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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黃千千 -【失去愛情之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16:20     標題: 黃千千 -【失去愛情之後】《全文完》

失去愛情之後 作者:黃千千

啊哈!她未來的室友居然是個具有高壯體格、黝黑膚色的小帥哥!
不過,小帥哥似乎很害羞呢,據說是從小就被女人嚇怕了,因此一見女人就躲。
原本他是死也不願意讓出房間讓她住的,幸好她的“盧”功了得,逗得他軟了心。
所以,她也就投桃報李的把自己的拿手好菜與他分享。
耶?這下可一點也不害臊了,竟然天天回家吃晚飯!
沒差,反正兩人吃總比她一個人熱鬧有氣氛。
怪了!他做什麼反對她和他哥哥約會?
還常常強調他“是男人”,要她穿著不要太暴露。
最最教她感動的是,他居然為了她生活沒目標而決定開一家咖啡廳讓她掌廚。
這種種跡象,是不是代表著——小帥哥對她有意?
只是,在經歷過那場結婚前夕被青梅竹馬新郎背叛的情傷之後,她懷疑自己還有勇氣接受另一段愛情……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16:38

楔子

      窗外呼嘯過一陣陣的大風,氣象預報即將有強烈颱風直撲東北部而來。

  「天呀,求您賜與我一個風平浪靜、無風無雨的婚禮吧。」

  我以最虔誠的心,向天上的各路神仙祈求,祈求萬能的神仙讓颱風只是虛晃一招,明天就是我人生中的大日子,我可不想在風雨中成為六月新娘。

  看著這間空盪蕩的屋子,除了流瀉的音樂聲、屋外的狂風聲,一點屬於人的聲音都沒有。我害怕這樣死沉的靜,不過沒關係,從明天開始,我將會有自己的家,這個家會有我最愛的家人,而我也打算在結婚後生下一對兒女,來充實這個家的人口數。

  這可是我一輩子的美夢,在我一無所有之後。想到明天的婚禮,我就忍不住傻傻地笑了。

  十六歲那年,我的爸爸、媽媽、弟弟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從那時候開始,我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兒;我空有這個家,卻失去了家的靈魂。我渴望擁有一個家,比任何人都還要渴望。

  看著梳妝鏡裡的自己,下午才做過臉的肌膚,柔柔軟軟、水水嫩嫩,我輕輕用雙手攏高自己的長髮,露出白皙的脖子,想像明天盤起頭髮的風情,相信我一定會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電話鈴聲將我從夢幻裡拉回現實,我一看來電顯示,興奮地趕緊接起電話。

  「凱新。」他是我的青梅竹馬、是我的男朋友、是我明天的新郎。

  「心嵐……」

  我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他,音調比平常低了幾度;以我對他二十年的了解,他心裡一定有事。

  「怎麼了?」我問。

  「你睡了嗎?我過去找你。」他聽起來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可是,你媽說今晚我們最好不要碰面,免得不好。」為什麼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聽從未來婆婆大人的命令,將來當個賢妻良母、孝順媳婦。

  「我一定要見你!我現在就過去!」

  他的聲音很急促,不等我回話,我就聽見話筒傳來嘟嘟的聲音。想到他這麼迫不及待,我的心裡泛起一股甜蜜。

  我往大門走去,他家和我家只有五步路的距離,因為我們是鄰居,而且還是門對門的鄰居。

  「凱新。」當我打開鐵門時,他已經站在門外了。

  他走進大門,我發現他的眼睛根本沒有看著我,他直直地走到客廳的落地窗邊。

  「怎麼了?」我走到他身後,整個人貼上他的後背,張開雙手打算要環抱上他的腰,他卻猛一個轉身,急急跳離。

  「心嵐,你聽我說。」他說話的力道還是很沉重。

  「你說。」我心裡泛起了隱隱不安。

  他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髮,脣角動了動,似乎在考慮說詞,我耐心等了三十秒之後,他終於說出了令我覺得天搖地動的話。

  「我們不能結婚。」

  「不能結婚?」外頭的風聲太大,一定是我聽錯了。

  「對。我考慮了好久,趁現在還來得及。」

  「為什麼?」我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根本無法相信這是事實,因為我竟然還能鎮定地問為什麼。

  「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只是一種習慣?只是一種兄妹間的親情?我發現我根本不愛你,要不是我爸媽一直在慫恿我,要不是你一直在逼我,我根本不會答應要結婚的!」他的表情有些猙獰,為什麼平時溫柔體貼的他,如今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來?

  「你說我逼你娶我?」

  我從小學一年級搬到這棟五層樓公寓的那一天開始,就認識了住在對門、大我兩歲的胡凱新。

  他帶著我上小學、國中、高中,甚至到大學,我都一路追隨他的腳步,除了當兵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們兩個從沒有分開過。

  「心嵐,我的意思是說,要不是你一直提議要結婚,又一直想當六月新娘,我們不會決定得這麼匆促。我才二十八歲,我還有好多夢想要完成,我還想出國念書,我不想被限制住。」他的語氣緩和了些,可是表情還是很痛苦。

  「你媽說你明年就二十九歲了,台灣人的習俗二十九歲是不適合結婚的。」

  「心嵐!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不管我幾歲,我都不想跟你結婚!」

  我的腦子被他急促的語氣轟得一片空白。我不能相信,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竟會在結婚的前一晚說出這樣的話!

  「心嵐!」他搖晃著我的肩,我才發現我竟然拼命揮舞著雙手。

  我忍住眼淚,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緒,深深地吸了一口又一口的長氣,我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明天就要結婚了,你為什麼等到這個時候才來告訴我?」

  「我很猶豫,我一直在調適自己的心情。相信我,我也很想娶你,才會掙扎到最後的一分一秒。可是我不能再騙自己,更不能騙你,就算勉為其難娶了你,對你也是不公平的。」他絕不是嘴巴說說而已,因為我看見他臉上清楚的為難和痛苦。

  「難道你從沒愛過我?」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嘩啦啦掉了下來。

  「我愛你,但那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我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你,我想疼你一輩子,就像妹妹那樣。」

  「你會跟妹妹上床嗎?」我犀利地問。

  「我——」

  「你會跟妹妹說我愛你嗎?」

  「我——」

  「你會寫情書給妹妹嗎?!」我大聲咆哮。

  「我——那只是——」

  「那只是一時激情?只是一時順口?還是只是一時好玩?」我替他接下他說不出口的話。

  「是我對不起你。我真的沒有辦法結這個婚。」他一臉哀戚。

  「你有別的女人了?」我終於從失去的理智中找回些些線索。

  「我沒有。」當他說他沒有時,我卻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的心虛。話可以說得再理直氣壯,可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你從小就一直喊著要我當你的新娘,當我真的要成為你的新娘時,你卻在結婚的前一晚告訴我,我不能當你的新娘,我只是你的妹妹?!」任誰也無法接受這種毫無預警的酷刑。對,這是一種酷刑,而且還是凌遲處死的酷刑,要生不生,要死不死,我比死了還要痛苦。

  明明昨天還陪著我一起去婚紗店討論造型,今天就對我說出這一串猶如火星文的話,難道我是在作夢,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

  「小時候的話怎能當真。你沒有爸爸媽媽,你在這世上沒有任何的親人,我當然要多照顧你、多疼你一點。」

  我眼淚繼續大顆大顆的掉。「我沒有爸爸媽媽,我在這世上沒有任何的親人,而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說你要照顧我一輩子,你怎能這樣對我!你若不愛我,你可以不要承諾這件婚事,你讓我明天該怎麼辦?你讓我往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心嵐!」他用雙手按著我發抖的雙肩。「你別這樣,我也不願意讓你傷心難過。」

  「這麼說來,你只是在同情我?你什麼都沒有錯,錯的都是我?!為什麼你拼命在推卸責任?!」

  他的臉色瞬時凝結成一股蒼白。

  「你如果不想讓我傷心難過,那就不要說出不結婚這種話。你知不知道我好愛你,我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天,你千萬別拋棄我,我求求你!」我傾身投入他的懷抱,用盡全身力氣抱緊了他。

  「可是我真的不能跟你結婚。」他的聲音也帶著微微哽咽。

  「你跟你爸媽說了嗎?他們會同意嗎?」他想推開我,可是我死抱住不肯讓他推開。

  「他們不同意,可是只要你同意,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原諒我的。」

  「我不會同意的!我不會同意的!你休想!你不可以拋棄我,我一定要當你的新娘,我一定要當你的新娘……」我的情緒整個崩潰。

  「我們認識太久了,久到一點新鮮感都沒有,我無法想像接下來的六十年還要跟你一起度過,我們甚至沒有機會去嘗試不同的情愛,你不覺得這很遺憾嗎?」

  「一輩子專心愛一個人,有什麼好遺憾的?!」我大聲地吼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跟他吵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風雨聲一聲大過一聲,轟隆隆像是要把整面窗戶給吹掀開來,我才從這場惡夢中驚醒過來。

  我全身發著抖,蜷縮在床腳邊。

  靠山面海的房子,風力雨勢的感受度特彆強烈,以往都是他陪我度過每一個颱風夜,而這一夜,我恨不得隨狂風、隨大雨而去。

  過往的回憶,一再地刺痛著我。在爸爸媽媽弟弟發生車禍時,我因為有他而勇敢地獨自在這個世上活下來,現在我少了他,我該怎麼面對這個挫敗的人生?

  他說他還是會照顧我一輩子、還是會疼我一輩子,只是他不能娶我。我還是無法想透這中間的吊詭,為什麼他就是要在結婚前一晚才說不能娶我?為什麼要狠狠撕裂我的心,為什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17:06

第一章

      這裡是捷運橘線的第一站也是最後一站,當我和呂真走出南勢角四號出口,來到路口等紅綠燈時,我皺著眉、眯起眼,看著眼前被陽光曬得過熱的街道。

  八月的風,總是悶熱得令人難受;都已經下午四點了,太陽還高掛在天空中,受不了的盆地型氣候,皮膚就像覆蓋上一層膠水,黏呼呼地令人難受。

  「呂真,這是什麼鬼地方?這裡的路好小哦。」我張大嘴叫嚷,一點都沒有淑女該有的形象。

  眼前是一條僅兩線寬的馬路,路的兩旁全是三層樓到四層樓的騎樓式舊公寓,屋齡看起來沒有五十年至少也有四十年。

  在看慣了大海的波濤、山色的遼闊後,這個灰濛濛的城市一點都入不了我的眼。

  「拜託!這裡的路雖然窄了點、房子雖然舊了點,可是距離台北車站只要十六分鐘。你知道十六分鐘代表什麼意義嗎?那就是可以讓你每個月節省一半的房租!」

  站在我身邊對我大聲回嘴、順便奉送我一雙白眼的就是我大學四年的好同學呂真。

  呂真不但擁有高挑的身材、玲瓏的身段,她還是位業餘走秀的模特兒,可是說起話來,跟我一樣都是屬於不拘小節型的。

  說好聽是不拘小節,其實我們都沒有身為女人該有的自覺,該輕聲細語的時候不懂輕聲細語,才會在二十六歲的現在,還沒有白馬王子慧眼識我們。

  「是呀,要不是為了錢,我何必來到這個大台北的邊陲地帶。」我從胸口深深嘆出口氣時,眼前的紅燈轉為綠燈,呂真拉著我過了馬路。

  「你少來了。要不是你聽到房東有兩個大帥哥兒子,你是連看房子都不想來看。」呂真挑動眉眼,一副看穿我的樣子。

  「我是色女,你也是色女,我們是女性本色,你敢說帥哥在你面前,你不會雙眼發亮、口水直流?」我們太知道彼此的個性,每天不互相刺一刺對方,全身就好像會不對勁似的。

  「是呀,你就不知道他們有多帥。他們是能讓女人驚聲尖叫、讓男人咬牙切齒的帥,要不是他們是我的堂兄弟,我一定老早就把他們給吃了。」呂真說著,還拋了一記媚眼給我。

  「看你一副吃不飽的樣子,憑你呂大美人,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只要你一招手,哪個男人不是乖乖趴在你的腳底供你差遣?」

  呂真帶著我,沿著騎樓往前走,走過一間又一間各式各樣的店面,而我們的目的地就是距離捷運站五分鐘、呂真口中帥哥呂武和呂文的家。

  據說,他們兩兄弟一個是風流倜儻的大帥哥、一個是忠厚老實的大酷哥,說得我心癢難耐,恨不得早一點見到呂家兄弟倆的廬山真面目。

  「你以為在看過呂武和呂文之後,能入我呂大美人的眼的男人有幾個?要是找不到比他們兩兄弟更好的男人,我會被他們的爸爸,也就是我小叔叔笑話一輩子的。」呂真還故意冷哼一聲。

  「被你這麼一說,好像天底下都沒有俊男人似的。」

  「你不知道我們呂家專出俊男美女嗎?」

  呂真這時微揚起下巴,就像只驕傲的孔雀,而這隻孔雀,還恨不得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來個孔雀開屏,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是是是,還專出臉皮厚的美女。」這就是站在大美女旁邊的心酸。明明我長得也不算太差,可是偏偏每個男人的眼中都只看得見呂真,完全沒有我的存在,這實在讓我感到很哀怨。

  「心嵐,呂文才剛退伍,我勸你千萬別老牛吃嫩草,要吃就去吃呂武,知道嗎?」

  「你不知道我是老少通吃嗎?你不知道我最愛誘拐忠厚老實的小男生嗎?難得這次的男人不會看上你,說什麼我也要把握住機會。」我故意露出花痴樣。

  「最好是這樣。有色無膽的女人,每次都只會光出那張嘴,真的見到帥哥,我看你不但把膽子縮了回去,連嘴巴都縮了回去。」

  「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交男朋友。」我當然知道呂真的用心良苦,要不是有她在我的身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度過這段心傷的日子。

  「到了。」呂真拉著我在一間鐵門深鎖的店面前停下。

  我左右看了一下。「店面沒租出去嗎?」

  「本來是賣小火鍋的,好像做得不好就收了,現在正在吉屋出租。上樓吧,我小叔叔在二樓等我們。」

  店面旁邊有一道鐵門,呂真從皮包裡拿出鑰匙,直接打開鐵門。

  「哇,你連鑰匙都有。」

  「當然!我小叔叔沒生女兒,他可是把我當女兒疼,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當然得有鑰匙。」呂真率先一步走上樓梯,我也跟著走上去。

  聽呂真說,一到四樓都是她小叔叔的,她小叔叔的職業就是房東,光每個月的房租收入就接近十萬,讓她小叔叔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可以遊手好閒。

  多麼令人羡慕的職業,要是我不用工作就能有收入該有多好!呂真就是要我以近水樓台之姿接近呂武,因為她說以後這整棟房子至少有一半會分給呂武,那麼以後我就不用工作,可以當個現成的房東太太。

  我知道呂真的好意,會介紹我來這裡租房子,也是為了我以後的幸福著想,怕我老像個游魂似的,總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安定的家。

  要是呂武和呂文真像呂真說的這麼優、這麼帥,不是早就名草有主了,哪還輪得到我來這裡近水樓台?

  不過,呂家果然是好風水、好地理,不然怎麼會連小叔叔都帥成這樣!當我一看到小叔叔時,雙眼立刻亮了起來,就像是英挺的馬市長站在我面前一樣。

  「小叔叔,她就是我大學同學俞心嵐。」呂真碰了碰我的手肘。「心嵐,他是我小叔叔。怎麼樣?很帥吧?」

  帥呆了!小叔叔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不但沒有中年男人的啤酒肚,還有一身精壯的體格。尤其小叔叔現在還穿著無袖背心和短褲,真像要去參加馬拉松賽跑的馬市長。要是虎父無犬子,我真的可以開始幻想兩大帥哥到底有多帥了。

  「小叔叔好。」我微微點頭,脣角揚起我自認為最美的十五度角,希望能讓小叔叔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

  「真真呀,別老是這樣取笑小叔叔,在你同學面前,啊小叔叔我會不好意思的。」

  小叔叔的話一出口,我的幻想立刻就破滅了。空有馬市長的挺拔,卻沒有馬市長的標準國語;千萬不要讓兩大帥哥也有著台灣國語,不然我是一定會心碎的。

  「小叔叔,你別假了啦。心嵐不是別人,她可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她來你這裡住,你可要把她當女兒照顧。」呂真甜膩膩的話,連我這個女人都酥了,何況是疼愛她的小叔叔。

  「那是當然!我什麼都不缺,就最缺女兒了。」小叔叔呵呵直笑。

  「小叔叔,以後請多多照顧。」我連忙又鞠了個躬。

  「別跟小叔叔客氣,小叔叔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走吧,我帶你們看房子去。」小叔叔從大門旁的鞋櫃上方,拿起了一長串的鑰匙,那串鑰匙起碼有十幾支,然後我和呂真就跟著小叔叔往樓梯上爬。

  「房間在頂樓,頂樓是四樓加蓋,所以有五層樓的高度,雖然爬樓梯很累,但是上面的空氣很好,又有一個大陽台。」小叔叔那口爽朗又宏亮的台灣國語,正從上頭飄了下來。

  「小叔叔,頂樓不是阿文在住嗎?」呂真對著小叔叔的背影問。

  「是呀,頂樓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阿文的房間,一間是阿文的書房。我叫他把書房清一清,這樣就可以讓心嵐住了。」小叔叔邊爬邊說,他爬樓梯的速度,是我們這兩個弱女人所望塵莫及。真是好腳力,一下子我們跟小叔叔就差了一層樓高。

  「小叔叔,那阿武住的四樓都沒有空房間了嗎?」呂真大聲地問。

  「沒有。四樓的四個房間全都滿了。」小叔叔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

  等我和呂真爬到四樓的時候已經有些小喘,才發現小叔叔站在四樓口等著我們。

  「小叔叔,那兩個女房客還沒追到阿武是不是?」

  呂真和小叔叔的對話,我一句都插不上,只好乖乖當個聽眾。

  見我們跟上,小叔叔才又邁開長腳往樓頂走去。「真真呀,要是阿武被訂走了,我一定會放鞭炮慶祝的。每次我都只租給女房客,就是想看有沒有機會被阿武喜歡到,結果他的女朋友一個交過一個,就是不喜歡我的房客。」

  我聽得出來,小叔叔的話中有著淡淡的哀怨。

  「喂,這下你有機會了。」呂真小聲地咬著我的耳朵。

  「拜託!」我擠眉弄眼要呂真節制一點,萬一被小叔叔聽見,以為我是個花痴,那我就沒有那個臉住下來了。

  小叔叔以鑰匙打開大門,帶我們走進客廳。

  先前被熱空氣黏稠到受不了的我,雙腳還在抗議爬了這麼多樓梯的酸麻,在踏進客廳之後,我被眼前的布置給震懾住。

  藍色的墻面勾勒出一股大海的味道,原木的地板舒適又自在,天藍的布面沙發上面還有幾個草綠色的抱枕,整個布置乾淨整潔,就像是沐浴在清爽的秋風裡。

  哇,小帥哥還滿有品味的,我好喜歡這裡。

  「小叔叔,阿文會同意把房間租出去嗎?那小子不是不喜歡被人打擾?」呂真問。

  「管他同不同意,我說了算。」小叔叔豪氣地拍了拍胸口。

  「最好是這樣。」呂真擔心地說。

  「心嵐,右邊的就是你的房間,左邊的是阿文的房間。」小叔叔比了比左右兩邊的房間門,而我的視線卻沒有跟著小叔叔走,反而越過客廳前面的陽台玻璃門,被外頭的景色給吸引住。

  「外頭很漂亮哦,都是阿文弄的,我們去看看。」呂真拉著我的手,往陽台走去。

  「哇,真的好漂亮!」我忍不住輕聲叫了出來。這哪是大陽台,這根本就是個美麗的庭院了。

  庭院不大,大概只占了八坪左右,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花花草草的世界,紅的白的綠的黃的紫的,爭相在這夏季的天空下鬥艷。

  地上鋪滿了綠色的草皮,一條碎石小路,從陽台門前一直延伸到女兒墻邊;沿著女兒墻是一整排各種顏色的小菊花,正迎風張揚著;左手邊有兩株桂花,淡黃色的花朵正染上金黃的光芒;而右手邊還擺放了一組休憩桌椅,我坐上那張休憩椅,一抬頭便可以看見窄小天空上湛藍的晴空。

  聞著飄散在空氣中的濃郁桂花香,我悄悄地放鬆緊繃的四肢,胸腔裡灌進了滿滿的香味,在這高熱的溫度下,我突然感覺不熱了。

  難怪小帥哥不想和別人分享他的天地。要是這裡是我的窩,我也不想被別人侵入;可是我不是別人,我可是大美女呂真的死黨。

  我開始期待在這裡的新生活,拋開過往那段灰暗又千瘡百孔的人生;或許我還有機會可以重新再活一次。

  當然,我最期待的是那兩個人中之龍的大帥哥,因為若是少了期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

  從庭院走回客廳之後,小叔叔帶著呂真和我來到右邊的房間,房門一開,我看見小叔叔整張臉擰了起來。

  然後,小叔叔來到左邊、據說是呂文的房間,以他的大手用力地拍了拍門板。

  「阿文、阿文,你給我出來。」

  因為本來該清乾淨的房間,裡頭還是標準的書房模式,看樣子小帥哥真的不想讓我住進來,難怪小叔叔要翻臉。

  一分鐘後,傳說中的小帥哥終於打開了房門。

  我睜大眼睛,絲毫沒有淑女該有的矜持,毫不客氣地盯著呂文看。他真的很帥,帥到沒有天理,他不但遺傳到小叔叔的英挺,還多了小叔叔沒有的強健體魄。

  他留著一頭短短的五分頭,正好將他那陽剛的臉形襯托成有型的酷哥;高壯的體格、黝黑的膚色,真的很像剛從海軍陸戰隊退伍的阿兵哥;可是他那微微扭捏的表情,臉上根本就像是寫著忠厚老實四個大字。

  我真的難以相信,有著猛男體格的小帥哥居然會有這種不自然的靦腆,這讓我的眼光更加放肆地在小帥哥身上溜轉。

  「心嵐,你節制點,你把我家阿文給嚇到了。」呂真用手肘碰碰我,把沉醉在小帥哥「美貌」裡的我,趕緊拉回神。

  「阿文,不是叫你把東西清一清嗎?」小叔叔的音量不大,聽得出來沒有責備的意味。

  「爸,我喜歡一個人住。」呂文的聲音,乾淨中略帶低沉,像是午夜裡能魅人心神的播音員,他始終沒有看我,因為他的眼皮垂得低低地。

  「阿文,心嵐是我最要好的同學,她一個人在台北沒地方住,你就行行好,把房間讓給她嘛。」呂真發起了無敵嗲功,只可惜對呂文好像沒什麼用。

  「我書房裡的東西很多。」

  呂文還是沒看我一眼,我卻清楚地看見他抿了抿嘴。難道這小子不看我的原因是因為害羞嗎?

  越是老實的小男生我就越想逗弄他,我很壞是吧?不,我一點都不壞,我只是想拉近彼此間那股陌生的距離。

  「呂文你好,我是俞心嵐,以後請多多指教。」我伸出了右手,等著跟小帥哥握手。一隻白嫩嫩的小手都伸到了呂文面前,我就不相信他會視而不見。從此時此刻開始,我決定喊他一聲小帥哥。

  「阿文,心嵐要跟你握手。」小叔叔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無可奈何。

  小帥哥還是一直看著地板,難道地板會比我還好看嗎?就在我以為我得摸摸鼻子放下手時,小帥哥終於舉起了手。

  「你好。」他的大手輕輕握了我一下,然後像是會燙傷他似的,立刻放開。

  我看了呂真一眼,呂真也回給了我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以我們八年來良好的默契,我知道她已經同意由我親自出馬和小帥哥溝通溝通。

  「呂文,你行行好,讓我住下吧。我保證我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也不會窺探你的隱私。你要是不讓我住下,我馬上就要去睡公園了,你就可憐可憐姐姐我嘛。」我很有誠意地舉起右手作發誓狀。

  小帥哥皺了眉,終於抬起他那一雙深邃的大眼。「你可以去跟真真住。」

  我發現小帥哥對我不是嫌惡,而是有種難為情。早知道我就向呂真多打聽一點小帥哥的事,才不會像現在這樣摸不著頭緒。

  本來一直以為會去住呂武的四樓,所以呂真把呂武的習性全都對我耳提面命一番,誰知道呂真竟打錯了算盤。

  「真真的房間那麼小,實在擠不下我們這兩個手長腳長的女人;況且我已經在她那窩了快兩個月,再不搬走,我怕真真會殺了我。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我的年紀比你大很多,我一定會把你當弟弟照顧的。」其實我才大他兩歲,但為了能在這裡住下,我不惜把自己變成老女人。

  我話一說完,我感覺小帥哥好像松了一口氣。像這樣的小帥哥,大概很怕被女人給纏上吧。

  「阿文,人家心嵐沒爸爸也沒媽媽是個孤兒,啊我怎麼會有你這種沒有同情心的兒子!」

  我沒想到在我扯開笑臉的同時,小叔叔竟把我痛苦的傷心事挖開來說,雖然事情已過去了十年,可是一提到孤兒這兩個字,我的心還是會很痛。

  「小叔叔,你幹什麼說這個啦!」呂真連忙制止小叔叔繼續說下去。

  「沒關係,如果裝可憐可以讓呂文收留我的話,我可以適時掉下兩滴眼淚。」我想我一定笑得很尷尬。

  我、呂真和小叔叔都屏息以待。可是這個話很少的小帥哥好像陷入了沉思,只見他又盯著地板看,我真懷疑他腳下那雙十元一雙的拖鞋長得比我還好看。

  「阿文,去整理房間就是了,可以把書櫃搬到客廳來放,把電腦桌搬進你自己的房間,這樣不就得了。」小叔叔乾脆直接下達命令。

  「我不缺姐姐。」小帥哥皺起了一道濃眉。

  「你可以把我當阿姨!」

  小帥哥越不讓我住下我偏要住下,他才比我小兩歲,怎麼拗起脾氣來像個十八歲不懂事的小男生?

  「我不習慣跟女人一起住。」

  「我不是女人,我會想辦法把自己變成男的,就算要我動變性手術,我也會考慮的。」我連忙變節,就算要我當陰陽人我也說得出口。

  沒辦法,我真的需要一個住的地方。這裡不但有小叔叔可以照顧我,還有兩大帥哥可以讓我眼睛吃冰淇淋,最重要的是,房租一個月只收我三千元,這麼好的地方,我根本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

  不過,我話才一說完,小帥哥酷酷的臉竟然笑了,還是那種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他大概拿我這種臉皮厚的女人沒轍吧。

  「呂文,我真的很好相處,我絕對不會偷偷看你洗澡,讓我成為你的室友吧?」我眨著眼,可憐兮兮地等著小帥哥點頭。

  「心嵐,不要求他啦,這小子老是繃著一張臉,也不愛跟我說話,誰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讓你住在他這裡,我還怕委屈了你。你去住四樓好了,我想辦法把四樓的房客趕走一個。」小叔叔擺了一張苦瓜臉。

  「阿文。」呂真祈求似地叫著。

  小帥哥抬起頭來,眼中有著淡淡的窘困。「我去整理東西。」說完,他就走進了書房。

  我看了呂真一眼,呂真也正看著我。「耶!」我們兩人同時發出了勝利的呼聲。

  然後,我看見小叔叔的表情呆呆地。

  「小叔叔,心嵐很有魅力吧,能夠讓那塊臭石頭點頭。」呂真則是一臉眉飛色舞。

  「心嵐,你很厲害哦,我以前想盡各種辦法,這小子說什麼都要獨占一層樓,連我這個老爸要搬來跟他住他都不要,沒想到你三言兩語他就同意了。」小叔叔一臉的訝異。

  「他可能真的把我當阿姨,不然就是要我變男的啦。」我哪有厲害,我只是比較會用爛招數耍寶而已。

  「心嵐,你確定不要去住四樓?四樓可是有呂武哦。」呂真還故意把「哦」字的尾音拖得很長。

  我搖搖頭。「我想我還是住這裡的好。」這裡有大海的味道,讓我終於懂得該如何呼吸。

  這個城市很擁擠,連呼吸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混沌的沉悶,我決定留在這個酷似沙漠的地方,因為這裡有著一片小小的綠洲。

  ***************

  三天后,我正式搬進了呂家,當起了小帥哥的室友。

  我的東西很少,只有一隻皮箱,其它的東西都留在基隆的老家,因為頂樓什麼都有,小叔叔還特地為我買了張新床,可見呂真的面子真的很大。

  為了慶祝我搬家,在呂真的慫恿下,決定在二樓弄個喬遷之喜。

  呂家媽媽早在兩年前病逝,我很納悶為什麼他們父子三人要分別住三層樓而不住同一樓?

  「這你就不知道了。還不是我那小叔叔想替阿文和阿武找未來的媳婦,所有的房客都是經過他一一挑選,能住進這裡的女生,一定是身家清白、面貌姣好的單身女子,如果他們父子三人都住同一層樓,那阿文和阿武不就少了很多跟那些女房客接觸的機會。」呂真解答了我滿心的疑問。

  「可是一般的女生會願意跟男生合住在同一層樓嗎?」要是我,若不是因為是呂真的親戚,大概不敢這樣就住進來。

  「小叔叔的房客都是像你這樣,全是靠關係進來的。」

  「意思是,沒有關係還進不來?」我張大眼,不太能相信。

  「沒錯。除了一樓的店面,只要想住進二樓以上,每個都是要靠關係的,關係差一點的就去住三樓,關係好一點的就有四樓可以住,像你……」呂真的話故意說到一半。

  「像我?」

  「像你就是擁有超級的關係,雖然陰錯陽差不能住進四樓,但你卻賺到從沒有人能住進去的樓頂,所以你得要感謝我這個關係人。」

  呂真說得沒錯。雖然每次都要爬五樓的樓梯,但我還是愛死頂樓的美景,尤其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帥哥,想到這,我真該對呂真致上最真誠的三鞠躬禮。

  「為什麼呂文這麼害羞呀?」

  「可能他被女人嚇怕了,從小到大他是一見到女人就躲。」

  「哦?」這可引發了我的好奇心。

  「他大概是怕被女人纏上脫不了身,或者有女人會為他尋死尋活的,所以堅持要躲在頂樓。」

  原來是這樣。真沒想到小帥哥和大帥哥兩兄弟對於感情和女人,有著天差地遠的作法。

  之後,附近的川菜館送來小叔叔特地訂的一桌好菜;這還沒賺到我的房租就請我吃了這麼一頓飯,真的讓我好感動。而今晚的餐桌上我終於見到了呂真嘴裡的大帥哥呂武。

  當大帥哥一身筆挺西裝出現在我面前時,他直勾勾地看著我,一點避諱都沒有,就像我直勾勾盯著小帥哥看一樣。

  大帥哥的帥是溫文儒雅、睿智成熟,他的體形沒有小帥哥這麼壯,有著迷人的翩翩風度,他只是脣瓣微微一勾,就像勾起了滿室的桃花,桃花飛呀飛的,害得我的心跳差點衝破一百二十下。

  我無法正視大帥哥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因為他讓我想起了那個令我心碎的男人。

  「你好,我是呂武,歡迎你住進來。」

  呂真用手肘碰了碰我,她可能怕我被大帥哥迷去了魂魄。

  「你好,我是俞心嵐,呂真的好同學。」我微微點頭,依舊揚起我自認為最美的十五度角微笑。這麼帥的大帥哥,我雖然不想占為已有,但至少不能破壞第一次見面的印象。

  「我聽真真說過你的事了,有什麼需要,就儘管告訴我,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一定會盡力幫你的忙。」大帥哥說得深情款款,然後在我的身邊坐下。

  「謝謝你。小叔叔都幫我張羅好了。」我客氣地說。我少了當時看小帥哥的勇氣,只能沒用地盯著自己眼前的碗筷瞧。

  「聽說你是個作家?」大帥哥一臉興致勃勃地問。

  「不是啦,我哪是什麼作家。」我連忙揮手。「我只是隨便寫點東西,賺點生活費而已。」一定是呂真那張小嘴巴說的,害我現在覺得亂尷尬的。

  「你客氣了,隨便寫寫就能出十幾本的書,還真是厲害。」

  聽呂真說,大帥哥是個把妹高手,懂得利用自身的長處,讓一群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裝褲底下;幸好他只是風流並不下流,交女朋友一定是唯一對唯一,只不過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很快,就像換季清倉一樣。

  他還是個業務高手,目前從事理財專員的工作,是該金控集團的超級紅牌專員;他的客戶清一色是女人,不知道是因他專業能力好,還是靠那張臉在賣業績。

  「我都寫些垃圾書啦,沒什麼營養的。」我扯起臉皮笑說著。

  「心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聽起來好假哦。」坐在我另一邊的呂真,竟敢在大帥哥面前當場吐我糟。我馬上轉過身,偷偷瞪了呂真一眼。

  「這個阿文怎麼還沒下來呢?我打電話叫他。」小叔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小叔叔,我去,我上樓去叫他好了。」大帥哥火熱的眼神連我這個色女都快要招架不住,只好藉口趕快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心嵐,你跟阿武繼續聊天,我去就好。」呂真站了起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搶先呂真一步,從餐廳快步走到客廳,站在鐵門邊說:「我去就好,畢竟以後我和他是鄰居,我要敦親睦鄰。」然後,我幾乎是落荒而逃,誰讓大帥哥有一雙桃花眼,電得我昏頭轉向。

  一走出二樓,我才感到那糾心的刺痛。大帥哥跟那個人很像,同樣有著文質彬彬的氣息,同樣都是玉樹臨風的紳士,看到大帥哥就讓我想到了胡凱新。

  我沒想到,呂真也追了出來。

  「你怎麼了?」她關心地問。「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在開玩笑,同學那麼多年了又不是當假的。」我往樓梯走上去。

  「那你幹什麼閃這麼快?難道……」呂真走在我身邊,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你覺不覺得呂武的樣子好像一個人?」

  「誰?」呂真偏頭想了想。「你指的該不會是你那狼心狗肺的青梅竹馬吧?」

  我點點頭,默認。

  「拜託!我家阿武大哥哪點長得像那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無恥到極點的爛人。」呂真揚高了音調破口大罵,幸好沒有罵出三字經。

  「我又沒說呂武長得像他,我只是覺得呂武對女人的溫柔體貼跟他很像。」他是胡凱新,是我離開基隆到這個城市的主要原因,他也是從小和我一起看海長大的人,更是一個讓我心碎的男人。

  我忘了自己如何從那場婚變之中站了起來,我把所有不堪的記憶都消除,我甚至忘了我是如何度過被指指點點的日子。新郎不要我,最可憐的應該就是我這個無臉見人的新娘。

  「拜託!別拿阿武跟胡凱新比,阿武的溫柔體貼是真心真意的,雖然阿武的心性還不是很定,但他絕不會欺騙女人的感情,尤其是那種在結婚前一天才來悔婚的烏龜王八蛋,簡直是沒有人性到極點!」

  我真的不該提起胡凱新,一提起他,就會惹得呂大美人火氣全開。

  「呂真,你該不會把我被拋棄的事都告訴他們了吧?」我爬樓梯的腳是越來越沒力。

  「放心吧,這種事我才不會大嘴巴去說。我在他們面前可是說盡了你的好話,看能不能把你和阿武湊成一對,這樣你就可以早日擺脫胡凱新那個人渣的陰影。」

  我吐了一口氣。「幸好你有幫我顧面子,否則我怎麼有臉在這裡住下去。」

  「又不是你的錯,你幹什麼會沒臉?」呂真動氣了,每次一提到胡凱新,她就替我生氣。

  「我真的沒錯嗎?」我苦笑了一下,我錯在我愛錯了男人。

  「心嵐,胡凱新已經過去了,你要是再提到他,我就跟你翻臉。你好好的在這裡過全新的生活,否則我的苦心就白費了。」呂真拉著我的手腕,慎重地警告我。

  「我知道啦,我會努力讓自己耍花痴,然後看能不能盡早把呂武給勾引上手,這樣你滿意了吧?」我和她已經來到頂樓,我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這還差不多!」呂真推著我走進客廳。

  我直接走到小帥哥的房門前。「小帥哥,我是心嵐,下樓吃飯了。」

  小帥哥的話很少,要我問一句他才回一句,跟大帥哥的好口才完全不同。聽說大帥哥完全遺傳到小叔叔的活躍開朗,而小帥哥的閉塞就比較像他媽媽。

  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不愛說話的小帥哥,大概是因為小帥哥的年紀比我小,面對他時我沒有任何的壓力,還可以吃吃他的豆腐吧。

  房門打開了,小帥哥身上是短袖T恤和運動長褲。

  「你怎麼不穿無袖背心和短褲了?」那天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正是一身的無袖背心和短褲,露出了精壯的體格,今天他這樣的穿著,害我什麼養眼的畫面都看不到。

  小帥哥的臉一撇,眼神沒有對上我,我還是火力全開地盯著他看,看見了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哈,還真是可愛的小帥哥,沒想到這麼大個人了還這麼容易害羞。看來,逗弄小帥哥,將會是我苦悶的生活裡,唯一快樂的事。

  我真的好喜歡看小帥哥臉紅的樣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17:58

第二章

  看著鏡中的自己,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我用雙手捏了捏兩頰的肌肉,看能不能捏出兩圈紅暈,結果臉色還是奇差無比。

第三章

  我才剛起床,一口牙才刷到一半,「甜蜜的家庭」的門鈴聲卻在這個時候響起。該死的門鈴聲!我竟忘了叫小叔叔換掉。

  我快速地刷完牙,以為會是大帥哥,結果來的是文婷。

  「你……」我打開門讓文婷進來。「有事嗎?」

  文婷上下打量我一眼。我還是一身的小可愛和短褲,雖然小帥哥警告過我不準這樣穿,可是我才剛起床,並不知道會有訪客,因為通常十點的現在,頂樓是我一個人的世界。

  「我可以跟你聊聊嗎?」文婷自動地在沙發上坐下。

  「可以呀,不過我得先洗一下臉。」大帥哥請我吃飯已經是一個星期前的事了,我不知道為何文婷會來找我。

  我還是一副邋遢樣,長髮依舊用鯊魚夾夾住,相對於文婷的光鮮,我算是歐巴桑級的打扮。

  我洗完了臉,在文婷側邊的沙發坐下,抱起草綠色的抱枕。「想要聊什麼?」

  「我聽房東叔叔說了,你是阿武堂妹的同學。」

  我點點頭,等著接招拆招。

  「我想了很久,這幾天總是睡不好,如果我不來問問你,我一定會繼續失眠的。」文婷的表情有些楚楚可憐。

  「你想問什麼?關於呂武嗎?」

  「嗯,我也不拐彎抹角,我只想告訴你,他那個人很花。」

  「你花心的定義是什麼?」我反問。

  「他是不是帶你去吃飯?」

  「嗯。」我點頭。

  「吃完飯,他是不是帶你去烘爐地看夜景?」

  「嗯。」原來大帥哥對女人都用這一招。

  「你爬到一半爬不動的時候,他是不是主動牽了你的手?」

  我挑高眉眼,想笑又不敢真的笑出來,因為眼前的文婷越問臉色越僵。

  「既然知道他這麼花,那你為什麼還要喜歡他?」我反問。

  文婷苦苦一笑。「我在四樓住了兩年,也看著他兩年。每當有新住進來的房客,他總是每個都約,我總是都得提心吊膽。」

  「我可以請問,你和他……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算是曖昧吧。他雖然從來沒對我表白過什麼,可是他常常約我去吃飯、看電影,他會牽我的手、會幫我帶消夜回來……」文婷看著我,有些欲言又止。

  「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

  「我想我等久了,總是會等到他的心,這是說如果沒有別的女人出現的話。」

  我很想跟她說她真傻,不過我沒說出口。愛情若是用等就可以等到,那我等了二十年,結果卻等到一個背棄婚姻的男人。

  可是我不能跟她這麼說,不然她會以為我是故意在破壞她和大帥哥的感情,畢竟陷在等待裡的女人是最傻的,任何逆耳忠言都會變成是居心叵測。

  文婷看我不說話,她在停下幾秒之後,只好又說:「你喜歡他嗎?」

  「既然你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就沒回答你這個問題的必要。」我故意不正面回答;或許在文婷的身上我看見了從前笨到無可救藥的我。

  若要我回答,我喜歡大帥哥嗎?喜歡呀,那是種似曾相識的喜歡。

  「他很花心,我只是想告訴你,他對每個女人都很好,每個女人在他心中都是寶,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別像我一樣陷進去了。」

  「我知道,謝謝你。」文婷看似為我好,其實她是在為自己鏟除情敵。

  「我這麼跟你說,你為什麼不對阿武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文婷對於我的反問,一臉的訝異。

  「他對每個女人都使用同樣的招數,難道你不覺得被他耍了嗎?」

  「只是吃個飯、只是看個夜景、只是牽個手,沒必要看得這麼嚴重吧?」我說得很輕鬆。

  「你……」我感覺得出來文婷很生氣,大概在氣我的無所謂。

  「不過,呂武真的很帥,很難有女人可以逃得過他的魅力。你確定你可以打敗所有的女人,然後,贏得最後的勝利?」我還是好心點,刺激一下文婷,我實在不想再看到這樣的笨女人了。

  「你……」文婷站了起來,帶著一臉怒意。

  我也只好跟著站起來。「我說的是實話,你好好想想。」

  送走了文婷之後,我走到陽台外發呆。看著陽光在花朵間跳躍,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振作起來?

  我是不是該去找份工作?我不該趟入大帥哥和文婷的渾水之中,可是我又偏偏會從他身上想念某人的溫柔。

  我看我是無藥可救了。

  晚餐時,我才剛煮完一鍋香菇雞湯,炒了一個青菜,結果小帥哥竟準時的回家了。

  「你最近怎麼都這麼準時回家?公司快倒了嗎?」這個星期,小帥哥是天天在七點準時回家,所以也天天吃我簡單的飯菜。

  「你少烏鴉嘴。」他自動自發地拿碗盛飯,連問都不用問我一聲。

  我笑了。其實我很開心有人可以陪我一起吃飯。「你喜歡吃什麼?明天我做給你吃,不然一湯一菜好像少了點。」

  「隨便,我不挑嘴。」他在我身邊坐下,正吞下一口飯。

  「看得出來。」我故意拍了拍他厚實的胸口。

  他咳了一聲。「別動手動腳的。」

  「小帥哥,害羞了哦?」我大笑出聲,只有在逗弄小帥哥時,我才會感到真正的開心。

  「女孩子不可以隨便這樣摸男人的。」

  「哈哈哈!」我又狂笑出聲,為了他的正經八百。「你又不是男人,你是小弟弟。」

  「我不是小弟弟。」他鐵青的臉色中還帶有微微的扭捏,我感覺得出來他生氣了。

  「明明就比我小,還死不承認,真是奇怪。」

  「比你小也是男人。」

  「喂,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我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雖然他三令五申要我別碰他,可是我就是偏要吃吃他的小豆腐。我一定是惡女,專門欺負善良忠厚老實的男人。

  他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根本不理會我的問題,繼續吃他的飯。

  「不對。你長這麼帥,應該有一堆女生倒追你的,你說說你的愛情故事嘛,我最喜歡聽故事了,這樣我的靈感也許就會如泉涌,再也不用整天對著電腦發呆。」每次和小帥哥一起吃飯,我的話總是特別多,大概是一整天都沒有說話的後遺症。

  話說那個沒良心的呂真,最近飛到峇裡島去拍泳裝特輯,就算我想找人消磨時間也找不到人。

  「那你的故事呢?你要不要也說一說?」他擱下碗筷看著我。

  我也只好擱下碗筷。在他的面前,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像上次竟然莫名其妙在他面前掉眼淚。

  「我的故事沒什麼好說的。」我嘆了一口大氣。

  「那就不要問我的故事。」

  「我是怕我凄慘的故事會影響你的食慾。」我又重新拿起筷子,沒影響到他食慾,倒影響了自己的食慾。

  「我想在一樓弄間咖啡店,你可以來幫我的忙嗎?」

  「什麼?」小帥哥實在很有轉移話題的本領,每次都讓我在突然之間這麼愣了一下。

  「反正是自己家的店面,沒有房租的問題。」他淡淡地說。

  「你不是跟朋友合開電腦公司,為什麼突然想開咖啡店?」

  「那間公司我只是出資金,還有幫忙做些軟體設計,實際上是我同學在管理。」

  「看你這個樣子也沒有管理的天分,動不動就臉紅,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面對女員工的。」我忍不住又取笑他。

  他撇了撇脣角,大概很受不了我的說法。「我想弄間咖啡店,或許可以兼賣簡餐,你可以來幫忙嗎?」他又問了一次。

  「你是認真的?」

  「我不是阿武。」

  因為他這句話,我一掃剛剛的陰郁,又呵呵笑了起來。「意思是呂武很輕浮隨便嘍?」

  「我可沒那麼說。」

  「你明明有。我待會就去跟呂武打小報告。」

  他看著我,眉頭像打了結似的。「你不該接近阿武的。」

  「你放心啦,我死不了的。」我的手又不規矩地拍了他的肩。「我會好好想一想,反正我悶在樓上也挺無聊的。」

  「什麼時候給我答覆?」小帥哥認真起來的樣子,有那麼一點嚴肅。

  「不知道。」才想要找工作,沒想到他就給了我一份工作。

  「那就今晚十二點以前。」小帥哥終於在訓了一頓話之後又動了筷子。

  哪有這樣逼人的!小帥哥拗起脾氣來,還真是固執不通。

  ***************

  我站在一樓的騎樓外,看著裡頭正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幾個工人忙進忙出地搬運一些裝潢用的木料;我被小帥哥抓來當監工,我又不懂水電木工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真不懂小帥哥到底要我監什麼工。

  而他還真是個行動派,從他問我要不要來幫他做咖啡店生意到現在才半個月,他就已經請人弄了設計圖,整個店面也正式動工裝潢。

  果真是家有恆產,才可以讓剛退伍的小帥哥擁有充裕的資金,想開店就開店。

  這些天,小帥哥天天跟我討論店面的事情,從構思到理想、從布置到裝潢,我也從一開始的冷淡到現在的興致高昂。

  他說我也是老闆,我這個沒錢的老闆只要出勞力,就可以享有分紅的權利。反正我本來就想找事做,這下我不用到處去投履歷,就有工作可做了。

  所以我樂得和小帥哥天天在那裡抬槓,跟著他忙進忙出,這不但讓我的精神提振許多,也讓我晚上比較容易睡著。

  十月初的傍晚,不知道為什麼太陽還是像火爐一樣,熱得我全身都不對勁,就在我打算逃回樓頂吹冷氣時,這時我眼睛一亮,大帥哥迷人的身影正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由於這種舊式公寓都沒有地下停車場,因此小叔叔和大帥哥的車子都停在附近的停車場;這呂家三父子,只有小帥哥用機車代步。

  這期間我又跟大帥哥吃了兩次飯、看了一場電影,我不是要忽略文婷的警告,事實上,我根本不可能會喜歡大帥哥,就當大帥哥是排解我的寂寞,可以讓我早日從胡凱新的陰影中走出來,也看看能不能讓文婷這個傻女人看清現實的狀況。

  「嗨。」我迎向前。「今天怎麼這麼早?」

  「特地回來約你的。」

  「約我?」我應該已習慣了大帥哥的電眼,不過這雙桃花眼還是會讓我臉紅心跳,因為看著他,我總是想起胡凱新。

  讀師大的胡凱新跟大帥哥其實一點都不像,胡凱新有著為人師表的溫和與知性,而大帥哥則多了業務員的聰穎和滑頭。

  只是兩個男人的笑容裡都有著美好的柔情,那是對女人寵愛的表情。

  而我終於明白,我不是胡凱新心裡最特別的那一個;就像大帥哥,只要是女人,他都習慣展露這樣的笑臉。

  大帥哥走近我一步,近到我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

  「待會一起吃晚餐,然後再去西門町看電影。」他用的是肯定句,像是篤定我不會拒絕。

  「呂武,你這樣約我,不怕你四樓的那些女人心碎嗎?」我不著痕跡地倒退一步,隔開與他太親密的距離。

  「心嵐,我可以解讀你這是在吃醋嗎?」大帥哥這會笑彎了眉眼。

  「你說呢?」我故意反問。

  「上樓吧,我們到頂樓去談談,這裡太熱,你看你都流汗了。」他邊說邊從公事包裡拿出面紙,我以為他要遞給我,沒想到他卻輕輕擦拭我額頭上的汗珠。

  「我自己來。」我想撥開他的手,他的手卻還是在我的額頭上游移。

  「我幫你。」他凝看著我,害我只能沒用的將眼神盯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你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個樣子?」

  他笑了,終於把面紙移開我的額頭。「上樓吧,看來我們有得聊了。」

  我率先一步往樓上走,將近三個月的訓練,我爬起樓梯來,已經臉不紅、氣不喘。

  來到頂樓,我走到陽台門外,在休憩椅上坐下。

  「你不是怕熱嗎?怎麼不在屋內吹冷氣?」

  「這裡不熱。」看著窄小的天際,綠葉紅花在風中飛揚,這是我的小小天地,我的心情就會因此而平靜。

  他在我對面坐下。「我可以為了你跟所有女人保持距離;但是,你願意我為你這麼做嗎?」

  我淡淡笑了,他的話真是一針見血。「不願意。」我當場潑了他一桶冷水。

  「那就是嘍。你是第一個沒把我放在眼裡的女人。」他肩膀垮下,顯得很哀怨。

  「誰說的。你長得這麼帥,我每次看到你,都會心跳加快、臉紅耳熱。」這是事實。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呀,可是你身邊太多女人了,我不打沒把握的仗,況且我怕被其他女人圍毆。」別說我根本沒辦法從胡凱新的陰影裡走出來,就算走得出來,我發誓再也不要喜歡上像胡凱新這類型的男人了。

  「是這樣嗎?」他挑眉反問。

  「當然是。你知道文婷來找過我嗎?」我把文婷來找過我的事簡單說了一遍。我想了很久,為了文婷好,我是該讓大帥哥做個決定,我不想再看到有女人經歷跟我同樣的情傷。

  「我不知道文婷會去找你。」他顯得很訝異。

  「如果你不喜歡文婷,不該讓她心存希望。」

  「我喜歡文婷,但那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那是一種想照顧的心情,我對女人一向都是這麼好。」

  「你不是對她們好,你是殘忍。」他聽我這麼說,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勾起一絲笑意。他不笑時已經很帥,笑起來更是帥到足以讓女人的芳心沉淪,幸好我的心已無法被他勾引,否則我是不是會跟四樓的房客一樣,淪陷在他的柔情裡?

  「你總得給我一個希望,好讓我來與她們保持距離。」

  「我不懂。」

  「為了你,我可以對她們冷言冷語。」

  「為什麼?」

  「你像火紅的太陽。」

  我笑了。「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我。」

  「你知道嗎?你給我的感覺很千變萬化,有時像日出時的光影,那是種柔和的溫暖;有時像是日正當中,亮眼得讓我睜不開眼;有時又像是落日時的彩霞,美麗中有種哀愁。」

  「哈哈哈!」我不顧形象的彎腰大笑。「你以為你在上作文課呀,說得這麼美!難怪這整棟樓的女人都為你痴心。」簡直比我這個寫小說的還要小說。

  「可惜,我想追的只有你。」他深情款款地對我說,我卻感到寒毛一根一根地豎起來。

  「我會把你的甜言蜜語當耳邊風的。」我長得沒有文婷嬌羞,更少了文婷的女人味,我不相信大帥哥會看上我。

  「你等著看好了,我會說到做到。」他信誓旦旦的說,我心裡卻揚起一陣陣的痛。

  我只能傻笑,然後假裝肚子痛,遁逃到另一個能讓我放鬆心情的地方,那就是有著和風味的浴室。

  大帥哥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為什麼大帥哥想要追我?難道是受了呂真的拜託?

  想當初胡凱新也是對我百般承諾,結果誓言比紙張還要輕薄,風一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更不相信這世上有永恆不變的愛情。

  呂真希望我投入另一段感情,好讓我在新歡裡忘記舊愛,更建議我用感情來排解寂寞。可是,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我不想拿神聖的感情來當忘記胡凱新的手段。

  回想起預定結婚的那一天,我頂著強風豪雨逃出了我的家;我無法待在家裡等著一堆人來看我的笑話,所有的殘局就讓胡凱新去收拾,因為事情是他惹的。

  我逃到了呂真的家,我不知道胡凱新怎麼去解釋這場突然取消的婚禮,我關閉了所有對外的聯繫,只讓呂真去替我向胡家報平安。

  我關在呂真的家足足一整個月,才慢慢的恢復力氣,才有辦法正常吃喝,這中間,我還是沒給胡凱新任何慰問的機會。

  我想要讓胡凱新後侮,想要讓胡凱新愧疚,我想要他賠償我逝去的青春,可是我一想到他從前對我的好,我任何的報復手段都做不出來。

  我要忘了他、要忘了過去的種種,所以我離開基隆來到這個陌生又不安的城市,我一定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

  我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才從浴室走出來,就看見小帥哥坐在沙發上。

  和小帥哥同居這層樓以來,我和他達成了一種非常好的默契。

  他會在七點左右回來吃晚餐,若不能回來,他也會打電話跟我說一聲。當然,飯是我煮的,碗就該由他去洗。

  等到吃飽喝足,我們會將咖啡廳的經營型態做一番討論,之後若沒什麼事的話,他會回房去弄電腦,我也會回房去寫我那快被我斷頭的連載小說。到了十一點左右,我會先去洗澡,等我洗完澡,他才會進浴室。

  至於房子的整理和打掃,我負責掃地、澆花,他則負責一個星期拖地一次,還有打掃浴室。

  我的家再也不是空盪蕩沒有聲音,我有一個很疼我的小叔叔,一個很愛訓我話的小帥哥,以及一個老是對我大拋電眼的大帥哥。

  「先去把頭髮吹乾。」我才要在小帥哥的身邊坐下,冷不防小帥哥給了我這句話。

  「我不想吹頭髮嘛,吹風機熱死了。」我雖然嘟著嘴,可是心裡卻有著淡淡的開心,這樣家人似的嘮叨和關愛已經離我很久,我真的好懷念。

  「那頭髮沒乾就不準睡。」他正在翻看著施工設計圖,連看我一眼都沒看。

  我靠近他,想看清楚他手上那張圖。「今天吧檯已經做好了,那個裝潢的說,線路要怎麼留——就是插座和網路線,要你再跟設計師做最後的確認。」

  「我知道。我正在看這個。」他稍稍挪動了下屁股,我看見他臉上有著不安的靦腆。

  「小帥哥,你當真怕我哦?」我故意又靠近了他一步。

  「沒有。」我可以感覺到他連呼吸都微微急促。

  我淺淺笑了。「還說沒有!你是弟弟,我又不會吃了你,你幹什麼老是這麼緊張?還是你怕我會喜歡你,然後對你下手?」

  他終於從設計圖上抬起頭,然後側身看著我。「我是男人,你難道不怕我會對你不規矩?」

  「當然不怕。你這張臉呀,根本就寫著忠厚老實這四個大字。你知不知道你好像我弟弟。」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以前我很愛這樣捏我的小弟。

  他拿下我的手,將我的手反握在他厚實的掌心裡。「我不是你弟弟。」

  我的心感到一陣溫暖,因為掌心裡傳來的溫度。「那你就委屈點假裝是我的弟弟。」我的眼眶濕濕的,這個小帥哥就是有把我弄哭的本領。

  他更加握緊我的手,靜靜看著我。

  「小帥哥,讓我抱一下好不好?」我不管他答不答應,抽出被他握著的手,然後整個人緩緩靠上他的胸口,將臉頰枕上他的肩膀,再張開雙臂環上他的腰。

  我已經有多久沒感受到這樣的心安了?我看似獨立堅強,天知道我好孤獨、好寂寞,我好想得到溫暖,就算是短暫的也行。

  我使出了全身力氣,越抱越緊、越抱越緊。

  「心嵐……」這是小帥哥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之前他總是喊我喂。

  「謝謝你,幸好有你。」幸好有小帥哥的陪伴,否則光有美麗的庭院、浪漫的浴池,還是無法讓我的心平靜。

  我感覺到他輕輕拍著我的背,我像是在媽媽懷裡耍賴的小女孩,在這樣規律的節奏中,我整個身心靈都逐漸在放鬆。

  不知不覺中,我知道自己困了累了,長期的失眠,讓我身心俱疲,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

  最近這些天,小帥哥一大早就會喊我起床,要我跟著他東奔西跑,不是去逛IKEA,就是去逛生活工場,甚至連大賣場都沒放過。我應該是要一沾上床就呼呼大睡的,但是沒有,儘管我的身體再累,我還是張著眼看著天花板。

  現在這股想睡的慾望來得又凶又猛,我任由睡意將我吞噬,我不能想太多,我得好好睡上一覺。

  我根本不想醒過來,直到我感到雙腳麻了、腰背酸疼了,我這一動,才發現我的雙手竟然無法自由伸展。

  我將雙眼眯起一條縫,小帥哥那張俊臉近在眼前,我努力再瞠大雙眼,慘了!我怎麼會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他的雙眼閉上,頭往後靠在沙發背上,他睡著了,抱著我睡著了。驚見這樣的事實,我不但沒有暴跳起來,反而不敢亂動,這一動,鐵定會吵醒他。

  更慘的是,我竟然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他一手環在我的肩上,好讓我的頭可以枕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則輕擱在我的小肚子上。

  這……這該怎麼辦?該吵醒他嗎?如果不吵醒他,我這雙腳到明天早上鐵定廢掉。

  「小帥哥……」我輕輕地叫著他。

  該說他的耳朵很靈還是該說他睡得極淺?他是一聽到我的聲音,立刻睜開雙眼。

  「你睡著了。」他急急解釋,大概是怕我誤會。

  「你怎麼不叫醒我?」

  「你睡得很熟。」

  「那怎麼不抱我進房?」

  「你那時頭髮還沒乾。」

  「那你好心點,現在抱我回房去睡,我的腳都麻了。」我討好地笑著。

  他點點頭,那樣寵溺的笑法,跟大帥哥好像好像,害我一時閃了眼,無法直視他的笑臉。

  他攔腰用力一抱,我只好緊緊攀住他的脖子。真是失算,我該勤勞點自己走回房間去的。

  他輕手輕腳地將我放在房裡的單人床上。

  「現在幾點了?」

  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兩點了。」

  「謝謝你。這是我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在兩點前睡著,還睡得這麼熟。」睡意又悄悄來襲,我半眯了眼。

  「以後要是你睡不著,我還是可以抱著你睡。」

  「謝謝,你的懷抱很溫暖,跟我媽媽好像。」我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睡吧,別想太多。」他退出了房間,還不忘替我關上房門。

  看著那扇阻隔了客廳燈光的房門,我突然好想再抱一次小帥哥,不知道明天還可不可以賴在他的懷裡睡覺?

  隔天一大早,我甚至連夢都還沒有做完,小帥哥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了進來。

  「喂,起床了,都已經九點半了。」

  沒聽見、沒聽見,我用雙手捂住我的耳朵。

  「喂,你再不起床,我就進去了。」

  他每天都用這句話來威脅我,他喊得不累,我聽得都累了。

  以往我都會乖乖起床,因為我也努力想讓自己過正常的生活,可是這會,我還是好想睡。大概是睡意已經被我深深地喚醒,我才會感到這麼的疲累,一個翻身,我趴在床上,用枕頭將整個頭給悶住。

  就在我又要進入夢鄉的時候,他的聲音從我頭上傳了下來。

  「起來。你已經睡了十個小時了。」

  「讓我睡啦!」我申吟著,下次我一定要記得鎖門,這樣小帥哥就不能吵到我了。

  「你得早睡早起,以後作息才會慢慢正常,再怎麼想睡你還是得起來,不然你還是會繼續失眠。」

  「你好吵哦。」小帥哥的話不是很少嗎?怎麼訓起人來,話就變得這麼多!

  我又翻了個身,踢掉了身上的薄被,從趴睡變成了正面躺著。

  「你——」

  「我什麼?」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雙眼,卻看見小帥哥那股許久不見的靦腆。

  他急急轉過身去,用五指耙梳了他那頭不到五公分的短發。

  「我剛睡醒的樣子很醜是不是?」要不然他幹什麼像見到鬼一樣?

  「你——」他還是隻能發出一個單音。

  「幾時你變成大舌頭了?」我坐了起來,才發現我上半身居然什麼都沒穿,我急急地拉起薄被覆蓋在自己身上。

  這是我的怪癖;我睡覺時上半身不喜歡有任何的束縛,不然已經嚴重失眠的我,可能會睜著眼迎接早晨的日出。

  昨晚我一定是在睡夢中把T恤和胸罩脫掉,我竟然忘了有這回事。完了,春光全部外泄,雖然他是小弟弟,但我還是感到我的兩頰羞愧到熱了起來。

  「喂,對不起啦,讓你看到不雅的畫面,真是有礙觀瞻。」

  「是你吃虧,你還跟我說對不起?」他的聲音低低悶悶的,聽起來像是在生氣。

  「是你吃虧啦,我害你嚇了一跳,你搞不好還得去收驚。你放心,你可以轉過身來了。」我已經用薄被把自己緊緊包裹住。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為什麼老是沒有自覺呢?」我看見他似乎嘆了這麼一口氣。「我出去等你。」他連頭都沒有回。

  「喔。」我看著他走出房門,才在床腳下找到我的T恤。真要命,小帥哥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女人,他是男人,還不都是人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18:28

第四章

  店面的裝潢,在歷經了一個月的敲敲打打之後,已經進入最後的收工階段。咖啡店不走連鎖加盟路線,而是自創屬於自己的品牌。

  至於要叫什麼店名,小帥哥說文字是我的拿手項目,要我負責想店名,還要撰稿寫宣傳文案;至於網路上的架站,就由他這位電腦高手負責。

  整間店走南洋風情,以大量原木當裝潢的主基調,地板、吧檯、桌子、椅子,全都是以木頭量身打造。整片潔淨的落地窗上,以白紗布幔當窗簾,優雅中有著浪漫的情懷。

  小帥哥想把這裡布置成戀愛天堂,而他還打算親自走一趟峇裡島,打算挑選一些手工木雕品回店裡擺設。沒想到學理工的他,竟有一顆妝點藝術的心,那是我所遠遠不及的。

  我決定把咖啡店取名為「風情」,是男女戀愛的一種遐思,也是一種迷人的情愫。

  既然我的戀愛已經一敗塗地,就把我得不到的愛情,寄託在全天下有情男女的身上,希望有情人都能如願以償。

  不過在這個連空氣都覺得很渾濁的地區,開了這麼間別緻高級的咖啡店,到底有沒有知心人會來喝咖啡呀?是不是沒三個月就會倒店?

  小帥哥說他不擔心,特別的地方本來就該留給特別的人。

  至於誰來煮咖啡,他說他已經找來了他大學的同學,這位同學聽說經過專業的咖啡烹煮訓練,而且還是社區大學的講師,所以煮出來的咖啡絕對是不同凡響。

  可惜我不愛喝咖啡,再好的咖啡喝到我的嘴裡,我只會覺得滿嘴的苦味,根本喝不出咖啡的好壞;幸好小帥哥只要我負責廚房,其餘我可以一概不管。

  剛剛我和小帥哥一起在隔壁早餐店吃早餐,小帥哥可是連頭都沒有抬,三兩口就把一份火腿三明治給吃光了。

  看樣子他的心情很不好,我不敢再逗弄他,只好學他悶著頭一直吃土司,然後兩人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回到店裡面,真是一頓怪異的早餐。

  我只不過是不小心上半身被他看見,我這個被看的人都覺得無所謂了,怎麼看的人卻一臉的不自在?

  就在我和小帥哥坐在店內的高腳椅上,看著一大本的燈具目錄,想挑選出適合的燈具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從我眼角閃過。

  我的視線穿過未關的玻璃門,店門口正站著一個探頭探腦的男人,我被眼前的男人給活生生嚇到,那是四個多月不見的胡凱新。

  胡凱新看見我了,在他打算走進店內時,我快速跳下高腳椅,直直走出店外,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已經有些困難窘迫。

  「心嵐。」胡凱新喊了我,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小帥哥也跟了過來,我順手緊牽住他的手,就怕小帥哥會棄我而不顧。

  「心嵐,我想跟你談談。」胡凱新用著祈求的眼神。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我悄悄退了一步,將自己的半個身子躲藏在小帥哥寬大的背後。

  胡凱新注意到了我的舉動。「他是誰?」我清楚看見胡凱新的眼神閃著壓抑住的怒火。

  「我沒必要告訴你。」我很孬的只能小聲吐出這句話。

  在胡凱新面前,我總是矮上那麼一截。從小到大,我以他馬首是瞻、唯他的命令是從,他決定的事,我不但沒有二話,還會全力支持。二十年來的百依百順,我對他的好是天地可鑒,結果換來的竟是這樣無情的背叛;我好恨,恨自己為了愛他,幾乎失去了自我。

  「心嵐,告訴我。」胡凱新用力地逼問。

  「我是心嵐的男朋友,你找心嵐有什麼事?」小帥哥的音調鏗鏘有力,原本被我牽住的手,反過來牽住我的。

  「心嵐,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的?」胡凱新一臉的不相信。

  「你管我什麼時候交男朋友。」我沒有反駁小帥哥的話,反而感謝小帥哥的挺身相救。

  「你怎麼可以!」胡凱新口氣更重了。

  「為什麼不可以?」我已經從見到他的吃驚中慢慢找回該有的理智。「你早就不要我了。」

  「我沒有不要你。我們得談談,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你為什麼連手機號碼都換掉了?要不是我媽媽告訴我,你是打算讓我找不到你嗎?」

  「沒錯,你沒有不要我,你只是要我當你妹妹。」我冷笑了一聲,該流的眼淚早在被他拋棄的那一個月裡流乾了。

  會留電話給胡媽媽是因為怕胡媽媽擔心,畢竟沒有家人的這十年,胡家媽媽和爸爸都對我很好,我不能因為胡凱新背棄我,我就連胡媽媽和胡爸爸都恩斷義絕。只是,我千叮嚀萬交代,要胡媽媽別泄露出去,但她還是告訴了她的兒子。

  「你想跟他談嗎?」小帥哥微低下頭看著我。

  其實我很想,想知道他為什麼會來找我,在距離他背棄婚姻一百四十七天之後,他為什麼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我很猶豫,就算跟他談,只是將往事的傷口一一地挖開來,我好不容易才結痂的傷口,是不是又會弄得鮮血直流?

  仿佛看出我的掙扎,小帥哥給了我一記媲美大帥哥的微笑。「要我陪你嗎?」

  我猛點頭,有他在是再好不過,可以提醒我不要再陷入胡凱新的柔情裡。

  「心嵐,我想跟你單獨談,不想有外人在場。」胡凱新怒眼看著小帥哥。

  「我不是外人。」小帥哥微揚下巴,那股氣勢完全不因他年紀小就輸給胡凱新。

  「我認識心嵐已經二十年了,你才認識她多久,你憑什麼跟我說你不是外人?!」

  「虧你認識心嵐已經二十年,卻沒有好好對待她,你比我這個外人還不如,根本不能算是男人。」

  我從不知道小帥哥的口才這麼好,在我啞口無言的時候,他竟可以說出這一段讓我感動到差點熱淚盈眶的話。

  我不知道小帥哥知不知道我和胡凱新的事,不過看樣子,呂真一定早就對他們八卦了我的事。

  「要談就當著我男朋友的面談。」我眼神堅定地看著胡凱新,我不能再被胡凱新的花言巧語給騙了,若再被騙,我幹脆切腹自殺算了。

  「心嵐,你當真一點機會都不給我?」胡凱新口氣變得又柔又軟。

  我無法看到他可憐的樣子,就在我差一點心軟的時候,小帥哥開口了。「她給你機會,你有沒有給過她機會?」

  小帥哥的話一出口,我看見胡凱新的臉色變得很僵硬。小帥哥一手牽著我,一手掏出褲子口袋裡的鑰匙,拉著我走到上樓的鐵門邊。

  「心嵐,我知道你還在氣我,我不會死心的。」

  聽到胡凱新這樣說,我實在很生氣,我甩開小帥哥的手,衝到了胡凱新面前。

  「你到底什麼意思?!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把你追回我身邊。」

  聽到胡凱新這麼說,我整個人傻住,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說他要把我追回去?到底要怎麼追?

  小帥哥又走過來牽住我的手,把我往樓上帶,而我只能愣愣地跟著他上樓,這次胡凱新沒有再攔住我。

  砰的一聲,小帥哥用右腳腳跟將鐵門狠狠踢上,阻隔了外頭的陽光,也阻隔了我跟胡凱新的牽連。

  在走進樓頂之後,他將我擁進懷裡,輕聲地說:「想哭就哭吧。」

  我沒有哭,因為我還在為胡凱新所說的話而感到震驚。傷害已經造成了,真的回得去嗎?

  ***************

  「在想什麼?」

  「啊?」直到大帥哥的手輕拍我的肩膀,我才回過神來。

  「你發呆很久了。」他按下遙控器,把吵雜的電視關掉。

  「有嗎?」我幹笑了兩聲。

  這裡是二樓,我本來想來找小叔叔聊天的,結果小叔叔不在,我想等他回來,沒想到一坐下來就不想動了。

  小叔叔對我很好,常常以他那一口台灣國語逗我發笑,也因為小叔叔嫌我太瘦,所以他常常會拿些好吃的東西給我補一補,不過那些東西大部分都被我塞進了小帥哥的嘴中。

  自從前天胡凱新莫名其妙出現在我面前之後,我很怕讓自己的腦袋空閒下來,更怕一個人獨處,那會讓我不停地想起他、不停地怨恨他,我討厭自己這副魂不守舍的鬼樣子。

  白天跟著小帥哥四處亂逛,吃完晚餐之後小帥哥又出去忙了,我不能夠時時纏著他;開咖啡店是副業,小帥哥還有電腦公司的正業要忙。

  「有呀,我進來了好一會兒,你都沒發現我,這會讓我很受傷的。」大帥哥眨著迷人的桃花眼,還是不忘對我發出電波。

  「呂武,要約會嗎?」我一定要盡快愛上別人,我不想讓胡凱新的影子時時占據我腦海。

  「約會?」大帥哥挑高眉眼,一臉不相信。

  「是呀,最近我一直在忙咖啡店的事,都沒時間跟你約會。」

  自從大帥哥放話要追我之後,我便有意無意避著他,幸好我整天忙得團團轉,剛好以咖啡店來當藉口。我拒絕大帥哥的殷勤是因為我不想再掉入感情的漩渦,可是我現在又很期盼大帥哥的殷勤,這可以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無法細想自己的做法對不對,我只能讓自己在恐慌中抓到任何可以穩定情緒的力量。

  「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大帥哥坐在我身邊,靠我靠得很近。

  「我不能主動約你嗎?」我相信我所展現出來的笑臉,一定非常愉悅自在。

  「當然行。你想去哪?」

  我搖搖頭。「隨便。」

  「又是隨便。」他的上半身微微往前傾,迷人的電眼散髮出令人難以招架的致命吸引力。

  我的背脊悄悄後退。「你別靠這麼近嘛,萬一被別人看見。」

  「這裡又沒有別人。」他的臉又往前推移一寸,鼻子就這麼差點碰上我的鼻子,在我還沒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之前,我的脣上有著軟軟的滋味。

  「啊……」我嚇了一跳,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你……」我連忙摸上那酥酥麻麻的嘴脣。

  「你需要嚇成這個樣子嗎?」看見我的落荒而逃,可能比打他一巴掌還令他難堪。

  「我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大帥哥竟然會吻我。

  「心嵐,你是討厭我,還是念念不忘前男友?」

  看來我被胡凱新拋棄的事,呂家上下都知道了,早該知道呂真那張小嘴巴是完全靠不住的。

  「我怎麼會討厭你。我是想,我們之間這樣會不會進展太快了?」害我的心怦怦亂跳著。

  「我還覺得太慢了。」大帥哥說得一臉可惜。

  開門的聲音,把我從尷尬中解救了出來,我以為是小叔叔,沒想到進門的是文婷,更沒想到她手上居然也有二樓的鑰匙,我還以為我是關係最特別的那一個。

  「嗨,文婷。」我釋出好意,率先打招呼。

  「嗨,心嵐。」文婷輕輕掃了我一眼,然後將視線定在大帥哥的身上。「阿武。」她還是用比較黏膩的叫法喊著大帥哥。

  「來找我爸嗎?他出去唱卡拉0K了。」

  「我來找你的。」文婷同時不安地看著我。

  「我先上樓了,你們慢聊。」一看見文婷那張嬌柔美麗的小臉,我的心總是在嘆息。

  「心嵐。」大帥哥又把我喊住,每次一遇到文婷,他總是拿我當擋箭牌。

  「你和文婷的事,別拖我下水啦。」我走到門口,卻被大帥哥一手牽住,我又不好跟他拉扯,因為我不想讓文婷看笑話。

  「文婷,什麼事?」大帥哥和氣地問著文婷。

  「我……你……」文婷嘴脣動了動,看起來有滿心說不出口的話。

  「文婷,我和心嵐已經在交往了,請你祝福我們。」

  「啊……」我微張小嘴,這謊也扯得太大了吧?

  沒想到我最近這麼紅,大小帥哥都自願擔任我的男朋友,只不過小帥哥是為了我,而大帥哥卻是為了他自己。

  「是真的嗎?心嵐。」文婷看著我,看來她根本不相信大帥哥的說詞。

  「我——」我看著大帥哥,想看出他到底在算計什麼。

  「心嵐,別不好意思,這件事早晚大家都會知道的。」

  「我——」我的舌頭一定是被他剛剛那個吻給吃掉了,他幹什麼拉我下水,我早晚一定會被整棟樓的女人給暗殺掉!

  「阿武,你騙我的對不對?」文婷委屈地問。

  「文婷,感情的事不能勉強的。」我實在不喜歡文婷那副委曲求全的樣子,這根本就是從前的我。

  「心嵐,你只是在幫阿武拒絕我,我明明聽呂叔叔說,你和阿文正在交往。」

  「啊……」我擰起了眉。這下習題難解了,為什麼前天發生的事,這麼快就傳遍了整棟公寓?到底是誰說的?

  「文婷,你也知道我爸爸很愛開玩笑,他一定是在對你說笑的;況且阿文的年紀比心嵐還小,你想他們有可能交往嗎?」大帥哥沒有因為文婷的話而有任何不悅,果然是業務高手,表情連變都沒有變,還是一臉的溫柔。

  「你真的喜歡心嵐?為什麼?」文婷的那句為什麼,有著深深的不甘願,我想她只差沒問出——我哪裡不如她了?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原因的,就像你會喜歡我一樣。」大帥哥回答得很婉轉。

  「沒關係。你換女友的速度,就跟換季清倉一樣,我認識你兩年,你女朋友也換了五、六個了,我不在乎繼續等待。」

  「夠了!你以為愛情等久了就是你的嗎?你以為你苦守著他,他就會感動到痛哭流涕嗎?你別傻了!你這個笨女人,你還是早日清醒吧!」我忍不住大聲罵了出來。

  很顯然大帥哥和文婷都被我的激動嚇了一大跳,我甩開大帥哥的手,轉身朝樓上跑了上去。

  我一口氣跑回樓頂,整個人跌坐在沙發上,我緊緊抱超抱枕;我這是在幹什麼?在罵文婷的同時,是不是也在罵自己?

  我為什麼要一再自欺欺人呢?我被愛情衝昏了頭,以至於矇蔽了雙眼,許多該看見的事實,我都假裝看不見。我被胡凱新婚變,到底是我的錯還是他的錯?

  由於我小胡凱新兩屆,當他已經在享受美好的大學生活時,我還在為了考上大學而努力用功念書。

  當他一再參加社團聯誼活動時,我認為那是大學必定的生活模式;當他連續兩個星期都沒有回基隆找我時,我認為他是忙著念書;當他只要甜言蜜語輕輕哄我一聲,要我多體諒他時,我就不敢再多問,深怕會惹他不開心。

  我努力當個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我不想在失去家人之後再失去他,我很怕他對我不理不睬,所以我會壓低身段努力討好他。

  當然他對我非常好,只要有空和我在一起,他總是會哄得我心花怒放,讓我甘願為他守著這一份日漸變調的戀曲。

  像是情人節的一朵玫瑰、像是一封封的情書、像是電話裡的呢喃情歌。

  而當我終於如願也考上師大之後,他卻要我不能公開和他是男女朋友的事實。他是怎麼說服我的?如今想起來,我真的笨到無可救藥,竟會接受那種荒唐可笑的理由。

  他認為,如果談戀愛的事宣揚開來,會處處受到關愛的眼神,對他和我都是不好的事,倒不如保持低調,兩人只是學長學妹,大學生活才會精采自在。

  當時就有跡可尋,明明我眼睛長得還不算小,為什麼總是看不清楚?

  直到他去當兵,他要我守著對他的承諾,他要我無論大學生活是如何的多采多姿,絕對不能對他兵變。我這麼愛他,我怎麼可能兵變?

  等到他當完兵,我也大學畢業,他順利進入小學教書,一方面又繼續研究所的課程;而我在人生的旅程上第一次沒有追隨他的腳步。

  我一邊寫作,一邊在安親班工作。我想當他的新娘,我想用最自由的時間配合著他的生活作息,我想為他洗手作羹湯,我更想為他養兒育女。

  結果……回憶原來是這般的殘忍。

  ***************

  自從胡凱新在中和出現之後,便成功地打亂了我的生活。已經四天了,我的腦袋還是一團糟。

  「該死!」這鍋排骨苦瓜湯我剛剛明明已經加過鹽巴了,那我現在手上的鹽巴是怎麼回事?!

  我氣自己,很想腦袋空空,可是空空的下場就是頻頻出錯。

  看著煮晚餐這一個小時以來的戰果——蛋不小心被我打到地上去了,切番茄時不小把我左手的食指也切了下去,現在連煮個湯都變成了鹽巴湯。

  我嘆了口氣,加了一大碗清水到鍋裡,希望能衝淡鹽巴味。

  「心嵐。」一陣香水味飄進了我的鼻子,一聲熟悉的喊聲讓我停下手邊的動作。

  「呂真!」我笑了,我已經有一整個月沒看見她了。「你怎麼變這麼黑?上次你從峇裡島回來的時候還沒這麼黑。」我連忙將呂真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拜託!峇裡島之後我又去了塞班,塞班之後又去了關島,不黑才怪。」

  最近呂真都在跑海島,為的是一張張清涼的寫真照;反正呂真有那個本錢,可以展現傲人的身材。

  「這次回來之後,短時間內不會出國了吧?你不在台灣,我好無聊哦。」

  「你會無聊?聽說你正和我們家阿武和阿文打得火熱?」呂真眉眼一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厚。」我瞪了她一眼。「什麼火熱!你講話淑女一點好不好!你是從哪聽說的?」

  「就知道你魅力下同凡響,我家大小帥哥立刻臣服在你的裙子底下。說!你到底喜歡誰?可千萬不要給我大小通吃。」呂真眯著眼,逼問著我。

  我無奈地轉了轉眼珠子。「說!到底是誰跟你通風報信的?」

  「小叔叔呀,他說……」她尾語吊得高高的,根本就是在賣關子。

  「小叔叔說什麼?」

  「他說隔壁早餐店的老闆娘,聽到阿文跟一個男的說,說你是他的女朋友。」

  「厚,原來是那個老闆娘!」下次得提防老闆娘再八卦。

  「不用說,我也知道那個男的一定是胡凱新,我連提都不想提到那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男人。他到底有什麼資格可以站在你面前,然後求你回去?!」呂真一提到胡凱新,往往比我還要激動。

  「還不是呂文為了讓胡凱新不要繼續糾纏我,所以就假裝是我的男朋友。」

  「沒想到阿文還懂得英雄救美,他真是好樣的,這下小叔叔不用擔心了。」

  「小叔叔擔心什麼?」

  「擔心他家兩個兒子都愛上你呀,然後兄弟自相殘殺。既然你和阿文只是演戲,那跟阿武一定是真的嘍?」

  「奇怪了,小叔叔又怎麼會知道我跟阿武的事?」

  「小叔叔說四樓的房客告訴他的。」

  文婷說的?我很納悶文婷怎麼會去跟小叔叔說這種事。

  「心嵐,你在煮東西嗎?」呂真站了起來,鼻子聞了聞,往廚房的方向看過去。

  「該死!我竟然忘了我的湯。」我連忙衝到廚房關掉爐火。

  看著一整鍋湯因為燒滾而溢出到瓦斯爐上,我真想乾脆昏死過去。今天還真是倒楣透了的日子。

  「聽小叔叔說,阿文都和你一起吃晚餐?」

  「是呀。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當然。你的手藝這麼好,我當然要留下來。」

  這些年來,我都是自己打理吃的,手藝想不好也難。

  就在我和呂真一起把三菜一湯端上桌時,小帥哥準時回來了。

  「真真,你怎麼來了?」小帥哥一進門就問著呂真。

  「我來吃晚餐的,不行嗎?」呂真回答得很調皮。

  「你的手怎麼了?」他沒回答呂真的話,反而直勾勾盯著我的手瞧。

  「什麼?」我不懂他在問什麼。

  他突然走到我面前,然後拉起我的左手。我左手的食指上有一道約兩公分長的傷口,這傷口還不停泌出血珠,連我自己都沒發現了,他怎麼這麼眼尖?

  「被菜刀切到的?」小帥哥壓低的口氣很嚴肅。

  我點點頭。

  「怎麼這麼不小心。」小帥哥將我拉到沙發上坐下。「不要動。」

  「喔。」我應了聲,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然後他從電視櫃下層的抽屜拿出了一個醫藥箱,來到我面前蹲下,我才知道他要幫我上藥。

  「受傷了,自己都不會處理嗎!你是嫌血太多嗎!」他從醫藥箱裡拿出了碘酒和棉花,然後用左手握住我的左手腕。

  「喂,小帥哥,你輕一點啦!」我想縮回被他牢牢握住的手,無奈他一手就能控制我的手。

  只見他蹙緊兩道濃眉,專心地幫我上藥。

  「好痛啦!」我不停地唉叫著,其實也沒那麼痛,就是故意想嚷嚷。

  這時,呂真來到我的身邊坐下,用肩膀碰了碰我的肩膀。「喂,我們家阿文怎麼對你這麼好?」

  「有嗎?」我的眉頭因為刺痛的食指也打了結。「他對我一向很凶的。」

  「今天就算是我的手指頭被切了下來,他也不會幫我上藥的。」呂真指了指小帥哥。

  我發現小帥哥因為我們兩個女人的對話,久違不見的靦腆竟然浮現在他的酷臉上。

  最近這一個多月,我天天跟他混在一起,兩人幾乎從早黏到晚,他再也不會擺出那種屬於小男生的靦腆,反而是常常寒著臉訓我。

  這樣的猛男卻蹲在我的腳前,幫我的食指上藥,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我怕我會在呂真面前掉下淚來,只好說些話來逗弄他。

  「小帥哥,你真的對我很特別嗎?」

  他拉長臉,不說話。

  「小帥哥,今天我多煮了一道菜,等下你多吃點。」

  「不要叫我小帥哥。」他用紗布將我的食指包紮好。「手指暫時不要碰到水。」

  「謝謝。」我看著手指,心口甜蜜蜜的,所有的痛意都不見了。

  餐桌上,我還是很愛看小帥哥大口吃飯的樣子,這會讓我忘記所有的痛苦,只想珍惜此刻的幸福。

  「對了,心嵐,你有沒有興趣拍平面廣告?」呂真在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問我。

  「什麼平面廣告?」

  「就是有個大賣場要拍目錄,我們經紀公司在找人拍,很多稍有名氣的模特兒都不願去接,所以我們老闆就問我有沒有同學想兼差,我就想到你呀。」

  呂真的話才說完,我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就看見小帥哥擱下才吃到一半的碗筷。

  「不準去接拍什麼目錄。」

  聽到小帥哥這麼說,我見怪不怪地笑了出來,反而是呂真愣住了。

  這個小帥哥就是很愛管我,好像他是哥哥,我是妹妹。

  「阿文,我有沒有聽錯呀?你憑什麼不準心嵐去接拍平面廣告?」

  「女孩子本來就不能隨便曝光。」

  「女孩子不能曝光?那我拍泳裝怎麼辦?」呂真反問。

  「你是你,心嵐是心嵐。」小帥哥回答得理直氣壯。

  「哈哈哈!」我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就說小帥哥是唯一能讓我又哭又笑的人。

  「心嵐,你笑什麼?」呂真不懂地問。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小帥哥的表情很好笑。你就不知道他有多愛管我,這個也管,那個也管。」

  小帥哥被我這麼一笑,我明顯看見他黝黑的膚色閃出了可疑紅暈。

  呂真像看火星人般地打量著小帥哥。「不會吧?你不是一向獨善其身,連話都懶得多說兩句的?」

  「所以我魅力大呀,能得到小帥哥的青睞。」雖然被管,我還是覺得洋洋得意。

  「你還笑!不準拍就不準拍。」小帥哥很霸道地重申他的看法。

  這時「甜蜜的家庭」的門鈴聲正好響起,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就算大帥哥手上已經有了鑰匙,這男人還是懶得自己開門。

  我走去開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大束黃色玫瑰花。

  「美女,我們約會吧。」

  「約會?」玫瑰花很美,大帥哥的笑臉更迷人,我的心窩不由自主怦怦亂跳。

  「是呀,自從那個令我難忘的吻之後,我就對你朝思暮想了。」大帥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我卻難堪得想找地洞跳進去。他幹什麼在呂真和小帥哥面前說得這麼曖昧!

  「你——」我回頭看著呂真和小帥哥。

  呂真睜大雙眼,而小帥哥則是拉長著一張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18:54

第五章

  我跟大帥哥算是在談戀愛嗎?

  我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這是怎樣的一種思緒,或者該說這本身就是一種矛盾。

  我明知我不該拿大帥哥來填補空虛寂寞,偏偏又躲不過他的綿密攻勢;老實說,我眷戀他的溫柔,卻又害怕他的溫柔。

  那晚當著呂真和小帥哥的面,我就這麼跟著大帥哥出門去約會。我和他去看了午夜場電影;看完電影,他又帶我去喝永和豆漿。我知道我已經用行動同意了我跟大帥哥之間的曖昧。

  最近這幾天,他都會在上班時間抽空打電話給我,電話的內容,大概就是問我在哪裡、又做了什麼,很像是熱戀時那種該有的細膩關心。

  由於他的下班時間不一定,他通常都來不及回來吃晚餐,於是我們的約會通常都在晚上九點過後。

  他果真為了我不再和這棟公寓裡的房客有任何的牽扯,連文婷都只剩下禮貌性的招呼。為什麼我會知道呢?是小叔叔告訴我的。

  「心嵐呀,別看阿武好像一副很愛玩的樣子,其實他對每個女生都很好,可是他不會隨便去占女生的便宜,他都是專心一意的對女朋友。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你,因為他跟我交代,四樓房客的租約若到期,就不要再租出去了。」

  「為什麼?」我記得我昨晚是這麼問小叔叔的。

  「阿武也快三十歲了,也該是要成家的時候了,所以他的打算是四樓慢慢的空下來,以後就可以當他的新房。」

  當小叔叔這樣跟我說的時候,我竟然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喜悅。我有機會可以成為呂家的媳婦,那我未來就有可能可以繼承這棟公寓的一半;我不用再汲汲營營於工作,最重要的是我將會有一個夢寐以求的家,那為什麼我只感到慌亂?

  我真的喜歡大帥哥嗎?不,我只是眷戀他的背影,那有著和胡凱新相似的背影。

  一早,小帥哥又來叫我起床。自從他不小心看過我的上半身之後,就再也沒有莽撞的走進我的房間。

  其實我昨晚根本沒睡好,一直在想著小叔叔跟我說的話,反反覆復,惱得我腦袋都快要爆炸。

  我不該拉大帥哥下水,就算他風流成性,我也該對他說清楚我心裡的陰影;若他只是想玩玩,把我當成這一季的商品,那我就可以安心,陪他玩這一季的遊戲。

  要是我不是大帥哥的遊戲呢?我才被一個男人狠心的拋棄,為什麼我要這麼快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我感覺自己像個花痴,我根本就是害怕寂寞而隨便找了個替身,我恨透了自己無恥的行為。

  「嗨,小帥哥早呀。」我走出房間,無精打采的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小帥哥。

  「你又失眠了?」小帥哥從一本電玩雜誌上抬頭,看了我一眼。

  「是呀,只有被你抱著睡的時候才不會失眠。」我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根本不在乎還沒有洗臉刷牙的醜樣。

  「你這樣不行,日夜顛倒,以後要怎麼幫我管理咖啡店?」

  「那你天天抱著我睡不就得了?」心情煩透了,逗一下小帥哥看心情能不能好一點。

  「我是男人,要是被阿武知道我抱著你睡,你覺得這樣好嗎?」他無奈地看著我,像是對我的沒神經很無奈。

  其實我怎麼會不知道他是男人,只是我真的把他當小弟看,我真的好想有個沒有男女份際的弟弟。

  談戀愛負擔太重,就像我一時貪圖享受,接受了大帥哥的感情;結果一個胡凱新我都還沒解決完又來了個大帥哥,愛情不但沒有滋潤我,反而讓我疲累不堪,心情上上下下、忐忑不安。

  關於胡凱新,我想他是一時的愧疚不安,才會跑來中和找我;若他真想追回我,怎麼會沒有再出現呢?

  「你說得對,我不該接近呂武的。不對,應該說,我不該讓呂武有機會接近我。」

  他的眼神一亮。「哦?」

  「我現在該怎麼辦?聽小叔叔說,呂武這次是認真的。」

  「不怎麼辦。以後看到他閃遠一點不就行了。」

  「你說得倒簡單。做到這樣的地步,那我以後怎麼好意思繼續住在這裡。」

  「你到底……」他話說到一半,像是有口難言。

  「到底什麼?」

  「到底喜不喜歡阿武?」

  「他人還不錯呀,如果我心裡頭沒有任何陰影的話,我是很有可能會愛上他,可是我的心根本無法平靜,我現在根本沒有資格談任何感情。」在我自己都陷入一團糟的同時,我憑什麼要拉大帥哥下水?

  「那就老方法。」

  「老方法?」我不懂小帥哥話裡的意思。

  「就跟對付胡凱新一樣,我當你的男朋友。」小帥哥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認真想了想。「這的確是好主意,不過要是被呂真知道我放棄了呂武而選擇了你,我一定會被她打死的啦。」

  「怎麼說?」

  「呂真早就警告我,不準對你下手,她可是很保護你這個弟弟的。」我開玩笑似地拍拍他的肩。

  他回給我挑眉的一眼,對於我的說法,像是不予置評。

  我和小帥哥照例到樓下隔壁的早餐店吃早餐,老闆娘看見我和小帥哥一道,總是笑得特別曖昧,或者該說笑得特別的鄙視。

  「唉呀,心嵐,你好有辦法,早上跟阿文在一起,晚上和阿武在一起,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是大小通吃、左擁右抱。」我不在乎老闆娘怎麼看我,一個心都已經破碎到無法縫合女人,根本不會在乎自己的形象。

  我瞄看了身邊的小帥哥一眼,他正看著墻面上的價目表,我大大方方的勾起他的手臂,他這才側頭看著我,並沒有阻止我在外人面前的毛手毛腳。

  我對著他勾了一個眼神,然後再對老闆娘露出一個最美的十五度角微笑。這個老闆娘的嘴巴很大,相信不用一天,小叔叔和大帥哥應該都會知道。

  點了餐,我沒點飲料,故意搶喝小帥哥的奶茶,而且還是用他喝過的吸管。

  小帥哥看到我用他的吸管喝奶茶時,一雙眼睜得大大的。

  「你——」他盯著我嘴中的吸管看。

  「小帥哥,你又臉紅了。」要不是礙於在公共場合,我真想大笑三聲。

  「想喝自己再去拿只吸管。」

  「喂,是誰說要當我男朋友的?我這個女朋友連男朋友喝過的吸管都不能用嗎?」

  他被我的反問弄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公司還有事,我要先走了。今天會送咖啡機來,你記得要簽收。還有,店裡打掃一下,下午四點左右小陳會過來。」他很嚴肅的交代一長串話,好像剛剛的扭捏根本不存在。

  小陳就是他的大學同學,準備來幫他煮咖啡的。我點點頭,目送我名義上的男朋友離開。

  等我吃完早餐,打算聽小帥哥的話到咖啡店去打掃時,結果當我在騎樓上看見胡凱新時,我知道我這次再也逃不了了。

  「心嵐。」胡凱新一把握住我的右手腕。

  「放開。」我想甩開卻沒能甩開。

  「我們談談。」我看見了胡凱新眼底濃濃的懇求;從以前到現在,我對這個眼神完全沒轍,連句不字都說不出口。

  「有什麼好談的?」我的眼神飄向樓梯口,希望小帥哥能在下一秒來肋我一臂之力,這樣就可以阻止我動搖的心,可惜小帥哥不在,他去公司了。

  「心嵐,求求你。」

  我的心化為一攤水。我知道我很沒用,就算我武裝起了銅墻鐵壁,還是敵不過他柔情似水的一句話。

  我只考慮了三秒鐘。「進來吧。」

  我按下咖啡店的電動鐵卷門,打開咖啡店位於餐區的燈光。這個預備在一個星期後開張營業的地方,他卻成了我的第一個客人。

  ***************

  我侷促地坐在咖啡店最裡邊最角落的位置,我不想讓路過的行人可以窺看我的表情的可能。

  胡凱新則坐在我的對面,我和他之間隔了一張桌子,這張桌子是木頭做的,有種古樸厚實的觸感。

  暈黃的光影,將他臉上的疲憊和憔悴彰顯得更清楚;我低下頭來,看著桌上的木頭紋路,我不懂他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已經平靜的心。

  「心嵐……」他還是像以往那樣柔情的喊著我,可是我和他之間已不只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而是隔出了一座深深的太平洋。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好想你。」他站了起來,一個跨步想坐到我的身邊。

  「別過來。」我警戒著,用力搖著頭。

  「好,我不過去。」他又坐了下來。

  我不安地絞著十指,等著他開口。

  這幾個月以來,在呂真和大小帥哥及小叔叔的照顧下,我雖然不再恨他,卻也無法原諒他;他像個劊子手,曾經無情的斬斷我對未來的美夢,直到現在我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他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

  「心嵐……」

  我抬頭,望進他眼裡的憂愁。

  「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悔婚的。」

  我還是看著他,緊閉著雙脣。

  「自從和你分開這幾個月以來,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裡的重要性,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渾渾噩噩、亂七八糟。」

  我勾起脣角,冷冷笑了一聲。到底是分手多久之後,他才感覺到我的重要性?不過我沒問出口,對於這件事,我已經能以冷靜的態度來面對。

  「其實我在結婚當天就後悔了,後悔前一晚對你說的那些話,可是我找不到你。」

  他的話在我耳邊流轉,這個原本該是最親密的愛人,卻給了我最陌生的聲音。燈影在他臉上形成半明半暗的影子,我是愛上了什麼樣的男人?為什麼他現在竟能說出這種不痛不癢、冠冕堂皇的話來?

  如果他在結婚那天就後悔了,他不可能找不到我,因為我還在呂真的家裡等著他的回心轉意。可是除了胡媽媽連連的道歉聲和哭泣聲,我根本等不到他的回頭。

  「心嵐,你說話呀,你可以罵我、可以質問我。」

  「我罵過你了,也質問過你了。你說你把我當妹妹,你要我別纏著你。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沒什麼好罵,也沒什麼好問的了。」我口氣冷靜到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心嵐,在結婚的前一天,我很恐慌、很害怕,想說就要這樣走入家庭,從此要負起一個家庭的責任,我的心裡還沒有準備好,我想我應該是有婚前恐慌症,所以才會做出連我自己都懊悔的事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還是淡淡一笑。「傷害已經造成了,沒有所謂的原不原諒。」

  他快速地站起來,坐到我身邊的位置。這次我來不及阻止,他就將我緊緊抱住。

  「我知道你會原諒我的,我們認識二十年了,每次我做錯什麼,你只要氣過了,最後還是會原諒我的。我真的好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我曾以為這具胸膛是我一輩子的依靠,而現在竄進胸口的卻是一股寒意,那是從骨於裡寒了出來的冷。

  「放開我。」我用手掌推了推他的手臂。

  「不放,我不放,除非你肯原諒我。」他每次做錯事都來這一招,不是可憐兮兮地耍賴,就是甜言蜜語的灌醉我,可惜我不再是從前那個唯他是從的女人了。

  「當我求你不要悔婚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你沒有。你想的都是你自己。你說我們久到一點新鮮感都沒有,你說你不想一輩子只談一次戀愛,你說你無法想像我們繼續生活六十年。」他的話,像是利刃般深深地切割了我的心,我想忘,卻永遠也忘不了。

  「那只是我一時的氣話。」

  「結婚大事,如果可以用一時的氣話來毀滅,那我要如何相信你現在所說的是真話?」我的話在冷淡中有著嘲諷,完全少了過往對他的百依百順。

  他終於緩緩放開我,雙手搭上我的肩。「心嵐,我知道一時要你原諒我是很困難的事,無論花多久的時間,我一定會把你追回來的,請你相信我的誠意。」

  我疑惑的看著他,我真的不懂。「我有男朋友了。」

  「你騙我。」

  我愣了一下。

  「你只要說謊,你的眼睫毛就會不由自主地眨動。」

  「啊。」我的眼睫毛泄露了我的秘密嗎?

  「心嵐,我知道你抗拒我,不過憑藉著我們二十年的感情,我有信心,你一定會回到我的身邊。或許我們可以趕在年底之前再辦一次婚禮。」

  我搖搖頭。「我和你之間,永遠都不可能會有婚禮。」就算我還愛著眼前的男人,我也不可能把自己嫁給這樣反覆無常的男人。

  「心嵐……」他的臉微微垂低,他的脣緩緩向我靠近,那是他想要吻我的表情,我在如此熟到不能再熟的場景之下,卻驚慌的跳了起來。

  「你回去吧,不要再來了,我現在生活得很平靜,也很快樂。」

  「你的未來沒有我,你不會平靜快樂的。」

  「胡、凱、新!」我咬牙切齒地直呼他的姓名,剛剛一再容忍的情緒,終於在此刻爆發。「是你親手破壞了我們的未來,你憑什麼跟我說這種話?!是你無法忍受跟我結婚,現在你憑什麼要干涉我的未來?!」

  「心嵐……」

  「走!你給我走,馬上走!」

  他沒有走,反而一把抱住我,他的脣就這麼狂妄又霸道的吻住我的脣。

  他以為我還是那個天天等著他回家的小女孩嗎?只要他吻一吻我、哄一哄我,我的脾氣就會被他的柔情給消弭嗎?

  錯了,他徹底的錯了!

  「不要……」我拼命地搖頭,雙手不停捶打他的胸口,他還是想征服我,以他慣有的手段。

  直到我狠心地用力一咬,他才吃痛的離開我的脣。

  「你——」

  「女人說不要的時候就是不要!」我喘著氣,看著他吃驚又受傷的表情。

  他用手背抹去脣上的血珠,漾起一抹苦笑。「我會讓你說要的,我改天再來。」

  空間再度沉寂下來,彷彿剛剛的事沒有發生過;我跌坐在椅子上,撫著剛剛被胡凱新用力吻過的脣瓣……

  為什麼我只感到難堪和心痛?

  ***************

  直到送貨員送來一大台咖啡機,我才驚覺自己居然呆坐了兩個小時等到我簽收了那一大台咖啡機,又繼續陷入了過往和胡凱新在一起的情境裡。

  我連午餐都忘了吃,一整天都在恍惚中度過,直到我終於見到了那位要來煮咖啡的高手,才徹底將胡凱新帶來的激盪給暫時拋開。

  小陳是坐著小帥哥的機車來的,當她一走進店內時,我就被眼前這個小陳給震得七葷八素。

  「嗨!我是小陳。」

  小陳一頭短發削得薄薄的,瘦高的身材、小巧的鵝蛋臉,清秀中難掩稚氣。我原本以為她是個男生,結果她卻是個道道地地有著中性味道的女生,害我看傻了眼。

  「你怎麼會是女生?」我問了個似乎是很白痴的問題,因為話一出口,就惹得小帥哥一直笑。

  「她不該是女生嗎?」小帥哥替小陳反問。

  「因為你叫她小陳呀。」我說得理直氣壯。

  「女生不能叫小陳嗎?」這次換小陳笑著反問我。

  「可以。我只是好奇,沒想到呂文的同學會是個女的。」我以為念電子資訊的都是男的。

  「我和阿文不但是好同學,我們還關係匪淺。」小陳大方勾起小帥哥的手肘,還給了小帥哥一記相當嫵媚的眼神。

  「怎麼個關係匪淺?」看他們站在同一陣線上的模樣,我心裡就泛起怪異的感受,我還以為只有我會對小帥哥虎視眈眈的流著口水。

  「我和阿文還同睡過一張床。你說呢?」

  聽到小陳這麼說,小帥哥臉上盡是寵愛的笑意;要是我這麼說,他一定對我嚴肅的訓話,叫我女孩子要懂規矩。結果人家真的是關係匪淺,我心裡很不是滋味,這小帥哥分明就是大小眼。

  「我去廚房打掃,你們慢聊。」早上該打掃的我都沒打掃,我不想留下來看他們在那裡眉來眼去。我才走到後頭的廚房墻邊,就聽到小陳的聲音。

  「喂,我要住頂樓啦。」

  「頂樓沒有房間了。」我聽見小帥哥這麼說。

  我不是故意要偷聽,而是他們的音量不算小,我幹脆站在廚房門邊聽個夠,因為我對小陳這個女生是一肚子的好奇。

  「你不是有間書房?空出來不就得了。」

  「書房現在心嵐在住。」

  「那叫她搬去別層樓。」小陳的話一出口,一把無名火就從我胸口往上竄燒。

  「不行。」聽到小帥哥說不行,我的火氣才下降了那麼一丁點,幸好他還算有良心。

  「為什麼不行?」小陳問。

  「因為……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小帥哥會在自己同學面前承認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不相信。」我似乎聽見小陳那種略帶嗤之以鼻的音調。

  「幹什麼不相信?」小帥哥的語調很輕快,和跟我講話時的低沉明顯不同。

  「你敢談戀愛了?你不是發誓再也不談戀愛?」

  小帥哥為何不敢談戀愛?為什麼呂真連這麼重要的事都沒有告訴我?我很納悶,將耳朵拉得更長,努力地偷聽他們說話。

  「心嵐很可愛,是個很棒的女人。」聽到小帥哥稱讚我,我忍不住笑了。

  「可愛?」我聽見小陳用懷疑的語氣。

  「你跟她相處過後就會知道。」

  「既然你跟她是男女朋友,那正好,你和她不就可以住同一個房間。」

  「不行,這樣對她不好,會惹人說閒話。」我點點頭,小帥哥找了個好藉口,我就不信小陳可以把我踢出頂樓。

  「應該不是怕惹人說閒話,而是你根本不愛她。」我怎麼覺得小陳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小陳,我愛她。只有二樓才有空房間,你住不住?」他愛我?虧小帥哥說得這麼順口,都不怕鼻子變長。

  「沒有頂樓給我住,我就不來幫你工作。」聽聽小陳說的是什麼話!我真的很想衝出去為小帥哥抱不平。

  「小陳,你別無理取鬧。是你答應我的,怎麼可以反悔呢?」

  「我怎麼知道沒有頂樓可以住!」

  「你委屈點住二樓,好不好?」小帥哥一點骨氣都沒有,竟然輕聲細語的在求著小陳。

  「不好,我就是要住頂樓。」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順了口氣,忍了三秒,然後揚起最美的十五度角微笑,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我剛剛好像聽見小陳想要住頂樓?」

  小陳和小帥哥對看了一眼。我相信他們之間一定有著絕佳的默契,就像我和呂真那樣,因為單單那一眼之後,小陳開口了。

  「心嵐,你不會介意吧?我想住頂樓,畢竟我是阿文最要好的同學,當然得跟他住在同一層樓比較方便。」

  誰讓我今天的心情超級不爽,小陳又一副喧賓奪主的模樣,惹得我腎上腺素莫名其妙的飆竄。

  「我、很、介、意。」今天一定是諸事不宜的大凶日,不然早上來了個胡凱新,現在又來了小陳,根本都是衝著我來的。

  小陳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說,她此刻是一臉的驚訝。「那你的意思是?」

  我走到小帥哥的身邊,牽起他的大手。「小陳,你難道不知道呂文是我男朋友?頂樓是我和他的小小天地,你知道熱戀中的情侶總是不希望有人來打擾,所以,你也不會想來當超級電燈泡的。」

  小帥哥一直笑一直笑,笑意中還有幾分的難為情。

  「阿文,你怎麼說?」小陳問著小帥哥。

  「小陳,你別為難我啦,好兄弟一場,你來幫我煮咖啡,我不會收你房租的。」

  聽小帥哥這麼說,我烏煙瘴氣的心頭總算有點撥雲見日。

  「你要我跟你爸住同一層樓?好呀,我去找你爸,讓他來評評理。你這個有了異性就沒了人性、有了女人就沒有兄弟的傢伙!」

  完蛋了,小叔叔一定以為我是水性揚花的女人,不然怎麼會一下子和大帥哥交往,一下又成為小帥哥的女朋友。

  不過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總不能真的叫我和小帥哥住一間吧。雖然我把小帥哥當弟弟看,可是這整棟公寓的人可不這麼認為。

  「小陳。」小帥哥有些無奈地叫著她。

  「我可是在你家混了五六年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多麼喜歡頂樓的環境?!要不是為了頂樓,我幹什麼來煮咖啡!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清楚看見小帥哥眼底的為難,小陳分明是故意要讓小帥哥玩這種有一就沒有二的遊戲。

  「算了,我搬去二樓,小陳想住頂樓就讓她住。」我不忍心小帥哥為難。

  「不行。」小帥哥說得斬釘截鐵。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我挑眉反問,也放開了原本牽住他的大手。

  「阿文,心嵐都這麼明理了,你幹什麼說不行?」小陳揚起了一股勝利的嘴臉。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準搬去二樓。」小帥哥一張俊臉對著我拉得好長。

  「那……」每次被小帥哥訓話,每次我都被訓得很開心。

  「小陳。」小帥哥轉身看著小陳。「如果你堅持一定要這樣的話,那我尊重你的決定,我會想辦法再找人來幫我煮咖啡。」

  我很想笑,卻又不好光明正大的笑,只能偷偷笑在心裡;不過,小陳是怎麼回事?怎麼笑得這麼大聲?

  「哈哈哈!阿文,看來你是認真的,這是你第一次為了女人不要我。」小陳笑到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你故意試探我?」小帥哥問。

  「看來心嵐已經征服了你的心。」小陳在說這句話的同時還睞了我一眼。

  我心裡想,小帥哥的心,豈是我征服得了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19:26

第六章

  遠方的燈海形成一條長長的明珠,明珠在夜裡綻放柔和的光芒。

  初冬的冷風吹來,讓我忍不住縮起了雙肩,直到一件西裝外套披上我的肩膀,我才側身看著身邊的大帥哥。

  「謝謝。」我給了他一記微笑。

  「不客氣。」

  這裡是烘爐地。我又再一次和大帥哥來這裡賞夜景,只不過這次不像第一次那樣開心的交談,我們從上車到現在,連句話都沒有。

  「呂武,對不起。」我終於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

  「幹什麼說對不起?」

  「我……我看我們還是當朋友比較好,我心裡有陰影。」我決定跟他實話實說,我可不想害他們兄弟鬩墻。

  在躲了大帥哥好幾天之後,我再也不能用忙碌當藉口,而他應該也察覺出了某些不尋常的跡象,今晚他才會帶我來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你的過去我全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不可能這麼快就接受我的感情。」

  聽到他這麼說,我突然松了一口氣。「那你對我……到底是?」

  他揚起一股溫柔的笑臉。「我很喜歡你,我願意為你放棄整片森林,我也願意用時間來等待你的心。」

  「為什麼?」我知道大帥哥是認真的,因為他的眼神不再桃花亂亂飛,而是有著專注清澈。

  「也許是因為你不在乎我,也許是因為你本身多變的特質,也許是因為你忽冷忽熱的態度,也許,千萬個也許,如果把喜歡這兩個字變成教科書上的理論,那不就一點羅曼蒂克都沒有了?」

  「我猜第一個原因的可能性比較大。你呂大帥哥什麼時候吃過女人的虧,每個女人都嘛是巴著你不放,大概沒有像我這種捨得把你往外推的女人。」我試圖讓氣氛活潑些,再這樣悶下去,我怕我的心臟會先向我抗議。

  「你的意思是我很賤?追不到的才覺得可貴?」

  哈哈哈!我笑了,他那種自嘲的態度,讓我覺得很好笑。「我可沒那麼說。」

  「我喜歡看你的笑容,像是日正當中的太陽。」

  「老實說,要不是我被傷得太重,我一定會很想跟你談戀愛的。」誰讓大帥哥的甜言蜜語總是說得這麼好聽。

  「哦?」他一臉的興致勃勃,看來我的話取悅了他。

  「可惜我的心已經跌落到萬丈深淵。我能呼吸、我能說笑,已經是上天賜與我的最大奇跡了,我真的不敢再奢求其它了。」

  「你這個樣子又像是傍晚時的落日,哀愁到讓我心痛。」

  「是嗎?我一直以為我把悲傷隱藏得很好。」

  「你只是看不見你自己。」

  「喂,我很好,別把我想得好像很可憐的樣子。」

  「心嵐,給自己機會,也給我機會。失去愛情之後,一定要擁有更美好的愛情,讓那個拋棄你的男人刮目相看,你明白嗎?」

  我點點頭。「給我時間,等到我真的能夠把他從我心底徹底的消除掉。」

  他也點點頭。「無論你選擇的是我還是阿文,你都一定可以得到幸福的。」

  看來我和小帥哥的八卦早就滿天飛了。「我只有你們兩兄弟可以選擇嗎?」

  「當然。因為我們是全台灣最帥、最優的男人。」

  我笑了,他也笑了;我笑他誇張的說法及誇張的語氣。

  今晚的圓月很美麗,星星也很燦爛,跟大帥哥聊過天之後,心情整個輕鬆起來。我不用再背負感情的債,我得有更多的能量,好讓自己重新振作。

  隔天,「風情」的招牌正式在店外高高掛起。

  店內雖然是以原木當主基調,但是用色卻充分展現南洋的味道,大膽到讓人在驚艷中又不失溫暖的柔情。

  小陳確定去住四樓,因為心碎的文婷搬走了。看來我的功勞不小,救了一個笨女人逃出不屬於她的愛情。

  而本來預定要空下來的四樓,現在也不必要了,因為我和大帥哥之間註定當朋友比當情人好。

  小叔叔請命相館看了開市的日子。據說這個星期六是黃道吉日,由於只剩下三天,我和小帥哥、小陳,幾乎從一早忙到夜裡。

  當然,小帥哥並沒有空親自走一趟峇裡島,店內的擺設只好全委託設計師去布置。

  我雖然是個寫文章的人,但對藝術卻一竅不通,通常是小帥哥一個命令我就一個動作。

  像現在,已經是夜裡的九點了,小帥哥和小陳還交頭接耳的說著悄悄話,而我只能拿著抹布擦拭玻璃大門。

  看著小陳的手不是搭著小帥哥的肩,要不就擱在他的腰上,這個小陳根本就是在偷偷吃小帥哥的豆腐,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他們在一旁說笑,小陳用著那台黑色的咖啡機煮著咖啡,咖啡香溢滿了整個屋內,我看見小帥哥嘗了一口,然後他脣邊的笑意始終沒停過。

  我終於從呂真口中知道小帥哥不敢談戀愛的原因。

  聽說,在小帥哥大一那年,有個女生為小帥哥自殺了,女生吞了太多的安眠藥,家人發現得太晚,於是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

  小帥哥背負著殺人的罪名,事實上他也才跟那女生交往兩個月就因為個性觀念不合而打算提分手,結果分不了手,他的下場就是千夫所指的負心漢。

  他從一個開朗的陽光青年變成了鬱郁寡歡的男人,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再也沒有跟任何女人來往過。

  雖然小帥哥的心事無人能解,因為他從不向家人吐露心事,表面上他很堅強,事實上他所做的一切,都證明他在贖罪,因為他把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閉起來。

  當我知道小帥哥的往事之後,我替他感到心疼和不捨。原來被愛不是幸福,而是一種痛苦的詛咒。

  所以小陳的中性才能跟他合得來,所有女人在他身邊的地位都清清楚楚地隔了開來,難怪小叔叔要這麼緊張大小帥哥會娶不到老婆。

  一個是風流成性,一個是孤僻自閉。原來長得太帥的男人,也是有著不為人知的痛苦的。

  只要是小陳在小帥哥身邊,小帥哥的笑容似乎就特別的多,也沒了那張繃緊的臉。難道……小帥哥喜歡小陳?

  我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密,眼神不由自主的一直在他們身上溜轉。

  小帥哥和小陳是大學死黨,據說交情好到能睡同一張床,為什麼這一男一女沒有迸出愛的火花?難道是小帥哥的心結在作祟?

  六年多了,看來小帥哥還無法從那個陰影裡走出來,就算他真的喜歡小陳,恐怕也說不出口。一旦感情表白了,就會變成一種責任,我可以想像他對愛情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我看著小帥哥,心裡漾起了酸酸苦苦的滋味。喝咖啡連問都沒有問我一聲,我算什麼?

  忙了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從沒有問過我累不累,每天照樣是九點就把我挖起床,天天吃我的晚餐,卻連個夥食津貼也沒有付給我,更別奢望他會付我薪水了。

  我這樣辛苦是為誰忙?而他們竟然在那裡喝咖啡、閒聊天?!我卻像個菲佣般忙進忙出,就只因為我不會煮咖啡?!

  越想越不甘心,我將手中的抹布往水桶裡一扔,水花濺了起來,噴濕了木板地,而那兩個甜甜蜜蜜的人,終於抬頭看著我。

  「你在幹什麼?地上都濕了。」小帥哥走了過來。

  這是我住進頂樓以來,第一次覺得委屈;以往小帥哥的訓話都讓我有種溫暖的感動,可以熨燙我寂寞的胸口,可是現在……

  他的話為什麼那麼刺耳?為什麼我的心會這麼難受?

  「沒幹什麼,你去喝你的咖啡,不用理我。」我從水桶裡撈起抹布,再將抹布擰乾,然後蹲跪在地上,擦著地上的水漬。

  「你……」

  我不想說話,心窩處像被一團棉花給堵住,悶到我快喘不過氣來。

  木板地不能受潮,這點我還懂,我趕緊擦乾,然後提起水桶就往後頭的廁所走。

  「心嵐。」小帥哥喊了我。

  不過我還是不想說話,這大概是破天荒的第一遭,我的話竟然比小帥哥還要少,平常都是我在他耳邊吱吱喳喳的。

  我將水桶的髒水倒進馬桶裡,然後將水桶和抹布收好,一轉身就看見站在廁所門口的小帥哥。

  「你怎麼了?」我看見他眼底有著淡淡的擔憂。

  「沒什麼。」我穿過他,直直走出去,看了一眼在吧檯裡的小陳。「晚安。」

  「晚安。」小陳對我一笑,客氣而疏遠,那是種淡到不能再淡的公式化笑容。

  我知道她在排擠我。這幾天,她總是和小帥哥自成一個圈圈,講著我聽不懂的人事物——過往的大學生活、哪個學長同學的情事、軟體處理的分析、網站架設的步驟,這些都是我無法介入的。

  不要介入就不要介入,有什麼了不起嗎!

  我走出咖啡店,掏出鑰匙,打開鐵門,看著高高的五層樓樓梯,我突然覺得好累。

  在我要關上鐵門時,小帥哥走了過來,於是我門沒關,就一步一步往上爬,早已經爬習慣的樓梯,此刻走來,卻是連點勁都沒有。

  為什麼沮喪的心情,來得又快又猛?

  ***************

  我的頭,很昏、很沉、很重。

  砰!砰!砰!我似乎聽見了敲門的聲音,不過我不想醒來,一點都不想。

  「心嵐……心嵐……」小帥哥的聲音忽遠忽近,我在夢裡看見他離我遠去,就像是爸爸媽媽弟弟背對著我,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我。

  要走就全走吧,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我是這麼個討人厭的女人,連相交二十年的男朋友都可以把我像丟垃圾一樣的丟棄。

  我感覺全身越來越冷。這個可惡的小帥哥,哪有把我當姐姐看待,虧我還把他當弟弟一樣的疼愛。

  「心嵐……心嵐。」

  小帥哥的聲音比鬧鐘還準時,他就不能讓我睡到自然醒嗎?我的雙眼眯起了一條縫,看見了窗外陰暗的天際。

  又是這種沒有太陽、濕濕冷冷的鬼天氣,我把棉被整個往上拉,矇住了臉。

  「心嵐,你再不起床,我就要進去了。」

  聲音很遠,卻像是魔音一般,竟可以傳進我的腦海里。要進來就進來吧,我今天就是賴定了,就不相信小帥哥可以拿我怎麼辦!

  房門打開了,我的意識卻還在渾沌之中,想清醒卻無法完全清醒,因為頭好暈、好痛、好難受。

  「心嵐……」

  我不想理會近在耳邊的聲音,我想叫他不要吵我,這才發現我的喉嚨乾澀到讓我開不了口。

  我感覺小帥哥拉下我頭上的棉被,我卻沒有力氣阻止,然後我感覺到額頭上傳來一股涼涼的觸感,我的雙眼又眯成一條縫,看見小帥哥的手背正擱在我的額頭上。

  「你發燒,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搖搖頭。「我要喝水。」我努力讓喉嚨發出聲音。才短短的一夜,我的聲音竟變成破鑼嗓音,低沉沙啞到像是鬼在叫。

  小帥哥匆匆走出去,又匆匆拿了馬克杯走進來。「你穿衣服了沒?」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還沒。」

  「你先把衣服穿上。」然後,我看著他背過身去。

  我努力從床上撐起來,才發現我不只頭痛、喉嚨痛,我連全身的筋骨都在酸痛,骨頭像是被拆散了般,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衣服穿戴整齊。「好了。」

  聽到我這麼說,他才轉過身來。「喝水。」他將馬克杯遞給我。

  我一口喝盡馬克杯裡的溫水,感覺喉嚨比較沒那麼幹澀了。

  「你的外套呢?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要!」我像耍賴的小孩,生病讓我整個情緒都不好,尤其一想到他對我和小陳之間的大小眼,我就覺得更委屈。

  「你發燒了,不看醫生不會好的。」

  「你都不讓我睡覺,你讓我多睡一下,我就會好了。」我又打算躺回床上,他卻眼明手快地坐上床沿,讓我倒在他的懷裡。

  「不行,要睡看完醫生再睡。」

  「為什麼我說什麼都不行,小陳說什麼都可以?你怎麼這麼偏心!小陳是女人,難道我就不是女人嗎!」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定是燒糊塗了,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先看醫生好不好?」他的口氣軟軟的,再也沒有以往的硬梆梆。

  「不好。你都只顧著小陳,喝咖啡也沒叫我喝,只會叫我做東做西的。」

  「別這樣,你生病了。」

  「不要就是不要!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嗎?雖然是假的,可是你也要對我好一點呀。」

  「心嵐……」

  「你看我這麼討厭,每個人都討厭我,這一定是老天爺在懲罰我,乾脆讓我死掉算了。」我的眼淚掉得很莫名其妙,一下子就哭濕了整張臉。

  我真的好累,我感覺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為什麼要發生這麼多事情?胡凱新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我不是無情無緒的耶穌、佛祖,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人,我有血有肉,我也是會痛的。

  「不準你說這種傻話。你等我,我去叫阿武開車。」他將我放平在床上,然後快步跑了出去。

  是傻話嗎?我只希望能有疼我愛我的家人,難道這麼微小的願望我都無法完成?既然老天爺不眷顧我,為什麼不讓我跟著爸爸媽媽弟弟一起去?為什麼要把我獨留在這個世界上?

  在我的意識又陷入模糊之前,我感覺到有人把我攔腰抱起,然後我就墜入了無邊無際的夢中。

  白色的夢、美麗的花海、爸媽微笑的樣子、弟弟的調皮可愛,我的心徜徉在一片暖洋洋的世界裡。

  身體好像沒有那麼熱了,額頭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我的手心有著一股安心的力道,耳邊隱隱約約有著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不舒服,怎麼都不告訴我……」

  「……你說你不喜歡喝咖啡,你說你喝了咖啡會心悸,所以我才……」

  「……明明你會失眠,偏偏又要日夜顛倒、作息不正常,我要是不天天準時叫你起床,你的失眠只會越來越嚴重……」

  「唉!」這是一聲很深很深的嘆息,我聽得特別清楚,因為是這麼的撼動我的心。

  「……我怕你沒事做,像個游魂似的,所以弄了間咖啡店,沒想到,卻讓你生病了……」

  「……對不起……」我感覺到一隻冷冷的手撫摸上我的臉頰。「你生病了,怎麼都不告訴我呢?」

  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生病了。我想回答,話卻沒有辦法說出口。

  我的嘴脣,像是被一記溫暖的春風拂過,柔柔地滋潤著我幹涸的脣瓣,我偷偷眯開一條縫,眼前卻出現小帥哥那張放大的酷臉。

  我清楚看見他因為閉上雙眼而又卷又長的眼睫毛,小帥哥這是在吻我嗎?我一慌,又連忙閉上雙眼,才感覺到他的脣離開了我的脣。

  雖然我的腦袋因為發燒而模糊不清,可是這樣的觸感卻是實實在在的,還有那些飄進耳裡的話,讓我有種恍然大悟。

  原來不愛說話的小帥哥默默為我做了這麼多事,我怎麼會孩子氣地跟他鬧彆扭?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有勇氣睜開雙眼,沒想到眼睫一眨,眼淚就跟著掉下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小帥哥急急地問。

  我看見他一臉的著急和不安,我的手動了動,才發現一手被他給握住,一手的手腕上正吊著點滴。

  「我頭好痛,想喝水。」

  「好。」他放下我的手,替我從熱水瓶倒了一杯水。

  我環看了四周一眼,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原來這裡是醫院。

  「慢慢起來。」他坐上床沿,扶著我坐起來,讓我靠在他的胸口,才小心翼翼的把馬克杯放到我嘴邊。

  等我喝完了一杯溫開水,才發現這個杯子很熟悉。「我的馬克杯。」那個紅色的馬克杯,後來就被我霸占了。

  「阿武載你來醫院之後,醫生說你要打點滴觀察一下,於是他又回到家裡,替你帶來杯子和面紙。」

  「那他人呢?」

  「他趕回去上班了。」

  這時,有個人走了進來,在我還沒看清楚是誰時,倒是先聲奪人了。

  「心嵐,你怎麼病了?」是呂真,揚高八度音的呂真。

  「嗨,呂真。」我用手臂趕緊擦乾臉上的淚水,氣虛無力地勉強扯起一記微笑。

  「胡凱新給你婚變,你都沒有生病,現在是怎麼回事?」呂真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天氣變化太大了。」我一說話,還是刺痛了我的喉嚨,只能盡量小小聲的說。

  「真真,你少說兩句,心嵐累了。」小帥哥讓我躺平在床上。

  「好啦,我來照顧她,你可以回去了。」呂真揮手趕著小帥哥。

  「我不走。她待會打完這瓶點滴,醫生說她就可以回去了。」小帥哥對著呂真說。

  「那你現在還好吧?」呂真問。

  「很好。只不過,我可以起來一下嗎?」

  「不行。」小帥哥還是一副霸王的樣子。

  「人家要上廁所啦。」這時,我看見小帥哥臉上爆出了可愛的難為情。

  「我抱你。真真,你幫忙拿點滴瓶。」

  小帥哥抱著我,他的胸膛有種熟悉的溫暖,早上應該也是他抱我來醫院的。雖然生了這場莫名其妙的病,但是換來小帥哥隱藏在內心裡的想法,我想這場病是值得的。

  「小帥哥。」我在廁所門口喊了他,然後將自己的嘴巴附在他的耳邊。「其實你說的話,我都有偷聽到哦。」

  然後,很明顯地,小帥哥身體一僵。我淡淡笑了,我喜歡看小帥哥不知所措的老實樣。

  ***************

  一場不大不小的感冒,讓呂家上下緊張得不得了。

  小叔叔送來了蘋果,並叮嚀我不要亂動,要多休息多喝水;大帥哥特地提早下班回家,買來了據說在南昌路上很有名的皮蛋瘦肉粥,讓食慾不振的我可以胃口大開;呂真更是待到晚上十點,才讓小叔叔給送回家去。

  至於可愛忠厚的小帥哥,他可是一整天戰戰兢兢、寸步不離的守著我,就怕我少塊肉似的。

  我大概是太累了,在睡眠嚴重不足、天氣忽冷忽熱、心情又被擾得七上八下的情況下,我的病才會來得這麼快又這麼猛。

  夜裡,小帥哥一臉擔心地,還打算趴在我房裡的書桌上睡覺。

  「我沒事,你回房去睡。」

  「不行,我不放心,萬一你半夜燒了起來。」

  「萬一我發燒了,我一定會把你叫起來的。」

  「你這次人不舒服根本都沒讓我知道。」他一副不相信我的樣子。

  「我也是一大早被你挖起床時,才知道自己發燒了。」

  「我還是不放心。」他搖頭。

  「那你跟我一起睡,就是不準你趴著睡。」我故意逗他。

  他嘆了口氣,顯得很無奈。

  我只好哄著他。「你好好睡一下,明天才有體力繼續照顧我,是不是?」

  他終於點頭,然後才離開我的房間。

  沒想到小帥哥那麼大的個頭,照顧起人來是這麼的細膩貼心,動作輕柔到讓我以為自己是一摔就碎的玻璃娃娃。

  我很開心,終於有人可以照顧我了。愛情再美,總有分別的那一天;但是親情就不同。我一定要把小帥哥抓來當弟弟,就算威脅利誘也要當成他的姐姐,這樣他就一輩子都不能離開我了。

  在我病了兩天之後,終於恢復了五成的元氣,雖然依舊流鼻水、喉嚨痛、頭痛,但至少不再全身軟綿綿,也沒有再發燒了。

  明天就是咖啡店開幕的好日子,小帥哥為了照顧我,這兩天都忙進忙出的,不知道店裡準備得怎麼樣?

  我很煩心,打算下樓去看看,一走出房門口,就看見客廳坐著不速之客。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是胡凱新,我感到很訝異。

  胡凱新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心嵐,你還好吧?聽說你生病了?」

  「你幹什麼放他進來?」我對著小帥哥問。

  「他一定要見你,見不到你,他一直在一樓大呼小叫。」小帥哥淡淡的解釋。

  「你怎麼瘦成這樣?沒有我在你身邊照顧你,你就一點都不愛惜自己。」胡凱新靠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特別脆弱?我竟然沒有撥開胡凱新的手,我只是愣愣地看著他的舉動,心裡很懷念胡凱新過往帶給我的溫柔。

  「心嵐,原諒我,看在我們二十年的交情上原諒我,好不好?」他懇求,眼裡還有著濃濃的哀傷。

  我沒回答。胡凱新也許看出我的猶豫,於是一把將我擁進他的懷裡,而這次我並沒有抗拒。

  「心嵐,我好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你也不能沒有我,我們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就讓我們回到從前。」

  「從前回得去嗎?」我悶在他的胸口問。

  「當然回得去!我保證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真的嗎?」我的心動搖了。

  「跟我回家吧,我爸媽很想你,都希望你能快點回去。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我真的很不放心,你看你臉色這麼蒼白,一定沒有吃好睡好。」

  我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胡凱新,他的甜言蜜語依舊很甜,可是我卻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

  「回家?」

  「嗯,回我們的家。」

  那小叔叔、大帥哥和小帥哥呢?我已經認真的把他們當家人在看待了。

  「不行,我的咖啡店才要開幕,我不能跟你回去。」我推開胡凱新,抬眼尋找著小帥哥的身影。

  剛剛小帥哥明明站在陽台前,他人怎麼會不見了呢?

  「呂文!呂文!」我慌慌張張大叫著,眼神四處穿梭尋找。

  陽台門拉了開來,小帥哥就站在陽台外。「怎麼了?」

  「我以為……」以為小帥哥不要我了。「沒什麼。」我尷尬地笑了笑。

  「我不會走遠的,你放心。」小帥哥似乎懂得我的憂慮,給了我一抹微笑,好讓我安心。

  「心嵐……」胡凱新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頭看著胡凱新。「你……」我的心很慌,胡凱新曾經拋棄過我一次,我害怕會再被拋棄一次,那是種天崩地裂的絕望,我不想再嘗試一次。

  「跟我回去吧,你不該留在這裡。」胡凱新的語氣很重。

  「明天咖啡店就要開幕了。」我反而只能小小聲說話。

  「咖啡店開幕關你什麼事?」

  「我是股東之一呀,我還要負責廚房的工作。」

  「你拿錢給這個男人?」

  「沒有呀,我只是出力。」我怎麼會越說越心虛?以往在胡凱新面前的小女兒樣又完完全全回來了。

  「你是寫文章的,你能出什麼力?難道你要用你這雙寫文章的手去在廚房裡切菜、煮飯、洗碗盤?」胡凱新一臉不能相信。

  越想越不對。我幹什麼跟他解釋這麼多?「你不要管我,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負責。」我輕輕甩開被胡凱新握住的手。

  「心嵐……你別這樣。」

  「你回去吧,我住在這裡很好。」我往小帥哥走過去。「他很照顧我,這次我生病多虧了他。替我向你爸媽問好,有空我會回去看他們的。」

  「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的身邊。」胡凱新看了小帥哥一眼,才悻幸然地離開頂樓。

  「別出來吹風。」小帥哥拉著我走進屋內。

  「小帥哥,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聽我這麼說,這次他主動將我擁進他的懷裡。

  他厚實的胸口還是那樣的令我感動。「不要離開我,我好怕。」

  「我不會離開你,除非你自己要離開。」

  我緊緊抱住他,我真的好怕被丟下,我再也不想一個人了。

  我故意忘記那個在病床上的吻,我以為那是沒有意義的,沒想到卻是該死的有意義。

  我現在只要家人,我再也不要什麼狗屁情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20:00

第七章

  在一長串鞭炮聲的喧鬧下,「風情」正式開張營業了。

  吧檯由小陳和兩位工讀生負責,工讀生分別輪日班和夜班,廚房則請來了個歐巴桑幫忙洗盤子切菜。

  店裡只提供晚餐,晚餐還是特餐。所謂的特餐,就是看店裡當晚是什麼菜色,客人就只能吃這種菜色;這樣廚房比較好配菜,更不會有食物過期的問題發生。

  當然啦,我是廚房掌廚的,我想煮什麼,那特餐就會是什麼;然後,在當天下午,會在店門口的布告欄公告今晚的餐單。

  對我來說,這件事很簡單,因為我平常就要自己煮東西吃,我只是食材多買些、飯多煮一些、菜多炒一些;而且我還不用自己付買菜錢,還有薪水可以領,這麼簡單的事我何樂而不為。

  我喜歡作菜,尤其現在還有這麼多人來吃我作的菜,這讓我整天都朝氣蓬勃、神采奕奕。

  本來是不打算請歐巴桑來洗碗的。咖啡店能有幾個碗呢?我估計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客人,偏偏小帥哥堅持要請鐘點工,所以歐巴桑一天來幫忙三個小時。

  大概是因為胡凱新的那些話,所以小帥哥不敢讓我太操勞,最近都沒來叫我起床,反而是我自己不習慣,每天九點一到,生理時鐘就自動響起,連賴床都不想賴。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的人生有了奮鬥的目標,我永遠忘不了小帥哥在病床旁說的話。

  他說他是因為怕我整天像個游魂似的,所以弄了間咖啡店給我忙。原來我的失落他全看在眼底,就像大帥哥把我的悲傷都讀進了他的心裡。

  為了報答小帥哥對我所做的一切,我當然得更賣力了;我每天都很興奮的迎接新的一天,因為我得鑽研菜色,好喂飽來店裡的每張客人挑剔的嘴。

  出乎意料之外,咖啡店自從開張以來,生意一天好過一天。慢慢的,一些在附近工作的上班族,也幾次向小陳詢問能否提供午餐;就這樣,我和小帥哥和小陳認真考慮午餐的可行性。

  在這個已經半拉下鐵門的夜裡,我們三人舉行了一場小小的圓桌會議。因為小帥哥說小陳也是股東之一,所有的決策她也要參與。原來我的地位和小陳完全一樣,這又讓我心裡有些小小的不爽。

  「為了增加營業額,我覺得有提供午餐的必要。」小陳喝著咖啡,那杯咖啡上有著奶泡,我猜是拿鐵。

  「心嵐會忙不過來。如果只提供晚餐,她可以下午才進廚房。」小帥哥也喝著咖啡,不加糖,也沒有奶精的黑咖啡,看得我一整個噁心。

  「心嵐,你怎麼說?」小陳問我。

  「如果連午餐都要做,那李阿姨就得做全天班,我們也可能要再多請一個工讀生。這些人力成本加上去,我不知道這樣賣午餐划不劃得來?」我坐在小帥哥身邊,酸麻的脖子,讓我不時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看起來煮一餐好像不累,事實上是累慘了。可能是我還不習慣一次煮這麼多人要吃的飯菜,畢竟以前我是靠腦袋賺錢的,我這才知道我的體力有多差。

  「累了嗎?」小帥哥一臉的關心。

  「有一點。」在他面前,我再也不想逞強了。

  「那你先上去休息。」

  「不要,我要等你。」我不想一個人面對空盪蕩的頂樓,所以每晚我都是跟著他一起上樓的。

  「喂,你們這對姐弟戀,少在我面前談情說愛,真是有夠噁心的。」小陳抗議了。

  「小陳,心嵐累了。」

  「她累我就不累?我可是站了一天的櫃檯、煮了一天的咖啡。」

  我怎麼好像聞到了打翻醋桶的味道?我坐正身體看著眼前的小陳,以我女人的第六感,小陳一定是喜歡小帥哥,否則講話怎會這麼酸?畢竟表面上我可是小帥哥的女朋友。

  「心嵐身體比較不好。」小帥哥繼續替我說話。

  「那意思是我壯得跟山一樣,耐操耐磨?」小陳繼續抗議。

  「我看,無論要不要賣午餐,乾脆再請一個工讀生,這樣小陳也比較輕鬆些。」我的這一番話換來小陳挑眉的動作,那樣的眼神好像在質疑我的好心。

  我不想小陳為了這種事和小帥哥鬧脾氣,因為我不想看到小帥哥的心情不好。

  「就這樣,我們再仔細評估一下,畢竟我們只開張半個月。大家都累了,剩下的明天再討論。」小帥哥牽著我的手站了起來。「小陳,休息吧。」

  「你們先走,我關鐵門。」小陳這麼說。

  小帥哥於是牽著我的手,一步步回到頂樓。

  什麼時候小帥哥有牽我手的習慣?我想了想,大概是從我生病過後,每當我爬樓梯時,我是完全依賴他的手勁,這可以讓我減少許多的力氣。

  上樓之後,小帥哥還是讓我先用浴室。我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松弛了我一天的疲累,才甘願離開舒服的浴池。

  洗完澡之後,我坐在沙發上,看著那一整面墻的藍,讓我想起了半年沒回去的基隆,我是應該回去看看,也許家裡已經被蜘蛛、蟑螂給攻陷了。

  這半個月以來,胡凱新每到周五都會來找我,我的心情就像搖晃的船身,擺蕩不安;我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回去基隆之後,也許一切都會有答案。

  這時小帥哥洗完澡出來,帶著一身男性的沐浴香。

  「你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

  「還是一樣失眠嗎?」他在我身邊坐下。

  「嗯,除了我生病那幾天最好睡外,最近我又得數羊了。」

  「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知道,我的心結得解開。小帥哥,明天陪我回基隆一趟好嗎?」

  「你……」他看起來好像有那麼一點緊張。

  「誰叫你要假扮是我男朋友,那你就得演好一點。」

  聽到我這麼說,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幾點要回去?我跟我爸借車。」

  「早上十點吧,下午我還得趕回來準備晚上的菜色。」

  「心嵐,你會……」小帥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這麼多年的感情,我無法說放就放,可是他對我造成的傷害,我也無法原諒他;我總得回去,那裡有我的家,也有跟他共同的回憶,我想,我應該可以理出頭緒的。」

  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我會扮演好男朋友角色的。」

  「謝謝你,那你今晚可不可借我用一下?」

  「什麼意思?」看他一臉緊張的。

  「我不想頂著熊貓眼回基隆,我可不可以抱著你睡?」看他一臉的為難,我只差沒舉手發誓。「我不會吃你豆腐的,你知道我一向把你當弟弟的,我保證。」

  「我不是弟弟,我也不想當你的弟弟。我是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那你還要我抱著你睡嗎?」

  我微張小嘴,我明白了,我怎麼一直忽略了呢。「可是……我想要弟弟呀。」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臉上盡是挫敗。「你怎麼老是把我當弟弟呢?不能把我當男人看嗎?」

  他的一句話,掀開了我故意忽略的事實——他是男人。為什麼我老是當他是弟弟?

  「小帥哥,如果你是男人,我就不能占你便宜、吃你豆腐了。」

  「我是男人,你還是可以占我便宜吃我豆腐。」

  「好啦,你是男人也是弟弟,這樣總行了吧?」我還是不想打破跟他目前平衡的關係,我沒有勇氣承擔任何男人的感情,我只能當他是弟弟,我不能這麼自私,我已經拖了一個大帥哥下水,我不能再讓小帥哥陪葬在我枯死的愛情裡。

  「算了。你還要我抱著你睡嗎?」他看起來是一臉的無奈。

  「可以嗎?就當我一晚的弟弟,我真的好想好好睡一覺,那這樣明天就可以精神飽滿的回基隆了。」

  他點點頭,無奈中還是寵溺著我。「可是,你可不能睡到半夜,把衣服脫光,那後果你就得自行負責。」

  我看得出來他是故意在說笑。「有你這麼舒服的抱枕,我才不會脫衣服呢。」

  「那要睡哪?還是睡沙發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睡你的床?」他的床可是大大的雙人床。

  「我有介意的餘地嗎?」

  「沒有。」我笑了。

  我還是自私了,貪圖享受小帥哥溫暖的懷抱。我好怕,那是源自心底深沉的怕,怕這樣有家人的幸福,會在不久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上床吧。」

  「哇,這句話好曖昧,你怎麼沒有臉紅呀?」我故意逗他,好把氣氛弄活潑一些。

  他拉著我的手,一步步走回他的房間,對我的調侃沒有反駁。「你先睡吧,我還要看一些書。」

  「那我還不是一樣睡不著。」

  「唉。」他僵著臉,卻嘆了氣,那表情就是徹底的沒轍。

  我知道,我終究故意忽略了他是男人的事實。

  ***************

  基隆的雨,紛紛飛飛。

  當熟悉的大海和山色映入眼簾時,我幾乎忘記了心跳的速度。我好想念這裡,連作夢都會聞到海的味道,離開半年多的地方,沒想到我會有勇氣再回來。

  車子經過中正路,在我的帶路下,來到一處面海的公寓前。這是一處魚市場的市集,熱鬧的魚市、喧嘩的人潮,跟我傷心離開時完全沒兩樣,不同的是,我帶著一顆平靜的心來解決問題。

  我的家位於這棟七層樓電梯公寓的三樓,雖然只有三層樓,我記得我以前都習慣靠電梯上下層樓。

  而現在我帶著小帥哥一層層往樓上爬。沒辦法,被小帥哥家的五層樓樓梯給訓練慣了,現在要我等電梯,我反而會覺得浪費時間。

  就在我和小帥哥從二樓樓梯要轉進三樓樓梯時,樓梯上方傳來了女人帶著哽咽的聲音。

  「凱新,你不能這樣對我。」

  一聽到胡凱新的名字,我和小帥哥的腳步都很有默契的停了下來。

  「佩君,你鬧夠了沒?!我的婚姻都被你破壞了,你現在還想怎麼樣?!」這是胡凱新氣急敗壞的聲音。

  然後我看了小帥哥一眼,發現他也正好看著我,我用食指擱在脣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會意的點點頭,然後我們靠著墻邊而站。

  「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什麼叫我破壞你的婚姻?」那個名叫佩君的女人反問。

  「要不是你在我結婚的前一天跟我說你懷了我的小孩,我會跟心嵐解除婚約嗎!你這樣還不算是破壞我的婚姻嗎?」聽到胡凱新這麼說,我的心整個涼了。

  「我當然要跟你說我懷了你的小孩。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你娶別的女人,讓我肚子裡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佩君的哭音已經越來越明顯。

  「佩君,你別常常來鬧好不好?就算你用小孩留住我的人,你也不能留住我的心,我根本不愛你!」

  有小孩了,他居然和別的女人有小孩!這才是他解除婚約的真正原因。直到小帥哥把我擁進他的懷裡,我才發現我全身上下忍不住發起抖來。

  「你不愛我,為什麼要跟我做愛?!」

  「那是你勾引我的。我們說好只是一場遊戲,你要我說多少逼!」

  「我勾引你?胡凱新,要不是你精蟲上腦,我勾引得了你嗎?!」

  「你小聲點,難道你要其他人都聽見嗎?」

  佩君像是做著極大的忍耐,卻又忍不住低低哭了起來。「你不能因為我的小孩流掉了,就不要我呀。」

  「你別這樣。就算為了小孩而勉強結婚,我們還是不會幸福的。」

  胡凱新也許怕佩君激動,他的語氣已經慢慢緩和,轉為一種安撫的語氣。

  「凱新,我真的好愛你,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我們一定會幸福的,你不要不要我,我求求你!」

  「佩君,你清醒點。當初我為了你的一句話而拋棄了心嵐,可是你根本沒有懷孕,這一切都是你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有小孩?」

  「我沒有騙你。我的孩子小產了,你也看到了醫生證明呀,你為什麼一點都不同情我?反而說我騙你!」

  我聽見胡凱新冷哼了一聲。「小產!事情有這麼剛好嗎?我去高雄研習三天,你就剛好小產。況且,這種小診所的醫生證明,只要花錢就買得到。」

  「胡凱新,你說的是人話嗎!你怎麼這樣無情無義?!」佩君又激動了起來,而我的心也跟著激動,要不是小帥哥抱著我,我恐怕已經衝了出去。

  「我真的無法愛你,算我對不起你,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凱新……」

  「我愛心嵐,我對不起她,我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那你就沒有對不起我?!」

  「你要多少錢?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啪一聲,我聽見清脆的聲音,我猜應該是巴掌聲。「凱新,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佩君又歇斯底裡地叫嚷著。

  這到底是一出什麼樣的鬧劇?胡凱新究竟是什麼時候背著我出軌的?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很好。你打了我,我們之間一筆勾銷,至少我曾經為了小孩而想跟你在一起,是你騙了我,這一切不能怪我。我會給你一筆錢,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事情鬧到大家都知道的話,對你也不好。」

  我看了小帥哥一眼,身體掙扎了一下,小帥哥會意地放開我,我一步步從轉角處走了出來,一步步往三樓走上去。

  再痛也沒有結婚前一天被拋棄時的痛,這只是給這件事一個圓滿的解釋;原來錯不在我,錯在那個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當我一腳跳入胡凱新和那個名叫佩君的女人的視線裡時,我得意地看到兩張羞愧和驚慌的臉。

  這個三樓,只住了我和胡凱新兩家人,別說我已經半年沒回來,胡凱新怎麼也料想不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回家,所以他們就大大方方地在這個自以為沒人的樓梯間,高談著他們之間醜陋的恩怨。

  「心嵐!」

  我看了他們一眼,也許經過了半年的沉澱,得知這樣的事實,我反而松了口氣;我並沒有想像中該有的潑婦罵街或者楚楚可憐。

  「我只是回來收拾東西。」我從皮包裡拿出許久沒用的鑰匙。「對了,你們繼續聊,就當我不存在。」

  「心嵐,你聽我解釋!」胡凱新扯住了我的手臂。

  我回頭看了小帥哥一眼,小帥哥現在跟我的默契已經好到我的眼皮一動,他就知道我想幹什麼。

  「胡先生,請放開我女朋友的手。」別說小帥哥的個頭比胡凱新高和壯,光小帥哥那一身的氣勢,胡凱新還是得乖乖放手。

  我順利打開家中的大門。「不打擾你們了。」我牽起小帥哥的手,把他往屋內帶。

  胡凱新快一步地以身體擋住將要關上的大門。「心嵐,我們談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不是我,你以為我會怎麼想?別跟我做任何的解釋,至少為我們過往的感情保留一點尊嚴。」

  「心嵐,我已經在彌補錯誤了,你一定要給我機會。」

  「我給你機會,那誰給我機會?請你讓開,我要關門了。」

  那個名叫佩君的女人在門外,而小帥哥在門內,我感覺到胡凱新的有口難言,他只好將身體退出門外。

  「心嵐,我不會放棄的。等你心情平靜些,我們再談。」胡凱新的話隱沒在門外。

  「你還好吧?」小帥哥著急地問著我。

  「很好呀。」我看了四周一眼。「沒有蟑螂也沒有蜘蛛,看來胡媽媽有定期來幫我打掃,待會我應該要去好好的謝謝她。」以前我有放把鑰匙在胡媽媽那裡,為了跟胡媽媽的那份親密感。

  「真的沒事?」小帥哥很懷疑。

  「連我自己都很懷疑,我怎麼能這麼平靜呢。或許應該說時間已經慢慢消弭了一切,我很慶幸當初不知道有女人懷了他的小孩,否則我恐怕會做出報復他、也報復自己的事。」

  「你別想太多。」

  「你放心,在失去愛情之後,我會變得越來越勇敢、越來越堅強。這個世界不是只有胡凱新一個男人,我還有好多夢想等著我去完成。」我用力地抱住小帥哥,我現在不需要眼淚來發泄,我現在需要的只是無言的溫暖。

  「你值得更好的愛情。」

  只是,我還有能力擁有愛情嗎?

  ***************

  這一天,我還是去找了胡媽媽詳談,可惜胡爸爸上班去了,沒能見到他。胡媽媽對我有著深深的抱歉,看著她老人家一再跟我說對不起,一再要我原諒她的兒子,我的眼淚才在那時候無法控制地掉下來。

  畢竟胡媽媽照顧我很多年,真的把我當女兒一樣對待,我不能因為胡凱新背叛我,我就連胡媽媽也不認。

  雖然胡媽媽幫著胡凱新隱瞞我,但那是因為她愛子心切;有個女孩懷了胡家的孩子,她能怎麼辦呢?當然是以孫子為重呀。

  可惜,我跟胡媽媽之間不能成為沒有血緣的家屬,她一直希望我能原諒,能回到胡凱新的身邊,但我做不到。鏡子破了就是破了,再怎麼黏合還是會有裂縫,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回得去,至少我的愛情就不是。

  離開基隆時,我帶著小帥哥來到一處防波堤上,天空還是飄著細細的雨花,海風吹來,冷得我直打顫。看著海面上掌著燈火的漁船,這裡有許多我和胡凱新美麗的回憶。

  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小帥哥也只是靜靜陪著我,他知道我在哀悼過去,將過往和胡凱新二十年的情意都埋葬在深深的大海里。

  我在心裡下了決定,決定把基隆的房子賣掉。雖然沒了實體的家,但我相信我一定能擁有心靈上的家,那些真正疼愛我的人,才是我的家人。

  「別吹風了,迴車上吧。」直到小帥哥催促著,我才感覺到我全身都凍僵了。

  回到中和,我的心結像是突然解開來似的。那一晚我沒有失眠,不用小帥哥寬厚的懷抱、不用數著幾千隻的小羊,我沒有驚慌、沒有害怕,就這麼沉入夢鄉。

  直到……

  「心嵐……心嵐……」

  我睜開蒙朧的眼看見小帥哥擔心的眼神。「怎麼了?幾點了?」

  「十點了。你哪裡不舒服?」

  「我沒有不舒服呀。」我正想起床,小帥哥像彈簧般地立刻轉過身去。他真是個可愛的君子,連點便宜都不會占,我都不擔心了,每次都是他在窮擔心。

  「你今天睡晚了。」他背著我說。

  「是呀,因為我昨晚睡得好好,沒想到竟然睡過頭了。」自從生病後,他就不會來叫我起床,都是我自己主動起床;今天睡晚了,難怪他會緊張。

  「我還以為你生病了。」

  「喂,你很沒禮貌哦,說話不用看著我哦。」

  「可是,你……」

  我笑了。「放心啦,我昨晚竟然忘了脫衣服就睡著,可見我是真的一沾床就睡得像死豬一樣。」

  聽我這麼說,他才緩緩轉過身來。「你真的沒事?千萬別逞強。」

  「小帥哥,謝謝你,要不是有你,我一定會有事的。是你讓我重新重視自己的價值,我還有好多事要忙,我一定不能有事。你今天想吃什麼?」我跳下了床。

  「隨便。」他愣愣地看著我,似乎還不相信我過於平靜的反應。

  「那,紅繞牛腩配上酸辣湯,好不好?」我拍了拍他的臉頰。「喂,別這樣看我,我又不是大怪物。」

  「我很高興,你終於徹底解決了胡凱新。」

  「我也很高興,我終於能重新做人了。」我走出房間,他也跟著我走出來。「以後,你就不用那麼委屈出借你的胸膛了。」

  「什麼意思?」

  我走到陽台邊,看著飄揚在冬日風中的紫色薰衣草。「意思就是,我再也不用抱著你睡,我應該可以克服失眠的毛病了。」

  久久沒聽到他的聲音,我從薰衣草的紫色夢幻裡回過頭來。「你在想什麼?看你一臉恍神。」

  他還是看著我,嘴脣動了動,我耐心地等著他要說的話。

  「我很喜歡讓你抱著睡,我並不覺得委屈。」小帥哥話一說完,立刻像逃難似的奪門而出。

  這……他說他喜歡讓我抱著睡……轟的一聲!我怎麼覺得有股熱流從心底飆升上來?我的心跳至少狂升一百二十下,這是怎麼回事?

  我忽略異樣的感受,只能專心想著菜單。

  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可能這個地點位於捷運站附近,也可能店裡溫柔的風情像極了戀人的心,在不被我看好的情況下,生意居然蒸蒸日上。

  因此小帥哥又多請了兩位工讀生,一個白天班,一個晚上班,而廚房的李阿姨也同意做全天班,有時候閒閒沒事做的小叔叔也會來店裡端端盤子,畢竟賞心悅目的小叔叔還是很有中年男人魅力的。

  雖然店裡正式供應午餐,但我的工作量還在可以負荷的範圍內,因為長方形的店面,只能擺上七張四人桌,所以,用餐的客人數是固定的,倒是來喝下午茶的客人越來越多。

  在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靜過下去時,在這個剛跨完新曆年、有寒流來襲的午後,小陳帶著一臉的神秘來到廚房的門口。

  「心嵐,還在忙嗎?」

  「有事嗎?」小陳有個很女性化的名字,她叫萱如,偏偏要取個這麼男性化的外號。

  這段日子,她常常用一種審視的眼光在打量我,我跟她之間有種很怪異的氛圍,既不是朋友,也不像是同事。

  我們同為女人,雖然她小我兩歲,照理說在同一個工作環境下,我們就算不能成為知心的姐妹,也應該有種和樂的應對,尤其我是這麼好相處的人,偏偏我跟她之間像是隔了一層紗,那是種摸不著、看不見的距離。

  她通常在前頭的吧檯,而我總是待在廚房裡,沒有必要,她不會進廚房來,除了要吃飯之外;當然,若沒有別的原因,我也不會待在店面,我總是請小妹幫我泡一壺熱茶,擺在廚房裡。

  我跟她之間的互動少之又少。她在跟小帥哥咬耳朵聊天時,我會盡量視而不見;而小帥哥和我在一起時,她也絕少來打擾。我和她似乎有種暗潮洶涌的較勁,而較勁的對象就是小帥哥。

  別怪我想太多,誰讓我是寫小說的,我的觀察力一向很細膩,當然如果事情是跟自己有關的,我就會變得既白痴又盲目,毫無細膩可言,因為我始終看不見自己。

  「跟你聊聊,不介意吧?」

  我轉身跟李阿姨交代幾句;我正在滷豬腳,要李阿姨注意一下爐火。

  我跟著小陳來到店面,坐在角落位置,客人只剩一桌兩位,PaulYoung的OhGirl正輕柔地流瀉,我看著小陳,等著她開口說話。

  「我們兩個好像沒有這樣聊過天。」小陳的微笑帶著些許僵硬。

  「是呀。」我也回給她不太自然的笑容。

  小妹送來一杯拿鐵和一壺玫瑰花茶,看來是小陳事先吩咐好的。

  「我是直腸子的人,我想我就不繞圈圈說話。我想問你,關於阿文的事。」

  我點點頭。「請問。」我也不想跟小陳繞圈圈,有什麼事還是少了客套比較好。

  「你跟阿文真的是男女朋友嗎?」

  「你怎麼會這樣問?」雖然我和胡凱新的事解決了,雖然胡凱新再也沒有來找過我,但是我和小帥哥並沒有對任何人澄清我跟他之間的關係,他還是會常常牽我的手,我還是會常常賴在他身上對他撒嬌。

  我和小帥哥之間是種互相依靠的心安,雖然小帥哥一直不要我把他當弟弟,可是我還是自私的把他當弟弟。

  「因為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像是他的女朋友。」

  「哦?怎麼說?」我喝了一口茶。

  「你一點都不關心他。你從來不會過問他公司的事,你也不管他幾點回家,你甚至不會追查他的行蹤,你所表現的一切,哪一點像是他的女朋友?」

  我被小陳問得有點心虛,但我還是反駁得理直氣壯。「你怎麼知道我不關心他?他的三餐從我住進來這裡就是我在照料,我不過問他公司的事,是因為我不懂,就像他也不會過問我寫作的事一樣,我跟他只是男女朋友,並不是他媽媽,我想我沒有理由限制他幾點回家,況且他是個好男人,我根本不用擔心他會不回家,更重要的是,談戀愛並不是要二十四個小時綁在一起,他是去上班賺錢,我為什麼要追查他的行蹤?」

  「你說得好像滿口都是道理,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跟他之間根本少了戀愛時的那種甜蜜。」

  「小陳,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跟阿文了?」我微眯著眼看著她,發現她臉上有著侷促不安。

  「他的條件這麼好,你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不願意交女朋友嗎?」

  「我知道,阿文都告訴我了。」我騙了她,事實上我從沒問過小帥哥心中的痛,就像他也從沒問過我和胡凱新的過往,那是我和他一段隱諱的過去,沒有必要再重提一次。

  「他告訴你?」小陳一臉懷疑。

  「你不相信?」

  「是不相信。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告訴你的。」

  「哦?怎麼說?」我露餡了嗎?不過我還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心嵐,我和他認識六年了,我很明白他在感情上的小心翼翼,如果你不喜歡他,就請你放開他,你知道我——」小陳的話忽然停了。

  「你喜歡他,我知道。」

  「啊?」小陳顯得有些驚訝。

  「小帥哥知道你暗戀他這麼多年了嗎?」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能以纖細的心思看透別人的愛情,就像當初的文婷,她明明不適合大帥哥,偏偏那麼痴心愛著大帥哥。

  小陳苦笑地搖頭。「如果他知道了,我怕我就不能待在他身邊了。」

  「你何苦呢?你不告訴他,他一輩子都只會把你當哥兒們的。」

  「有哥兒們可以當,總比會被他冷眼推開的好。」小陳喝了口咖啡,看來是在緩和情緒。「我為了他,做了中性的打扮;為了他,我變成了小陳;為了他,我可以放棄一切來這裡煮咖啡。可是,他居然跟我說你是他的女朋友!」

  原來這就是小陳要放棄好好的名字不叫,偏偏要喊小陳的原因。若不是一開始就把自己當成男人,小陳是絕對沒有機會和小帥哥有六年的情誼的。

  「然後呢?你想說什麼?」我問。

  「他很可憐。如果你不喜歡他,就把他還給我。你不要欺騙他的感情,你別看他一副壯壯的模樣,他的心靈很脆弱的。」

  我沒有說話,低頭思考小陳的話。我是不該自私地把小帥哥霸占在身邊,如果他也喜歡小陳,我應該要撮合他們才對,雖然我又得回到孤單的一個人,但是他如果有勇氣再度接受愛情,我應該要祝他幸福快樂。

  「我找你談,不是要你同情我,只是要你做決定,要就好好愛他,不要就離開他,他禁不起在愛情上再跌一次跤。」小陳會找我談,看來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這之間的風險很大,一不小心,她可能就得離開咖啡店了。

  「你覺得阿文會愛上你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把握。」

  「這樣吧,如果他也愛你,我一定會成全你和他,如果他不愛你,那就很抱歉。」

  「你要告訴阿文我暗戀他的事?」小陳一臉驚慌。

  「可以不告訴他,不過至少要試探他,否則你要我怎麼做?」

  「那你可以老實告訴我,你愛他嗎?」

  在小陳把一切都攤開來之下,我竟然無法對著這個眷戀小帥哥六年的女人說謊。

  「我跟他之間,比較像家人。」小陳聽我這麼說,明顯松了一口氣。「但是……」

  「但是什麼?」小陳又緊張了。

  「但是,未來誰知道呢?除非他喜歡你或者他喜歡上別的女人,否則我不會輕易把他讓出去的。」

  「你好自私。你不想把他讓出去又無法去愛他,你這樣會害了他。」小陳指控著我。

  「我承認我很自私,不過,這也要他縱容我的自私我才能自私,不是嗎?」

  「其實我只想守在他的身邊,我不求其它的。」小陳哀傷地說。

  「錯了。如果你只想守在他的身邊,你就不會視我為眼中釘了。」

  「我沒想到他身邊會有別的女人出現。」

  「你有沒有想過,是他同意讓我待在他身邊的,如果沒有他的同意,任何女人都會被他推開的,你明白嗎?」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小帥哥,他將我遠遠隔開的冷漠樣。

  「你……」小陳有種明白過後的心碎。

  「其實我和他都認為,目前這樣的感情溫度很適合我們,不會太黏稠又可以相互關心,沒有負擔,卻是一種牽絆。」

  「那他為什麼要承認你是他的女朋友?」

  看來小陳並不知道我和胡凱新的往事。

  「因為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所以,你是不是該放手一搏了?或許他的女朋友會變成是你。」我不答反問。

  「我再考慮考慮。」

  我點點頭。

  如果,小帥哥一輩子都沒有交其他女朋友,我願意跟他這樣若有似無的過一輩子,因為我們兩顆破碎的心,需要的是比愛情更長久的親情。

  所以,決定權在小帥哥,不在我。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20:21

第八章

  拉下鐵門的「風情」,只有一盞小夜燈點亮角落的光芒。

  我和小帥哥面對面而坐,在這個話少的男人面前,要了解他的心事,必須先學會讀懂他的表情。

  「什麼事不能回頂樓說?」他問。

  「這裡比較羅曼蒂克嘛。」員工都下班了,包括小陳也上樓去了,這裡只剩下我跟他。

  「羅曼蒂克?」

  「嗯。」我很認真的點點頭。「這裡是戀愛的天堂,可是我們兩個好像都沒有享受到,所以今晚我們留下來感受一下氣氛。」

  小帥哥一張酷臉又微微僵住,似乎在探查我的話是真是假。每次我的話只要稍微大膽些,他以前的表情是那種很小男生似的靦腆,現在卻擺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幹什麼那麼嚴肅?」我笑問著。

  「沒有呀。」

  「你真的好帥,難怪有女人暗戀你這麼多年。」我露出痴迷的眼神。

  燈影下,小帥哥的臉像灑上一層光暈,他真的帥到很沒天良,尤其還是這麼有男人味的帥法。

  「誰暗戀我這麼多年?你在胡說什麼?」他警戒地問。

  「如果有個女人暗戀了你很多年,你知道之後,會不會接受她?」

  小帥哥的兩道劍眉深深皺起。「為什麼這樣問?」

  「想知道嘛。我這樣一直霸占著女朋友的位置,會不會害你交不到女朋友?」

  「我目前不想交女朋友。」

  「真的?」聽他這麼說,我心中好像卸下一塊大石頭,我為我的自私感到憎惡,卻又只能拋開這種念頭,任由自己的自私蔓延。

  「你怎麼了?今晚都問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剛剛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如果有個女人暗戀了你很多年,你會怎麼想這件事?」

  「那要看暗戀我的女人是誰。」

  「如果是小陳呢?以我女人的第六感,我猜她一定在暗戀你。」

  「哈哈哈!」小帥哥笑了,他很少笑這麼大聲,笑聲迴盪在咖啡店裡,好像我問了多麼白痴的問題。

  「笑什麼?」我問。

  「你說別人我還相信,小陳是我的兄弟,她不可能暗戀我的,就像你有可能暗戀真真嗎?」

  天呀!聽聽這是人話嗎!小陳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很傷心,這怪只怪小陳平常把自己假裝得太像男人了。

  「我又不是同性戀,我怎麼可能會暗戀真真。」

  「那就對了,我對同性也沒興趣。」

  「拜託!小陳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而且還是個漂亮的正妹,你難道沒察覺小陳對你很好,那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兄弟之情。」我為小陳的痴心感到悲哀,竟然愛一個大木頭愛了六年。

  他雙手環胸,陷入了沉思,久久才說:「別繞圈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看來對付木頭我也不能用什麼以退為進或者虛虛實實的招數,雖然小陳要我試探他就好,可是看來試探無效,乾脆說得明明白白。

  「小陳找我談過了,她質疑我這個女朋友一定是假的,因為以她對你的了解,她認為我沒資格當你的女朋友。」

  「然後呢?」我發現小帥哥的臉色越來越僵。

  「她的意思是,她愛了你六年,為了你,她寧願只當個兄弟守在你的身邊,如果我不愛你,就把你還給她。這樣你明白了嗎?」

  他搖搖頭,一臉無法相信。「不可能,她從來沒對我說過。」

  「要是她告訴了你,你是不是就不要她這個兄弟了?」

  他又陷入了思考,十秒之後,我才看見他點點頭。跟這種話少的男人溝通起來還真的很累人。

  沒想到小陳先前的猜測和擔憂都是對的,於是,我把她跟我說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小帥哥。

  我告訴他小陳的一派深情,她為了他變成了小陳,為了他才來到咖啡店,要不是我的出現,她有可能一輩子這樣暗戀下去。

  「然後呢?你希望我怎麼做?」小帥哥不愧是小帥哥,他很快就從震驚中回覆冷靜。

  「我本來只是想問問你的看法,如果你也愛她,只是你還沒發現自己的心意,我想我或許可以當你們的紅娘。」

  「我不需要紅娘。」他說得斬釘截鐵。

  「那就算我雞婆。不過,你為什麼不喜歡小陳?畢竟你和她是這麼有默契又認識這麼久了。」

  「一開始我就把她當兄弟,我對她完全沒有男女之間的感覺,你要我怎麼喜歡她?」

  「既然這樣,你已經知道小陳的心意了,你要怎麼辦?總不能讓她繼續抱持幻想等下去。」

  「我過去的事,真真應該都告訴你了吧?」

  「嗯。」我點頭,不知道他為何把話題繞到這上頭來。

  「我不能傷害到小陳,我最怕的就是辜負感情。我不知道小陳喜歡我,否則我不會找她來咖啡店的。」他以手肘支撐著桌面,將雙手插入他短而濃密的發裡,我知道他陷入了痛苦的回憶裡。

  我站了起來,來到他的身邊坐下。以前都是他在安慰我,現在換我來安慰他,我真的好心疼他所歷經過的傷痛。

  「小帥哥,要不要抱抱?」我張開雙臂。

  他抬頭看著我,隨即把我抱入他的懷裡。奇怪了,明明是我要抱他,怎麼反過來變成他在抱我?

  「你別想太多。況且,你也沒那麼帥,不是每個女人都會為你尋死尋活的。」

  因為這句話,我聽見小帥哥的笑聲,然後他又嘆了口氣,才說:

  「是她先向我告白的,我跟她之間只到了親吻的階段,後來我發現她的占有欲實在太強了,我實在受不了她時時監控我的行蹤,像八爪章魚一樣時時纏著我,最後我只好提分手,沒想到……」

  「這不是你的錯,錯在她太愛你了,愛到盲目到看不清事實的真相。」

  「是我的錯。我不該接受她的告白,如果沒有開始,就沒有之後的遺憾。」他將整張臉埋在我的脖子上。

  「別這樣,事情過去很久了。」我輕柔地拍著他的背,就像他常常安慰我時那樣。

  「你跟小陳怎麼說?有承認不是我的女朋友嗎?」小帥哥又轉了話題,我想他大概不想談太多關於那個女生的事。

  「我沒有承認。我跟她說,除非你喜歡上別的女人,否則我不會輕易把你讓出去的。」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臂,讓我離開他的胸口。剛剛的愁雲慘霧似乎都不見了,我看見了他眼底的欣喜。

  見他不說話,我只好又說:「就當是我的自私吧,你要是有了女朋友,一定沒有時間陪我,那我一定會很孤單的。」

  「你並不自私,事實上是我自己願意陪你的。」

  我笑了。「我也這麼跟小陳說,是你同意讓我待在你身邊的,如果你討厭我,早就一腳把我踢開了,對不對?」

  「我不討厭你。」他急急澄清。

  「我知道你不討厭我,你要是討厭我,哪有可能對我這麼好。」現在回想起來,從我一住進頂樓開始,小帥哥就以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在對我好,那樣的好是不浮誇、不耍嘴皮子,完全是以心為出發點。

  這個男人什麼都不明說,就天天叫我起床,還為我開了間咖啡店,我內心很感動,心裡更是下定決心要用一輩子來回報他的好。

  「你明白就好。那小陳的事該怎麼辦?」

  「你要是真的對她沒感覺,那我只好繼續當你的女朋友嘍。」

  「你現在就是我的女朋友,可是她還是無法死心,我真的不想失去小陳這個兄弟。」

  「因為我們的關係都只是嘴巴說說,小陳說我們一點都不像是男女朋友。」

  「誰叫你老是把我當弟弟。」

  「愛情說分就可以分,可是親情就不同,那是一輩子不會斷的關係。我好怕失去你,所以寧願把你當弟弟。」我眷戀著他對我的好,我根本不想失去他,尤其在我一無所有的現在。

  「家人不是只有弟弟,老公也是家人呀。」

  我沒想到小帥哥會把話說得這麼白。「愛情之後,我以為是婚姻,而婚姻的未來就是家庭,結果我談了這麼久的愛情,得到了什麼?」

  「如果你不放心,那我們就跳過愛情這個階段直接走進婚姻。」

  「啊?為什麼?」我不明白,一向害羞的小帥哥竟會提出這麼大膽的建議。

  「因為我知道,就算哪天我們分手了,你也一定不會為我自殺。」

  「哈,因為有胡凱新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不是,因為你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會。」

  「你是因為我不會為感情自殺,所以才喜歡我?」

  「因為你值得讓我喜歡、因為我們是同種人,你不想再談戀愛,我也害怕談戀愛,所以我們的感情不會那麼的濃烈,我們可以細水長流慢慢來,更可以像是家人般的互相照顧一輩子。」

  「你幾時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我本來就會說話,我只是不愛說而已。」

  「尤其在女人面前,更不愛說話。」我故意損他。

  「也許吧。」今晚小帥哥的笑臉很迷人,我深深地被他說的話魅惑。他的提議真的可行嗎?為什麼我的心在蠢蠢欲動?

  「那我們跳過愛情,直接變成家人?」我再問。

  「嗯,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變成家人之後再來談戀愛。」

  「那小叔叔就會變成我的爸爸?大帥哥會變成我的大哥?而我將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我問得很不確定。

  他重重點頭。「沒錯,那我就不用再害怕被女人糾纏,我對我爸爸也有交代,我甚至可以假裝不知道小陳對我的感情。」

  「可是萬一你受不了我,要跟我離婚怎麼辦?」

  「傻瓜。全世界我只敢娶你,我怎麼可能跟你離婚呢?」

  「可是……」

  「你是不是抱著我睡,才可以一覺到天亮?」

  「嗯。」

  他將不安的我摟進他的懷裡。「那就對了。這樣以後你就可以正大光明抱著我睡了。」

  沒想到小帥哥的口才這麼好,我總認為他是一板一眼的男人,他的話卻能說得如此合情合理,深深勾引我的心。

  今晚,我原本懷著忐忑的心,真的害怕他會接受小陳的心意,結果出乎意料,他卻提議要結婚。

  我知道他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也知道他是用這個方法來安定我的旁徨無依,更可以讓小陳知難而退,將傷害減到最輕。

  可是,這樣好嗎?我雖然渴望有家人、我雖然非常害怕孤獨寂寞,但是兩個沒有戀愛的人,真的可以結婚嗎?

  我得用力想想、好好想想。我真的可以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嗎?

  ***************

  再次看見小陳時,我突然有種愧疚感。不但沒幫到她的忙,反而讓自己和小帥哥的關係更進一步。

  這幾天,我和小陳沒什麼直接聊天的機會,她一樣看著她的吧檯,我一樣躲在我的廚房裡,也許是我們兩個都選擇逃避,也許她怕知道我向小帥哥試探的結果,也許我還沒有做好跟小陳聊天的準備,總之,這一拖又好幾天,不過看來今天是拖不過去了。

  小帥哥這幾天都以電腦公司忙碌為由,除了在晚餐時出現在店裡吃飯,其它的時間都不見他的人,當然小陳也就沒有機會和他獨處。

  我知道小帥哥也在避著小陳,在情況尚未明朗之前,他或許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小陳。

  「你……還在忙嗎?」小陳站在廚房門口問著我。

  「沒。」我趕緊將雙手洗乾淨,因為我正在切紅蘿蔔。

  「那我們外面聊。」小陳看了一眼李阿姨。

  我點點頭,有些話是不適合讓別人聽見的。

  看似悠閑的午後,客人也只有三三兩兩,可是小陳卻是面帶憂慮和緊張。

  我和她還是來到最角落的位置,只要壓低聲音說話,就不怕隔墻有耳。

  「你跟阿文談過了嗎?」該來的總是要來,小陳終於問出口了。

  「我試探過他了。」

  「你怎麼說?」

  「我說,我覺得小陳好像滿喜歡你的,他就說,不可能,他和你只是兄弟,他認為我看錯了。」我的話有些避重就輕,我不想直接傷害到小陳這顆愛慕的心。

  「是這樣嗎?」她小臉上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他認為我在吃醋,他說他會多挪些時間來陪我。」

  「他不相信我可能喜歡他?」

  「還是你要自己去問問他?不然我說的,你也未必相信。」我說不出口小帥哥提議要結婚的事。

  「我不能問他。這樣不就是在跟他攤牌嗎?我不想離開他。」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和呂文結婚,那你……」

  小陳驚慌地看著我。「你不是說你跟他之間只是家人嗎?家人能結婚嗎?」

  「我是說如果嘛,你不要這麼激動。」

  「他不可能會結婚的,他已經受過一次傷害,他害怕談感情,他不可能給任何女人法律上的承諾的。」小陳說得很篤定,害我都不知道怎麼接話。

  時間在靜默中悄悄流逝,我和她都沒再開口。我無法猜測她的心事,不過我相信她心裡應該是很難受的,她既想要擁有小帥哥的愛,又怕小帥哥因此而離她遠去。

  就在我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時候,自動門的叮噹聲讓我們同時轉過頭看向大門。

  主角來了。這是小帥哥這幾天第一次在大白天出現。

  「阿文。」小陳立刻站起來迎向前去,每次只要小帥哥出現,她總是跟我搶他。

  「小陳。」小帥哥還是一張迷人的笑臉,看來他已經做好面對小陳的心理準備了。

  「喝咖啡嗎?」小陳走到了吧檯後,準備要為小帥哥煮咖啡。

  「不用了,心嵐不讓我喝太多咖啡。」

  啊?我什麼時候不讓小帥哥喝咖啡了?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拖我下水,我只看見小陳的笑意凝結在脣邊,原本已經要拿出來的咖啡豆又放了回去。

  「那你想喝什麼?」小陳又問。

  小帥哥走到我身邊,看了我桌上的熱花茶。「我喝心嵐的就行了,不用麻煩了。」

  小陳的表情很精采,從看到小帥哥時的神采飛揚到此刻的黯然失色。

  我終於明白小帥哥在使什麼詭計,原來他是想以更親密的舉止來讓小陳知難而退。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我問他。

  「你把廚房交給李阿姨,我們出去走走。」他在我身邊的座位坐下。

  「要去哪?」

  「看電影。有部電影我一直想看,卻一直沒空看。」他將花茶倒在我喝過的杯子上,然後一口喝乾。

  「好呀,看電影,我也好久沒看了,那我去跟李阿姨交代一聲,順便把廚房收拾一下。」我站起來,在經過吧檯時,對上了小陳哀怨的眼神,我匆匆地調開視線,好像我是什麼罪魁禍首似的。

  我極力忍耐,我想讓小帥哥和小陳有單獨說話的空間,於是我又上了洗手間,梳理了頭髮,也化了淡淡的妝,直到二十分鐘後我才從廚房走出去。

  一出去我就後侮了,小陳和小帥哥的臉色都難看無比。我腳一縮,想要再偷溜回廚房時,小帥哥已經看到了像只縮頭烏龜的我。

  「心嵐,準備好了嗎?那我們走吧。」小帥哥的聲音也是壓得低低的。

  「喔。」我看了小陳一眼。「那店裡麻煩你了。」

  我和小帥哥並肩走出店裡,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我們打算坐捷運到西門站,然後在西門町看電影。

  「喂,你到底跟小陳說什麼?你們兩個的表情都怪怪的。」他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我也自然而然的被他牽著。

  「她問我是不是很喜歡你。」

  「然後呢?你怎麼說?」

  迎面走來了隔壁早餐店的老闆娘,小帥哥只好停下腳步。

  「阿文、心嵐,要出去呀?」老闆娘打招呼就打招呼,幹什麼一直盯著我和他的手看?

  「是呀,要去看電影。」看小帥哥不說話,我只好替他打招呼。

  「這麼好呀,什麼時候要請喝喜酒?」

  「快了。」這次小帥哥倒是自動自發的回答。

  「真的呀?人家說『娶某大姐,坐金交椅』,阿文,你要好命了啦!心嵐長得這麼漂亮。」老闆娘說就說,還用眼神瞟了瞟我,那種看法,好像我是多不正經的女人似的。

  「我們要走了,再見。」小帥哥拉著我就走。

  匆匆把老闆娘甩到身後之後,我整個心情降到了谷底。

  「老闆娘那個樣子,好像我多配不上你似的。」我嘟了嘴。

  「你別管她怎麼想,你只要乖乖嫁給我就行了。」小帥哥說得好自然,好像我已經答應要嫁給他似的。可是,我什麼時候答應要嫁給他了?我好像一直沒給他正面的回覆呀。算了,這不重要,現在比較重要的是小陳。

  「然後呢?你怎麼跟小陳說的?」我們來到捷運站,進入月台等候捷運。

  「我跟她說,我很愛你,我們就快結婚了。」

  「你就這樣告訴她?」這時電聯車進入月台,他牽著我的手走進車廂,由於是第一站,因此車廂裡沒什麼人,我們選了一個兩人的座位坐下。

  「不然要怎麼說?當然是把真相告訴她。」他微微側身看著我,大手還是牽著我的小手。

  我終於覺得不對勁了。我們這樣根本和情侶沒兩樣,我為何一再自欺欺人,欺騙自己他只是弟弟而不是男朋友?!

  「你真的愛我嗎?還是只是推開小陳的藉口?」

  「我……」他脣角動了動,臉上慢慢顯出不自然的扭捏。「一定要在這裡說嗎?我們不能到電影院再說嗎?」

  「為什麼要到電影院才能說?」

  「電影院裡比較有氣氛。」

  我的心咚了一聲,血壓以無比快的速度往上飆升。這麼說小帥哥是真的愛我,不是在演戲嘍?

  他可能看我不說話,換他緊張了,他將我的手握得牢牢地,像是怕我會溜走似的。

  我們一路無語地來到西門町,進了電影院,我連這部影片在演什麼都不知道,我的心是一整個慌亂。

  直到黑幕籠罩下來,螢幕上開始播放影片,我才發現我和他坐在最後一排,當我的耳朵感到一陣酥麻時,我聽見他那低沉中有些緊張的聲音。

  「心嵐,我跟你一樣害怕,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只知道我很在乎你、我很想照顧你、我舍不得看你難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叫愛情,所以,能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嗎?」

  我微微側身,看著距離不到五公分的他,他的表情是這麼誠懇又這麼不安,我相信他跟我一樣不知所措。

  「我也很在乎你,我也很想照顧你,我也舍不得看你難過。當小陳要我放開你的時候,我只知道我離不開你。可是這就是愛情嗎?我以為我們之間是姐弟之情。」我很迷惘,腦袋像是灌滿了漿糊。

  他微微傾身,在我還沒有任何準備時,他的脣吻上了我的脣。

  他的脣碰觸一下又一下,我沒有推開他,反而緊張地握緊他的手;也許我的動作鼓勵了他,他從試探性的啄吻,慢慢加深了這個吻的力道和長度,我沒有抗拒地緩緩迎向他的吻,感覺他的脣瓣柔軟中那股疼惜,直到我們濃稠的呼吸在彼此間奔流,他才停止這個來得意外的吻。

  他將我擁進懷裡,螢幕的光線在他身上映出一條條的光影,我聽見四周的尖叫聲;原來這是部恐怖片,我害怕恐怖片裡的魔鬼,更因為無法面對他,所以我始終將臉埋在他寬厚的胸膛裡。

  「你會討厭我吻你嗎?」我感覺到他全身在顫抖,他得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吻我?才敢跨前這麼一大步?

  我在他胸前搖搖頭,我感覺到他的手正撫摸著我的長髮,一下又一下。

  或許我會甩他耳光,或許我會破口大罵,或許我跟他會形同陌路,想到他內心的掙扎和他所付出的勇氣,我對他只有更多的心疼。

  「除了那個女生唯一一次的接吻,你是我第二個親吻的女人。」他的聲音還在微微抖動,我悄悄抬眼看著他,心疼他這麼多年來所受的折磨。

  是呀,有人姐弟是這樣親吻的嗎?他的行動替我解開了我滿腦子的疑惑,也許我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愛上了小帥哥,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小帥哥的柔情,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攻占我破碎的心,我才會被攻得絲毫沒有防備,就這樣棄械投降。

  對於小帥哥來說,我也是以這種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攻占他封閉的心,他才能為我打開禁錮了六年的心房。

  大帥哥要我給自己機會,也給別人機會。在失去愛情之後,我相信我還是有機會可以擁有更美好的愛情。

  而現在,我的真愛真的降臨了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20:41

第九章

  怎麼辦?自從跟小帥哥在電影院那個火辣辣的吻之後,當我一看見小帥哥時,竟然會臉紅紅、心熱熱,完全像是一個懷春少女。天呀,我已經脫離少女很久了,為什麼還會有這種興奮的心情?

  我已經忘了戀愛的感受,因為我認識胡凱新太久,久到我根本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和他談戀愛,甚至忘了那種初談戀愛時的心慌和忐忑。

  而小帥哥讓我重溫了少女時的美夢,這時我才知道,我連跟他牽個手,掌心的熱度都可以讓我心頭甜蜜到一直想笑、一直想笑。

  「你在笑什麼?」

  「啊……」我跳了起來,雙手摸上胸口,看清楚了出聲的人,才松了一口氣。「呂武,你嚇死人了。」

  「我進來這麼久,你都沒發現?」呂武上上下下打量著我。「你這樣就被我嚇到?」

  「我沒聽見電鈴聲,你是怎麼進來的?」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小帥哥正在洗澡,而我則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他,不過我可是完全不知道電視裡在演什麼。

  他搖晃手裡的鑰匙。「這樣我會很受傷,好歹我也是一表人材的大帥哥。」

  「你不是都按電鈴的嗎?」我還是拍著胸口,剛剛那一嚇,簡直嚇破了我的膽。

  照理說我該訓練成獨立自主的堅強女性,可是偏偏我害怕一個人獨處,黑夜像是會吞噬人的妖魔鬼怪,我一定要放大音樂,把家裡弄得很熱鬧,才能忽略任何細微怪異的小聲音。

  「你不是都罵我懶,要我自己開門進來?」呂武笑著反駁。

  對哦,我討厭聽到那首門鈴聲。「坐呀。你怎麼會上來?」我又在沙發上坐下,他則在我身邊坐下。

  「你基隆的房子賣出去了。」

  「真的?」由於大帥哥是理財專員,他有幾個房地產和做代書的朋友,因此我把賣房子的事全權委託他。

  他點點頭。「過年後交屋,所以你有空的時候,要先回基隆去打包。」

  「我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賣出去。」舊的東西恐怕得清掉一些,該保存的東西也得先搬來頂樓才行。

  「那要看是誰在賣。」大帥哥有些得意。

  「是,你最行了。」

  「對了,你知道小陳最近怎麼了嗎?我看她這兩天怪怪的,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畢竟這是小陳的私事。」害小陳心情不好的人是我,可是,我也沒辦法呀。

  「那你呢?你最近心情好像很不錯,這總可以告訴我吧?」

  我笑得很尷尬。「這要我怎麼說嘛!」

  「讓我猜猜。」呂武又用那種莫測高深的眼神看著我。「人家說談戀愛的女人身上會散髮一股特別的氣味。」他靠近我,在我肩上聞了聞。「看來你談戀愛了。」

  「這樣也聞得出來?」我好驚訝。

  「嗯哼。」一道清喉嚨的聲音傳來,我抬頭看見了一頭濕發的小帥哥,小帥哥的臉色很不好看。

  「阿文。」呂武笑著和小帥哥打招呼。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上來?」小帥哥走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將我從沙發上拉起來。

  「呂武說,小陳的心情好像很不好,他來問看看我知不知道。」我趕緊說。

  「你先去睡吧,我跟阿武聊聊。要是睡不著再告訴我,我再抱著你睡。」小帥哥將我帶到房門口。

  厚!這個小帥哥說話一定得這麼曖昧嗎!我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

  「阿文,怎麼連心嵐跟我說說話都不行?」呂武噙著笑,話中有股濃濃的酸味。

  小帥哥僵著臉,沒有回答。

  我看看大小兩帥哥。「你們聊,我先進房了。」我很識趣地閃進房間裡。

  我這才恍然大悟。難道小帥哥是在吃我和呂武的醋?這樣的認知,讓我的心情很雀躍。

  我沒空去想小陳會怎麼想,畢竟她的等待及她的未來不是我該負責任的,我只能用最圓融的辦法,讓她的傷害降到最低。只是,傷害已經造成,真的能讓她全身而退嗎?

  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燈影,距離農曆過年只剩一個星期了;自從爸爸媽媽弟弟都走了之後,我就非常討厭過年,每每都是一個人窩在家裡獨自憑吊,任憑胡家媽媽怎麼勸說,我就是不肯去胡家吃團圓飯。

  我為什麼彆扭著脾氣不肯去吃?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當時的心情。也許是害怕那種過年和樂融融的氣氛讓我觸景傷情,尤其我們兩家又是這麼近的鄰居,我不想別人來可憐我、憐憫我,可是偏偏我又害怕自己一個人,我只能說我整個人充滿著矛盾。

  可是今年不同,我竟盼望著過年的來到,就像回到小時候,我幻想著穿新衣、戴新帽,我整顆心都漲滿喜悅,好想快點跟小帥哥一家人吃團圓飯。

  這一夜,我不知道大小帥哥談了什麼,我相信我一定會是他們話題裡少不了的女主角。

  當初呂真一心要把我介紹給呂武,而我也認真的跟呂武試著交往,沒想到世事總是出乎意料之外,我竟會和比我小兩歲的呂文擦出這樣的火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房門門把轉動的聲音;我還是沒習慣鎖門,以小帥哥這麼君子的男人,鎖不鎖門根本沒差。

  他一進房門,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在床沿邊坐下。「怎麼還沒睡?我本來只想偷偷進來看一下。」

  「看我有沒有踢被嗎?」我從床上坐了起來。

  「才不是。」他笑了,大手輕輕將我臉頰邊的頭髮順到耳後。

  「你跟呂武說了什麼?」

  「我說,過完年我要跟你結婚。」

  他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我的心卻震撼無比。

  之前,他提議要結婚時,我以為我和他之間沒有愛情,沒有愛情就沒有負擔,沒有負擔就可以成為家人,當時那樣的關係,對我的誘惑力很大,因為結婚只是個名詞。

  而現在聽到他說要結婚,我的心卻整個擺蕩起來,因為我跟他的感情變了,我怕我沒有勇氣經過婚禮那一關,我會過不去的。

  「小帥哥,你是認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笑過?」

  我猛搖頭。「不要,我不要結婚。」

  「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變成家人再來談戀愛。」相對於我的激動,小帥哥還是一派溫和。

  「可是不同了,你明明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的弟弟,我們明明已經在談戀愛了,那麼我們就無法成為家人。」我的心緒很亂,說起話來顛三倒四,連我自己也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難道要我變成你的弟弟,你才要跟我結婚?」小帥哥笑得很苦。

  「你也許會在結婚的前一天后悔,畢竟我什麼都不是,我年紀還比你大,我真的值得你跟我結婚嗎?你為什麼會喜歡我?你又為什麼要跟我結婚?」我很慌,一直猛搖頭。

  「心嵐……」他抱住了我。「別這樣,我不是胡凱新,我不是那樣的男人,早知道我不該對你坦承心意的。」

  我看著他一臉的懊悔。「對不起,我好怕,真的好怕。你沒法想像,白紗就在我眼前,而我卻硬生生被拋棄,當不了新娘。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痛。」

  小帥哥當然不是胡凱新,小帥哥被愛情驚嚇過,他說什麼也不會像胡凱新有劈腿的行徑,當個背信忘義的負心人,可是,我還是怕呀。

  「我明白,所以讓我來彌補你的遺憾,就像你也不忍心看我一直陷在殺人凶手的惡夢中,對吧?」

  「你不是殺人凶手。」小帥哥很厲害,一下子就抓到了我的心軟,好像我不跟他結婚,我就會害他一輩子走不出過去的陰影似的。

  「是嗎?那我還有資格談一場美好的愛情嗎?」他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

  「當然有資格!那不是你的錯!」我說得義憤填膺。

  「那你願意幫我走出來嗎?」他的雙手輕輕捧起我的臉。

  「我……」怎麼會這樣!以前被我逗弄到毫無招架之力的小帥哥,怎麼會變得這麼會說話!

  「結婚只是一種理想狀態,你可以擁有家人,我可以獲得平靜的心靈,小陳可以從暗戀我的情懷中走出來,再也沒有女人可以來糾纏我,如果你覺得結婚不好,那我們就不要結,就讓我們繼續這樣下去。」

  「太可惡了,你怎麼可以變得這麼會說話!」我氣我自己根本一顆心已經軟成一團了,我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小帥哥這麼可憐,我怎麼可能讓他繼續自怨自艾下去。

  「那是因為你,我才有改變的勇氣。」

  「你根本和大帥哥是同一種人,我被你的忠厚老實給騙了。」這個甜言蜜語的傢伙,一定是吃了太多糖。

  「心嵐,我想吻你。」

  「啊?」他話題也轉得太快了吧?自從電影院之後,他就謹守分寸,沒有再吻我,那今晚……

  「我好想你。」

  他的吻輕輕覆上來,沒有讓我有考慮的機會,脣上麻麻酥酥的滋味呀,讓我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擺,只能專心地吻他和被他吻。

  唉!怎麼換成我被他吃得死死的?我不要呀。

  ***************

  為了因應過年的來到,咖啡店決定在過年期間放假八天,也為這段時間來的辛苦,好好放一個大假休息。

  聽說大帥哥跟小陳約會了,我很好奇呂武是不是又帶小陳上烘爐地去看夜景,不過我不敢問,也沒有勇氣問。看來每個住進這裡的女房客,大帥哥都會表現出紳士該有的風度。

  當我和小帥哥要結婚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小陳看起來並沒有很傷心,還是她將傷心隱藏在我們看不見的表面之下?

  我和她之間還是只有淡淡的點頭問安,並沒有多餘的交談;而她和小帥哥之間還是那樣的有說有笑,她還是會跟他勾肩搭背;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暗戀小帥哥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過小帥哥會在無意之間閃躲小陳過於親密的動作,這點看在我的眼裡,我是暗暗地開心,堅定的相信小帥哥絕不會喜歡上小陳。

  在吃年夜飯的今天,所有的房客都回家過節去了,包括小陳。小叔叔預訂了一整桌五星級大飯店的年夜菜,今天我的雙手終於有了休息的機會。

  睽違了十年,我再次吃著代表團圓的年夜飯,我內心的激盪不言可喻。有小叔叔、呂武和我最喜歡的小帥哥,看著這一家人,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心嵐呀,怎麼哭了?」小叔叔爽朗的台灣國語中有著萬分的不捨。

  小帥哥立刻抽了一張面紙給我。

  「我好感動,我好久沒吃到團圓飯了。小叔叔,謝謝你。」我邊擦眼淚邊說。

  「謝我什麼,我才要謝謝你。要不是有你,阿文肯定一輩子都活在罪惡之中,我不但多了個女兒,還多了個媳婦。」

  說到這,我的頭越垂越低,我怎麼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窘樣。「我又沒答應要嫁給阿文。」我小小聲的抗議。

  雖然有時我讓小帥哥的柔情蜜意給迷到昏頭轉向,但我保證我絕對沒有點頭要嫁給他。

  「阿文,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心嵐答應要嫁給你了?」大帥哥不解中有著笑意。

  小帥哥沒有說話,只是蹙緊兩道劍眉看著我,那模樣既憂鬱又讓人心疼。

  「我的意思是,他又沒有正式求婚。」完了,我在說什麼!就說我心腸軟,但也不該軟到小帥哥一個眼神我就敗給他了。

  小帥哥笑了,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戒盒,沒有求婚詞、沒有鮮花,我就這麼愣愣地看著他把戒指套進了我左手的中指上。

  「不對,是要右手啦,男生才是左手。」我小聲地提醒他。

  他尷尬地拔出戒指,又執起我的右手,將戒指緩緩戴進我的右手。

  在小叔叔和大帥哥一陣叫好和歡呼聲中,我被小帥哥套住了,我竟然就這樣被他給套住了,我真的難以想像,我們姐弟為什麼會走到結婚這條路上?

  我同情他過往的遭遇,他也同情我被婚變的悲慘,兩個可憐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就會比較不可憐?

  我沒法想太多,現階段我對於這樣的生活很滿意,也很快樂,如果猜測太多不確定的未來,我想我的日子根本沒法過下去。

  大年初三,趁著咖啡店還沒營業,小帥哥陪著我回了一趟基隆,畢竟該收拾的東西很多,因此我們選擇一太早就出發。

  才剛打開我家的大門,隔壁的鐵門開了,是胡媽媽。

  「心嵐,你回來了。」

  「胡媽媽。」我在之前已經用電話跟胡媽媽說過我把房子賣了的事,胡媽媽知道我意志堅決,只是長吁短嘆無法輓回我的心意。

  小帥哥朝胡媽媽點點頭。

  「心嵐,他是?」胡媽媽問。

  「胡媽媽,他就是我男朋友,他叫呂文,我們快結婚了。」我看見胡媽媽那種想笑又笑不出來的凄苦。

  「心嵐,恭喜你,胡媽媽沒有那個福氣可以有你這樣的媳婦。」

  之後,又跟胡媽媽閒聊了幾句。我沒有問起胡凱新的近況,胡媽媽也識趣的沒有提起,我不想看到胡媽媽眼裡的心酸,便以打掃為由匆匆告別了胡媽媽。

  這間房子裡充滿了我許多的回憶,快樂的、傷心的、美好的、醜陋的,全在這個屋內一一上演著。

  當我決定要賣房子時,也就代表著我要將過去狠狠地埋葬,當然也將屬於爸爸媽媽弟弟的溫暖深深地收藏進心裡。

  小帥哥把一些能用的電器設備裝箱打包,至於大型的傢具也都用了二十年,該丟的就要捨得丟。

  我整理著一些抽屜裡的文件、相薄、衣物,能用的就打包,不能用的就丟棄;忙了一整天,只進行一半,看來明天還要再來。等一切整理完畢,就可以請搬家公司來搬運,然後我就真的揮別了過去所帶給我的一切。

  隔天,我和小帥哥繼續整理、打包、丟棄,又忙碌一整天之後,一切已經差不多了,客廳裡已經多了許多裝滿的紙箱,這時候,不該出現的胡凱新出現了。

  「需要我幫忙嗎?」胡凱新看了屋內一眼。

  「不用麻煩了。」小帥哥這時警戒地站到我身邊,還牽起我的手和我十指緊扣。

  我沒說話,這時候我還懂得和舊情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最近還好吧?」胡凱新問我。

  「她很好,我們快結婚了。」小帥哥看來很緊張。

  胡凱新瞪著小帥哥看,眼裡噴出了濃濃的怒火。

  「我很好,我們要走了。」我趕緊打圓場。

  「真的把這裡賣掉了嗎?」胡凱新問。

  「嗯,賣掉了。」我說。

  「心嵐,對不起。」胡凱新一臉的歉意。

  「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了。」我淡淡地說。

  這時,小帥哥拿起我的背包,牽著我往門外走,胡凱新見狀,也只好走出來。

  「歡迎你來喝我們的喜酒,到時我會寄喜帖給你。」小帥哥對著胡凱新這麼說,我只見到胡凱新一張臉都綠了。

  我們離開公寓之後,我又帶著小帥哥來到一處防波堤。

  今天的天氣不錯,少了基隆冬天該有的陰雨綿綿和冬北季風,漆黑如墨的天際,無數星子閃耀著光芒。不過可能是過年期間,海面上竟然看不到半艘漁船在捕魚。

  「在想什麼?」小帥哥問著我。

  「沒什麼,這裡好美對不對?」

  「回去吧,雖然沒什麼風,但是海風吹久了還是會感冒的。」

  「難得回來基隆,我好想念大海的味道。你聞,鹹鹹的,很好聞對不對?」

  他卻皺起了鼻頭。「哪有好聞?你想回來,我們隨時都可以回來,以後咖啡店周日不營業,或者廚房乾脆交給李阿姨,我們可以四處去走走,你看怎麼樣?」

  「嗯。」我猛點頭。「你真的願意再帶我回來?」

  「當然,這裡是你的故鄉。」

  聽到小帥哥這麼說,我心裡亂感動一把,我還以為這裡有個胡凱新在,他應該會不想讓我回來,看來是我太小心眼了。

  「謝謝你。」

  「謝什麼,我是你的家人,我要照顧你一輩子的,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

  他牽著我的手,小心翼翼走下防波堤,然後回到我們位於南勢角的家。

  我一輩子、永遠的家。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4 00:21:08

尾聲

  那是一間白色的教堂,四周布滿粉紅色的玫瑰花。

  我穿著一件曳地的白色婚紗,站在教堂的中央,證婚的牧師已經站在講台中央,所有與會的賓客都已經到齊了,身邊唯獨少了新郎。

  我看見呂真氣喘吁吁地跑來,她是今天的伴娘,穿了一件露肩的粉紅禮服,比我這個新娘還要美麗。

  「心嵐,新郎不見了!」呂真大聲地說。

  呂武也跑了過來,他是今天的伴郎,一身鐵灰色的三件式西裝,襯托他的挺拔俊逸。

  「心嵐,呂文說他不能娶你!」呂武也大聲地說。

  所有賓客一聽到呂真和呂武的話,都對我抱以最同情的眼光。

  「聽說,這已經是新娘第二次結婚了。」我聽見有人開始在竊竊私語。

  「對呀,這也是第二次新郎跑掉了。」有人附和。

  「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她本身有問題呀……」再有人加入話題。

  四方的聲音越來越大聲,我感到天在旋、地在轉。怎麼會這樣?!結婚、結婚,我不要結婚!他偏偏說要結婚,可是他人呢?他怎麼能丟下我不管?!

  「呂文!呂文!」我大聲喊著,砰一大聲,我在昏暗之中跌到地上。

  好痛哦!我還在昏沉之中,到底是摔到哪裡了,怎麼會這麼痛?

  突然,光線刺痛我緊閉的雙眼,有人開亮了燈。

  「心嵐、心嵐,你怎麼了?」是小帥哥的聲音,我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他一臉的擔憂。

  「我——」我看看四周,這是我的房間,那白色的教堂呢?「我大概作惡夢了。」害我屁股摔得好痛。

  他攔腰將我抱起,然後坐到床上,還是將我摟在他的懷裡。

  「夢到什麼了?怎麼會跌到床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夢到……」我說不下去,我怕他會笑我。

  「不好意思說?」他笑著問。

  我看了他一眼,才說:「夢到我穿著婚紗站在教堂裡,結果新郎不肯來娶我,大家都在取笑我。」

  他笑了。「難怪你會叫我的名字,還叫這麼大聲,我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我有叫你的名字嗎?我怎麼不記得了?」我才不相信我會做這麼丟臉的糗事。

  「嗯。」他點點頭。「恐怕樓下的人都聽見了。」

  「真的嗎?」我將雙手捂在臉上。「完了!我沒臉見人了。」

  他將我捂在臉上的雙手拿下來,深深地凝看著我。「我很開心你喊的是我的名字,這表示你很擔心我這個新郎會不見。」

  「你真的會不見嗎?」我可沒有勇氣再承受一次被騙婚的痛。

  「我說過,除非是你離開我,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我緊緊將他抱住。「感謝老天爺,你還在我身邊,我真的好害怕。」

  「應該感謝你自己,因為你,我才會在你身邊。」他擁著我,慢慢躺平在窄小的單人床上。

  我窩在他的胸口上,感受著他平穩的呼吸和心跳。

  「明天我們就要結婚了,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真的不會逃跑嗎?」我更不敢相信,我竟然還能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裡。

  「今晚,你抱著我睡,我就沒有機會逃跑了。」

  我將他抱得好緊好緊,我相信他一定不會離我而去,明天我一定會有個浪漫的婚禮,我一定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

  更重要的是,我的新郎是他——呂文。

  失去愛情之後,我終於得到了更美麗的愛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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