雙腿相互交纏,熾熱而濃烈的吸引力在他們之間神秘的流轉著,彷佛世界只剩下彼此。

「哇──」她驚訝的低呼,像發現珍寶的笑了。

「什麼?」他的雙手愛撫著她的手和背。

「好漂亮,好修長哦!」她朝他弓起食指,用指背輕刷著他濃密卷翹的長睫毛。

「妳喜歡嗎?」他任她刷玩著他的睫毛,寵愛的問。

「喜歡。」她根本是嫉妒了。

男人怎麼可以擁有比她更卷翹、更長的睫毛!?

他朗聲笑了,朝她貼近,用他的睫毛刷動她的,耳語的笑說:

「我媽媽每次看到我都會這樣,唔……HELLOMIKE,這樣跟我玩。」

她咯咯笑著,也眨動自己的睫毛,笑聲再次在他口中消失。

他翻起身,將她用力抱進懷中,含住了她敏感的耳垂。她低呼一聲推開他,他不肯,故意在她耳旁吹氣,引來她的尖叫抗議。

「呀──好癢啦!」她趴在床上,兩手蓋住雙耳。

他低低輕笑出聲,她抬起頭羞惱的瞪他。

「什麼啦!?」

他親了她一次,才笑著模仿她的反應,她氣得直捶他,他自然又翻身將她壓住,深深的吻她。

「你很喜歡吻我哦?」她肯定又自負的笑著說。

「嗯,非常喜歡,可是妳不喜歡。」

他的話驚嚇了她,「你怎麼這麼說?」

他攤攤手,歎口氣,直覺的開口,「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妳不喜歡我吻妳。」

「我才沒有!」她被他的指控嚇壞了,她很喜歡的。

「好吧,妳很喜歡。」他用力的吻她。

「我喜歡,只是不太懂怎麼吻而已。」她辯解著。

「嗯,妳只是需要練習而已,我可以教妳。」

他躺著,將她抱在懷裏吻著她,略帶遲疑的問她。

「JOEY,妳喜歡我嗎?」

「你怎麼能問這種問題?」他還看不出來嗎?她不答反問他。「那你喜歡我嗎?」

「不行,是我先問妳的,妳必須先回答。如果喜歡,妳就吻我。快點回答!」他輕拍了她一下。

「那如果你喜歡我,你要怎麼做?」她要求先把條件說清楚。

「如果妳喜歡我,就吻我一次。如果我喜歡妳,就給妳很多很多的吻。」

這根本就是強迫中獎嘛!他卻笑得一副貓偷腥那般得意。

在他的哀求催促下,她終於趴過去,重重的給了他三個響吻。她滿意的笑著,但很快的又迷失在他的深吻中。

他們的吻愈來愈火熱,愛撫也愈來愈放肆。他徵求了她的同意,下床將燈熄掉,脫去上衣,只穿著內褲,又上床教她更放肆的擁吻。

他幾度想脫去她的衣服和牛仔褲,但都被她拒絕,他尊重的不強迫她,但對她的欲望卻愈來愈烈。

他連續三次抱著她,隔著她的牛仔褲,用他的堅挺摩擦著她,讓她親身體驗到什麼是欲望的流竄。

她覺得震撼與驚奇。他一直細心地顧及到她的舒適,只要她稍有不適,他便停止,像將她捧在手心般的呵護著。

她在他的呵護下綻放出嬌豔的美麗。

他帶領她創造出一次又一次的奇妙經驗。

他與她共同譜出最完美的旋律。

他們都想忘卻現實的殘酷,只想盡情的沉醉在這最完美的快樂之中。

然而,現實仍是來臨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6:26

第八章

走過每一街巷,每一花草,我希望他能透過我的眼睛,看見我所見的一景一物。如此,當我仰望天空時,他就會知道,我在想他。
──J.L


MIKE輕輕愛撫著他懷中的JOEY。雖然只有微弱的月光,他卻能輕易地將她看清楚。

他一直是看著她,從第一眼看見她那天開始。

他的手愛撫著她漂亮小巧的手,絲滑的粉頸,擁抱著他的手,嬰兒般柔嫩的腰背,到與他交纏跨在他腰腹的大腿。她逸出了一聲如貓慵懶的輕吟,他撐起自己,尋到她帶笑的紅唇,愛戀的吻著。

「MIKE……」

每次聽見她歎息似的輕喚著他的名字,他的心便會忍不住揪緊。

「嗯?」他梳順她波浪般的鬈發,手指從她眉心、小巧的鼻下,滑到她說話的櫻唇。

「如果我睡著了,你會不會叫醒我?」

「嗯……」不會,他笑了。

「好,因為我不能睡過頭,班機是一大早的……」
現實讓他長長歎了口氣。他將頭躺回枕上,緊緊地抱住她。她深深感受到他的無奈,小手也用力的抱住他。他將自己埋在她發間,深深吸取她的氣息。

「那正是我想要的。我要讓妳睡過頭,這樣妳就走不了了。」

她睜開了星眸,眼波溫柔盈亮,緊緊凝視進他的藍綠眼眸裏。

「你早上有接到一通沒有聲音的電話,對吧?」

「對。」他大致猜到她要說的了。他湊上去,用鼻尖摩擦她小巧的鼻尖,忍不住捕捉她唇上頑皮的笑。

「那是我打的。咯咯……」

「為什麼不說話?」他輕撫她的腰和背。

「不敢啊!」她的小手從他的眉滑到他的唇。

他閉上了眼享受著她的愛撫,張開了唇咬住那頑皮的手指,睜開眼望進她驚訝的大眼裏。

「呀──你咬我!?」

他張著牙,捉弄的要咬她的鼻尖。她驚呼的笑著躲開。他側轉了身,將她摟抱在懷裏,急切的吮吻她。

「妳本來想跟我說什麼?」

她笑著說出本想玩鬧他的電話內容。

「早安,先生。這是通知您起床的電話。」她的星眸閃著搗蛋的光芒。「我不敢鬧你,結果就打電話去鬧五二一室的人。」

「他們怎麼說?」他縱容的笑著。

「他一直笑,還跟我說謝謝。我跟心怡掛掉電話時,大笑了好久。」

「頑皮的女孩!」他低低輕笑,寵溺的吻著她。

「早上,我去跟你說再見時,不知為何,我好想抱著你。」她嬌顏上的笑,變得有些落寞。

「妳應該抱著我的。」他不舍的擁緊她,她用力的回抱他。他的內心激動不已,驚訝著他們心靈相契。

那時,他也衝動的想抱緊她。

一整天,他都在想,如果那時抱住她,命運將會如何運轉?

「妳知道嗎?我早上離開後,一直祈禱能留下來,沒想到它真的發生了。 本來,我們是要在機場飯店下榻的,結果飯店計算機竟然當機,也沒有足夠的空房給我們。我們只好回來西華試試。

奇跡似地,我們順利辦好了住房手續。我拿到我的房間號碼時,一看是四O八,就忍不住在櫃檯前大叫出聲。滿腦子都在想,妳還在不在四O六?五二一的那兩個傢伙很想認識妳們,一看房間號碼是一一O七時,臉都垮下來了。只有我高興的歡呼,心裏想著,哇──真不可思議!」

她很喜歡他孩子氣的這一面,主動地獻上紅唇吻他。他很快地轉為主導地位,唇舌挑逗著她。好久之後,才放開她。

「對了。我們沒過去PUB那邊,你朋友他們會不會生氣?」

游泳回來時,他那兩位朋友曾打電話抱怨,怎麼還沒把她們帶去PUB,讓他們認識一下。

「不會,他們在那快樂得很。」他含住她的耳垂,吸吮她的氣息。

「為什麼?」她略微退開一些,覺得他話中有話。

果然,他藍綠眸裏閃動著邪氣的火花。

「因為那裏有全裸的女孩。」

「全裸?」她大叫的倏地坐起身,直瞪著他臉上大大的笑容。他一坐起來,她就抓起枕頭打他,嬌怒的叫著:

「那你還想帶我過去那裏!」

他呵呵笑著,輕易閃躲了她的撒野,成功地將她抱進懷裏,安撫的平息她的怒氣。

「我現在就不想了。」

他溫柔的吻她。很快的,他們的吻變得激情而失控。

他抱著她翻滾、擁吻、愛撫。心中吶喊著──

JOEY,我的JOEY。

只有今晚。

她和他同樣的絕望與激情,同樣的茫然與未知,同樣的不舍與哀傷……

「JOEY,答應我。」他懇求的說著,「妳會永遠快樂,別讓我擔心妳。答應我,說妳回去以後,妳會是快樂的,嗯?」

他深深凝視著她大眼裏的哀傷與不安。他低下頭,絕望的吻著她,不停地祈求她。

「別讓我擔心妳,拜託。」他渾身顫抖,用力的抱著她。

他是那麼地用力,就像想將她揉進體內那般,用力且哀傷的壓擠她。

她忍住不哭,任他抱著疼她,就是不肯開口允諾他。

他更激動的吻她,擠壓著她,聲音破碎而哀戚的呢喃:

「記祝妳昨天可以是快樂的,那麼今天也要快樂,到明天,妳仍是要快樂的。後天、大後天,永遠永遠都是快樂的。JOEY,記住,記住好嗎?求求妳。哦……天啊!JOEY,說妳會的,說……」

她咬著唇,強忍著心碎的劇痛,固執得不肯說話。他不放棄地一直懇求她,用無數個吻來求她,即使他的心早已碎裂成千萬片,他仍溫柔而絕望的求她。

終於,他聽見她耳語的聲音,聲音破碎而不安,令他心痛得幾乎窒息。

「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永遠不會忘!」他怎麼忘得了?他閉上酸澀的眼,再睜開時是熾熱的濃情。「我永遠都不會忘了妳。」

「即使……你有了別的女孩?」她勇敢的微笑。

「不忘。」他心碎難忘。

「有了……未婚妻……」她的笑牽強而破碎。

「不會忘。」

「有一天,你結婚,成了別人的……丈夫時……」

「絕不會忘記。」她也會成為別人的了。

「成了孩子的爸……爺爺……曾──」

他用力抱住她,心痛的吻她,吸取她靈魂般的深深吻她。結束這吻時,她勇敢的綻出甜美的笑容,大眼裏是強忍的盈盈淚水。

「嗯。以後,你要告訴你的孫子們……嘿──爺爺跟你說一個故事。好久以前,爺爺在關島的西華飯店,遇見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她叫──」

「JOEY。一個很瘋狂、很活潑、很快樂、很淘氣的女孩。她會一直在我心中。永遠,永遠──」

「上帝,過了今天。我再也不要回到西華,這裏有太多的故事,太多……呵──它是我的回憶了,只屬於我的。」他擁緊她,閉著眼,覺得自己被殘忍的抽離。他試著說服她,也同樣試圖去說服自己。

「JOEY。這世上有很多對夫妻,他們的另一半都不是他們的最愛。他們的最愛……一直在他心裏、他靈魂裏、他的回憶裏……唉……JOEY,我們一定也可以做得到的。妳──將永遠留在我心裏……」

她閉上眼,覺得好冷。九月的夏天為什麼可以冷成這樣?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她輕吟出痛苦,輕輕推開他的懷抱,坐在床沿,背對著他,抬頭看著百也門縫深藍的夜空。

他坐起身,心揪緊的看著她的落寞。

然後她靜靜的輕聲開口:「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對吧?」

等不到他的回答,她站起身,走開了兩步,轉身面對他,大眼裏全是憂愁與遙遠的空洞。

「是吧?」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看她這樣,他痛恨起自己的殘忍和坦白,他深深籲出長氣坐在床邊,伸手將她拉回來。

「過來。」他將她抱在腿上坐著,擁抱著他最不舍的寶貝,試圖讓她明白他不得已的決定。

「我告訴妳事實,因為我不想用虛幻而美麗的謊言欺騙妳。妳知道……等過了今晚,我們能再見面的機會,很小,小得幾乎沒有嗎?」

他是一名美國空軍,生活飄浮而不定;她是一名學生作家,日子單純而安穩。

他不能自私的要求她放棄她所擁有的一切安定,跟隨不安定的他,自私的要她許下不確定的承諾。

他不忍心也不願。所以,他寧願放手。
「回去臺北之後,如果……如果遇見了好男人,妳就跟著他──」

「我不要!」

她掙脫他的懷抱,固執而憤怒的瞪著他,他怎能如此殘忍?

他又何嘗願意?光說出那未來的可能性,就幾乎快殺死他了,她卻不明白他的苦心。

他站起來,不顧她的抗拒,將她抱入懷中,急切而渴求的吻她。

「JOEY,我只希望妳是快樂的。」

「即使……」她抬起頭,嘴角噙著一抹冰冷的淺笑。「我成了別的男人的──」

他閉上眼,死命的抱緊她,喑啞的說出心碎的話。

「只要妳快樂,什麼都可以,只要妳快樂……」
她笑了,絕美而哀戚,冰冷而遠離。

「你知道嗎?我很孤獨,也習慣了孤獨。要成為一名作家,她必須學會跟孤獨相處,沒有人知道那有多苦,苦只能說給自己聽,只能默默的承受著。自己承受了孤獨,卻替別人編織一個又一個的美夢和快樂。可是,她還是只有自己,到頭來都只有自己。」

「我知道,我明白。」他心疼她所承受的一叨。

她看著他,笑中有淚,卻逞強得不讓淚落下。

「無所謂了,我早就習慣一個人了。」她看向陰暗的窗外,好像她人已飛離這軀體般,輕聲歎息。

「JOSEPHINE是JOSEPHINE,永遠不變。這世上,沒有人愛我,沒有人……」

「妳永遠不知道。」

他堅定的語氣讓她回頭看他。大眼裏滿是疏離與不在乎。他歎著氣,凝視著她的眼,宣誓般的低語。

「妳永遠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深深的愛著妳,一直默默的愛著妳,妳永遠都不會知道。」

她綻放出一抹悲傷的微笑,搖著頭,輕聲開口:

「是啊,他也永遠都不會知道。」

他想再抱著她,想用吻確定她是真實的存在著。

他失敗了。

她人雖在他懷裏,心魂卻不存在了。

不論他怎麼嘗試,她都將自己封鎖在小小的世界裏。靜靜的坐在床沿,不肯再回到他懷中。他無奈的躺在她身旁的枕上,看著她的側影,她突然開口唱歌。他不懂其中的意思,但她悲傷的歌聲卻刺痛了他。

「其實一個人的生活也不算太壞。偶爾有些小小的悲哀,我想別人也看不出來。即使孤單會使我傷痛,也會試著讓自己──想得開……」

她清唱著莫文蔚的「愛情有什麼道理」,每一個字都刻在他心坎裏。

她唱完時,一低頭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躺在左側,藍綠眸哀傷而沉思,他的手圈抱住她。他看著她,她笑了。

小手捧起他的左手,貼合在他掌心,手指劃著他掌心的紋路,然後在他掌心寫了四個漢字──

我、喜、歡、你。

他的心揪緊,淌著血。她的小手包捧住他的大掌,輕聲的開口要求他。

「MIKE,回去日本之後,寫封信給我好嗎?告訴我,你是想我的。不要忘記我,寫信告訴我。」

☆☆☆

她在黎明來時,心怡第三次來找她之後,離開了他。

她回到和心怡合住的房間。走進了浴室,當淋浴的水灑滿她全身,沖洗掉他的味道時,她將水開到最強,用手摀住嘴,無聲的吶喊出心中的痛,淚混合著水珠盡情的落下。

她壓抑著不哭出聲,卻哭得不能自已。她慢慢地滑落,整個人蹲在淋浴間,任水沖刷著她,她緊抱著自己,無聲的痛哭著。

當她走出浴室,再次出現在心怡面前時,她已經整理好自己,擦去哭過的痕跡,用不在乎偽裝自己。

她無言的收拾著行李,心怡也沒有開口打擾她,逕自收拾東西準備退房。

她收拾好了之後,走向陽臺,拉開了百也門,跨出去站在陽臺上。

那個她和MIKE相遇的命定陽臺。

她看著天空微笑,遙望著藍綠色的杜夢灣,和有著淒美動人愛情故事的情人崖。

風很冷,她卻沒了感覺。

她將這關島的最後一幕,深深刻印在心海裏,然後又對著這一幕輕聲唱起「愛情有什麼道理」。

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她如泣如訴的歌聲在杜夢灣傳送著,也傳到了他的心裏。

MIKE佇立在自己的房裏,站在百葉窗後,哀傷地凝視著她的側影。

她唱完歌後,笑著擦去淚水,然後朝他這邊看著。他知道她並沒有看見他在看她,他將她的一切,留在內心深處。

他一直陪著她,直到她轉身回到了房裏。

他卻沒了睡意,站在那,將她所看見的窗外場景也一併映入腦海中。

如果他夠自私,他應該開口要求她的承諾。可是,他不夠自私也不夠勇敢。

他害怕在擁有她之後,最終仍要嘗到失去的痛苦。

寧願趁這一切都還來得及時,狠心地切斷一切。

可是……來得及嗎?

他笑得自嘲又無奈。

叩──叩──

他回頭盯著房門好一會,然後才走上前。他透過門上的窺孔看見了JOEY的身影。

他拉開門的剎那,佯裝出睡眼惺忪的模樣。

她粲笑如花,像只飄舞的飛蝶進入他房裏,再次進入了他好不容易做了決定的心裏。

「什麼事?」

她回頭高舉著手中的立可拍相機,笑容甜美的要求。

「我要跟你合照。」

「唔?」他揉著眼,一副愛困的樣子。

她走過來,拍拍他的手臂,甜甜的撒嬌要求。

「醒醒嘛!快點啦!」

她給了他一個吻,又飄走了。將他房裏的燈全打開,頑皮的模仿飯店櫃檯的語調。

「早安,先生。」她推開百也門。

「嗯,早。」他也跟著笑了。

「這是通知您起床的電話。」她蹲下身,壓了直立燈的按鈕。

他走過去,她一站起身,就被他圈抱在懷中。

她怔了一下,甜蜜的主動吻了他,然後又舉起相機。

「我要拍照哦。」

他接過相機,看了一下。笑著站在她身旁,伸手圈抱住她,將相機高舉,就要按下快門。

「等一下!」她突然大叫。

「什麼?」他聽得一頭霧水。

「穿衣服啦!」她可不想留下限制級的照片。

他親了她一下,這才乖乖地套上T恤。他們再次擺好姿勢,按下快門。

留下了他們最完美的合照。

隨後她又要求他穿上軍服,他拿著飛行裝問她:

「妳要穿嗎?」

「等一下,我要先拍你。等一下還要你去給心怡看你穿軍服的樣子。」

他照著她的要求,任她拍照,也任她拉著到心怡面前。她們一人一句的吹捧他的帥勁。

當心怡要求穿他的飛行裝時,他同意的拉下拉煉。她突然想起他裏頭只穿著內褲,大叫的阻止他。

她的佔有欲和醋勁令他滿足。

他笑著又被她拉回四O八號房。

「我要穿!」她比比他身上的軍服。

「好。」他傾身偷了她一個吻,這才脫下軍服。

她興奮的把手上的相機和鑰匙丟在小桌上,在他的幫助下穿上了他的軍服。

「哇──好大的衣服。」

她像個孩子,興奮的甩著過長、過大的衣袖和褲管。拉著軍服,在房裏走來走去。

他靠在百也門邊,目光緊追著她的一顰一笑。他知道,她此刻的快樂都是裝出來的,就像他也在武裝自己那般。

看著她穿上他軍服的模樣,他的心既是驕傲又是愛憐。他不曾讓人穿過他的軍服,只除了她。

她走了幾步差點絆倒,她回頭,就看見他靠在門邊看著她。

他看起來好悲傷,好……不舍,與絕望。

他高舉起相機,鏡頭對著她。她回過身,調皮的朝他行了個童子軍禮,臉上是他最依戀的甜美笑容。

他按下快門,也將她烙印在心裏。

剛才她就決定了,她要以最漂亮的樣子跟他說再見。

所以,她借了心怡的相機,想為這一切留下些什麼。

只是心中的恐慌依舊。在她出門時,她的夾腳涼鞋的帶子斷了,好像預言著他們之間的線也斷了。

她抹去心中的不安,笑看著他朝自己走來。她走上前,知道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幫她脫去軍服。她舉起腳跨出軍服時差點絆倒,他抱住了她,她笑著回頭說謝謝。

他卻沒了笑容,坐在床沿,抱著她低語:

「這都得怪妳!」

「什麼?」她的笑容僵掉了。

「哦──都是妳的錯!」他重複的說著。

她不該這麼美,不該這麼吸引他,更不該讓他──

愛上了她。

他心中的武裝破除了。

他抱住她,瘋狂的將她壓在身下,不同於昨晚溫柔保護的吻。他掠奪著她的一切,激情且失控的吻著她。

「MIKE?」

她嚇壞了,但很快的即被他絕望的熱情捲入漩渦。

他渴求地吻她的唇,吸吮她口中的蜜津,頸耳、鎖骨和肩膀,大手急切地竄入她的衣服愛撫她。

他將她的裙子卷高,身子枕在她兩腿間,讓她明白他為了她悸動且顫抖。

他要她,從第一眼看見她,他就要她了。

他熱情而需索的吻她,手指竄進她褲子裏,尋到最神秘的蓓蕾。

「MIKE?」

她喘息的在他的愛裏昏眩、迷惘,他卻更急切的掠奪著她的所有。

他抱著她翻滾,不停的吻她、愛撫她,突然他起身站在床尾,蠻橫的扯掉她的安全褲,露出她紅色的絲質內褲。

他瘋狂了,將自己埋在她的腿間,讓她夾住他的腰際。

當他的硬挺抵在她的入口時,她的大眼裏全是驚恐和絕望的害怕。

「MIKE,不要!」

「噓──別怕,我不會傷害妳。」

他吻著她,用灼熱的堅硬摩擦著她。他的吻更加猛烈,然後他跪在床尾,崇敬的吻著她柔軟的大腿內側。

她抬起頭,看見這一幕,心碎的啜泣一聲。他馬上又覆在她身上,吻住她即將失控的哭泣。

「我哭了……」她細碎的低語。

「不,妳沒有哭,妳不會哭!」他吻著她,用力的抱著她。

「MIKE,我該走了。」

「再一會,只要再一會兒……」他還需要更多更多的她。

他們絕望而激情,無奈而不舍,彷佛沒有明天那般的需索著彼此的一切。

許久之後,他將頭埋在她頸間,將她的味道記在呼吸血液中。心為她狂跳,也為她滴著別離的血珠。

他撐高自己,她哀愁而美麗的看著他,小手撫摸著他刺人的胡渣,他再次俯身親吻她。

「MIKE,我真的要走了。」她的聲音好校

他閉上痛苦的眼,放開手,拉她坐起。她整理著自己,整個人一直顫抖著。他抱著她站起來。

「妳還好嗎?」他大掌撫著她的面頰,凝視著她。

「嗯。」她顫巍巍地一笑,他愛戀的吻住那抹笑。「我只是……有點震驚。」

「我也是。」他珍愛的吻她。

「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她仍是處女。

「沒關係,別說對不起。」他已經擁有了,這就夠了。

「下一次,MIKE,下一次我會給你……」

「下一次!?」他震驚的看著她。

「嗯,下一次。」她笑著承諾,她一定要再見到他。

他擁抱著她,心裏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絕望的想著──

上帝,我要怎麼放手!?

她用力抱著他。突然,在他右肩上大口咬下。

他嚇了一跳,吃痛的退開。 被她這稚氣的動作給逗笑了。

「MIKE,答應我……」

「什麼?」

「答應我,三天內不要去碰別的女孩。」她要擁有他三天,要他只記得她。

「好。」他欣然地應允她有些無理的要求。「三個星期之內我都不會去碰別的女孩。為了妳。」

「謝謝你。」

他們再次擁抱深吻,把握相處的最後一些時間。

「MIKE,寫信給我,拜託,一定要寄信給我。」

「好,妳也要寫給我,寫什麼都可以。」

「不要忘了我。」

「我不會的,JOEY。」我的JOEY。

離別的時候仍然來了。她給了他一隻海豚圖案的馬克杯,自己留了一隻,心中許下要讓這對杯再次相遇的願望。

他站在那,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地,他出聲叫住她離去的腳步。

「JOEY。」

她回過頭,他看著她,到口的話仍說不出來,最後只說了一句──

「三個星期。」

「嗯,你答應我的,寫信給我。」她給了他一個最美的笑容。

然後在他的注視下,轉身離開了。

她的淚一直忍到飛機在桃園中正機場降落的那一刻,才無聲無息地掉落。在公元二OOO年九月九日的早晨──

心,遺落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6:42

第九章

心中有一個願望。想祈求第三次的奇跡降臨在我們身上。想再見到他,一定要再見到他。告訴他,我愛他,好愛好愛他。不論相信與否,沒有理由,只因他。
──J.L


公元二000年十二月十八日

她,她真的來了!

李方伶到現在仍處於震驚、惶恐、不安的狀況。

不敢相信自己竟做出如此大膽、衝動、毫無計劃性的莽撞行動。

她圓亮的大眼,不安的看著窗外飛快抽離的陌生景象,耳邊聽著陌生的語言。她僵硬的坐在座位上,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雖然在外表上,她跟四周的陌生人沒多大差異,但她仍覺得自己來到了一處前所未有的恐怖世界。因為此刻的她──正坐在東京的地鐵上!

沒錯。她隻身跑到日本東京了!

她吞咽了一口哽在喉間的硬物,小心的將視線在四周飄來飄去。

即使都在這節骨眼上,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付諸行動了。

她除了一些簡單的「對不起!加油!謝謝!」和「拉麵!」等日文會講以外,根本無法用日文跟人溝通。

而且,每次只要她開口講英文,四周的人就作鳥獸散,逃的逃、跑的跑,還有人大叫著:

「Ican'tspeakEnglish!」

怪了,這句都吼得那麼標準,怎麼還說不會說英文!?

沒辦法了,她只好比手劃腳,狼狽的問出她想要的答案。

離開MIKE的這二個半月來,她度過了最悲慘的日子。

每天除了等待,就是哭哭哭……

MIKE爽約了。她一直沒等到他答應會寄給她的信。

他就像消失了那般,毫無音訊。

若不是郵局傳真收信證明給她,看見MIKE簽名接收的筆跡,她會以為她所寄的信都飄在太平洋上流浪。

她不懂。MIKE明明都收到她的信了,為何忍心毀掉對她的承諾,一封信都不回給她。

他真的忘了她嗎?

她的眼裏滿是哀傷與心痛,靜靜地看著窗外,心中百轉千回。

心中有太多的問題想知道答案。

上個月,她透過在日本的朋友美裕子,幫她去找MIKE。沒想到,她得到的回音是──查無此人!?

天啊──這是什麼狀況!?

她決心親自去尋求答案。而且,想見MIKE的心情是那麼那麼的急切。

所以,在她工作告一段落之後,安排好學校請假的事,再透過旅行社朋友的幫忙,在離開關島後的第一百天的今天,她飛來東京了。

一百天了。

感覺像過了一百年那般。她不想被動的苦苦等待,她決定主動出擊,捍衛她的愛情。

她要把心找回來。

而心,就在MIKE那。

她要親自拯救自己的心!

不論結果是輸是贏,她都要去試試看。只有試了,她才不會有任何遺憾。

所有的朋友都覺得是她雙魚座浪漫的瘋狂因子在搞鬼,勸她別太瘋狂,要回到現實世界。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並非只是一時迷亂的胡塗。

她是真的愛了。

愛就是愛。沒有原因,也沒有理由。就只是愛了。

愛得深,愛得癡,也愛得狂。

愛情並不能以三個月或三個小時來計算。因為,它只發生在一剎那的瞬間中。

而一剎那,就可以是永恆。
「啊──李小姐,這一站就是羽村哦!」

列車停靠在一個不大不小的站牌,她聽見鄰座小姐好心的用英文提醒她。

當她在東京車站茫然得不知該如何搭車時,幸好碰到一個肯用英文幫她的好心人。

「謝謝妳。」

她感激的道謝,背起後雙背織布背包,下了車。

「呼──好吧,開始了。」

她自言自語的用中文替自己打氣。走出了車站,又碰上了難題。

救人哦──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找到MIKE所在的基地!

在關島時,MIKE曾經拿著地圖告訴她,從東京到羽村要花上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剩下的,她就沒問了。

「慘了,年輕貌美前景看漲的天才無厘頭搞笑情色女王──李方伶我,搞不好會凍死在日本!?嗚……」

她自嘲的嘀咕,雙手來回摩擦出熱氣。

十二月的東京超冷的!

她全身穿得跟一隻胖企鵝一樣臃腫。

哈哈──天公疼好人啦!

在她開口問了三個人之後,終於又碰到一位好心的日本朋友指點迷津。

四十分鐘之後。

她跳下大卡車的前座,對著讓她搭便車的好心先生鞠躬道謝。

「謝謝你!」

「OK!自己要小心哦!如果沒車回去,找我!」

「好。」她用力甩上前門,感激的對這位日本朋友揮手道別。口袋裏,有他留下的電話數據。

她回頭,走了一小段路,終於看見了戒備森嚴的美國橫田空軍基地。

「好──加油!」她模仿卡通學來的日文替自己加油打氣,這才鼓足勇氣走上前。

站崗的空軍──DICK皺著眉頭,瞪著朝這走來的小姑娘。

她大概不過十三、四歲,怎麼會獨自來到這裏?

「對不起,先生──」方伶用英文對著這位體高人壯的黑人空軍開口。

「小妹妹,妳是不是迷路了?這裏不能隨便進出哦!」DICK用著有些怪怪的日文,好心的說著。

「對不起,我聽不懂日文,我不是日本人。」她笑得勉強,心裏卻嘔得很。

這些人是怎麼搞的,只要看到東方面孔的人就一定是日本人咩?可惡──

「哦──妳有什麼事嗎?」DICK驚訝的改用英文問她。

「我想找人。我要找一位你們基地的飛行官,他叫MICHAELLEEHATFIELD──」

DICK皺起眉頭,一臉懷疑的盯著她。

「妳跟他是什麼關係?」

「呃──我是他的朋友。」算吧!?

「朋友?妳知道他的編號嗎?」

「我不知道,對不起。」

「那我就沒辦法了。不是血親或家人,我沒辦法讓妳查詢這位飛行官的數據。」

方伶很努力地想爭取他的協助,但他說什麼都不肯讓她進一步問話。她的心愈來愈急,人又餓又累又冷。就在她快絕望得要大哭時,出現了一道曙光──

「什麼事嗎?DICK?」

DICK一聽見身後的聲音,馬上回過身,立正大聲的喊道:「報告──這名小女孩──」

「咦!?是妳!?」

LEON瞪大眼,吃驚的推開DICK,沖到她面前指著她叫。

她疑惑的抬起頭,努力的搜尋自己的記憶裏,有沒有這一號人物。最後,她放棄了。

「對不起,先生,我恐怕不認得您。」

「哦──」聽見她的說辭,他有些難過的扁著嘴,「妳忘啦?在關島,我還讓妳鞠過躬耶!」他突然板起臉,忿忿地指控道。「一定是MIKE沒跟妳說!」

聽見MIKE的名字時,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又將他的話拼湊一遍,她不禁笑開了臉。

「你是五二一的──」

「對!」他孩子氣的咧嘴大笑。

她對這英俊的黑髮男子感到莫名的好感,兩人自我介紹著。

「啊──我知道妳是JOSEPHINE啦!」

她有些驚訝於他知道她的名字,心中有股暖意流過。

「妳是來找MIKE的吧!他今天剛好在基地,沒飛,來吧。我帶妳去找他。」LEON極為熱心的說著。

守備的DICK依公事要求,比照辦理她進入的手續。她看見LEON在登記簿上飛快的寫著。她沒看見他寫了什麼,只是在她被LEON帶進基地時,DICK在看了登記簿上的紀錄後,錯愕地大叫著。

「這怎麼可能!?」

「哎──囉嗦!我說是就是!有事我負責啦!」他不耐煩地回頭對DICK喊回去,然後又和善的招呼她,帶她坐上一輛吉普車。

她就這樣順利的進來。

一路上,她的心七上八下的,但LEON的談笑讓她放鬆了不少。

空軍基地大得嚇人,四周傳來軍機起降的隆隆聲響。

她幾乎是用吼的才能跟LEON說話。

相較於她的緊張,LEON臉上的笑容就顯得過分愉快了!

哈──有好戲看了,不笑多痛苦!?

他想到等會那擺了一百多天死人臉的MIKE,在見到這女孩時,臉上可能變成大便臉時,他就忍不住要咧嘴大笑。

哈哈哈──好玩!

☆☆☆

LEON哼著歌,以一個漂亮的大回轉,將吉普車停在一塊空地上,不遠處有一排班兵正在做訓練。

「哈哈──」他側著臉對她露出詭異的一笑,然後撐跳起來,靠坐在車門上,對著他那邊的一群人中最前方的目標,吹了聲嘹亮的口哨。

「喲──MIKE,我幫你送聖誕禮物來了!」

方伶在聽見他這麼喊時,嚇了一大跳,她推開她這一側的車門,跳下吉普車,繞過車頭,走到LEON身邊。

MIKE在聽見他的吼叫時,停止了訓練班兵的口令。他冷著一張臉,回頭瞇起眼,瞪著LEON臉上那無賴的邪笑。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嬌小身影。

他呼吸一窒的看著那繞過車頭,抬頭望過來的臉龐。他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身後的班兵語音吵雜,他卻什麼也聽不見,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方伶在繞過車頭後,順著LEON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她終於看見思念了一百天的深藍綠色的眼眸。

她止住了呼吸,不安地看著他。他看起來──

好恐怖!

穿著飛行服的他,就像在關島時,她上樓跟他說再見前,在電梯看到的他一樣嚇人。

不,他臉上嚴肅、冷冽的表情比那天更恐怖。

他看起來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她突然害怕的想逃跑,她終於願意承認,這次的東京行是項錯誤的莽撞舉動。

「JOEY……」

MIKE危險的瞇起了藍綠眸,輕聲喚出她的名字。

但他此刻的叫喚在她耳裏聽來,卻如喪鐘般的彷佛在宣判她的死刑。

他朝她跨出一步,她小心的往後退一步。

他快步朝她走來時,她竟然尖叫一聲,轉身拔腿就跑!

「JOEY!?」

他叫得愈大聲,她就跑得愈快。所有人都被她的反應給嚇傻了。

「哇──你不要殺我!」她用中文尖叫著,死命的往前跑。

無奈穿著二件毛衣,二件外套的她根本跑不快,還差點把自己摔死。

MIKE一下子就抓住了她,她尖叫著又扭又打的。

「哇──我錯了、我錯了、我──唔──」

他抱住了她,大掌定住她一直閃躲的臉,吻住她的尖叫。

她停止了掙扎,閉上眼,在他的吻中平靜下來。

「妳在幹嘛!?嗯?唔──啊!?」

他推開她,抓住她的手臂,搖著她又吼又吻的。

她被他搖得頭昏腦脹,然後好像嚇過頭的大笑出聲。

「我……哈哈哈──我以為你要殺我!哈哈──嗚……嗚……」

她大笑的說了一句,就哭了。

他快被她搞瘋了,但一看見她的淚水就心軟的投降了。他歎口氣將她抱在懷裏,她則抱著他的腰,嗚咽的哭泣著。

「妳說什麼傻話?天啊──妳為什麼會在這裏?」

他抱著她的雙手,愈來愈用力的將她摟在懷中,大掌緊抓著她厚重的大衣和毛帽下的後頸。

他吸取著他思念已久的熟悉淡花香味。

她只是哭著,將這一百天來的委屈和思念全在他懷中哭出來。

他沒有忘記她。

「我好想你。嗚……你好……好恐怖哦……」

「什麼好恐怖?」他略微推開她,低著頭憐惜地看她臉上的淚珠,拇指腹擦著不停掉出來的淚珠。

「剛才……剛才你好恐怖……一副想沖過來殺人的樣子。好恐怖……」她用戴著手套的手背擦淚,縮著頭,訥訥地抱怨。

她無厘頭的話讓他皺起眉,卻讓四周的官兵捧腹大笑。

LEON還誇張的笑趴在車頭上,猛捶著車蓋大笑。

「哈哈哈──看吧!就跟你說,別老是繃著那張屎臉嚇人吧?哇哈哈──把小女孩嚇哭了,不好哦!哈哈──」

「閉嘴!」

MIKE氣得回頭大吼。一想到他們此刻的位置,他又一肚子火了。

他牽著方伶的手,朝吉普車走去。她認分的沒敢多說話,乖乖地跟他走。

他走到駕駛座旁,拉開了車門,轉身將她抱進車裏坐好,關上了車門。她看著他繞過車頭,走到另一邊。

他狠狠地瞪了眼一臉戲謔的LEON,LEON識趣的閃到一邊。他拉開車門,對著滿臉邪笑的他吼了一句:

「去帶那些孩子!我明天要看!」

他口中的孩子正是那些正在受訓的新生飛行員。

「Yes──Sir!」LEON皮皮的立正敬禮,聲音強而有力的領命。

MIKE低咒了一句粗話,跳上駕駛座。先利落地倒了車,才轉彎開離訓練跑道。

「我──」

她才要開口,他就瞪向她,嚇得她卒仔的閉上嘴。

想到她剛才在飛機跑道上亂跑的樣子,他就嚇得心臟無力。

要是突然有軍機回來……

天啊──他不敢想!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她被他拉來拉去的處理著他的工作。

她一直都乖乖的沒吵他,他跟人談事情,她就乖乖的坐在一旁。

看起來乖是乖啦!不過她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可就不太安分的東飄西看。偶爾,有一、兩名飛行員經過瞪著她瞧時,她會給予和善的微笑,他們就會咧開嘴向她揮手,而後在他的瞪視下摸著鼻子走開。

她不知道他有用眼神逼退「敵方」,只是天真的笑著,一轉回頭就發現他的注視,然後他又會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跟別人專心談事情。

她努努嘴,有些無聊的東看西看。

多搜集一些見聞,對小說的創作很有幫助。

所以她已經開始將所見的記住,準備拿來編排下一本小說的題材。

MIKE跟人談完事,便朝她走來。她收回不安分的眼,柔順的看著他。

他朝她伸出手,她便把手放上去,他握住將她拉起。

「OK,明天見。」他對著談話的飛行員揮手,便牽著她走出去。

她也笑著跟那名飛行員揮手說再見,飛行員笑著回應她。

MIKE則有些氣惱的捏了下她的手,她才回過頭跟著他走。

他就這樣牽著她幾乎跑遍了半個基地,到處有人對他們投以好奇又訝然的目光。

他將吉普車開到車庫停妥,扛起背包,拉著她走至一輛房車旁。

他把背包丟進後座,又把她塞進前座,然後才開車離開。

他在守備室要簽名離開時,DICK遞給他訪客登記簿。他挑高了左邊眉,看著LEON的字跡寫著──

Mrs.HATFIELD來訪。

他沒說什麼,只是在後面簽上字,便將本子遞還給DICK。

DICK低頭看著坐在前座的她,她開心的對他揮手打招呼:「嗨!」

DICK接回MIKE還給他的本子,一臉吃驚的瞪著他。

MIKE只是睨了他一眼就把車開走。

DICK瞪著他的車尾,搖頭不解的喃喃自語:「天啊──原來HATFIELD有戀童癖!?」

方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那本子上的內容。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開口說話。

一開始她有些擔心和緊張,一會兒之後,她漸漸有了睡意。她伸手把背包從背後拿到腿上抱著,車內的暖氣讓她覺得有些熱,她扯掉毛織手套和圍巾。

找到了MIKE讓她懸在空中的心緩緩落下,她閉上眼,沉入了夢鄉。

MIKE在等紅綠燈時,轉頭才發現她已熟睡。

他傾過身,替她把腿上的包包和手套圍巾全往後座塞,再幫她把座椅往後壓,讓她能睡得更舒服。

執起她的手,仔細看著那小手在他掌心微彎著的手指。他握著她的手,用另一手撥掉她頰上的發,看著她淺淺呼吸的睡容。

無法克制的,他低下了頭,含吮住那微啟的紅唇。

她笑了,卻沒有醒來。

他也笑了,輕輕歎氣的瞅著她看。

他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單手操控著方向盤。

一百天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

她寄給他的信、手稿漫畫,照片和錄音帶,全是幫他走過思念的珍寶。

現在,她出現在他眼前了。

他要怎麼放手?

唉……

她的小手在他手裏動了一下,他微張開手,便與她十指交纏祝

纏住了原本斷了的線。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7:05

第十章

我知道他不會承認「愛」這個字,但我確信,我在他心中是特殊而矛盾的綜合體。我渴望著再次被他那對深藍綠色的深海眼眸,緊緊追隨著的奇妙感受。回頭一望,就能看見了他。
──J.L


「唔……」

方伶在迷迷糊糊中醒來,她坐起身,手揉著眼,戴著隱形眼鏡的眼睛因為太過乾澀而有些不舒服。

她眨著眼,濕潤眼球,這才緩緩睜開眼。

她對四周陌生的環境一時間感到有些困惑。她揉著眼和鼻子,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乾淨,太乾淨了。

這不是她的房間,書櫃上排滿了英文和日文的書籍,整齊而美觀。不像她的書櫃,擺滿了各類的書籍、小玩意和熊娃娃。

她坐著的大床,只是素色的床單,兩隻白色枕頭和一件被子,不像她的單人床上有三個不同色的枕頭和兩三件被子。

她聞到了食物的香味,推開被子,下了床。

「赫──」

她她她……她被扒光!?

她身上只穿著她穿在最裏頭的長袖內衣褲。

她哀嚎的跪趴在床邊,記憶不停的在腦中倒帶。

MIKE!?

「哦……慘了──」

她不會已經被吃了,卻睡死得完全沒感覺吧!?

這下她怎麼跟讀者交代?

她再也沒機會去印證她筆下的初夜情形,是不是真的又痛又美好得令人想哭!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伸手推開被子,在睡皺了的床單上尋找某種「印記」。

「沒有?啊──沒有!?怎麼可能?」

「妳在找什麼?」

「赫──」她吃驚的回頭,就見MIKE站在門邊,抱著胸,皺著眉看她。

她完全忘了此刻自己幾乎是半裸的,她沖過去,抓住他的衣服,著急的大吼:

「告訴我我還是不是處女?」

他愕然地看著她,才要開口,她又突然發神經的舉起手,往後退了一步。

「等一下!」她深呼吸一次,然後一副很認命的說:「好,說吧。我是大女孩──呃──成年人了,我可以接受的!雖然我可能會先發飆一下,說吧!」

他怔愕了一下,突然呵呵笑出聲。

她抬起頭,瞇著眼瞪他,看起來隨時都要噴火那般。

他呵呵笑著圈抱住她的腰,壞壞的開口:「妳都沒有感覺嗎?我有沒有……」

「哦……」她一副世界末日來臨般的哭喪著臉哀叫。「完了,我永遠都不知道了,這樣以後怎麼寫那種場景?」

他退開一些距離,驚訝地問她:「妳要把我們做愛的感受寫出來?」

她盯著他,然後臉突然漲紅,不自在地閃躲著他的眼睛。

「欸──這個……」

「JOEY!?」

「我又沒有經驗,那個……嗯……每次都是用想像的……就想──就想知道……我寫的感覺對不對……」她說到最後聲如蚊蚋,頭低到不能再低,盯著自己和他的腳趾頭看。

「老天──妳從關島回去以後,還有沒有寫書?」他半蹲了一些身子,瞅著她問。

「嗯。」她看了他一眼,點頭。

他站直身,將她擁在懷裏,在她耳畔低語:「然後呢?妳把初夜的感覺寫出去了嗎?」

「嗯。」她羞赧地點點頭,臉紅燙得嚇人。

「小說和現實……妳分得清楚嗎?」

她推開他,皺著眉,很激動的說:「廢話!」

他瞅著她,她很認真的說:

「小說是小說,現實是現實,根本是兩碼子的事,好唄?」她想想又有些心虛的說:「只是……我常把現實寫進小說裏而已……」

「妳把妳四周的人都寫進了小說裏?」他挑眉看她。

「嗟──那也要看人好唄?你以為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為主角或配角嗎?又不是在寫紀錄片。」

「我被妳挑上了,是嗎?」

她望進他深沉的綠眸裏,先是疑惑的搜尋,然後突然瞪大眼推開他。

「你以為──你以為我只是在找小說題材,利用你實驗一些──一些感覺,然後──哦──SHIT──」

她跳腳大吼,激動的在他房裏轉來轉去,翻找她的衣服。用中文劈裏啪啦的罵了一長串「文字」。

她已經氣得不知道自己在罵什麼了。轉了半天,找不到她的衣服,她放棄的大吼:「我的衣服在哪!?」

他走過去,從她背後圈抱她,她伸手打掉他的手,他不讓她閃躲,兩手圈抱她的腰,歎著氣將她拉向自己。

她低著頭,淚水啪地掉下來,然後愈來愈多。

她起先只是喘息的低嗚,然後是壓抑的輕泣,最後她用手摀住自己的臉,痛哭出聲。

他的心揪緊,彷若被撕裂般的劇痛。他靠上前,更用力的抱住她,將臉埋在她的發頸間,細細輕吻。

「對不起……對不起……別哭……別哭……哦……」

他一直都很能體會她為了寫作所承受的壓力、孤寂和無悔的付出。

他在關島看了她四天,她一直都用心體會著一切,用眼記憶所有的事。然後經由她的重組,轉化成文字。

從她寄給他的畫和信的內容,他清楚的知道了一切。

她太過於敏感和細膩。

這就是為何他寧願忍痛放手讓她走,也不願自私的綁住她,因為他的不安定會毀了她。

她該是自由自在、又備受保護的珍惜著。

而他,太害怕她的小手抓住太多的他。

多年來的軍旅生活,早訓練了他不能對任何人事物「太在乎」。

「在乎」是會毀了一名飛行員的。

也會毀了他多年來好不容易武裝好的「心」!

他沒有把握,在他的愛裏,她仍能自由自在的飛舞。

「JOEY……」

她擦去淚水,深吸口氣再吐出來。她輕輕拉開他的手,離開了他的臂彎。她走了兩步,然後回頭面對他。

她的唇間是一抹飄忽而寬容的微笑。

「我是用這裏,」她手貼著心臟。「過生活。然後用這裏,」她比著額頭。「寫小說。」

她放下手,深深地看著他,笑了笑。

「對你來說,也許我真的太過天真了。」她歎了口氣,移開視線,回憶的說道。

「十七歲的時候,我曾迷戀過一個男人。好巧,他也是美國人。為了他,我努力學習你們的語言,天真的以為這就是愛。他卻告訴我,我永遠會是他的小妹妹,然後他走了,我的心受傷了。唯一的領悟是──愛上一名自由的浪子,是最愚蠢的,所以我學會了將自己抽離。我不用真的去感受人們的愛恨嗔癡,我光用看的,用聽的,用心去想,就能體會出他們的苦樂。那就足夠讓我將一切轉化成文字,替他們圓夢。」

她笑得哀愁,搖頭歎息。「而我呢……沒有人替我圓我的夢想,我只好藉由創作,順便替自己記錄一些事,一些心裏最真的感受。」
他只是默然地看著她,她突然變得憤怒和不滿,小手緊握成拳。

「每次我有了什麼感受,我的朋友都會說──哎呀──好棒,妳又可以寫小說了。我痛恨這樣的說法。我的生命不該只是為了承受痛苦,為了記憶而活。我應該是『創造』而不是『承受』,你明白嗎?」

她朝他走來,在距離他一步前停下來,堅強而勇敢的宣示。

「MIKE,我為你而來,也為了我的心而來的。」

他瞅住她眼裏的堅毅與光采,她勇敢而不懼怕的站直。

他在一個歎息間,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裏。

他的吻強烈的如狂風暴雨,又急又深的吻著她。
他們的雙唇碰觸到彼此的那一刻,所有的防線都潰散了。

她閉上眼細細體會他帶給她的一切,然後學習付出她的一切。

他低吼出欲望和思念,抱起她快步走向大床。

他抱著她墜落,急迫的拉扯著彼此的衣物,緊緊將她壓在身下。

他的吻,他的手,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呼喚她。

她的心狂跳不已,喘息悸動的沉陷在他激起的狂浪中。

「MIKE……」

他快速地脫去兩人的衣服,在她的低嗚哀求下,他帶領著她,教會了她,男女間最神秘又最愉快的一切。

他們十指交纏著彼此,無私的奉獻出彼此的一切。
☆☆☆

「雙魚座,工作運勢──面試前要把形象弄好,別染發……嗯──」方伶用手圈了自己一綹發絲拉到眼前,眼珠子轉向那發看了一眼,苦惱的開口,「可是我很早以前就染了耶,怎麼辦?」

突然,她一掃煩惱,笑亮了星眸,看開的道:「還好我不用面試!嘿嘿……」她又趴回原來的姿勢,念著報紙上所刊的星座運勢。

MIKE斜躺在她的面前,左手撐著自己的太陽穴,兩腿在床邊半空中交迭,綠眸帶笑熾熱地凝視著她可愛的模樣。

她趴在床尾,兩手肘撐高自己的上半身,兩腿在半空中舉高晃呀晃的,朗聲念著報紙的內容。

他看著她,心裏有一種平凡的滿足感,踏實而溫暖。

這六天來,他們度過了如同小夫妻般的幸福生活。

每天,他在她甜蜜的早安吻後,出門去基地工作;回家時,等著他的是豐盛的晚餐。

偶爾,他們會一同出門上超市、逛街、散步。

買東西時,店員看她是東方面孔常會拉著她嘰哩呱啦的推銷東西,她聽不懂日文,有時一慌就拉著偷笑的他直喊救命,等他開口替她解危。店員們對他們的組合都感到驚訝。

她是個適應力極強的女孩。很能入境隨俗,自得其樂的過生活。個性活潑大方,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但有時又脆弱敏感得令他心疼愛憐。

知道了愈多面的她,他的心就愈放不開了。

「哈哈──巨蟹座。」她笑瞇了眼,甜甜的看著他。

他最愛這樣的她,湊上前吻住她的笑,又退回來笑看著她。

「上面寫什麼?」他的生日在六月二十五日,而她則是三月十四日。

「嗯……愛情運──感情像儲蓄,你存多少美好回憶在情人腦中,她就有多愛你!呼呼──」

她朝他爬過來,他笑著半躺著抱住她,她低下頭啵啵親了他兩口,得意地宣告道:「美好的回憶!嘻──」

她要爬回去,他不放手,圈抱著她,讓她靠躺在他身上,伸手替她拿過報紙。他的手撥滑著她額上的發,聽著她繼續念下去。

「今晚你的家將會像舉行派對般的熱鬧無比。為了你的睡眠著想,要主動請閒雜人等離開哦。嗯──」

她坐起身,爬到床尾下了床,就朝門外走。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用主人下令,我先走一步,省得丟臉。」

「喂喂喂──」他撐起身,快手快腳的在床尾抓到她,將她攔腰抓回懷中,搖頭笑道,「妳哪里也不准去!妳只能在這……」

他翻身將她壓住,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衣襬下遊移。

「唔……」他張大嘴含住她的小口,手掌竄入衣內貼著她柔滑的小腹。

她嘴角是甜蜜的笑,小手圈抱住他的頭,弓起了右腳。他將她抱高貼緊他,溫柔又激情的吻她。

他的吻向下滑動,吸吮她的喉間,鎖骨,衣領下的酥胸,然後來到了她的肚子,他推開了她衣服的下襬。

突然,他對著她的肚子呼氣吹拂。

「噗──哇哈哈──」

她被他逗得又癢又麻,害她抱著肚子翻滾大笑。

「呵呵呵──」他抱住她,將她壓祝

她趴在床上大笑,他壓在她背上,兩手到處搔她的癢,她一直掙扎扭動的大笑哀求,他則因為她的動作而摩擦到他最脆弱又最強壯的陽剛。

「哦──」他甜蜜而痛苦的低吼。

她停止了笑,被他迅速的堅挺撞擊而輕顫著身。

「啊──」

她想爬離他身下,卻讓他有了機會扯開她裙下的小褲子,下一秒,她就在他激情狂野的掠奪下,顫抖嬌喘。

「MIKE──啊──啊──」

六天來,她被他教的極好。他是個強壯而熱情的情人,也是個最好的老師。在他的帶領下,她也有了可以與他欲望相抗衡的熱情。

「嗯呵──JOEY──哦──」

他們是最契合的一對。熱情在瞬間爆炸,燃沸了四周的空氣。每一次的撞擊滋味都令他狂野興奮,衝刺出最美妙的氣味。

他們攀爬到極樂的頂端,同時泄出狂喜的汁液,再同時墜落,飄回地面人間。

迷人的氣味久久不散的包圍著得到滿足的愛侶。

她在他頸窩間嬌喘著,他則滿足的不想移動,嘴角充滿得意與驕傲的狂妄笑容。

許久之後,就在他以為她已累得睡著時,他放鬆的跟著她沉入夢裏,她這時卻伸出頑皮的小手,扯了一下他的手毛。

他睜開一眼看她,她笑得像個孩子。

「會不會痛?」

「不會。」他閉上眼,有些無奈地笑了。

「那這樣呢?」她拉扯一根他的手毛。

「還好。」他的笑聲更大了,根本不想睜開眼。

「那這樣呢?」她更使力的扯著那根手毛。

「嗯……」他自喉間咕噥一聲,眉頭皺也不皺的仍舊笑著。

「那……這樣呢?」她用力扯掉那根手毛。

他終於睜開眼,笑望著她,不解地問:

「妳在幹嘛?」

她揉揉被她扯痛的地方,吐著小舌尖,笑著枕回他的臂彎裏,他寵溺的笑著,將她抱緊一些。

「我有話跟你說耶,MIKE?」

「嗯?」他不想張開眼了,等了一下她都沒下文,只好開口低問:「什麼?」

她突然湊向他的耳朵,小聲而快速的含糊帶過。

「我愛你。」

她快速退開,閉緊眼不敢看他的偷笑著。

他卻倏地清醒,略撐起自己,瞪大眼的看著她。

「JOEY?」他沒聽錯吧?他屏息地等著。

「我要睡了。」

她膽怯的轉身,做個縮頭烏龜,內心其實狂跳不已。

「JOEY!?」

他不讓她睡,將她翻回來,眉頭打了死結,嚴肅的瞅著她。

她睜開眼,驚呼了一聲,攤開小手手指,遮住他的綠眸。

他拉下那小手,壓俯在她上頭,屏氣凝神的喚她:

「JOEY,妳剛才說……」

「好話不能說第二遍的!」

她睜開眼,拉著被子遮著自己,無賴的想帶過話題。

她不敢再說了。

因為她知道,「愛」這個字在他們之間是個禁忌。

一旦說出口,就可能要有失去的準備。

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大致猜測到他的想法了。

他們都清楚的知道,她待在東京的日子不多了。

可是他卻避而不談,只是享受著現在的甜蜜生活。

她害怕不安,卻不敢多作奢求,只是常常在一個人獨處時努力的說服自己,這樣就夠了。

大不了,這次回臺北,她再狠狠的哭他三個月。

一百天的煎熬,她都可以撐過來了,再多個九十天,她也無所謂了。

「JOEY!上帝……」

他痛苦的抱住她,再一次感受到心被撕裂的痛楚。

他一直回避著現實。逃避的結果,卻反而深深傷到了她。

他該知道的,畢竟她的感覺是那麼地纖細與敏銳。

也許,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自私的因為她沒拆穿,就故意視而不見。

「沒關係啦!」

他倏地抬頭瞅著她,她吐著舌,笑得甜美,逞強的佯裝無所謂,輕快的說:

「沒關係啦!我可以理解的。我很好,很勇敢的啦!我已經是成年人,我可以……為自己負責的……」

「JOEY……」他哀傷的低喊。

「哎喲──別這樣啦!沒什麼大不了的呀!我們還是朋友嘛!等我回去臺北時……嗯……」她抿了抿唇,勇敢的笑看著他。

「我會打電話給你,我已經知道這邊的電話了。只是我如果常常打,你不要嫌我煩哦!」

他呼吸飛快,幾乎要因為心痛而停止了。她還是堅強的繼續說。

「我也會寄信和發E-MAIL給你。啊──你不用回也沒關係,我知道你可能很忙啦!不用為這種小事心煩。你如果不想看我寄的東西,就丟掉好了,我──」

他抱緊她,淚水在眼眶打轉,她咬著唇忍住不哭出聲。

久久之後,她才幾乎無聲的開口:

「嗯……我好像一直都在打擾你,是吧?我從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一直都自以為是……呵──哎喲──我在說什麼?呵……」

她閉上眼,不再說了,吞咽下喉間的硬塊,淚無法控制的落下。

他一直看著她,當她想轉身躲開他時,他捧住了那哀傷的嬌容,她緩緩睜開眼,盈盈淚光波動,襯得她唇間的笑更顯哀戚。

「你答應過……呵──你答應過會寫信給我的,為什麼沒有寄給我?我知道,我寄的信你都有收到,我看見你的簽名了。那……那你不回,是因為……嗯……是因為不──咳……呵──」

她盯著他,淚不停的滑落。

「我……我太笨了,對不對?其實,沒有回信,就算是回答了嘛!我還笨的當作不懂。呵呵──虧我還是寫小說的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喂……關島其實……其實只是一場露──露水姻緣,對吧?」

她閃避他的眼神,嘟著嘴又自嘲道:

「呵呵──我太笨了。我是成年人,對這種遊戲玩得起,也要輸得起──」

「不要這樣說!」他沉聲怒道。

她閉上痛苦的眼,強忍到了極限,再睜開時已是無所謂的偽裝,笑得牽強又悲戚。

「那我該怎麼說?你會答應我,只是應付我而已,我卻傻得相信──」她閉了閉眼,又疏離的睜開。「我相信你會遵守承諾。MIKE,你答應我了,卻也毀了那個承諾。只有我,愚笨的苦苦等候,等一封永遠寄不到我手上的信。」

他震驚又心碎的退開,坐在她身旁。眼看著她也坐起來,拉著被子包住他才剛愛過的同體。

她下了床,哀愁絕望的看著他,破碎的泣訴:

「你知道嗎?只要你一句話,一個字,或者只是一個肯定的眼神。我都能為了愛你而義無反顧,我從來都不在乎那個你愛過的女人。只是怨她,為什麼能把你傷得如此之深!?如此……令我難以打破那道心牆,真的沒有人可以打破嗎?或者,只是我太過天真,太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可以?但我的手太小了,打不破、也摸不到。」

她深呼吸,又歎息輕笑,神情飄遠的說:

「其實就算你一輩子不跟我說愛我,也沒關係。因為我可以愛你,你不喜歡等待,也無所謂,因為我可以等。我可以因為愛你而傻傻地去愛你,不計較公不公平,呵──或許我沒有自己想像的寬容和大方吧?」

她伸出小手,貼撫上她最愛的胡渣,笑得絕美。

「好嫉妒哦!將來那個能跟你廝守一輩子的女孩,我好嫉妒她哦!」

他看著她,眼裏全是痛苦和掙扎,只是看著她不語。

她柔美的笑了。

再一次,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收拾一切,離開了他。

留住她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

公元二OOO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日本東京羽田機場

JOEY獨自一個人坐在紛雜的候機樓,腳邊只有一隻皮箱。

來到日本,本來就是個倉促的決定,行李並沒有準備齊全。這一個星期,她所用的、穿的都是MIKE買的。

她低著頭,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那樣呆坐著不動。

她好冷哦!

十二月的東京原來是這麼的冷。

冷也好,會冷至少代表還有感覺,只要有感覺,她就能有記憶,然後再將記憶轉換成文字,為自己留下些什麼。

叩──叩──叩──

一雙黑色的大皮靴出現在她眼前,她緩緩地抬起頭。

然後?她又掉入深藍綠色的雙眸中。

只是那眸不再隔著什麼,而是熱烈且真實的瞅著她。

她開口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只是看著她最深愛的男人。

「嗨──」MIKE瀟灑的開口。

看著她,他仍心痛的難以忍受。這一次,他說什麼都不要再經歷這種痛了。

「嗯……我今天兼差做快遞。妳是JOEY嗎?」

她眨了下眼,不解的點頭。「嗯。」

「那好,妳簽收一下好嗎?」

他從身後拿出一隻厚厚的牛皮紙袋。

信封上的收信人寫著她的名字,寄信人則是他。

她顫著手接過來,小手膜拜般地撫著信封上他強而有力的筆跡。

她抬起頭,淚就落下了。

他猛地抱緊她,在他懷中她笑了,也哭了。

「裏面有將近一百封的信,從關島回來後,我每天都寫一封給妳。可是,我不敢寄出去。就這樣一封一封的收藏著,直到妳來了。」

「MIKE……」

「老天……我以為我再也聽不到妳這樣叫我了。」他看著她,伸手替她擦淚,她笑了,他俯身吻住她。

「MIKE……嗚……」她頻頻呼喊他,又哭了,把所有的委屈和等待的痛苦全哭出來。

「別哭,JOEY。我好怕,我好怕妳會在我的愛裏枯萎,怕妳會窒息的想逃,怕妳會──」

她聽出來是那女人帶給他的傷害,掙脫他的懷抱,不滿地皺眉罵道:

「那女人是白癡嗎?她這樣說?笨死了!」

他笑了,笑得解脫,笑得釋懷,也笑得深情摯愛。

「哦──JOEY,我的JOEY。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們重頭來過,這一次,我會好好的、全心的去守候妳,去愛妳,好不好?」

「你也很笨。美國人都這麼笨嗎?」她笑中有淚,卻更加清亮美麗。「我不要重頭來過,我要從關島那天算起。而你要當作第一天看到我就瘋狂地愛上我,因為我是全世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舉世無雙,超級無敵大美女!」

他笑的寵溺,手彈了下她高翹的鼻尖,笑駡著:

「愛臭屁的中國女孩!」

「喂──搞清楚哦,我是臺灣女孩!」她氣得大吼。

「好好好。」他抱著她,笑著安撫她。「妳是臺灣女孩,不然乾脆也當美國女孩好了。」

「為什麼?國籍──唔──」

他吻住她的抗議。這小丫頭的民族意識真強,怎麼說也辯不完的,他抱著她拍拍她。

「妳嫁給我以後,就是美國女孩了。」

「MIKE,你──」她感動得又要哭了。

他吻她,額貼著她的,警告的說:「回臺北以後,不管有沒有好男人,都不准跟,聽見沒?」

他的佔有欲出現了,而她喜歡,所以笑了。「可是你說,只要我快樂──」

「這次不准,妳的快樂我可以給。」他滿足又感激的歎氣。「回去書要好好念,要順利拿到畢業證書,我最多只能等兩年。兩年後,我說什麼都要把妳綁在身邊。」

「嗯。」她抱著裝滿他寫的信的紙袋,在他懷中直點頭。

「我明年春天,肯定可以調民航機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有比現在更多的時間度假。妳不要再隨便請假,我會去找妳。還有,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妳,寫信給妳,妳要乖乖的,嗯?」

「嗯。」他知道她對寫信的偏好,珍惜的緊抱著手中的袋子。

他又吻了吻她。兩人用力的抱緊彼此。離別的時候來了。他們難過又不舍,但這次卻是愛戀的緊系著對方。

「JOEY,我愛妳。從第一天遇見妳開始,我就深愛著妳。」他終於說出藏了許久的愛語。

她感動的笑了,淚水又掉了出來。

「當然,我長得那麼美,你怎麼可能不對我一見鍾情!」

「臭屁的小丫頭,不過……」

「不過什麼?」

「沒什麼。」他肯定她並不知道他說的第一天是哪一天,他現在不打算說,省得她屁股太翹會飛上天。

「再說一次,MIKE。」她低語。

他笑了,「我愛妳,我的JOEY臺灣女孩!」

她笑亮了整張小臉。

四周的旅客開始辦理登機,離別仍是來了。

他用力抱緊她,一個吻一個交代,滿臉急切而擔心。

「上帝,如果再多一天──」

「再多一天──」

他們倆同時祈禱出聲,然後突然瞪著彼此,吃驚不已。因為──

「飛往臺北的XXX班機,因天候不佳,機場臨時關閉,請旅客至櫃檯辦理退票或延期……」

「天啊──」

「那是我的班機耶!」

他們大笑的擁抱著彼此。第二次,為了多給他們一天,飛機被迫取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6 00:27:29

尾聲

我們的合照透露了太多的秘密。我從不知道,我可以是這麼美麗的。

──J.L



公元二OO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一架飛往關島的大型客機上,李方伶獨自一人坐在頭等艙的前排座位上。

愛笑的紅唇一如往常地輕微上揚著,圓亮的大眼睛裏滿是幸福的寧靜光采,緊盯著手中的小說。

隨著字裏行間的故事描述,她的情緒也隨之高低起伏的融入劇情中。

飛機在塔臺通知可起飛的訊息之後,開始在跑道上緩緩滑行。

機艙內傳來機長低沉迷人的嗓音,照例的向乘客表達歡迎之意──

「各位先生女士們,歡迎搭乘美航AA625號班機。我是機長MIKEHATFIELD。到達關島機場的飛行時間預定是三小時又三十分鐘……請系好您的安全帶,飛機即將起飛……PSMrs.HATFIELD,不要再看小說了,乖乖睡一下。我愛妳,JOEY。」

她在聽見最後的PS時,抬起頭,美眸朝傳來廣播的喇叭瞟了一眼。

負責頭等艙的空姐淺笑的在她身側停住腳步,遞給她一條毛毯,笑著說:

「Mrs.HATFIELD,請將小說先收起來好嗎?還有,這是您的信。」

她接過素雅的信封,看著信封上的字跡,嘴角泛起一抹溫柔而幸福的笑容。

她打開信封,拿出折了三折的信紙,仔細的閱讀了內容──



親愛的JOEY:

嗨!經過了昨晚,妳已經正式由「臺灣女孩」改為「美國女孩」了。很高興以後我們不用再為這件事而吵。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要回到關島的西華飯店。忘了告訴妳,我訂的房號是四O八。 乖乖睡一下。

愛妳的老公MIKE



「可惡!」她甜蜜的笑駡了一句,小心的將信收好。然後將信收入背包,闔上手中的小說,拉起毛毯將自己包住,聽話的閉上眼休息。

本以為她會興奮得睡不著,沒想到她才閉上眼,便沉入美夢之中。

她在柔情的吮吻中醒來,一睜開眼她便跌入深藍綠色的濃情雙眸裏,她笑得柔美,唇又被吻住了。

「MIKE……」

「妳收到我的信了嗎?嗯?」MIKE坐在身旁的空位,將她輕輕地抱在懷中。她習慣性的窩進他的頸間,親了他的頸側幾下。

「唔……」她逸出貓般慵懶的嬌吟。「你訂了四O八號房。」

「喜歡嗎?那是我們的房號。」他吻吻她,低聲耳語。手指與她的交纏,他們兩人無名指的對戒上的鑽石相互輝映。

「喜歡。」她的笑容,贏得一個深吻。

她高舉起小手,撫摸著他刺人的胡渣,他張嘴輕咬了下那頑皮的小食指。她咯咯笑著,又舉高輕刷他濃密卷翹的長睫毛。

他柔情一笑,傾過身,用長睫毛刷著她的,呢喃著:

「HELLO,JOEY。」

「呵呵──HELLO,MIKE。」

兩年來,他們因為工作和學業分隔兩地,只利用假期才能相守在一起。其餘的日子,就只能利用電話、傳真、信件和計算機傳達思念和愛意。

兩年的遠距離戀愛並沒有使他們的愛減少半分,反而因為聚少離多而更加濃厚。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不用再分離了。

昨天他們在神的見證之下結合,成了終生的伴侶,今天他們就要飛回當初兩人相遇的關島度蜜月。

他看見她有些倦意的睡容,心疼,卻沒一點悔意。

「昨晚把妳累壞了,嗯?」

他們昨晚的新婚之夜激狂而完美,到今天早上,他還忍不住愛了她兩次,才滿足的讓她睡了一會。

「嗯,啊──你看!」

她突然清醒的打開背包,拿出了一個公文夾。

他接過來打開,看著她才剛完成的漫畫稿。

畫中,他們相擁而眠,他呼呼大睡,她則看著他甜蜜的微笑。上頭寫了一行字──



我喜歡待在你懷裏,那是回家的感覺。



「哦──好棒。」他側著頭給了她一個深吻。

兩年前在離開關島之後,她便不時會畫這類的漫畫寄給他,每一張他都小心的收藏著。

「已經超過六十張了吧?我們要不要──」

「不要!」他堅持的打斷她的美夢。「我答應讓妳寫我們的愛情小說,就夠了。妳休想連這些都拿去出版,這些是我的!我要回駕駛艙了。」

「哼,小氣!」她嘟起嘴,第十一次的說服失敗。

「我愛妳!」他再親了她一下,才笑著回去工作。

看著他挺拔俊帥的背影,她的心滿溢著幸福與驕傲。

她又在聖誕節,美夢成真了!


11.27.2000

DearMike:

Itisnotastoryaboutyouand"she".

Itisastoryaboutyouandme.

IamsorrythatIpublishedthisstorywithoutyouragreement.HopeyoucanunderstandthatIhavetokeepsomething,somememoriesformyself.Sometimes,Ilookuptheskyandthinkingofyou.Daybyday,I'mstillwaitingforyouranswer.

Areyouokay,Mike?

Iremembereverywordyousaidtome.AndIrememberyousaidI'llneverknowwhenIcriednoonelovesme.ButMike,howcouldIknow?

Toyou,Iamtoosentimental,self-indulgentandchildish.Myhandsaretoosmalltocatchyou.

Youbelongtothesky.

SoMike,flyhighandproudandfree!

頑張???!舞句??.

IfthereisreallytheSantaClaus,I'llkeeppraying.

ItisamercythatImetyou.I'llneverforgeteverythingaboutyou.You'llalwayshavemylovewithallmyheartandsoul.

Thankyou,Mike,foreverything.

ThereisnoGoodbye,Onlytheendlessmemories.Truly,Madly,DeeplyandSadly.

Loveyou,

Joey
Taipei,5:16am

P.S.Mike,I'mokay.
Iambrave.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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