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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香彌-【春宵愛不眠(春日正好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6:39     標題: 香彌-【春宵愛不眠(春日正好之二)】《全文完》

春宵愛不眠(春日正好之二)》作者:香彌

她前世是修煉三百年的狐妖,卻眼瞎愛上個渣男,
被渣男和惡道士聯手害死,還連累師兄,她又怎會再蠢得對男人動情,
可是……世子夫君遭雷擊清醒後怎麼好似變了個人,
原本的他只專寵表妹貴妾,如今卻只關心她?
還有他那烤雞的手藝和抓魚的姿勢……嚇!根本是她的熊妖大師兄無誤!
她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使得大師兄的元神入了世子的身,
但她清楚記得前世他對她百般照顧寵愛,不惜耗去百年修為助她投胎轉世,
今生她又對他這般牽掛,這樣的心思早已成了對他的情意,
所以她決定了,她要和他做一對真夫妻,可是這只笨大熊、臭大熊!
明明在公婆面前對她百般維護,也向勾勾纏表妹表示此生只有她一人,
而且在她百般撩撥下,他不只臉紅耳熱,就連“那兒”……也很有精神呐,
卻仍是嘴硬的說他只把她當做妹妹,可惡!
他要是再這樣堅守“夫”道,她就要對他用強的嘍!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6:49

緣起

  日落前,一名樵夫挑著一擔柴準備下山,忽地瞥見一隻罕見的白狐從山下跑到面前不遠處,又轉而往旁邊的一條山徑竄去,眨眼間便像平空消失般,不見蹤影。

  他驚訝的走向兩旁皆種植杉木的小徑,四處尋找著白狐的身影,然而尋覓半晌都沒再瞧見,他不禁心忖,莫非方才是他看花了眼?

  眼見時候不早了,他沒再找下去,挑著柴下山。

  渾然不知那條山徑連接著另一座山,由於有結界阻隔,故而凡人瞧不見。

  适才消失的那只白狐,一躍便進入結界,回到歸涯山。山上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碧樹環繞,參天的古樹,亭亭如蓋,靈鳥啁啾,不時可見小鹿、山羊、兔子和野馬、牛群在水潭邊飲水,或是在山坡上悠然吃草。

  白狐靈巧的白色身影飛快的奔跑著,似在尋找什麼。

  片刻後,它來到一棵巨大的千年檜木前,覷見一名面容粗獷陽剛的男子坐在樹下修煉,它輕巧一躍,落在男子腿上的瞬間,幻化成一名約莫七、八歲,穿著一襲白裘的小丫頭。

  男子睜開眼,溫和的語氣微帶著一絲責備,“悅娘,你不好好修煉,又私自跑到山下去玩了。”

  小丫頭抬起秀媚的小臉,一雙水亮杏眼望著他,撒嬌的說道:“大師兄,我去偷瞧山下的大夫怎麼行醫治病,那些凡人的大夫可厲害了,捏著幾根針往人身上亂插,竟也能治病。”

  “那些大夫不是亂插,他們施針前必須先辨認穴位,再尋穴下針。”男人解釋道,為免她摔倒,一手輕扶在她腰間。“你若想學醫,等過一陣子,我到山下替你尋個大夫,教你醫術。”

  “謝謝大師兄。”她脆笑著應了聲,想起一件事,嬌軟的嗓音透著抹天真,問道:“對了,我今兒個在山下時,聽見一個姑娘對一個男人說:‘郎君的大恩奴家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大師兄,你不僅照顧我,還教我修煉,你對我的恩情很大,那我是不是也要以身相許來報答?”

  “瞎說什麼,我既認你為師妹,便當你是親妹妹,照顧你、教你修煉都是我願意的,用不著你以身相許。你年紀還小,少聽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把心思好好用在修煉上頭。”男子輕斥。

  她歪著小腦袋,若有所思的應了聲,“知道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6:59

楔子

  嵐山深處一處洞府裡,一名男子閉目盤腿修煉。

  四日前,他甫度過三百年一次的化形雷劫,如今正在調息靜養,修復在雷劫下受創的肉身和丹田。

  忽地,他睜開幽深的雙眼,面露一絲訝異和困惑,神識掃向洞府外的蒼穹,發現四日前已散去的劫雲竟又重新積聚。

  他的雷劫不是才過,怎麼又有雷劫?這是怎麼回事?

  他心頭駭然,先前那場雷劫已耗去他七成的修為,若是再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雷劫,只怕難以全身而退。

  不等他深思,轟隆一聲,天雷降下,他識海一震,連忙抱元守一,調動全身靈氣,與之對抗。

  這時,洞府外數十裡處,宛如霹靂般轟隆隆降下的落雷正中劈斷了一棵上千年的老樹,一半的樹身傾倒,另一半的樹身像不甘接受被天雷摧毀的命運,仍直挺挺的屹立於天地之間,為自己掙得一線生機。

  一輛馬車行經,被傾倒的樹身擋住前方的去路,無法再前行,不得不停下來。

  “李江,你沒聽見一直在打雷,怕是要下大雨,不快些趕路,為何還把馬車停下來?”車廂裡傳來一道男嗓,不悅的質問前頭駕車的馬夫。

  李江回頭揚聲稟道:“回世子的話,前面有株老樹被雷給劈了,倒下來擋住了路,咱們的馬車過不去。”

  馬車內的男子掀起車簾,探出頭看去,正要吩咐幾名騎馬跟在一旁的隨從將擋路的樹給移開時,突地又降下幾道落雷,其中一道正巧落在男子頭上。

  男子驚愕的張著嘴,連慘叫都來不及,隨即頭頂冒煙,臉色發黑,身子痙攣抽搐幾下,便僵硬的厥了過去。

  同一時間,數道天雷也轟塌數十裡外的洞府,土石落到盤腿而坐的男子身上,他悶哼一聲,嘴角沁出一縷鮮血,最後不得不變回原身,用強壯的熊體硬抗天雷。

  在持續不斷、宛若不將他劈死不肯甘休的天雷下攻擊,他憤然咆哮,“蒼天欺熊太甚!”本該三百年一次的雷劫,竟在四天內連降兩次!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7:11

第1章(1)

  康定侯府。

  喜房裡紅燭高照,幾名丫鬟和婆子們安靜的侍立在一旁,靜候著新郎官的駕臨。

  但隨著夜色越來越暗,新郎官卻還遲遲不見蹤影,丫鬟和婆子們的神色逐漸有些不安,悄悄覷向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

  新郎官在拜完堂後就拂袖走人,只有新娘子被帶進了喜房,使得接下來的儀式遲遲無法完成。

  喜婆來來回回催了好幾趟,就是請不來新郎官,急得她汗流浹背。折騰到這麼晚,她這把老骨頭已有些熬不住,她用捏在手中的紅色絹帕往自個兒臉上擦了擦,重新堆滿笑,這才越過門檻走回喜房裡。

  跟著新娘子陪嫁過來的奶娘施嬤嬤朝她身後瞅了眼,頓時冷下臉來。“世子呢?”

  “事情是這樣的,”喜婆捏著手絹,朝新娘子睞去一眼,塗得紅豔豔的嘴唇咧著笑,好聲好氣地道,“先前宴席上呢,前來賀喜的那些貴客們紛紛向世子敬酒,世子今兒個大婚,一時太過高興,忍不住多飲了幾杯,這會兒醉得不成樣,怕嚇著新娘子,便讓下人扶著先到其他房裡歇著了。”

  跑了這麼多趟,她也是方才才從管事那裡打聽到,新郎官在洞房夜不進喜房,竟是跑去了他愛妾那裡,可這話她哪裡敢當著人家新娘子的面直說,只得瞎編個理由安撫安撫。

  “世子縱使喝得再醉也該回喜房,豈有在別的房裡歇下的道理!”施嬤嬤不悅的怒聲質問。

  “這……”新郎官不來,她小小一個喜婆又能如何啊?

  她捏著手絹再抹了抹臉上的汗,張口正想說什麼時,忽見新娘子掀起了蓋頭,說道—

  “奶娘,算了,別為難喜婆了,都大半夜了,讓大家下去歇著吧。”

  聞言,喜婆暗自松了口氣,望著新娘子那張豔若桃李的嬌顏,她心裡委實納悶不解,這新郎官放著這般嬌滴滴的新娘子不理,難不成他那小妾的容貌還能比這新娘子美不成?在她看來,新娘子這玉容已是罕見的美貌了。

  施嬤嬤緊皺著眉頭。“可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燭夜啊!”縱使世子再不滿這樁親事,也不該做得這般過分。

  “新郎官不來,難道咱們還能強行把他綁來不成?”韓舒波展顏輕笑,柔媚慵懶的嗓音不見一絲怒氣,“大家辛苦一天了,把喜錢發給她們,讓大夥兒都下去休息吧,我也累壞了,想早點歇下。”

  見新娘子這般體恤她們,喜婆不免有些同情起她,在洞房夜便遭新郎官冷落,往後在康定侯府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好過。

  施嬤嬤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應了聲,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喜錢,先給了喜婆,餘下的則交一名陪嫁的丫鬟,讓她發給其他的丫鬟和婆子。

  喜婆得了自個兒的那份喜錢,向新娘子謝了賞後便趕緊走了,至於早先她準備好的吉祥話,如今也只能全爛在肚子裡。

  其他的下人領了喜錢後,也都被遣了出去,施嬤嬤只留下幾個陪嫁丫鬟服侍主子洗漱寬衣。

  “世子太過分了,他怎麼能這麼對你?!”施嬤嬤一邊幫著自家小姐卸下頭上的首飾,一邊氣憤的抱怨道。

  小姐才剛嫁過來,世子就敢這麼冷待小姐,以後的日子讓小姐可怎麼過啊?光是想到那些閒言閒語,她就替自家主子感到氣怒又心疼。

  “就是啊,依奴婢看,才不像喜婆說的那樣,世子說不得是在他妾室那兒呢。”另一名丫鬟也替主子抱屈。

  替韓舒波換下喜服的丫鬟也憤憤不平的罵道:“今兒個可是世子和你的洞房花燭夜,他縱使再寵那小妾,也不該如此不知輕重,丟下你不管,實在太可惡了!”

  如今留在房裡的都是自己人,丫鬟們沒有忌諱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替自家主子抱不平。

  在這些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面前,韓舒波也沒再端著大家閨秀的溫婉模樣,豔媚的臉龐多了幾分放肆,半眯著眼,揚唇輕笑,安撫道:“欸,我說你們就別惱了,他不來,我還求之不得呢,今晚我就能好好睡上一覺,倒也省心省事。”

  她五官生得極豔,一雙桃花眼明眸善睞,一張櫻唇粉潤飽滿,雪肌玉膚,一顰一笑嬌媚動人。

  施嬤嬤對自家小姐的性情一清二楚,明白她既然這麼說,就是真不在意,但她顧慮的是另一件事,“可洞房夜世子不進喜房,要是傳了出去……”

  韓舒波托著香腮,抬眸輕睞奶娘一眼,不以為意地道:“是他不進喜房,又不是我攔著不讓他進來,理虧的是他,可不是我,我還怕別人說什麼。”

  望著自家小姐那猶若三月桃花、含嬌帶媚的玉顏,施嬤嬤暗罵著康定侯世子簡直是瞎了狗眼。“明天你還得去向侯爺和夫人請安奉茶,世子沒進喜房,明天可怎麼辦?”

  “那我就自個兒去,世子洞房夜不進喜房,我倒要看看公公和婆婆怎麼向我交代。”韓舒波不懷好意的彎唇微笑。

  符明宵今晚遲遲沒來喜房,確實讓她有些意外,她以為他再怎麼不滿意這門親事,表面上多少還會敷衍一下,不想他竟連敷衍都不願意。

  在她嫁進符家前,便已差人打聽過符家的事,康定侯符廣遠有一嫡子一庶子和三個女兒,女兒俱已出嫁。

  符明宵能被封為世子,自然是嫡子,不過據說符廣遠比較偏寵庶長子符明騏,因為比起才能平庸的嫡子,這位庶長子可要有出息多了,他能騎善射,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十六歲時隨軍出征,掙得軍功,頗受鎮國大將軍看重,去年還將他調至京郊大營,擔任鋒銳營的統領。

  而符明宵則一事無成,平日裡遊手好閒,四處玩樂,文不成,武不就,在迎娶她之前,與他一位表妹情投意合,聽說他本是想娶表妹為妻,但因表妹是庶出,他爹娘不答應,故而只能納為貴妾。

  而她能嫁給符明宵為世子妃,倒也不是因為她出身有多高貴,她爹出身寒門,不過就是個五品官,外祖致仕之前,也不過是四品知府,符家看中的,其實是她家的財富。

  她外祖母極善於營生,將外祖父微薄的家產翻了幾番,田莊鋪子不計其數,當年單是給她母親的嫁妝,就足夠讓她爹一家三輩子不愁吃喝。

  而她娘親也承襲了外祖母的能幹,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她爹,在她娘的打理下,也為她爹積攢下相當可觀的家財。

  在連續生了三個兒子之後,她娘才生下她這個女兒,對她這個唯一的掌上明珠自是極為疼愛,等她年紀漸長,她娘便費盡心思想替她安排一樁好親事。

  這時正好符家看上了他們韓家的財富,差人上門提親,她能成為康定侯府世子妃,這可是高嫁,她爹娘都樂見其成,當即便答應。

  嫁給誰對她而言都一樣,她早已心如止水,如今唯一讓她牽掛的是大師兄他們的下落,暗中打探這麼多年,遲遲沒有他們的消息,讓她始終無法安心。

  也不知當年在她身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大師兄他們竟離開了歸涯山,不知去向。

  思及他們有可能是受了她的牽連也遭了難,她眉眼間掠過一抹戾氣,不自覺抿緊唇瓣。

  打小照顧她長大的施嬤嬤,細心察覺到她異樣的神色,關切的詢問,“小姐怎麼了?”

  按理,自家小姐嫁給康定侯世子,她們這些下人也該跟著改口喚小姐世子妃才是,但小姐不喜歡她們這麼喚她,要她們仍像以前那般稱呼她。

  韓舒波輕搖螓首,露出一抹倦容,“沒事,我累極,困了。”

  施嬤嬤連忙吩咐四個丫鬟手腳俐落些,好讓自家小姐早些歇息。

  待韓舒波洗漱完,施嬤嬤便領著幾個丫鬟退下。

  沒有新郎官的洞房,也無須再燃著喜燭,韓舒波吹熄燭火,獨自躺在喜床上。

  枕著鴛鴦枕,蓋著百子被,她輕闔上眼,耳邊響起的是上輩子大師兄勸誡她的話—

  “悅娘,人妖殊途,你與他不會有好下場,你別再執迷不悟!”

  “大師兄,我要嫁給賀郎,我胡悅娘這一輩子隻認定他一人,求你別再攔阻我,讓我走,悅娘一輩子都會感激大師兄!”為了與心上人相守,她不惜向一直以來對她照顧有加的大師兄下跪懇求。

  “人心易變,倘若有一天他另結新歡,你該怎麼辦?”大師兄為她擔憂不已。

  “不會有那一天的,賀郎對我亦是一片癡心,他絕不會拋棄我移情別戀!”

  “倘若他發現你的真實身份呢?”

  “我不會讓他發現的,縱使他真的發現,依他對我的情意,定也能接受。”她對心上人信心滿滿。

  “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要離開歸涯山,從此跟著他?”大師兄語氣關切,仍盼著她能迷途知返。

  “沒錯,求大師兄成全我。”她語氣堅定,毫不猶豫,一人只盼著與心上人雙宿雙飛。

  沉默須臾,大師兄成全了她,讓開了路。

  就在她起身,邁著輕快的步履準備前去與情郎相會時,耳畔又傳來大師兄的聲音—

  “悅娘,記住,歸涯山永遠都是你的家,你隨時可以回來。”

  大師兄明明說了她隨時可以回去,可如今歸涯山上的結界已被破除,再不見大師兄他們的蹤跡,沒有大師兄他們的歸涯山,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他們究竟去了哪裡?當年在她死後,賀志堅是不是也對大師兄他們下手了?!

  都怪她瞎了眼,鬼迷心竅,才會愛上那樣一個忘恩負義的壞東西,不僅害得自己身死,還連累了大師兄他們。

  思及此,韓舒波眼前浮現一片殷紅得猶似鮮血般的烈焰,那仿佛是來自幽冥的業火,焚燒著她的身子、焚毀她的五臟六腑。

  被下了符藥,還被掏走了妖丹,法力全失的她,變回一隻白狐,她匍匐在地,周身是燃燒的烈火,她痛得撕心裂肺,質問著那薄幸負心之人—

  “你忘了我們之間的恩愛情分了嗎?當年你想當官,卻考不取進士,我費盡心思幫你謀得如今的官職,你沒有家產,我想盡辦法賺取銀錢供你花用,你怎麼狠得下心這般對我?!”

  他惱羞成怒,滿臉厭憎的咒駡道:“你閉嘴!先前我是受你這妖狐蠱惑,才會迷了心與你在一起,如今我得到高人指點,看出你的真面目,哪裡還會再受你矇騙,像你這般的妖怪,豈能再留在世上繼續禍害世人!”

  旁邊一名道人附和道:“賀公子說的沒錯,我等這是在替天行道,降妖除魔,這妖物法力全失,逃不過我的符火,咱們走吧。”

  賀志堅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仿佛她是多麼污穢骯髒的東西,多看她一眼就會髒了他的眼。

  分明是他妄想高攀名門貴女,所以容不下她,才找來道士想除掉她,卻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曾經的傾心相待,換來的是背叛與算計,最終她慘遭烈焰焚身,她痛、她恨、她不甘,她詛咒他不得好死。

  就在她魂飛魄散前,有人不顧那能蝕魂滅魄的符火來到她面前,抱起她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身子,在她耳邊溫言安撫道—

  “悅娘莫怕,我來救你了!”

  那是她上一輩子聽見的最後一句話,當時她瞠大雙眼,直勾勾的瞪著那張無比熟悉親切的臉龐,嘴角微微動了動,她想對大師兄說“我錯了,我後悔了”,但是她再也開不了口,也發不出聲音。

  闃暗的房裡,韓舒波喃喃低語,“大師兄,我好想好想你,你究竟在哪裡?”

  今生她已不是胡悅娘,不是那個被情所迷的天真狐妖,她轉世投胎為人,成了韓家的千金。

  當時是大師兄耗去百年的修為,敲開黃泉之路,護送她的魂魄去輪回,但不知為何,她竟是帶著前生的記憶投胎,在她幼時,便已打聽到前生害死她的賀志堅在她死後三年,因通敵叛國而滿門抄斬。

  她不知道是不是大師兄替她報的仇,在得知仇人已死,前生的怨憤也煙消雲散了,而今她唯一的心願便是再見大師兄一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7:23

第1章(2)

  翌日,廳堂裡,韓舒波在奉完茶後,不待堂上坐著的符廣遠夫婦開口,便幽幽泣訴,“舒波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麼,昨兒個等到半夜,也盼不到世子前來,倘若世子真這麼不待見媳婦,媳婦委實無顏再繼續留在侯府,還望侯爺、夫人成全,讓舒波回去。”

  正等著要給甫進門的媳婦下馬威的康定侯夫人,見她說得泫然欲泣,端著的表情連忙一緩,替還沒來請安的兒子說了幾句好話,“明宵昨兒個喝得太醉,怕嚇著你,才沒去喜房,他這是體恤你,你可莫要多心了。”

  符廣遠昨日是在小妾那裡留宿,此刻聽了兩人的對話,才知曉兒子洞房夜竟未進喜房,脾氣原就不好的他當即動了怒。

  “明宵也太荒唐了,昨晚是洞房夜,他縱使喝得再醉,也該進喜房,怎能讓新娘子獨守空閨,枯等一夜?!他人呢,給我把他叫來!”吩咐下人去喚兒子後,他看向韓舒波,“這事爹會替你作主,不過你既已嫁進符家,就是咱們符家的人,往後可莫要再動不動就說要回去的話,都已出嫁還回娘家,這傳出去可要讓人笑話。”

  韓舒波沒有答腔,只是柔順的垂眸,輕點螓首。

  康定侯夫人心知兒子這會兒還賴在他那妾室的床上,擔心丈夫責駡兒子,連忙又幫兒子說話,“老爺,明宵昨兒個大婚,難免多飲了幾杯,這會兒怕是還沒醒呢。”

  “新媳婦拜見公婆,他就是再醉也得陪著一塊兒來,再說,這會兒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見人,成何體統,他會這般不知禮數,全是被你給慣出來的!”符廣遠不留情面的指責自家夫人。

  被丈夫當著媳婦的面這般喝斥,康定侯夫人不免也來了氣,臉色跟著沉了下來。“老爺怎麼能這麼說呢,明宵不過是晚點過來,何至於如此不堪?”

  符明騏與妻子鄧雲娟也坐在一旁,見狀,鄧明娟溫婉的出聲緩頰,“想來二弟只是昨日太高興,才會多飲幾杯,還請爹娘息怒,莫為此傷了身子。”

  她樣貌娟秀,但臉色蒼白,微帶病容,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

  符明騏的容貌肖似父親,濃眉高鼻,臉形方正,素來沉默寡言,此時也只是靜默的端坐著,沒有答腔,但目光卻忍不住朝韓舒波瞥去幾眼,隱隱流露驚豔之色。

  “這一切全是舒波的錯,是舒波不得世子的心,世子才會如此對待舒波,還請爹勿為舒波而責怪娘。”韓舒波柔婉的嗓音裡透著一絲哽咽。

  瞧見她垂首拭淚,那張帶淚的臉龐宛如雨後的荷花,我見猶憐,符廣遠連忙擺擺手,勸慰道:“這事與你無關,你莫要自責,等明宵來了,我會好好說說他。”

  此話剛落,符明宵被愛妾陳漪霜扶著姍姍來遲,宿醉的他頭疼得厲害,見著爹娘也忘了要請安,皺著眉頭,不耐煩的道:“爹,這麼早差人把我叫過來,究竟有什麼事?”

  他五官生得十分端正,軒眉朗目,身形高大。

  符廣遠當即抓起茶盞砸向兒子腳尖前,怒斥道:“你這不成才的東西,給我跪下!”

  符明宵昨晚喝了不少酒,回到愛妾的房裡,又被她纏著翻雲覆雨大半夜,沒睡飽,神智一時還未完全清醒,抬起帶著血絲的雙眼,不滿的質問父親,“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我一來就要我跪下?!”

  “你連自個兒做錯什麼都不知道?!”瞧見兒子是被妾室扶著進來,符廣遠哪裡不知道兒子昨晚洞房夜時是上哪兒去了,見兒子還一臉宿醉未醒的模樣,他氣不打一處來,一點情面也不留,起身上前抬腳踹了他一腳,罵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孽子!”

  康定侯府是靠軍功起家,當年符家祖先跟著太祖打天下,才掙下這世襲罔替的爵位,但近來兩、三代,符家子孫裡沒什麼成才的人,也不善於經營,如今全靠祖蔭過日子,也因此他才會為兒子求取韓家千金,就是希望韓舒波能像她娘和她外祖母那般能幹,也替他們符家攢下豐厚的家產。

  好不容易將這門親事訂下,兒子卻瞧不上韓家的門第,還自以為是的認為他無須靠女人,將來也能撐起家業,為此鬧騰了一番,被他教訓一頓才消停。

  沒想到人給娶進門了,兒子卻這麼對人家,他怕兒子真把媳婦給氣跑,對這兒子是越看越惱。

  冷不防挨了父親一腳,符明宵踉蹌了下,帶著醉意的雙眼怒瞪著父親,吼道:“我偏不跪!我已經聽你們的話娶了這個女人,你們還要我怎麼樣?!”

  見兒子竟然還敢頂撞他,符廣遠氣得再踹他一腳,“你還有理了,你都把人家閨女給娶進來了,就得給我好好對待人家,你瞧瞧你昨晚幹了什麼好事!”

  符明宵平日裡沒少被父親教訓,清醒時,倒是不敢這般回嘴,但此時他還帶著醉意,立即反駁道:“我幹了什麼好事?我不過就是沒進喜房,難道還犯了天條不成?”

  聞言,符廣遠氣得抬手想打兒子,但被康定侯夫人給攔了下來。

  “明宵這是酒醉還沒清醒呢,老爺就別同他置氣了。”她遷怒的瞪了韓舒波一眼,怪她連累寶貝兒子被丈夫責駡。

  “瞧瞧你養出的好兒子,簡直氣死我了,你問問他昨晚丟下新娘子,上哪去胡混了?”

  陳漪霜沒敢開口,一臉柔順的站在一旁。

  “我去漪霜那兒了。”符明宵睜大雙眼,回得理直氣壯,“反正人我是給娶回來了,但你們休想我碰她!”他早已心有不滿,誰教爹娘不讓他娶心愛的表妹為妻,害她只能委屈為妾,又逼他娶韓家千金。

  聞言,韓舒波唇角幾不可見的揚起一絲冷笑,他最好一輩子別碰她,她一點都不希罕。他不想娶她,他以為她就想嫁他嗎?若非她都快二十歲了,娘求著她嫁人,她才不想嫁。

  不過想歸想,表面上還是得假裝一下,於是她拿起手絹捂著臉,低泣的說道:“世子既然對我如此不滿,又為何要娶我進門,你這麼做置我於何地?”說完,她腳步一轉,佯作傷心的跑了出去。

  她這一走,廳堂裡登時一陣雞飛狗跳,本就不喜嫡子的符廣遠更加惱怒,手腳並用的對兒子又打又踹,一邊罵道:“你這逆子,成日不幹正事,只會說這些混帳話,我養著你這廢物有何用!”

  康定侯夫人和陳漪霜趕緊上前攔阻。

  康定侯夫人一邊指使大媳婦趕緊去安慰剛進門的新媳婦,免得她真跑回娘家去,一邊不滿的叫著庶長子,“明騏,你還不過來勸勸你爹,難道真想讓你爹打死你弟弟不成?”

  符明騏這才收回适才追尋著韓舒波離去的眼神,慢吞吞的上前幫著攔下盛怒的父親。

  “都是你這賤人,竟然向我爹告狀,害我被他打成這般!”被父親命令來向韓舒波賠不是的符明宵,帶著滿臉青腫來到她住的小院,一瞧見她,便憤而指著她破口大駡。

  雖然父親以前常罵他,但還是頭一回把他打得這麼慘,這筆帳他全算在她頭上。

  瞟了眼他那張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臉,韓舒波眼底掠過一絲冷嘲,嬌軟的嗓音卻噙著笑,輕聲細語的回道:“蒼天在上,我韓舒波可沒向侯爺和夫人說過任何一句世子的不是。”她只是實話實說。

  “你還不承認!若不是你在爹面前搬弄是非、亂嚼舌根,爹怎麼會那麼生氣的打我?”他惡狠狠的瞪著她,“我沒和你洞房你不甘心是不是?!好,那我就成全你!”說完,他抬手拽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粗暴的撕扯她的衣裳。

  韓舒波嚇了一跳,憤怒的揮開他的手,“你給我滾!”

  見她宛如被什麼髒東西碰了似的一臉嫌惡,他惱羞成怒的抬手朝她?去一巴掌。“你這賤女人不是想我碰你嗎,還裝什麼貞節烈女!我告訴你,等我爹娘百年之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了你!”

  冷不防挨了一記耳光,韓舒波還未動怒,倒是施嬤嬤氣壞了,“世子爺,你怎麼能打世子妃!”說完,她領著幾個丫鬟撲上前,扯開符明宵,一邊趁機打了他幾拳,替自家主子報仇。

  捂著火辣辣的腮頰,韓舒波眯起眼瞪向符明宵,抬手撥開攔著符明宵的幾個丫鬟,來到他面前,揚起手,猝不及防的重重朝他甩回一巴掌。

  啪的一聲,符明宵那張青腫的臉上多了五指印痕。

  “你敢打我?!”他咬牙切齒,若非施嬤嬤擋在他身前,他恨不得活吞了她。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這是回敬你。你給我聽好,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給你,你繼續寵愛你那妾室,我不會管你,你也別來煩我,今後咱們各過各的,只要不犯到我頭上來,你想要再納幾房小妾、收幾個通房,全都由得你。”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勃然大怒的符明宵瞬間一愣,不敢置信的問道:“你這話當真?”

  “當真。”她那雙媚眼冷冷地注視著他,柔潤如花瓣的櫻唇再度輕啟,“以前你怎麼過日子,往後也怎麼過便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洞房夜明宵不進你房裡,這事咱們也替你作主罰了他一頓,可如今都大半個月過去了,明宵還不肯進你房裡一步,這已不單是明宵的問題,你自個兒也有責任,你該好好想想要怎麼討丈夫的歡心。”康定侯夫人讓人叫來媳婦,板著臉數落道。

  打那日丈夫因為媳婦痛打了兒子一頓,她就對這媳婦越看越不喜,總要找由頭來訓斥她幾句。

  “眼下世子一顆心全在漪霜妹妹那裡,鎮日裡都待在她院子裡,不肯來我的房裡,我也不能勉強他。”韓舒波輕聲回道。

  “明宵同漪霜一塊長大,情分不同,難免多寵她一些,你是明宵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器量應該大一些,別去嫉妒她,反倒該學著漪霜如何伺侯明宵才是。”

  陳漪霜是她的侄女,因是庶女,生母又在幾年前過世,三年前她回府探視爹娘時,見她模樣生得嬌美,性情也柔順,一時心生憐惜,便將她接進侯府裡住,誰知她竟與兒子就這麼好上了。

  兒子鬧著要娶她為世子妃,但她生母不過是一個陪嫁丫鬟,她自然不可能答應,最後只讓兒子納她為貴妾。

  韓舒波溫婉一笑,說道:“娘誤會了,我並不是在怪世子冷待我,也沒有嫉妒漪霜妹妹。我身子骨自小便不怎麼好,能多一個人幫著我服侍世子,我求之不得呢。如今漪霜妹妹得世子愛重,定會盡心伺候,如此一來,我也能放心去別莊靜養一陣子,待身子好些,再回爹娘跟前服侍。”

  康定侯夫人聞言一愣,“你要去別莊?”

  “我爹娘給我一座莊子當嫁妝,就在城外的嵐山附近。”韓舒波含笑又道:“娘且寬心,媳婦不是那般不懂事之人,我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就跑回娘家去,我只是去調養身子,等哪日世子氣消了,想起我來,我便會回來。”

  她這番深明大義的話,讓康定侯夫人忽然之間覺得,自個兒這段時日,似乎真有些委屈了這個媳婦,態度不由得放軟了些,“你真不怨明宵這般對你?”

  “先前是我不知,近日才得知世子與漪霜妹妹情投意合,為她不願再娶他人,這般深情教我敬佩,所以我真不怪世子如此待我。”她倒要看看符明宵對陳漪霜的那番情意能持續多久,她藏住心中的冷笑,繼續把話說得滿腔真誠,“如今我再留在府裡,讓世子見了只會徒惹心煩,不如趁此機會去別莊,一來可以調養身子,二來也省得爹娘再為我的事操心。”

  為了讓康定侯夫人答應這事,她從施嬤嬤手中接過一隻事先準備好的匣子遞了過去,一邊又道:“去別莊靜養的這段時日,媳婦無法在爹娘跟前盡孝,還請爹娘見諒,這是我的一番心意,還望娘能收下。”

  康定侯夫人接過匣子打開來一看,裡頭裝著一疊銀票,她取出約略看了看,足足有兩、三百兩,收下媳婦的孝敬,她登時吞回原先不准她去別莊的話,也沒再為難她,難得對她露出好臉色,“你這孩子如此懂事,咱們明宵沒娶錯人,你放心,待你養好身子,我便會讓明宵去接你回來。”

  “多謝娘,那媳婦告退。”

  韓舒波回到自個兒的院子,一掃先前那副溫婉柔順的模樣,揚唇肆意一笑,吩咐丫鬟們收拾衣物準備去別莊。

  “小姐,咱們就這麼去別莊好嗎?”對自家主子的這個決定,施嬤嬤有些不安,就怕主子這一去,萬一世子不去接她,那她豈不是要一輩子住在別莊裡?且這事若是傳回韓家,夫人怕是要為小姐擔心死了。

  “到了那兒沒人再管著我,我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當然好啦!”瞧見奶娘的愁容,韓舒波摟著奶娘的肩,笑吟吟安撫道:“奶娘,你就別操心啦,我會寫封信給我娘,向她解釋我去別莊的事。”

  “小姐,世子這麼對你確實不對,但你這麼一走了之,與世子之間的嫌隙豈不是沒有機會修復,往後……”

  “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吧,你忘了他那天是怎麼罵我的嗎?”提起幾日前符明宵指著她痛駡的那些話,韓舒波不僅沒動氣,還呵呵笑著。

  前生瞎了眼,遭男人背叛害得慘死,如今除了大師兄,她再也不相信其他男人。爹娘給她的嫁妝不少,她能養活得了自己和奶娘她們,完全不需要倚靠符家,所以她壓根沒把符明宵放在眼裡。

  聽小姐這麼說,施嬤嬤倒沒再多勸,幫著一塊兒收拾衣物。

  哼,她家小姐可是千般好萬般好,哪裡是世子那廝配得上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7:35

第2章(1)

  “小姐,廚房用剛采來的蓮子燉了蓮子銀耳湯,你??。”施嬤嬤端來一盅剛燉好的湯走進院子裡的小廳,盛了一碗遞給倚著美人靠、漫不經心正在看信的主子。

  “先擱著吧。”看完信,韓舒波吩咐一名丫鬟替她去取來文房四寶,她要寫張方子。

  知道小姐在看的那封信是夫人派人送過來的,施嬤嬤訝異的問道:“小姐要寫方子,難不成是老爺或是夫人病了?”

  服侍小姐多年,她沒見小姐讀過多少醫書,也沒跟著什麼大夫學醫,可小姐仿佛打從娘胎就通曉醫術,這些年來,韓家若有人生了病,只消服用她開的藥方,不出幾日便能痊癒。

  “還不是娘又同二嫂置氣,這陣子胃口不好,我開帖藥膳,讓府裡廚房做給娘吃。”

  她上頭三個兄長都已成親娶妻,大嫂和三嫂脾氣溫順,平日裡對娘也孝敬有加,偏生二嫂是個直性子,說話也不懂得委婉些,常惹得母親生氣,以前她還未出嫁時,有她哄著母親,但現在沒人能像她那般說笑逗母親開懷。

  施嬤嬤忍不住叨念道:“這二少夫人也真是的,說話老是那麼直來直往,以前有小姐在,還能替她緩頰幾句,如今你不在韓家了,要是把夫人給氣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辦?”

  “娘也不是不知二嫂沒什麼壞心思,就是心直口快了點,只要別在意她說的那些話也就沒事了,娘偏要往心裡去。”

  丫鬟取來筆墨紙硯擱在桌上,將空白的幾張信箋鋪平,再磨了墨。

  韓舒波走到桌前,提起毛筆蘸了墨汁,先寫了封家書給母親勸慰她一番,而後略一思忖,改掉原先想寫的藥膳,轉而寫下另一個方子。

  將人參、茯苓、蓮子、山藥和糯米、粳米磨成粉後拌勻,加些適量的蜂蜜,蒸熟後放涼,就成了軟糯的糕點,能開脾健胃。

  寫完,她將信箋和方子裝入信封裡,吩咐丫鬟派人送回韓家去。

  施嬤嬤在她寫完信後,將那碗蓮子銀耳湯遞給她,一邊說道:“我瞧夫人怕不全是為了同二少夫人置氣才沒胃口,回門那日,世子沒陪著你,讓你自個兒回去,可把夫人給氣壞了,你這段時日住到別莊,他又對你不聞不問,夫人怕是為了這事在替你發愁呐!”

  “娘用不著替我擔心這些事,我在這兒日子過得不知多快活呢!”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沒人管她、叨念她,舒心自在得很。

  “你就只顧著眼前的逍遙日子,眼下都過了三個多月,侯府那兒還沒動靜,夫人怕是都要替你給操碎心了。”

  韓舒波端起蓮子銀耳湯,一邊吃著一邊笑道:“哪來這麼多閒心可操,最多不就是他們休了我,那正合我意,橫豎我也看不上符明宵,他要真敢休了我,我還樂得與他一拍兩散。”

  施嬤嬤被她這番話給嚇到了,“我的小姐啊,你怎麼能這麼想,你若是被休,別說你的名聲,就連韓家的聲譽都會受到影響,你可知道?”

  見奶娘這麼緊張,仿佛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韓舒波擺擺手,改口道:“我不過是說說罷了。”

  她上一輩子當了三百多年的狐妖,此世雖投生為人,卻仍改不了不愛受拘束的性子,對人類的那些規矩打從心裡不認同,更不在意名節什麼的。

  對於有些女子為了區區名聲,被逼得去死,她是嗤之以鼻,名聲能吃能喝嗎?那些不相干的人幾句閒言閒語,在她聽來不過是放屁。

  但投胎為人近二十年,她明白這些事在心裡想想就好,不能宣之於口,否則可要嚇壞自小照顧她長大的奶娘。

  想起一件事,韓舒波又交代道:“對了,奶娘,讓人準備準備,我明天想出門一趟。”

  “你該不會又要去歸涯山吧?”也不知怎麼回事,小姐自小就愛往歸涯山跑,每次去她都像是在找什麼,可是問她卻又不肯說。

  “閑著也無事,我想去那兒走走,順道去探望外祖母。”

  歸涯山在西邊,以往從韓家去一趟約莫要兩、三日的路程,剛好她外祖家就在歸涯山附近的縣城,因此她常藉口要去探望外祖母,而繞去歸涯山。這別莊在嵐山附近,從別莊這兒過去,一趟也差不多要兩、三日,但至少現在她不用再特別向什麼人報備才能出門。

  “你就不怕老夫人見了你,問起你成親後的事?”

  經奶娘一提,韓舒波想起若是讓精明的外祖母得知她在成親後不久,就藉口離開侯府,跑到別莊來,怕是要狠狠訓她一頓不可,她登時改口,“那算了,還是別去看外祖母,直接去歸涯山好了。

  雖然已在歸涯山前前後後找了不下數十遍,但她仍抱著一絲希望,期盼有天能再見到大師兄一面。

  她話才剛說完,一名下人匆匆進來稟道:“小姐,不好了,世子受傷了!”

  “世子是怎麼傷的?”韓舒波並不怎麼關心的隨口問了句。

  “聽說是被雷給劈的,這會兒昏迷不醒,被抬進咱們別莊來。”

  韓舒波這才驚訝地道:“他被抬進咱們莊子?這是怎麼回事?他被雷劈為何要送到咱們這兒來?”

  “聽說他先前正要去平陽城,途經嵐山附近,天上突然降下落雷,擊中世子所乘的馬車,世子被雷擊受傷,昏厥不醒。”下人趕緊把聽來的事告訴她。

  韓舒波與施嬤嬤相視一眼,在韓舒波發話前,施嬤嬤便搶白道:“小姐,咱們趕緊去瞧瞧世子。”

  “他被雷劈幹我什麼事?”韓舒波一臉漠然。

  她這人素來恩怨分明,真心待她好的人,她也會回以真心,就像她爹娘和三個哥哥們與奶娘,但若虧待她之人,休想得到她一分關心。

  “你是世子妃,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夫君,如今他受傷被送來別莊,這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說什麼得去看看他。”施嬤嬤勸道。

  儘管小姐確實沒將世子放在眼裡,但她仍希望能借此機會改善小姐和世子之間的關係,畢竟兩人成了親,總不能一直這般不聞不問的分居兩地,讓個妾室獨佔了世子,她不能任由小姐再這般任性下去。

  施嬤嬤問清來稟告的下人世子被送到哪處廂房後,不由分說扯著自家主子趕過去。

  明白奶娘的心思,韓舒波涼涼的笑道:“奶娘,你沒聽見世子是被雷給劈昏過去,這會兒咱們眼巴巴的趕過去看他,他也不會知道。”

  “說不得咱們過去他就醒來了呢?你是世子妃,世子出了這種事,於理你也不好置身事外,更別說你還通曉醫術呢,在大夫過來前,不如你先幫世子瞧瞧。”

  韓舒波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她情願去瞧豬瞧狗,也不願去瞧符明宵,前生學來的醫術,她半點都不想用在他身上,他是死是活,與她無關……不對,倘若他就這麼被雷給劈死,她沒了名義上的丈夫,不就自由了?

  這麼一想,她頓時眉眼帶笑,加快腳步,好奇的想過去看看那人到底死了沒。

  施嬤嬤不知小姐心裡所想,有些意外小姐的態度怎麼轉變得如此之快,不過小姐願意去看世子,她當然開心。

  主僕倆來到一間廂房裡,別莊的管事趕緊過來行禮,而後簡單的將不久前從世子隨從那裡得知的經過,再當面稟報一遍,“……世子的隨從們不知這莊子是世子妃名下所有,就近過來問咱們莊子可有大夫,我一問得知竟是咱們世子,就差人趕緊去請大夫和稟告你。”

  莊子附近不遠的村落裡有一位老村醫,年紀雖大,但經驗老道,醫術不差,莊子裡的佃戶和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若有什麼病,都是去找那村醫診治。

  韓舒波朝躺在床榻上動也不動的人瞅去一眼,她上一輩子化形時,曾度過一次雷劫,不過倒是沒見過被雷劈的人,一時好奇之下,她走到床邊想看仔細一點。

  她發見他手腳有幾處不算嚴重的燒傷痕跡,那張臉倒是沒受傷,她接著抬手翻開他的眼皮,再按住他的脈搏,須臾後,她狠狠掐往他的人中……

  原本宛若死人般昏厥不醒的人,悶哼一聲後,頓時睜開雙眼。

  稍頃,茫然的眼神逐漸聚焦,凝視站在他面前面容陌生的女子,眸底流露出一抹驚訝之色,他唇瓣微微張開,似是想說什麼。

  韓舒波見人轉醒,懶得再多加理會,轉身提步要離開,一道沙啞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悅娘……”

  時隔多年,再聽到她上輩子的閨名,她震驚的旋身,瞪著床榻上的男人。“你剛才叫我什麼?”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要再說什麼,但還來不及開口,便虛弱的再度昏厥過去。

  韓舒波愣怔過後,上前查看,發現他只是暫時昏睡過去,並無大礙,收回號脈的手,垂眸凝視著他。

  方才八成是她聽錯了吧,符明宵怎麼可能知曉她上輩子的名字。

  等符明宵再次醒來,已是翌日傍晚。

  他思緒紊亂,神識裡多出了不屬於他的記憶,宛如一團棉絮中硬被摻入許多其他的雜物,一時之間無法疏理清楚。

  好半晌後,他才厘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俊朗的臉上,那茫然迷惑的神情逐漸斂去,眼神漸漸變得清明。

  他為了抵禦第一次的雷劫,耗去大部分的修為,不想短短數日後,又有天雷降臨,他本以為此命休矣,沒想到他的元神竟陰錯陽差進入這具身子裡,而原主的神魂已不幸在先前的雷擊中喪去。

  理順前因後果,他接著又想到他短暫蘇醒過來時,似是隱約間感應到一縷熟悉的神魂,那是幻覺?還是她真出現過?

  不給他機會再深想下去,房門忽然被推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7:50

第2章(2)

  “表哥、表哥—”隨著嬌呼聲,一名約莫二十歲的女子一路邁著小碎步來到床榻旁,眼眶泛紅含淚,柔美的臉龐滿是擔憂,在瞧見躺在床榻上的人已睜開眼,她嬌軀向前一撲,想要抱他,“表哥,你……”她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隻大手推開,身子往後飛去,摔跌在三步外的地板上。

  這一幕讓房裡的下人和跟在她後頭進來的幾個丫鬟全都傻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陳漪霜不敢置信的張著嘴,下一瞬回過神後,在同樣醒過神來的丫鬟攙扶下爬起身,走回床榻旁,啜泣詢問,“表哥,是漪霜做錯了什麼事嗎?你為何要這麼殘忍的對待漪霜?”

  熊久蒼訕訕的收回方才推開她的手,适才驚見有陌生女子冷不防地撲上前來,他一時不及多想,心生防備的直覺出手,此時看清她的面容,他從先前接收的記憶裡得知,這女子是符明宵的表妹,也是他的愛妾,閨名叫陳漪霜。

  見他不發一語,陳漪霜委屈的掉下淚來,“表哥可是在怪漪霜來晚了?昨日一接到表哥出事的消息,漪霜就想連夜趕過來,可當時城門已關,無法出城,今兒個天一亮,我便命人套了馬車趕來,只是馬夫不曾來過這別莊,途中迷了路,耽擱了些時間……”

  熊久蒼沉默一瞬,嗓音沙啞的道:“我沒怪你,只是身子尚有些不適。”

  “可是還有哪裡疼?”陳漪霜神色著急的問了句,接著回頭喝斥屋裡照顧他的隨從,“你們是死人嗎,怎麼還杵在那兒,沒聽見表哥說他不舒服,還不快去找大夫過來瞧瞧!”

  隨從急忙要出去請大夫,卻被熊久蒼抬手阻止,“用不著再請大夫,我沒什麼大礙。”他接著朝那隨從吩咐道:“我餓了,送些吃食進來。”

  那隨從趕緊應了聲,出去準備飯菜。

  接著熊久蒼看向還杵在床榻旁的陳漪霜,“你趕一天的路也累了,先下去歇著吧,不用在這兒陪著我。”

  親昵的摟住他的手臂,陳漪霜柔聲道:“漪霜不累,我要留在這兒照顧表哥,只要表哥能早日痊癒,漪霜再累都甘之如飴。”

  他努力忍住不去扳開她摟著他的手,“但我累了。”他還沒想好要怎麼應付這一切,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不肯離開,溫柔的注視著他,“表哥累了就休息吧,我不會吵表哥的。”說著,她俯下臉,想獻上柔軟的香唇。

  熊久蒼無福消受美人恩,驚恐的瞠大眼,情急之下,只好……再次出手。

  獻吻的佳人慘叫一聲,身子往後一倒,這次跌了個四腳朝天,緊接著驚怒的尖喊道:“表哥—”

  熊久蒼不知該如何面對她,索性兩眼一閉,裝昏。

  “你說,你究竟對我表哥做了什麼?!”陳漪霜滿臉嗔怒地來到韓舒波的院子,毫不客氣地質問道。這會兒不在侯府,她也顧不得再裝出柔順的模樣。

  韓舒波一臉莫名的回道:“我什麼事都沒做。”她最多只掐了下符明宵的人中,而且掐得稍微用力一點而已。

  “那我來看他,他為什麼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著我,還一再推開我?!”陳漪霜不滿的詰問。她與表哥情投意合,他又素來寵著她,看她的眼神從來都是溫柔多情,而之前在廂房裡,他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

  韓舒波微微眯起眼,略一沉吟,反問道:“會不會是他被雷劈壞了腦袋,所以不認得你這個寵妾了?”昨天她去看過他之後,便沒再去見他,也不知他此刻的情形。

  陳漪霜臉色愀變,“你說什麼,表哥不認得我了?!”

  “我是說他可能是被雷劈壞了腦袋。”這才是重點。韓舒波幸災樂禍的想著,也不知這符明宵是不是被劈傻了,要是他真變成了一個傻子,他娘可要哭死。

  這麼一想,她提步朝外走去,迫不及待想去瞧瞧他此刻的模樣。

  “我還沒跟你說完話,你要去哪裡?”陳漪霜不悅的追在後頭。

  “我去看看他。”韓舒波抽空答了她一句,興匆匆地往符明宵住的廂房而去。

  陳漪霜提著裙擺追上她,“你去看他有什麼用,表哥他又昏過去了。”

  “是嗎?”聞言,韓舒波腳跟一轉,往回走,“那算了,等他醒來我再去看他好了。”昏了就沒辦法知道他是不是被雷劈壞腦袋,去了也是白搭。

  陳漪霜氣憤地指控道:“表哥在你這兒出事,回去後我定會告訴娘……”

  突然被扣上這麼一口大黑鍋,韓舒波可不背,她打斷她,警告道:“你可莫要血口噴人,你表哥可不是在我這裡出的事,他是在附近遭雷劈,他的隨從才就近把他送到我這處別莊來,我還特地請大夫來替他診治,還有,他一出事,我便即刻命人將這消息傳回侯府去,你不也因此才趕來嗎,我可半點都沒有隱瞞,你在誣賴我之前,可要先想清楚再說。”

  被她這麼駁斥,陳漪霜呼吸一窒,有些語塞,下一瞬馬上改口道:“我是一時太擔心表哥,才會說錯話。”她接著又示好道:“還請姊姊不要生氣,這兩日辛苦姊姊了,接下來就由我來看顧表哥吧。”逕自搶過照顧符明宵的事後,也不等她答腔,她扭著腰便朝符明宵住的廂房走去。

  韓舒波嗤笑一聲,陳漪霜這是怕她同她搶人,才這麼迫不及待的去守著吧。不過她當寶的人,在她眼裡還不如一根草呢。

  這段時日她人雖在別莊裡,但她留在侯府裡的下人,會暗中將侯府的消息傳過來。

  她聽說符明宵前兩個月收了一個通房,讓陳漪霜因此醋勁大發,但那通房不久後竟投環自盡,她懷疑這件事八成與陳漪霜脫不了關係,不過只要她不作死的犯到她頭上,她在侯府裡的事,她也懶得去管。

  翌日,得知符明宵已醒,韓舒波特意領著施嬤嬤和幾個丫鬟前去探望。

  她一進房,就瞧見陳漪霜眼眶泛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朝她喚了聲,“姊姊。”

  韓舒波覺得有些納悶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符明宵不是醒了嗎,她這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陳漪霜抿著唇,輕搖螓首,細聲說了句,“我去替表哥熬粥。”

  韓舒波若有所思的瞟去一眼,隨口道:“別莊裡有廚子,想吃什麼吩咐廚子做就是。”

  “表哥一向最喜歡吃我親手熬的粥。”說完,陳漪霜神色複雜的回頭看了符明宵一眼,輕移蓮步往外走。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表哥的神智明明很正常,但自他蘇醒後,對她十分冷淡,再不像以往那般憐惜呵疼她。

  走出廂房後,她猛然思及一個可能,莫非……金蝶投環自盡的事,表哥已經知道真相了?這是在怨她太過心狠手辣,才這麼冷待她嗎?

  不,就算表哥知道金蝶的死是她命人所為,他那麼寵愛她,只要她多對他溫言軟語一番,她相信表哥定不會再為此責怪她。

  何況這事分明是表哥有錯在先,他先前答應她今生只獨寵她一人,娶韓舒波是被他爹娘所迫,她可以不同他計較,可他竟背著她與一個丫鬟好上,還要收她進房,她實在無法容忍。

  是他背叛她在先,怎能怪她狠毒!

  韓舒波在陳漪霜離開後,慢條斯理的踱到床榻旁,覷著坐起身,也正望向她的符明宵,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凝視她的眼神,先是流露出驚詫之色,而後一臉驚喜,這是怎麼回事?他看見她竟如此欣喜,太奇怪了!

  她試探的問道:“世子醒了,身子可有什麼不舒坦之處?”

  熊久蒼張著嘴,想說什麼,但在瞧見她望向他時冷淡的神情,遲疑一瞬,吞回已到唇邊的話,說道:“我沒什麼大礙了,就是頭仍暈得厲害。”

  昨天察覺到那抹熟悉的神魂果然不是錯覺,真是她,令他吃驚的是,她竟是符明宵的妻子,接著他轉念一想,悅娘早在二十年前轉世投胎,如今她已是人身,不再是那只修煉三百多年的白狐,嫁人為妻,也是理所當然。

  想來她應也沒了前生的記憶,他便打消與她相認的念頭,只是他現下元神附在這副身子裡,而這具肉身又是她的丈夫,不過從這身子的記憶裡,他發現她這丈夫生前十分不待見她,逼得她傷心離開侯府,搬來別莊靜養。

  若非她丈夫已遭雷擊劈死,他倒是很想替她教訓那人一頓。

  他一直呵護的小師妹,豈能讓人如此虧待!

  “你放心,以後我會照顧你。”熊久蒼睇視著她,脫口說出心中所想。

  韓舒波驚訝的瞪大眼瞅著他,懷疑他真是被雷給劈壞腦子了,否則怎麼可能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她忍不住探手,確認他的脈象,可除了虛弱些之外,並沒有其他異常之處。

  “你今天可是吃錯了什麼藥?”她轉而懷疑起會不會是請來的那位大夫開錯藥給他。

  吃錯藥?熊久蒼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先前端湯藥給他的一名隨從。

  那隨從連忙回道:“那藥是莊子裡的管事,依照先前大夫開的藥方讓人去抓來煎的。”倘若那藥真有問題,也不是他的問題啊,要問管事去。

  韓舒波微一沉吟,吩咐下人去將藥渣拿來給她看。

  熊久蒼不解的問道:“那藥有什麼問題嗎?”

  “要看過才知道。”韓舒波順口回了句,在一張繡凳上坐下,等著下人將藥渣帶過來,一邊若有所思的打量他。

  細看幾眼,她發覺眼前這個符明宵,與她先前在侯府見到的那個符明宵有些不太一樣,倒也不是面容變了,而是氣韻不同。

  先前那個符明宵性情浮躁,五官雖俊朗,但整個人瞧起來少了一種貴為世子的氣度和雍容的貴氣,而此時坐在床榻上的這個符明宵,宛如一塊在流水中被雕琢許久的玉石,樸素裡隱隱綻露出一抹內斂的華采,那眼神更宛如藏了鋒芒的寶劍,神光內蘊。

  韓舒波這也才明白過來,昨日陳漪霜為何會找上她說了那番話。

  不知她心中所想,熊久蒼忍不住關心的問道:“這段時日,你過得好嗎?”

  迎上他那雙看起來毫不作偽的關切眼神,韓舒波背脊竄過一絲顫慄,也不知為何,她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是面對許久未見的至親。

  可她與符明宵不過是對有名無實的夫妻,還互看對方不順眼,哪裡來的什麼至親,他又怎麼可能如此關心她?

  這簡直是太詭異了!

  不過她還是回道:“我好得很。”

  “別逞強。”熊久蒼的聲調裡透著一抹寵溺。她丈夫待她不好,對她的死活不聞不問,她哪裡可能過得好,他只當她這話是嘴硬。

  他這呵寵的語氣是怎麼回事?韓舒波還來不及再多問,下人已取來未煎的幾包藥和已煎過的藥渣。

  她走到桌前,打開查看後,確認都是些調氣補身的藥,並沒有問題,所以癥結就是—符明宵當真被雷給劈壞腦子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8:01

第3章(1)

  陳漪霜覺得不是自個兒瘋了,就是表哥瘋了。

  今日她見表哥已能下床行走,一時情難自己,想偎入他懷裡,求取他的憐惜呵寵,不想表哥不僅未如從前那般摟著她,甜言蜜語一番,反倒避開她,害她差點又摔了一跤,表哥甚至還喝斥她——

  “這般做成何體統,往後不許再如此輕浮。”

  表哥的反應讓她感到難以置信,柔美的臉龐充滿委屈和疑惑,“表哥,你究竟怎麼了?是不是韓舒波對你做了仕麼,才會讓你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樣。”

  聞言,他馬上板起臉孔告誡道:“舒波是我的妻子,豈會做出傷害我的事,你們同侍一夫,她是妻你是妾,她為大你為小,你該敬她才是,豈能直呼她姓名,還在背後說她的不是,這豈是為妾之理?”

  她滿臉錯愕,“表哥,你以前明明那麼不待見她,一提起她便厭惡的咒駡她,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下一瞬,像思及什麼,她驚道:“難道她暗中找人對你下了什麼邪術嗎?”

  “你在胡說什麼,我不過是此番遭受雷擊,變得明白事理,痛悟前非,不願再如昔日那般無情無認的對待舒波,不論當初我是因何娶她進門,她既已是我的妻,我就該好好待她,哪裡能無情冷待她,還縱著自己的妾室不分尊卑。”說到這兒,他一臉嚴肅地再次警告道:“以後你在她跟前,不許再像從前那般放肆,你要記住,她是妻你是妾,不許再對她無禮。”

  陳漪霜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伸出纖指指著他,抖著唇驚恐地道:“表哥,你莫非真是中邪了嗎?”沒錯,表哥定是中邪了,要不然他怎麼會對她說出如此荒謬的話來。

  “你胡言亂語什麼,我人好端端的,哪裡中邪了。”他無法老實告訴她,她親昵喊著的表哥早已死去多時,而他奪舍了這副身子,不是什麼中邪。

  “可你為什麼這麼對漪霜?你以前一句重話都不捨得對漪霜說!”陳漪霜淚漣漣的覷著他,質疑道。

  “我适才不是說了,此番遭了雷擊,讓我省悟……”

  她聽他說完,更加用力的泣訴道:“難道以前表哥那般疼我寵我全是虛情假意騙我的嗎?你記不記得你曾對我發過誓,說此生絕不負我,若有異心就遭天打雷劈……”說到這兒,她驚愕地瞪大眼,他不久前才遭了雷劈。

  熊久蒼也想起先前那場雷劫,符明宵就是被雷給劈死,猶豫一瞬,他有些心虛的想解釋什麼,“咳,我被雷擊的事,可能是老天爺想……”

  陳漪霜突然有些驚慌的撲上前去,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把話說完。“不,不是,肯定是老天爺劈錯了人,我相信表哥絕不會負我!”

  他拉開她的手,符明宵已死,他不可能也不願代替符明宵接受她的情意,他必須同她把話說清楚,於是他鄭重的道:“以前的我已死在那場雷擊之下,今後我無法再像從前那般待你,你就當我辜負了你吧!”

  她被他這話給駭著了,驚惶的抓緊他的手,“不,表哥,你不能這麼對我,漪霜心裡只有表哥一個,這些年來更是一心一意對待表哥!”想到一個可能,她情急的解釋:“是不是因為金蝶那丫鬟的事,所以表哥生我的氣了?!不是我害她的,是她自個兒尋死,與我無關,真的,表哥你要相信我!”

  聽她突然提起金蝶這名字,熊久蒼微微一怔,隨即從原身的記憶裡翻找到有此人之事。

  他軒眉微攏,瞅著眼前柔美的面容。她竟以為符明宵當真不知金蝶之死是她所為,事實上,符明宵生前早已從她身邊心腹丫鬟那裡追問出真相,得知是她命人打昏金蝶,再讓她吊到梁上,佯作是她投環自盡的模樣。

  不過縱使得知實情,符明宵到底還是對這位表妹心存情意,所以也沒替枉死的金蝶討回公道,就當做不知情,可憐一個才十六歲的姑娘就這麼白白冤死。

  知道陳漪霜手上沾了人命,熊久蒼對她也不再覺得心虛虧欠,沉下臉道:“因果迴圈、報應不爽,你曾做過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有數。”說完,他不再理會她,逕自去找韓舒波。

  “以往是我不好,不該如此怠慢你,對你置之不理,往後我再不會那般對你,等過幾日,你便同我一道回侯府去。”熊久蒼見到韓舒波後,一開口便溫言說道。

  既然小師妹已忘卻前塵往事,而他又陰錯陽差成了她今世的丈夫,那麼在她有生之年,他決定代替她的丈夫好好待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

  原來不待見她的符明宜,忽然一改態度,對她親近起來,這種感覺複雜得讓韓舒波難以形容。

  她本來是懷疑他只是在哄騙她,但他的眼神如此清澈真誠,表情如此真切,看不出半分虛假。

  伸手不打笑臉人,姑且不論他這番話是真是假,她也不好惡言相向,打算暫時虛與委蛇,於是她抬眸瞅著他,媚笑道:“世子這麼說,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過你對我說出這種話來,你那位漪霜表妹可知情?”她這是在提醒他,莫要忘了他那位心肝表妹。

  “你放心吧,我已同她把話說清楚,讓她以後在在你跟前認清自個兒的身份,不許再逾矩對你不敬。”他一直拿悅娘當親妹妹看待,憐惜她前生因識人不清,遇人不淑,以致最後慘死,今生會盡他所能保護好她,不讓她再受任何人的欺辱。

  她難掩詫異的脫口道:“你真被雷劈傻了嗎?”

  與陳漪霜一樣,她也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中邪了,否則怎麼對她說出這種不可思議的話來。

  他為了陳漪霜,不惜違坑他爹的命令,死活不肯踏進她寢房一步,還說出在他爹娘百年後就要休了她的狠話來,她實在難以相信不過短短時日,他對陳漪霜的情愛便完全沒了,甚至良心發現,想彌補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

  熊久蒼無奈一笑,符明宵先前那麼對她,如今遽然改變態度,也難怪她要起疑,不過他早就想好一番說詞,“以前我渾渾噩噩度日,不知輕重,也分不清好歹,做出不少荒唐事,此番被雷劈,猶如當頭棒喝,把我劈得清醒過來,讓我大徹大悟,痛改前非。”

  他這番話說得誠懇無比,讓韓舒波挑不出一絲錯處,驚愣後,她勉強擠出一句稱讚,“你能這麼想很好,不過我身子尚未調養好,暫時無法跟你回侯府。”

  她在別莊逍遙得很,回去後可就不能再如此自由,且因他這次遭雷擊的事,讓她去歸涯山的事耽擱了,等他一走,她就要啟程去歸涯山,哪能跟他回侯府,縱使見不到大師兄,但能去看看那兒的一景一物,於她而言也是一種安慰。

  熊久蒼端詳著她豔媚紅潤的臉龐,說道:“我看你氣色很好,不像身子不好的模樣。”

  “咳咳咳咳……”她立刻驚天動地的咳給他聽。咳完一陣後,微啞著嗓音道:“我這是陰虛火旺,身子失調,才致使面色潮紅。”

  聽她這麼說,他想起從前悅娘剛化形不久,愛玩又貪吃不想修煉時,也會這般裝病騙他,在他面前咳個沒完沒了,然後指著自個兒紅通通的小臉兒,撒嬌的說——

  “大師兄,你瞧,我就是身子太虛了,臉才會這麼紅,我聽山下的大夫說這叫虛火太旺,須得好好休息調養,最好能多吃些雞來補補,大師兄,你快去幫我抓幾隻雞來烤給我吃。”

  時隔這麼多年,她都已重新轉世,竟還是像以前那般愛裝病貪懶。

  想起過往的回憶,熊久蒼看著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懷念,語氣也不自覺帶著一絲眷寵:“要不要我烤幾隻雞拾你吃?”

  韓舒波一愣,“你為何要烤雞給我吃?”她有說她要吃雞嗎?前生她是狐狸,所以愛吃雞,但今生她已為人身,雖也喜歡吃雞,卻不像從前那麼偏愛了。

  他驚訝地問道:“你不喜歡吃雞?”下一瞬想起她已再世為人,怕是不像以前那般嗜食雞肉了。

  韓舒波微微眯起眼,將他從頭到腳仔細來回端詳。

  “你為何這般看著我?”熊久蒼不解的問。

  “你真的是符明宵?”她狐疑地道。

  “除了符明宵我還能是誰?”他歎息一聲,“也許你一時還無法接受我的改變,但我是真心想對你好,你莫要多疑,誰能無過,重要的是知錯能改。”

  她輕嘖一聲,半信半疑:“你真是被雷劈得決心痛改前非了?”他待她是不好,但是她也沒待他好過,所以並不覺得他虧欠了她什麼,也不需要他補償什麼,接著她涼涼一笑,又道:“不過只怕你那位漪霜表妹聽了你這些話,怕是要哭暈過去。”話剛說完,她不經意抬眸,便瞥見一雙透著怨毒的眼神正盯著她瞧。

  她挑起眉,牽起唇角不懷好意一笑,朝他努努嘴,指著在他背後,神情宛如怨靈的陳漪霜。

  “哎呀,你心肝表妹好像聽見你說的那些話了,看那表情似是恨不得撲上來咬死我呢,我好怕喲!”韓舒波裝模作樣的抬手拍拍自個兒的胸脯。

  “莫怕,我不會讓她欺負你。”說完,熊久蒼上前一步,將她攬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

  韓舒波呆了一瞬才推開他,一雙媚瞳沒好氣的瞪著他:“你這是故意的嗎?”

  他這是嫌陳漪霜還不夠恨她,刻意當著陳漪霜的面擁住她,想給她拉來更多仇恨嗎?還是……他同陳漪霜吵架了所以想拿她來氣她?

  陳漪霜跟在他後頭過來,聽見他對韓舒波說的那些話,簡直快氣炸了,再也忍受不了,她帶著滿臉怨憤的走上前,抬手怒指著韓舒波尖聲質回:“你究竟使了什麼邪術迷惑了表哥?”

  她仍然無法相信,以前那個寵愛她的表哥,會在短短時日內就厭棄了她,轉而對韓舒波上心,定是她對表哥使了什麼陰邪的手段,才會使表哥性情大變。

  韓舒波挑眉,笑吟吟地回了句,“我不會使什麼邪術。”前世她倒是會妖術,但是今生已轉世為人,連妖術也使不出來了。

  “你休想騙我,表哥一向討厭你,他連你房裡都不肯踏進一步,若非是你使了什麼陰詭之術,表哥怎麼會對你說出那些話來?!”

  韓舒波看向熊久蒼,“你自己說的話,你自己去跟她解釋清楚。”她兩手一攤,表明他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她可不管,接著笑吟吟的轉身走人。

  她倒是想繼續留下來看戲,不過她不想忍受陳漪霜那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的眼神。

  深夜時分,熊久蒼閉目盤腿而坐,經他連續幾夜的修煉,符明宵這副身子總算蓄積起一絲絲的靈氣。

  半晌,他睜開眼,取來事先折好的一隻紙鶴,抬手將身子裡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靈氣注入紙鶴裡,而後吟念一段咒語,再起身走到窗邊,手裡的紙鶴宛如活了起來,振翅飛向漆黑的夜空。

  “我不在,也不知那幾個小子有沒有好好修煉……”站在窗邊低喃了句,他走回床榻,繼續盤腿打坐,靜候傳訊紙鶴為他帶來消息。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8:16

第3章(2)

  約莫兩個時辰後,一隻白鶴飛進房裡,落地的瞬間,化為一名身穿一襲白袍的文雅男子。

  熊久蒼睜開雙眼看向他,喊了聲,“鶴白。”

  “你是何人?”白鶴化成的男子驚疑的看向他。他是方才接到大師兄的傳迅紙鶴趕來的,沒想到瞧見的卻是一名面容陌生的男子,下一瞬,感應到那熟悉的神魂氣息,他驚訝的低喊,“你是大師兄?”

  熊久蒼神色溫朗的頷首,“沒錯。”

  “大師兄,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鶴白快步走近,滿臉驚奇詫異的打量著他。

  熊久蒼簡單解釋,“我先前遭受第二次的雷劫後,元神出竅,恰好奪舍了這具身子。”

  “先前咱們發現你的洞府又降下天雷,趕過去時,察覺你的元神已不在肉身裡。這幾日我和老三、老四與老五分頭尋找你的元神,想不到你就在離嵐山不遠的這處別莊裡。”總算找到大師兄,鶴白松了口氣。

  原先歸涯山上有六隻化形成精的妖,大師兄最早化形,而後帶領著他們這幾隻陸續化形的妖在山裡修煉,他是第二個化成人形的,故而在大師兄之後排行第二,其後老三是松鼠妖、老四是鹿妖、老五是牛妖,最小的是老六和狐妖。

  但二十年前,在老六死後,歸涯山上的結界被一名惡道士給破了,大師兄不得不帶著他們離開,遷移到嵐山去。

  “鶴白,我的肉身可被天雷給毀了?”熊久蒼問道。他的元神眼下無法脫離這副肉身,他懷疑是他原來的肉身已被推毀之故。

  “大師兄的肉身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先前因你的元神不知所蹤,我只好先將你的肉身暫時封印起來,連著幾日一直找不到你的元神,可把咱們給急壞了,擔心你的元神因雷劫給轟得魂消魄散……對了,我得趕緊傳訊給老三他們,告訴他們已找到大師兄了。”說完,鶴白抬手就要施放傳訊符。

  熊久蒼卻阻止了他。“這事不急,你回去再告訴他們,還有,讓他們暫時別來見我,免得驚擾到這別莊裡的人。”他接著將自己奪舍的這副肉身的身份告訴鶴白,並說了已找到胡悅娘的轉世。

  聽完,鶴白不可思議的瞠大眼,“你找到小師妹了,還這麼湊巧的奪舍了小師妹丈夫的肉身?”他緊接著追問,“那小師妹可還記得大師兄?”

  熊久蒼幽幽地提醒道:“轉世投胎之人,都會洗去前生的記憶。”

  鶴白不免有些失望,“這麼說來,小師妹是不記得咱們了。”

  熊久蒼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他,“我的元神目前無法脫離這身子,我會暫時以符明宵的身份留在悅娘身邊。”

  聞言,鶴白兩眼一亮,興匆匆地道:“大師兄,要不我也留下來吧。”已找到大師兄,他此刻心情愉悅,想趁機在人間玩耍一番。

  熊久蒼低斥了聲,“你再過幾年也要迎來六百年的化形雷劫,還不回去專心修煉,是想死在雷劫之下嗎?”

  他訕訕的摸摸鼻子,“那我去瞧瞧小師妹一眼再走。”

  “她已睡下,別去吵她。”

  “我不會吵醒她,我就悄悄看她一眼,看看她生得什麼模樣就走。”先認好了人,等下次才好帶老三他們過來看她。

  知道不讓鶴白去看一眼,他定不肯離開,熊久蒼只得頷首,領著他,來到韓舒波住的寢房外。

  房門外值守的丫鬟歪在椅子上打瞌睡,熊久蒼沒進屋去,守在外頭,鶴白輕聲推開房門走進去。

  他能夜視,進了闐暗的房裡,一路來到床榻前,抬手掀起紗帳,睇向床榻上酣睡的美人兒,低笑了聲,“喲,小師妹這輩子的長相倒比上一輩子還要美上幾分呢。”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嗓音驚醒了她,見她眼皮微動,似要醒來,思及大師兄的叮嚀,他不好多待,瞬間便離開了寢房。

  他一離開,韓舒波便從睡夢中幽幽轉醒。

  方才她似是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四下看了看,並未見到任何人影,心忖可能是聽錯,或是作夢了,複又闔上眼,沉沉睡去。

  夏末,天氣仍燠熱無比,午睡醒來,韓舒波慵懶的躺在小院廊下一張藤編的涼椅上乘涼,一邊漫不經心的嘗著剛送過來的葡萄。

  施嬤嬤坐在旁邊一張繡凳上,正好言勸道:“說不得世子真是徹底悔悟,真心想與你重修舊好,你不如給他個機會。”世子既然願意向小姐示好,小姐就該趁這機會與世子和好才是,兩人怎麼說都是夫妻嘛。

  韓舒波輕笑一聲,“我同他哪來的舊好可修?”成親前他們互不相識,洞房夜他更是連喜房都沒進,他們兩人的關係,說起來同陌生人也相差不了多少。

  “可不管怎麼說,你都已經嫁給他了,就別再跟他置氣了,不如好好同他做對夫妻,夫人也才能放心呐,否則你開再多補養脾胃的方子給夫人,只怕夫人還是會為你愁得食不下嚥。”

  明白奶娘是一番好意,才會不厭其煩的一再勸解她她,韓舒波遞了顆葡萄喂到她嘴邊,彎起粉唇笑道:“罷了,我再看看吧,不過我總覺得符明宵忽然這般轉變有些不尋常,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瞧著他看起來像是真心實意的,你也瞧見世子這兩天是怎麼對陳姨娘的,都把她給氣哭好幾回,這陳姨娘不是還懷疑是你使了什麼邪術迷惑世子嗎?哼,你要真會使什麼邪術,當初又怎麼會被逼得住到這別莊來。”

  住到別莊來,是她想圖個逍遙清靜,可不是被逼的,不過這話她也懶得多說,隨口問道:“陳姨娘今早不是說要回侯府去,她走了沒?”

  “她原想讓世子同她一塊回去,但世子不肯走,她也就不走了,說要留下來照顧世子。”提起陳漪霜,施嬤嬤就沒好氣,“說什麼要照顧世子,我瞧她八成是怕她這一走,世子轉眼就被你給搶走了,所以才不肯回去。”

  韓舒波拈了顆葡萄塞進嘴裡,嚼了幾口吞下後,剛想說什麼,這時一名在符明宵身邊服侍的隨從求見。

  她吩咐丫鬟讓他進來。

  那隨從進來後,朝她行了一禮,稟明來意,“奴才見過世子妃,世子烤了只雞,命奴才送過來給世子妃嘗嘗。”

  韓舒波睇向他手上端著的那只烤雞,一股香味竄進她鼻翼間,她有些訝異的問:“你說那只雞是世子烤的?”

  “沒錯,是世子親手烤的。”就連他這個跟了世子多年的隨從,都不知世子竟然會烤雞。他雖沒能親口嘗到,但聞著這誘人的香氣,也知這只烤得金黃酥脆的雞定是十分可口。

  轉世重生後,韓舒波雖吃了不少雞肉,但沒再嘗過烤雞,倒是前世她常常纏著大師兄烤雞給她吃,而大師兄烤出來的雞,香味就如同眼前這只烤雞一樣。

  這香氣引得她食指大動,她讓丫鬟接過烤雞,擺手讓那隨從退下後,沒讓丫端下去片成一片片,迫不及待的抬手撕了一塊肉來嘗。

  咀嚼幾下,舌尖上傳來的熟悉滋味讓她愣怔住,居然就連味道也……一模一樣!

  她坐起身子,再撕了幾塊來嘗,一口一口細細嚼著,宛如在吃著大師兄烤的雞。

  施嬤嬤早習慣自家小姐私下隨興而為的性子,見她徒手撕著烤雞吃也不以為意,讓她訝異的是,小姐仿佛在品嘗什麼希罕的美味佳餚,吃得一臉專注,神情還奇異的流露出一抹懷念之色。

  不久,韓舒波一個人將整只烤雞給吃完了,她接過丫鬟遞來的乾淨濕帕,將兩隻手擦乾淨後,站起身,提步就往外走。

  “小姐,你要上哪兒去?”施嬤嬤連忙跟上她。

  “我去找符明宵。”韓舒波努力壓抑住有些激動的心情,臉上不動聲色,但略顯急促的步履,洩露出她此時急切的心情。

  來到符明宵住的廂房,沒見到人,從他一名隨從那裡得知他去了別莊附近的一條溪邊,她轉往那兒去尋人。

  半晌,她在溪畔瞥見卷起衣擺褲管,赤著雙腳站在溪中撈魚的男子。

  乍見那徒手將溪中魚兒給撥到岸上的俐落身姿,她情不自禁的脫口喊道:“大師兄。”

  “小姐,你說什麼?”施嬤嬤腳步較慢,等她跟上時,只聽見散開了的話聲,只好問道。

  韓舒波張著嘴,心頭漲滿一股驚喜,但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她失望的眉心緊蹙。

  他是符明宵,不是大師兄,可他撈魚的手法怎麼會這麼像大師兄?還有他烤的雞,味道也如此相似,這是怎麼回事?

  再思及他這幾日突然對她一改先前的態度,她猛然思及一種可能性,一雙媚眼頓時亮得驚人,因為太過興奮,雙手更是克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她兩手緊緊揪著衣擺,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熊久蒼察覺有人來了,回頭一瞥,瞧見是她,俊朗的面容漾開一笑,涉水上岸。“你怎麼來了?我先前讓人送去的烤雞你吃了嗎?”

  “吃了,那烤雞是我平生嘗過的雞肉裡,最美味的。”韓舒波緊盯著他,胸腔裡的那顆心激烈的鼓動著。

  “是嗎?你若喜歡,以後得空我再烤給你吃。”他的語氣透著一抹眷寵。

  “你是從哪兒學來如何烤雞的?”她試探的問,不敢貿然與他相認。

  熊久蒼輕描淡寫的回道:“是從一個朋友那兒學來的。”

  韓舒波緊接著再追問,“我方才瞧見世子抓魚的手法,似乎與常人不太一樣。”大師兄的原身是熊,故而他在抓魚時,都是用手掌將魚給撥到岸上,就如同他方才的動作。

  他笑道:“這抓魚的手法,是我瞧見過山裡的熊這麼抓魚,所以特意學起來,你別瞧我抓了不少魚,我可是著實練習好一陣子,才能像現在這般熟練。”

  跟熊學的?這說的分明就是他自個兒吧,韓舒波心裡更加篤定幾分,眼前這人八成就是她的大師兄。

  “你抓這麼多魚,莫非很愛吃魚?”先前被他撥到岸上的魚,被他的一名隨從全都撿進魚簍裡。

  這隨從先前見主子拍魚,一拍一個准,都看呆了,不知主子何時偷偷練得這項絕技。

  熊久蒼本想頷首,但又猛然想到也不知道符明宵愛不愛食魚,故而模棱兩可地道:“我見這溪裡的魚十分肥美,所以一時興起撈了這些魚。回去後,我烤魚給你吃。”

  大師兄最愛吃魚,他烤的魚鮮美無比,後來因她愛吃雞他也學會如何烤雞……韓舒波幾乎已經確信眼前這人就是她的大師兄,她不明白他是怎麼變成符明宵的,但此時她管不了那麼多,就在她欣喜的想與他相認之際,陳漪霜恰好找了過來,讓她不得不吞回到嘴邊的話。

  陳漪霜一來,瞧見符明宵卷著褲管,赤著雙足,衣擺都濕了一截,驚道:“表哥,你的身子還未完全痊癒,怎麼能跑來戲水?”說著,她掏出手絹,上前想替他擦拭被溪水濺濕的臉龐。

  熊久蒼避開她伸來的手,淡淡開口,“我已沒什麼大礙,你別大驚小怪。”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陳漪霜掐著手絹,委屈的縮回手,輕咬著下唇,神色悽楚的幽幽道:“我這也是擔心你嘛,表哥,你身子既然沒有大礙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府吧。”她急著想儘快回城裡,找高人給表哥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中了什麼邪術,才會性情大變。

  “你先回去,我還想在這兒多待兩日。”他還未說服小師妹跟他一塊回侯府,不過倘若小師妹真不願回去,想留在這處別莊,他也可以留下來陪著她。

  陳漪霜暗恨的瞋了韓舒波一眼,“這別莊有什麼好,表哥為何遲遲不肯回去?先前得知表哥出事,娘不知有多擔憂著急,你如今已無恙,該儘快回去看看娘才是,不該讓她老人家一直記掛著。”她刻意抬出他母親來想逼他回去。

  “這一點你無須擔心,我已差人送了封信回去給爹娘,稟告他們我已無事。”

  他話剛說完,別莊的管事匆匆過來稟道:“稟世子、世子妃,侯府裡傳來消息,說是侯爺病了,夫人差人來讓世子儘快回去一趟。”

  陳漪霜登時一喜,拽住他的手臂,心急的僬促道:“表哥,爹病了,咱們快回去看他老人家。”她暗自慶倖公公病得真是時候,這下子表哥沒有理由再留下不走。

  都出了這樣的事,熊久蒼委實沒有理由再推拖,免得教人給察覺異狀,他正想扳開陳漪霜摟著他的手時,不想有人先他一步……

  既然眼前這個符明宵極有可能是她念念不忘的大師兄,韓舒波哪裡容得了陳漪霜這般親近他,她上前一推一頂,俐落的將她從符明宵身邊給擠走,自個兒緊挨在他身邊,熱絡的主動表示,“既然爹病了,我跟你一塊回去看他。”

  熊久蒼很意外,他還想著要如何勸她同他一塊回侯府,沒想到她竟自己想通了,他難掩驚喜地道:“那太好了。”

  被擠到一旁的陳漪霜正氣惱著,又聽見韓舒波這麼說,嗔怒之下脫口而出,“你回去做什麼?”

  不等韓舒波開口,熊久蒼便斥責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她是我的世子妃,為何不能回侯府?我先前不是已經告誡過你,舒波是正妻,你不過是妾,往後在她面前,你不能逾越了本分,得敬著她,你忘了嗎?”

  當著韓舒波的面,被表哥這般不留情面的訓斥,陳漪霜怒得幾乎要咬崩一口銀牙,她恨毒的指著韓舒波,厲聲詰問,“你究竟對我表哥做了什麼?你把以前那個表哥還給我!”

  發覺自個兒可能找到大師兄了,韓舒波此刻心情極佳,那雙嫵媚的桃花眼笑得宛如三月的春水,蕩漾著一片春情,她親昵的挽著符明宵的胳臂,壞心的回道:“以前對你百般疼寵的那個表哥,已被雷劈死了,你想找他,下地獄去吧。”

  “你怎敢如此惡毒的詛咒我表哥!”斥駡一聲,陳漪霜看向熊久蒼,當即向他告狀,“表哥,你聽見沒有,她居然當著你的面如此狠毒的詛咒你!”

  熊久蒼心中奇怪韓舒波怎麼突然對他親近起來,嘴上卻仍附和她的話,“她說的沒錯,我先前不也跟你說過,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前的我已經死了,如今的我已覺悟,不會再像以前那般不辨是非,處處縱著你,以後若你再對她不敬,就給我到祠堂去面壁思過。”他對她說出重話。

  “表哥,你、你怎麼能對我說出這麼狠心的話來?!”陳漪霜震驚極了,被他的話給氣得嚶嚀一聲哭了出來,又見他一臉漠然,絲毫無意安慰她,轉身哭著跑走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8:32

第4章(1)

  “你不去追她嗎?她被你氣跑了。”韓舒波調侃道。

  “她也該受點教訓了。”熊久蒼垂眸瞅著她還挽在他手臂上的手。比起陳漪霜,他更好奇她這是怎麼了,忽然與他這麼親近。

  就連一旁的施嬤嬤也掩不住滿臉的訝異,但不論是什麼原因,小姐肯親近世子總是好事,所以驚訝過後,她倍感欣慰。

  還站著沒走的別莊管事,在陳漪霜哭著跑開後,猶豫了一會兒,才又請示道:“世子、世子妃,可要小的命人備車回侯府?”

  韓舒波搶在熊久蒼之前出聲道:“這時候回去城門也關了,你吩咐下去,我和世子明兒一早啟程回侯府。”從別莊回侯府要大半天的路程,這時都已過午,回去城門關閉也無法進城,更何況有件事她還得再確定清楚。

  “那小的去讓人備些咱們田裡自己種的瓜果蔬菜,讓世子妃明早順道帶些回府裡。”

  韓舒波再交代了句,“讓人多準備些,也給我爹娘他們送去。”

  處莊子本就歸韓家所有,是她出嫁,韓家才當嫁妝給了她,故而莊子裡的下人都是韓家的老人,管事聽她一提,知她口中的爹娘指的是她娘家的父母,應了聲後,便去準備了。

  韓舒波又藉故支走奶娘和符明宵的隨從,接著再也抑制不住激蕩的心緒,兩眼晶亮的睇著符明宵。

  被她那灼亮又充滿期待的眼神注視著,熊久蒼有些納悶,也有些不自在,他輕咳了聲,問道:“你可是有什麼話想同我說?”

  雖然已有九成認定他是大師兄,但韓舒波又害怕萬一是自個兒弄錯了,一時之間有些躊躇,心情又喜又怯,反倒不知該如何啟齒。

  她緊握著掌心,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須臾後,才徐徐出聲,“我從小就常常作一個夢,夢見我住在一座深山裡,那裡還有五個與我一樣的同伴,我們就像一家人,無憂無慮的在山裡度過了無數的歲月,我是裡面年紀最小的,大家都叫我小師妹,大師兄是最有能耐的,他博學多聞,教了我許多許多的事。有一天,我遇見一名在附近山裡迷路的書生,我鬼迷心竅,竟著魔般的迷戀上此人,我不聽大師兄的勸告,執意要跟著他走……”

  說到這裡,她瞥見身邊男人滿臉驚愕的瞪大眼,從他的眼神裡,她再無任何的懷疑,他就是她一直惦念著的大師兄。

  她一頭撲進他懷裡,又笑又哭的道:“大師兄,悅娘知道錯了,悅娘好想你!”

  他被她又抱又蹭,一時有些無措,但更教他吃驚的是……“你怎麼還記得這些事?你不是已重新轉世為人了嗎?”

  韓舒波緊緊抱著他蹭著,滿臉的淚,但眼裡和臉上卻是笑得無比歡悅,自嘲的說:“八成是因為我上輩子不聽大師兄的勸告,蠢得教人給害死,就連閻王爺也看不過去,才讓我保留前世的記憶,好讓我記取教訓,莫再瞎了雙眼,識人不清。”

  與她相認,熊久蒼也禁不住滿臉動容,抬手輕撫著她的髮絲,笑斥道:“你這丫頭說什麼傻話。”不過她還能記著上輩子的事著實奇異。

  她從他懷裡抬起哭花的俏臉,嬌憨的笑道:“大師兄,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來了?”所以才會處處維護著她。

  他拾起衣袖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解釋道:“前幾日我醒來後,感應到你的神魂,但那時我以為你已洗去前塵記憶,所以不敢與你相認。”

  她好奇的追問,“那大師兄怎麼會變成符明宵?”

  “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熊久蒼將自己莫名遭遇第二次雷劫的事告訴她,並說出自己的推測,“當時我被天雷給劈得元神離竅,約莫是因為這符明宵剛死在雷擊之下,所以我的元神便奪舍了符明宵的身子。”

  聽完他的話,韓舒波放開了他,轉身雙膝一曲,跪下,兩手合掌,朝天空拜了三拜,嘴裡念念有詞,“老天爺,雖然你在短短四日內對我大師兄連降兩次雷劫實在有些不厚道,不過我想你這麼做定是有道理的,你是不是想讓我大師兄也體驗一回當人的感覺,才讓他的元神進入符明宵的身子裡?你放心,大師兄定不會辜負老天爺這番用心良苦的安排。”說完,她煞其事的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熊久蒼在一旁啼笑皆非的看著。

  她喜笑顏開的挽著他的手,柔媚的嗓音輕快雀躍,“大師兄,既然你元神奪舍了符明宵,那以後咱倆就好好做一對夫妻吧。”

  他錯愕的連忙向她表明,“那怎麼成,我一直當你是妹妹……”

  韓舒波仰起下顎,盈盈水眸凝視著他,“大師兄,你難道還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誰也不劈,偏要把你劈進符明宵的身子裡?”

  “這是為何?”熊久蒼確實沒想明白老天爺這麼做究竟有何深意。

  “符明宵是我名義上的夫婿,老天爺這麼安排,是要讓你來當我的丈夫,與我成為一對夫妻。”倘若換了其他人也就罷了,偏這麼巧,他竟成了符明宵,她曾死寂的心猶如注入一汪暖泉,重新活了起來。

  這些年來對大師兄的那些思念全化為絲絲縷縷的情絲,纏繞到他的身上。

  傾心動念只在這一瞬間,她心花怒放,本就豔媚的臉龐,仿佛盛放的牡丹,明麗不可方物。

  此刻的她,容光煥發,豔麗絕倫,讓熊久蒼也不禁驚豔得看呆了,須臾他才回過神來,承諾道:“你放心,我既已奪舍這符明宵的肉身,在你有生之年,我定會好好守護著你。”

  她要的不是他的守護!見他還不明了她的意思,韓舒波委婉的暗示,“大師兄修煉多年,不動凡心,我想老天爺也許是想借此讓你體驗人間夫妻的情愛渃味,以圓滿你的道心,我願意與大師兄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助大師兄早成道心,得道升天。”說完這番話,她悄悄伸指,在他掌心輕輕撩搔著。

  熊久蒼瞠大眼,宛如被什麼給驚嚇到,後退一大步。活了九百多年,他一直清心寡欲,從未對任何妖或是任何人動過情念,對悅娘,他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看待,不曾起過任何邪念。

  事情不該是這樣,他原只是想著儘量守著她、護著她,讓她能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

  但她竟說想與他當一對真正的夫妻?這簡直是……簡直是……

  “快打消你這荒唐的念頭!”他與她怎可如此?

  “大師兄莫非是嫌棄我?”韓舒波不讓他避開,逼上前一步。

  約莫是她前生臨死前,大師兄趕來救她,情種就這麼在不知不覺間在她心田裡種下,所以才會在與他相認的這一刻,情苗宛如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蔓延成一片。

  韓舒波真心認為,老天爺將大師兄送來她身邊,是有意想撮合他們,天賜不取,必受其昝,如此大好的良機,她豈能錯過?

  這麼一想,想要與他共度一生的念頭,更加如野草般瘋長起來。

  熊久蒼再後退一步,“不是,我只是……我沒想過要與你做夫妻。”

  他退她就進,“以前沒想過,那你現在開始想也不?。”她媚眼如絲,密密纏繞著他,那眼神熾烈得宛如蛛網,一旦捕獲獵物,絕不放過。

  他被她那明目張膽的勾人眼神給看得幾乎要室息,慌忙的再退開兩步。

  韓舒波冷不防的逼近,飛快出手摟住他的頸子,不讓他再退。

  覷見她那張豔媚的臉龐近在眼前,熊久蒼一驚,身子下意識往後仰去,她柔軟的嬌軀緊捱著他,兩隻小手趁機改捧住他的臉,毫不猶豫的吻住他的唇。

  他瞪直雙眼,臉孔熱得快著火,腳後退半步,踩到一塊碎石,身子踉蹌了下,不穩的往後栽倒,她整個人也跟著壓在他身上,而她的膝蓋好巧不巧撞擊到他胯間的脆弱之處,痛得他悶哼一聲,“嗚……”

  “大師兄可是哪裡受傷了?”她趴在他身上著急的問。

  “你、你快起來!”他的嗓音微微帶著顫音。

  擔心他是哪裡磕碰到了,她抬手摸著他的身子和後腦杓,一邊焦急地又問道:“快告訴我你傷著哪裡了?”

  “你先起來。”他痛得臉色都發白了,催促著她起身。

  韓舒波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個兒的膝蓋頂到了哪裡,趕緊站起身。

  她一起來,熊久蒼便捂著胯下縮起身子。

  見到他捂著的地方,她俏臉一紅,“可是我方才撞著大師兄了?快讓我看看那裡有沒有受傷。”話音方落,她就急著抬手想查看他那處。

  那地方豈能讓她看!熊久蒼宛如受驚的小鹿,被她的話和伸來的手給嚇得拖著腳連退幾步,“你別亂來!”

  “我是怕你那兒受傷了,快讓我瞧瞧。”她滿臉關心的上前,但眼裡更多的是掩不住的笑意,她從未見過嚇成這般的大師兄,宛如把她當成調戲良家女的採花淫賊似的。

  熊久蒼努力爬起身,逃到幾步遠的地方,但因為胯下太痛,嗓音不免有些嘶啞,“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咱們是夫妻,有什麼我看不得的,你莫再躲了,快過來我瞧瞧,那裡受傷不同一般,要是撞壞了可不好。”韓舒波一邊說著,一邊忍著笑追過去。

  他拚命躲著她,已顧不得再糾正她他們不是夫妻的事,“我、我、我已不痛了,你別過來!”

  見把大師兄嚇得都睜著眼睛說瞎話,怕再不收斂,萬一真把他給嚇走,那可就得不償失,她這才停下腳步,“你真的不痛了?”

  “真的不痛了。”他說著,努力挺直身子,表示已無礙。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我适才說的話,還望大師兄能好好考慮考慮。”說完,她那雙柔如秋水的媚眼朝他盈盈睞去一眼,這才施施然離開。

  她一走,熊久蒼适才端著的臉孔瞬變,呲牙咧嘴的按著胯下。

  痛死熊了!

  這時,幾道說話聲在溪邊的林間響起——“大師兄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痛呢。”

  “咱們要不要去幫幫他?”

  “大師兄是命根子那裡痛,你要怎麼幫他?他連小師妹都不給看呢。”

  “小師妹是姑娘家,大師兄當然不能她看,讓嬌滴滴的小師妹看那裡,那多羞人呐。”

  “說起來小師妹長得同上輩子一點都不像呢。”

  “比起上輩子,小師妹這輩子長得更加好看,難怪大師兄不肯給她看。”

  “剛才老四不是說了大師兄不給她看,是因為小師妹是個姑娘家,跟她長得好不好看沒半點關係。”

  “那咱們又不是姑娘,為什麼也不能幫大師兄看呢?”

  “你這笨蛋,你以為大師兄會肯讓你看嗎?”

  “你又沒問大師兄,怎麼知道大師兄不肯給我看?”

  “你蠢呐,你那話兒肯讓大師兄看嗎?”

  “肯呀,我小時候那兒被蜂給蟄了,痛死了,就是大師兄幫我抹藥的。”

  帶他們來的鶴白聽他們越扯越遠,低喝一聲,“好了,別吵了,再吵大師兄就發現咱們了。”

  熊久蒼磨著牙朝附近一棟大樹吼了一聲,“都給我滾出來!”他們嘀嘀咕咕的越說越大聲,真當他耳聾了嗎!

  站在大杉樹上的四人一躍而下,瞬間便來到他面前,四人臉上都堆著討好的笑,朝他在齊喊了聲,“大師兄。”

  熊久蒼板著臉看向鶴白,“我不是交代你別讓他們過來嗎?”

  鶴白十分無辜的回道:“大師兄,我一個人攔不住他們三個。”

  老三裳松有著一張圓滾滾的臉,笑嘻嘻的開口,“大師兄別怪二師兄,是我們不親眼見見大兄不放心,才吵著讓二師兄帶我們過來。”他原身是一隻松鼠,化成人形,兩顆門牙也特別突出。

  “除了大師兄,還想見小師妹。”原身是牛妖的老五黃眠,英俊的臉上憨憨一笑。

  “沒想到大師兄竟與小師妹成了一對夫妻呢。”老四鹿余是鹿妖,一張臉白淨俊秀。

  “我與她不是夫妻。”熊久蒼連忙澄清。

  “可大師兄奪舍的這具肉身,不是小師妹的丈夫嗎?”棠松馬上就指出了關鍵。

  “那只是名義上的。”為了不讓他們誤解,熊久蒼嚴正聲明。

  黃眠呆呆的道:“可我瞧小師妹很想同大師兄做夫妻啊”小師妹剛才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熊久蒼頓時語塞,尷尬的遷怒鶴白,“人都看到了,還不把他們領回去!”

  “大師兄這是在害臊嗎?”棠松直率的脫口而出。

  鹿餘答腔道:“我看大師兄八成是跟小師妹在一塊太高興了,才急著要趕我們回去。”

  黃眠傯傻的附和,“小師妹長得那麼嬌媚,難怪連大師兄也動了凡心。”

  他什麼時候動了心?熊久蒼被他們的胡言亂語給氣得吼了一嗓子,“你們幾個還不給我滾回去修煉!”

  難得瞧見大師兄惱羞應怒的模樣,鶴白咧著嘴,笑呵呵的攆著幾個師弟們回去,“大師兄發火了,快走、快走。”

  待趕走那幾個不教人省心的師弟,熊久蒼無奈的輕吐口氣,胯下的疼痛也止住了,他慢慢走回別莊。

  但一想到小師妹讓他考慮的事,他又頭疼了起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8:42

第4章(2)

  屋外清風朗月,屋裡,熊久蒼盤腿坐在床榻上想修煉,但以往平靜的心湖,卻泛著陣陣漣漪,遲遲靜不下來。

  最後他放棄修煉,索性躺了下來,但也未能就此入睡,思緒依然轉個不停,先前在溪畔,小師妹對他……他抬手摸了摸被親了一口的嘴唇,當時混亂之間沒什麼感覺,他只隱約記得她的唇瓣柔柔軟軟的。

  他深思起她說的那番話,上蒼安排他遭遇第二次的雷劫,難道真是讓他來體驗凡間夫妻之間的情愛嗎?

  他想得太專注,沒聽見房門外傳來的聲響,直到來人推開房門走進屋裡,來到他床榻前,那酥媚的嗓音喚了他一聲“大師兄”他才發現。

  但不等他出聲或有所動作,來人已爬上他的床榻,一抹暗香襲來……

  無福消受美人投懷送抱的他,宛如遇到登徒子的良家閨女,一驚之後,身子往床榻裡縮去,“你你你……要做什麼?”他驚嚇得話都結巴了。

  韓舒波跪坐在他身旁,撩起垂落在他肩上的髮絲,脆笑了聲,“我是來問大師兄考慮清楚了沒。”适才她特地找人支開處頭值夜的隨從,這才悄悄進來。

  得知他就是大師兄後,她整個人歡喜得靜不下心來,躺在床榻上,所想所思都是他,她委實再也等不下去,索性過來見他。

  “你、你一個姑娘家大半夜跑來男人房裡,成什麼樣?還不快下去!”他揮手想趕她下床。

  她理直氣壯地回道:“我來自己丈夫房裡有什麼不對?”

  “但我不是……”

  他話未說完就被她給打斷,“你是。”

  “我不是。”他再否認。

  韓舒波兩眼緊盯著他:“你敢說你不是符明宵?”

  他奪舍了符明宵的肉身,與此人便有了因果關係,須得承擔起他的一切,因此他還真無法反駁她的話。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又道:“我已不是胡悅娘,我是韓舒波,你如今既已成了符明宵,也就是我的丈夫。”說完,她猝不及防的傾身向前,摟住他的頸子,粉唇狠狠吻住他。

  熊久蒼呆若木雞,如遭雷殛。

  她的丁香小舌趁機竄進他唇齒之間,肆意的吮吻著他,想讓他徹底明瞭她想與他做夫妻的心意和決心。

  他既然成了符明宵,她就不會再放他走。前生她愛錯了人,但這一世她不會再重蹈覆轍,這世間再也沒有任何人比他更值得她傾心相待,她想為他生兒育女,她想與他共同撫育他們的子女。

  把今生這一顆還不曾為誰動過的心獻給他。

  他本想推開她,但推出去的手不知怎地竟違背了他的心意,轉而摟住她的纖腰,呆愣愣的放任著她亂親一通。

  那迅速鼓動著的心跳宛如要撞破他的胸腔,耳畔傳來不知是他的抑或是她的呼息聲。

  “大師兄,答應我,我們做對恩愛的夫妻,好不好?”

  那嬌軟甜膩的嗓音拂在耳旁,讓熊久蒼聽了,骨頭都要酥了,他險些就要點頭答應她,所幸在最後一瞬回過神來,他兩手扶住她的肩膀,硬生生將她拉開。

  不過面對著昔日萬般呵護的小師妹,他委實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須臾後才啟口,“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那你還要考慮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

  “沒那麼快,至少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他不敢輕易許諾,待這副身子壽盡,他的元神應當能返回他的肉身,屆時,他的妖生還很漫長,但她如今已是人身,壽數最多數十載,他不願耽誤她一生幸福。

  “要這麼久呀……”她嬌嗔了聲。

  熊久蒼神色慎重的再道:“夫妻不同尋常關係,倘若我草率答應,最後卻做不到,豈不是對不起你?所以待我慎重考慮清楚後再回你,可好?”她的要求太過突然,他毫無準備,先前他視她如妹,遽然間要他把她當成妻子看待,他一時之間難以辦到。

  明白大師兄能這麼說,已是認真在考慮他們之間的事,韓舒波雖不太滿意,卻也只能同意。“大師兄可別讓我等太久哦!”

  臨走前,她突襲的再親了他一口,才甘心離去。

  熊久蒼怔忡的注視著她離開的身影,恍惚間,有什麼落進了他心間。

  康定侯府。

  熊久蒼回來後,正打算要先去探望符明宵的父親符廣遠,先在廊道上遇見符明宵的母親,他略一遲疑,才朝她喚了聲:“娘。”

  他都活了九百多個年頭,讓他喚一個年僅四旬的婦人為娘,著實難以開口,但在思及他如今已成了符明宵,得擔起孝敬他父母的責任來,這才勉強叫了出口。

  “明宵回來啦,快過來讓娘瞧瞧。”康定侯夫人看見數日不見的兒子,滿臉掩不住欣喜之色。

  他依言走近。

  她關心的仔細端詳著兒子的面容,“瞧你都……”她本想說瘦了,卻忽然發現兒子以往削瘦的面頰不僅沒變得更瘦,似乎還豐腴了些,只得僵硬改口,“這臉色還有些憔悴,是不是還有哪兒不適?”

  熊久蒼這幾日夜夜打坐修煉,先前身上幾處遭雷擊的傷口也已結痂,氣色絕對比以往的符明宵還好,他委實不知她是從一點看出他憔悴了,不過他並未反駁她的話,答道:“孩兒很好,如今已無礙,這幾日讓娘擔憂了。”

  察覺兒子的神情似乎比往日穩重許多,康定侯夫人欣慰的叨念道:“沒事就好,你這孩子,這次吃了教訓,往後可別再老是往外跑,多在家看些書。”她不盼著兒子去考什麼狀元,但起碼多讀幾本書,也好讓肚子裡多些墨水,莫要教人看輕了。

  跟著一塊回來的陳漪霜,這時快步上前喚了聲,“娘。”

  韓舒波也跟著上前,喚道:“娘。”

  康定侯夫人适才只關注自個兒的兒子,沒留意到旁人,直到兩人出聲這才瞧見她們,在看她來,陳漪霜隨兒子一塊兒回來是應當的,讓她意外的是韓舒波竟也回來了,她心裡這麼想著,嘴裡也問了出來,“你怎麼也回來了?”

  熊久蒼馬上出聲替韓舒波回道:“是我讓舒波同我回來的。”

  聞言,康定侯夫人有些訝異,這幾個月她不是沒讓兒子去接媳婦回來,但兒子遲遲不肯去,想不到這回去別莊,他竟會主動帶她一塊回來,且兒子對媳婦的態度似乎也沒先前那般憎厭……

  她抑下心中的疑惑,看向韓舒波,端出婆婆的威嚴,訓壓她幾句,“回來就好,往後給我安分點,別再動不動就往別莊去,讓外人知道了,還當咱們怎麼虧待了你呢。”她暗自盤算著,這回韓舒波回來,便要讓她主持中饋,如此一來,家裡短缺的花銷,就該她拿出自個兒的嫁妝填補上,就像她當初一樣,她接掌這侯府後,也填了自個兒不少嫁妝進去。

  陳漪霜不等韓舒波答腔,便向婆婆告起狀來,“娘,在別莊裡,她不知對表哥使了什麼邪術,讓表哥整個人都變了。”

  沒想到她一回來又提起這事,熊久蒼嚴聲斥道:“你在胡說什麼?我先前不是告誠過你,不准再胡言亂語!”

  “我才沒有胡說!”在姑姑兼婆婆的康定侯夫人面前,陳漪霜堆起滿臉委屈,指著他,一口咬定道:“娘,我沒騙人,表哥他從在別莊裡就很不對勁。”

  康定侯夫人驚疑的望著兒子。

  熊久蒼無奈的輕歎一聲,較斥道:“你說的不對勁,是指我不再像先前那般縱著你、寵著你嗎?”

  在陳漪霜看來,這就是最不對勁的地方,她接著又指控道:“不只如此,你還反常的處處維護著她,甚至為了她一再責備我。”

  她忿忿的指回韓舒波,說出自己的懷疑,“娘,這回表哥會被雷劈,說不得就是她暗中使了什麼邪術,否則那雷好端端的誰不劈,怎麼偏偏劈中表哥呢?”

  對她的指責韓舒波不驚不懼,反倒輕笑了聲,“呼風喚雨、招雷引電,那不是神仙才能辦得到的事嗎,漪霜妹妹這是在懷疑我是神仙嗎?”

  陳漪霜惱怒的嗔道:“什麼神仙,你使的那分明是陰詭的邪術,你……”

  “夠了,別再說了!”見陳漪霜對此事糾纏不休,熊久蒼不悅的動了怒,臉色也變得深沉。

  “明宵,漪霜說的那什麼邪術是怎麼回事?”事關她唯一的兒子,康定侯大人不敢輕忽,面露疑慮的問道。

  熊久蒼面不改色的解釋道:“娘莫聽漪霜瞎說,舒波哪裡會什麼邪術,孩兒更沒有中邪,孩兒是因為此番遭雷劈,頓悟前非、明白昔日的自己太過荒唐故而決定奮發振作,不再偏寵小妾,冷落妻子。”他冷淡地睨了陳漪霜一眼,才又續道:“想不到因此讓漪霜對舒波心生怨懟,也對我不再縱容她的事難以諒角,這才胡思亂想。”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這趟回來,娘覺得你沉穩了些。”聽完兒子這番話,康定侯夫人頓時消去心中的疑竇,高興的拍了拍兒子的手,迭聲嘉許道:“我兒能因此更加明白事理,這很好、很好。”她親昵的挽住兒子的手,“你這是要去看你爹吧,我正好也要過去,咱們一塊兒吧。”

  熊久蒼扶著她,依著腦子裡的記憶,往康定侯住的跨院走去。

  見婆婆一下子就相信了表哥的話,陳漪霜氣憤的瞪向韓舒波,“我一定會找出證據,證明你對表哥使了邪術!”

  韓舒波揚唇媚笑道:“你儘管去找。”跨出了一步,她又回過頭補充,“我要是真會使什麼邪術,早引雷來劈你了。”

  陳漪霜氣得直跳腳,也不去看公公了,氣惱得跑回自個兒寢房。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8:53

第5章(1)

  符廣遠半邊身子癱了,臉歪嘴斜的躺在床榻上,看見兒子過來探望他,他張著歪斜的嘴,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捏佇,?,偶不向砍前你。”

  熊久蒼聽不出他說了什麼,但從他的神情裡,多少看出他這是在罵他,他看向一旁的康定侯夫人問道:“爹這是怎麼了,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提起丈夫的病,康定侯夫人頓時滿臉愁容,“他在外頭跌了一跤,昏了過去,被送回府再醒過來後就成了這副模樣,大夫說他這是偏枯了。”自古以來這病便不好治,有人一輩子都沒能治好,這麼癱著,也有人撐不了多久就去了。

  她雖然對丈夫多有怨嗔,怨他喜新厭舊,收了一堆妾室通房,還偏愛庶長子,但總歸與他做了二十來年的夫妻,她仍是希望丈夫能早日痊癒。

  “?,處企。”自己變成這副模樣,足不能行、口不能言,連屎尿都要靠著下人幫著清理,符廣遠不願讓妻兒瞧見他這般沒用窩囊的樣子,氣急敗壞的要趕他們走。

  這句話熊久蒼倒是聽懂了,符廣遠這是叫他們出去。

  康定侯夫人也聽明白丈夫的意思,蹙眉歎道:“你爹病倒之後,脾氣更暴躁了,每次我來看他,他便生氣的趕我走。”

  跟過來的韓舒波上前說道:“娘、相公,我略懂些岐黃之術,要不要我替爹看看?”

  熊久蒼心知小師妹既然還記得前生之事,以前習得的醫術必定也沒忘,連忙讓開床榻旁的位置給她。“那你快替爹瞧瞧。”

  見兒子這麼看重她,康定侯夫人很不以為然,沒把她會醫術當回事,“她的醫術能比得上太醫嗎?”

  “讓她看看也無妨,說不得她真有辦法能冶好爹。”小師妹的醫術哪裡是那些太醫比得上的,她當初化形後可是足足學了一百多年的醫術,各種疑難雜症都見識過。

  韓舒波探手按住符廣遠的腦脈,須臾後,再翻看他的眼皮和唇舌,而後說道:“爹這病我能治得好,不過需要約莫兩、三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康復。”

  癱在床榻上的符廣遠兩眼倏地瞪大,眸裡燃起一抹希望,歪斜的嘴激動的擠出一句話:“泥梭的素鄭的馬?”他還有機會能再康復起來,像從前那樣行走自如?

  韓舒波仔細傾聽著他的話,聽出他的意思,頷首道:“只要爹配合我的治療,約莫三個月應當就能痊癒。”

  見她竟敢如此大言不慚,康定侯夫人當即不悅的警告道:“連太醫都沒把握能治好你爹,你可別當著你爹的面說這種大話。”

  韓舒波微微一笑,回道:“娘,別的病我不敢說,不過爹這病我真能治得好,十三歲那年,我外祖母也曾中風,便是我一手治好的。”

  熊久蒼對自家小師妹的醫術毫不懷疑,接腔道:“娘,既然舒波這麼說,就讓她試試吧。”

  “那萬一要是她治不好你爹,反而加重他的病情呢?”康定侯夫人仍不相信媳婦有這種能耐,即便她說她曾治好她外祖母,但她認為那可能只是湊巧罷了,也說不得她外祖母的病情沒丈夫這麼嚴重。

  “若是三個月內治不好爹,娘儘管罰我就是。”韓舒波柔媚的嗓音透著一抹自信。

  康定侯夫人還想再說什麼,卻感覺到手猛地被人一拍,她垂眸看去,發現是丈夫用著微微能動的另一隻手拍著她,她覷向丈夫的臉,見他睜著一雙眼睛瞪著她,歪斜的嘴含糊不清的道——

  “攘她素。”

  康定侯夫人聽了這句話,有些不情願的吞回原本要說的話,看向韓舒波改口道:“既然你說你能治得好老爺,那你就試試吧,但若屆時你冶不好他,我可饒不了你。”說完,她沒再多留,神色不豫的拂袖離開。

  熊久蒼看著韓舒波,溫聲表示,“我相信你能冶得好爹,你只管放手醫治。”

  “多謝相公相信我,我必不會讓相公失望。”她嬌媚一笑,抬手在他胸膛上輕輕畫著圈,相公兩個字喊得纏綿親昵。

  熊久蒼身子一僵,兩耳瞬間染紅,抓下她調皮的手,擔心她再說出或做出什麼曖昧的舉動來,匆匆轉身離去。

  韓舒波眯起眼輕笑一聲,也沒再追去撩撥他,臉色一正,讓房裡伺候的下人取來筆墨,寫了一張方子,讓人抓來煎給符廣遠喝,並吩時道“先前太醫開的藥不要再給侯爺喝,這幾日只喝我開的這帖藥。”接著她再交代跟在她身邊的一名丫鬟去取來她的藥箱,就算今日就開始為符廣遠進行醫治。

  待藥箱拿來,她將兩手洗淨擦乾後,拈起金針,朝他頭部和臉上的幾處穴道下了幾針。

  除了熊久蒼,以及韓舒波從娘家帶來的奶娘和陪嫁的下人之外,侯府裡沒人相信韓舒波真有本事能醫治得好符廣遠的病。

  得知她誇下海口說三個月內要治好符廣遠,陳漪霜冷笑的等著她自打嘴巴。“她這是仗著表哥開始護著她,連這種大話都敢說,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我倒要看看三個月後,她要怎麼向娘交代。”

  她身邊心腹的丫鬟也附和道:“可不是嗎,姨娘,等三個月後,咱們就拿這事兒來讓夫人休了她。”

  另一名丫鬟則有些顧慮的道:“姨娘,你不是懷疑她對世子使了邪術嗎,萬一她也對侯爺使了邪術的話……”

  聽她這麼一提,陳漪霜臉色一變,站了起來,“梅兒說的沒錯,咱們得提防著她對侯爺再使邪術。”她隨即吩咐一名丫鬟,“雪燕,你去侯爺那兒找人盯著,看她都使了什麼手段醫治侯爺。”這回她定要找到韓舒波使邪術的證據。

  而另一邊,符明騏的妻子鄧雲娟也聽聞了此事,並在符明騏回來時,將此事告訴丈夫。

  “……連太醫都沒把握,你說弟妹真能治得好爹嗎?”

  符明騏聞言,頓時面露喜色色,“她回來了?”

  “今兒同小叔一塊回來的,一回來,她便與小叔一起去看爹,結果她竟當著娘的面說能治好爹的病。”鄧雲娟默默將丈夫在提起韓舒波時那有些異常的神色看在眼裡,回完話後,拿起手絹掩著唇咳了幾聲。

  符明騏沒在意妻子的咳聲,追問道:“她當真說了三個月內能治得好爹?”

  “我沒親耳聽見,但府裡大家都這麼說,想必錯不了。”鄧雲娟蒼白著臉,輕蹙起眉,似是在為韓舒波擔憂,“弟妹年紀輕輕,也不知她哪來的底氣敢這麼說。”

  “她敢這麼說,多半是有所倚仗,也許她真有能耐能治好爹的病。”提起韓舒波,符明騏的眼神異常熾烈,連話也多了起來。“我去問她要怎麼醫治爹。”說完,他轉身便往外走。

  鄧雲娟緊鎖眉心,凝眸望著丈夫離去的身影。

  她早就察覺到了,在韓舒波嫁進來的第二天,她就發覺丈夫看她的眼神不對勁,成親三年,他從未用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

  面對自己時,他那眼神就宛如一口枯井,沒有一絲光?,她以為他性子就是這樣,何曾想過,他也能流露出那樣灼烈的目光。

  但他卻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另一名女子,教她情何以堪?

  她掐緊手裡的絲絹,臉上浮起一絲不甘,然而下一瞬,想到自己這具病弱的身軀怕是也陪不了丈夫太久,那抹不甘很快又熄滅了。

  她可以接受他再找其他的女子來陪伴他,可千不該萬不該是韓舒波啊,她是他弟弟的妻子,他怎麼能對她……

  想到這裡,她眉間不由得露出一抹憂色。

  “聽說你能治好爹的病?”

  韓舒波雖然不解符明騏怎麼會特地來向她問這件事,但仍是回道:“沒錯。”她記得這位大伯性子沉默,先前她住在府裡那半個多月,前前後後與他還說不到五句話。

  “你打算怎麼替爹醫治?”符明騏定定的望著她。

  三個多月不見,他遠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思念她,一看見她,他的雙眼就無法從她那張豔麗柔媚的臉龐移開。

  韓舒波不欲與他多說,只簡單地回道:“針藥並用,再輔以按摩之法。”

  不是她多心,他注視她的眼神委實過於火熱了,那實在不該是看待兄弟妻子的眼神,能用這種眼神看她的人,該只有大師兄才對。

  “你可有把握治好爹?”符明騏宛如沒察覺她對他的冷淡,再追問。

  數月不見,他還想多看她幾眼,不想這麼快離開。

  “若無把握,我豈敢誇口。”見他那雙眼睛都快黏在她臉上了,她不得不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我還有事要忙,大哥若無其他的事,恕我不多留了。”說完,她逕自去了內室,讓奶娘送客。

  施嬤嬤也察覺他望著自家小姐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見他還直勾勾盯著小姐的背影,她橫跨一步擋住他的視線,毫不客氣的攆人,“大爺請。”

  符明騏皺起眉,眸底流露一絲陰鬱之色,轉身走出廳門。

  送走他,施嬤嬤走進內室,見主子坐在桌前提筆在寫著什麼,她走過去稟道:“大爺走了。”

  “嗯。”韓舒波頭也不抬的應了聲,繼續寫著符廣遠的脈案,她雖有把握能將人治好,但為了以防萬一,先謹慎的寫下他的脈象和病徵,再將準備要給符廣遠服用的幾味藥材一一記錄下來,還有後續施針的穴位以及按摩的經絡,以確保沒有什麼疏漏之處。

  三個月內要治好符廣遠的話都說出去了,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丟臉事小,她可不想讓婆婆和陳漪霜拿這件事來大做文章。

  施嬤嬤在她寫完後,含蓄的表示,“小姐,我瞧大爺看你的眼神好似有些古怪。”

  “他約莫是迷上了我的美色。”韓舒波毫不矜持的回道。

  見她這般不害臊的自誇,施嬤嬤忍不住笑了,“咱們小姐天人之姿,就像銀子那般人見人愛。”

  韓舒波笑盈盈的接受奶娘的吹捧,彎唇笑道:“我倒不需要人見人愛,只要世子愛我就夠了。”若是能得到大師兄的心,勝過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

  “我瞧世子近來對你也多有維護之意,只要你再加把勁,定能得到世子的眷顧。”自家小姐願意親近世子,讓施嬤嬤很是欣慰。

  “奶娘,以後別再叫我小姐,喚我世子妃。”大師兄現下是世子,而她是世子妃,他們倆可算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一聽,施嬤嬤更樂了,笑呵呵的連聲應道:“好好,等會兒我吩咐下去,讓繡春她們也都改口。”

  韓舒波滿意的點點頭,接著想到一件事,她吩咐道:“對了,奶娘你差人去買些上好的蜂蜜來我。”

  “你要蜂蜜做什麼?”施嬤嬤不解的問。

  “我自有用處,你快讓人去買,我明日要用。”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9:05

第5章(2)

  翌日,韓舒波一早便去為符廣遠施針,再親自替他按摩身上的幾處經絡穴道,疏開氣結阻滯之處。

  而後她讓下人端來前好的湯藥,喂他飲下。

  待他喝完藥,韓舒波叮囑服侍他的下人幾句話,準備離開時,康定侯夫人帶著滿臉怒容走進來,陳漪霜也跟在她身邊。

  “娘。”韓舒波不明白婆婆臉上那怒氣從何而來,依禮朝她福身問安。

  康定侯夫人將手裡拿著的一張方子怒甩到她臉上,罵道:“你竟然在給老爺服用的藥方里加了蠍子這種毒物,你是存何居心,是想毒死老爺嗎?”

  “娘,我就說她壓根不會治病,她八成是想用這些毒物,來對爹使什麼邪術。”陳碕霜一臉抓到她把柄的模樣,冷冷附和。

  韓舒波撿起那張方子,看了一眼,發現是她昨日寫下的,她瞥了眼站在一旁、暗自得意的睨瞪她的陳漪霜,牽起嘴角,輕輕撣了撣那張方子,慢條斯理的看向婆婆,出聲解釋。

  “娘,這蠍子雖是有毒,但亦可用來入藥冶病,早有古時的醫者如此做,這叫以毒攻毒,娘若不信,大可拿這張方子去問回太醫,我這方子是否有不妥之處。”她再瞅向陳漪霜。“我倒不知這些藥材可以拿來使什麼邪術,漪霜妹妹比我見多識廣,令我好生佩服。”

  癱在床榻上的符廣遠在聽完她所說的話後,用著歪斜的嘴吐出三個字“泥們揍”,他顫巍巍的抬起另一邊微微能動的手,指向妻子和陳漪霜。

  連著兩日在韓舒波的治療下,他的病情雖尚未有什麼起色,但身子已覺舒坦了幾分,可見她的治療是有用的,他可不願被妻子和陳漪霜干擾。

  “老爺別生氣,我這不也是擔心她害了你嗎?”康定侯夫人連忙解釋。

  “揍、揍!”符廣遠不悅的攆人。

  一片好心卻被丈夫無視,康定侯夫人也惱了,甩袖走人。

  陳漪霜也不好再留下,臨走前狠狠剜了韓舒波一眼。

  出了房外,她登時遭受婆婆遷怒的斥責,“看你幹了什麼好事,拿了張方子,連藥性也沒弄清楚,就跑來找我說舒波想毒死老爺,連累我被老爺罵,下回事情給我弄清楚再說!”

  “我也是看見那方子上有?子,一時著急才去稟告娘。我雖不懂藥性,但蠍子那麼毒,拿來入藥真不會有害嗎?”陳漪霜一臉委屈。

  那方子是她的丫鬟從服侍公公的下人那里弄來的,今早一瞧見那方子上的藥材竟有蠍子,她便迫不及待的去找婆婆,哪裡知道韓舒波那張嘴幾句話就把婆婆給打發了。

  “你沒聽舒波說那叫以毒攻毒嗎?”康定侯大人沒好氣地道。韓舒波都敢讓她拿那方子去給太醫看,可見那方子多半是沒有問題的。

  “可萬一攻過頭,反倒讓爹中毒了呢?”

  “舒波既然敢拿蠍子入藥,應當會把握好分寸,這你就用不著閑操心了。”說到這裡,康定侯夫人不耐煩的擺擺手,看出侄女是存心想挑韓舒波的刺,忍不住警告道:“漪霜,我知道明宵不再寵著你,讓你難以接受,你若想得回他的心,就該把心思放在明宵身上,不要老盯著舒波,找她的錯處。”

  “可表哥他整個人都變了……”這事她也不是沒想過,可她每次去見他,他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她壓根無法再親近他。

  “他變得明白事理,願意奮發向上這是好事,你也別再像以前那般膩纏著他,讓他好好讀些書。”說完,她懶得再理會侄女,走回自己住的跨院。

  兒子如今變得穩重懂事,康定侯夫人高興都來不及,哪裡聽得進侄女的埋怨,比起她,兒子可要重要得多了。

  陳漪霜咬著下唇,想了想,轉而去了表哥住的院子,沒找到人,而後從他的隨從那裡得知,他在書房裡,她又轉往書房去。

  書房外的小斯見是她,不知她已失寵,仍像以前那般未通報便讓她進去。

  陳漪霜走進書房,見到表哥竟端坐在桌案前,專注的看著書,她訝異的挑了挑眉。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表哥,而是表哥向來不愛看書,他學文不成,武藝也學不來,平日裡只愛玩樂,哪裡有好玩好吃的,即使遠在千里之外,也興匆匆跑去。

  之前他之所以會出門,便是聽說由原城那兒請來了一團會踩火輪的雜戲班子,他趕著想去瞧瞧,要是早知道他這一去回來後會變了個樣,當初她死也要攔著他。

  她才不希罕表哥奮發向上,他已是世子,待公公百年之後,就會繼承這康定侯的爵位。先前她還想著,等表哥襲爵後休了韓舒波,她就能成為侯爵夫人。

  但眼下那些已是其次,如今她只想要再重新得回表哥對她的眷寵。

  察覺有人進屋,熊久蒼抬起眼,覷見是她,軒眉微攏,“你來了下人怎麼也不通傳一聲?”

  “表哥以前寵我,吩咐過下人用不著通報,你忘了嗎?”她幽幽地續道:“以前你常抱著我一塊兒坐在你現在坐的那張椅子上,要我陪著看秘戲圖,那時你總是將手探進我的衣襟裡,捏著我的胸脯,說我的胸軟得像湯圓團子,你還愛將我擺弄成秘戲圖上畫的姿勢,然後……”

  見她竟當著他的面說出如此私密之事,熊久蒼尷尬的連忙喝止道:“夠了,別再說了。”他這才明白這書房裡為何會有一大堆的秘戲圖,原來全是以前符明宵所收藏。

  “為什麼不許我說?那些事都是表哥以前在這書房裡對我做的。”她厚顏的說出這些事,就是刻意想提醒他,在這書房裡,他們曾無數次肆意的歡愛,這裡有他們許許多多的回憶。

  “以前是以前,以後別再說這些話了。”想到以前符明宵曾摟著她在這張椅子上做那些下流的事,熊久蒼猛地站起身來,不想再坐在上頭。

  陳漪霜不肯停下,用著懷念的嗓音繼續說道:“你還曾把我壓在那張桌案上,捧著我的臀,從背後要了我……”

  她這番毫不遮掩、赤裸大膽的話,讓他聽得瞠目結舌,驚得怒斥了聲,“住口!”瞥了眼前的桌案一眼,他決定待會兒命人將書房裡的桌椅全部換掉。

  她又指著後方的書架,自顧自地道:“你還曾倚靠在那些書架上,讓我跪在你的胯間,為你……”

  “閉嘴!”聽她越說越淫穢,熊久蒼忍無可忍地大喝一聲,她和符明宵究竟把書房當什麼地方,在這裡做了多少的荒唐事!

  符明宵在這書房裡行淫取樂,玷污了這原本清淨的地方,他現下一刻都不想再多待,提步想走。

  陳漪霜哪肯讓他就這樣離開,她想從後方抱住他,但就在她撲上去時,他腳步忽地往左移,讓她撲了個空,摔了個狗吃屎。

  在他面前連摔數次,她恨得想吃人的心都有了,但當抬起頭時,卻是一臉悽楚,“表哥,你對我做的那些事,你全忘了嗎?”

  熊久蒼腳步一頓,愧疚的看她一眼,他無法說出她心心念念的那個表哥已不在了,也不好對她說出太絕情的話來,最後只好說道:“你把那些事全忘了吧,從今天開始,我想好好修身養性。”

  陳漪霜不敢置信,他以前收了半個書架的秘戲圖,現下竟然說要修身養性?下一瞬她猛然掠過一個念頭,震驚得脫口道:“難道表哥你那裡被雷給劈壞了嗎?”所以他才會突然間性情大變,還刻意疏遠她。

  她想到哪裡去了?熊久蒼黑著臉澄清,“沒這回事。”

  “那你為何不再碰我?”她質問。

  “以前太縱于淫樂,今後我想好好修身靜心。”他義正詞嚴的回道。

  陳漪霜無法相信他所說的話,站起身來,開始脫著自個兒身上的衣物。

  “你這是做什麼?!”熊久蒼驚得連忙出聲阻止。

  她一邊寬衣,一邊說道:“表哥,你那兒若真的沒被雷給劈壞,就證明給我看,否則我就將這事告訴娘。”

  他要如何證明給她看,難道要他脫了褲子給她檢查?

  熊久蒼正為此頭疼為難之際,救兵及時出現。

  适才在門外,舒波便聽見了兩人的對話,所以她沒讓小廝通傳,便逕自進來了。

  她刻意擋在陳漪霜和熊久蒼之間,不讓他瞧見陳漪霾衣衫半褪的模樣,笑吟吟的道:“漪霜妹妹,你就別為難相公了,他那兒有沒有被雷劈壞我可是一清二楚,相公他啊……”說到這裡,她面泛春色,朝他挑逗的眨了眼,笑得一臉曖昧,“在被雷劈過之後,可是更加悍猛如虎呢,一整晚都用不著休息。”

  “你說什麼,一整晚都不用休息,哪有人能辦到?”陳漪霜嗤之以鼻,絲毫不信,她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姑娘,這種鬼話哪騙得了她。

  “相公就辦得到啊!”韓舒波一臉引以為傲的表情,滿眼傾慕的凝視住熊久蒼,似乎回味起什麼,舌尖輕舔著唇瓣,那神態是說不出的妖嬈。

  看得熊久蒼胸口咚的劇烈一震,臉禁不住燒紅了,他才對陳漪霜說他要修身養性,她又這麼說,這不是在拆他的台嗎?但知曉她是在幫他,他也就默然沒出聲。

  “你騙人,我不信,表哥以前最多一夜也只能三次。”那還是服下催情助性的藥,才能持續這麼久。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相公大難不死,如今可是天賦異稟。”韓舒波頓了一下,刻意再補上一句,“我可是親身體驗過的,相公你說是不是?”

  她睞向他的眼神宛如帶著鉤子,勾得他心尖又癢又酥麻。

  被她一問,熊久蒼尷尬得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最後厚著臉皮輕哼了一聲。

  韓舒波朝陳漪霜得意的抬了抬下顎,“瞧見沒有,相公都承認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說完,她抬手將陳漪霜半敞的衣襟給拉好,而後把她往門外一推,接著宣示主權般的道:“今後相公有我服侍就成了,妹妹就好好待在房裡繡花吧。”

  見她竟毫不知恥的與她爭搶表哥,阿漪霜哪肯示弱,恚怒的駁道:“你休想,表哥是我的!”

  韓舒波豔媚的臉龐頓時一冷,“那是以前,從今天開始他是我的了,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呢,不過一個小妾,還是認清自個兒的身份,安分點,只要你別再來糾纏相公,我保證你日後能繼續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

  她很清楚這康定侯府表面上看著風光,實際上已是空殼子,沒剩多少家產,以前她懶得理會符家的事,不過眼下情勢變了,為了大師兄,她打算好好打理侯府,撐起康定侯府的門庭來。

  陳漪霜氣急敗壞的嗔道:“我是貴妾,可不是一般的侍妾,何況表哥答應過我,以後等他襲爵就要休了你,迎我做康定侯夫人!”

  “那是相公以前腦子不清楚時說出來的混帳話,現下相公神智清明,再不會如此糊塗,不信,你問問相公,他是要你還是要我?”韓舒波睇向熊久蒼,笑得嫵美惑人,逼著他做選擇。“相公,你快告訴她,你是要我還是要她?”

  聞言,陳漪霜也下意識的緊緊盯著他。

  在兩人緊迫的注視下,熊久蒼什麼話都不想說,只想跳窗逃走,可韓舒波話都說到底了,為了讓陳漪霜對他徹底死心,他不得不配合她,在兩人之間選擇一個。

  “舒波說的沒錯,以前是我不明事理,才會對你說出那些荒唐的承諾來。舒波是我明媒正娶的結髮妻子,我絕不會休了她,還會與她攜手偕老,往後你莫要再說出這種話來。”

  他幾句話就無情的將先前對陳漪霜的承諾給一筆抹去,那每一個字都宛如狠狠紮在她的心上,她緊咬著牙,滿臉怒恨的說不出話來,揪著衣襟,憤然轉身離去。

  韓舒波看她一眼,掩上房門,覷見熊久蒼臉上的表情,嬌嗔道:“怎麼,瞧見她那般傷心,你心疼了?”

  “我有什麼好心疼,只是覺得她對符明宵倒也癡心。”為了擺脫她的糾纏,他配合小師妹對她說出極絕情的話,讓他略略有些不忍。

  “大師兄用不著羡慕符明宵,我對大師兄的癡心絕不亞於她。”韓舒波滿臉柔色的向他表明心跡。

  熊久蒼胸口一窒,避開她那纏綿柔媚的眼神,他還未想好要不要與她做一對真的夫妻,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話。

  韓舒波也不逼他,獻寶般的舉起帶來的一個小罎子,遞到他眼前,笑咪咪的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熊久蒼鼻翼動了動,嗓音微露一絲喜意,“那罎子裡裝的可是蜂蜜?,”除了魚,他還愛食蜜,嗅到蜂蜜的味道,他肚子裡的饞蟲蠢蠢欲動。

  她將那一小壇蜂蜜和一根調羹遞到他手中,“沒錯,我特意讓人給大師兄買來的,你快嘗嘗。”

  他抬手接過,正想嘗時,忽然思及先前陳漪霜說的那些話,想起她和符明宵在這書房裡做過的那些事,攥著她的手,推開房門往外走。“咱們去別的地方再說。”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9:21

第6章(1)

  盯著他牽握著自己的手,韓舒波白皙的纖紆素手牢牢反握住他,想到他适才說要與她攜手偕老,即使明知那只是為了應付陳漪霜所說,但她的心仍然宛如浸了蜜似的甜。

  她一路甜笑的跟著他來到園子裡一處坐落在花叢間的亭子。

  熊久蒼在一張木制的長條椅子上坐下,迫不及待的揭開那壇蜂蜜,舀了口送進嘴裡,甜滋滋的味道頓時在嘴裡化開,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看著他一臉滿足,韓舒波不禁回憶起從前,“以前小時候住在歸涯山時,有次我和五師兄因為貪玩,不小心燒了你擺在洞府裡的書,惹得你生氣了,我們為了要向你賠罪,便跑去摘蜂巢,想掏些蜂蜜給你吃,結果招來一群黃蜂,螯得我和五師兄滿頭包,最後是你跑來趕走那群黃蜂,我因為被黃蜂得很疼,號啕大哭,是你一直抱著我、哄著我。”

  熊久蒼也想起了這件事,笑道:“那時候見你哭個不停,我便去抓了只雞來,烤給你吃。”

  “結果我一邊吃著雞還是一邊哭。”那時她已是假哭,想讓大師兄給她烤更多只雞吃。這事過後,她便學會了可憐憐兮兮的裝哭,這樣他就會烤雞給她吃。

  前生大師兄最後一次烤雞給她吃,是她鬧著要隨賀志堅離開歸涯山,為了勸她留下,大師兄燒了十隻雞給她,可她吃光了那些雞,仍舊沒有改變主意。

  想起了賀志堅,她不禁看向他求證問道:“賀志堅被滿門抄斬的事,可是大師兄做的?”

  提起這人,剛食完一壇蜂蜜的熊久蒼原本偷快的心情頓時一沉,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回道:“他不僅辜負你,還害死你,我自是不會放過他,可惜當時讓那惡道士給逃走了,他回師門後,召來同師門的十幾名道士,破了歸涯山的結果,想獵取咱們的妖丹,拿去煉延壽丹,老二他們幾個不敵,最後我不得不帶著他們,隱遁到嵐山。”

  他帶著四個受傷的師弟們,一路躲避那群道士的追殺,其間的艱苦和兇險難以言說,最後歷經波折、九死一生的藏身嵐山。

  聽完,韓舒波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當年在她死後,還發生這樣的事。大師兄他們離開歸涯山,竟是被賀志堅招來滅殺她的那名惡道士所迫,想到他們是受了她牽連,她自責的紅了眼睛。

  “當年都怪我太任性,不聽大師兄的勸告,才會連累你們遭此無妄之災。”

  熊久蒼溫言勸慰道,“是那道士心懷不軌,才會挑唆賀志堅算計你,你也為此付出了代價,無須介懷,如今咱們已在嵐山安居,往後有空,我再帶你去瞧瞧。”那道士處心積慮地想得到妖丹,就算沒有賀志堅,他早晚也會找上門來,所以當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她。

  躊躇須臾,韓舒波小翼翼地問道:“二師兄他們……肯原諒我嗎?”

  當初二師兄他們也同大師兄一樣拚命勸阻她,可那時她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執意要離開,與他們大吵一架,這一走,後來她就再也不曾見過二師兄他們,也不知他們是否還怪她?

  他搖搖頭,“他們不曾怪過你,前世在你慘死後,鶴白他們懊惱的是,當初就該不顧一切的把你關起來,怎麼也不讓你跟著賀志堅離開。”

  韓舒波動容的抬手掩著臉哭泣,須臾後,她抹去臉上的淚,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漾開微笑,軟語央求,“那等我醫冶好爹,你帶我去看看他們吧。”這麼多年不見,她很想他們。

  “嗯。”熊久蒼應了聲,她身上的淡香竄入他鼻翼裡,惹得他耳根莫名發燙,覺得她靠得太近,不由得往旁邊挪了挪。

  他一動,韓舒波便朝他再挪近些,興匆匆的繼續道:“二師兄他們幾個現在怎麼樣了?三師兄的脾氣還是一樣那麼急躁嗎?五師兄是不是還那麼傻氣呢?還有二師兄是不是仍是不愛修煉,四師兄是不是還是很愛嘮叨?”

  見她身子緊捱著他,吐出的氣息拂在他耳廓上,仿佛羽毛拂過,癢得他受不了,又往旁邊挪開些。

  她沒有覺他的異樣,興高采烈的想著很快就能與其他師兄們相見,下意識又往他身邊移了過去。

  “大師兄,你說到時候我帶什麼禮物回去給他們好?”

  見她整個人緊偎在他身側,飽滿的胸脯剛好壓在他胳臂上,他面紅耳赤的再往旁邊移去,接著咚一聲,他一個坐空,從椅子上摔落,屁股著地,腰椎一震,整個人呆愣了一瞬,隨即耳邊響起一陣脆笑聲。

  就在這時,他腿上突然壓上重物,他猛地一看,發現竟是她坐到他懷裡。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韓舒波兩手環抱著他的頸子,不肯起來,在他耳邊吐氣如蘭,“以前大師兄也曾這般抱過我,然後將我舉高高,還對我又抱又親的。”

  “那時你才剛化形不久,還小。”熊久蒼面頰臊紅,緊繃著身子動也不敢動。

  “大師兄可是嫌我老了重了,所以不肯再抱我了?”她輕著蹭他的胸膛嬌嗔。大師兄待她的好,她無以為報,只能用滿滿的情意來回報他,她會助他體驗這凡間的情愛,最後勘破情關,以圓滿他的道心,讓他能早成大道,白日飛升。

  “你是個大姑娘了,我不好再這麼抱著你,你快起來。”他被她給蹭得下腹繃緊,一股邪火在體內橫衝直撞。

  見他羞臊得滿臉通紅,兩隻手縮著不知該擺在哪裡,她眼露笑意的一把拉過他的手,環住她的細腰,用酥媚的嗓音撒嬌的說道:“大師兄忘了,咱們是夫妻,除了你,再沒人有資格這麼抱著我。”

  她那柔軟的嬌軀宛如要嵌進他身子裡似的,讓他的呼息變得粗重,“我們不是……”

  “大師兄分明對我也有感覺的。”她不讓他否認,臀部蹭了蹭,抵到一個硬物,那柔如春水的媚眼斜睞他一記。

  那是因為她一直蹭著他,把那裡的邪火都給蹭起來了,熊久蒼怕再這樣下去會控制不住,抬手將她抱放到一旁的地上,匆忙站起身來,“沒這回事,你莫要胡思亂想。”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韓舒波托著腮,目送著他倉促離開的身影,勾起粲笑。

  倘若大師兄真對她沒有感覺,就不會縱容她這般為所欲為,快了,只要再加把勁,就能說服大師兄了。

  自那日韓舒波寫的方子外泄之後,為了以防萬一,她之後都是讓身邊的丫鬟親自去抓藥、煎藥。

  經過連續幾日的醫治,符廣遠臉歪嘴斜的情況已略有改善,癱著的半邊身子也微微有了些知覺。

  就連康定侯夫人請來的太醫瞧了都嘖嘖稱奇,與韓舒波探討起她所用的方劑和施針的穴位。

  韓舒波倒也沒有藏著掖著,將所用的藥材和治療的手法並告訴他。

  聽完那太醫頻頻頷首,“白附子、僵蠶、蠍子、天麻……治療口歪眼斜、偏枯面癱,倒也對症下藥,只是劑量要拿捏好,既不可太過,也不能不足,再佐以施針的穴位,輔以經絡按摩的手法,才讓侯爺的病情能這麼快就有起色。”說完,他拱手朝她稱讚道:“世子妃醫術精湛,老夫佩服。”

  韓舒波連忙謙遜的回了一禮,“太醫謬贊了。”

  一旁的康定侯夫人在聽見就連太醫都對她醫治的手法讚不絕口,再沒有任何疑心,更暗自決定要儘快讓她接掌府裡的中饋。

  因此送走太醫之後,她命人將韓舒波召來自己的寢屋,面帶笑意先開口慰問了她幾句,“這幾日為你爹醫治,辛苦你了,沒想到你年紀輕輕,醫術一點都不遜宮中太醫,先前是娘錯怪你,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娘先前不知媳婦通曉醫術,難免心存疑慮,這也是人之常情。”韓舒波微笑的給她遞了個臺階下。

  “娘沒看錯人,就知道你這孩子明理懂事。”康定侯夫人一臉欣慰,接著又道:“如此一來,娘也就放心把這個家交給你。”

  韓舒波一怔,連忙推拒,“媳婦才剛嫁進來不久,還沒能力能擔得起這個家。娘也還年輕,府裡的事還須仰仗娘作主。”

  “你都嫁進來幾個月了,身為世子妃,你早晚要幫著明宵打理侯府。其實原本我也沒打算這麼早就讓你主持中饋之事,但我看你這次從別莊回來後,處事不急不躁,有條有理,這才決定交給你。”

  見她這是想把侯府這爛攤子甩給她,韓舒波可沒打算這麼快接手,“媳婦見識淺,府裡的事還需勞煩娘……”

  不等她說完,康定侯夫人便殷切的握住她的手,將庫房的鑰匙塞到她手中。

  “娘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你就莫要再推卻,這庫房鑰匙交給你,以後中饋之事也並交托給你,你若有不懂之處,可來娘或是問蔡管事。”說完她便擺擺手,吩咐也被一併叫來的蔡管事,帶她去清點庫房。

  韓舒波被趕鵯子上駕,心裡暗罵了婆婆一聲,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蔡管事先去辦理交接帳冊之事。

  待看了帳冊後,她臉都黑了,這才明白婆婆為何急著要讓她接管中饋,因為不善經營,侯府簡直要坐吃山空了。

  她再去清點庫房,望見裡頭沒擺幾件東酉,顯得空曠無比,她瞟了眼杵在一旁陪笑的蔡管事。

  身形矮胖的蔡管事搓著手,乾巴巴地道:“幸好剩下的物品已不多,世子妃清點起來也不費事。”

  她沒好氣地道:“所以我該為了無須費太多功夫來清點庫房而高興嗎?”她早知道侯府錢財恐怕吃緊,可沒想到會糟成這般。

  “呵呵。”蔡管事乾笑了兩聲。

  “我看了帳冊發現,咱們所有的鋪子泰半都虧損,原本有幾處的莊子,也變賣得只剩下一處最小的。這些年來,侯爺和夫人難道完全不管事嗎?”韓舒波忍不住質疑。

  現在侯府只靠著那個小莊子,還有九百畝的田地收的租以及朝廷給康定侯的俸祿在撐著,難怪要入不敷出了。

  “那幾座莊子,是已過世的老夫人,在三、四十年前為了搭救殺人入獄的三老爺而陸續變賣掉的,與侯爺和夫人無關。”蔡管事連忙為現在的主子澄清。

  “那幾個連連虧損的鋪子呢,又是怎麼回事?”韓舒波接著再問。

  她出嫁前,外祖母將她叫過去,親自教了她要怎麼持家怎麼營生,後來娘也再教了她一番,她們營生的手段她都學起來了,本來她也盤算著要拿出所學,替符家好好經營一番,可如今地主家無糧,恐怕她還得拿出自個兒的嫁妝來貼補,簡直讓她不知該怎麼說了。

  蔡管事堆著笑說明原由,“原本幾家鋪子的生意還算不差,但自五、六年前開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生意一落千丈,賣什麼都虧。”

  “夫人就沒讓人好好查查是什麼原因嗎?”婆婆看起來不像這麼糊塗的人。

  “查了,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最後也不了了之。”

  望著空曠的庫房,韓舒波擺擺手道:“罷了,既然這幾家鋪子連連虧損,那就先關了吧,我再想想要怎麼安排。”

  接下來幾日,除了替符廣遠醫治,韓舒波還得忙著巡查那幾處鋪子。

  親自走了一趟後,她回來向康定侯夫人稟告,“娘,我打算把咱們那幾處鋪子裡的貨全賤價變賣出去,換些現銀回來。”

  “賤價賣出去,那豈不是要虧很多?”

  “那些貨堆著也賣不出去,堆越久咱們只會虧越多,還不如賠錢賣了,拿些本錢回來,再來盤算要做些什麼買賣。”

  她發現首飾鋪子裡賣的那些頭面首飾,樣式都已經過時,難怪上門的客人越來越少;而布莊裡賣的布匹,花樣更是單調古板,顯得老氣,年輕的姑娘家哪裡會有興趣。

  而另外一家書肆,大部分的人都是去白看書的,自然別說能有什麼收入了;還有一家酒肆,原本生意倒是不錯,但自五年前旁邊另開了一家酒肆,那家釀的酒,酒香四溢,味道醇厚,酒客們都被吸引過去,符家的酒肆漸漸的乏人問津;至於另外四間鋪子則是租人,但租的是符家親戚,租銀並不高。

  “那依你看,之後要做什麼買賣好?”那些鋪子在她手裡虧損連連,想到韓舒波的外袒母和母親都極善營生,她也極為看重她的意見。

  “這事我得再想想,不過娘,咱們那四間租出去的鋪子,租銀也未免太低了,我打算提高些。”他們拿的租銀,連旁邊鋪子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這……租那幾間鋪子的都是自己人,有你二老爺他家的,還有五姨婆他們和你三叔公他們,這租銀恐怕不好漲。”康定侯夫人也不是沒想過要漲租銀,但丈夫不肯,說都是自己人,將鋪子租給他們幾家,本就是為了照題他們。

  聽聞那幾間鋪子的租銀漲不得,韓舒波只好打消去動那幾間鋪子的主意。

  現下就等將那幾家的貨賤價賣了,籌得一些現銀,再考慮其他。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9:33

第6章(2)

  自陳漪霜那裡得知她和符明宵將書房當成尋歡取樂之處,翌日,熊久蒼便讓人清了間房間出來,另外安置了間書房。

  昔日在山裡,修煉之餘,他便酷愛閱讀人間的凡書。一、二十年前他帶著師弟們躲避那群道士的追殺,身上也受了不少傷,去到嵐山之後,他與幾個師弟們各自閉關養傷,而後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九百年的雷劫,他加緊修煉,因此無暇再看凡間之書。

  來到侯府後,發現這兒有座藏書樓,收藏了不少書冊,他除了早晚修煉之外,一日裡有泰半的時間都待在房裡看書。

  見兒子開始讀書上進,康定侯夫人十分欣喜。

  這日過午之後,韓舒波沒帶下人,隻身來到熊久蒼的新書房。

  如今侯府裡的人都知曉陳漪霜失了寵,輪到世子妃得了世子的寵愛,故西守門的小廝也沒攔著她,讓她直接進去了。

  一進書房,瞧見端坐在椅子上認真看書的熊久蒼,她又甜又媚的喊了聲,“相公。”

  這幾日她忙得不可開交,但每日仍會勻出時間來見熊久蒼,即使只是說幾句話也好。

  熊久蒼鼻翼微動,抬眼看向她手裡端著的一盤烤魚。

  她輕笑著走到桌案前,將那盤烤魚擱到他面前,獻寶似的道:“這魚可是來自淞羅江,相公嘗嘗味道是不是跟以前一樣。”

  淞羅江位於歸涯山下,昔日他們住在歸涯山時,大師兄常在那裡抓魚吃。

  “淞羅江?”自打離開歸涯山后,熊久蒼便未再嘗過淞羅江的魚,算算已有近二十年之久,那魚香味誘得他馬上抓起一尾魚,大口吃了起來。

  “怎麼樣,味道可還一樣?”韓舒波目不轉睛的望著他,覺得自家大師兄吃魚的模樣特別好看又俐落,三兩下條魚就進了他的肚子裡。

  吃完一條魚,熊久蒼頷首,“味道跟以前差不多。”他再抓來一條,沒一會兒,盤子裡的三條魚全祭了他的五臟廟。

  他矜持的沒多說什麼,但韓舒波看得出來,能嘗到淞羅江的魚,他顯然很高興,他高興,她就高興,忍不住跟著笑眯了眼。

  “我讓人捉來不少魚養著,往後相公想吃時,只管吩咐廚房。”說完,她上前拽起他,領著他往外走,“走,我帶你去瞧瞧那些魚。”她先前讓人將從淞羅江裡抓來的那幾十尾魚,放養在府裡的一口池子裡。

  熊久蒼難違愛食魚的本性,任她拽著來到那口池子。

  韓舒波指著在清澈的水裡優遊的肥美魚兒,“你看到沒,我讓人把這些魚養在這兒,日後你想吃的時候隨時能來撈,還能讓那些魚兒在這裡產卵,一代一代繁衍下去,這樣相公就有吃不完的淞羅江魚了。”

  熊久蒼垂目注視著池子裡的那些魚兒,手指微微動了動,待抑制住想下去撈捕的念頭,他朝她溫言道:“舒波,你不需要這般刻意迎合我。”

  這幾日她差人送來不少壇蜂蜜給他,在起居飲食上,更是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就像……一個妻子那般。

  “相公說什麼呢,我是你的妻子,伺候好丈夫本就是我分內之事。”說著,她柔若無骨的嬌軀趁機偎入他懷裡。

  “你別這樣。”他扶著她的肩,想拉開她。

  韓舒波兩手牢牢圈抱著他的腰,柔聲道:“對你好是我願意的,我只怕自己做得不夠多不夠好,你不要擔心我拿此來要脅你什麼,倘若最後你真覺得無法與我做一對夫妻,我也不勉強你,只要能讓我日日都看見你,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當心裡裝滿一個人時,所思所想全是那人,只想著把一切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只為博得他一個歡喜的笑顏。

  熊久蒼沒有答腔,他這段時日也一直在思量兩人的事。一開始,他是完全把她當成妹妹看待,但現在,他倒有些厘不清自個兒對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她不奢望他能這麼快就回應她什麼,她勾下他的頸子,踮起足尖,朝他的唇飛快親吻了下。“我會等你想清楚的。”

  她會一點一點讓他習慣她的親近,讓他對她漸漸由兄妹之情轉為夫妻之愛。

  他的臉倏地漲紅,赧然的扳開她貼近的身子,為了掩飾自個兒過於迅疾的心跳聲,他刻意肅著表情道:“以後在外頭莫要如此輕浮。”

  韓舒波笑得妖嬈嫵媚,故意反問,“那在屋裡就可以嗎?”

  他窘迫的擠出話來,“女兒家,舉止該端莊點。”

  她嬌嗔道:“沒辦法,誰讓我上輩子是狐狸精呢。”有些習性是天生帶來的,改不了。

  “你這輩子是人。”他提醒道,是人就該守著人的規矩,不能再肆意而為。

  她傾身向他,粉唇漾笑,抬起手點著他的胸膛,也提醒他,“我這輩子也是你的妻子。”

  熊久蒼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端起臉來再次告誡道:“咱們現下在侯府,不是在你的別莊裡,這裡人多嘴雜,你言行舉止該留意些,莫要教人捉住錯處。”

  她是侯府世子妃,這府裡有多少只眼睛盯著她,她若不小謹慎些,難免要被說閒話。

  “我又不是在偷別的漢子,我撩自家相公,有什麼好話的。”韓舒波不以為意,前世為妖,她又未洗去前生的記憶,打心裡不把這些女子的三從四德放在眼裡,但見他皺起眉,似要再再訓她,她討好的改口道:“不過人言可畏,以後我會當心點,不落人口實,相公你別擔心。”

  “你能明白就好。”見她肯受教,熊久蒼點點頭,轉身離開,要回書房繼續看書。

  韓舒波站在原地,注視著他離去的身影,心忖既然大師兄不讓她在外頭對他做那些親密的舉動,那麼夜裡她悄悄去他房裡,沒人瞧見,他就沒法再反對了吧?

  想得正開心時,忽然有人來到她身前,她朝來人瞥去一眼,登時斂起期待淘氣的神色,冷淡的叫了聲,“大哥。”

  符明騏定定的望著她,問道:“舒波,我有一事想麻煩你,不知可否?”

  他已來了一會兒,适才瞧見她偎入弟弟懷裡,他拚命掐著掌心,才抑制住想上前拉開她的衝動。

  被他那露骨的視線盯著,她其實非常不舒服,很想一走了之,但他再怎麼說都是符明宵的兄長,她也不好做得太絕,只得敷衍的問了句,“不知是何事?”

  “爹的病情漸有起色,你的醫術連太醫都稱讚,我相信在你治療下,爹很快就能康復,而你大嫂的身子一直不好,我想請你去給她看看。”他朝她提出一個讓她無法推拒的請求,是希望能與她多相處片刻,更想借此親近她。

  “這……好吧。”鄧雲娟怎麼說都是她大嫂,她只能答應下來。

  跟著符明騏來到鄧雲娟住的小院,一路上韓舒波都端著張臉,一副端莊矜持的模樣,目不斜視,完全不看他一眼。

  不是她自戀,這位大伯看著她的眼神實在讓人無法不多想,他膽子也真大,她可是他的弟妹,就算真對她心存愛慕之意,好歹也遮掩一下,如此明目張膽的看著她,是怕別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嗎?

  正坐在椅子上補衣裳的鄧雲娟見韓舒波跟著相公一起進了屋子,略微吃驚的問道:“舒波怎麼來了?”

  “是大哥說大嫂身子不好,讓我來給大嫂瞧瞧。”韓舒波不冷不熱的說明來意。

  她與這位身子嬴弱的大嫂不常往來,每次去給婆婆請安時,有一半的時間,這位大嫂都稱病未去,近來陳漪霜也是如此,藉口病了,躲在自己的小院裡,有一段時間沒見著她了。

  她懶得去探究她是真病抑或是假病,只要她不再出現在她面前礙事就好。

  “是嗎?”鄧雲娟訝異的覷了眼丈夫,擱下手裡縫補著的衣物和針線,蒼白的面容微露一抹笑意,溫聲說道:“那就有煩弟妹了。”她想起在韓舒波醫治下已有好轉的公公,眸光忍不住微露一絲希冀。

  韓舒波在她身邊坐下,抓起她的手,探向腕脈。

  她再仔細觀察她的氣色,查看她眼底和唇舌,而後說道:“大嫂這是自娘胎裡帶來的心疾,天生心瓣缺損,恕我無能為力。”這種先天的心疾無法根治,只能用藥吊著命,一般撐不到三十歲,而她目前的情況,怕是已時日無多。

  聞言,鄧雲娟靜默一瞬,隱去眸底的失望之色,秀氣的臉龐淺淺笑。“先前為我診治的大夫也是這麼說。”那大夫還說,她這身子恐怕拖不到明年。

  “大嫂,對不住,幫不了你。”想到她年紀輕輕,卻活不了多久,韓舒波對她生起一抹憐惜,同時也為她惋惜。

  “不打緊,我這身子我自己心裡早有數。”鄧雲娟說完,看向丈夫,見他癡迷的注視著韓舒波,她心中一緊,回頭望向韓舒波,她像對他的眼神渾然不覺。

  韓舒波站起了身,“那我先回去了。”語畢,她不再多留,舉步往外走。

  “我送你。”符明騏追了上去。

  她面色淡然的出聲阻止,“大哥請留步,府裡的路我又不是不認得,哪裡需要送來送去。”

  他馬上改口道:“我正好也要出去,只是順路送你一程。”

  見甩不掉他,韓舒波只得跟他一塊兒離開,她只管走在前頭,絲毫不搭理。

  不想行經一處無人的月洞門前,他冷不防拽住她,將她拉到身前。

  她吃了一驚,面帶慍色的扳著他的手想掙脫。“你做什麼?放開我!”

  “他不要你,我要你!”符明騏緊抓著她的手,狂熱的向她表明心跡。

  “你在胡說什麼?快放手,否則我要叫人了!”韓舒波又氣又惱,他妻子已沒多少日子好活,他卻跑來對她說這種話,簡直混帳!

  “你真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嗎?那我做給你看。”說著,符明騏捏住她的下顎,俯下臉想吻她。

  她驚怒得倒吸口氣,正想抬起另一隻手?他一巴掌時,就見他忽地被人拽住衣領拖開,她抬眼望去,發現拉走他的人竟是熊久蒼,她頓時一喜。

  熊久蒼怒沉著臉甩開符明騏,而後一拳猛地朝他臉上揮去,沉聲怒斥,“混蛋,你剛才在做什麼?舒波可是我的妻子,你的弟妹,你竟敢如此輕薄於她?!”

  挨了一拳,符明騏神色陰鬱得宛如想活生生撕裂他,他毫不客氣地指責道:“是你不要她的,你連她寢房都沒有踏進過一步,洞房夜更是讓她獨守空房,你既然不要她,何不把她讓給我!”先前在池子邊,他親眼瞧見他推開了投懷送抱的她。

  見他竟說出這種話來,熊久蒼更加氣怒,“舒波可是我的妻子,你豈能對她生起如此齷齪的非分之想!”

  适才經過時,瞧見他竟想對妻子行不軌之事,他胸腔裡瞬間炸開一股怒氣,那種感覺就仿佛原本屬於他的心愛之物被人給玷污覬覦,他幾乎沒有猶豫,提步就沖了過來,賞了他一拳。

  符明騏下顎緊繃,滿眼狠戾的瞪著他,捏緊的拳頭喀喀響著。

  怕他對大師兄動手,韓舒波連忙上前,面如寒霜的瞪著他,冷著嗓警告道:“我已嫁給相公,這輩子都會是他的妻子,我心裡也只有他一人,我希望今天的事莫要再發生。”

  符明騏不敢相信她竟一心向著弟弟,“他從未將你放在眼裡……”

  熊久蒼立即反駁道:“誰說的,舒波是我的妻子,我不只把她放在眼裡,更放進我心裡,我這一生都不會辜負她!”

  韓舒波驚喜的覷向他,但一想到他說這番話,興許只是為了打消符明騏對她的妄念,但心中仍是忍不住冒起甜蜜的泡泡,她挽住他的胳臂,而後朝符明騏揚了揚下顎。“你聽見我相公的話了嗎?你自個兒也娶妻了,不好好對待大嫂,卻對自己的弟妻動了邪念,簡直無恥!你快走,否則我要叫人來了。”縱使沒有大師兄,她也不會瞧上他這種人。

  面對她毫不留情的斥責,符明騏臉色鐵青的瞋了熊久蒼一眼,轉身離去。

  他一走,韓舒波佯裝後怕的蹭了蹭熊久蒼的手臂,“幸好相公方才及時扯開他,否則我真不敢想像他會對我做出什麼事來。”

  她話甫一說完,便被拉入一個寬厚的懷抱裡。

  她驚訝的抬眸睇向熊久蒼,他這是怎麼了?符明騏人都走了,他還演什麼戲?

  “舒波,我考慮清楚了,我們就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吧。”他沉厚的嗓音拂在她耳畔。

  她整個人都驚呆了,作夢都沒有想到,她期盼了那麼多天的一句話,竟會在這種時候聽見。“你你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她驚喜得都結巴了。

  “是真的。”方才瞧見的事,宛如給了熊久蒼一記當頭棒喝,讓他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對她動了凡心。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或許是再次相見那時,也或許是她對他說想與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那時,又或許是她這段時日的誘惑,讓他再也守不住自己的心,為她而情動。

  “我好高興,好高興!”韓舒波滿臉歡欣的摟著他,仿佛得到了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胸腔裡漲滿的喜悅快要炸裂開來。“你可不許再反悔哦,以後我們要做一對恩愛夫妻,我要為你生下很多個孩子,讓你兒孫滿堂。”

  “我不會反悔,以後你便是我的妻子。”做下這個決定後,心裡仿佛有個枷鎖脫落,熊久蒼感覺心頭頓時變得好輕鬆,柔情意宛如氾濫的洪潮,淹沒他整個人、整個心,讓他的心裡裝滿了她。

  她趁機提出要求,“那以後我們要同床共枕,不能再分開睡了。”豔媚的臉龐笑得猶如盛放在春光裡的花,炫目誘人。

  熊久蒼雖然感到不好意思,但仍是寵溺地應允了她,“好,都聽你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9:44

第7章(1)

  韓舒波喜盈盈的將寢房佈置成喜房,她逕自把今天定為她和熊久蒼的洞房夜。

  她特地打扮了一番,穿著一襲繡著牡丹的緋色衣裙,精心打理過的妝容,讓她本就嬌媚的臉龐更加豔光逼人。

  “奶娘,這輩子我今天最高興了。”韓舒波捧著腮頰坐在桌案前,喜燭的燭火將她的臉映得紅通通的,她嘴角噙著癡笑,等待著熊久蒼的到來。

  施嬤嬤也是滿臉欣喜,“總算盼到這一天了,往後你和世子定會恩恩愛愛、白首偕老。”嫁進侯府已幾個月,但過了今晚,她的小姐才真正算是從姑娘變為人婦,她等這一天等得都要急白了頭,終究讓她給等到了。

  韓舒波等著等著,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頻頻看向房門口,“奶娘你說,他會不會突然改變心意不過來了?”

  施嬤嬤鮮少見到自家小姐這般焦急、沉不住氣的模樣,莞爾的溫言安撫道:“你不是說世子親口允諾了你今晚要過來,應當不會有變,你別擔心,世子很快就到了。”

  對,大師兄向來言出必行,他絕不會不來!韓舒波撫著胸口,試著讓紊亂的心跳平穩來,一邊想著待會見到他的第一句話要同他說什麼。

  就在她焦慮的胡思亂想之際,終於見到那道讓她魂牽夢縈的身影踏進寢房。

  熊久蒼瞧見端坐在屋裡的佳人,燭光下的她美得教人屏息,他情不自禁的朝她走去。

  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兩人眼波交纏,時間仿佛停止了,兩人眼裡看不見旁人,只有對方。

  施嬤嬤含笑悄悄退了出去,替他們輕輕關上房門。

  “相公。”韓舒波軟語輕喚了聲,從今以後,他真的是她的夫君了。

  “舒波。”熊久蒼也跟著低喊道。前世的小師妹已死,今世的她不再是他的小師妹,而是他的妻了。

  他那舒波兩個字喊得極為溫柔,讓她聽得還未飲酒就有些微醺了。她起身,端起用彩色的絲線綰成同心結的兩盞酒杯,將其中一盞遞給他,粉面含著一抹羞色,柔聲啟口,“我們先喝交杯酒吧。”

  “好。”他接過酒杯,兩人挽著手,一塊飲下交杯酒。

  飲完酒,韓舒波粉頰緋紅,一雙水眸又柔又媚,期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

  “來,我們吃飯吧。”熊久蒼卻拉著她在桌前坐下。

  美色當前,她覺得這會兒他該先“吃她”才對,怎麼還有興致吃飯呢?但見他拿起筷子,興匆匆嘗起桌上的菜肴,她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睜著盈盈媚眼瞅著他。

  “你怎麼光瞧著我不吃?來,多吃點。”他夾了幾筷子的菜到她碗裡。

  “相公喂我。”韓舒波輕拽著他的衣袖撒嬌。

  他舉著筷子的手一頓,又順著她的意,夾了塊雞肉喂到她嘴邊。

  瞥見他略顯僵硬的手,她這才發覺原來他在緊張呐,她輕笑一聲,吃下他喂來的雞肉,接著靠近他耳邊,嬌聲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相公,咱們是不是莫要辜負這春宵啊?”

  熊久蒼的喉結滑動了下,沉默一瞬後,放下筷子,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榻。

  韓舒波摟著他的頸子,面露羞容,但一雙眼卻燦亮得宛如天上的星子。在她被放到床榻上時,她順手扯開他腰間的玉帶。

  她的手靈巧的鑽入他的衣襟裡,煽風點火,撩撥著他的欲望。

  他再也無法按捺住鼓脹的欲念,兩手撐在她的身側,俯下臉,重重吻住她柔軟的粉唇。

  她毫不忸怩的迎合著他的吻……將自己全副身心都交托給他。

  沒多久,羅帳裡便傳來女子的聲聲嬌吟,和男子粗重的喘息,這一晚,連堅固的黃花梨大床都隱隱搖晃起來。

  “姨娘,世子已搬進世子妃的寢房裡了。”一名丫鬟走進陳漪霜的小院裡報訊。

  啪的一聲,陳漪霜將桌上的茶盞掃落,那茶盞就宛如她此刻的心,碎成片片。

  “韓舒波,我絕不會讓你就這樣把表哥給搶走!”表哥是她一個人的。

  她神色陰冷的站起來,原來柔美的瞼龐宛如失了水的花朵,憔悴許多,她咬著手指,在屋裡來回踱步,不能就這樣認輸,她不能讓那賤人得逞,她必須要想辦法重新奪回表哥。

  陡然想起一件事,她看向一名心腹丫鬟,怒聲質問,“梅兒,我讓你去找的人呢,都這麼多日了,還沒找到嗎?”

  “奴婢已經打聽到了,有個道士專門驅邪捉妖。”梅兒連忙將昨日才探知的消息稟告主子。

  “那還等什麼,還不快把人給我找來!”陳漪霜煩躁的吼道。

  自始至終都不相信表哥性情遽變是因為覺悟前非,他有可能不再寵著她,但他不可能忽然之間對原本憎厭的人上了心,一定是韓舒波使了什麼手段,迷惑了表哥的神智,她定會揭發她所使的邪術,不讓她再蒙蔽表哥和婆婆。

  “但那道士不在咱們城裡,他的道觀在灤山縣。”

  “那就找人去把他給請來,花多少銀子都不打緊。”只要他能讓表哥恢復成從前那樣,縱使花光她手上的銀兩,她也在所不惜。

  “那幾間鋪子的貨已經全賣光了,得了五百二十兩。”韓舒波來到康定侯夫人的院子,向她稟告那幾家鋪子處理的情形。

  康定侯夫人一邊聽她說,一邊望著她那張本就豔媚的臉龐,些時宛如精心澆灌的花兒,散發出奪人的光采,連她都忍不住驚豔的多看幾眼。

  她自然知曉兒子如今已經搬到她寢房去住的事,這幾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兒子和媳婦感情好得簡直像蜜裡調油。

  不過相比她的容光煥發,侄女簡直像個棄婦一般,削瘦憔悴得厲害,那雙眼睛看誰都透著一股子怨氣,前兩日還在她跟前怪她偏袒韓舒波,坐視兒子冷待她。

  這可好笑了,她不受兒子疼寵,難道她這個做娘的,還能強迫兒子再去寵她不成?就像牛不喝水,她還能強按著牛喝嗎?

  失去兒子的心,是她自個兒沒本事,在她看來,從別莊回來後的兒子,相較以前,可是懂事又上進,她高興都來不及,她可不想兒子又變回以前那只貪圖玩樂的紈絝模樣。

  “那你可想好咱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買賣了嗎?”康定侯夫人溫聲詢問。雖已將府裡的中饋交給韓舒波,但鋪子的事攸關府裡的營生,她格外關切。

  韓舒波回道:“那家書肆的書我沒讓人賣,還繼續留著,只是我想改變一下賣書的規矩。”大師兄愛看書,所以她留著書肆繼續經營,但為了不虧本,要另外想個法子來擴展財源。

  “怎麼個改變法?”康定侯夫人好奇的追問。

  “咱們仍賣新書,不過對外再收購些舊書回來,那部分的舊書便租出去,一本書最多限租五日。”為了不讓這書肆再虧錢,她可是苦思數日,才想出這個辦法來。

  康定侯夫人從沒聽過還有這樣的做法,不免感到驚詫,“租書?這能賺錢嗎?”

  “我算過,租舊書可要比賣新書更能賺錢。”韓舒波仔細算給婆婆聽,“你想想,倘若咱們一本書租十文錢,一個月有三十天,一次限租五天,一個月就能租六次,也就有六十文錢的進帳,而一本新書若賣一百多文錢,咱們只要連續租三個月,就能抵得上賣一本新書的價錢了,而且那書還能繼續租下去,要是舊書不夠租,拿新書來租也也划算。”不過前提是都能如她所說順利租出去,這點她就沒有告訴婆婆,省得讓她對此有所疑慮,能不能成,總得先試了才知道。

  一聽,康定侯夫人的眼睛都亮了,毫不猶豫的頷首,“好好好,那就照你說的,咱們收購些舊書回來租給人。”

  “第二間鋪子是原先的首飾鋪,我想改做藥鋪,賣藥材。”她通曉醫術,對藥材也熟悉,沒人騙得了她。

  想到媳婦那一手連太醫都稱讚的醫術,康定侯夫人也同意。“好,那第三家鋪子呢,要賣些什麼?”

  “原在賣酒的那家鋪子,我打算賣藥膳,用咱們賣的藥材做些補身調氣的藥膳。”

  如此一來,藥材就無須另買,用自家的就成,本錢自然就省得多,康定侯夫人也想到了這點,覺得她這主意不錯,點頭道:“那另一家鋪子呢?”

  “那家鋪子原本是布莊,是咱們鋪子裡最大的一間,我想改成客棧,寬敞的後院只要改建下,約莫可以隔出十來間廂房。”

  康定侯夫人聽完,不由得暗忖這個媳婦果然沒娶錯,依她所說的來做,那幾家鋪子應當能有盈利了,她贊許的道:“那就按照你說的做吧。”

  不過若她所說的來做,那五百二十兩銀子是絕對不夠使的,但這話她一句都不多提。

  韓舒波心知肚明婆婆是打定主意,不夠的部分她自個兒拿錢出來貼補。娘家給她的嫁妝很豐厚,她也不在意這些銀子,橫豎她這麼盡心盡力盤算這些事,也不是為了符家,而是為了大師兄,所以她一句要求也沒提,再說了幾句話,便離開婆婆的跨院,隨即外出去處理幾間鋪子的事。

  待回來時,剛到侯府門外,坐在轎子裡的韓舒波就聽見門房在與人爭吵——

  “跟你說了,咱們這裡沒人叫熊久蒼,也沒叫胡悅娘的人,走走走,別再來搗亂!”

  “我三師兄先前明明說大師兄和小師妹就住在這裡,你再幫我問問。”

  “跟你說沒這兩個人,你再糾纏不清,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聞言,韓舒波驚訝的掀起轎簾看去,瞥見一道熟悉的魁梧身影,她驚喜的瞠大眼,朝他招手,讓他過來轎子旁。“五師兄,你怎麼來了?”

  “小師妹,你果然在這裡!”上回在溪邊偷偷見了她一面,這會黃眠一眼便認出她來。

  察覺門房投來訝異的眼神,為免傳出什麼閒話,韓舒波特地地朝他解釋了幾句。“這位公子是在我別莊附近修行的一位居士,我和相公住在別莊那幾日與他很是投緣,跟著他聽了幾日的道法,故而彼此互稱師兄妹。”

  那門房見世子妃竟識得這人,趕緊堆著笑朝黃眠賠罪,“這位公子對不住,小人有眼無珠,不知你與世子、世子妃相識。”

  黃眠擺擺手,憨厚一笑,“不打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09:55

第7章(2)

  韓舒波也不坐轎了,支開隨行的丫鬟,領著黃眠走進侯府。

  那門房有些納悶的看著兩人的身影,低喃道:“不對呀,可那人來的時候,說要找的是熊久蒼和胡悅娘,這兩人是誰呀?”

  走了幾步,黃眠猛然想起來找大師兄和小師妹是為了何事,滿臉急切的說道:“小師妹,快叫上大師兄去救三師兄!”

  “發生什麼事了?”

  “我和三師兄進城來想看看你和大師兄,半途遇上了一名惡道士,當年就是他帶著一群道士來獵殺咱們,三師兄說他腳程快,引開了他,讓我逃跑,這會兒也不知三師兄有沒有被那惡道士給抓到。”黃眠急得抓耳撓腮,一張英俊的臉漲得紅通通。

  聞言,韓舒波神色一凜,“你莫急,我這就帶你去見大師兄。”她領著他加快腳步朝書房而去。

  來到書房前,她推開門匆匆而入。

  熊久蒼在聽完黃眠所言,也顧不得責備他們擅自跑來城裡,說道:“我如今沒有妖力,無法測算老三現在何處,老五,你先別急,靜下心來測算他眼下在哪裡,咱們再想辦法趕過去。”

  他們幾人是歃血為盟的師兄弟,只要憑藉著血脈裡的妖力,便能推算出其他人的行蹤來,但他現下是人身,無法運用妖術。

  聞言,黃眠這才想起大師兄奪舍了人類的身軀,無法使用妖法的事,他一邊擔心給大師兄添麻煩,一邊又擔憂著三師兄的安危,急得在書房裡團團轉,“我忘了大師兄沒法力,一定敵不過那惡道士,這可怎麼辦?”

  見他慌得都亂成一團,韓舒波連忙上前一把抓住他,“五師兄,你莫慌,聽大師兄的話,先冷靜下來測算三師兄在何處,就算大師兄使不出法才來,咱們也能帶府裡的侍衛去救他。”

  “對對對,我得冷靜下來、冷靜下來。”黃眠用力點著腦袋,盤腿坐下,而後閉上眼,運起妖力,測算棠松的去向。

  但他此時心亂如麻,一時無法靜心,遲遲感應不到棠松的行蹤。

  見他急得滿頭大汗,熊久蒼抬手往他肩上重重拍,沉聲喝道:“凝心靜氣、抱元守一,什麼都不要想,只管想著棠松的下落就好。”

  黃眠依著他的指示照做,這才慢慢靜下心來,片刻後,他睜開眼抬起手指了個方向,“三師兄在東南邊,約莫數十裡外的地方。”

  有了方向,熊久蒼登時點了府裡的十數名侍衛前去救人。

  韓舒波不放心,且她與那惡道士上一輩子還有殺身之仇,堅持與他們同行,她這世雖為人身,可她不像一般的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手可要俐落許多。

  熊久蒼最後敵不過她的要求,帶上她和黃眠,領著府裡十數名侍衛縱馬出城,朝著東南方向趕去。

  來到城外數士裡處,那裡是一片山林。

  熊久蒼揚手一揮,身後的侍衛旋即入山搜尋。他們過來時,被吩咐是來搜捕一名裝神弄鬼的道士和一名身量不高、有著張圓臉的少年。

  黃眠也心急的進山找人,熊久蒼和韓舒波跟在他身邊。

  半晌後,黃眠在一處竹林外發現棠松的蹤跡,他拈起掛在青竹上一綹沾著血跡的獸毛。“這是三師兄的毛,他定是在這附近。”而且多半因為傷勢過重,被迫化為原形,才會留下這綹毛。

  三人連忙走進竹林裡找人。

  就在他們在竹林四處尋找棠松的下落時,忽地一道滑膩陰柔的嗓音自他們後方傳來——

  “呦,那只松妖藏起來了,你這只牛妖卻主動送上門,正好,我還差兩顆妖丹,就先拿了你這顆,再去掏他那顆。”踩著一地的枯葉,穿著一襲黃色道袍,面容削瘦陰沉的道士邪笑著朝他們走來。

  熊久蒼三人聞聲倏地轉過身,時隔一、二十年再見,熊久蒼發現這叫莫康的道士身上的邪氣又加重幾分,當年他便已隱約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對勁。

  一般道士,若修的是道家正法,身上只會透著一股浩然正氣,絕不會像此道一樣,周身散發出濃重的邪氣,可見此人定是修了邪法。

  熊久蒼忘了此時的自己是人身,使不出妖術,卻仍像先前那般,習慣性的將師弟們護在身後,警惕的望住莫康,沉聲警告道:“莫康,黃眠和棠松都不曾造下殺業,依道門的規矩,你不能獵殺他們,你這是想違背道門的戒律嗎?”眾生皆有靈性,尤其是開了靈智的生靈,已與人無異,故而但凡修道之人,皆不會隨意獵殺妖類,除非那妖為禍世間,才會出手除妖。

  莫康鄙夷的口出狂言:“那些戒律是個屁!妖類這種畜生,哪裡配與人平起平坐,他們就該像畜生一樣任人宰殺,道爺看上他們的妖丹,他們就該主動獻出來給我煉丹才是。”

  二十年前,他為了獵殺歸涯山上的妖,欺騙同門那些妖兇殘成性,為禍人世,因而領了一眾的同門隨他前去。

  沒想到那只熊妖竟帶著其他的妖給逃走了,隨後,他的同門有人察覺那些妖並不曾造下殺孽,將他欺騙他們的事稟告師父,師父在查明清楚後,怒責他心術不正,行了邪路,將他逐出師門。

  哼,那些愚蠢之人,哪裡明白他所做的事是多麼偉大,只要他利用妖丹煉出傳說中的延壽丹,屆時他們就會匍匐在他面前認錯,求他賜丹。

  熊久蒼怒斥,“上天讓妖類精怪能化成人形,便是允許他們的存在,而你卻為了一己之私獵殺已開靈智的妖,你就不怕天道降下懲罰嗎?”

  “哈哈哈哈,懲罰?二十年前我殺了那只狐妖,取了她的妖丹,天道也未降下什麼懲罰,可見天道是樂見我獵殺那些妖物。”說到這裡,莫康沒了耐性,朝熊久蒼罵道:“爺只要那只牛妖的妖丹,你若再敢礙事,我連你一起殺!”

  他未曾見過符明農,故而並未察覺他的身軀被一隻熊妖給奪舍了,神魂的氣息唯有十分親近之人才能辨認得出來,當初熊久蒼能一眼就認出韓舒波,是因他們曾一起生活三百多年。

  前生被他活生生掏取了妖丹的韓舒波,回憶起當時的痛與恨,身子不由得微微顫抖著。

  她要手刃這個人為自己報仇,這種敗類不配再活於世間!

  她心緒激動之下舉步就想上前,被黃眠給攔住了,“你打不過他,別去!”說完,他大步上前,擋在熊久蒼身前。

  小師妹已轉世為人,大師兄如今也是人身,他是他三人之中唯一仍能使出妖法的,他必須要保護他們。

  他那張英俊憨厚的臉龐此時佈滿恚怒,運起全身的妖力,張口罵道:“你這惡道士,我跟你拼了!”說罷,他朝著莫康沖去,倚仗著被自己修煉得堅硬強悍的肉身,想徒手撕了眼前的人。

  那速度快得讓熊久蒼無法攔住他,他急忙吹響手中短笛,召集那些侍衛們前來。

  莫康使出桃木劍,朝黃眠劈出一劍。

  黃眠雖及時避開,但肩頭仍被劃了一下,那桃木劍是用數百年桃木打造,並祭煉過,鋒利無比,他登時鮮血直流。

  莫康再取出法鈴搖晃,黃眠神魂一震,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莫康趁機舉起桃木劍直往他胸口刺去,想剖出他的妖丹。

  就在劍尖要刺穿黃眠的胸腔時,熊久蒼飛快上前及時推開他,手臂卻被那桃木劍給刺中,他的元神瞬間有絲不穩。

  僅那一瞬間,莫康覺到他身上的異樣,狐疑的望著他。“你是人是妖?”

  “我相公當然是人。”見他竟傷了大師兄和五師兄,韓舒波怒而揚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朝他抽去。

  莫康先前沒將她看在眼裡,故而沒有防備的被她的鞭子給當頭抽中,一道血絲登時順著他的額心滑落,令他那張瘦長的臉更添幾分陰詭。他一雙宛如毒蛇般陰的眼神狠毒的睨著她,舉起手裡的桃木劍,朝她走去。“你敢打傷我,我活剝了你的皮!”

  黃眠趁這時將妖力蓄於掌心,猝不及防的重重朝他拍去一掌,大喝道:“你休想傷她,你這惡道士受死吧!”

  在後方的熊久蒼覷見莫康想避開那一掌,趁勢朝他背後也出了一拳,與黃眠前後一塊圍攻他,阻止他對韓舒波出手。

  他這副身子雖無妖力,但這段時間每日早晚修煉下來,已比常人更加強健,揮出的拳頭又疾又猛。

  莫康儘管道術厲害,但他的肉身與一般人無異,不管是挨了黃眠那一掌,或是吃了熊久蒼用盡全力的這一拳,都非受傷不可。

  被他們前後夾擊,莫康避無可避,不敢直接接下黃眠那蓄著妖力的一掌,便選擇硬生生承受熊久蒼打在他後心的一拳。

  那一拳擊上他後背,令他登時噴出一口血,他大怒,但還來不及還手,陡然發現竹林外有不少人趕過來,身上受了傷的他不敢再多留。“今日的帳,他日我定會找你們加倍討回來,你們等著!”陰狠的撂下這句話,他倉促的逃走。

  三人想趁機殺了他,追過去,偏偏出了竹林已瞧不見他的蹤影。

  “這次沒能一舉擊殺他,讓他給逃了,真可惜。”熊久蒼遺憾地道。

  以他們三人的戰力對上莫康,本不能重傷他,莫康是敗在輕敵,沒將他和舒波看在眼裡,才先讓舒波得手一鞭,而後又挨了他一拳。

  “他要是再找上咱們,屆時再殺了他也不遲。”韓舒波眼裡流露出濃濃的殺意,他若再敢找來,她定會向他討回前世那筆血債,還有這一世他傷了她師兄們的仇。

  黃眠神色微動,忽地朝不遠處跑去,不久,在一處樹洞裡抱出一隻渾身是血的松鼠,滿臉心疼的叫道:“大師兄、小師師妹你們快來,我找到三師兄了。”

  熊久蒼和韓舒波連忙過去,查看了棠松的情況後,熊久蒼安慰急得都要哭了的黃眠,“你放心,老三傷勢雖重,但性命無虞,他這是妖力枯竭,才會暫時昏迷過去,你渡些妖力給他,他便能再變回人形。”

  聽他這麼一說,黃眠用力點點頭,將棠松小心地放到地上,運起妖力注入棠松的體內,片刻後,棠松頓時由松鼠變成一名圓臉的少年。

  他人形模樣雖是少年,但他修成人形的時間比黃眠還早了數十年。

  棠松微微睜開眼,瞧見黃眠,立即虛弱的罵道:“笨牛,我不是讓你快逃,你怎麼又回來了?”

  見他醒來,黃眠憨憨的輕笑道:“沒事了,我和大師兄與小師妹打跑了那惡道士。”

  棠松這才發現一旁的熊久蒼與韓舒波,他抬眼看著他們,似是想說什麼,但傷重的身子撐不住又昏厥過去。

  熊久蒼讓黃眠背起他,“既然找到老三了,咱們先回去吧。”

  四人前去與那些侍衛會合,一行人出了山林。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10:09

第8章(1)

  “當真有這種事?”聽完韓舒波說的話,施嬤嬤滿臉驚疑,不敢置信,她忍不住懷疑,世子妃該不會是故意編造出這番離奇的話來騙她吧?

  “奶娘,這種事豈能胡說,我沒騙你,這是千真萬確,我打小就有著前世的記憶,可小時候我怕嚇著爹娘和奶娘,不敢說出來。”為了讓棠松能留在府裡養傷,韓舒波把前世的事瞞下她是妖的部分,告訴施嬤嬤她前世與他們是一塊在山上習武的師兄妹。

  她說得信誓旦旦,施嬤嬤不得不信了幾分,但還是有著困惑,“那你和那叫黃眠和棠松的是什麼時候相認的,怎麼我一點也不知情?”她大部分的時間都跟在世子妃身邊,可從沒瞧見過他們。

  “是在別莊的時候,有次我去溪邊找相公時遇上他們,這才相認。”韓舒波說到這兒,親密的挽住她的手臂,“奶娘,我帶著前世記憶這種事確實不可思議,總不好四處嚷嚷,如今他們其中一人受了傷,我不能置之不理,但留下他們又擔心府裡會有人說閒話,萬一有人問起,你就說他們是我先前住在別莊時,與相公一塊結識的朋友。”回來之前,她已和大師兄對三師兄、五師兄他們兩人的來歷,商討好對外的說詞。

  婆婆那邊則由大師兄去解釋,她只要吩咐好自個兒身邊的下人,讓她們管好自個兒的嘴巴就成了。

  “這……好吧,我會交代繡春她們幾個也這麼說。”施嬤嬤接著好奇的再問起她前世的事。

  韓舒波揀了幾件事告訴她,賀志堅的事她也稍稍提了。

  “……後來他為了迎娶武陽郡主,害死了我。奶娘可還記得小時候,我曾有陣子常常在打探賀家的事嗎,就是為此。”

  聽到這兒,施嬤嬤對她所說的話再無懷疑,“我那時還奇怪,你怎麼會對賀家的事那麼關注,原來如此。這真是惡有惡報,那賀志堅害死你,最後他自己也沒落得好下場。”

  “做了惡事,沒人逃得過上蒼的懲罰,只是遲與早。”她相信那惡道士定也逃不了天罰。

  之後,棠松與黃眠便順理成章的在侯府暫時住下。

  棠松在黃眠日日以妖力為他療傷下,數日後傷勢已好轉不少,但他還來不及為此高興,迎來的是熊久蒼沉著臉的訓斥——

  “誰讓你們擅自離開嵐山進城的?!”

  棠松不敢答腔。

  黃眠則帶著一臉憨笑答道:“是我和三師兄想見大師兄和小師妹,所以就進城來看你們。”

  原本他們也想找二師兄和四師兄一塊來,但二師兄為了不久後的雷劫閉關了,而四師兄近來看上一隻母鹿,正追著那母鹿跑,沒空來。

  “我不是讓你們好好在山裡修煉嗎?”紅塵世間誘惑多,他怕幾個師弟們會受不了引誘,迷失本性,所以在他們修煉有成前,並不希望他們下山。

  “可三師兄說,光是悶頭在山裡修煉不會有太大的長進,要來人間走一遭,嘗遍人間的美味,才能讓修煉更進一步。”黃眠張口就將自家三師兄給賣了。

  棠松來不及阻止他,就挨了熊久蒼一個栗爆。

  “你自個兒想下山玩,還誆著老五一塊來,差點連命都沒了,回去後給我閉關修煉十年!”熊久蒼氣惱地道。

  知大師兄素來說一是一,棠松哀號一聲,“大師兄,我以後不敢了,我這不是想念你和小師妹嗎,才想來看看你們,哪裡知道會那麼不走運,遇到那惡道士。”

  這時剛替符廣遠施針完的韓舒波進了書房,瞧見棠松愁眉苦臉,央求著大師兄別罰他閉關修煉。

  瞥見她進來,棠松宛如看見救命恩人似的,撲過來拽著她的手,讓她替他求情。“小師妹,你快幫我同大師兄說說,讓他別罰我了。”

  她笑咪咪地回道:“大師兄罰你也是為了你好。”她將帶來的一盤烤魚遞給熊久蒼後,還是替棠松說了句話,“不過看在他這次引開了那惡道士,讓五師兄先逃,將功補過,大師不如少罰他一些。”

  棠松聽了連忙頷,“就是、就是,危急關頭,我沒自個兒逃,讓老五先走,可是很仗義呢!”

  黃眠也憨笑著附和,“三師兄這麼顧著我,大師兄別罰三師兄。”

  熊久蒼接過那盤烤魚,臉色終於和緩一些,又見韓舒波和黃眠都替棠松說話,他也很好心的不再堅持要罰十年,改口道:“罷了,看在你這次護著老五,就改罰半年吧。”

  “多謝大師兄!”棠松那張圓滾滾的臉登時笑顏逐開,“小師妹,謝啦!”他就知道拉小師妹替他求情管用,大師兄現在對小師妹那可是疼得緊,簡直是有求必應。

  見他略過自己沒謝,黃眠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三師兄,那我呢?”他也替他說了話呢。

  “你?”要不是他方才供出了他,大師兄哪會罰他這麼重,棠松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但瞅見他那張英俊的臉龐一臉憨傻的模樣,一口氣又消了下去,擠出一句話來,“也謝謝你了。”

  “三師兄的身子既然好些了,我命人帶你和五師兄出去逛逛吧,看見什麼喜歡的儘管買,也幫沒來的二師兄和四師兄買些禮物帶回去。”韓舒波笑吟吟的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兩隻錢袋,分別遞給他們。

  棠松喜孜孜地接過,“還是小師妹想得周到。”

  黃眠也拿了另一隻錢袋,咧著嘴朝她笑道:“多謝小師妹。”

  見他們這般興高采烈的模樣,韓舒波笑得更開心了,找來兩名小廝,領他們出門去。

  棠松、黃眠這一逛,直到日落時分才回到康定侯府,一回來就直奔書房,沒見著熊久蒼,棠松又領著黃眠一路跑到他和韓舒波住的寢屋去找人,進了小院,他急吼吼地問道:“世子和世子妃呢?”

  施嬤嬤見他們一臉焦急,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指向裡頭道:“世子和世子妃在房裡……”

  她話還未說完,兩人就朝緊閉房門的寢房跑去。

  施嬤嬤連忙追上去,喊道:“哎,等等,世子妃和世子在試新衣裳,你們別進去!”

  但遲了一步,棠松已一把推開房,跑了進去。

  房裡正擁吻的兩人,突見有人闖進來,尷尬的倏地分開。

  韓舒波回頭,瞥見擅闖進來的是棠松和黃眠,頓時柳眉倒豎,嗔道:“你們兩個冒失鬼是沒手嗎,連敲都不會?”

  方才她親手服侍大師兄換上送來的秋衣,那一襲水藍色的秋袍襯得大師兄的身姿越發出眾俊朗,她忍不住色迷心竅,勾下大師兄的頸子,吻上他的唇,兩人唇瓣正纏綿著,就被他們給壞了好事。

  黃眠是跟在棠松後頭進來的,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臉呆愣愣。

  棠松思及适才進來時仿佛瞧見兩人抱在一塊,隱約明白兩人在做什麼,訕訕的撓了撓臉,好聲好氣的說道:“我這是發現了一件事,趕著來告訴你們,一時情急,才忘了敲門。”

  看他似乎真有重要的事,熊久蒼讓跟來的施嬤嬤出去後,才出聲問:“什麼事?”他刻意擋在韓舒波面前,不讓人瞧見她被他吻得春情蕩漾的神情。

  棠松連忙說道:“我們這回出去,瞧見那惡道士了。”

  聞言,韓舒波表情一凜,追問道:“他在哪裡?”

  “我們不久前瞥見他與一個婆子在一處客棧前相見,那個婆子我記得曾在侯府裡見過,他們說了一會兒的話後,那婆子就領著那惡道士朝侯府走來。”住在侯府的這段日子,他沒老實的待在屋裡養傷,早把侯府逛遍了,也差不多將府裡下人認了個全。

  瞧見那惡道士後,他們便躲在暗處悄悄監視,見那婆子不知與他說了什麼話,便領著人往侯府的方向走,看那樣子似乎是要來侯府。他們讓小廝帶著繞了小路,趕在他們之前,一路跑回來向大師兄和小師妹報訊。

  聽完,韓舒波蹙眉疑惑道:“他要來侯府?莫非是有人找他過來?”下一瞬,她想起一個人,望向熊久蒼道:“陳漪霜先前口口聲聲說你是中了我的邪術,才會不再寵著她,會不會是她找來的?”

  熊久蒼思量道:“不無可能,先派人去查究竟是誰找他來的,咱們再做打算。”

  韓舒波應了聲,叫來一名丫鬟,吩咐她去辦這件事。

  而後幾人轉往書房,商量要怎麼對付那惡道士。

  還未抵達康定侯府,莫康凝目一望,便對領他前來的婆子說道:“侯府內果然有妖氣。”先前在客棧附近他也覺到一股妖氣,但當時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太多,氣息雜亂,讓他無法探查那妖氣所在。

  “道長是說,咱們侯府真有妖怪作祟?”那婆子聞言一驚,她只是奉陳姨娘的命令前來接這位道長進侯府,她本以為是陳姨娘多心,並不認為府裡真有妖物迷惑世子的神智,如今聽他這麼一提,不免有些驚駭。

  “沒錯。”他還少兩顆妖丹就能煉延壽丹,發覺侯府真有妖物,他見獵心喜,不自覺加快腳步。

  進侯府大門時,他驚覺适才察覺到的那股妖氣竟倏地消失不見,心急之下,不顧那婆子的攔阻,忙著在侯府裡四處搜尋。

  “道長,你這是做什麼,那邊是內院,你不能過去,萬一驚擾了夫人,夫人怪罪下來,那就不好了!”婆子在後頭跑得氣喘吁吁,拚命追著他,想阻止他亂闖,若是讓他衝撞了夫人,她這條老命可要休矣。

  莫康一心想要抓住妖物,哪裡管得了這麼多,循著依稀留下的氣息,一路跑進內院。

  那婆子嚇壞了,面色焦急的喊道:“道長,那裡不能去!快、快來人攔下他!”慌忙之間,她叫來幾名巡邏的侍衛,去將他給攔住。

  但莫康的腳程十分快,那幾名侍衛一時也追不上他。

  這時,康定侯夫人正探望完丈夫,準備要回寢院,走在廊道上,忽見一名陌生道士疾步而來,他後頭還追著幾名侍衛。

  眼瞅著那陌生道士就要來到自家夫人跟前,一名嬤嬤連忙上前一步擋在前頭,出聲喝問:“站住!你是何人,為何擅闖侯府內院?”

  突見前方出現數人擋在廊道上,莫康朝那嬤嬤喝道:“給我滾一邊去,別攔著道爺我捉妖!”

  “捉妖?豈有此理,咱們府裡怎麼會有妖物,你這道士莫要胡說八道!”那嬤嬤罵道。

  聽見這不知來歷的道士一張口就指府裡有妖物,康定侯夫人也不悅的質問,“是誰讓你進來妖言惑眾?”

  看向出聲的康定侯夫人,莫康這才意識到自個兒闖進了內院,瞧見她身上所穿的華衣錦袍,和發上簪著的精緻發釵,明白這婦人多半是侯府裡身份貴重之人,他收斂了幾分狂傲,解釋道:“是貴府的陳姨娘請我前來驅邪,貧道适才進府前,就發現侯府妖氣沖天,為了驅妖除邪,這才會誤闖內院。”

  聞言,康定侯大人神色一訝,“是陳姨娘找你來的?”下一瞬,她又沉下臉斥道:“咱們侯府好端端的哪裡有什麼妖怪,全是她自個兒在胡思亂想,來人,給我把這道士給攆出去!”

  領莫康進來的婆子先前見他闖進內院,嚇得趕緊去向自家主子稟告,陳漪霜一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趕著過來阻止婆婆攆人。

  “娘,這位莫道長法力高強,是我好不容易才請來的,他既然說咱們府裡有妖物,那定是真……”

  康定侯夫人蹙眉喝斥:“一派胡言,咱們府裡哪來的妖物?!”

  “你若不信,何不讓他見見表哥和世子妃。”她堅信适才那道長說的妖物,八成就是指韓舒波。

  “你怎麼現在還在疑心明宵是中了邪,你就這麼看不得他變好嗎?”這段時日丈夫的病在二媳婦的醫治下,已有明顯的好轉,再加她掌了中饋之後,把鋪子的事處理得極好,對這二媳婦她可是越來越滿意,聽見侄女又拿著這件事來說道,她不禁動了怒。

  “我沒有,娘,我是一心為表哥好,怕他是被邪術迷惑了心智,你就讓他出來見見這位道長。倘若莫道長見了他之後,說他沒有中邪術,那以後我就再不提這事兒。”為說服婆婆,陳漪霜一臉悽楚委屈的央求。

  “好,既然你執迷不悟,我就讓明宵和舒波出來見見這位道長,屆時若這位道長瞧不出什麼,你以後別再無事生非,給我安分一點。”以前她是頗為疼愛這侄女,但自打她口口聲聲誣指兒子中了邪,處處挑事,她對這侄女就越瞧越不順眼。

  康定侯夫人轉往偏廳,遣了人去召來兒子媳婦。

  不久,熊久蒼與韓舒波過來。

  莫康見侯府世子和世子妃竟是先前曾在附近山林見到的那一對傷了他的男女,登時面露猙獰的怒容。“竟是你們!你們把那只牛妖藏到哪裡去了?把他交出來,道爺我還可以饒你們一命。”

  熊久蒼從容淡定的道:“我聽娘派來請我的下人說,這位道長是來捉妖的,我竟不知咱們侯府何時有了妖物,更不知道長讓我交出牛妖是什麼意思。”

  “你還裝蒜!先前在城外山林裡,你為了護一隻牛妖,與這臭娘們聯手傷了本道爺,這筆帳本道爺正要找你們討回,不過倘若你知趣,自個兒交出那牛妖,道爺我便饒你們不死!”莫康那陰柔滑膩的嗓音聽了人不由得起雞皮疙磨。

  一旁的韓舒波斥道:“我相公貴為康定侯世子,豈是你這區區野道士能無禮對待的。你大言不慚,口口聲聲說我相公藏了什麼牛妖,若有真本事,就自個兒去找出來,莫要在這裡口出妄言、迷亂人心。”

  陳漪霜見莫康在瞧見表哥和韓舒波後,只一味的讓他們交出什麼牛妖,卻不辦正事,急得出聲提醒道:“莫道長,我表哥可是受了什麼邪術,被迷惑了神智?”

  莫康面露不耐的答腔,“他沒中什麼邪術,他是與那些低賤的妖物為伍。”先前在那山林裡,他曾一度察覺到他身上流露一股妖氣,但一瞬間就消失了,今日再見,他身上沒半分妖氣,因此那日可能只是一時錯覺罷了。

  聽他這話,韓舒波當即看向一旁的婆婆,慢條斯理的啟口,“娘,你親耳聽見了吧,相公並未中什麼邪術,往後讓漪霜妹妹莫要再胡說,誣衊於我。”

  康定侯夫人頷首道:“娘都聽到了。”她接著瞪向侄女,厲色警告道:“你自個兒也聽見了,你找來的這位莫道長說明宵並未中什麼邪術,以後不許再胡言亂語。”

  陳漪霜不滿的辯道:“可莫道長說表哥是與妖物為伍伍,那妖物……”她抬起手,惡狠狠的指向韓舒波,“說不定就是她。”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10:20

第8章(2)

  韓舒波見陳漪霜還不依不饒的針對她,冷冷的嘲諷道:“我是人是妖,你請來的這位莫道長不會看不出來吧。”

  莫康陰冷的眼神往她身上掃去一眼,他自然早就看出來她是人不是妖,出口威嚇道:“你們生而為人,卻替那妖物遮掩,與妖物何異?你們若是再執迷不悟,非要護著那牛妖,可別怪我不客氣!”

  見他竟膽敢當著自己的面這般威脅兒子、媳婦,康定侯夫人慍惱的斥道:“放肆!你當咱們侯府無人了嗎?竟然當著老身的面一再誣指我兒子與什麼妖物為伍,那妖物何在,你倒是給我說清楚,若是找不到,就給我滾出去,咱們康定侯府可容不得你撒野!”說罷,她揚手就要叫侍衛進來將這道士給攆出去。

  好不容易將道士給請來,卻沒能證實表哥是中了邪術,陳漪霜滿心不甘,陡然想起一件事,嚷嚷道:“我想到了,莫道長說的那妖物該不會是這幾日在咱們府裡養傷的那兩個師兄弟吧?他們人呢,快把他們叫出來給莫道長瞧瞧。”

  “他們不在府裡。”韓舒波抬眉回了她一句。

  原本她是想,只要陳漪霜能安分點,她可以保證她能繼續在侯府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但這回為了對付她,陳漪霜竟把這惡道士給找來,這陳碕霜真當她是好欺負的嗎?她既然不知好歹,她也不會再對她手下留情。

  陳漪霜一聽他們此時竟不在府裡,登時語氣尖銳的質問道:“是不是你擔心他們是妖物的事被莫道長給識破,才叫他們躲起來?你說,你是不是買通了他們,迷惑了我表哥,才使表哥性情大變?”

  熊久蒼見她一再刻意刁難韓舒波,面色不豫的朝她說了重話,“他們兩人是我的朋友,是我結識他們在先,與舒波無關,我更沒有被他們所迷惑,你若要再無理取鬧,這侯府也無法再容得下你,你收拾收拾回陳家吧!”

  陳漪霜滿臉震愕的瞪大眼,“表哥,你說什麼?你這是要休了我?!”

  康定侯夫人也吃了一驚,陳漪霜再怎麼說都是她的侄女,她正想替侄女緩頰幾句,蔡管事卻神色匆忙的來稟——

  “夫人,刑部來了人,說是要抓拿逆賊。”

  聽見逆賊兩個字,康定侯夫人驚得頓時變了臉色,“什麼逆賊?咱們府裡哪來的逆賊?!”

  就在他們說話間,一名刑部官員領著數十名官差進來,那些帶劍的官差團團圍住侯府偏廳。

  一名約莫三旬、身著棗紅官袍的刑部官員,提步走進廳裡,抬手朝康定侯夫人一揖,“下官張群見過夫人。”

  瞧見張群身後那些官差,康定侯夫人抑下心頭的驚疑,肅著臉沉聲問道:“張大人,你帶這麼多人來咱們府裡所為何事?咱們康定侯府代代都是忠君愛國之士,絕沒有通敵叛國的逆賊!”被扣上逆賊,這可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先前刑部接獲密報,說是有一牽涉到當年昭王叛逆案的逆賊進了侯府,姚尚書擔憂貴府上下的安危,這才命下官帶人前來捉拿此人,以免傷了侯府之人。”張群不卑不亢的說明原由。

  “有逆賊進了我侯府?老身怎地不知。”說完,康定侯夫人想起個今日除了那道士,並無其他外人進府,立即朝莫康望去。

  張群也看向穿著黃色道袍的莫康,眼神牢牢鎖住他,質問道:“當年一名叫莫康的道士跟在昭王身邊,助他迫害賢良,你可就是當年那名道士?”

  那道士當初幫助昭王裁贓殘害不少忠良,惡行累累,就連他們刑部尚書的父親也為其所害。可那道士行蹤神秘,又狡猾無比,事發前便逃逸無蹤,今日接到密報,得知此人的下落,尚書當下便命他點了人馬,趕來緝捕此人歸案。

  莫康一臉冷然的撇清道:“這位大人說什麼貧道不知,貧道今日是因侯府的陳姨娘相請,前來侯府驅邪捉妖。”他心裡頭憤怒的咒駡,若是讓他知道是誰出賣了他,他定要將那人抓來抽筋剝皮不可。

  前世被他掏了妖丹,還活活被他用符火燒死的韓舒波恨不能親手殺了他,哪肯上他脫身,“張大人莫要聽信這位道士的話,咱們侯府可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邪祟作亂,是漪霜妹妹失寵于我相公,想得回我相公的心,這才請來這道士。方才我聽漪霜妹妹便是稱呼此道士為莫道長,不知是否是張大人欲找之人?”

  張群聞言,登即喝了聲,“來人,拿下此人。”

  語音方落,就見莫康突然暴起,拿起手裡的桃木劍襲擊幾名官差,欲往外奪路而逃。他以為都事隔十餘年,昭王的事早已事過境遷,故而也未再隱姓埋名,壓根沒想到朝廷還會派人來捉拿他。

  張群連忙指揮那些官差抓人。

  熊久蒼先前早已暗中吩咐侯府的十來名侍衛守在偏廳附近,一見莫康跑了出來,瞬間便圍了上去。

  這是先前他和韓舒波與棠松、黃眠,商量出來對付莫康的方法——

  “他這次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咱們要設法一舉除掉他,以絕後患。”韓舒波的語氣裡透著濃濃殺意,這不只是為了報她前輩子的仇,為了大師兄和其他幾個師兄的安危,此人也絕不能再留。

  “他道術十分厲害,要殺他可不容易。”棠松也想宰了那人給自己上回受的傷報仇,但與他交過手,他深知這人沒那麼容易對付。

  黃眠也在一旁老實的點著頭,上回他們只是僥倖傷了他,這回他有備而來,要殺死他只怕不易。

  熊久蒼垂眸沉吟片刻後,提起一件事,“十七年前,賀志堅因通敵叛國被抄斬。”

  “那都是十七年前的事了,大師兄怎麼突然提起此事?”棠松不解的問。

  韓舒波訝異的道:“難道他通敵叛國的事不是大師兄做的嗎?”她之前問過大師兄,但大師兄沒有正面回答,她仍以為是大師兄為了替她報仇,設下陷阱栽贓他,此時瞧他的神情,似乎並非如此。

  熊久蒼將當年的事簡單說來,“賀志堅在迎娶武陽郡主之後,暗中幫著他岳父昭王私通敵國,為了替你報仇,我一直盯著他,發現此事後,我便暗中收集那些罪證,交給他對頭的官員,從而揭發了此事,而後昭王和他一家,全都被皇上下旨抄斬。”

  聽完,韓舒波不解的問:“那這事與那惡道士有何關係?”

  自以為明白他用意的棠松,興奮的接腔道:“我知道了,大師兄是想栽贓他當年也參與了昭王逆反之事,讓皇上斬了他的腦袋!”

  他是會做出這種栽髒嫁禍之事的人嗎?熊久蒼沒好氣地睨了棠松一眼,“不是栽贓,他確實曾幫著昭王做事,只是他當年逃得快,又都是私下替昭王辦事,見過他真面目的人不多,才能順利逃走。”

  當年他在發現賀志堅和昭王通敵叛國後,暗中監視昭王府和賀府一段時日,這才發現莫康也幫著昭王做事。

  韓舒波略一沉吟,問道:“相公是想向朝廷告發他,讓他受到朝廷的制裁?”

  熊久蒼頷首,“我如今沒了妖力,不是他的對手,老三傷勢還未完全痊癒,單憑老五也制伏不了他,只能借助官府的力量來對付他。”

  於是他讓棠松和黃眠趕在莫康進侯府前先一步離開,去刑部密告莫康的下落,而他和韓舒波負責拖延。

  此時在那十幾名侍衛和數十名官差的圍捕下,莫康難以逃出重圍,最終被擒住,為防他脫逃,重重枷鎖銬住了他。

  已逃脫十數年,今日竟在這裡栽了跟頭被抓,莫康怒恨得兩眼通紅。

  見抓獲他,張群沒有再多留,向康定侯夫人匆匆告辭,急急帶著莫康回刑部審訊。當年昭王逆反一案,在逃的只剩莫康一人,抓捕了他,可是大功一件。

  莫康被帶走前,惡毒狠戾的瞪向韓舒波和熊久蒼。

  韓舒波絲毫不懼的直視著他,冷冷地道:“你這作惡多端的惡道士,還妄想煉丹延壽,下地獄去為你造的孽贖罪吧!”

  那一眨眼間,莫康仿佛在她臉上警見一隻白狐的虛影,下一瞬,他被拖著往外走,回頭再看向她時,那抹虛影已消失不見。

  他心頭又驚又疑,她不可能是那白狐,那白狐早在二十年前便被他所殺,可方才那白狐的虛影是怎麼回事?

  然而這個答案,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待張群押著莫康離開後,熊久蒼牽握住韓舒波的手,安撫道:“你放心,他會受到律法的制裁,再也逃不了。”适才她臉上那冰冷的恨意讓他心疼,知她這是想起了前生慘死之事。

  他暖暖的掌心驅散了韓舒波心頭的冷意,她朝他彎唇而笑,輕點螓首。

  接著她看向因這突來的變故,而呆若木雞杵在一旁的陳漪霜,假裝不解的道:“漪霜妹妹,你背後站著的那是誰?”

  “什麼?”陳漪霜下意識回頭看去,但她身後並沒有人。

  “你沒看見嗎?她吐著舌頭,表情猙獰的瞪著你,她眼下有顆痣,身上穿著一襲鵝黃色的衣裙。”

  聽見她形容之人,陳漪霜頓時一驚,僵著頸子不敢再回頭,抖顫著唇罵道:“你、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她叫金蝶,是你殺死了她,她死得好慘,她要向你索命。”她曾聽大師兄提過陳漪霜手上犯過人命,殺死了符明宵生前收的一名通房,前陣子她好奇的找來與金蝶相識的婢女,打探過她的事,故而得知她死前所穿的衣物與她的相貌特徵。

  一聽,陳漪霜驚駭得放聲尖叫,“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殺死她的,是她自己投環上吊死的!”

  “她說是你殘忍的命人把她給吊死,還說她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她詛咒你一輩子都得不到心愛之人的心,一生孤獨而死!”陳漪霜一再招惹她,她若不好好回敬她,倒要教她小覷了。

  “我沒有、不是我……”陳漪霜驚懼得蹲了下來,身子縮成一團。

  韓舒波涼颼颼的嗓音再吐出一句話,“她在掐你的頸子。”

  “不、不,你別過來、別過來……”陳漪霜驚嚇得又跳了起來,感覺似乎真有什麼東西在掐她的頸子,她拚命朝著自個兒的頸間撥著,一邊失控的朝四周尖聲厲吼道:“滾!給我滾!我能殺你一次,就能再殺你第二次!”

  康定侯夫人見倒女被嚇得花容失色,還說出那樣的話來,宛如金蝶當初的死真是她所為,她出身高門大戶,這樣的陰私事她不是沒聽聞過,不過即使丈夫納再多的小妾通房,這些年來她都不曾動念暗害她們,如今發現倒女表面上一副柔弱的模樣,背地裡卻做出這樣心狠手辣的事來,她既震驚又失望,但要她為那死去的金蝶主持公道,卻是不能。

  對她而言,那通房只是一個下人,而陳漪霜是她侄女,雖然她只是庶女,可這些年來她也真心疼愛過她,不可能要她為一個下人的死償命。

  為免她再說出什麼荒唐的話來,康定侯夫人連忙命令心腹嬤嬤,“陳姨娘神智失常在胡言亂語,還不將她扶回房去,再請大夫過來瞧瞧。”

  兩個嬤嬤應了聲,上前制住神智已有些錯亂的陳漪霜,一左一右挾著她,送回她住的小院。

  待陳漪霜離開後,偏廳裡靜默須臾,康定侯夫人面無表情的看向韓舒波,語帶責備道:“你方才是不是故意拿金蝶的事來嚇唬漪霜?”

  “娘,我沒嚇她,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适才那道士的影響,剛剛我是真的瞧見她身後仿佛站了個虛影。”韓舒波打死不承認是她誆騙了陳漪霜。

  打量著她的表情,康定侯夫人半信半疑,“你真的瞧見了?”

  “娘,雖然漪霜妹妹對我多有指責和不敬,但我怎麼會拿這事來騙她。”她話鋒一轉,“只是方才我聽那叫金蝶說的話,和漪霜妹妹所說,難道那叫金蝶的姑娘,真是被漪霜妹妹所害,她這可是殺了人呐。”

  “漪霜不過是被那道士竟是逆賊的事給給嚇得神智失常,才會胡說八道,她的話哪裡能信,那金蝶……”康定侯夫人本想說金蝶是自盡而死,倏然間想到韓舒波說她适才真瞧見金蝶亡魂之事,抬眸瞟了眼四周,也不敢妄言,改口道:“那金蝶的死雖然不幸,但人死不能複生,我會命人給她家送一筆銀子,讓漪霜也給她上個香,好好祭拜她。”

  那叫金蝶的通房,韓舒波不曾見過,她也沒打算為了金蝶的死與婆婆死磕,提起這件事,純粹只是要給陳漪霜一個教訓,沒想到竟把她給嚇得神智都失常了,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陳漪霜做了虧心事,所以她只說了幾句,就把她給嚇得疑神疑鬼,都快瘋了,如此一來,也算是替那叫金蝶的姑娘出了一口氣。

  熊久蒼忽地說道:“娘,過兩日我打算將漪霜送回陳府去。”

  “你真打算送她回陳家?!”康定候夫人驚訝的再問一次。

  “她對我不再寵愛她一直有所埋怨,留在府裡我怕她再生事,還是讓她回去,再另行改嫁吧。”他是不可能像符明宵生前那般寵愛陳漪霜,與其讓她繼續留在這兒找舒波的麻煩,不如放她出府為好,這也是為了侯府日後的寧靜。

  “這……”康定侯夫人遲疑著不知該不該答應兒子,她對漪霜確實越來越失望,可若就這麼送她回娘家,對她似乎也太殘忍了些。

  為了讓她答應,熊久蒼溫言又道:“以後我不會再納妾,這兩年我會好好溫書,屆時再去參加科考,希望能給爹娘爭一個功名回來。”嘗過了情愛的遂味,如今他已放不開舒波,他想好好與她共度此生,更不可能讓任何人插足他們之間。

  聽兒子這般上進,康定侯夫人一高興,便不再猶豫,“那待我好好同她說說,再命人送她回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10:32

第9章(1)

  依大慶王朝的習俗,只有娶妻才有休離一說,其餘的縱使是貴妾,只消將人送回娘家,就代表放其歸家再嫁。

  陳漪霜聽到表哥要她離開,一開始自是百般不願,哭求著要留下來,但康定侯夫人只用幾句話就讓她答應。

  “明宵如今的心已不在你身上,你繼續留下來又有何用?金蝶無辜枉死在咱們府裡,你就不怕她鬧得你一生都不得安寧嗎?你想想,明宵是從何時開始不再寵愛你,不就是在金蝶死後嗎?這好端端的,明宵出門一趟竟就教他被雷給劈了,還把他給劈得連個性都變了,對你再沒有往日的憐惜寵愛,轉而和他先前冷漠以待的舒波親近,我這兩日老想著,這說不得就是金蝶對你的報復。”

  陳漪霜聽得整個人呆愣住,這一切竟全是金蝶為了向她報仇所做的嗎?她滿臉驚懼的朝四下張望,自那日韓舒波說金蝶跟在她背後,這兩日她老覺得有誰在看著她,夜裡更是嚇得睡不安穩,老夢見金蝶來身她索命。

  若不是為了表哥,這府裡她一刻都不想多待了,可如今表哥竟要趕她走,她悲泣的拽住婆婆的衣袖,哀求道:“娘,我不想走,我若這麼被趕回去,往後人家會怎麼說我,我還要不要做人哪?爹和母親也不會饒了我的。”

  她生母是嫡母的陪嫁丫鬟,生了哥哥和她後,被抬為姨娘,但她已在五年前病逝,她一個庶女,被夫家給攆回娘家,她都不敢想嫡母會怎麼對她了。

  見她滿臉憔悴又驚怕,康定侯夫人歎息一聲,看在以前的情面上她替她安排了個去路。“你才二十歲,還年輕,沒必要在侯府裡蹉跎一生,若你不想回陳家,我讓人送你到名下的莊子暫時住下,再找人替你相看有沒有合適之人,屆時我再作主將你嫁出去。”

  “娘真的非要趕我走不可嗎?”她淚漣漣地問道。

  “不是娘容不下你,你自個兒還不明白你做了什麼事嗎,明宵他這回是鐵了心,不願再容你了。你收拾收拾,我待會兒差人送你去莊子。”臨走前,她不忘警告道:“往後沒人再護著你,你自個兒安分些,莫要再惹事生非。”

  陳漪霜趴在桌上痛哭失聲,懊悔的想著,倘若那時她沒有因為嫉妒而害死金蝶……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然而一切為時已晚。

  過午之後,一輛馬車駛出康定侯府,往城外而去。

  棠松和黃眠一直等到親眼見到莫康伏誅,這才心滿意足的帶著這幾日買的禮物,大包小包的回嵐山。

  離開前,棠松對送他們出城的熊久蒼和韓舒波笑道:“大師兄、小師妹,等你們生了孩子時,咱們幾個再下山來看侄兒。”

  韓舒波豔媚的臉龐頓時染上一抹緋色,輕抿的唇瓣含著一抹羞喜的笑意,看向站在身旁的熊久蒼。

  他的耳根子倏地泛紅,嘴裡則朝棠松罵道:“胡說什麼,快回去!老五,你好好盯著老三修煉,他若沒閉關半年,你即刻傳訊給我。”

  黃眠咧著嘴,憨笑的應道:“我知道了大師兄,我一定會好好盯著三師兄修煉。”

  棠松還以為他忘了這事,慘號一聲。

  熊久蒼毫不留情趕他們上路。

  離開前,黃眠跑到韓舒波跟前,將她拽到一旁,朝她說了句悄悄話,“小師妹,你趕緊同大師兄生孩子,這樣咱們才能再來看你們。”城裡有好多好玩好吃的,他還想再來玩。

  韓舒波也學他壓低嗓音,“我會努力的,還有以後每一年,我都會和大師兄到那處位於嵐山附近的別莊住上一段時日,屆時你和其他的師兄們就可以來看我們。你們有什麼想要的,傳訊給大師兄,咱們再幫你們捎帶過去。”

  除了大師兄,今生還能再見到其他的師兄們,她很高興,希望住後每年都能與他們在她的莊子裡團聚,前世大師兄帶著他們五人一塊修煉,今世她期望在有生之年,能常常見到他們。

  聞言,黃眠嘴咧得大大的,直點著頭,帶著滿腔的歡喜離開。

  送走他們,韓舒波與熊久蒼一塊坐上馬車,返回侯府。

  在車裡,她將适才告訴黃眠的話對他說了,“……所以往後每年我們勻個時間,去別莊裡住上一段時日可好?”

  熊久蒼毫不遲疑的頷首,“當然好。”他也著實不太放心讓幾個師弟們留在嵐山,妖類天性喜自由、不愛受拘束,以前幾個師弟妹們總是貪玩,不肯老實修煉,總要他常常鞭策他們,若是每年能親自過去看看他們,也能順便好好督促他們。

  待棠松與黃眠回了嵐山后,再隔一個月,符廣遠已能下榻行走,雖仍走得不太穩,但至少不用再癱在床榻上,臉歪嘴斜的情況也改善許多,已能把話說清楚,讓符廣遠感到十分滿意。

  符廣遠從妻子那裡得知兒子現在日日都在書房裡用功讀書,心甚是欣慰,今日在兒子過來看他時,勉勵了他幾句,“很好,你如今一改貪玩性子,知道要上進,往後定也會同你大哥一樣有出息。”

  聽他提起符明騏,熊久蒼沉默著沒答腔。那日符明頸欲輕薄舒波,被他打了一拳後,翌日他就去了京營練兵,這一個多月都未回府,他差點要忘了此人的存在。

  符廣遠見兒子沒應聲,正想再告誡他幾句,這時鄧雲娟過來探望公公,她朝符廣遠福了個身,問安。

  符廣遠看著大媳婦問道:“雲娟,明騏這趟到京營去練兵已經一個多月了,什麼時候回來?”多日不見素來看重的庶長子,他有些想念。

  鄧雲娟娟秀的臉上登時流露一抹柔婉的淺笑。“前兩日我吩咐人帶了些吃食和衣物去給相公,那下人回來說,相公約莫再過兩、三日,等皇上巡察校閱完京營後,就能回來。”夫君這次去練兵這麼久,正是為了皇上要巡視京畿大營的事。她接著又道:“等相公回來,看見爹身子已好了這麼多,定會很高興。”

  提起這個兒子,符廣遠連連點頭,再看向嫡子,如今這個兒子也不同于往日,知道勤奮上進,他很滿意,覺得一切的事都漸漸好轉,他們符家後繼有人了。

  稍頃,熊久蒼走出符廣遠的跨院,跟在他身後出來的鄧雲娟叫住了他,“二弟。”

  他停下腳步,轉身瞥她一眼,不知她叫他有何事。他與這位身子贏弱的嫂嫂素來生疏,兩人不曾單獨說過話。

  “我不知道你大哥去京畿營前,與你和舒波發生了何事,不過你們總歸是兄弟,還望你不要往心裡去。”她只知道那日丈夫回來時臉上帶著傷,神色更是暴怒得駭人,她問他究竟出了什麼事,他不肯說,只是滿臉戾色的咒駡著小叔,還說“我早晚會宰了他”。

  當時聽他這麼說,她有些驚駭,而後不論她怎麼追問,他除了咒駡,什麼也不說,所以她始終不知那日究竟是什麼情況,只能自行猜測,興許是丈夫傾慕弟媳的事被符明宵得知,兩人才起了爭執。

  為了這事,這段時日她一地惶惶不安,猶豫良久,今日才鼓足勇氣,想與符明宵說清楚。

  見她不知當日之事,熊久蒼也沒多說什麼,只道:“若是大哥能知錯不再犯,我與舒波也不會再把那事放在心上。”要他原諒一個曾意圖輕薄他妻子的男人,他委實沒那麼大肚量,不過再怎麼說,他如今名義上與符明騏是兄弟,只要他不再逾矩,他可以勉強不再追究。

  從他這番話裡,鄧雲娟多少聽出她先前猜測之事應是沒錯,不由得輕蹙起眉,說道:“我會勸勸他,多謝二弟。”

  熊久蒼沒再多留,大步離去。

  回到書房,瞧見坐在另一張桌案前,正專注的低頭看著帳冊的妻子,他神色一緩,眸裡露出一抹柔色,不發一語的凝視著她。

  當年送她的魂魄去轉生時,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與轉世後的她再度重逢,甚至還做了夫妻。

  他想起當年他付出百年的修為,敲開黃泉之門,送她的魂魄入輪回時,那黃泉守門人對他說了幾句話——

  種因得果,善惡輪轉,黃泉之水,生生不息。

  他送她入輪回,與她結下善因,故而今世她是來報答他前世之恩嗎?所以才心甘情願的助他體驗凡塵夫妻的情愛。

  以前心無塵垢,自以為心境明澈,可修行九百年來,卻遲遲無法得證大道。

  如今經歷了夫妻情愛,他方領悟到,修行並非不動凡心,而是須將心境修煉到通達的地步,知情懂愛,心中有情,不僅是對夫妻之情,更需擴及對眾生之情,最後方能證悟大道。

  在這頃瞬之間,熊久蒼因頓悟而入了定。

  發現他進來的韓舒波,抬眸望見他嘴角噙著一抹微笑,雙眼輕闔,佇立不動,微微一怔後,接著臉上掠過一抹喜色。

  她不敢驚動他,端坐在桌前,眼也不眨的瞅著他。

  修煉之人,若遇上頓悟,可是難能可貴的機遇,須知,一次頓悟,可比得上數年的閉關修煉。

  也不知大師兄是想到什麼,竟會突然頓悟,不管如何,她都為大師兄感到高興。

  她捧著腮頰,滿眼溫柔。前生仇人死了,她又與心愛的大師兄如願成了夫妻,她這一世算是圓滿了,若是能再懷上他的孩子,那就更無遺憾了。

  就在韓舒波胡思亂想著以後他們的孩子要取什麼名字,還有孩子日後會長得什麼樣子時,熊久蒼從頓悟中醒過來。

  他一睜開雙眼,便對上她那笑得眯起眼的嬌媚表情,他眼底滑過一抹疼寵,輕笑道:“在想什麼呢,笑得這麼高興?”

  “想咱們的孩子。”她脫口而出。

  熊久蒼先是一愣,陷隨即驚喜的問道:“你有了?”

  “還沒。”韓舒波抬手摸了摸腹部,暗自決定今?要和他一起努力,儘快把孩子給“造”出來。

  “那你在想什麼?”

  “我想他什麼時候能來。”她笑吟吟站起身,走上前環抱住他的腰,那嬌軟得宛如能掐出水來的嗓音,在他耳旁道:“相公,我們催他快點來,好不好?”

  熊久蒼耳根臊紅,被她這麼一撩拔,下腹頓時一緊,改口岔開這危險的話題,“過幾日等爹痊癒後,我帶你回嵐山一趟,見見鶴白他們。”

  韓舒波豐腴柔軟的胸脯輕輕地朝他蹭了蹭,見他整張臉宛如要淌出血般紅通通,媚笑著應了聲,“好。”接著她在他耳邊誘惑般的輕吐一口氣,低喃道:“相公,咱們回房去。”

  “天、天色還早。”體內的邪火被她撩撥起來,他努力抑住那蠢蠢欲動的欲望,不想在白日裡宣淫。

  “不早了,都日落時分了。”她說著便牽著他的手,往書房外頭走去。

  為了讓他們的孩子能早日到來,她要和他更努力些才成。

  熊久蒼愣愣的覷向門處,瞥見外頭的天際暈染著一片橘紅的霞光,沒想到他适才的頓悟,竟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而她也在書房裡守了他一下午。

  他看向她的眼神柔軟得猶如一汪春水,握緊她的手,端著漲紅的臉,與她攜手走回寢房。

  “舒波,你也跟我一塊修煉吧。”人的天壽太短,他想與她更長久的相守在一塊。

  她輕搖螓首,“小的時候我便曾試著修煉幾次,但這身子沒辦法吸納靈氣。”無法吸納靈氣便無法修煉,所以她這一生若是能平安活到七老八十,已算是長壽。

  想到屆時她一身雞皮鶴髮,老得兩眼茫茫,再也瞧不清楚他,她不免有些害怕,她不想讓他瞧見自己那副老態龍鍾的醜模樣,她只想他記得她風華最茂的美好。

  “怎會如此?”熊久蒼皺起眉,凡人若不修煉,性命短促,僅僅只有數十年的歲壽,這符明宵的身子能修煉,他以為她應當也能。

  不想讓他擔憂,韓舒波抑去心中的愁思,漾開笑,佯裝出不在意的表情說道:“約莫是我凡心太重,所以轉世後的這具身子沒有靈根。”她挽住他的手臂,柔聲再道:“這樣也好,等我百年後,相公便能無牽無掛的回嵐山繼續修行,經歷這一世的夫妻情愛,想必能對你的心境有所提升,你的道心也會更加穩固,且能陪著你做一輩子的夫妻,我已知足,要是再貪心,老天爺都要看不下去了。”

  見她一心一意只為他著想,他靜默著未出聲,尋思著有什麼辦法能讓她這副身子也能修煉。

  一定會有辦法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10:42

第9章(2)

  秋意漸深,不過今日秋陽高照,天氣回暖,韓舒波與熊久蒼陪著已康復八、九成的符廣遠在花園裡散步。

  符廣遠問起鋪子的事,韓舒波便回道:“……租一本書才幾文銀子,那些買不起新書的人也能拿得出幾文錢來租書,這個多月來咱們書肆裡租書的書生可是絡繹不絕呢,那些收購來的舊書都供不應求,我讓人又購進一批新書,再轉租出去。”

  “那些書生租了書之後,八成全都拿回去另外抄寫一份,萬一他們把那些書都抄完,往後還有人會再來租書嗎?”符廣遠提出疑問。

  韓舒波耐著性子解釋道:“當初打算租書時,我也料到那些書生把書租回去後定會抄寫一份留著,但這世上的書這麼多,且每年又有那些名士、儒者們陸續刻書印行,書是絕對抄不完的,還有些話,是圖新鮮有趣,租回去的人看完後,多半不會想再另外抄寫下來,所以用不著擔心租書的生意以後會做不下去,且爹不知道,自打咱們開始租書後,反倒吸引不少人來咱們書肆裡買新書呢,生意比以往還要好上兩、三倍。”

  外祖母曾告訴她一句話,人多的地方才能聚財,所以她以租書的方式,吸納書生們過來,其他的人自然也會被吸引過來,上門的十個人裡,只要有兩、三個人買新書,那就夠了。

  “竟有這事,難為你能想到這些。”符廣遠贊許的連連頷首。

  她接著說起其他幾家鋪子的事,“藥鋪的生意剛開始時,我特地請來兩位坐堂大夫,為百姓們義診十天,之後每個月也會再選出一天請坐堂大夫義診,這段時日下來,前來咱們藥鋪買藥的人越來越多,掌櫃和夥計都忙不過來,前兩日我另外再請了兩個夥計來幫計。”

  她接著再說起藥膳館和另一間客棧,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好。

  符廣遠聽得捋著下頷的鬍子,深覺這個媳婦真是娶對了,迭聲道:“好好好,以後咱們家定能越來越興旺。”他接著看向兒子,囑道:“舒波不僅治好爹的病,還替咱們家做這麼多事,往後你要好好待她,你若敢辜負她,我頭一個不饒你。”

  熊久蒼覷著妻子,眼裡滿是柔色,“我自是不會辜負她。”他明白她盡心盡力做這麼多,並非為了符家,而是全為了他,終此一生,他都不會辜負她對他的這番心意。

  他的承諾讓韓舒波堆起滿臉甜笑,“爹,你放心吧,我和相公以後都會恩恩愛愛的過日子。”

  符明騏回來時,遠遠瞧見的便是他們兩人攜著彼此的手,相視而笑,那副甜蜜的模樣宛如一根利刺,直接紮入他的雙眼,讓他的臉孔有一瞬間猙獰扭曲。

  她不該對符明宵那沒用的廢物笑得那樣柔媚,那樣的笑容該屬於他才是!

  這一個多月,他日日想著她,即使拚命練兵,也沒辦法將她的身影從他腦海中驅走,他想她想得都快瘋了。

  可她是怎麼對他的,竟然背著他與符明宵如此親蜜!

  符明騏沒有過去,在感覺到自己暴怒得即將失控前,他緊掐拳頭,掉頭從另一側走回自己住的小院。

  此時鄧雲娟正坐在桌前縫補他的衣物,她近來的心疾越來越嚴重,往往一發作起來,就是在生死之間徘徊,若非靠著一口氣強撐著,她只怕已魂歸離恨天。

  撐著身子,鄧雲娟希望在最後這段時間,能替丈夫多做一些事。

  忽然瞧見丈夫回來,她毫無血色的臉露出一抹驚喜,立即起身迎上前去。“夫君,你回來啦。”

  “滾開,別來煩我!”符明騏躁怒的抬手揮開她。

  她虛弱的身子踉蹌的退了兩步,及時被一名丫鬟扶住,才沒有摔倒。

  那丫鬟有些心疼她,鄧雲娟輕輕拍拍她的手安撫她,而後看向符明騏,關心的問道:“可是誰惹得夫君不快?”

  符明騏不由分說,拍起腳踹向一旁的桌子,咒駡道:“該死,我早晚會殺了他!”

  又聽到他這麼說,鄧雲娟心頭一驚,勸阻道:“夫君,你不能這麼做!”

  “那不過是個沒用的廢物,我為何不能這麼做?”符明騏滿臉狠戾之色。

  “可他是……”她不敢說出他口中那廢物的身份,怕更加觸怒他,將屋裡的丫鬟全都遣了下去,才柔聲勸解道:“相公,陳姨娘已被送走了。”

  “她的事與我何干?”他對陳漪霜的事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也不想知道。

  “二弟送走她,是想與舒波好好過日子,這段時日他們形影不離,恩愛……”她話還未說完,就見他抄起張繡凳重重摔砸,砰的一聲巨響嚇得她心口一窒,幾乎無法喘息。

  見她躬著身按著心口,臉色慘白,一副要厥過去的模祥,符明騏沒好臉色的啐罵了句,“你這病秧子!”他揚聲叫來丫鬟後,頭也不回的離開,自始至終都不曾關心妻子。

  幾個丫鬟連忙扶著鄧雲娟坐下,再將她的藥拿來喂她服下。

  “大爺怎麼能這樣對你?”

  即使遭到丈夫如此無情的對待,好不容易稍稍緩過氣來的鄧雲娟仍是不忍心責怪他,為他緩頰道:“他當初在婆婆的安排下,不甘願的娶了我這個病秧子,我這病弱的身子也服侍不了他什麼,他沒休了我,已是對我留情。”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不到半個時辰,符明騏又轉了回來,竟破天荒關心起她來,“你身子可還好?”

  “已無恙了。”她訝異的輕輕頷道。

  聞言,符明騏揮手將屋裡的下人全都趕了出去,而後來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柔荑,凝視著她的雙眼,說道:“雲娟,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難得被他這般溫情款款的對待,她不知不覺的順著他的話問道:“夫君想讓我幫你何事?”

  “我這一輩子從未那麼想要過一個人,我要你幫我得到她。”

  鄧雲娟一怔之後,意會過來他口中指的人是誰,驚愕的瞪大眼。“不,你不能那麼做!”

  “我若得不到她,屆時我會做出什麼事來,我也不知道,難道你真想看見我殺了他嗎?”符明騏明白妻子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他什麼都沒告訴過她,他也不知她是如何看出來的,但她既然已經知曉他對韓舒波的心思,他也沒打算在她面前隱瞞遮掩什麼。

  她驚駭道:“不,你若殺了二弟,娘絕不會放過你的!”

  “那你就幫我得到她,只要一次就好。”想到能將那副妖嬈柔媚的婀娜身姿抱在懷裡,壓在身下為所欲為,他的眼神越發狂熱。

  鄧雲娟顫著聲音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件事若讓人知道,你會身敗名裂,一向看重你的爹又會有多震怒,你可曾想過?”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只想要她,想得我都快瘋了!”眼睜睜看著她依偎在別人的懷裡,對著另一個男人柔媚嬌笑,就像有一把烈火在灼燒他的心,逼得他快發狂。

  她試著想再勸,“你可以要其他的女人,唯獨她不可以,她是你弟媳啊!”

  “明宵當初壓根不想娶她!”他怒道。

  “那已是當初的事,如今他和舒波早已情投意合。”他為何就不能認清這事實,一味癡心妄想,執迷不悟。

  符明騏陰晦的眼神透出瘋狂的殺意,“你不幫我,我只好想辦法殺了他,如此一來,我也能得到她!”說完,他冷冷地甩開她的手,轉身要走。

  鄧雲娟驚駭的拽住他的衣袖,脫口道:“我幫你。”她不能真讓他殺了明宵,那樣一來,他這一生也跟著毀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10:57

第10章(1)

  “大夫人心疾又犯了,求世子妃過去給我們大夫人瞧瞧。”

  聽見鄧雲娟丫鬟的話,韓舒波有些猶豫,倒不是不想去看鄧雲娟,而是符明騏昨日已回來,她不怎麼想見到他。

  那丫鬟見她似是不願過去,情急之下連忙跪了下來,“奴婢求求世子妃,昨兒個大夫人便犯病了,服下你前陣子為她配的藥也好轉些,可不知怎麼回事,她今日又發病了。”

  “你們沒再給她服藥嗎?”自打上回符明騏請她過去為鄧雲娟診病後,她便為她煉製了一些藥丸,好讓她發病時能服用。

  “吃了,可大夫人還是很不對勁。”

  “那你家大爺在屋裡?”韓舒波心忖若是符明騏在,不如就讓人將鄧雲娟用軟轎抬來她這兒,這樣她就用不著到她屋裡去了。

  婢女一愣,依著過來時主子的吩咐回道:“大爺出去了不在。”她也不知為何主子特意交代她這麼回答,她一個下人也不好多問。

  得知符明騏不在,韓舒波這才站起身,吩咐身邊一名丫鬟替她拿了藥箱,便要過去。

  走到房門口時,剛好瞧見熊久蒼回來,她朝他說了聲,“嫂子發病了,我過去瞧瞧她就回來。”

  熊久蒼不放心的道:“我陪你一塊去。”

  “好。”知道他是擔心符明騏再對她行不軌之事,她也沒告訴他符明騏不在屋裡,甜孜孜的攜著他的手,要一塊兒過去鄧雲娟住的小院。

  但才走了幾步,就有一名小廝前來稟告,“世子,侯爺請你過去一趟。”

  熊久蒼朝那小廝道:“你回去稟告我爹,我稍晚再過去。”對他而言,這符家沒有個人比舒波更重要,即使是符明宵的爹娘也一樣。

  “相公,既然爹有事找你,你先去見他吧。”明白他在擔心什麼,韓舒波接著又道:“聽說大哥外出不在,我自個兒過去就行了。”

  聞言,熊久蒼這才放心跟著那小廝去見符廣遠。

  韓舒波來到鄧雲娟住的小院,走進她房裡,瞥見她面無血色、異常憔悴的臉龐,她蹙起眉走到床榻旁坐下,按住她的脈搏,須臾後,面色凝重的道:“嫂嫂,我之前不是叮囑過你,若是你能一直維持平和的心情,興許能再多活一段時日。先前一個月不是一直好好的嗎,這兩日是發生了什麼事,竟讓你如此勞心費神,一再發病?”再這樣下去,她恐怕拖不了幾日。

  “我……對不起、對不起!”一開口,鄧雲娟便潸然淚下。

  韓舒波溫聲道:“你沒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個兒的身子。”她心忖昨天符明騏剛回來她就發病,多半與他脫不了關係,但他們夫妻的事,她不想多問。

  鄧雲娟擦了擦淚,坐起身,“我有些心裡話想對你說,你能不能將你的丫鬟先遣出去?”

  韓舒波見她滿腹心事的模樣,略一沉吟,吩咐跟著她過來的丫鬟,將藥箱留下後先出去。

  鄧雲娟也遣走屋裡的丫鬟,而後她下床,撐著病弱的身子走到房前,將房上栓,再徐徐走回桌前坐下,斟了杯茶遞給她。

  韓舒波在她身旁坐下,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擱在桌上。“嫂嫂有什麼話想同我說?”她是對嫂嫂鎖門之舉感到古怪,但她以為多半是想說什麼不好讓人聽聞的閨房心事,所以並未多加懷疑。

  望著她,鄧雲娟輕聲啟口,“舒波,你可曾深愛著一個人,為了他,什麼事都願意做?即使明知那事是不對的,仍昧著良心去做?”

  被她這麼一問,韓舒波想到熊久蒼,豔媚的臉龐漾開溫柔的笑意,頷首道:“若是為了相公,逼不得已時,即使是昧著良心,我也會去做。”

  “你對二弟竟用情已如此深。”鄧雲娟回憶起她剛嫁進侯府時的事,“當初你嫁進來時,對他可是不聞不問。”

  “那時他不是現在這個模樣嘛。”韓舒波意有所指的笑道,她心悅之人是大師兄,可不是以前那個符明宵。

  “看來那場雷擊不僅讓三弟變了性子,還讓他因此贏得了你的心,這也算是因禍得吧。”可如今她要做的卻是親手將這分福氣給毀了,她對不起她,來生她願意做牛做馬,來償還虧欠她的。

  “怎麼都在說我的事,你不是有什麼心裡話想同我說嗎?”

  “你先嘗嘗這烏梅茶,這是我特地吩咐下人沏的,滋味酸甜可口。”鄧雲娟說著,也為自己斟了一杯起茶盞,“我以茶代酒敬你,多謝你前陣子為我配的藥,也多謝你過來看我。”

  “咱們都是自己人,嫂嫂不必如此客氣。”客套的說了句,韓舒波也端起茶盞啜了一口,發覺那味道太濃厚,她便不再多喝,擱下了茶盞。

  鄧雲娟望著她,憔悴的面容有些黯然,“你和我都如此深愛著自己的夫婿,我相信你必能瞭解我的心,即使眼前是刀山火海,但為了丈夫,我們也會毫無畏懼的闖過去,只是我不如你幸運,能與所愛之人相知相惜。”

  韓舒波頷首道:“嗯,我確實很幸運,但這分幸運不是從天而降,而是我自己努力爭取來的,想要什麼,不能只奢望別人給,要自己想力法努力。”當初她就是厚著臉皮,想盡辦法誘惑大師兄,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才打動了他,贏得他的心。

  說完這番話,她忽覺全身虛軟,連坐都坐不穩,要扶住桌沿才能穩住身子不滑倒。

  “你在剛才的烏梅茶裡下了軟筋散?!”一瞬間明白自己著了道,韓舒波氣怒地皺起眉頭。那烏梅茶的味道太濃,掩蓋了軟筋散的藥味,她一時沒有察覺,中了招。

  想到前世她也是因為太相信賀志堅,才會被他暗中下了符藥,令她被那惡道士掏走妖丹,還被符火活活燒死,今生又誤信他人,她又怒又驚,氣自己怎麼會如此蠢笨,竟被設局兩次,但鄧雲娟這般設計她,圖的是什麼?

  “你想做什麼?!”她怒問,吐出來的嗓音卻綿細無力。

  鄧雲娟眼眶含淚,抱歉道:“我知道我不該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來,但是為了不讓明騏殺了明宵,我不得不這麼做。”

  “你這是什麼意思,把話給我說清楚!”韓舒波嗓音喑啞,想叫住說完這番話便轉身離去的她。

  但鄧雲娟不敢回頭,腳步不停的走向與寢房只有一道門相隔的耳房,朝待在裡面的人道:“別忘了你先前答應我的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韓舒波因她之故受此污辱,定然無法原諒她,但她相信若是舒波想繼續與明宵在一塊,對今日之事,她定會守口如瓶,而明騏心願得償,也不會再做出弑弟之事,她雖對不起舒波,但至少保住了明宵的性命。

  “我不會忘記。”耳房裡的人應了一聲,迫不及待的走了出來。

  鄧雲娟則走了進去,掩上了耳房的門,緊緊掐著手裡的絲絹。

  親手設下這樣的局,讓自己的丈夫姦淫自己的弟妻,她宛如拿著刀,一刀一刀淩遲著自己的心,痛得她全身都在顫抖,但她緊捂著嘴,不敢哭出聲。

  等事情結束之後,她會親自向舒波謝罪,不管她想怎麼報復她,她都會接受,因為這是她親手造下的孽。

  符明騏瞧見軟軟趴倒在桌前,自己朝思暮想的可人兒,一臉掩不住的狂喜。

  他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抱起全身虛軟無力的韓舒波,“我終於還是得到你了。”

  “你放開我!”她拚命想掙脫他,但她兩手虛乏無力,想叫外頭的人進來救她,發出的叫聲卻細如幼貓,“來人、來人……”

  “你別叫了,你留在外頭的婢女早讓我事先安排好的人給引走了,不會有人進來救你,你還是乖從了我,我保證會比二弟更加疼愛你。”他抬手撫摸著她那張讓他為之迷戀的豔媚臉龐。

  韓舒波噁心得想吐,一雙明媚的水眸此刻染滿憎怒之色,警告道:“你若敢碰我一根寒毛,我會殺了你!”

  符明騏視若無睹她眼裡流露出來的恨意,邪氣地勾起嘴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若能死在你手上,我也很樂意。”說完,他俯臉想一嘗她那張粉唇。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口貝齒狠狠朝他的嘴咬下。

  他吃痛的低呼一聲,兩手一松,她從他懷裡摔了下去,她顧不得摔疼的身子,匍匐著趁機往房爬去。

  符明騏被咬破的唇瓣滲進一股甜腥味,他抬手往嘴唇一抹,摸了滿手鮮紅的血,那血腥味激得他狂怒,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將她拖了回來,朝她重摑一巴掌,啐罵道:“你這婊子,敬酒不吃想吃罰酒嗎?”說定,他粗暴的撕扯著她的衣裳。

  韓舒波怒得想一口咬死他,她無法容忍自己被這人用如此不堪的手段給玷污,她縱使死,也饒不了他!

  她悄悄拔下一支發釵,在他伸手探進她衣襟的那一刻,蓄起全身的力量於手臂,朝他頸間猛力刺去。

  但她的力道不夠,只刺破他頸子的皮肉,未能一擊殺死他。

  一時不察被刺傷頸子,符明騏勃然大怒。“你這賤人!”他氣惱地一腳踹向她,將她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圈,面色猙獰的上前,扯住她的頭髮提起她。“你如此不知好歹,休怪我不憐香惜玉。”他重新抱起她,走到床榻前,將她拋到榻上。

  覷著眼前讓他心心念念為之傾倒的美人,他胯下脹得難受,等不及的扒去自己的外衣,兩眼露出狂烈的興奮之色,爬上床榻,抬手要將她那身先前被他撕破的礙事衣物給扯去。

  韓舒波已沒了力氣再反抗掙扎,她絕望地閉上雙眼,忽然之間,聽見房門被人撞開的聲音,她驚訝的睜開眼,下一瞬,瞧見符明騏被人從後領揪起,拋到床榻下,緊接著一道怒喝傳來——

  “你這畜牲不如的混帳,你竟敢對舒波做出這種事,這次我絕不會再饒了你!”熊久蒼滿臉盛怒,朝摔在床榻下的符明騏重重揮拳,每一拳都是往死裡打。

  他先前被符廣遠找去,忽然心神不寧,便匆匆找來了鄧雲娟住的小院,發現小院裡竟沒下人,他心頭的不安更重了幾分,一路找到這處寢房來,隱約聽見屋裡傳來的聲響,情急之下抬手想推開房門,發現房門竟上了鎖,他不多細想便抬腳踹開。

  進來後,看見該外出的符明騏,竟趴伏在一名女子的身上,他沒瞧清那女子的面容,但從底下露出的一截衣裙,認出與妻子今日所穿的衣裳相同,那一瞬間,他震怒得想將筱明騏給撕碎。

  符明騏身為武將,身軀練得比尋常人來得更加結實,冷不防挨了幾記重拳,也沒能將他打死,他伺機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還擊,陰鷙的咒駡,“你敢來壞我的好事,我殺了你!”

  熊久蒼側身避開他刺來的匕首,一拳再擊中他的腹部。

  符明騏忍著痛,連連揮著匕首尋機刺殺他。

  躲在耳房裡的鄧雲娟聽見寢房裡突然傳來打鬥聲,連忙出來查看,覷見符明宵不知怎麼闖進房裡,還與符明騏打了起來。

  瞧見就連身為武將的丈夫,竟然被符明宵給打得快無招架之力,擔心丈夫會死在符明宵手上,她急得叫道:“你們別打了,快住手!住手啊!”見他們兩人絲毫無意罷手,她快步走到床邊,急切開口,“舒波,你快叫他們停下來,別再打了!”

  面對下藥接她害成這般的鄧雲娟,韓舒波神色冷沉,“我現在這副模樣如何叫他們住手?而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賜,你身為人妻人嫂,竟無恥的幫著自己的丈夫做出這種卑鄙齷齪的事來,你的心莫不是臭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存心想害你,我只是不想讓他們兄弟相殘!”鄧雲娟啜泣的解釋。

  韓舒波不敢相信她竟有臉說出這種話來,“你不想他們兄弟相殘,卻做出這種事來?你這不是在阻止他們,相反的,他們正是因你的所做所為,如今才會反目相殘!”适才她看了一會兒,發現符明宵那副身子經過大師兄這段日子的修煉,不僅比往昔強健許多,就連身手,也非身為武將的符明騏能相比,符明騏處處被壓著打,所以她壓根就不擔心。

  鄧雲娟被她罵得滿臉羞慚,“我是怕他殺了明宵,才會答應幫著他對你下藥,他說只要讓他得到你一次,他也就滿足了。”

  聽聞她這可笑的理由,韓舒波惱怒的用著虛軟的噪音罵道:“你真是愚蠢,像你這般又笨又沒良心的女人,我當初就不該好心給你配藥,幫你延命,還不如讓你早點去死!”

  就在這時,符明騏逃進耳房裡,取出他先前過來時放在裡頭的一把佩刀。他手握長刀,被打得青腫的臉,露出宛如惡鬼一般的獰笑。“符明宵,你受死吧!”

  他有長刀在手,熊久蒼一時不好近身再揍他,只得暫避。

  身為武將,符明騏刀法練得最好,仗著慣用的長刀在手,他滿臉自信的以為符明宵怕了他,狂笑一聲,持刀追砍他。

  韓舒波看去幾眼,細心的發現,大師兄並非不敵他,只是在找機會要奪下他手裡的刀,因此放下心來。

  而鄧雲娟見韓舒波不肯勸他們停手,著急的緊掐著掌心,只得自己想辦法阻止。

  她朝熊久蒼走去,想讓他先離開,“二弟,你快出去,他刀法很強,你不是他的對手。”

  “你給我滾開,別來礙事。”回她話的不是熊久蒼,而是符明騏。

  熊久蒼壓根沒搭理她,撿起先前被他踢掉的那柄匕首,覷見一個機會,伺機要朝他擲去,這時,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鄧雲娟見狀,猛然抱住他的手臂,讓那匕首射偏了。

  符明騏瞅見他鄧雲娟絆住,機不可失,登時舉刀朝著他胸口直劈而去。

  在床榻上瞥見這幕的韓舒波,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在那頃刻之間,跳下床,將離她只有三步之遙、背對著她的熊久蒼給一把推開。

  噗——

  胸前瞬間湧出一股殷紅的鮮血,身子宛如斷線的紙鳶,重重往後倒。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11:14

第10章(2)

  就在這時,接獲下人來稟的符廣遠趕來,正好瞧見長子持刀砍殺韓舒波。

  小院裡的下人事先被鄧雲娟給支開,但這時辰,剛好是粗使下人過來打掃的時候,鄧雲娟忘了這事,以致於她們過來打掃時,發現小院裡竟罕見的沒什麼人,接著聽見裡頭一間寢房裡傳來打鬥聲,下人走過去,從被踹開的房口探去一眼,發現竟是府裡兩位少爺在打鬥,便匆忙趕去稟報管事,而後管事再去稟告符廣遠,他這才匆匆趕過來。

  其他被支開的下人,聞訊也急忙趕了回來。

  錯手砍了韓舒波,符明騏呆愣住,握刀的手一松,那柄沾著血的刀匡的一聲掉落地上。

  看著妻子胸前的衣裳染滿了鮮血,熊久蒼有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待回過神來,他走過去,兩手發顫,不敢碰她,“舒波、舒波……”他想罵她怎麼可以那麼莽撞的推開他,自己受了這一刀,但他的話全都堵在咽喉裡,除了她的名字,他說不出其他話來。

  “我、我沒事……你、你不要擔心。”忍著胸前的劇痛,韓舒波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他那宛如要哭出來的面容,她從未見過大師兄這樣的表情,她努力擠出一抹笑來,想讓他放心,“我、我……”

  她很想再跟大師兄說說話,但她胸口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滿眼依戀的望著他,旋即意識便被一片黑暗給攫住。

  “舒波!”熊久蒼啞著嗓嘶吼,方寸大亂,直到耳邊傳來不知誰喊了一聲“請大夫”,他這才努力穩住心緒,抱起她往外走,一邊吼道:“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聽見他這一吼,其他的人也紛紛回過神來,一名下人趕緊去請大夫。

  符廣遠看向長子,驚怒的罵道:“你這逆子,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你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要殺舒波?!”

  符明騏這時已經沒了适才的癲狂,表情一片呆茫,沒有答腔。他竟然親手殺了韓舒波,那個在嫁來符家的翌日,他一見鍾情的女子。

  他當時一心要置符明宵於死地,出手毫不留情,他很清楚受了他那一刀,她活不了了。

  她就要死了,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想殺的分明不是她!

  鄧雲娟撐著心疾又再發作的身子,顫巍巍地跪在公公面前,用力磕著頭,將一切錯全攬在自己身上,“爹,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這一切全是我引起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韓舒波罵的沒錯,是她愚蠢的聽信丈夫的話,才會引得他們兄弟相殘,最後累得韓舒波受了傷,她無法挽回什麼了,如今只能扛起所有的責任,希望公公莫要怪罪丈夫。

  符廣遠氣憤的睨著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明騏為何會拿刀殺舒波?”

  她沒有臉說出原因,只能不斷的磕著頭,“全是我之過,求爹原諒明騏。”

  “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你究意是做了什麼,讓明騏拿刀殺舒波?”符廣遠怒聲質問,執意要問個清楚明白。

  “是我太愚蠢了才會鑄下這不可饒恕的錯……”鄧雲娟突然覺得呼吸不過來,用盡僅剩的一絲力量,抬起眼望向符明騏,喊了他最後一聲,“夫君……”

  聞言,符明騏抬眼看向她,瞧見她露出一抹非常輕淺的微笑,而後整個人便趴倒在地,兩眼閉起,一動不動。

  一名丫鬟過去想扶起她,發現她已毫無氣息,驚得叫了一聲,“大夫人沒氣了!”

  “什麼?!”符廣遠驚愣住,不敢相信長媳不過就是磕了幾個頭,竟然就把自己給磕死了。

  “大夫人素有心疾,心緒本不該過於激動,這兩日已一再犯病,方才的事又讓她受了驚嚇,於是……”這丫鬟服侍鄧雲娟多年,說到這兒,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

  符明騏怔忡的望著再無呼息的妻子,須臾後,他仿佛從太夢中清醒過來,快步走到鄧雲娟身前,搖晃著她的身子,“醒醒,你給我醒醒,你這病秧子都拖著這麼多年沒死,怎麼會就這麼死了?我不相信,你是裝的,你快給我醒來……”

  那丫鬟哭著想阻止,“大爺,大夫人是真的死了,你別再這麼對她了,她生前你沒好好待過她,她死後你又何必再這般折騰她的身子,讓她死都無法安寧呢?”

  她這番話讓符明騏停下了動作,也讓他想起娶了鄧雲娟這麼多年,他一向對她沒有什麼好臉色,不曾好好待過她,可她總是處處包容著他,一心一意為他打算著。

  就連她在死前也一肩扛起所有的錯,絲毫不提他逼著她去做的骯髒事。

  看著閉著雙眼的妻子,他忽然明白,他是徹底失去了她,失去這世上唯一真心愛著他的女人,這一瞬,他悲從中來,大吼一聲,“啊——”

  他不僅殺死他所傾慕的女人,還害死愛他的妻子。

  他後悔了,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瞥了眼地上那把沾著韓舒波鮮血的刀,他朝父親跪下,磕了三個頭,懺悔的說道:“今日之事,全是我一手造成,是我之過,爹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吧。”語畢,他撿起那把刀,抬手往頸子一抹,隨後倒在鄧雲娟屍身旁,看著妻子,他微張著嘴說了句無人能聽見的話:“我來陪你了……”

  親眼目睹長子自刎,來不及阻止的符廣遠驚呆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傷勢太重,只怕……”太醫神色凝重的搖搖頭,“你們準備準備吧。”

  熊久蒼一把揪住太醫的衣襟,朝他怒咆,“準備什麼?舒波不會死的,你若不治好她,今天你休想走出這房門一步。”

  一旁的施嬤嬤則捂著臉痛哭,她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世子妃只是去給大夫人診病,怎麼回來時卻是變成這副模樣……

  康定侯夫人先前接獲下人來稟,得知媳婦被符明騏砍傷,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走進房門時剛好聽見太醫的話,接著瞧見兒子如此失態,她連忙上前勸道:“明宵,你快放手,別為難太醫,太醫若能醫治,不會見死不救的。”說完,她看了眼床榻上的媳婦,想起韓舒波這段日子來為符家做的事,對她也是萬般不舍。

  好不容易兒子肯奮發上進,媳婦又孝順,老爺的病也好了,符家的一切都開始好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熊久蒼仍是緊揪著太醫不放,充滿血絲的雙眼怒瞪著他,“她不會死,舒波不會甘心就這麼死去!只要你救了她,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他活了九百多載的歲月,從未像此時這般,心宛如被一片片剖開,讓他嘗到了有生以來的至痛。

  他願意傾其所有來換取她性命。

  他已習慣了她的陪伴,習慣每天都能見到她的笑靨,習慣她的撒嬌和誘惑,還有,她說過要為他生下幾個孩子,她還未實現她的承諾……她怎麼能就這樣離開他?

  太醫歎口氣,“世子,老夫真是無能為力啊。”若是能救,他絕不會不肯施救的,但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稍頃,熊久蒼收回手,回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發紅的眼眶再也鎖不住蓄積的淚,一串串滑落。

  他悲痛的捶著一旁的牆面,“難道就真沒辦法救她嗎?”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嗎?

  舒波,你甘心就這樣死去?你費盡心思才與我做了夫妻,這才多久,你甘心就這麼離開我嗎?

  “世子,對不住,此時怕只有神仙顯靈才能救她了。”太醫歎息道。

  神仙?熊久蒼驀地想到一件事,霍地轉頭,拽回要走的太醫,“太醫,你快回來,我想到一個能救她的辦法,但你必須吊住她一天的性命。”

  “大師兄,你怎麼回來了?”從閉關中被叫出來的鶴白,欣喜的看著他,隨後察覺三個師弟神色有異,他納悶的又問,“可是出了什麼事?”下一瞬想到什麼,他驚道:“難道是當年那惡道士又找來了?”

  “不是,那惡道士已經死了。”棠松回道。

  熊久蒼看向鶴白問道:“我的肉身你收到哪兒了,把它交給我。”

  “噫,大師兄的元神能離開這副人類的身軀了嗎?”鶴白驚訝的問。

  熊久蒼搖頭不答,神色沉凝的催促道:“快把我的肉身取出來,我有急用。”

  在太醫答應儘量吊著韓舒波的性命一日後,他便快馬加鞭,一路不曾休息的趕回嵐山。

  鶴白走回自己的洞府,將他那副在雷劫時化為熊體的肉身搬出來,接著不解的問道:“大師兄,你元神既然無法回歸,要肉身做什麼?”

  熊久蒼讓他解開上頭的封印,而後回道:“我要拿妖丹去救舒波。”說完,他舉起手裡的刀,便要剖出自己的妖丹。

  鶴白一愣,下一瞬驚愕的急忙拽住他的手,攔住他。“你說什麼,你要拿出自己的妖丹?”

  熊久蒼神色堅定地道:“沒錯,放手。”他的妖丹蘊藏了他九百年來的修為,若是讓舒波服下,妖丹裡蓄積的靈力便能修復她重創的傷勢,且有了他的妖丹依傍,以後她也能跟著他修煉了。

  “我、我不能放手,大師兄,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若是取出你這肉身的妖丹,你這肉身就保不住了,往後你的元神也無法再回來!”鶴白怕一他時沒想清楚,神色急切的勸道。

  “舒波受了重傷,命在旦夕,若不用我的妖丹救她,她必死無疑。”熊久蒼沉痛的道。

  “她若死了,咱們再去尋找她的轉世就好了,可你若是失去妖丹,也會失去那九百多年的修為!”在鶴白眼中,他這九百多年的修為可是得之不易,而小師妹若死了,還會再轉世,該如何取捨,非常清楚。他看向棠松他們,急著嚷道:“你們也幫忙勸勸大師兄啊!”

  棠松和鹿余、黃眠皆是沉默著沒答腔,先前大師兄已將來意告訴他們,他們也勸過大師兄,但大師兄心意已決,根本不聽他們的勸。

  熊久蒼搖頭,“我不想讓她再死一次,她已是我的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下一世,也許她就不會再像今生這般還記得我。”失了今生記憶的她,就不再是原來的韓舒波了,“失去那九百多年修為雖然可惜,但若能救回她,對我而言是值得的,那些修為我可以再重新修煉起,但她若死了,說不定我再也找不到她,我不想失去她。”他看幾個師弟們表明心跡。

  鶴白覷見他臉上的表情,明白自己阻攔不了他了,鬆開手,退到一旁。

  熊久蒼持刀,毫不猶豫的親手剖開自己肉身的丹田,伸出手,掏出一顆血淋淋如鴿子蛋大小的妖丹。

  鶴白幾人轉過頭,不忍心看。

  將血擦乾淨後,熊久蒼拿起一隻玉瓶收起那枚妖丹,接著交代道:“這副肉身沒了妖丹,很快就會衰敗腐爛,但這具肉體我畢竟修煉多年,血肉裡殘留著部分的靈氣,你們吃了吧,對你們有好處。”說完,他不再多留,騎上拴在不遠處的馬,快馬下山,他得趕在十二個時辰內回到康定侯府。

  留下鶴白、棠松和鹿余、黃眠呆愣愣的面對著那具碩大的熊身。

  黃眠傻傻的問道:“大、大師兄讓我們吃了他的血肉,我們真要吃嗎?”

  鹿餘嚇得猛搖頭,“這可是大師兄的肉身,我、我可吃不下去。”

  棠松咬著手指猶豫道:“可就算咱們不吃,這肉身放著也會爛掉,血肉裡的靈氣很快就會重歸於天地。”

  鶴白怒道:“難道你真想吃了大師兄?”

  “大師兄的肉我是不敢吃,不過等那身子爛了後,大師兄那身皮毛我想收起來,做件大氅。”說到這兒,見其他三人都一臉惡狠狠瞪過來,棠松急忙再道:“然後再給大師兄送去,畢竟是他自個兒的東西嘛,也好留個念想。”

  鶴白三人聞言,覺得他這主意不錯,齊齊頷首,“那就這麼決定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11:27

尾聲

  康定侯府花園。

  韓舒波慵懶的托著粉腮,坐在亭子裡,笑吟吟的看著花園裡,兩歲的女兒爬到棠松的頭上,揪著他的頭髮咯咯咯笑得好不開心,白嫩嫩胖乎乎的手拍著他的腦袋,用稚嫩的嗓音道:“駕駕駕,棠叔叔我要騎馬,你跑快點!”

  “小祖宗,不如棠叔叔帶你去找你黃叔叔玩。”被這小丫頭折騰了半晌,棠松苦著一張臉,巴不得趕緊把這麻煩精甩給黃眠帶。

  “不要,我早上同黃叔叔玩過了,我想讓棠叔叔陪我玩。你快跑,咱們去外頭玩,娘給了我銀子,咱們去買軟心糖吃,那軟心糖可好吃得不得了。”她拍拍祖母為她繡的粉蝶小荷包,嘴饞的在他耳邊說著。

  “你先問問你娘讓不讓你出去。”棠松看向坐在一旁笑呵呵看著他們的韓舒波,期待她趕緊把自個兒的女兒給領回去。

  韓舒波也不等女兒,便朝他們揚起手,嬌媚的嗓音帶著笑意說:“去吧,別太晚回來。”

  小丫頭歡呼一聲,高興的拍著他的腦袋催促道:“棠叔叔快走。”

  棠松只得認命的帶著小祖宗去買糖。

  將性子活潑又精力過人的女兒丟給棠松後,韓舒波繼續坐在亭子裡,核算帳冊。

  自打三年前,大師兄拿回他的妖丹,救了她之後,半年後她便懷孕了,也不知是不是孩子在她肚子裡吸了她體內那枚妖丹部分的靈氣,一出生,她的哭聲便十分宏亮,食量也大,異常活潑好動,就算兩天不睡,依然精力充沛,把她和大師兄,還有侯府的人都折騰得夠嗆。

  幸好棠松他們幾個每隔幾個月便會下山來探望女兒,他們是妖,任女兒怎麼折騰都禁得住,所以每回他們下山來,她就將女兒丟給他們照顧。

  趁著女兒不在,韓舒波很快核對完帳冊。如個那幾家鋪子生意蒸蒸日上,這三年來,她用賺來的銀子買下嵐山附近的兩處莊子,與她原本的那處莊子連成一片,每年她都會勻出一段時間,和大師兄帶著女兒去住個一、兩個月。

  瞥見旁邊一盆已略略枯萎的月季花,她抬起手,指尖蓄積了一股靈氣,灌注到那盆花上,稍頃,就見那月季花重新鮮活起來。

  多虧了那枚妖丹,如今她也能修煉了。

  她回憶起當時她蘇醒後,得知大師兄竟拿他的妖丹救回她的事,她不舍又內疚的問他:“那可是你修煉九百多年的妖丹,就這麼拿來救我,值得嗎?”他一心想成仙得道,沒了那九百多年的修為,他要怎麼完成心願?

  “值得。”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滿眼溫柔的凝視著她,“修為失去,還可以再修回來,但若失去你,我不知該上哪兒去找你。舒波,是你教會了我什麼是夫妻情愛,如今你得了我的妖丹,已能修煉,我希望在遙無止境的修行路上,你能繼續與我相伴。”

  能和心愛之人一起在修行的路上攜手同行,她是何其幸運。

  她摘下一朵月季花,打算帶回去送給丈夫,準備要離開時,一雙手臂從後方摟住她的肩。

  “小歸兒呢?”因妻子在生女兒之前曾遭遇死劫,熊久蒼便為女兒取名為歸兒,歸來之意。

  “小歸兒跟三師兄出去買糖吃了。”韓舒波轉身偎進他懷裡,柔媚的眼神誘惑著他,“相公,趁小歸兒不在,不如咱們回房去,看能不能再給她添個弟弟或妹妹。”

  被她那雙宛如帶著勾子的眼神一勾,體內一股邪火頓時被撩起來,但他仍努力克制著:“現下天還亮著……”

  去年他高中狀元,被皇上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職,這一年多來他忙於公事,加上又有個淘氣的女兒,夫妻能單獨膩在一塊的時間不多,難得女兒不在,體內的情欲也有些蠢蠢欲動。

  她抬指在他胸膛上輕輕描劃著,笑得妖嫵,“不要緊,回房後,我拉上簾子遮著,屋裡也就黑了。”深知自家相公不喜白日宣淫,所以她想出了這個辦法來,簾子遮著瞧不見外頭的天光,也就不算白日宣淫了。

  熊久蒼呼息一窒,下腹繃緊,找不到理由再阻止她,他耳根紅通通的任由她攜著他的手走回寢房去。

  天邊浮雲飄來又散去,渺渺浮生,能得心上之人相伴一生,已了無遺憾。

  【全書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8 00:11:50

後記

  瞭解自己
  香彌

  看完主題大綱時,開始我以為這個故事應該不難寫,沒想到一開稿,就一路卡卡卡,卡得我都想揪頭髮去撞牆了。

  總算在我持續不懈的對難搞的主角和配角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再加上好言相勸下,他們終於不再罷工,肯乖乖上工,順利演完這個故事,不過還是拖過了交稿的期限。

  這兩、三年來,稿子已鮮少能再如期交稿,以前每次都能準時交稿的日子仿佛離我好遙遠。

  前兩天夜裡,我思索著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周邊鄰居的噪音對寫稿是多少有些影響,但我想真正的問題也許並不在這裡。

  記憶一點一點的往前推,我終於想起大約三年前,那時候我得了焦慮症。

  當時我然整個人心慌慌的焦躁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顆心就像被吊在半空中,無依無靠的懸浮飄蕩,上不了天、下不了地,食不下嚥、寢不安枕,這種情況持續了幾天,直到我覺察到自己的情緒不太對勁,這才跑去求醫。

  醫生問診後,開了幾天的藥給我,吃完荺,那種焦慮的情況稍稍改善,後來再回診一次,情緒已大致回復,沒有再出現那種焦慮難安的情況。

  算算時間,約莫就是在那件事後,我無法再像從前一樣準時交稿。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是從那時開始,我改變了些寫稿的習慣和時間,這才不知不覺間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如果不是這次回想起來,我幾乎都要忘了這事。

  情緒的問題就像是靈魂一樣,無形無狀難以捉摸,有時候不知為何會突然情緒低落,可有時候一點小事也能開懷。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們還不夠瞭解自己,所以才無法掌握住自己的情緒。

  以前看過一個佛教的故事,是慧可禪師求問達摩祖師。

  “弟子心未安,請祖師為我安心。”

  達摩祖師回答他,“把心拿來,我為你安。”

  慧可禪師被問得一愣,“可我找不到心呀。”

  而後,達摩祖師微笑對他說:“我已為你將心安好。”

  慧可禪師很快便開悟了,不過我大約是沒慧根,看完這個故事,還是沒能悟到什麼。

  倒是最近聽一位去參加話頭禪回來的朋友提到一件事,有了些感觸。

  他說他在參話頭的時候,聽見法師詢問一位男修——

  “禪修中妄念生起時,你都怎麼做?”

  那男修回答,“以平常心對待。”

  法師再問:“什麼是平常心?”

  那男修愣住回答不出來。

  法師告訴他,“平常心就是不去執著什麼,來時任他來,去時任他去,來來去去任由他。”

  最後再跟大家分享一個朋友寄來的網路小故事——

  過完年後開工,公司團拜,每人可以拿一個紅包。

  張三的同事們領到的紅包裡都是千元,但張三的紅包裡卻只有一張老闆的簽名照。

  他大怒,將老闆的照片撕碎。

  這時老闆上臺說:“抽到我照片的幸運兒是誰?快上臺來領七萬元紅包。”

  張三:“……”

  張三已經呆掉,說不出話了。

  下一本書再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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