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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慕容美] 怒馬香車《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04:00     標題: [慕容美] 怒馬香車《全文完》

怒馬香車  作者:慕容美


又是蘆花泛白燕南飛的季節了。

聽厭了駝鈴和受夠了牛羊踐踏的黃沙,

開始隨著季候風自西北高原出發,

呼嘯著,狂暴而恣肆的一陣陣撲向中原,

以至整個中原地帶在這種無情的剽掠下,

到處呈現出一片瘡痍滿目的景象.....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04:50


第一章 丹碧山莊

又是蘆花泛白燕南飛的季節了。

聽厭了駝鈴和受夠了牛羊踐踏的黃沙,開始隨著季候風自西北高原出發,呼嘯著,狂暴而恣肆的一陣陣撲向中原,以至整個中原地帶在這種無情的剽掠下,到處呈現出一片瘡痍滿目的景象。

未受這種不景季節所影響著,時下僅有一地今天的“丹碧山莊”!

日落西山,風沙漸定。

坐落在北邙山麓的丹碧山莊廣場上,壽字牌樓高聳入雲,綵帶迎風拂動,金漆映霞生光。

它,像一名金甲天神似的挺立在落日餘輝中,傲然逼視著那些名噪一時,來自天下各地的英豪以莊重的步伐,羨慕的心情,攜著隆禮和祝福,分別自它胯下一批批魚貫而過。

挎刀的不能例外,佩劍的也不能例外。少林,武當的掌門人如此,丐邦的九結幫主亦副如此。甚至以一套“翻雲覆雨掌”和愛鬧點“小小別扭”同樣名揚天下,而弄的武林中人間人怕,無不敬鬼神而遠之的“巫山無慾叟”古然之,今天也耍不出什麼花樣,可以不打這座壽字牌樓下面經過,而能徑直到達壽堂所在的“丹碧大廳”除非他捨得與今天這座丹碧山莊主人,“碧血丹心”武浩然,幾乎半個甲子的友情不惜為這一時之塊而付東流!

通過壽字牌樓,進入莊門,走完敞院,沿石階拾級而上,丹碧大廳中,喜燭高燒,瑞香氤氳,迎著正壁上懸著一幅巨大的萬壽圖,萬壽圖兩旁,分別貼著一幅對聯是:

丹心豪俠登松壽,浩浩三多,刀劍拳掌鋪義路。

碧血名士佔鶴年,陶陶九如,書畫琴棋入禮門。

這時的丹碧大廳中,長席如龍,笑語盈耳,在服飾整潔的家丁穿梭供應下,酒過三尋,菜上五道,最後,萬壽圖前一席中,一名臉色紅潤,眉白如銀,身披寶蘭英雄氅,身軀健碩偉岸的老人自座中含笑舉杯起立。

這位丹碧山莊主人,今天的壽翁,碧血丹心武浩然,在滿廳環視了一遍之後,誠摯而謙和的向客廳嘉賓朗聲致謝道:“今天,武某八十賤辰,承蒙天下同道降位蒞臨,雲情高誼,不勝感激,武某現在今以水酒一杯,聊表衷忱,尚望朋友們務必盡興!”

碧血丹心語畢,領先舉杯一飲而盡。滿廳歡聲雷動,紛紛離座乾杯。

碧血丹心忙不迭四下遜嚷道:“坐,坐,大家請坐……”

這時,臨席上一名黃眉細眼,生就一副落魄像的破袍老人忽然怪叫道:“咦,武揚那娃兒到哪裡去了?”

眾人看清了發話的是“巫山無慾叟”,嘈雜語音,立即靜了下來。大家跟著發覺到,壽翁主人那一席上,果然沒有坐著丹碧山莊的那位少主人,“俠魂武揚”,碧血丹心膝下唯一的愛孫。

碧血丹心哲嗣中年見折,愛孫武揚是遺腹子,兒媳結果亦難產去世,這可說是這位武林一代領袖人物,一生中僅有的兩樁痛心事,惟其如此,祖孫倆更見相依為命。

叢生下來就沒看見過雙親一面的武揚,由於祖父的疼愛,自小便練就一身驚人武宮,三年前,當他才十五歲時,一路經過華陰附近,碰上玉門三梟向華山一名劍手尋仇,他在知悉屈在三梟之後,立即奮不顧身上前將玉門三梟一舉格斃,三梟命喪當場,武揚也受重傷,由此一戰,年輕的武揚俠名不脛而走,於是,武林中送給他一個稱號:“俠魂”!

碧血丹心等眾人坐定,轉過身軀微微一笑道:“老朽差他去辦點事,大概也快回來了,怎麼樣,古老兒,你何以會忽然想起這孩子來?”

無慾叟細眼一瞪道:“問不得麼?”

眾人見了,一面為之忍俊不住,一面也為之精神一震,無慾叟雖然是個出名的難惹人物,但是,他現在找碴兒的對象若說是今天的主人碧血丹心,折就不但不可怕,反而令人感到有點意思了。

碧血丹心捋髯又是一笑道:“問當然問得,老朽有點不明白的是,你老兒找什麼人都可以,至於武揚著孩子,咳,咳,老朽實在懷疑你老兒這一問,到底是真的在關心他,還是因為這孩子不在而暗感寬慰……”

“呲”

聽眾不只是誰忍不住冒出了一聲輕笑!

無慾叟猛然扭頭吆喝道:“要笑的站出來!”

全廳寂然,無人敢應。

無慾叟一哼,又轉過臉來道:“喂,武浩然,請你老兒小心點,我問你,武老兒,你老兒知不知道你已將我老人家嚴重得罪了?”

碧血丹心舉杯微笑道:“罰一杯如何?”

無慾叟點頭首允,順手從身旁一名家丁哪裡取過一隻大壺,等主人喝乾一杯後,舉壺大聲道:“今天,你老兒是主人,又是壽星,老夫實在不應該如此相逼,嚴格說來,老朽也有不是之處,所以老朽現在賠罰一壺!”

語畢,舉壺仰頸,咕嚕連聲,一口氣將一壺上好的菊花露喝的點滴不剩!

鬨笑暴起,沒有一個人又顧到什麼忌諱不忌諱,連壽星主人也為之笑的打跌,笑鬧稍定,碧血丹心再度起立向四下大聲道:“來,來,武某人再敬大家三杯!”

於是,觥籌交錯,歡笑四起,賓主交融於一片愉恰之中。

“通!”近門處忽然有人一跤摔倒。

碧血丹心愕然回頭道:“什麼事?”

一名家丁道:“不知道。”

碧血丹心忙吩咐道:“過去看看!”

不一會,家丁回報道:“是洛陽鏢局的鏢頭鐵掌撼河洛,看樣子……好像……好像喝醉了。”

碧血丹心咦了一聲道:“醉了?鐵掌撼河洛是中州這一帶有名的酒鬼,開席到現在,他一共才喝了幾杯酒?”

“通!”碧血丹心語音未竟,東西席上又有一人仰面栽翻!有人大叫道:“不好!”

隨即有人接口道:“是的,事情好像有點蹊蹺。”

通,通,通……轉眼之間,又倒下去七八個,全廳頓時大譁,陷入一片紊亂,巫山無慾臾跳去桌面上大吼道;”不要吵!”

喝聲過處,全廳勉強安靜下來,雖然一時之間沒有人再倒下去,似是,一片痛苦的哎喲之聲。卻於這時分自廳中四方八面交遞傳出.先倒下的十餘名武林人物,可說是這座大廳中武功最差的一批;而現在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則又是餘人中較差的另一批,因此,現在這座大廳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大家已不難想象得到了。

“哎唁”之聲,愈來愈眾,愈來愈厲,另有一部分人,雖然還能勉強剋制,但臉色業已逐漸蒼白……

東邊一席上,突然站起一名駝背老者。厲聲大呼道:“武浩然,這情形應該作何解釋?”

站在桌上的無慾叟朝老友碧血丹心瞥了一眼,默然跳落地面,那一瞥的含義,似是說;”老夫也有點糊塗,場面給壓下來了,應該如何解釋或是如何善後,你老兒自己瞧著辦吧!”

碧血丹心木立著,驚愕,憤怒,茫然不知所措。

駝背老人厲聲又叫道:“武浩然,你……”

語音戛然而上。額際汗珠如雨,面部肌肉扭曲,顯露這名駝背老人本身的毒性也發作了。

眾人見到名滿三湘的“洞庭釣翁”都不能阻遏毒性發作。一不由的一陣震顫,人人寒升心底.“哎唁”聲中,又有人接著倒下去。同樣。另一批人也接著呻吟起來。

這是一場很明顯的功力考驗,假如酒喝得一樣多。誰的功力深厚。也許就能支持得稍微久一點.論酒,全廳自然以巫山無慾叟古然之喝得最多.不過,此老顯有自知之明,他這時聞目垂瞼,俯首端坐。對廳中時下之慘景和混亂,避而不視,充耳不聞,似乎正在全力運功逼毒。

碧血丹心掙了又掙,終於激動地開了口;“釣翁,武某為人,您,您釣翁是知道的,武某人我,這種情形實在和您約翁一樣莫名其妙……”

可是,洞庭釣翁已沒有機會聽主人解釋下去了,但見那位洞庭釣翁唇角一陣抽動,眼珠翻白,一下歪身撒手!。

以洞庭釣翁一身深厚修為,毒性本不致發作這麼快,都為了此老脾氣太烈,經過一陣呼叫,真氣無形浮動,似致提前了卻一條老命.釣翁倒下,接著有人嚷聲怪呼道:“什麼碧血丹心?真是……”

怪呼者終於步上洞庭釣翁後塵,下面一句話沒有喊完。代之一聲悶哼,接著撲通一聲倒下.“是的,偽君子!“

“盜名欺世!”

“衣冠禽獸!”

“宰,宰了這老賊!”

群情洶湧,有如決堤黃河,桌翻椅倒,碗盤齊飛,同時有一小部分人已向主人席位躍撲過來。

“住手!”又是一聲如雷巨喝,不過這一次卻不是巫山無慾叟,而是一名柳髯拂胸,身披鶴氅的老道。

那名已被人認出正是武當本代掌門的老道,待人聲略靜後,沉聲緩緩發話道:“貧道真氣已經浮動,大概尚有再說三五句話的機會,現在,請諸位聽清:盲目行動,乃愚人行動,向為智者所不取,毒,當然是人下的,不過貧道敢以武當作保,下毒者,決非主人武施主;諸位不妨這樣想,碧血丹心今天已經年登八十,德望雙歸,他有什麼理由……”

這位可敬的武當掌門人,他能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已經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了。

碧血丹心顫聲高呼進:“道長,道長!”

松風道長面露乏力的苦笑,悠悠然瞑目軟瘓。

碧血丹心急跨一步,復又緩緩收回,銀髯抖簌,老淚縱橫。

不過,松風道長並沒有白死,他那種捨身為人的精神,以及他這番簡短有力的剖析,無不深深嵌入每個人的心田。

廳中再度沉靜下來,一個個開始為挽救自己的生命收心凝神,運功凋息,冀求奇蹟出現。

碧血丹心悽然四掃,愴聲激動地道:“希望大家力持鎮定,有精醫道的,或者帶有靈藥的,務請自告奮勇,另一方面,問題發生在武某莊中,不管怎麼,武某也一定會向諸位有個交代,現在,武某人馬上就開始清查……”

巫山無慾哭深深一嘆道:“只可惜病郎中那廝沒有來。看來我們大夥兒大概是隻有遲早之別了!”

碧血丹心猛然一睜雙目,咦道:“病即中那裡老朽也曾派人送過帕子,據送帖者返報,他還一再向差人保證,說他一定如期趕到。”

碧血丹心神色一動,接著說道:“難道—一難道下毒者早防及這一著,而預先下手將病郎中怎樣了不成?”

巫山無慾叟長嘆通:“很難說。”

碧血丹心忽然說道:“且慢,老朽想起來了,十多年前,老村曾接古方配製成一盒‘清心丸’,按古方載,這種藥丸除能延年益壽外,尚有辟邪怯毒之效,老朽配員配好,卻一直忘記使用,不知道這種‘清心丸’……”

無慾叟不待他將話說完,忙催促道:“那就快去取來吧!”

碧血丹心身形甫移,忽然有人低沉地喝道:“壽翁請留步!”

碧血丹心愕然止步,循聲抬頭望去,發話者是個長方臉型,約在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此人雙眉特濃,臉色陰沉,一雙眼神奕奕如電,碧血丹心一眼看出。此人正是那位以狠辣多疑馳名武林的邛崍高手,“七煞劍”唐天鵠!

碧血丹心呆了呆,注目道:“唐老弟有何見教?”

七煞劍唐天鵠冷冷一笑道:“‘清心丸’放在什麼地方,壽翁不妨另外派個人去拿。要知道,壽翁這一去,嘿嘿,誰敢擔保我們大壽翁……”

碧血丹心虎目暴睜道:“唐朋友擔心武某一去不返是不是?”

七煞劍唐天鵠夷然不懼,冷笑道:“天下事,難說得很,今天這件公害,便是一個絕好的例子,咳咳。當然了。唐天鵠這樣說話,也許是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之心,不過,為滿廳現在剩下來的這面來條生命設想,說不得,唐天鵠也只好冒死後突一下了”

碧血丹心直聽得氣即血源,全身抖索,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論輩份,碧血丹心幾與七煞劍師祖平行,論武功,七煞劍差得更遠,誰也不敢相信這番話竟會由這麼一位人物口中說出來,碧血丹心一再想發作,但最後終於還是給忍耐下來了。

因為:他今天身份不同,處境也與平時不一樣.老實說,以他碧血丹心今天一身臻幹化境的成就,放眼廳中,幾乎還沒有一個人是他敵手,不過,他知道,他不能任性而為,那樣做,只有更為加深他的冤屈,加深人們對他的誤會。

人們會這樣想:想對中毒較淺,可能有活命之望者加以滅口是嗎?

而且,武浩然就因為一向以道義為重,肝膽照人,常為公益而不計個人譭譽,方才獲得碧血丹心稱號,所謂“人死名在,雁去聲留”。不諒解別人的事,他又何必為了這麼個微不足道的人物,而使自己在年登髦壽之後,還要在得來不易的聲名上留下這麼一個汙點呢?

所以,碧血丹心忍了又忍。最後轉身揮手道:“武忠,你去書房取老朽的藥箱來!”

很快的,那名家了便將一隻藥箱搬來大廳。碧血丹心迅速啟箱取出那盒清心丸,吩咐三十餘名家丁同時分發,儘快交給眾人服用。

不一會,分發完畢,眾人先後將接到的藥丸服下,碧血丹心自己也服了一顆。時間,一點一滴的溜過去。

碧血丹心勉強鼓起勇氣,四下大聲問道:“諸位,感覺如何?”

右首有個五句上下的老人,這時痛苦地抬臉答道:“老漢好像”“啊”得一聲,向後倒去!

這情形便是最好的說明,有效無效,已經用不著再問了!

大廳中,又下度騷動起來。

碧血丹心熱淚盈眶,喃喃道:“老朽活到今天八十,自信生平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可是,不知這是哪一位朋友,如與武某有隙。何不徑找武某個人或一家呢?”

七煞劍唐天鵠突以一種全廳都可以聽得到的聲音,嘿嘿說邊;“哼,果然唱做俱佳!”

碧血丹心緩緩移去視線,牙根暗咬,平靜地道:“唐天鵠,剛才武當松風道長說過了的統統不算,現在,我武浩然願意親口重複一下:武浩然為什麼要做作?毒是武浩然下的麼?

如果是,為什麼?請你唐朋友當眾回答一下好嗎?”

七煞劍唐天鵠驀然厲聲道:“你自己為何沒有中毒象徵?武浩然!你說!快說!”

這確是一個大家自始至終,甚至包括碧血丹心自己在內也都給忽略了的問題!

對了,主人怎麼沒有中毒象徵呢?酒不都是一隻壺裡斟出來的嗎?碧血丹心不禁一怔,心想,怪了,怎麼獨有我一人例外呢?如說我武浩然內功根基厚,那是無可否認的事實。不過,我武浩然比別人強尚有可說,但對“松風道長”“洞庭釣翁”這幾位而言,我武浩然又能強多少?還有一個“巫山無慾叟”雖說老兒要比別人喝得多,但是,我自己喝得也不能算少,以無慾古老兒這一身比我式浩然只強不弱的功力,現在都好似已經進入危險狀態。我就算因為喝得少,情形要好些,但多多少少徵兆我也該有點才對!

七煞劍緊迫不捨,厲聲又道:“武浩然,你怎麼不說話?”

經過一陣竊竊私議,群情再度洶湧激騰起來.直到今天中毒案件發生以前為主,過去的這數年來,碧血丹心在武林中雖然始終為黑白兩道所崇敬,然而,現在情形不同的是:生命畢竟是可貴的,更何況眼睜睜的,不明不白的等待死神降臨?

所以,碧血丹心只要洗脫嫌疑,他依然會受到尊重剛才武當松風道長一語解危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否則,一切正好淚反,眾人會對以前所付出的情感覺得不值,覺得一直是在受騙,怨恨一且激發,勢將不堪設想,而現在,七煞劍唐天鵠雖然不是一個可愛的人物,但是,他目下是代表著公益,而且語句有力,句句指向問題核心,碧血丹心如不能迅速提出答辯,那麼,碧血丹心的一世英名便算完定了。

可是,現在的碧血丹心能說什麼呢?

如前所說:他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真正的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毒自何來,更要緊的是、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獨能例外!

七煞劍不再發難。只是一味嘿嘿冷笑不已。這種冷笑的煽惑力,是無形的,也是不可抗拒的。東西兩邊,開始有人露出猙獰可怖的眼光,成兩翼包抄之狀向碧血丹心立身之處聯肩緩步逼過來.一陣細微但很清晰的語音,忽自旁邊靜坐的巫山無慾叟口中發出;“唐天鵠,你自己呢?”

私語停止,前進的腳步停止,所有的眼光一下全部移去七煞劍唐天鵠臉上!

假如說碧血丹心是第一個例外,唐天鵠則應該是第二個例外.誰都能看得出。七煞劍唐天鵠顯然也沒有中毒象徵!

為什麼?現在輪到七煞劍唐天鵠自己加以解釋了!

唐天鵠毫不驚慌,冷冷一笑,平靜地道:“本人一向滴酒不沾!”。

無慾叟緩緩抬起頭來,又道:“從小如此?還是最近的事?不會進了這座丹碧大廳才開始的吧?”

唐天鵝冷靜如故,沉聲答道:“關於這一點,唐某的回答很簡單,現在這座大廳中,清楚唐某嗜好的人,不止一個兩個,大家應該都能回答這個問題!”

私語四起,很多人搶著表示:

“我不懷疑。”

“我也知道。”

“這倒是真的,我依天鵬認識唐天鵠出快十年了,還似乎沒有看到他姓唐的喝過一口酒……”

說這些話的人,都是受害者,決沒有擁護唐天鵠的理由,唐天鵠輕輕一哼,沉聲又道;“假如唐某人是主謀者,應不致笨到如此程度,以避喝來逃過中毒,依了我,一定會照喝不誤,”而暗將解藥事先服下,嘿嘿嘿,遺憾的是,唐某人不喝酒並不是一件大事,以致武林中雖然有人知道,但不知道卻也不少,對於真正的主謀者面前.這情形也許只是一次意外中的意外吧?”。

無慾叟朝老友碧血丹心投出愛莫能助的一瞥,輕輕一嘆再度垂下頭去說實在的,七煞劍這番話相當近情合理,一時間要想再額反駁,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碧血丹心這時忽然向七煞劍平靜地道:“好的,唐老弟,請你稍為等一下。”

七煞劍唐天鵠翻眼道:“等?什麼意思?”

碧血丹心不理,徑自轉過失去朝一名年事較長的家丁吩咐道:“武義,等使兒回來,你告他,為爺的八十已過,死了也不算夭折,不過,今天這件公案他將來如不能替為爺的查個明白……”

那名家丁情知不妙,急急悲呼道;“老爺!”

可是,為時已經太遲了!

碧血丹心手起掌落,一掌拍向自己夭靈蓋,拍的一聲,紅白飛濺,一代武林省宿,就此合屆以歿!

大廳中先是一陣死寂,緊接著,騷動四起,又一度陷入混亂。

此際,大廳門口燈光一暗,忽自廳外匆匆走近一名瘦瘦個子,長方臉,勝帶病容,雙目奕奕有神,年約五旬在右的青衣老有。

青衣老者入廳抬頭,目光所及,不禁一咦止步。

有人發覺了,立即雀躍高呼道:”喂喂,諸位,病即中來啦!”

“哦,在哪裡;啊啊,真的,我的天!喂喂.大家靜一靜,病郎中來啦,病郎中來啦……”

生命於再度撿回時,往往倍覺可貴。傳呼像狂飈一般,霎時響遍大廳每一個角落,再沒有人會去想起地上那位一去不返,血漿模糊的碧血丹心了.是的,現在現身的這名青衣老者。正是當個武林中醫術無雙的“病即中金策易”!

病郎中金策易茫然自語道:“這,這怎麼回事?”

眾人爭先恐後的向這邊擠過來,紛紛高嚷道;“解藥要緊,金兄,我們都著了別人的道兒,再返片刻大夥就耶要完蛋啦!”

病郎中四下望了一眼道:“壽翁武老呢?”

有人搶著道:“‘壽翁”?‘武老’?嘿嘿嘿!”

病郎中似已聽出對方言下之意,突然衝開眾人。向正面壽星一席奪去,看到碧血丹心屍身,病郎中不由得頓足道:“武老,武老……您這又是何苦來?小弟已經答應過您一定會來,既然發生這種事情,您難道連多等這麼一會兒也不能?唉唉!都是洛陽玄妙觀那個瘟牛鼻子害人,棋已輸定,卻逼著一定要下完唉!”

病郎中說著,捶胸不已。從這情形看來,病郎中顯然不相信這事與碧血丹心有關。”,病郎中發了一陣呆,旋即轉身走去桌旁,將桌上酒菜詳細嗅察了一番。跟著臉色凝重地向背上卸下藥箱,取出兩隻藥瓶,每人分給一黃一紅兩顆藥丸,眾人服下藥丸不久,果然一個個痛苦相繼消失……”

夜深沉,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雲濃如墨.伸手難辨五指.西北風,雜著灰沙,一陣又一陣的怒號著,草木打抖,遠山瑟縮,黃河河水在無助地嗚咽著……

這時,在濃黑的夜空電忽自山谷方面傳來一陣疾驟的蹄聲!

蹄聲急馳愈近。終於一人一騎隱隱出現,馬上騎者的面目雖然無法辨清,然從身形上打量過去,驗者似乎是個年事頗輕的少年人。

忽然間。馬上人發出一聲輕咦,馬恆一勒。馬匹雙蹄並舉,希律律一個盤轉;人馬頓於大道中停立下來。

馬上人這種措施,彷彿是在馳驅之際,突然發現前面道中擋著什麼似的。

是的,馬上人並沒有看錯,那是一件白忽忽而來回晃動不已的物影,而現在,它就在馬前五六步的地方。原來是一方白布執在一名黑衣蒙面人的手中。

黑衣蒙面人全身僅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眸子滾動湛然有光,他見來騎已經發現他的存在,立即將那方用以醒目的白布收了起來。

坐騎停下,馬背上坐的果然是一名青年人,詳細面目仍一然無法看清楚,不過,輪廓無疑是英俊的,尤其那雙眼神。在黑暗中,直如一對閃亮的星星。馬上少年一聲不響,似乎在等待黑衣蒙面人先開口。

攔立道中的那名蒙面人顯然並無惡意,否則他也不會老遠就拿一方白布發出信號了,兩下僵持了一會兒,黑衣人忽然空著眼皮低低問道:“您……就是‘俠魂’武少俠麼?”

馬上的“使魂”武揚聽呆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竟是一名語音嬌滿而帶羞澀的少女!

奇怪的是,對方既然不認識自己,這等漆黑的深夜攔在這裡做什麼?她怎知造自己今晚會在這裡經過?她又怎知道來的青年人一定就是“俠魂武揚”?

武揚想了想,徑直反問道:“敢問女俠有何見教?”

那蒙面少女目光滴溜溜在武揚周身上下飛快的掃了一遍,忽然一聲不響揚手打來一個東西。

黑衣少女轉身便向道旁不遠的一座樹林中縱身射入。

武揚急忙一把接住,發覺是個紙摺子,眼角偶及少女入林的身法,心頭一動。急急叫道:“姑娘莫非是華山”

可是,空林寂寂,黑衣少女顯已去遠。

武揚怔了片刻,開始將紙折打開,他知道,他絕對不會看錯的,黑衣少女一定是華山門下,黑衣少女適才易法,正是華山一派所獨有的紫燕穿簾輕身術,那麼,華山門下一名女弟子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投書於他呢?

夜色雖黑,但目力邁異常人的武揚仍能將紙面上一行字跡看得清清楚楚:

“保持冷靜。處處小心!

武揚迷惑了!他想:我武揚本就是個夠冷靜的人,這一點,根本不用別人吩咐,不過,‘小心”什麼呢?江湖上原就是步步荊棘,這是誰都知道的,她這樣加以強調,難道說我武揚有什麼磨難不成?

字雖然只有八個,四周卻加了好幾個圈圈,好像擔心接受它的人看到後不予重視似的,武揚看畢,傲然一笑,繼續鞭騎向前奔去!他為了感謝對方的好心,他願意留著這張信箋做個紀念,至於什麼“冷靜”和“小心”,他則懶得多費心思去想,因為他出身武林世家,無論哪一方面,他知道的都不比別人少,他自覺一向行事已經夠“冷靜”和“小心”的了!

北邢不遠了,丹碧山莊已然在望。

隱約之間,武揚看到那座壽字牌樓,兩邊仍然掛著好幾塊紅紗風燈,燈光在閃爍,壽字上的金漆也在閃爍,不過牌樓下面他好像沒有看見一個人影子。是的,他回來的太遲了,路上又給那名華山女弟子耽擱了一陣,這時可能壽筵已散,賓客們都已經離去了也不一定。

武揚最遺憾的是怕不能碰上那位“巫山無慾叟”,他一直覺得“無慾叟”,這“無慾叟”數字取得很有趣,七情六慾,門門俱全、卻偏偏號稱“無慾”,真是絕透了。所以,他每次遇上這名無慾叟,他都要想盡方法逗弄對方一番,直到對方歡鬍子.瞪眼睛,動了真火而後止但願這老兒已經給爺留了下來!

另外,武揚費躊躇的是、他將好好向爺解釋一下:密涵已經安全送達對方手裡,同時,揚兒也知道今天是爺大喜之日,無奈半路上馬蹄出了毛病,而且,快要到家時、咳咳,又碰上”他深知最後這一個,是不成為其理由的,黑衣少女耽擱他並不久,爺一聽說對方是個女的,可能又要盤東問西。所以,武揚最後考慮的,反成了遇上一名華山女弟子的事究竟要不要向爺提出來。

來至莊前,武揚飛身下馬,順手將馬恆住在牌樓圓柱上,然後叩動門環,向裡輕輕喊道:“老駝,老駝……”

莊內寂無反應,武揚暗罵一聲:“死駐子。你睡死啦!“武場退後一步,仰望莊牆,搖搖頭。再度上前敲門。

憑他現下一身武功,莊牆再高些,何說也無法將他擋住,不過,爺一向不許他這樣做,爺說:武功是用來濟世防身的,並不是用來任性炫耀的,儘管兩扇莊門擋不住什麼.但是,人們必須重視它存在的意義,假如大家貪圖便捷,出入不經大門,那麼,要門何用?要牆何用?又要這座丹碧山莊何用?

武揚又敲了一陣,仍然不聞回應,他有點火了,抵掌一推,用的力氣雖然不大,但莊門卻應手而啟開了。

“也真是,原來並沒有上閂……”

武揚有點好笑,正待舉步跨入之際,“呷”的一聲尖叫響起處,一團黑影突然破空迎面撲至。

武揚掉然一驚,錯步卸肩,閃電出指,打落一看,原來是隻形狀醜惡的夜梟!武揚大感意外,夜梟這種鳥,只有在無人空宅中才會出現,自己莊中,是哪來的這種不祥東西,武揚入院抬頭,迎面大廳中,墨黑如漆,兩邊廂房,也是一絲燈光也沒有,到處黑沉沉的陰森而伯人。

武揚雖然不怕,但是感覺很奇怪,今天日子不同,就算客人都已走光,剩下來要做的事還是很多,也實在想不出全在上下竟能一齊入睡的理由。

問問老駐看!他想著,轉身走向門房,腳下一絆,忽然踩著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一個不留神,幾乎給摔倒。

武揚後退一步,迅速打亮火摺子。目光所至,武揚不禁為之倒抽一口氣!

地下躺著的,正是司閻老駝!跳牙咧嘴;雙睛駭突,死狀至為可怖;武揚定定神,四下光視察了一下,覺得別無異狀,連忙俯身檢查。尋找致死之因,終於。武場找著了,撕開背後衣服,背後赫然現出一隻黑手印!

武揚咬咬牙,直起身來,現在,他明白了,今夜莊中,一定出了事故!

怪怪不得那名黑衣少女要他、冷靜,和“小心”!爺呢?他想;今未別說還有那多名重一時的高賓嘉客到場,就是隻有爺一個人在家,單憑“碧血丹心”四個字,難道還會有人敢闖入這座“丹碧山莊”不成,武揚真氣晴運.輕輕一躍,縱登廂房屋脊,四下一打量,全莊不間一絲人聲.武揚心頭撲撲而跳,這一剎那間,武場對這座他從小在裡面長大的丹碧山莊,竟好像有著一種無比陌生之感。

武揚輕縱巧登,飛快的將全莊巡視了一遍。結果證實,這時莊中,的確是一個人也沒有了。

他想到爺的壽堂設在前面大廳中,於是又向前廳縱來。

他戒備地自便門躡足而入。運足目力,他隱隱約約的看到,廳中央掀持倒,桌椅之間,似乎倒著不少屍體。

武揚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全身有如進入一座冰窖,手足軟癱,心頭一陣涼,緊接著離心下沉,沉向黑暗的萬丈深淵!

就在這時候,身後忽然有人陰聲道;“朋友子你來了麼?”

武揚一凜。一股陰颼颼的掌風已臨腦後!

危機緊迫,間不容髮,武揚無暇多想.挫腰矮身.就地個急旋,同時反手猛力揮出一掌。

這一掌雖然出手倉促,卻是一腔悲憤所聚。

連武揚自己也沒有想到,一掌發出。不僅功力來損分毫.及較平日更見疾勁凌厲,兩下接實,轟然一聲大震.武揚退出三步.敵人踏蹬蹬也是三步。

武揚雙目盡赤,切齒向前道:“是的,少俠回來了。非常感激你朋友竟然還沒有離去!”

不待語畢,十指一抓一放,突然虎躍撲上,籍著門口的迷濛微光,可以看出敵人是瘦瘦的高個子,臉上飄動著一幅。薄薄的黑紗,不過,武揚復仇深切,現在也不會去管他是誰了!

敵人因為適才偷襲的一掌來佔半分便宜,戒心大起,當下嘿嘿一笑,一個倒縱,返問後院射出!

武揚足尖一點,如影隨形,緊迫而上。

蒙面人落身院心,紗孔中雙眸一轉,突然驚呼道:”是武揚老弟?”

武揚也聽出對方口音甚熟,雙掌猛帶,去勢一收,硬生生剎住身形,張口遲疑向對方道:“尊駕何人?”

蒙面人一把拉下臉上那幅黑紗,恨聲自怨道:“幾乎造成不幸。”

武揚目光一直,失聲道:”什麼?原來是金大俠?”

病郎中唉了一聲,走近來道;”說來真是慚愧,金某人始終不死心,算定賊可能會偷偷前來清查收穫,所以,唉,唉,不意……”

武揚不容病郎中說完。忙道:“這些都是小事,等會兒再說不妨,本莊今天究竟出了什麼事,我爺及莊中人都去了哪裡?尚請金大俠先行見告,以釋懸疑,小弟刻下心中實在亂的很!”

病郎中注視著武揚,良久之後方才黯然低沉地道:“金某人們信你老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過,金某人因事稍稍來遲了一步,金某人到達後所見到的景象是,數百賓客.凡達一半業已中毒喪生了,餘者亦均瀕臨死亡邊緣……”

武揚駭然失聲道;“全體中毒?”

病郎中點頭一嘆道:“是的,假使金某再遲一步,那就真的不堪設想了,還好,金某人匆匆趕到來,其餘的人總算分別撿回一命。”

武揚深深籲出一口氣道:“謝謝你,全大俠,太感謝您了!”

武揚四下望了一眼,皺眉接著道:“既然家祖和其餘的賓客已經由您救活,那麼,家祖和眾賓客,以及本在上下一應人等此刻又去了哪裡?”

病郎中低低地道:.“不,老弟,有一點你老弟大概誤會了。”

武揚愕然睜大雙眼道:”哪一點?”

病郎中痛苦地道:“金某人到達時,令祖已經過去了。”

武揚一聲啊,身軀搖搖欲墜,差一點沒有昏倒。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假如大家是同時中毒,他不信他祖父以那一身不下一甲子的修為競會發毒發生在別人前頭。

病郎中似乎已經預料到武揚心事,長長嘆了一口氣,以無比沉痛的聲調援下去說道:

“今祖系死於他老人家自己掌下,至於那批傢伙究竟是如何逼死他老人家的,金某人當時不在場,不敢隨便臆斷,及至後來,唉!說起來真足令人痛恨,金某人若早知如此,就說什麼也不會給那批傢伙解藥了。”

武揚臉青如鐵,抖著聲音道:“金大俠,您……您說下去!”

病郎中咬牙切齒他說道:“那批傢伙,之後就像瘋了一樣,他們一致認為令祖是畏罪自盡,結果,氣無可出,竟移忿於莊中那些下人身上”

武揚幾乎跳了起來,叫道。“怎麼說?’”

病郎中恨聲逍;“他們仍有一百多人,而且一個個又都是當今的名家高手,一經爆發開來,不次山崩海嘯,金某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何喝阻,總歸無效,結果只有眼睜睜的望著他們完成暴行一鬨散去。”

武揚仰天深吸一口長氣,心底不斷喊著:“是的,那位華山什麼女俠,我武揚要感謝您,我武揚也一定會聽您的忠告,俠魂武揚,他會‘保持冷靜’,他會‘處處小心’!他使魂武揚今後已經不得不如此了,因為,若大一座丹碧山莊,今後只剩得他俠魂武揚一個了!”

武揚一口氣緩緩吐出,轉向病郎平平靜地道;“金大俠說完了沒有?”

武揚的鎮定,令病郎中深為吃驚,先後還不到頓飯光景,不意這位年輕的武家後嫡卻好像連換了幾個人似的,這份秉賦,誠屬罕見。、病郎中暗暗歎服,點了點頭道:“金某人雖然跟你老弟沒有見過幾次面,卻總覺得你老弟一次不同於一次,這是個可喜的現象,尤其是這次事件之後,將來,看樣子這件懸案之查破,亦不過是遲早而已。”

武揚對病郎中這個人並無惡感,但是,這種恭維之詞,他卻聽不習慣,加以這時心情沉重,聽來更覺不是滋味。武揚眉頭皺了皺,正想拿話岔開之際,心念一動。忽然想剛才病郎中暗中出手冷襲的那一段,不禁始臉問道:“先前金大俠……”

病郎中彷彿早就知道武揚耍說什麼,連忙歉然接口道:“是的,這一點對老弟很抱歉,不過,還請老弟莫怪的是,金某人實在也是對這件毒藥的主兇恨極了,才會有此魯莽行動,自從那批傢伙散去後,金某人就在這裡想,主兇既有機會下毒,如非親在眾人之中,刻下隱身之所也必離此不遠,因此,金某人不自量力,J人悄悄留下來,準備一直在暗處等下去,看那主兇會不會再臨現場,今夜夜色太暗,老弟身手又極靈便,金某人只見老弟人影一閃,因未想到會是老弟回來,以致一時怒火上湧……”

武揚想想也實在怪不得對方,於是搖搖頭道:“這也沒有什麼,小弟想知道的只是……

咦,這次向敝莊下人們動手的,都是誰跟誰?”

病即中義憤膺腳的磨著牙床道:“各門各派,正正邪邪,幾乎沒有一個袖手的,愚魯的一群,卑劣的一群、提起來好不令人痛恨,””一”

武揚默然片刻,忽然躬身道:“金大俠諸便吧!”

病郎中詫異地道:“諸多後事待理,老弟不需要遊人幫忙麼?”

武揚堅決地又躬了躬身軀道:“不必了。小弟一人已夠。”

病郎中欲言又止,最後深深一嘆道:“好吧,老弟珍語畢,抱拳一拱。返身縱登廳頂,身形眨眼消失不見。

武揚仰望天色,天空更黑了,不過他知道此刻的黑暗與先前消有不同。這時是天將黎明所必有的現象,沒有多久。天就要亮了。

天亮之前的這一段時間,武揚是夠忙碌的。

將全莊做了第二次清查,然後,他找出紙筆.將丹碧山莊大小老少五十餘口屍體的致死狀分別—一詳細記錄下來。

天亮後,武揚協請附近里人幫忙埋葬了所有的屍體,然_後將家財散發眾人,自己僅帶著少些重要物件。拜別家墳,易容出門.離開了丹碧山莊的武揚,心情空前紊亂.

在埋葬那批來賓屍體時,他沒有發現巫山無慾叟的,這一點,他不認為是意外,沒有,可說是當然的!

自己祖父如非舉掌自盡,無疑的也能等到病郎中之到來。

問題是:無慾叟古然之與自己祖父碧血丹心乃義逾手足之交,說他無慾叟來不及搶救老友之自盡,尚不無可能,因為那時無慾史可能正在運功抵毒,而自己祖父的身手又非一般人可比。但是,假如說無慾望之後已同為病即中所解救。那麼,當眾人示虐之際,無慾望為什麼不加阻止呢?

他無慾叟古然之難道連個病郎中都不如?

尤其是他無慾叟一身不在自己祖父之下的武功,若是他無慾叟伸手挺身攔阻。情形必然不一樣,這是可以想象的。事實上無慾叟應該這樣肽,甚至為此而喪於亂軍之中也都應該!

可美,由於找不到無慾叟的屍體,以及病郎中說只有他一人在喝止,那麼,事情便成了一個謎!

無慾叟不可能獨善其身,但是,無慾叟卻又沒有死……

難道無慾叟確是戰死了,由於人多,病郎中可能沒有注意到?可是,死屍呢?被人抬跑了嗎。

首先,這種誰想根本沒有成立的理由,主兇不會這麼傻,餘人沒有必要,也沒有這份膽力,居然敢扛著巫山無慾叟的屍首往外跑!

其次。病郎中不僅是醫生聖手,武功亦屬超等高手之列,病郎中應該不去粗心有人拖走一具屍體他都不會覺察!

武揚愈想愈頭痛,只好暫時放開!

他況下正在沼河官道上,迎著撲面風沙,放步飛馳目的地是華山!

他要去華山查出那名傳書示警與他的女弟子,問問她:她傳書與他,是否因為她已經到過丹碧山莊發生慘案之現場。

還有:丹碧山莊下人中亦有一人系死於華山武學“金龍掌”,“金龍掌”傷人五條指紋淺深有別,行家一目瞭然,所以,他將提出這二個問題;華山這次赴壽宴者總共派去幾人?

凡主過丹碧山莊的華山弟子,他都必須—一盤問清楚,他不相信動手行兇者他會查不出來!

其次,這次華山如果僅有一人參加壽宴,那麼那人是否即為投書與他的那名女弟子本人?

如果是的,關於那名家丁的金龍掌印,他得聽聽她的解釋!

武揚的腳程,愈行愈速,因為。他覺得只有趕到華山之後,馬上便能解決好幾個問題.甚至能因而找出施毒藥之線索亦未可知。所以,武揚心裡一急,腳下速度便於無形中加快起來。

華山到了。

武揚雖然曾在三年前拯救過一名華山弟子,同時另外還認識好幾個,但是,到華山來,這尚是第一久他知道,施毒藥之主兇手段既然如此很辣,行事又是如此般的天衣無縫,“丹碧山莊”

尚有一名“俠魂武揚”未遭毒手的事實,對方應無不知之理,而對方之慾一併滅口,絕禍患,亦成理所當然之圖。

所以,他出莊後,立即去找隱僻處將自己一連改裝三次,方才繞道上路,現在,接江湖禮節,他必須以本來面目去謁見華山本代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

武揚先將臉上易容膏和假髯除去,然後開始升登蓮花峰,不意武揚剛剛到達峰腰那座仙人巖前面時。跑的一聲,仙人巖頂上忽然躍出一名執劍少女。

武揚閃目打量過去,但見這名手橫寶劍的少女,一身藍緞勁裝,外披一襲同顏色的風衣,年約十五六,嫵媚中略帶幾分稚氣,這時她為了裝得像個大人樣子,故意將一張芙蓉臉蛋繃得緊緊的,武揚止走欠身道:“敢煩姑娘通報……”

那名藍衣少女不等他將話說完,冷冷止住道:“且慢!先將門派師承詳細報來,然後再說要見本派什麼人,以及為了什麼事不遲!”

武揚眉峰微皺,心中甚為不樂,雖然對方這種要求按武林慣例來說並無過分之處,但是。對方這種語氣太不喜氣了,如在平日,他如非掉頭就走,否則不狠狠教訓這丫頭一番才怪。

然而,今天清形稍有不同的是,他是為著解決重大問題來的,為了顧全大局,他得忍耐著點。

武揚忍了思.又是微微一欠身軀道:“在下來自北邯丹碧山莊……”

藍衣少女忽然啊了一聲道:“你說什麼?”

藍衣少女話完,一張芙蓉臉蛋不知怎的紅了起來,原來她的冷漠並非出自本心,而她的一雙妙目也始終沒有離開過武揚那張英俊挺秀的臉龐,望著,望著,不知不覺的出了神,以致武揚後來究竟說了些什麼,她連一個字也沒有聽清楚,然而,武揚這方面卻生出很大的誤會。

武揚為了禮節,說話時目光一直望在地面上,所以,他未能留意到藍衣少女臉上那種微妙的表情變化。:

他只聽到對方的那一聲“啊”,因此,他誤以為對方驚呼的原因是因為聽到他說自己系“來自北郊丹碧山莊”!

因而,他覺得他的猜測沒有錯。

華山了派根據門下弟子之返報,一定也對祖艾之死認為是畏罪守我,同時,家丁身上那隻金龍掌印無疑也是華山弟子所為了!

武揚緩緩抬起臉來,一字一字的重新說:“一點不錯,在下姓武名揚,正是來自北郊丹碧山莊。再說明白一點,在下就是碧血丹心武浩然的嫡孫,外號俠魂的便是!現在煩姑娘入內通報,就說在下要見貴掌門人。如果姑娘不肯通報,在下,咳,抱歉得很,在下恐怕到時候只有硬往裡闖的這一條路可走了!”

藍衣少女呆了呆,喃喃自語道:“真想不透……你們北郊武家的人,照道理應該不會再有人往華山跑來才對.可是,現在,你……你卻來了.”

武揚臉色一沉道:“在下聽不懂姑娘的話,事實上也不想去弄懂它,在下要見的。是貴派掌門人,現在就請姑路馬上通報!”

藍衣少女迅速地望了身後一眼,忽然低聲近哀求似地道:“我實在是不願跟你翻臉,因為,因為……但是……這兒是我今天輪值的地方,你……是否可以另走到別處?或者明天我換了班再來?說實在的,這次實在是令祖不對,他老人不應該……”

武揚大喝道:“閉嘴!家祖年逾八十,德被四海,天下共仰,他老人傢什麼時候做個什麼錯事?好個放肆的毛丫頭。”

藍衣少女被罵得眼眶一紅,淚光瑩然,猛一跺足道:“好,你殺了我,自己再往裡閉罷!”

長劍橫揮,自巖頂一撲而下,武揚暗暗冷笑,心想:你這不懂事的丫頭,大概還沒有弄清俠魂武揚是何許人吧?!

武揚側身一閃,正待相機出手奪劍之際,藍衣少女跳落的台頂上,忽然有人大聲喝道:

“蘭芬不許胡來!”

藍衣少女連忙收創跳過一邊,回頭仰望之下,不勝委屈的喊了一聲叔叔,又朝巖頂再度縱去。

現在出現的是一名年約三句出頭的中年文士,五官端正,氣質儒雅,。背後刻穩被山風吹得拂挑飄動,益發襯托出來人一派泱泱君子之風.武揚微微一怔,來人正是三年前經他自玉門三梟手中救出的“華山金龍七劍”中的“金龍第五劍”百里良!

金龍五劍百里良似乎也沒有想到門下弟子發生衝突的竟是自己救命恩人,北郊丹碧山莊的少莊主俠魂武揚,當下愣了愣,微微皺眉道:“武少快這次來華山,有何見教?”

這一下,武揚是真的傻了,他三年前捨命搭救這名金龍第五劍時,他並不認識對方是誰,他出手,完全基幹一股義憤,當時的金龍第五劍就是換上另外任何人,他也一樣會照救不誤的。事後,他才知道金龍七劍都是武林中的君子人物,尤其這位第五劍百里良,武揚對他的印象可說好到十分,而現在,金龍第五劍百里良這種生分的口吻,實在令式揚灰心到極點!

老實說,他武揚並不是施恩圖報的人,但是,在人情上講,就算他祖父真的做錯什麼,對方看在三年之前那一段上,對方這時也不應該對他這樣說話的。

武揚暗道一聲:罷了。一語不發,掉頭便跑。

金龍第五劍忽於身後喊道:“武少俠暫請留步!”

武揚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冷冷地說道:“抱歉。恕在下眼拙,在下並不認識台端為誰,在下這人來這裡,僅為迷路誤撞,對不起得很,再見了!”

語畢,便待轉身下修,金龍第五劍一躍下巖,走出數步,臉色嚴肅地道:“武少使,您是百里良的救命恩人,百里良並沒有忘記,不過,尚請武少快原諒的是,百里良乃華山門下弟子,過了今天,百里良可以為武少俠賣命,但今天百里良站在一名華山弟子的立場上,請恕百里良無法接待少俠。”

武揚氣往上湧,厲聲道:“難道連你也以為—一”

金龍第五劍平靜地接下去道:“這不是‘以為”不‘以為’的問題,這是‘事實’,令祖八十他壽來邀壽帖者,也許就只有敝華山一處!”

武揚猛然一呆,驚呼道:“這是誰說的?”

“事實如此……怎麼樣?少俠以為其中有什麼不對?”

武揚突然急叫道;“你們……原來……是為了這個?這……這怎麼可能呢?所有的壽帖,全為在下一人所寫,在下記得清清楚楚,寫完少林和武當,華山是第三份,全部寫完,還由家祖親自按勾冊對了一遍,不可能,決不可能,這裡面一定出了問題!”

金龍第五劍和那名叫蘭芬的藍衣少女也都太感意外,叫蘭芬的藍衣少女還朝武揚悄悄投來寬恕的一瞥,那神情似說:既然是一場誤會,我可以原諒你的。

金龍第五劍呆了一陣,皺眉道:“那麼,問題出在哪裡呢?”

武場接著激動地分辨下去道:“請你百里兄想想看,連一般鏢局甚至一些惡跡不甚昭彰之黑道人物。家祖都未將他們遺漏掉,家祖有什麼理由獨獨不發華山?”

金龍第五劍想想這話倒是真的,華山與丹碧山莊從未發生任何不愉快,以碧血丹心那等氣度恢宏的人物,這種事簡直連疏忽都不可能有,看來這的確有著太可追究的地方,於是,他向武揚問道:“送這份帖子的人是誰?”

武揚雙眉一陣緊皺,著急道:“糟就糟在這裡,結髮喜帖有記錄。送帖人員卻沒有—一注錄下來,百里兄曉得的,喜帖實在太多,本莊人手不夠,最後還請丐幫北那分航派了好幾十個人幫忙,照理說,本在莊丁以及那些丐幫弟子都應該信得過才對,可是,現在偏偏出了這個問題,這,這叫人怎麼說?“金龍第五劍連忙說道:“這也不難,等或少俠有空回去時,不妨將所有的人集攏來問一問,相信還會查出來的”

武揚一聲苦笑,哼哼道:“怕難了……”

金龍第五劍不解道;“少俠此語何意?”

武揚仰臉深深吸了口氣,忽然轉向金龍第五劍注視著問道:“結果資派沒有派人去?”

金龍第五劍也是一聲苦笑,攤開手臂道:“依少俠想怎麼個去法?”

武揚欲言忽上,沉思了片刻又道:“那麼貴派這十數天來,有沒有派出門下女弟子在洛陽附近一帶走動?”

金龍第五劍不假思索,連連搖頭道;“沒有,一個也沒有,不但沒有女弟子去洛陽,在近半個月,本派上下三代。男男女女,可說誰也沒有離開華山一步,不瞞或少使說,這次事件現在雖然知道了它是一揚誤會,但在當時,它帶給本派的訴辱和刺激,實在至深至巨,因此,敝派掌門人下令封山,要我們上.上下下.一個個閉門思過,因為故掌門始終對令祖敬仰有加,他堅決認為,這次華山沒有接到丹碧山莊的壽帖,決不是個祖碧血丹心的錯,一定是本派門下有誰觸犯了他老人家,因畏罪而隱瞞著沒有敢事報出來,所以,敝掌門人指出我們的岔激是不當的,大家一定受了派中某些言辭.上馬的連累。”

武揚不勝感激地道:“貴掌門人遠見如此,氣量如此,真不知叫小弟怎麼說才好,尤其是讓貴派門下蒙此不白之冤,最令在下詛孫……”

武揚說到最後,心頭一酸,上不住熱淚滾滾而落.祖父碧血丹心本來是受天下武林景仰的,而現在他老人家負屈會冤以沒,一代領袖人物,竟然自此蒙下百世惡名,華山一派顯然還沒有獲悉此一消息,將來在知道了之後.那位華山掌門人又會有著什麼想法呢?

金龍第五劍見狀大驚道:“武老弟,你怎麼了?”

武揚迅速拭乾眼角,抬頭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百里兄知道,人在過分高興時,常止不住會流出眼淚來的,百里兄您說是麼?”

金龍師侄倆默默地望了武揚一眼.誰也沒有開門講什麼。

叔侄都明白武揚這樣說不過是一種無傷大雅的飾遁之詞。他們知道。武揚身上一定有著一件什麼重大的傷心事。

雖然武揚的年歲不大。但是,“俠魂武揚”四個字在今天武林中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凡是熟知這位武林新秀之性格者,大概都敢肯定的說一句;“能見到俠魂武揚流眼淚,應該不是一件容易事!”

叔侄倆且能更進一步的想到,武揚這次來華山,很可能就跟這件傷心事有關也不一定。

至於“丹碧山莊”,以及”碧血丹心”武浩然在這次覆門血案中遭遇之慘,之冤,自然不是他叔侄倆所能想象得到.金龍第五劍輕輕咬了一聲道。“武老弟上去坐坐如今可?“武揚勉強笑了一下接頭道;”小弟這次來,原意本為了想參觀一下貴派那座天下知名的‘金龍劍堂’,但這才小弟忽然想起一件事尚需要馬上趕去辦好,這樣看來,參觀劍堂的事只好留待他回了……”

叫蘭芬的少女天真地一笑道:“假使剛才不發生誤會,武少俠刻下應該已進入本派劍堂之中,如那時武少俠忽然想到有事要加,如何是好?”

武揚因為自己說的原本是違心之言,經此一問,不禁俊臉微紅。

金龍第五劍扭過臉去輕斥道:“蘭芬,不可如地欠缺禮貌!”

叫蘭芬的少女赧然俯首,武揚想到剛才對方婉言擋自己進去,實在也是一番好意,在雙方沒有將誤會澄清之前,他如一旦直闖華山重地金龍宮,那時所遭遇到的。恐怕就沒有那麼客氣了,可是,。他當時不但不領情,反將人家寫得流出眼淚,員說他當時電並非罵得全無道理。但是,自己畢竟是個大男人,細說起來,自己總是虧欠些,所以,為贖回剛才那份內疚,他忙向對方賠笑道;“是的,蘭芬姑娘。您說得不錯,不過,人總是這樣的,那時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也就只好作罷了。”

武揚這麼一說,自然帶給對方不少面子,藍衣少女雖然當著師叔在旁.仍然以眼角朝武揚送來充滿感激的脈脈一瞥,武揚迅速轉向金龍第五劍,雙拳一抱道;“再見了,百里兄、還有這位蘭芬姑娘,今天,小弟言詞閃爍,兩位當能瞭解今天的小弟實有難言之隱,另外,貴派金龍掌絕學外散,似乎也導清查為佳……”

金龍師侄聞言微怔,雙雙正想加以追問時,武揚雙臂一振,已如星隕飛瀉般下峰而去!

關於一名蒙面少女能使華山派紫燕穿簾身法的發現,武揚不肯明說,並非故弄玄虛,因為,他武揚今天自己所知道的也很有限,再說也無法說清楚,一個蒙面人,知道她是一名少女,會使紫燕穿簾身法一除此而外,別的還有什麼?

同時,他一時尚不敢斷定那名神秘少女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所以,他覺得仍以這麼不輕不重的點一句,由華山派方面自己去查究的好,一個門派的武功流傳出去,該門派中,人,總要較外人追查起來方便,那名神秘少女是好是壞,華山派一旦查明,自然會去決定的!

現在,武揚要去的地方是長安西城某處.

武揚身上,現在最重要的東西當數懷中那本小冊子了。它上面載著當今三十多個門派的武功,“華山的金龍掌”,不過是其中之一而且,照理說,武揚既在華山找不到頭緒,他就接班去找另一門派才對,那樣做,縱然不為報家丁遭殺之仇,也必能就該一與會者口中得知一點當日壽堂變亂實況,然而,武揚沒有這樣做,他現在要去的那個地方,既非某幫之幫址,亦非某派之派址!

武揚何以要這樣做?

回答是:武揚這樣做,在步驟上來說,可謂調正確極了!

武揚現在要去的,雖然不是一個什麼重委的地方,但是,這個地方對他個人的生命意義而言,卻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如果沒有這個地方的存在,他不會缺席祖父碧血丹心的八十壽辰,換句話說。如果沒有這個地方的存在,他武揚,可能也就早已隨著”松風道長”“洞庭釣翁””雙掌撼河洛”等數百人中毒喪生了!

一點不惜,那夜,他便是從這個地方趕回丹碧山在去的.那是長安西城一所破落的廟宇他祖父碧血丹心命他飛騎傳送一封密函給那座破廟裡一名癱瘓年邁的老人!

破廟中香火冷落,僧人少得可憐,一個個均窮苦得幾與乞丐無異,至於那名病老人,武標也弄不清對方究竟是個俗家人還是寺中一名病增,武揚生性不善多言,同時.武揚異常尊敬他的祖父,祖父怎麼吩咐一他便怎麼做。

這次飛騎傳書,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次的送書情形都差不多,病老人有時有回書,有時沒有,病老人精神好的時候,便會睜大那雙失掉的眼睛朝他注視一會兒,間或也會點點頭,露出一種讚許的表示,然而,自第一次見面以來,武揚就始終沒有聽到病老人講過一句話!

有二次,正好碰上清老人發病,對方只是做做點一下頭,武揚使即轉身退出來,這種情形下,往往是沒有回書。沒有回答,什麼也沒有!

但是,武揚不敢多問,因為他受過祖父關照.祖父碧血丹心告誡他,不論有無迴音,對方收下密函,就得退出來,不許打擾,不許隨便多言!

事情就有這麼奇,武揚送了無數次書館,結果,到現在他還不知病老人是誰;以及祖父函中說些什麼?這人回的又是什麼?,祖父為什麼要限這麼個病者人來往?。

病老人展個啞巴嗎,病老人不良於行,祖父卻甚健旺。祖父又為什麼寧叫自己傳書而不肯親自前來呢?左也是疑問,右也是疑問,除了疑問,武揚如蒙鼓中!

不過,武揚這一次去,情形就要不同了!

祖父巳經蒙著無邊的遺憾離開人世,武揚不相信病老人會對祖父的變化無動於衷,假如病老人與祖父碧血丹心有著不尋常的淵源,不論他是否為武林中人;對方也有義務告訴。他武揚前此雙方往返函件之內容,因為函件往返一直尚在持續著,祖父未了之事,當應視為他老人家遺志之一部分,他武揚是碧血丹心的獨孫,他有權作如此要求。他要對這件秘密全盤瞭解,因為這也許就是祖父碧血丹心所以招怨之因!

天氣一天比一天更冷了。

狂暴的風沙漸漸斂跡;而代以霏霏細雪;武揚走到渭南至臨憧的這段路上,無論商旅行貿,已有人開始談論北郊山腳下。丹碧山莊主人,碧血丹心武浩然以做八十大壽為名,冀圖一舉毒斃數百武林高手,最後日事機敗露,而不得不舉掌自盡的“武林大奇聞”了。

武揚每次聽到,都止不住熱血沸騰,雙目噴火,真恨不得走上去一掌一個,掃斃了那些以訛傳說的傢伙才算稱心!

然而,他無法不加忍耐;無法不予承受。

是的,憑他武揚今天這一身精絕的武功,他大可為所暢為,以快心意於一時,但是,有一天在人們知道了血腥兇手就是丹碧山莊少在主、碧血丹心武浩然的獨孫之後,人們會有何等想法呢?

那時候。就是他武揚真的抓到施惑之主謀者,大概人家也不肯相信他祖父碧血丹心實是全然無辜的了。

武揚因為隨身帶有一隻有包裹,於是他就索興將自己化裝成一箇中年布販。

這一天,武揚來到長安城中,他因為這一次來長安與以往情形不同。所以他先找一家客棧歇下,為了慎重計,他沒有一徑走去西城那座破廟,他第一步要做的是。他得先查清身後有沒有人在暗中跟蹤。

武揚傳自祖父碧血丹心的那一門主要武學,是掌法。”浩然大八式”!

至於刀槍劍棍等其他武功,除了一樣劍法。武揚多半是諳然不精。不過,由於祖父數十年來與天下各門各派之交往,武揚對江湖上各種武功決竅,以及各門各派彼此間之淵源恩怨卻不陌生。

所以,假如有人盯著他,是逃不過他眼光的。

憑著一套八成火候的“浩然大八式”,他相信、當今除了幾名前輩異人和少數幾個黑道上的高手,他自覺還不至於應付為難,習掌法的最大好處,便是不受攜帶兵對之累贅。

而沒有兵刃礙眼,又正是掩蔽武人身份的最大利便之處!

晚上,為了配合他現下之布販身份,他點了幾樣廉價的萊,也叫了一壺酒.天氣冷.奔波疲累。又加上心情一直鬱鬱寡歡,武揚也的確需要一壺酒.不意的是,武揚它了一句老法:酒人愁腸醉人易!

由酒引起的一場大慘案還沒有過去多久,正在追訪這件大慘案真兇的武揚。一時不檢,又幾乎被一壺酒帶走一條生命!

武揚平回原有著三斤左右的酒量,他見夥計拿來的酒顯最多隻能裝下半斤酒量,所以,他根本沒有在意,一杯又一杯,最後酒喝完,飯菜也吃得差不多,但他卻忘記了他是怎麼樣回到自己房中來的.隔壁有個傢伙在捏著嗓門兒哼著一首俚俗不堪的小調,武揚因為有了幾天酒意,愈聽愈心煩,繪於忍不住拍壁喊過去道:“喂,夥計,養養精神好不好?”’隔壁,那廝唱小調時一副娘娘腔,發起模來吵架的一副喉嚨卻粗得煩人,只聽他打隔壁床上一躍而起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的,老子花銀子住錢房,只要不欠一文房錢,皇帝老兒也管老子不著,你他奶奶的算什麼東西!

武揚原來有著幾分酒意,現在給這一罵,反而稍稍清醒過來,忍了忍,緩下語氣說話道:“好的,夥計,只要你老哥肯答應不再唱,就算在下不是東西如何?”

古人勸人息爭有所謂:“退後一步,天地自然寬。”其實,這句話有時候也並非放諸四海而皆準,碰上有些;“專揀爛桃子捏”的朋友,常常是你比他狠,他軟了,你若是表現出伯事的樣子,喝,那麼你就等著瞧吧!

別的不說,眼前這傢伙便是這一類型的角色,他見武揚語氣中帶有妥協意味,不由得囂張起來.他一腳踢開房門,跳去廳中大吼道;“奶奶的,這什麼話,出來!”

武揚當然不會去理他這個碴兒。

但是,棧中經這一鬧,店家來了,其他的房客也靠過來了,那廝見人意圖愈多,武揚房才又無動靜,於是也就益發威風起來。

“他奶奶的……”

底下接著是一大串髒字,店中人見他人粗馬大,,誰都不敢自找黴氣,武揚給罵得實在忍不住了,只好起床開門,探出半邊瞼孔淡淡地道:“夥計,罵完了沒有?”

那傢伙火上加油似的跳將起來道:“沒有,怎麼樣?他奶奶的有種就爬出來,老子不好好教訓你他媽的一頓才怪武揚暗自搖頭,心想一個人要想心腸慈悲些,不意有時竟也困難如此.那廝見武揚愣在那裡,乃又大卷其腕袖叫道;“你他媽的也不睜開眼,老子當年……”

原來那廝捲衣袖的目的,是因為他臂上刺了無數花紋,這樣好叫眾人看清,意思想眾人因而對他仁兄肅然起敬.有人肅然起勁了,誰?武揚!

武揚知道,這廝系屬於“不點不亮“之流。如不讓他吃點苦頭,勢將永遠沒有個完的.於是,武揚先發出一聲驚啊,接著僂著身子,一路打躬走出道。“原來……還是……

呵,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

武揚一路徑向那廝一條臂膀走去,眼光直愣愣的,充滿崇拜和驚羨之色,神氣就好像想走過去好好對那些花紋欣賞一下.以便增加一份見識似的,那廝受用極了,將那隻粗如牛腿般的臂膀往外一橫,嘿嘿冷然道;“雖然跑不得馬……”

武揚畏縮地摸過去,一把抓住,輕聲道。“乖乖的,回房去睡,不許吵,也不許鬧,聽到沒有。如果聽到了。點個頭表示如何?”

那廝果然一下子乖了下來,不叫了。也不跳了,額際青筋虯暴。這時冷汗一陣一陣在外冒,終於微喘治點了兩下頭。

因為那廝系背向著棧中諸人,以致很少有人留意到那廝已吃了大虧。武揚錯開一步向棧中那些人躬腰賠笑道:“沒事了,諸位,大家請安息吧_在下與這位老哥細聊起來,忽然發覺彼此間原來還是老朋友。別人早不打不相認,我們兩個卻成了不鬧不成相識,好了,好了,大家回房安息吧!”

眾人處那廝沒有了言語,又向武揚默默點頭,還以為武揚所說的是真話,於是,大夥兒一鬨而散,武揚接著也將那人放開手。

再度回房的武揚,忽然想到;我還在這兒呆下去做什麼,趁此夜裡前去會見西城破廟中那名病老人豈非大佳?

武揚想走,立即留下房錢,悄悄破窗而出.

當武揚上屋離去之後,迎面窗內有人在黑暗中揮揮手。院角隱僻處立著一人,竟如靈貓般悄沒聲息地遁蹤躡去.留下來的那座窗戶後面,一共藏著二個人,這時其中一人道:“你講不是,我說如何?”、另一人輕輕咳了一下,接口道;“就算小弟一時走眼,但大哥又怎能擔保這廝一定就是北郵丹碧山莊漏網的那武姓小子?”

原先那人哼了哼,說道;“‘驚鴻客’乃當今輕功方面之第一好手,是與不是,等他門來之後再決定亦不為遲……”

新雪初停的冬夜,寂寒泛骨,月華如洗。

長安西城的一角,瓦被簷殘的慈光寺四周明暗處;真時隱隱約約地蠢動著幢幢魔影……

忽然間,一條青色身形自東城方面越脊而來。

青衣人身後,相去五六丈光景、另有一條黑色身形緊緊遙綴著。黑衣人之輕身功夫顯校青衣人為優,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走在前面的青衣人,對身後躡蹤者,似乎渾無所覺。

這時,走在前面的青衣人,好像已經看出前面慈光寺中情形不大對勁,一個俯掠,斜斜投入寺後一片枯林中,盯梢的黑衣人如法炮製,一個低抄,也向寺後一排柴房背面悄沒聲息地降身瀉落。

一陣輕微的沙沙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後在林邊那排柴房側面停頓下來,接著,一個嘶啞的聲音輕輕說道:“孫香主,我看不必費事了。”

但聞那位被賦做孫香主的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就剩寺後這片樹林以及這排紫房還沒有沒過,錢香主,小弟以為,這個懶仍以不偷為妙,咱們那位唐令主的脾氣你錢兄是知道的,其實,憑良心說,鬼才相信這座慈光寺中……”

“噓!”

“嗯?”

這邊,姓錢的剛以一聲輕噓止住姓孫的話頭,前面殿脊上已然遙遙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下面是錢、孫兩位香主麼?寺後一帶搜得怎麼樣?”

錢姓香主慌忙高聲回答道:”沒……沒有……發現什麼!”

柴房已經沒過了,現在正準備分頭抄按這片枯林,不知今上是否尚有其它指示?”

“動作快一點!”

“是的。”

颶的一聲,孫.錢兩位香主閃身入林。

孫姓香主低低抱怨道:“你瞧,多危險!”

錢姓香主輕輕哼了一聲道:“嘿嘿,危險,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違拂那廝。固然是個麻煩,可是,你就沒有想想,要如果那位什麼‘天忌’老鬼真的還活在人世。而且,數十年來一直都是隱居在這座‘慈光寺’中的話,像我們這般如抓一名小偷似的,到處落單亂鑽,難道就不危險麼?”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05:42


第二章 深入虎穴

孫姓香主不期然打了個寒噤道:“這……這……個小弟倒是始終沒有考慮到,據說天忌那老鬼不但智計過人,行事手段也極狠辣……錢兄,小弟佩服你,要是依了小弟……嗨,錢兄,你看今夜這是怎麼回事,唐令主是從丹碧山莊武浩然老兒密室中搜出的函件上得悉,天忌老鬼仍然活得好好的,武浩然並且尚在向老鬼請教一套武學上的幾項難解之謎,以便傳給老兒那個叫什麼俠魂的獨孫,消息之確實,應無可疑,而我們這次所採取的行動也報機密迅速,怎麼我們來到時,這兒已經人去樓空,連鬼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

錢姓香主啞聲嘿嘿道:“當然是有人先期報訊,走漏了消息所致。”孫性香主惑然自語道:“這人會是誰呢?”

錢姓香主在著嗓門道:“你難道沒聽唐令主向金總護法報告,說那天他明明看到那位巫山無慾叟毒發倒地,事後卻尋那老兒屍體不著麼?”

孫姓香主吃了一驚道:“什麼?那天溜掉的是無慾叟?如聽令這老兒逍遙事外……

今……今後怎生得了?”

錢姓香主談談道:“這一點,倒沒有什麼,帝君的‘斷魂香’,毒性之烈,你是知道的,那老兒縱能留得一條老命下來,一身功力也必將十去七八,當夜,唐今主喝令眾人大事殺戮,那老兒不見出面攔阻,便是一個極好的說明,所以,這次就算真是那老兒來報的信,也不過是兩個殘廢加一起而已,以本宮今天實力,像這種能說不能行的老古董,就是再多上三十個、五十個,又能有甚作為?”

孫姓香主仍透著不安道。“話雖如此……”

孫姓香主說到此處,腰挺一挺,兩眼則由突然悠悠倒向一邊.錢姓香主大驚抬頭,但覺眼前一花,一聲呼喝未及出口,一條右臂已給來人如鉤五指一把扣住!

現身者是一個商賈模樣的青衣蒙面人。這時,那人五指~緊.沉聲低喝道:“要命的就得聽話!”

錢姓香主自知差來人太遠,側目瞥及地上孫姓香主的屍體,不由得寒生心底,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喏喏著顫聲道:“朋友……務清……高抬貴手,如有吩咐,錢某無不遵命。”

青衣蒙面人沉聲問道:“‘唐令主’何人?”

錢姓香主喘息著道:“七……七……邛崍的七煞劍唐天鵠。”

青衣蒙面人冷笑點頭道:“很好!”

青衣蒙面人頓得一頓。正待繼續追問下去時,嗤的一聲輕響,一道藍虹突然劃空破林而入!

青衣蒙面人急切問挪閃不及,只有硬生生挫腰卸肩,避重就輕,先行讓開雙肩以上要害部位。

結果,藍虹掠肩而過。手中把持著的錢姓香主做了替死鬼!

襲來的是支釘狀暗器,上面顯然淬有劇毒,毒釘穿喉而過,那名錢姓香主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嘴巴一張就此了帳!

青衣蒙面人既驚且怒,撒手轉身,單掌一引,閃電般穿林射出!

可是,他快,敵人更快。容他出得林來,林外,四下裡靜悄悄的。已經不見半個人影,不聞~絲聲息.青衣蒙面人怔立當地;神色錯愕,似在詫異著當今武林中,誰人竟具如此快速身法?

“咦!孫錢兩位香主怎麼到現在……”前面寺中,遙遙傳來那名唐姓令主的怒叫之聲。

青衣蒙面人紗孔中一雙星眸閃滾不停,盤算片刻。似乎有所得.當下一聲不響,身軀一轉,再度入林……

七八天之後,一個大雪紛飛的下午,長安東市最有名的三元酒樓上突然出現了一名四旬上下的中年漢子.此人生就一張大麻臉,面色甚為蒼白,身披一件玄青風衣,風衣系之以銀緞鑲邊,看來甚為顯目。

此人面色雖然不佳,但一雙眼睛卻極為有神。上得樓來,取下雪篷;目光四下一掃,然後從容走向西首臨銜一副坐頭坐下。

夥計過來哈腰請問道。“大爺想來點……”

麻臉漢子啞著嗓子道:“熱酒一壺,菜揀好的,隨便配個三四樣就得了!

夥計退去,不一會,酒菜端上,麻臉漢子自斟自飲,狀頗自得,不過,如果有人於略中稍稍留意,當可發現這名麻漢此刻不是在找什麼人,一定就是在等什麼人,因為這傢伙一雙精光烏溜的眼球,幾乎一直沒有停止轉動過。

但是,有一點相當矛盾,這廝雖然東張西望。然於望人時,卻又不敢正視;真叫人弄不請他到底是怕被人發覺他的行動,抑或是有心在引起其他的酒客們對他注意。

假如屬於後者,這廝算是成功了。

因為,在東北角落上,這時正有一名與這廝年華相仿的中年漢子在偷偷的打量著,眼皮不住霎動,眼光中充滿疑訝之色。

無巧不巧的是,坐在東北角落上的那名中年漢子,上樓時身上也被的是一件玄青風衣,風衣在邊,也是銀緞滾鑲,只不過那名長臉漢子的一件風衣,早因三懷下肚,因身暖透,這時業已除下捆在一邊而已。

長臉漢子遲疑了片刻,終於長身而起,離座朝麻臉漢子這邊走了過來。

走近後,長臉漢子壓著嗓門道:“嗨,老錢!”

麻臉漢子頭一抬、呆了呆,跟著驚喜地起身讓座道:“啊……啊原來是……咳咳……真想不到……坐坐坐,怎麼,剛上來?還是來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長臉漢子對面坐下、皺眉道:“老錢,你究竟怎麼回事?”

被喊做老錢的麻臉漢子茫然張目道:“什麼‘怎麼回事’?”

長臉漢子眉峰皺得更緊,抱怨道:“當夜,在慈光寺,不見你和老孫歸隊,既找不到人,又找不著屍首,而第二天據驚鴻客向令主報告……”

麻臉漢子突然啞著嗓子嘎聲大笑起來。

長臉漢子一呆道:“何事好笑?”

麻勝漢子好不容易收住笑聲,低聲嘲弄地道:“驚鴻客那廝說:他見到一名青灰濛麵人先將孫香主點倒,然後又將錢某人出手制住,最後,由他打出一枚毒針,青衣蒙面人及時閃開,毒針卻於無意中打傷我錢某人……是不是這樣的?”

長臉漢子又是一呆道:“難道驚鴻客那廝說謊不成?”

麻臉漢子冷冷一笑道:“說謊倒不見得。”

長臉漢子一頭玄霧道:“那麼……那麼……我趙某人可真是愈聽愈糊塗了。”

麻臉漢子趕緊接著道:“老趙,咳咳”

府臉漢子這一聲“老趙”不知道是嫌喊得太親熱,還是嫌喊得太迫促,一聲“老趙”出口,顯得大是不安。尚好長臉漢子本人對這一聲老趙聽來並無刺耳之感。麻臉漢子溜了對方一下臉色,方才搭訕著接下去說道:“其實,說穿了一文不值,怪只怪驚鴻客那廝輕功雖稱獨步,至所其它方面,嘿嘿,尤其是那副膽子,簡直小得可憐。”

長臉漢子連連點頭道:“這倒不假。”

麻臉漢子眼角一溜,哼了哼接下去道:“是的,他說得不錯,那名青衣人先將孫香主點倒,復將錢某人一條手臂扣住,而他,適時抽冷子打出一支毒釘,這一切經過,全是事實……只可惜他溜得太快,以致未能目睹底下的演變,不過,嚴格說來,這也怪不得他,他驚鴻客。大家知道的,能拿什麼正面應敵?”

長臉漢子眼皮眨了眨,恍然大悟道:“對,對,小弟明白了,那一釘,沒打著那名青衣蒙面人,也沒打著你錢兄,相反的你錢兄卻趁這一剎那掙脫敵人之手,對嗎?”

麻瞼漢子點點頭道:“畢竟還是趙兄智力過人一籌。趙兄料對了,那廝得手,原仗一時僥倖,嗣見小弟學腳恢復自由,自審情勢不利,轉身拔步便逃,結果都是老孫害人,小弟為了代他拍開穴道……”

長臉漢子道:“這就怪了,那麼老孫又去了哪裡呢?”

麻勝漢子嘆了口氣道:“這情形,有兩種可能。老孫的脾氣,你老趙是知道的……咳咳……這是一點。第二種可能,也許老孫在小弟追散離去之後。又生其它意外,因為,當時敵人究竟來了多少,我們誰也不知道。”。

長臉漢子又點了~下頭,忽然皺眉抬頭道:“那麼,錢又這麼久不回去又是何故?”

麻臉漢子左右迅速望了一眼,伸頸低聲道:“唐令主他們不滿小弟這種行為,是必然的,但是,你趙兄想想,小弟如有趁此建功之機會,又怎肯放棄?”

長臉漢子一哦,也將喉嚨放低道:“什麼機會?”

麻臉漢子低聲道:“我們那位帝君是何許人,他為什麼要陷害碧血丹心,這些你趙兄知道嗎?”

長臉漢子一愣道:“老錢”

麻瞼漢子低聲堅持道:“不,小弟這樣問自有道理,你趙死不妨先回答一聲!”’長臉漢子惶然訥訥道:“我們一十八名香主,直屬唐令主指揮,連三位令生上面那位金總護法是何許人?我們這些香主都沒幾人清楚,你問這些,豈非白問?”

麻臉漢子半晌沒有開口。良久良久,方始勉強點了一下頭,緩緩說道:“這就夠了……

咳,小弟是說,你趙兄明白這一點便夠了,小弟所謂建功機會。即與此事有極密切關係。”

長臉漢子神往地道:“小弟能否與聞?”

麻臉漢子又左右望了一眼,低聲道:“此地非說話之所,小弟落腳在西街柳美坊,來安棧後院東廂八號房,今夜二更,我們棧房中會面時再談吧。”

長臉漢子點點頭,起身離主。

回到客棧,天色已黑,武揚撕下臉上那張麻皮面具,掩上房門,躺在床上,深舒了一口氣。苦笑著喃喃道:“模擬方面,完全成功,七八天來製作這兩副人皮面具的工夫可說一點沒有白費,但是,沒有想到,一名香主,只是叫起來名義好聽,論實際地位,原來竟是如此般微不足道,怪不得那天得手的那麼容易,唉,心機耗盡,給果依然一無所得,二更轉眼即至,底下又恁辦?”

二更正,坐落長安西街柳美坊的來安客找院廂房上,突然悄悄飛落一名身披玄青衣的夜行人。

這名夜行人身形剛剛落定,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呼道:“是趙香主麼?”

趙姓香主一怔,愕然回頭望去,鄰屋脊上這時深山半條身軀以手相招道:“噓,這裡!”

趙香主縱身躍去,似甚意外道:“啊?是……孫香主?”

孫香主又是一招手,緊張地低聲道:“輕點,離開這兒。再說。”

說著,一領先向北城荒僻處奔去。

趙香主猶豫了一下,隨著騰身跟上,一路來至北門城腳下,孫香主停步轉身問道:“趙兄造才是不是想下去會見錢香主?”

趙香主點了一下頭,反問道:“怎麼樣?”

孫香主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險,好險!”

趙香主大吃一驚道。“怎麼說險?”

孫香主連連搖頭道:“設若小弟遲到一步,吾兄一命休矣”’趙香主瞠目不知所對。

孫香主注目恨恨地道:“趙見知不知道姓錢的已經叛離一本宮?”

趙香主大駭失聲道:“有這等事?”

孫香主恨恨地接下去道:“那天夜裡,在慈光寺後,個弟雖被來人點倒,但知覺並本喪失。之後。來人逼問他,問我們唐令主是誰?沒想到這傢伙一點骨氣沒有,竟在敵人面前毫無保留地一口道出,咦,這一點難道驚鴻客沒有向今主一報告?

趙香主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輕輕點頭道:“對,對,小一弟幾乎忘之,怪不得他於日間套問我,我們宮主是誰,以及我們宮主為什麼要去陷害碧血丹心武老兒。小弟曾隨令主人官一次,只有他一人知道,而在這以前,他雖然知道,卻沒有提出問過,原來這廝自知難容於個主,已經一不做,二不休,賣身投敵了,真是可惡之至!”

孫香主關切地道:“趙兄沒有上當吧?”

趙香主猶有餘忿的哼了一聲道。“上當?哼,有這麼簡單!”

孫香主雙目中有喜悅之色一棟而過,唇角牽動,欲言又止,咳了咳,點頭改口道:“其實,這廝也太不夠聰明。趙兄雖然有幸入宮一次,但未必已經見著宮主本人,縱然見到了,認不認得出它主之身份尚是疑問。還有,本宮紀律如山,就算趙兄對官中之事全盤清楚,又怎會輕易洩露出來,這廝真笨啊一趙兄,你說這廝是不是夠笨的?”

趙香主點頭道:“誰說不是?”

“孫香主”暗道一聲“慚愧”!心想:“俗雲:心慌不能喝熱粥,跑馬不能看三國,真是一點不錯!”

趙香主忽然問道:“孫兄這幾天都去了哪裡?既然得悉這廝已經通敵,怎不早點回去陳很?”

孫香主嘆了口氣道:“趙兄,你這樣說,算是苛責小弟了,我們那位唐令主之為人,誰都知道的,在沒有取得真憑實據之前,你叫小弟拿什麼陳報?”

趙香主點頭不語,隔了片刻道:“那麼現在怎辦?”

孫香主注目又問道:“唐令主刻下在不在長安城中?”

趙香主搖搖頭道:“回總宮去了!”

孫香主眼中微微一亮道:“這樣說,我們馬上趕去總宮報告如何?”

趙香主有點為難道:“恐怕不太妥當.”

孫香主不解道:“為什麼?”

趙香主皺眉道:“小弟留在長安,雖然是唐令主所吩咐,但是,唐令主曾作交待過,如發現你們二位,也只許小弟一人返宮……”

孫香主佛然道:“趙兄真是拘泥不化,享有緩急輕重,。這等大事,豈可耽擱?而小弟等名列香主,亦非外人可比,只要忠誠獲察,遲早總有內調之望,如果上面責怪下來,或.殺或剮,全由小弟一人擔當就是!”

趙香主沉吟了一下道:“也好,說不得只有試上一試了。”

二人正待起步,孫香蘭忽然指了指來路道:“那廝不找人盯住怎行?”

趙香主稍稍思索了片刻道:“沒有關係,七公主昨天來了長安,我們這就先去求見,這邊交給七公主處理當然無差失……”

“唐令主座下,趙孫兩位香主求見七公主!

“富他們進來”

“是!”_

“且慢!”

“嗯?”

“著個先行呈驗香主護符!

“是”前去入內通報的那名女婢,淡淡一幅,轉身出房。

這邊房中,秀美有如一朵出水芙蓉的七公主,柳黛微皺,極其不耐地放下手中那捲香凌集,身後兩名伺候晨妝的女婢。一名將雲害匆匆絕好,另一名則遞上一副淡紫的薄紗面罩。

紀髻的那名女婢皺眉喃喃道:“真討厭這麼早就來吵。”

另外那名捧著漆盤的女婢接口笑道:“誰叫我們伺候的是‘七公主’?你瞧三公主四公主她們,一個個閒得胖和和的,想有人吵還想不到呢!”

七公主眼望窗外,凝眸不語。眉宇間蘊著無限抑鬱之色。

不一會,先前通報的那名女婢再度入房,雙手奉上一枚鑄造精緻的橢圓形紫銀護符。

七公主明眸一掃,注目道:“不是說有兩個人嗎?”

那名女婢俯首不安地道:“這道符是趙香主的,孫香主……他……情形比較特殊”

七公主眼光一寒道:“怎麼個特殊法?”

那名女婢期期地道:“孫香主說,日前慈光寺之後,他與錢香主奉命搜索寺後樹林,不慎失手。遇敵人冷襲點倒之後又經過一番激烈追逐,他說,求七公主開思,因為他身上護符是什麼時候失落的都不知道……”

七公主輕輕一哼,妙孔中雙眸一轉,忽然緩下語氣點頭道:“既然是因公道失,不無奇有之處,好,你出去叫他們在前面大廳中稍為等一下吧!”

那名女婢微微屈膝道:“謝公主恩典!”

七公主等那名女嫁去遠,回頭問道:“春花這丫頭怎麼回事?”

身後一婢掩口吃吃而笑道:“這丫頭原來是五公主的人,婢子怎麼知道。”

七公主大為驚疑道。“那你為什麼笑?”

另外一婢搶著笑容遣:“關幹五公主的種種,婢子們不敢隨便亂說,至幹春花這丫頭,好多人都說她跟一名孫姓香主……”

七公主詫異道:“本宮怎麼毫不知情?”

那名女婢笑道:“試問本官能有幾位‘七公主’?誰有這份膽子敢在您面前搬弄這些?

您當然不會知道了!”

七公主默然不語,停了停,站起身來道:“我們過去吧!”

大廳中,趙孫兩名香主已經等在那裡,驗過護符的趙香主狀頗不安,反是遺失了護符的孫香主一派落落大方,負手仰首而立,神態極為從容。

女婢春花站在另一角,不時以眼梢飄向那位孫香主,但是,那位孫香主始終視如不見,不予置理,致令那名叫春花的女婢銀牙暗咬,芳容上佈滿一片恨嗔交織的幽怨之色。

身著淡紫宮裝,面裡淡紫紗巾的七公主,在兩名女婢扶掖之下,嫋嫋婷婷地走入大廳中。

趙香主首先跨上一步,垂手俯身道。“參見七公主!”

孫香主緊跟著上步道:“參見七公主!”

七公主徑自走去正中一張錦椅上落座,揮手脆聲道:

“小雅,小韻,你們去搬兩張坐椅上,好讓趙香主和孫香生坐下來說話。”

趙孫兩香主同時一躬身道:“謝公主賞坐!”

小雅小韻兩婢領命,快步走去東壁搬來兩張便椅,小雅走向趙香主,趙香主慌忙伸手接下道:”不敢當,謝謝。”

那邊,孫香主也向小韻伸出雙手道:“不敢當,謝謝!”

女婢小韻含笑答道:“孫香主好說”

一個說字出口,突然翻起四張椅腳,疾逾閃電般猛向孫香主腰腹撞去!

這種意外之變,神仙也難提防,孫香主連啊都沒有啊出一聲,身軀一晃,仰天翻倒!

對角兩雙椅腳,不偏不倚。正好控在“七坎”“章門”。兩處大穴上!

趙香主呆在那裡,驚惶不知所措。

女婢春花飛奔過來大喝道,“韻丫頭.你瘋了!”

七公主陰沉沉地叱道:“春花,站住,瘋的是你,不是他!”

春花一愣,怔怔止步道,“難道.她是”

七公主不理,轉向趙香主冷冷地道:“你們特別行動隊的十八名香主,本宮或多或少,都曾見過一二面,這位孫香主,本宮並非懷疑他的身份,只為了護符乃本宮人員之第二生命,平常均系貼身收藏,如果留得一口氣在,便無失落的理由,趙香主,本宮現在問你,假使叫你追趕一名敵人,你會因跑得太快而將擴符跑丟了嗎?”

趙香主不由自主的點點頭,旋又皺眉道:“是的,可是七公主冷笑著接下去道:“趙香主,你也用不著為他辯護了,本宮已經說過,本宮並不懷疑他的身份,不過,本宮身兼各路總巡之職,對這件事卻不能不予追究,在本宮,你們特別行動隊一向是勞苦功高,帝君亦對唐令主以及你們十八名香主關懷備至,所以,本宮願意網開一面,暫時不採懲處手段,人先押在這裡,你可馬上飛騎傳邀唐令主前來,他的部屬,本宮給他一個面子也就是了!”

趙香主還待再陳述,據憶及這位七公主人員嬌豔如花,心腸卻是堅硬如鐵,仍以不去招惹的為妙。

於是,連忙躬身下去道:“是……卑座領喻。”

趨退三步,轉身扶劍而出。

七公主掉過臉來沉產叱道:“春花,你從什麼地方來,可仍問到什麼地方去,本宮這邊用不著你這樣的人物伺候了!”

天的漸漸黑下來,位於長安南城鼎安門稍稍偏西的這座神秘古宅中,重院冷落,燈火零星,透著一派幽怨森怖氣象。

一名青衣包頭的老嫗,提著兩隻飯盒,自西偏院灶房中走出來,踏著積雪,呵縮著,蹣跚地穿過月牙門,一直向後院中走去。‘”

後院一角有間廂房,房門口掛著一盞油紙風燈,隔壁一間廂房中也有燈光在閃爍,老嫗踏上走廊之後、透出燈光的那間廂房中傳出一個少年的聲音道。“是張媽麼?”

老婦抖著牙齒嗯了一聲。。

接著,廂房扇門打開,露出女婢小雅的半張面孔,女婢小雅手上拿著一把鎖匙,她將鎖匙遞向老嫗道:“張媽,公主有事出去了,隔壁關的是本宮一名香主,因為他手腳都上了鐐銬,你開門進去喂他一下吧。”

張媽點點頭,默然接過鎖匙。呵呵手,提著飯盒,向隔壁走去,這邊。女婢小雅因不耐撲面寒風之侵襲。縮編香肩,很快的便將房門推上。

老嫗張媽開了鎖,走入房中,案頭上一盞油燈已經決要熄滅,老嫗張媽將油燈別副亮,返身將房門掩好,然後舉起燈台,走向裡間。

裡間,屋角上,放著一張粗陋的木床,那名失去自由的孫香主半倚半躺在那張木床上,雙手銬在背後,雙腳則以一副鋼鐐連在床欄上。眼下這名孫香主,雖然失去自由,神態卻很平靜。

他加身靠在床板上,兩眼瞪著天花板。似乎正在運神思索一件什麼事。

老嫗張媽腳步不輕,而且手上還拿著一盞油燈,照理說,那位孫香主早就該知道房中已經多了一個人才對;但是,那位孫香主此刻仍然一動不動,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出了神,擬或心情憤滋,根本不想理睬任何人。

老嫗張媽走近了,順手放下油燈,深深一嘆,輕輕呢喃道:“你這個要命的冤家……”

孫香主身軀一震:“霍地轉過臉來,雙目中充滿驚詫之色。

看清之下。孫香主呆了,失聲脫口道:“你?”

什麼“嫗婦張媽”,原來竟是女壁春花所偽飾,孫香主~聲叫出,春花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掩來,一面頓足輕聲埋怨道:“死人!你輕聲一點好不好?”

孫香主扭頭讓開,眼皮眨了眨,似有所悟地點點頭,接果然沒有再說什麼,驚詫的神色也逐漸平復下來!

春花很慢的低聲援下去道:“上次已經警告過你。我們這位七公主遠非我們那位五公主可比,要你暫時忍耐一點,調來這裡,是三皇孃的意思,誰也沒法違抗,我還告訴你,已經託人向五公主求情,無論如何請她設法再將我調回身邊去,五公主她其實也離不開我春花,這一點,你這個死人又不是不知道的……”

春花說著,忽然有氣起來,猛然戳出一指,恨聲道:“你說,死人,你那道護符怎麼弄掉的?它上而有個圓孔,孔中串著銀鏈子,人人部將它系在褲帶上,不脫內衣褲,一輩子動它不到,你說,你說,是不是你跟哪個野女人……”

第一指沒有戳著,第二指又緊跟著戳出。

孫香主頭一偏,急急說道:“晦,這是什麼地方?”

春花忽又發現新證據,手一指道:“哮,你聽。聲音都變了,不是顛駕倒風時著的涼才怪!”

孫香主神色微微一緊,這下真的不再開口了,春花一手叉腰,一手虛抄著,僵持了一會兒,最後她見“冤家”沒有還口,且平周宇間還隱透著委屈之意,深覺得也許是自己多疑,是以心腸又不山得軟了下來。

幹是。她一面為心上人解除鐐銬,一面輕聲道:“我今天這樣做,實在相當冒險,要是給七公主知道了,我們誰也別想活命。冤家,以後你得拿點良心出來才好。”

孫香主一聲不響,春花接下去說道:“現在,我們打這兒逃出去,雖然那妮子一時無法知道這是誰人便的手腳,但是,這樣終非長久之計,今天,丹碧山莊武老鬼一去,本宮無論在哪方面,都可說已經沒有了顧忌……”

孫香主眼中微微一亮,再度轉過臉來

春花以為“心上人”聽到自己的“長久之計”,急於要想知道下文,遂以神秘的口吻接下去道:“現在且不告訴你,但如果你將來有了新人,忘卻舊人,可得小心天雷打你!”

鐐銬打開了,孫香主跳下床來,緩緩伸展著手腳,籍以活絡血脈,這時的孫香主,正於伸展手腳期間,雙目中精光隱現,似乎正在迅速盤算著一項重要的決定,一旁的春花不斷相催道:“快點,死人”

孫香主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道:“如今要去哪裡?”

春花又罵了一聲死人,嗔道:“除了投奔五公主,你說還有什麼地方好去?”

“孫香主”是誰,自屬毋須交待這時的“孫香主”,一聽春花要將他領去五公主那裡,雙目中精光立即隱失不見。

武揚心想:這樣一說,倒是宰你丫頭不得呢!

隔壁房中,燈光雖然亮著,卻已不聞一絲聲息,天寒無事,那個叫小雅的女婢似乎早睡著了。

武揚隨著蕩婢春花,順利離開那座神秘的院宅。

“帝君”何人?“帝宮”在哪裡?這些.都是武揚目前急著想知道的,但是限於目下之身份,卻又不便發問。如今,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一聲不響跟在後面走,春花向東他向東,春花自西地向西。

如今的武揚,還有一個最大的困難,便是口音學不像。被他宰掉的兩名香主,錢香主是副天生的啞嗓子,模仿起來,簡單之至。然而,要想將另外一位香主的口音學得惟妙惟肖就難了!

前此。因為一直處在緊張的局面中,他可以籍壓縮嗓門兒加以掩飾。可是,明天以後,他便要跟這名春花單獨相處了,“春花”與“孫香主”兩者之間的關係又較普通人更進~層,那時,他還能瞞得了她嗎?。

他能永遠不開口麼?

還有,萬一這丫頭他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過,武場知道,這一路前去,麻煩當不止這幾樁,俗話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

到時候,文的不行,便來武的,事先顧慮。徒勞無益,他自信憑眼前這名蕩婢些許道行,大概尚不至於能夠翻出自己掌心去。

二人潛離那座神秘的院宅,已是二更左右,嚴冬天氣朔風撲面,利如刀利,春花打了個冷戰道:“其敏,我們找個地方先在城裡歇上一宵如何?”

武標牢牢記住:他現在是“孫香主”,名叫“孫其敏”!他解嘲地想:我到此刻才算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對自己的認識,才算又進了一步!

武揚刻下因怕口音上會出毛病,聞言點頭,並不置答。春花見他毫無異議,高興之餘,似乎忽然生出另外什麼念頭,秋波一斜,雙頰微釀,曖昧地掠來一眼,同時將一條嬌軀緊緊依偎過來。

武揚格於目前所扮演之角色,自然不便峻拒。

於是,二人挨挨擦擦,半摟半擁的穿出一條小巷,向後街一家僻靜的小棧走去。這時已近夜半,好不容易方將棧門敲開。

春花這名蕩婢不愧是個見過世面的丫頭,她對店傢伙計這類人物的心理,似乎摸得透透熟,跨進門檻,沒有第二句話,手一伸,在武揚手裡塞了五兩銀子,示意武揚遞給那名夥計。

開門的那名夥計,睡魔消退了,不快也消退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臉可惜的笑容,以及一連串不知是感激還是呻吟的“啊”“嗅”之聲。

接著,值此嚴冬深夜,好多連大客棧都無法辦到的事,那名收下銀子的夥計都為他們—

一辦到了。

那名夥計另外叫醒一名夥計,責其馬上清出一間像樣的客房,他自己本人則去廚下燒水,煮麵,熱湯做菜。

因為春花已除去包頭巾,而露出本來的妖豔面目,武揚飾裝的孫香主又是一名三十出頭的壯年人,那名夥計察貌辨色,不待二人吩咐,便替二人湊趣地自動溫了一壺上好的老酒。

不上會,酒菜整理出來,武揚覺得,這樣老是無法開口,終究不是辦法,於是,上桌之後,他立即以筷尖醒著湯永在桌面上寫著:“長安一地,如在本宮勢力範圍之內,你我之面貌口管,熟者甚多,似以稍予易改為上!”

春花連連點頭,她在桌上寫道:“你這冤家,心細如髮,真叫人疼煞,愛煞!”

武揚看了,又肉麻,又噁心,不過,一時也管不了這許多,於是,裝腔昨勢,伸手懷中摸出一瓶變音丸,以及另外一副人皮面具,掀開瓶塞,頌了傾,其實仍是空手,然後窩手就唇,脖子一仰。並且喝了一勺子熱湯,就好像真的吞下一顆藥丸似的,現在,他可以盡情開口說話了。

當下他將藥瓶遞過去道.“你也來一顆。”

春花信而不疑,坦然接去倒出一顆變音丸服下。

武揚接著又將人皮面具收了起來道:“這個留待上路時再戴不遲。

春花點點頭,湊近桌面低聲一笑道:“當然了,冤家,等會兒……你總不能說叫奴……

讓一個從來不相識的人……在奴身上……恣意……你說是嗎?冤家?”

武揚所擔憂的事,果然發生了。

夥計只管他們收拾了一個房問,房間裡當然只有一張床。試問等會兒怎辦?總不能將這一頓吃喝一直拖到天亮呀!

武揚勉強笑了關,沒有開口。他在默默思付著應對之策。

春花見他不說話,蕩聲低笑道:“冤家……一想到……唁,飯都沒心吃了麼,”。

武揚想亂以他語,脫口道:“離這兒有多遠?”

春花一呆,愕然道:“什麼‘離這兒有多遠’?”

武揚也呆了,他心裡原來在這樣盤算:不知那座魔宮在什麼地方,假如離得遠.不是一二天可以到達的;那就必須另打主意,最好是能從這丫頭口中將地址探出,然後將這丫頭一掌了帳,免得這一路下去早晚總是纏夾不清。假如離得近,就不的虛予委蛇,要是隻有天把路程的話,甚至還可以找個籍口鼓動這丫頭馬上上路,一旦魔宮在望,這丫頭就可以不必再留下了。

沒有想到,他因一時忘情,竟將心中所想的衝口問了出來!

武揚這時無法,只好定定神,含混地說道:“我是說……我們剛才離開的地方到這裡,咳咳,花花……花妹知道的,我們那位七公主……”

春花喚了一聲道:“你指‘行轅’?”

武揚連忙點頭道,“‘行轅”,是的,剛才我心慌意亂,匆促間沒有留神,它,它離這兒大概有多遠?”

武揚的話,差點又出毛病,堂堂一名香主,怎麼連總宮一座“行轅”都喊不出來呢?還好底下那一聲花妹枚了他!

春花聽到這聲花妹,打心窩深處一陣舒適,自然不會有心再去在語句挑剔了.這時斜瞄了武揚一眼佯嗔道:“你這人,也真是,七公主再狠,可又不是神仙,她怎會想到我們歇來這裡?

武揚子咳了一聲搭訕道:“俗雲有備無恐……”

春花似是春心已動,三杯入腹。眼角眉梢這時業已佈滿桃達蕩意,當下籍題牌了一口,推著起身以眼光一招道:“哼膽小如鼠,進去吧!”、她好像算定武揚必然會跟去後面似的。口中說著,蛇腰一擰,徑自扭擺向室角那間臥房走了過去。

武揚知道,現在已經是必須拿定主意的時候了!

武揚目光閃動,稍稍猶豫了一下,立即毅然離座起身,大踏步也向那間客房中走過去,他現在覺得不採果決行動太難自處,乾脆,就在這兒將這丫頭解決掉算了!先拿話套話,套得出來自然好,套不出來,甚至因而露出馬腳,也不打緊。

他先前已經計劃過,底下還可以來一千硬的,他自祖父那兒學來的分筋錯骨手法,還沒有在任何人身上施用過,但是,他相信,一旦在這丫頭身上用上,大概還不至於全然無效才對.武揚人房,春花已經坐去床沿上,正在燈下自動解釦團裝.武揚隨手閂上房門.春花抬頭一笑道:“不曉得外面聽得到聽不到”

武揚一愣,茫然地“聽到什麼?”

春花雙須突然紅起來,恨聲道:“死人,我的毛病……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死人故意裝傻是不是?”

武揚雖然仍是不甚明白對方這樣說究黨代表著什麼意義,但他巳不難猜測到它一定不是什麼好話,想到這裡,雙須不禁也是一陣燥熱.春花這時已將外衣脫去,光著半裸的身子,呵著冷,一下攢入炕上暖被中,回身伸手在炕沿上拍拍道:“來呀,怎麼啦,你?”

武揚吸一口氣,緩緩走到炕邊坐下。偏臉問道:“這兒去總官要走幾天?”

春花大訝,直愣愣地道:”咦,怪了,你這又不是第一次去,做什麼問起這個來?”

武揚抑制著搖搖頭,咳道:“不,咳,我是說‘在正常情形下,我當然知道,不過現在這樣,一路躲躲閃閃的卻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達……”

春花釋然了,悄聲低寫道:“死人!你問我,我去問誰了誰又曾這樣躲躲閃閃的走過?”

武揚嘆了口氣,接著道:“加上這條路又不怎麼樣好走,唉!

春花點頭~嘆道:“誰說不是。”

武揚沉默不語,一顆心卻開始不住的跳動起來。

現在,他可以稍為分析一下了:魔宮所在,可以斷定的,決非出了長安向東或向西,為什麼?因為這兩條都不難”走!

如今,需要了解的,它究竟是在長安之南?抑或長安之北?

武揚既已準備以武力為後繼之手段,所以這時顧忌並不多,當下頓了頓,接著含混地道:“不過,還好……”

還好什麼,他沒有說下去.底下可以接下去的語句,至少也可以找出一千種.他留給對方去完成。

春花果然上當,點頭接道:“是的。還好用不著渡河,這種天氣走小路。雖然困難點,但是,卻可以藉此取暖武揚知道了:向南!所謂渡河,當指渭水,而渭水在城北!向南,南方什麼所在呢?

向“漢中”,或者“入川“?

武揚雖然不清楚是指“漢中”或者是指“入川”,不過,他已經漸具信心,因為入川必須經過漢中府境,他再試一句,應該不會出岔子才對。

於是,他也點了一下頭道:“其實,也只是大散關過去……”

武揚說得很緩很慢.因為他必須隨時準備停頓下來,好讓對方接下去,春花果又接著道:“是呀,一旦進入子午谷,快馬加鞭”,說多難走也是假的。”

好了,夠了,魔宮在川省境內,已屬毫無疑問!現在,只須問出地名便行了!

“嗨,花妹,咱們總宮所在,以前的舊地名叫什麼你知不知道?”

“舊地名?”

“是的!”

“問這幹什麼?”

“我忽然想應總宮附近那幾處古蹟,咳,我想考據~下。”

“咦,你,你念過書?”

這一下,實在大出武揚意料之外,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那位什麼孫姓香主,人雖長得不錯。原來竟是一個大字不識。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真是一點不錯。

這一失.並非指“慮而不周”或“慮而不詳”,而是“慮所未達”也!誰能想像魔宮一名香主不識字呢?“’”

武場知道事情要糟一真氣咱提。準備隨時應變!

沒想到春花因煎熬過久,早已無心計較這些,這時猛然伸那條粉藕似的玉臂.圈上武揚脖子笑道;:“何必窮裝斯文呢,我春花又不是愛你的這個!死人,天都快房了,大好時光.全給你糟踏得乾乾淨淨了,倒下來呵!”

武揚正待出手,不知您的,四肢忽然軟瘓無力。心房卻於這時狂烈的跳動起來。

武揚暗駭,心想:“我怎麼了?”

但聽春花埋怨道:“因為你反對用藥,所以,我這次偷偷灑入一半分量.你瞧,它到現在都還不見動靜……”

藥,藥,武揚迷迷糊糊地想:“我吃了藥?什麼藥?什麼時候吃的?”

武揚思緒愈恍惚,一顆心也就跳動得愈厲害,全身血脈漸漸資張,一股烈火般的熱流開始在心胸間熊熊燃燒。

但是,四肢仍然使不上力,終於,他給春花拖入被中。

接觸者花那副滑柔軟暖的洞體,他的氣力慢慢恢復,然而,神智卻同時給一股無名慾火焚燬淨盡。

武揚喘息著反摟過去,臉紅如火,雙目盡赤。

春花在懷中不住掙扎道:“死人,你衣服……”

武揚哪還理會這些,他只知道拼死緊摟。愈接愈緊,春花知道這時的語言已無法收效,她雖然覺得事情有點反常,然在此刻,這種反常卻是她所需要的,於是,她開始騰出雙手;為武揚代勞……

華山一派,自那天武揚於蓮花峰峰腰留話馳別;而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與少女甘蘭芬叔侄倆將武揚那兩句含有濃重警告意味的提示,回山稟報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之後;整個華山派上下,人人為之既驚且惑。

“貴派金龍絕學外散,似乎也以及早清查為佳……”

龍鳳劍冷秋華知道,這種話出之武林一代替宿碧血丹心嫡孫之口,想來必非無因。

於是,龍鳳劍冷秋華立即採取緊急措施,當日召集全派各代弟子於金龍大廳,第一步工作是清點人數,清點之下,人數一個不少!接著,龍鳳劍將百餘名男女弟子分編五組,由五名直屬之二代弟子率領著,食宿集中管理。隨時聽候差遣,非奉掌門之命,無故不許擅離一步!

龍鳳劍將二三代弟子揮退以後。僅僅留下“金龍七劍”師兄弟七人。

龍鳳劍親自取來七隻拜墊,命七劍並肩盤坐,各自瞑目思考,逐一自我檢討,因為,金龍絕學如果真的已經外流,除了掌門人龍鳳劍本人之外,便應該只有金龍七劍才能辦得到。

華山上一代,計有師兄弟三人:“天罡劍”趙正義:“飛花劍”申俠心!“止水劍”胡思森!

現在的“金龍七創”,是天罡劍傳人。而本代掌門人“龍鳳劍”冷飲華,則是二師兄飛花劍申俠心唯一的一名女弟子。三師弟止水劍胡思森因受兒女思情之挫折。壯志消沉,未收門人。

如依一股“傳嫡”或“傳長”之古老傳統,掌門人一位,自“天罡劍”而下,便該輪及“金龍七劍”之首的“金龍第一劍”姚鳴天才對!但是.這兒不是一般宗法世家,這兒是武林中的一支門派,在武林中。掌門一位之繼承,不是“傳德”便是“傳能”這是一門一派能否發揚光人之所以不可或缺的選擇!

所以.如論輩份,現在的”金龍七劍”可說人人不在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之下,因為他們都是她的師兄.以進門之先後而論,兩者之間的實際年齡也一樣.七劍之中年事最輕之“金龍第七劍”蔡言達,今年三十有二,而龍鳳劍冷秋華目前才不過剛剛滿二十五歲。

但是,在武林中。尤其是像華山這等名望俱隆的名門大浪,派內職掌分層之嚴,較之一般的國法家規.有過而無不及。

因此,龍鳳劍冷秋華一聲令下,全龍七劍無不默然凜遵!

金龍七劍依次走去拜墊上盤膝坐下,龍鳳劍冷秋華本人也取過一隻拜墊在七劍對面坐落。

頓飯光景過去,金龍首創姚鳴天第一個抬頭啟目,滿面嚴肅地向掌門人沉聲道:

“報告掌門師妹,愚兄姚鳴天,願憑華山家法起普,如果外傳之華山武學系自愚兄處洩出,愚兄甘受華山家法第一條議處,比照‘欺師滅祖”之罪,承領“萬劍碎屍’之刑!”

龍鳳劍冷秋華頭一點,答道:“好,謝謝大師兄.”

接著,二劍張奇文啟目道:“報告掌門師妹,愚兄張奇文願比照大師兄之誓言向掌門師妹擔保!”

龍鳳劍冷秋華二度頷首道:“好!謝謝二師兄。”

再接著是三劍、四劍、五劍、六劍、七劍,人人均以重誓宣稱未將本派武學洩於他人!

最後,龍鳳劍冷秋華嘆了口氣道:“好了,諸位師兄暫請退下吧,諸位師兄之自清,本座全都相信。今天,並非本座有意相逼,為了本派命脈之延續,此乃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耳。相信諸位師兄當然體諒本座區區苦衷,唉……”

金龍七劍相繼黯然垂首,因為,他們知道,今天,他們七人僅僅證明本身無錯,依然不夠的。

“金龍武學究竟是怎樣流傳出去的呢?”

這一點,必須追查一個水落石出,雖說這事應有掌門人主持進行,然而,以他們七人今天在華山派中一人之下的崇高地位,假如事情始終找不出個眉目來,試問,他們七個又當何以自處。

七劍瞭解今天這位掌門師妹的心情,同樣的,龍鳳劍冷秋華又何嘗不瞭解眼前這七位師兄刻下是何等心情?

因此,龍鳳劍冷秋華不再說什麼,緩緩起身,朝七位師兄默默掃了一眼,移步向廳後內院走去。

以後,一連數民,每天,龍鳳劍冷秋華均將金龍七劍召集在金龍大廳中,以冀集思廣益,共謀追究事件真象之道,在經過三四天縝密推察之後,龍鳳劍玲秋華終於得出一個結論:華山武學外洩,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

就在華山派上下漸漸開始懷疑武揚那兩句話的可靠性時:華山又來了另外兩位訪客。

來的是少林監院住持“方外大師”,和武當南巖觀主“松月道長”二位,兩人為少林和武當一派當今掌門人之師榮,在武林中。享譽均極崇隆。

“方外大師”和“松月道長”前來華山拜訪之目的,主要的是打聽一下,前此碧血丹心武浩然八旬大壽。華山一派派出的賀壽使者是何許人?

雙方接談之下,“方外大師”’和一”松月道長”這才知道華山一派根本沒有接獲喜帖,所以沒有派人參加,甚至連這次北郵丹碧山莊壽宴上所發生的種種都不知情。同樣的華山派也因“方外大師”和,“松月道長”之到訪,方才得悉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於出發赴宴後,一去就沒有再回來。。

最後“松月道長”沉痛地道:“那天,據說中毒者僅佔赴宴者半數,可是,活下來的一半都是哪些人?都去了哪裡呢?”

這是一個人人都想知道,但卻無人能予解答的問題!

“松月道長”和“方外大師”於華山得不著結果,只好起身辭去。送走松月道長和方外大師。華山上下的觀念又為之一變。武揚之留言,這樣看來,又似乎是沒有什麼可疑的了!

至此,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方始明白那天武揚無故垂淚。處處欲言又止的原因。

百里良記得,武揚那天曾經這樣說過:“今天小弟言詞閃爍,兩位或有不滿之處,不過,再過不了幾天,兩位可能瞭解今天的小弟實有難言之隱……”

現在,百里良瞭解了。原來那時的武揚業已身罹滅門慘痛。在武揚而言,那時的這位年青人,他已經算是夠堅強的了。當下,百里良又將那天武揚會見之始末,重新原原本本向掌門人,一字不漏地補述了一遍。

龍鳳別冷秋華面凝嚴肅,聽完後,毅然起身道。“諸位師兄隨本座來吧!”

龍鳳劍冷秋華將金龍七劍一直向後山領去,走著,走著,金龍首劍瞧瞧情形不對,不禁緊上一步,低聲不安地道:“掌門師妹之意是……”

龍鳳劍眼望遠處,輕輕嘆了口氣道:“是的,這是本座的無能之處,事情擠到最後,結果仍無法避免不去驚動他老人家。”

金龍首劍遲疑了一下,低聲又道:“掌門師妹知道的。胡師叔他老人家在閉關之前,不是已經鄭重交代過,今後,無論誰在他閉關期中……”

龍鳳劍沉重的點點頭道:“本座知道.兩害相權擇其輕。令他老人家責怪是一回事,維持本派命脈之延續又是一回事。本座今日,已無他途可就,只要能將疑問解決,其餘的責任,當有本座獨力承擔也就是了……”

龍鳳劍說至此處,目光偶掠前路,突然一咦住口!

身軀停下、呆了呆,然後有如猛自夢中驚醒一般,一聲低呼,事向谷中騰身縱撲而去!

金龍七劍緊隨而上,到達谷中,看清之下,七劍全果了!

入谷三四步遠,仰天橫躺一具童屍,屍身已成一準白骨,距離死去,顯已經過一段相當時日。

上一代的“華山三劍”,“天罡劍”,“飛花劍”,“止水劍”等師兄弟三個,現存者僅親“止水劍”胡思森一人,“止水劍”胡思森繫於三年前隱八峰後這座密谷,聲稱要以十年光陰,將華山三種絕學重新加以揣擬修訂,臨隱僅攜童子一名,並一再告誡前山諸人,上自掌門,下至末代弟子,除非奉召任何人不許擅近谷地一步,因此,這二三年來,後面這座密谷已為華山一派是為禁區,誰也沒有想到一侍童暴斃谷口,谷中情形如何,自屬不問可知。

果然,谷內那座原為止水劍胡思森靜修之所的石室,石門傾裂,洞內外苔草叢生,早已洞在人亡,不知歲月之幾度更易矣!

這一發現,華山絕學外洩之秘密,終告真象大白!“細察們內外各種遺留跡象,止水劍顯系在敵人出其不備的突擊下,失手遭敵人決持而去,由於金龍武學之出現,止水劍很有可能尚在人世。

於是,龍鳳劍冷秋華毫不遲疑,立將金龍七劍分為七組,即日各挑一名得力弟子分路下山,龍鳳劍自己亦不例外,第二天也帶了兩名女婢易裝走下蓮花峰,他與七劍約定,在尋訪止水劍下落期間,不論有無消息,暫定每八個月回山聚商一次。

龍鳳劍冷秋華下山,與武揚失手遭兇,正好是同一天。這一天,龍鳳劍帶著二名貼身婢女,她自己化裝成一名青年文士,兩婢則化裝成二名書憧,主僕三人,一早來到長安城內,準備在長安城中訪查二三天,然後再沿途搜向漢中一帶。

主僕三人在長安城中各處兜行一整天,天黑落歇,為了不願引人注目,一心想找一間小客棧,結果無巧不巧,竟與武揚春花等二人住的是同一家。只不過龍鳳劍主婢天黑時便已歇下,而武揚與春花是到半夜以後才住進來。所以,武楊春花進入這家客棧時,後院上房的龍鳳劍主婢已入睡多時了!

龍風劍冷秋華年事雖然有限,一身成就,卻已非同凡.俗,這一晚由於心緒不寧,警惕性更較往日為高,所以,隔壁兩名夥計的碎語聲起,龍鳳劍馬上就為之驚醒過來。

龍鳳創凝神傾聽之下,但聞其中一人忽然道:“侯老大,你拿出點良心來好不好?上次,俺馬二得到二十文賞錢,沒用你老侯多說一句,二一添作五,你說,俺馬二多爽氣!可是你老侯,白銀五兩整,結果只分俺馬二這一點兒!”

被喊作侯老大的那人哼了哼道:“八吊整,少啦?”

馬老二氣在上衝道:“少是少不了,可是,它比起五兩銀子來,成啥玩意兒?你她媽的算人不算人啊?俺觸你娘娘的!”

侯老大聲音一沉道:“我說,馬老二,作他媽的嘴巴最好放乾淨點,不論比拳頭還是比胳膊,大概還輪不著你他媽。的姓馬的神氣!”

馬老二喘了一陣。重新訂商量逾:“廢話不說.來一兩整的如何?”

“沒有!”侯老大斬釘截鐵地道:“這玩意兒全是碰運氣,明兒輪著你姓馬的值夜,或許碰上伸手,就是一鍍金的主兒也不一定,到時候,分多分少,是你馬老二的事,我姓候的心狠,就這麼一遭,以後的事情以後說,哈,要就拿去,不要,沒關係,我姓候的回頭再來檢!”

跟著,嘩啦一聲,似是幾串青錢給擲在炕床上,隨後。腳步聲遠去,那位候老大大概是錢往下一丟人便走開了。

這邊,只聽得留下來的那個馬老二,在隔壁一面收拾著錢串,一面恨聲嘀咕著道:“哼哼。那對野男女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顯然非奸即盜,老子收拾碗盞,酒杯裡明明留有藥味,酒裡下藥會有好事情麼?嘿!吃黑錢,有黑災,是禍是福,現在還不一定。到明天出了人命,或者什麼的,那時追究起來誰開的門,俺姓馬的替你小子稍為咬緊一點,也就夠你奶奶姓侯的快活了……”

馬老二自言自語了一陣子,跟著也走出去了。

龍鳳劍心中一動,暗忖道:“酒中下藥?”

下的什麼藥?聯帶想起丹碧山莊那件酒中下藥,結果集體中毒的慘案,這時再也無法入睡了!

於是,龍風劍將兩婢喚醒,低聲吩咐道:“前面住著一對男女,身份不明,行動可疑,你們兩個過去暗中察看,發現不對,快來報告……”

兩婢去了沒多久,一婢匆匆返報道:“姑娘最好親自過去瞧瞧……”

龍鳳劍情知有異,當下來不及細問,忙自炕上推嫋一躍而起。急步走向房門,正在騰身上房之際,忽然瞥及前廳中燈火通明,人語隱約,乃改向前面廳屋奔來。

進入廳屋中一瞧.龍鳳劍冷秋華呆了!

廳屋中站滿了人,一個個身披外衣,睡眼惺鬆,顯然都是剛才驚醒過來,這些人之中,有房客,有店夥,每個人的目光都望在屋角的那間臥房的房門上,一臉上佈滿驚疑之色。

而眾自所集的那間臥房中,正在響動著一片怪異的掙扎和呼叫之聲。

“死人……你……你瘋了?”

“放開我!”

“放開我!”

“咦……啊……你不是‘其敏’?”

喊叫的是女人聲音,男人方面,始終一聲不響。只能聽到一聲聲粗濁的喘息,這對男女在鬧些什麼呢,不像吵架;不像打架,不像什麼也不像!

兩名店夥分別端持板凳,躍躍然.大有破門而人之意。是的,這是開客棧應有的警覺。

假如住客出了事,棧主是逃不了一份責任的。

但是,兩名店夥仍在猶豫。因為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弄清裡面這一對男女的關係,他們是夫婦嗎?

假如是夫婦,事情就棘手了!

夫婦之間的事情最難說。他們也許是因細故而口角.如有外人介入,很可能立即捐嫌和好如初,反過來派上凋停者一頓不是.還有,這年頭—一誰又敢擔保這不是一個設局相誘的敲詐手段呢,你去將門敲開了,然後,你曾發現他們夫婦一絲不掛。然後,他們夫婦聲言將告去它雖,然後,“和解”“拿銀子來”!

如說他們並不是一對夫婦,只是一對苟合的男女,是的,這也不無可能。但是.現在屋外站滿人,房內那對男女應無不知之理,試問,世上真有這等不知羞恥為何物的男女麼?“掙扎仍在繼續著.叫喊也在繼續著.“啊,你,放手,死人,輕點,哎喲.媽呀,我……我……吆……唁……吶……”

最後三聲“哨”.已近乎一種窒息性的悲鳴;一聲比~聲低.一聲比一聲微弱.終於在一聲有如嘆良的呻吟之後,~切聲音歸入寂靜。

那名聞訊趕來的店東.這時張惶失措地四下問道:“諸,諸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龍鳳劍冷秋華緩緩走過去。平靜地道:“叫夥計們撞門進去吧,那個女的已經給勒死了!”

店東嚇得跳將起來道,“公子,你,你不是唬人的吧?”

龍鳳劍淡淡一笑道:“要不要打個賭?”

店東不禁又急又怒道,“你.這位公子,既然知道,人命關天,這,這等大事.你,你做什麼到這時候才說出來?”

龍鳳劍平靜地道。“不過本公子可保證你一點責任沒有。”。

店東哭喪著臉,連連跌足道:“天啦,出了人命,卻說沒有責任、你公子也是客人.當然沒有責任了,唉唉,俺蔡大瘤子好苦的命,快過年了,竟然會遇上這等黴氣事!”

這時,兩個夥計早將房門衝開,眾人一湧而入,看房高中景象,眾人全呆了!

龍鳳劍料測得一點不錯。房中,炕床上,彼時凌亂.一屍橫陳,死的是那個女人,身上僅有短褲一條,兩眼暴睜,嘴唇吐出.鼻孔間尚有血水滲滲而下,頭頸之間,青一塊,紫一塊,果然是給勒死的。

令人奇怪約是;那名殺人兇手這時既無懼意,亦無選意,只見他木愣愣的坐在炕沿上,充血的眼珠中佈滿茫惑;他漠視於身邊的那具屍體,也無視幹眾人的洶湧而入,他像一個站在十字路口的迷途者,似乎正在盡力思索著他原從哪個方向來;現在該走向哪條路上去……

有人吆喝道:“先逮兇手!”

立即有人冷應道:“對,先拿住這廝再說!”

於是.那名得過五兩銀子的侯老大卷袖上前道:“朋友,事實很明顯,‘強姦未遂,暴力致人於死’,有理由官裡說吧,我侯老大想幫忙也幫不上……”

那個馬老二的咒語不幸而言中;

現在,這位候老大心情和處境,是夠窘,也夠可憐的!他是今夜的值班,得銀子的是他,而今,抓兇手,同樣的,他是誰也推不了。可是他又不敢做得太過分,為的是他曾拿過別人家五兩銀子。

所以,他不得不一邊動手一邊遞活:“強姦未遂,暴力致人於死。”這是說明:“朋友.你犯的案子實在太大了!是的。我侯老大得過你朋友的好處,但是,請你朋友原諒,我侯老大實實在在是想幫忙也幫不上!”

武揚神智雖然尚未完全恢復,然而,不容別人隨便近身乃武術家之自然習慣,這時他見有人擄袖逼過來,本能的擺臂一揮,怒喝道:“滾你媽的!”

武揚這一揮之力。少說也有個百兒八十斤,那位候老大怎生受得了,一個踉蹌,摔了個元寶翹!

眾人驚啊一聲,立即紛紛奪門而去,因為大家都是在外面走的人,一個個眼睛亮得很,兇手是個辣手人物!

龍鳳劍冷眼旁觀,這時向兩婢頭一點,輕聲道:“我們回房去吧!

一婢悄聲問主人道:“姑娘不是想查清二人底細嗎?”

龍風劍搖搖頭道:“女的固然不是東西,男的這張面孔.白慘慘的,一臉死色,似乎也不是什麼好貨……”

另一你接口低聲道:“既然男女都不是好路道,豈不更有一查之必要?’龍鳳劍打鼻孔中輕輕嗤了~聲道:“他們還不夠資格……”

主婢三人回房.房門一關,再不去管前面怎麼個鬧法了!

第二天.主婢房門一打開,便發現那名店東已經端著一盤精緻的早點站在門口。

龍鳳劍非常驚訝地道:“我們沒有吩咐呀!”

那名店東不住躬腰賠笑道:“小意思,小意思,這是……小人孝敬……孝敬公子與貴伴的一點小意思,唉,小意思!”

龍鳳劍雙目微皺,因為她實在想不出店家忽然這樣對他們主婢三人客氣的理由。不過,盛情難卻,既然對方已經做好了,叫他端回去,也是不便,於是,她吩咐兩婢接下,準備算房錢時一併付值。

哪知兩婢將盤子接下,那名店東仍站在那裡不肯離去。

龍鳳劍不勝詫異道:“你等盤子用?”

那名店東搓援手;不安的乾笑道:“不……不是,小的有件事想請教公子一下。”.真象掀開,原來如此!“早點”者,“賄賂”也!

龍鳳劍有點不悅道:“什麼事?”

店東干咳著道:“小事,咳,公子昨夜說,你能保證本棧對這件人命案子不負責任,咳,不知公子這話怎麼個解釋法……”

龍鳳劍更覺不快,沉臉道:“昨夜為何不問?”

店東這時雖然在賠笑臉,但是,那種笑容實在比哭還難看,龍鳳劍見他忒也可憐,乃緩下面孔,皺起眉頭道:“你們應該知道,二人在入寢前,曾經喝過酒,酒中下得有藥,從後來二人的情況判斷,那種能使人迷失本性的藥物,定是女方偷下的,男的也許體質不如常人,服藥之後,行動大異,而那名男的顯然有著一身頗高的武功,於是,在陰錯陽差之下,女的掙扎不脫,結果給男的失手勒死,昨夜,你們只須將二人吃用過的碗盞保留,再去雙方衣物中搜一換,勢必不難洗脫責任……”

店東臉色大變,失聲道:“糟了,糟了!”

龍鳳劍側目問道:“碗盞都洗了?”

店東唉聲嘆氣道:“豈止如此,人也跑啦!”

龍鳳劍皺眉道:“人跑掉,是必然的,難道那廝會笨得等人來抓不成?問題是男女雙方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要成了無頭案,連加害者和被害者都是什麼地方人.姓什麼叫什麼也弄不清楚的話,麻煩可就真的大了。”

啟東絕望地道:“單是四個字能管什麼用?”

龍鳳劍不解地道.“四個字?”

店東有氣無力地道:“那廝臨走,忽然神氣起來,以指劃壁,寫下四個大字,我們看到那廝那份指力,全呆了,結果只有聽其一走了之。”

龍鳳創連忙問道:“什麼字?”

店東嘆口氣,懶做答道:“俠魂所為’天知道俠魂是什麼東西。”

這一下,輪到龍風劍主婢三人發呆了:龍鳳劍冷秋華做夢也想不到,那名“兇手”原來就是他頗有意見上一面的“俠魂武揚”!

而今,龍鳳劍方才想到:“兇手”之所以有著那張白慘慘的面孔,原來是戴著人皮面具之故:

龍鳳劍呆了片刻,向店東問道:“這兒鏢局你們有熟人?”

店東點點頭,龍鳳劍接下去道:“這就好辦了,你們去鏢局請個熟人,等會兒官府來查勘。鏢局中人自然會為你們向官府解釋俠魂為誰,相信官府在聽到之後,應該不會為難你們才對,現在去將我們的牲口喂喂飽吧……”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06:20


第三章 佳偶天成

正當武揚被春花救出的同時。七公主受“止水”胡老前輩之命趕到華山時,龍鳳劍已經下山,七公主聲色不動,原自後山潛入,復自後山悄悄退出。

第二天,在長安城中找了一個上午,仍然沒有找著龍鳳劍,於是,七公主只有懷著沉重的心情,仍然回到鼎安門附近那座魔宮行轅,七公主回到行轅,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女婢小雅見七公主回來。一聲不響,雙膝跪倒,只流淚,不說話。

沒有想到,七公主竟然非常和悅地揮手道:“起來吧,丫頭。”

小雅不肯起來,顏聲道:”公主,您不知道……”

七公主微微一笑,接著嘆了口氣道:“本宮知道。丫頭,春花那賤婢已經獲得報應了!”

小雅愕然抬頭道:“春花?”

七公主點頭道:“是的,這裡行轅中經過情形如何本宮雖不清楚,但那名冒牌孫香主被春花那丫頭打這兒救出去,巳無疑問,剛才北城安幹客棧喧傳發生女屍勒死案。本宮趕過去一看,所謂女屍,正是春花那個淫蕩的丫頭。”

小雅呆了呆,喃喃道:“原來張媽……”

小雅說著,忽然咦了一聲張目道:“公主怎麼說?那位孫香主也是冒牌的?”

七公主輕輕一嘆,點頭道:“是的,那人就是俠魂武揚;也就是本宮前此蒙面傳以‘保持冷靜處處個心’那封警柬的丹碧山莊少在主!”

小雅啊了一聲,半晌方道:“那麼公主這次去有沒有找著那位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女俠?”

七公主搖搖頭道:“差了一步。”

小雅皺起眉道:“現在怎辦?”

七公主嘆了口氣道:“本宮這次巡期行將屆滿,除了回宮據實回覆‘止水’胡老前輩,別的還有什麼辦法?”

小雅期期地道:“那麼……”

七公主苦笑道:“肯不肯說出本宮的真正身世,那就得看他老人家了。本宮所答應的條件,均已—一實行。譬如他老人家叫本宮設法警告武家後人,阻止華山~派赴宴,本宮不是都做到了嗎?至於這次要本宮通知他那位師侄女龍鳳劍,要龍鳳劍立即將華山派解散,各自埋名歸隱這件任務,本宮並非不盡力,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本宮找不著龍鳳劍本人,你叫本宮有甚辦法可想?”

武揚離開安平客棧,思前想後,不勝慚愧之至,不過,總算還好,糊糊塗塗殺了一個人,幸未於生命中留下若何汙點。

現在,“孫”“錢”二名香主的身份巳無利用價值,他於是將兩副入皮面具拋棄,重新化裝成一名中年落拓文士,開始經子午穀人川,那座神秘的魔宮既在川省境內,他只好入川一行了。

子午谷全長六百里,快馬約四五日可達川陝交界之洋縣出谷口。

五天之後,武揚出谷棄馬;徒步翻越米倉山。沿巴水乘船南下,到達川東重鎮平昌府。

四川一省,地域廣大,魔宮究竟設在省內何處,武揚無從知道;不過.武揚對這一點站不著急,他準備先到川南四川唐家拜訪一下,眾所周知。四川唐家在用毒解毒方面、為天下武林一絕。

這次丹碧山莊的中毒事件,是否有唐家參加,這是首先必須加以查明的。

如有唐家一份,正好就從唐家身上開始追究,假使唐家對本案並不知情,那麼,就此向唐家請教一番,也是不無好處的。

武揚到達平昌後,因沿途旅行勞頓。不得不在平昌先行休息幾天。

這時已是臘月中旬。城中家家戶戶都在為迎接年節而忙碌,武揚家破人亡,客處異地,睹此情景,自不免分外感懷。

他因一再傷心於酒中物。本已決定戒飲,現因感於愁懷難遣,不知不覺中,竟又登上一座酒樓。

時下正值天寒地凍,一年中氣候最冷的季節,別的營業都進入半打烊狀態,唯有酒樓,一枝獨秀。

酒樓正中生著一隻大火盆,很多酒客一幾一椅,靠在火.盆旁邊,一面自糾自飲,一兩大擺其龍門。

武揚到達時,剛巧火盆旁邊還空著一個人的位置,於是,他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去,點了兩份凍菜,一隻毛肚火鍋,外加半斤地道的大麴灑。

喜歡喝幾杯的人,生性多半比較豁達,而武揚,人品不俗,衣著隨便,無論走到哪裡,現下這副外貌可說都是既不扎眼,亦不討嫌;所以武揚坐下去,那些先到酒客們僅朝他隨意飄了一眼,談笑繼續著,並未因而中斷.這時但見對面一個大胖子。嚥下一塊水晶肚.又吞了~口熱酒,張嘴呵了一口辣氣,然後猛搖其肥大的腦袋道:“日他先人闆闆的,難,難,太難了。”

左首一名削腮漢子嚥了一口口水道。“哥子曖,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難的確是難了點,要是哪個龜兒真有那麼一手,兩樣都弄對了頭,那時豈不安得兒逸?“接著,又有別的酒客參加意見,但說的都是地道川腔,武揚雖然也能聽清三四成,不過聽來頗為費些力。

尤其令人納罕的是.那些傢伙只是口口聲聲喊“難”,卻無人說出難的是件什麼事.同時.聽眾人語氣.好似所謂“難”乃是一種“考試”,如果能夠“通過”。便會有無窮“好處”一般。

武揚先還忍著。之後,三杯老酒下肚.實在憋不住了,於是老起臉皮向對面那個大胖子請問道:“老哥,諸位所談的一件事.能否見告?”

那胖子見武揚操著外鄉口音,於是打起四川官活。儘量省去四川土語,為武揚說出一段頗有趣味的故事。

簡單的說:有一家大戶人家在“招女婿”!

不過。入贅的條件卻不簡單,也有一句話可以統而括之,應徵者必須“文武全才”!

“文”“武”的標準如何呢?

先說武:武須挽鐵弓,馭劣馬,刀槍劍棍四種兵刃且須熟識一項方為合格。“本來,武的方面,以上這幾種要求並不算太難,這等於一名武舉子的必修之深,十名武舉子之中,至少也有七八人能夠辦得到。

可是,麻煩的還在後面,文的~方面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當時的青年人,非文即武,文武兼修者,可說少之又少,縱有,也多偏一途,文事有成,武事則最多能夠上馬下馬,會幾乎健身拳劍而已;同樣的,一名武舉子能夠念順幾句“子程子曰”,或者一二篇“左傳春秋”也就算是了不起的了!

而今,那戶人家偏偏要出一個新花樣。他家女兒芳名叫做“解笑雅”,因為那位未來的泰山大人便要未來的女婿,來個既像“行令”,又像“猜謎”般的“拆字嵌文”法。那就是說:“解”“笑””雅”一名三分,字字均須當場舉以前人之“詩”“詞”“曲”各一句,或一首,那一句一首之中,就必須有“解”,有“笑”,有“雅”!

那名大胖子好不容易將這段故事說完,最後反問武揚道:“哥子,你說這是不是如開胃?”

武揚皺了皺眉笑著接口道。“那位千金怕是很美吧?”

大胖子思索了一下道:“人,我是沒見過。不過,據見過一面的人說,一那女娃兒長得倒是滿那個的。可是,哥子,天涯十步有芳草,何況這是招贅,沒有能耐的,夠不上,有能耐的,卻又不一定願息,他老子這樣做法。豈非太過分了?”

武揚笑了笑道:“據晚生另外猜想,這戶人家的家財必也相當可觀。”

大胖子猛一拍腿道:“對了……”

武揚聽得一愣道:“什麼對了?”

大胖子連忙加以解釋道:“對,對,我忘了交代一點,你哥子猜對了,這位解大員外不但家財盈萬,據說還有幾樣稀世之寶,那些寶貝的那名稱,我兄弟一時也說不上來,只知道其中有塊什麼玉,聽說能辨百毒,能解百毒。乃無價之珍。該玉之來源.無人清楚,僅知這位解員外之先人原為武林中人,且與川南唐家有著極深淵源,就為了這塊什麼玉,川南唐家至今還不時有人來往。有人猜想,這塊什麼玉一定是棄之可惜,留著又怕招災,所以這才想到要招一名文武雙全的半子……”

武揚心頭微微一動,於是胡作漫不經息的笑問道:“解府離此多遠,大胖子當然不會想到面前這麼潦倒的義弱秀士會對這事動上腦筋,當下順手一指,擺擺下巴道:“那頭,最末一家,宅子最大的便是!”

武揚默默記下方向。一面以他言岔開話題,又隨意閒扯了一通,聲稱有事待理,起身會帳,別過眾人,走出酒樓。

武揚依大胖子指點,一直向街西頭走去。

走完大街,果然看到一座宏敞無比的大莊院,院外圍有紅磚厚牆;莊前還建有一道過門,門分鐵柵獸環。居中一座高可三丈許的堡樓,平然一派閥閱世家之象。

武場踏著積雪。走至堡樓下,仰臉喊道。“上面有人嗎?”

一名山年漢聞聲探頭道:“做啥子?”

武楊洪拱手道:“煩情通報,在下想拜訪解大員外。”

那人遲疑了片創造:“好,你等著!”

接著,那人下堡人莊而去。不一會;兩名青衣少女披著風衣出現,兩女隔柵向武揚打量了一會,其中一名少女問道:“尊架何事要見員外?”

武揚為難了,這種話如何措詞見?

他想應徵?不是!那麼武揚這時弄得很尷尬、另外那名少女見了,不禁掩口一笑,閃動著秋波道:“來應徵的,是嗎?”

武揚無可奈何,只好紅著臉孔點了一下頭。

先前那名少女立即說道:“試場不在這裡,這兒是本宅,任何人均不接見,請移架南門解氏賓館,去賓館登記編號,然後聽候通知。”

武揚巴不得早點離開,連忙拱手道:“謝謝二位姑娘!”

說著,匆匆轉身循原路回去。

他隱約聽得身後二女在指點著:“你看這人怎麼樣?”

“不錯,就是年紀大了點,而且也不像會武功的樣子。我看員外似乎得將這種辦法稍為改動一下才是……”

“賓館”?“登記”?“編號”?“然後聽候通知”?

武揚想著,不禁搖搖頭,他原就沒有多大興趣,現在幾乎連起先那點好奇,也給這種麻煩的手續打消了.武揚他在大街上隨意轉了一圈,看看天色還早,最後忽下決心道:“不管它,過去看看也好!”

於是,他走向南門,沒費多大事,便找著那座“解氏賓館”。

是一座四合院。一氣派也不小,武揚走進大門,上有丁名服裝齊整的童子迎了上來雙手一託道:“請來這旁填表。”

武揚喚了一下,連忙含笑道:“不,小弟,我……我是來看個朋友,我……這很熟,自己找,是的,謝謝,好,我知道往那邊走。”

支吾著將那童子打發過去.武揚來到臨院廊階上,閃目四下一打量,武揚看清兩邊共有七八個廂房,房門上都釘著一個號碼,迎面是座大廳,似為賓館中主事者居住之處。

於是,武揚由左而右.將七八個廂房依次巡視了一遍,七八個廂房中都住有二三名應徵者,這些應徵者面貌雖不相同.但看上去都很年輕。,而且一個個骨路都不錯,武揚不禁暗生感慨,心想:“解員外這樣做,說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富有意義之創舉,一般青年人要如都能像目前這些應徵者,文能提筆,武能馳馬,又何患家國之不興耶?”

那些應徵待考者,有的在翻詩查詞,有的在坐馬飛腳,各養有餘.各補不足。他們以為武揚也是一名應徵者,偶然出戶漫步.所以誰也沒有對窗外的武揚加以注意。武揚目力超人一等.兩個圈子轉下來立即選中其中一名,那是“八十”號房中的一名青年人。

武揚找去窗外.先喂了一聲.然後向那個青年點點頭道:

“老弟請借一步說話。”

那名青年稍為遲疑了一下,立即坦然走出廂房,二人並肩走向院後花園中,一路上二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名青年在與武揚交談不久之後,先是顯得震訝,繼而顯得有點猶疑不決,最後,思索了片刻毅然點頭,似乎向武揚許下一項承諾。

接著,二人返身入房,那名青年大聲道:“好的,文隱兄,你坐坐,待我修封家書,假如你那邊有人返里,就麻煩文隱兄順便帶一下……”

那名青年一面說,~面於屋中一張書桌旁坐下.提筆揮毫,不一會,寫就一份文字,交給武揚手上.武揚約略過目,點頭認可,然後二人再度出房,武揚匆匆向那名青年交代了一番話。最後又低聲問道:“都能記住了嗎?”

那名青年點頭輕聲答道。“這個文兄放心,小弟對此道也並非一竅不通,只不過一時無從索集而已.等吾兄去後,小弟馬上將它們錄下來也就是了!”

武場回到客棧,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高興.

原來剛才在解氏賓館與他交談的那名青年,姓羅,名大成,是青城門下弟子。~身劍術已具有相當火候,而文事方面,亦具相當基礎.武揚與這名羅姓青年接談之後,更發現這名羅娃青年,能文武兼具,就是談吐和風度,也屬不可多得之材。因此。武揚既具信心,亦復安心.後天考試,他估值這名羅姓青年穩可拔群中式,同時,他為解家找得這麼一名女婿,取得一塊寶玉的代價,老實說也是問心而無愧的.轉眼之間,考期正日到來。

這一天,有著一個相當難得的好天氣,陽光和熙,沒有一絲兒風。解氏賓館內外,一早便擠滿了來自四鄉七鎮的參觀者,大家都想瞧瞧這種別開生面之招贅方式將如何進行?以及將由哪一位幸運兒中選雀屏了結果,由於看熱鬧的人到得太多一原訂館內舉行之考試不得了臨時改來館外那片廣場上.一根據這次甄選之規定,文武兩場考試,例由武術部位先行開始。

二十二名青年應徵者,魚貫入場。應徵者入場,四周立即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二十二名青年,個個服飾整潔,人人精神飽滿,其中僅有少數幾名因怯場之故,以致在舉動方面稍稍顯得有點不甚自然。

一名內著天藍勁裝,外披錦花風衣的中年人。這時走到司令台前,面對台下,眼光四下一掃,然後朗聲向台前那批應徵者宣佈道。“各位青年朋友都已知道,這一場為武術考驗。

現在,本人僅就武場主試之身份,對這一場進行之細則略作說明。武術之考驗,共分三節;第一節。馬上功夫。第二節,弓箭技藝;第三節、刀、槍、劍、棍,任擇其一,以招式熟練精絕者為佳。不過,有一點得請諸位朋友們注意,就是這第一場馬上功夫相當重要,二十二騎。同時出發,出南門,到達三里外的方家麥場打回轉,方家麥場上,本府已經派有專人駐守,以取得一面五彩小旗為回程信物,前十名入選,其餘一律淘汰!”

那位中年武場主試者說至此處。台前二十二名青年應徵者不期然相互望了一眼,四周人群中也於這時響起一片竊議之聲。

中年人接下去說道_“第二場弓箭部分,十取其五。第三場兵刃部分,五取其三,最後再由文場口試決定誰人中選!”

中年人說完,轉向台後一捧手道:“帶馬!”

大戶人家,氣派的確不同,在中年人一聲帶馬之下,立由司令台兩側牽出二十二匹黃驃健馬。

二十二匹健馬牽在二十二名家丁手中,另有一名家丁捧著一隻僅僅開有一道小口的大木箱站在最前面。

第一號應徵者走過去、伸手人箱,摸出一個紙卷兒,探開來先看了一下,然後送去那名捧箱的家丁眼前。

那名家了扭頭高聲道:“七號座騎!”

不一會,二十二名應徵者分別將座騎抽定。

接著,那些家丁走過去將擋在前面的人驅向兩旁,清出一條寬闊的馳道,然後,司令台上有人高呼道:“準備”’一聲鑼響,眾騎奔發!

尖呼,怪叫,雜著亂蹄和吆喝,廣場上頓時鬧成一片。

在閒人瘋狂的呼叫聲中,其中有兩名應徵者不知道是緊張過度,還是騎術欠佳,坐騎剛剛起步,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鬨笑暴起。閒人們大感過癮……

摔下馬背的兩名應徵者,都似乎受了一點輕傷,解府眾家丁連忙趕過去救護,一名應徵者搖搖頭,將馬疆拾交家丁手上,一撅一躡的就此走了開去。

一名臉帶焦急之色的中年文士,這時擠去人群前面,向餘下那名掉落馬背者促聲催叱道:“羅大成,快,趕上去!”

原來兩名摔下馬揹著有~入正是武揚寄予無窮希望的青城弟子羅大成,而刻下這位中年文士。不消問得,當然就是武揚本人了。

那位青城弟子羅大成,他傷得實比另外那名應徵者重得多。他打地上爬起來,眼見眾騎業已去遠,正在灰心懊惱之際,耳聽武揚出聲相勉,不由得精神一振,雄心再度奮起。

當下迅速轉過身來,朝武揚點點頭,回過身去,牙~咬,一躍上馬,雙腿猛挾,順手一鞭揮下,坐騎負有;四蹄騰飛,昂亢亢一聲怒嘶,立即堅鬃絕塵而去。

嘲笑迅轉讚美,有人由衷點頭道:“這娃兒硬是要得……”

馬群雖去,閒人卻未因之走散.因為一來一去雖有十里之遠,但在一匹快馬而言,並不需要多大工夫。

果然,先後不過一盞熱茶光景,呼馬叫聲再度瘋狂引發.積雪飛濺中,第一匹馬伕回來了:

“快啊。”

“快啊!”

人們以迎接一位英雄的熱忱拍掌高喊著,跑在最前面.還不夠快?但人們需要他再快,更快!

有些眼尖的,更已認出這第一個跑回來的,正是那名抽中第七號坐騎的第一號應徵者!

編號第一,跑了第一。萬一就此人選,豈非一時佳話?

因此有人自動去打聽這名第一號的姓名和來歷,結果知道,此君為邛崍弟子,姓祁名心正,現年二十四歲.紛攘中.第二騎接著出現.

再接著,第三騎……第四騎……第五騎……五彩小旗,獵獵迎風,有如一隻翩翩而來的花蝴蝶。

人們熱忱不減,每有一騎出現,使報以一陣歡呼。

但這時人群中卻有一人臉色愈來愈白,這人便是武揚!

解府那塊能辨百毒,祛百毒,和解百毒的什麼寶石,對武揚來說,是相當重要的,雖然武揚並無貪得之心,假如能夠借得到,他實在只要借用一段時間便可以,然而,解府顯然不會出借,他既無人贅之意,就只有因人成事,行此權宜之計了。

可是,非常不幸的,羅大成一上馬給掉了下來,武揚看得出,二十多匹馬兒.就數羅大成騎的那一匹最劣,這不曉得是羅大成的運氣不好.抑或是他武揚的運氣不好,起手第一回合,便已輸人一籌。

而今,第六物.第七騎也都接著回來了,底下,八九十,只剩下三個機會.這一點是怪不了羅大成的,沒有一份自信的人,絕不會前來應徵,大家一同上路都不知道是鹿死誰手,更何況因摔一交而落後那麼遠?

第八騎又回來了!

第九騎也回來了!

武揚輕輕一嘆,自知無望。

就在這時候,歡呼起來,顯然最後一騎,第十騎也已出現。

不過奇怪的是,人們似對最後這名榜手孫山的人選者特別偏愛,呼叫爭發,熱烈空前。

武揚無精打采的抬頭望去,看清之下,心頭不禁猛然一震。

他情不自禁的也跟著眾人喊起來:“啊,快,快……”

原來,雙騎並頭爭馳,其中正有一人是羅大成!

這一剎那,真能使人瘋狂,武揚在緊張中,手臂揮舞,不時打主別人身上,武揚不自知,而那些被打的人也好像毫無感覺。

兩騎由遠而近,再近,更近,始終不分先後,呼叫之聲也隨之陣陣緊密昂揚,似乎每個人都在參與著這場競逐。

進入廣場,依然齊足平頭,兩匹馬兒能跑得如雄不差先後。就好像經過特別訓練佩的_驀地裡,呼喊突然化為一片帶有惋嘆意味的尖啊!。_完了,二騎在馳進司令台時。一人急由馬背滾落,空馬奔向台後,落馬者也自地上掙扎而起又是羅大成!

武揚牙一咬,正待衝上前,司令台已有人厲聲發話道:

“第十號羅大成入選!第十五號蔡自強揮鞭傷人,行為可恥,應即離場!”

武揚火氣馬上平復下來,暗暗點頭道。“主試的這漢子還算不錯……”

那名蔡姓第十五號應徵者見圖謀敗露,不勝慚愧,滑身下馬,低頭急步溜去人叢中,四下裡喧騰了一陣.不久也就安靜下來。

那些後來趕到的應徵者,得悉大勢已去,交出馬匹。紛紛轉身,連看下去的勇氣也沒有了,閒人們當然更沒有興趣去注意這批失敗者,現在,大家都在密切等待著第二節考驗開始。

箭垛已經安好,發箭界線也已畫好,發箭之處高箭垛約模三十步左右。

所謂“百步穿標”無非是誇大之詞,像現在這樣,如能將三十步之外箭垛上那個碗口大小的紅心射中,已經是不錯的了.箭垛上,紅心之外。尚有藍、黃兩道圓圈,顯然主事方面並未抱著太高期望,而希望人人都能紅心射中。

在解府家丁佈置箭場時,武揚悄悄攏去羅大成身旁門道:“傷了沒百?”

羅大成點點頭,眉峰微皺。

武揚低聲又問道:“傷在哪裡?”

羅大成右臂曲放了一下皺眉道:“傷在右臂,你說討厭不討厭,武兄,我看你也別存什麼希望了。”

武揚接著低聲道:“伸過來我看看.”

羅大成輕輕嘆了口氣道:“看有什麼用……”

雖然這樣說著,仍將右臂伸了過來。

武揚走上一步用手接住,問明傷痛何在,輕重程度如何,然後真氣暗調,雙掌一合,微微探動,一面低聲道:“有何感覺?”

羅大成訝然張目道:“武兄莫非就是……”

武揚一擺頭,輕聲接口道:“是的,小弟就是俠魂武揚,別聲張,好好過關,丹碧山莊事件該羅兄也有個耳聞,為了偵查案情,那塊寶石對小弟很重要,這次考試並不太難,能否入選,首先重冷靜,其次風度也很要緊,因為你得提防或許會有人與你成績相等,到了時候,取捨之間便在主事者一念之間了……”

羅大成語聲激動地道:“謝謝武兄坦誠相待,小弟自當奮力爭取,老實告訴武兄。這次小弟也是有所為而來,那位解姑娘,小弟曾經見過一面,亦頗心議,不過,小弟有一半仍是為了解府藏有一面百鳳旗,那面小旗在別人只能當古董一看,在小弟,卻比生命更寶貴,此事一言難盡,成功後再說可也……”

武揚點點頭道:“好!你努力就是,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羅大成輕輕啊了一聲道:“小弟只顧說話,一直沒留意到,好多了,不,簡直比平日更舒適,‘俠魂’果然名不虛傳。”

武揚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羅大成也將手臂抽了回去。

這場箭試,系依馬術錄取次序而定發箭先後.所以羅大成的名字被排在最後一個。羅,武二人交談期間,十名參加箭試者已有多人放完規定之三箭,因為箭垛只有一個,三箭放走,立即有人上前評予紀錄,然後將箭支自垛上拔下,這場比試,必須十人全部演完,方能決定名次,因此四周那些圍觀者雖然不斷因箭中紅心而歡呼,或因箭出圈外而錯噓,卻無人能於事先辨別與試者三箭總成績之優劣。

不多一會,輪到最後的羅大成。

武揚早已退向一旁,羅大成拉平衣服,揮去泥塵,挺挺胸前,吸一口氣,步走去發箭線前,抽弓措箭,扣滿,描正,右手三指在弦上一鬆一滑,颼的一聲第一箭中在紅藍之間。

眾人轟然減了一聲:“好!”

武揚有點茫然,扭頭向身旁一人問道:“這叫‘好’?”

那人咦了一聲道:“怎麼不好,這麼多人,發了那麼多箭,全部才只三個人射中紅心三次,其餘的非藍圖即黃圈,還有二位甚至連箭垛都沒有撈著,像現在這一位,第一箭使中在紅藍之間,豈非難得?”

武揚暗暗好笑,原來如此,壞中自有壞中手.說話之間,羅大成三箭也已放完,第二箭和第一箭一樣,仍中在紅藍之間,第三箭稍稍好一點,但辦僅沾著紅心一點邊邊兒。

羅大成退到後面來,搖搖頭道:“成績太糟。”

武揚輕聲一笑道。“不要緊,我保你穩取就是了”!

羅大成隨著眼皮,似有不信之意,原來剛才二人自顧自講話,都沒有去留意別人的成績,如今武揚已經瞭解全部情形,羅大成尚在鼓中,自然要起懷疑了。。

台上經過一番評選,最後宣佈通過第二節武術考驗之五人名單,果然羅大成的名字又給包括在內.不過,這一次羅大成依然是五人中的最後一名,第一名績優者更屬那名邛崍弟子祁心正。

羅大成苦笑笑,說道:“次次‘扛著榜走’,如何是好?”

武揚微微一笑造:“每次都是最後一名,一直到‘最後’,不是也很好麼!”

羅大成不禁為這種雙頭語失笑道:“但願‘不幸而言中’”

底下,第三節兵刃羅大成通過很順利。”

第一,五入取三人,錄取比例較大,其次,羅大成的一套飛花劍法也的確有點成就。

三名通過武術部分之初試者為:第一號祁心正,第五號百平光,第十號羅大成.每次錄取之成績均依唱名先後為準,這一次,羅大成照樣還是最末一個,三人中的第三名。

閒人們自動向司令台前攏來。底下是文場,不須在場上留什麼空地了。

台上出現一名年逾花甲的老夫子,隔著一張書案,戴著老花鏡片,坐在案後一張太師梅上。

三名應徵者則坐在案前三張木椅上,

夫子拿起一張履歷片,端詳了一會,然後開始向那名始終佔著第一名次的邛崍弟子祁心正問道:“這一場口試之範圍,老弟是否清楚?”

一號郝心正點頭道.“清楚”

夫子接著道:“試予複述一遍如何?”

一號祁心正道:“‘解’‘笑’‘雅’一名三分,字字均須當場舉以前人嵌有該字之詩詞曲名一句或一首……”

夫子頷首攔著道:“好,開始吧,先從‘解’字起,請舉例文……”

一號祁心正,顯得很緊張,已不復先前武場奪標時那股凜凜氣概,而等在一旁的五號百平光,和十號羅大成,則更是一個比一個緊張,在這種地方,便可發現到排名先後之重要性了!

因為已舉之例,不便再舉,這等於舉一例便少一例,“解”“笑”“雅”三字在詩詞曲中出現的例子本就不多,假如自已挖空心思所想到的例子給前面人來個”捷足先登”。豈非“欲哭無淚”?

一號祁心正似對這節一個解字頗為下過一番功夫,當下毫不遲疑地答道:“‘解’字,詩見李白月下獨的:‘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詞見辛棄疾念奴橋.‘莫倚忘懷。西風也解,點檢尊前客’。”

台下眾人轟然減了一聲好!

夫子平靜地道.“曲呢,’

一號祁心正紅著臉孔搖一下頭。

夫子接著道:“好,再舉‘笑’字吧!”

一號祁心正想了—下道:“‘笑’字,詩見杜甫元日示宗武;‘汝啼吾手戰,吾笑汝身長’。詞見周密題雖夢窗選集:‘閒自笑,與君共是,承平年少’。曲……唔……一時想不起來。”

夫子點點頭道:“也很難得了,再舉‘雅’字吧!”

夫子不誇還好,現在誇了這麼一句,一號祁心正反而答不上來了,支吾了好半晌,方才赧赧然的道出:“‘雅’字,曲見玉團兒:‘避逅相逢,情懷雅合,全似深熟’……”

底下,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總結這位一號祁心正的成績:三字之中,前兩字有‘詩詞’而無‘曲’,後一字則有‘曲’而無‘詩詞’,成績中上。現在就看後面的五號百平光和十號羅大成能不能超過他了.接著輪到五號百平光。

五號百平光臉現懊惱之色,很顯然的,一號祁心正一定“搶”去他不少“心血”.夫子問話的次序和內容,~如先。前。

結果,五號百平光的答案正與一號祁心正相反,“解““笑”兩字有“曲”無“詩詞”,最後一個”雅”字則有”詩詞”而無“曲”!

答案前後加起來是“解’字.曲見病劉千:

一狠二毒三短命,便是擂的舊家風。你怎生這遮架解?你試說一遍!’”

“‘笑’字,曲見殺狗勸夫:‘你把共乳同胞親兄弟孫二不利,卻信看這兩個光棍,笑煞人啊!”

“‘雅’字,詩見蘇拭廬山五詠:‘博士雅好次,空山誰與娛!’詞見朱敦儒眼兒媚:

‘青錦成帷瑞香濃,雅稱小簾攏!’”

總成績,中平。

一號祁心正,面有喜色,他覺得歷史又要重演了,在武術考驗時,每次他都覺得自己的表現不如理想,結果他卻每次都拿了第一!而今。情形看樣子也差不到哪兒去,他答得固然不完全,不意別人比他更差勁、五號百平光如此,十號羅大成大概也強不了多少,由他入選,可能是沒有問題了!

現在輪到十號羅大成。

由於五號百平光之成績明顯的不如一號祁心正,所以。這最後一場廠試也就在無形中重要起來。

這種競選,無所謂“冠亞殿季”之爭,要就是冠軍,否則便與第一次就遭淘汰無異!

而現在,冠軍誰底即將在這一場口試中決定。

主試之夫子也似乎感覺到這一點,無論神色或語氣。這時都表現得十分嚴肅,他朝十號羅大成平視著道。“老弟是否需要老朽從頭問起?”

十號羅大成微微欠身道:“似乎不必,假如夫子不反對,晚生準備就所知的部分一口氣答出,若有謬訛之處,尚請夫子指正。”,夫子點點頭道:“很好。”

十號羅大成,心斂神收,稍稍將思緒整理了一下,方才不慌不忙的從容回答道:

“‘解’字詩見羅隱詠西施:‘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詞見辛棄疾祝英台近:‘畫梁燕子雙雙,能言能語,不解道相思一句’!曲見關漢卿鬥鵪鶉,女校尉唱;‘演習得踢打溫柔,施逞得解數滑熟。’”

眾人不由得轟然減了一聲好,因為這尚是第一次有人將詩詞曲三例全給舉列出來;十號羅大成頓了頓接下去道:“‘笑’字詩見李商隱詠馬嵬坡:‘此日六軍同駐嵬,當時七夕笑牽牛”。詞見將捷女冠子:‘待把舊家風景,寫成閒話,笑錄級鄰女,倚窗猶唱,夕陽西下’。曲見張小山樂府新聲之一:‘東華聽漏滿靴霜,卻笑淵明強。月朗彈床,風清鶴帳,夢到名利場’!”

眾人又是轟然一聲好,十號羅大成繼續道:“‘雅’字詩見黃庭堅題唐人詩集:

‘雅聞花光能畫梅,更氣一枝洗煩惱’。詞見王之道賦木犀調寄浣溪沙:‘農與荼靡新借色,肌同簷葡更薰香,風流苟令雅相當”。曲見史浩真隱大麴,採蓮舞一節:‘聊尋澤國之芳,雅寄丹台之曲’!”

四周閒人,歡呼如狂,誰是解府東床快婿,已經是不消問得的了.那位主試之夫子,伸手推動了一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重新以驚奇的眼光在羅大成周身上下打量起來。

一號祁心正和五號百平光絕望的互望一眼,雙雙站起身來,朝夫子微微一躬,相繼跳下試台,眨眼於人群中消失不見。

解府兩名管事張執著一襲龍鳳披風走過來,向羅大成躬身道:“喜宴已備,請羅公子升駕!”

說著,走過來將龍鳳披風披在羅大成身上,羅大成手一擺道:“且慢,本公子還有一個朋友。”

羅大成轉向台下,眼光四下一掃,不禁微微一怔。

武揚呢?他剛才登台時,武揚明明站在台口,而他答完話也還看到武揚仍然站在原來的地方,這會兒哪裡去了?

身後一名管事輕聲道:“羅公子的朋友姓什麼,叫什麼,人生的什麼模樣,公子說清楚,小的們留在這兒等候也就是了。

羅大成沈吟不語,又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見武揚出現,無可奈何,只好將武揚外貌和衣著詳細交代下來,然後為武揚隨意編造了一個假名字,隨著解府管事,先行上馬回到解府本宅。

這一天,解府本宅,為了慶賀擇婿得人,筵開百泉,歡宴合城縉紳淑女,凡與解府平日稍有往來的無不在禮邀之列。

從正午,直至深夜,佳賓方始逐漸散去,底下,接著又是家宴,幾門內親至戚,加上解員外夫婦,新郎羅大成,新娘解笑雅,於內院重新添觸換席,這樣,又喝了一個更次,方由七八個丫環將一個醉晃晃的新人扶入洞房。

坐落西城的這座解府,如果冷眼加以觀察,幾乎在在都透著神秘之感。

全府上下,人口近百,然而,真正解家的人,卻僅有三位,解員外夫婦,以及獨生掌珠解笑雅!

其餘的,金屬下人。丫環二十餘名,老婦四五名,老僕十餘名,廚司雜役十餘名,以外便是一大批三旬到五旬不等的家將。”

大戶大家用人固然沒有限制。但多少總有個譜兒,解家本身人口這樣簡單,做什麼要聘用這麼多的下人呢?

這是不可索解的。不過,在外人,也不容易發現此一秘密,因為府中人口雖眾,在舉止進退方面,禮節卻甚嚴謹,輕易不聞一聲笑語譁音,所以,外人入府,如果不予留意。是很難發覺到府中竟有著如此眾多人口的。。

洞房設在內院一座雅靜的小樓上。

一對新人入房,一名丫環端來兩盅有點藥味的醒酒湯,說也奇怪。一對新人在喝下醒酒湯之後,不到盞茶光景,酒意竟給退卻七八成,羅大成睜開眼來,滿房愣掃了好幾遍,這才弄清身處何處,當下連忙走去新娘面前作了一揖道:“小生量沒,以至……”

新娘已由丫環卸了妝,這時緩緩拾起那張光豔照人的芙蓉臉蛋兒,欲語還休,掙了掙,方始重新垂落視線,啟唇輕聲道:“羅郎,奴可不可以問你一句話?”

羅大成怔了怔,忙道:“當然可以,我們已成夫婦,閨房之內、無不可言之事。小姐要問什夫。儘管問出來也就是了。”

解笑雅微微抬起臉來道:“羅郎自信還誠實嗎?”

羅大成一嗯,呆了!新婚初夜,曾幾聽說有新娘這樣問過新郎?同時,這一問又該如何回答?

“我誠實嗎?”

任何人都不敢肯定。

“我不誠實嗎?”

誰也不肯承認!

誠實,只是一個做人的原則,在本性上、可說人人都想做個誠實人,這世上誰是生下來就想不誠實的?然而,人生在世,有時為了生活—一有時為生存—一以及種種事先無法預知,臨事卻又不得不然的理由,偶爾通僅達變一下,那該如何評價呢?

別的不說,就如他羅大成這次應徵,關於文事方面,幾乎有一半是出之武揚所私授,結果他即因有此助而入選,這算不算誠實呢?這又算是對誰不誠實呢?

羅大成無可奈何,只好坦率地答道:“羅某人痴長一十九歲,過去對人也許有過不誠不實之處,但如欲—一回憶並加舉述,實無可能辦到,而羅某人相信,姑娘發問之意,當不在此,如果姑娘系針對這次考選而言,那麼不瞞姑娘說……”

解笑雅很注意的聽著,聽至此處,眼中一亮,含笑將頭一點道:“好,夠了!”

羅大成惑然道:“夠了?什麼夠了?”

解實雅笑而不答,偏臉向站在遠處的一名小婢吩咐道:“小萍,你去將那隻盒子拿出來。

小萍轉入屏後,不~會,端來一隻錦盒放在床沿上,解笑雅手指錦盒,向羅大成微微一笑道:“你自己打開看看吧!

羅大成遲疑著走上一步,伸手掀開盒蓋,目光所及,全身~震,心房幾乎一下子停止跳動。

盆中只放著兩樣東西,一目瞭然:

一塊寶玉!

一面小旗!

羅大成木立如痴,只聽解笑雅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是如何入選的,以及懷著什麼目的而來,我解笑雅完全清楚。外人都以為我們解家少個保護身家的男子漢,其實,如論武功,不是我解笑雅誇口,你羅郎就是再苦練三年五載……”

羅大成一啊,如自夢中醒來,轉過身子吶吶地道:“那麼,姑娘……

解笑雅臉孔微紅,淺淺一笑道:“你是說,奴既知道你在做假,為什麼沒有當場點破你是不是?”

羅大成茫惑地道:“是啊!”

解笑雅嬌嗔道:“好笨的人一如果作假的換了別人。奴還用你吩咐?笨人,這樣比喻你是懂了沒有?”

羅大成雙頰一熱,心中既是慚愧,又復感到一陣無比得甜蜜。

當下期期地道:“姑娘是自己察聽到的?”

解笑雅點頭道:“是的,奴比你回府只早半個時辰不到,從馬術試比之後,我可說就沒有離開過那位什麼俠魂武揚的身邊。”

羅大成又呆了一下,不解道:“你怎麼想起來要盯住他?”

解笑雅笑了笑道:“大前天,丫頭們入報,說有個中原口音的中年文士來打聽招贅的事,吞吞吐吐言詞閃爍,看來頗有可疑,奴聽了,立即化裝趕去賓館,嗣見你們一路密談,便知你們在打鬼主意,不過,也就打那時開始,奴便……”言下明顯說她打那時便對羅大成有了意思,這種話,自是無法直接說出來。

解笑雅臉紅了一下,方才接下去道:“到了今天,在人叢中,奴便一直盯住他,你們全部交談.奴敢說一字不漏,結果,奴很傷心……”

羅大成知道她最後這句話,是指他曾對武揚說過:“老實告訴武兄,小弟這次也是有所為而來。”以及“小弟有一半乃是為了解府藏有一面百風旗。

於是連忙分辯道:“這點尚消姑娘原諒,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處出來的,我當時那些話,雖然很自私,但對姑娘卻無不敬之處,而且,姑娘知道的,我當時也曾說過……”

解笑雅點點頭道:“奴知道……”

接著悠悠一嘆,抬頭指著錦盒道:“這塊玉,名叫”溫香玉’,這面小旗,便是你所期望獲得的‘百鳳旗’。如今也快天亮了,天亮後,你可將這兩樣東西帶出去,這邊家中,我自會應付兩位老人家的,不用你擔心,你拿去旗子有何用處,僅不便多問,只望你能早日回來,如有用奴之處,你無論在什麼地方,只須差人送個倍,假如將來需要解除婚約,到時候你也只須,只須……”

語音微咽,博然滾落兩行熱淚。

羅大成連忙過去單膝跪下,拉起愛妻雙手,緊握著,激動地道:“不,笑雅,你的羅郎不是這等寡情絕意之人,第一,你的羅郎不會離開,縱需離開,也必在一月之後,跟他的嬌妻走在一起,因為就是賢妻能原諒我,我羅某人也不應該讓兩位老人家傷心,……”

“哼,好肉麻!”

驀地,一聲冷笑起自窗外,跟著,~蓬銀霧破窗而入;羅大成剛剛道得一聲不好,解笑雅已然全身後倒,同時拉起羅大成,一個倒翻,雙雙滾去床側繡屏之下。

就在這時候,窗外另有一個聲音低喝道:“下去吧!本俠早看出你這廝有問題。”

叭達一聲;先前罵肉麻,發暗器的那個傢伙似給一掌劈下院裡,接著,窗外有人向房內問道。:“羅兄,小弟稍慢一步,歉甚,賢夫妻無恙乎?”

羅大成啊了~聲道:“是武揚!

連忙一躍而起,奔向窗前叫道:“是武兄麼,還好,都沒傷著,武兄快請進來坐!”、。

對面屋頂遙遙傳來回答道:“賊人就是那個邛崍弟子一號祁心正。這廝可能別有盡心,現在躺在院子裡,不妨弄進去拷問一番,明天補張禮帖來,此刻不打擾了!”

聲音漸去漸遠,瞬息寂然。

羅大成望著窗外喃喃道:“怪不得日間不見了他人影,原來在當時他便看出這個姓祁的存了壞心眼了,這位武凡,叫人如何報答才好?”

耳邊有人輕輕一笑道:“‘溫香玉’。乃奴家家傳之寶,要不是奴家早已看出他是一位正人俠土,你想奴家會有這麼慷慨嗎?”

羅大成轉過頭去,見發話者正是新娘解笑雅,於是說道:“我們下去看看那廝怎麼樣了。”

一對新人下樓來到院中一看,那名兇徒業已氣絕身亡,。解笑雅吩咐一婢去叫兩名家將過來收拾一下,然後偕夫君重返洞房,當夫妻倆人房向床前走去時,羅大成心中一動,忽然搶出一步道:“看看是種什麼暗器?”

羅大成走至床前,在床沿上到處搜視了一遍,不禁輕輕~咦道:“暗器呢?”

解笑雅也是一呆,過來問道:“什麼事?”

羅大成指著床沿,愣愣地道。“你看……我們讓開了,一暗器應該全部打在這上面才對,可是,現在那一把白忽忽的暗器都到哪裡去了呢?”

解笑雅上前俯身一看,芳容忽然大變。

羅大成急忙問道:“雅妹有何發現?”

解笑雅不答,轉身走向梳妝檯,匆匆取來一支黑黝黝的短尺,貼在床沿上一陣移動,然後拿去燈下呆呆望著,不發一語。

羅大成湊上去,但見那支黑尺上粘滿一些細如牛毛,於銀白中微呈淺藍的小鋼針,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看上去極為精緻可愛。

羅大成不勝茫然道:“這叫什麼針?怎麼比通常所見之梅花針還要細小?”

解笑雅自語般答道:“這叫化魂針!”

羅大成嚇了一跳道:“‘化魂針’?難道就是傳說中,川南唐家五毒之一的化魂針不成?”

解笑雅點頭道:“是的,這種化魂針根根淬有劇毒,見血便化,人在中針以後,半個時辰之內便成一攤黃水。”

羅大成發了好一會呆,然後方才吶吶說道:“這……這怎麼可能呢?川南唐家武學絕不外傳,而唐家又據說跟你們解府有著很深的世誼,這……這該如何解釋?”

解笑雅深深一嘆,搖頭道:“羅即,好多事你還不知道,時光已經不早,羅郎請安歇吧。”

羅大成見愛妻似有離房之意。不禁訝然道:“雅妹想要去哪裡?

解笑雅心情顯得甚是沉重,低低說道:“在我們解家來一說,今夜這件事可謂嚴重非常,奴家必須馬上過去稟明二位老人家,如獲兩人許可。奴回頭自會跟羅郎詳談,在名份上,我們已經是一家人,有些事羅郎也該知道……”

第二天一早,一輛油壁香車由西城解府直放城中福安老棧,到達客棧,自車內走下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

那男的取出一份大紅名刺,遞給向帳櫃上道:“拜訪武相公。”

帳房先生呆得~呆,連忙欠身賠笑道:“官人您來晚一步了,那位武相公今天剛亮便已結帳離去,嗨,真是不巧得很,兩位要不要坐一坐?”

那對青年夫婦不禁疑訝地互相望了一眼。

那男的接著又問道:“武相公有沒有說明要去哪裡,或者另外留下什麼話?”

帳房先生搖搖頭道:“沒有。”

青年夫婦無可奈何,只好收回名刺,謝了店家,出棧登車,再往西城駛去。

在車中,羅大成皺眉遣:”這是怎麼回事?”

解笑雅沉吟著說道:“早在一年之前,奴便聽爹和趙總管他們提到這位‘俠魂”的大名,依奴猜測,他可能臨時有事去了別的地方,我們等著就是了,他又沒有生我們的氣。當無就此悄然離去之理……”

羅大成點點頭道:“只好這樣了。”

馬車回到解府門前,羅、解二人剛剛掀開車簾,忽自牆角大踏步走出一人,那人雙拳高並,朗聲笑道:“勞動賢夫婦枉駕一遭,抱歉,抱歉!”

羅、解二人抬頭一餚,迎而含笑而立者,赫然正是他們兩夫婦訪而未遇的“俠魏武揚”!

羅大成一躍下車,歡容走上前去道:“武兄,你在變什麼戲法?

武揚待夫婦同時走近,低聲笑道:“小弟身份大概已經暴露,昨夜回棧時,發現暗中似乎有人在附近窺伺,為避免麻煩計,不得不來個金蟬脫殼,站在這兒說話也甚不妥,我們還是先到裡面去,慢慢再談吧。”

三人進入大門,身後鐵柵立由家丁緊緊拉上,解笑雅並吩咐家丁去傳知趙、陳、丁、胡等四名總管嚴採戒備。

三人走到一間書房中,分主賓落座,獻茗已畢,武揚循禮請求謁見解氏夫婦,解笑雅欠身辭謝道:“武少俠不必多禮了,家母體弱,向少接見外客,家父則已於天明時分因事外出……”

武揚微微一愣,解笑難轉向夫君道:“你告訴武少俠吧。”

羅大成點點頭,朝武揚說道:“武兄對小弟岳家上下,是否有著神秘之感?”

武揚現尷尬之色,吶吶道:“羅兄怎可如此說話……”

羅大成正容道:“武兄有所不知,小弟忽發此問,純因小弟來將武兄當做外人看待;正如小弟岳家已將小弟視同一家人一樣。底下,緊接著,小弟即將向武兄透露一件說來也許個人難以置信的秘密。在透露這件秘密之前,小弟可以先向武兄這樣說,武兄所需要的那塊溫香玉,已經準備好了。該玉之用途和用法,等會兒弟媳也會另為武兄說明。丹碧山莊前此那件慘案,小弟岳父母及弟姐均有耳聞,武死如為此案尋求索解想去一趟川南唐家,現在;小弟願意告訴武兄,川南之行,不妨打消!”

武揚為之愕然:“為什麼?”

羅大成一字字地道:“因‘唐家’即‘解家’,‘解家’即“唐家’,川南的唐家,也就是這兒的解家!”

武揚大出意外,張目道:“這,這”

接著,由羅大成說出事情的真象。

原來,川南唐家由於在武林中對醫毒兩方面的聲名日盛一日,以致登門求教者,車馬盈途,絡繹不絕,如此一來,雖然活人甚多,卻也因而結下不少化家.譬如說,有人奄奄一息,自忖必死,但如能提住一口氣捱到川南唐家門前,十有八九,均能絕處逢生,遭救活的人,固然叩銘再生之思,然而,致生者重傷之對方,卻無不對唐家這種做法深恨入骨。

不是麼,好不容易方將仇家創至一命垂危,跟著眼中釘即將就此拔去,你唐家如此做豈非跟某人過不去?

另外一部分仇家形成的原因則是“應付不周”。

傷患者送來門前,自無見死不救之理,可是,武林中偏又有些只顧自己利益,而從不為別人打打的人物,遇上自己門人弟子或者親朋好友傷了或病了,三寸飛書,什麼客套也沒有,大刺刺的只說:我某人有個什麼人遇了意外,很危險,請馬上派個人過來看看!

試問:唐家一共才有幾多人手?而且路有遠近,唐家之人,又非人人均具有異術,在此情形下,如何應付得了?

再一種情形則是,派人送封求援書信來,上面單寫明傷患者之症候,要求帶下一份救急丸散,須知醫家治病,端在望聞問切這四字功夫上,平常人以為患的是熱症,到了醫家手上,可能診察出是患的陰寒之症也不一定,團此,因誤投藥石而送命者,亦屬時有所聞。

這種責任歸誰呢,當然是用藥的唐家了!

所以,約在七八年前,當時的唐家兩兄弟,老大“生死手”唐光宗便主張遷後退隱,以避免無謂之煩惱,但是,老二“一帖陰陽”唐榮宗卻不以為然。

老二唐榮宗的想法是。唐家自於武林中成名以來,傳到他們兄弟手上,已經是第八代,盛名得來不易,就此退隱,未免可惜。

老二唐榮宗最後且問老大唐光宗道:“唐家在武林中已歷八代之久,為什麼以前上代都能應付裕如,獨獨到了我們這第八代手上便應付不了呢?”

生死手唐光宗南嘆息、著說得一句:“弟弟,你不知道這年代不同一帖陰陽立即以無比堅決的口氣接下去道:“這樣好了,我們兄弟不妨就此分家,你儘可以去過你的安樂日子,我卻不願毀先人之基業於一旦!”

結果,唐家的兄弟使這樣分開了!

遷來平昌這兒的,便是老大生死手唐光宗!

老大唐光宗臨走時表示,川南唐家一直都是族聚而居,絕學傳男不傳女,他分開了,為了有愧先人,決計不再使從唐姓,並且決不傳授唐家絕學於自己獨生女兒唐笑雅!”

以上便是平昌城中突千七八年前搬來一位解姓員外,並且隱約與川南唐家有著過從的由來!

而在昨夜,生死手唐光宗於見到女兒送去的那些化魂針之後,不禁既驚且想,他雖然不致疑心這是出於老二一帖陰陽的指使,但是,化魂針之由來,他卻不能不予追查!因為這些化魂針均為唐家獨有之物,外人是無法得到,也無法加以仿鑄的!所以,不待天亮,生死手便出門趕去川南故居,想找一帖陰陽問個究竟!

最後。羅大成作結論道:“這兒事件發生以後,小弟與弟媳再三研判之下,依弟媳之看法,認為丹碧山莊之毒案,必與昨夜這兒這件行刺案情形相彷彿,毒藥可能來自她們唐家。

但不一定與她們唐家的人有關。”

武揚未能全部聽明白。眨著眼皮。遲疑了上下道:“羅兄這意思是說……

羅大成加以解釋道:“弟媳的意思是說,如在酒中下藥,想一舉毒斃數百人,這種藥一定是屬於無色無嗅,而毒性奇強之物,這種藥,唯有她們唐家之斷魂散功能相近。至於人事方面,她們唐家目前僅有兩支,一支在這兒,一支仍在川南。在這兒的一支,於事前毫不知情,她們雖於今年六月初也由川南故居轉來令祖一份請帖,但因目前所處之環境不同,所以沒有派人赴宴。在川南的一支,弟媳她說,她那叔叔雖然脾氣火躁了點,然而,人卻是一個大好人,他如果不是為了一份好勝和虛榮,也不會不聽他兄弟勸告,而兀自在川南頂著唐家那塊牌子了。以一帖陰陽那等血性熱腸之人物,是說什麼也不可能昧起這等天良來的。”

武揚想了想,向解笑雅問道:“那麼,姑娘知不知道,你們這邊固然沒有派人赴宴,川南方面是否也沒有派人參加呢?”令解笑雅黛峰微斂,搖搖頭道:“川南近日鮮有人來,偶有使者至,亦未提及此事,關於這一點,恐怕要等家父回來才知道。”

武揚又轉向羅大成道:“目前羅兄有甚打算?”

羅大成望了愛妻一眼道:“年關轉眼即至,小弟與弟媳之意,在家嶽返回之前,擬挽請武兄留下過車,一方面聽聽家嶽帶回的結果,一方面彼此間也有個照應。不瞞武兄說,小弟與弟媳,在武功方面均極有限,比方昨夜。如非武只適時處接,後果實在不堪設想,所以,目前我們非常需要武兄維護……”

武揚見對方調意委婉懇切。連忙說道:“羅兄說哪裡話,如果賢伉儷不嫌小弟在府打擾,小弟遵命便了!”

武揚答應得如此爽快,小兩口子不禁大喜過望,於是,武揚便在解府住下來。

當天便由羅大成交出那塊“溫香玉”,並由解笑雅告之該玉之性能和使用方法,武揚坦然領受。

之後,三小每天聚酌論文,相處異常融洽。

武揚於論文之餘,也將在長安之遭遇擇要述說出來。羅大成和解笑雅夫婦均知道“天忌老人”這個名號,不過沒有見本人,更未想到此者尚在人世。

解笑雅道:“聽家父說,天忌老人乃過去武林中一代鬼才、上下古今,天文地理。以至任何陣圖之雜學,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此人後來下落不明,不意卻隱居在長安一座破寺,至幹此人是否如家父所說的那樣件件皆能。實在令人既存疑,又嚮往,只可惜未能親見一面……”

武揚輕輕一嘆,苦笑道:”小弟見倒見過不少次,可是,對面相逢不相識,限於家祖嚴諭,只知對方可能是位奇人,卻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若早知此老即系武林中傳為謎一般的無忌老人,小弟也不會當面錯過了.羅大成問道:“那麼,此老刻下落腳何處,連武只也不知道了,武揚搖搖頭道:“不清楚。”

武揚說著,心頭一動,忙道:“對了,小弟忽然想起一事,那夜魔宮二名香主在對話時,其中一名姓錢的香主似乎這樣說過:‘帝君的斷魂香,毒性之烈,你是知道的’魔徒口中之‘斷魂香’,會不會就是解姑娘日前所說之‘斷魂散’?”

解笑雅緩緩點頭道:“大有可能!將‘散’字改成‘香’字,或許是魔徒們的一種障眼法。”

武揚惑然道:“姑娘前曾說.唐家的各種毒藥和毒器,外人既無法輕易獲得,縱然取得,也將無法仿造,如說‘斷魂香”即‘斷魂散’,那麼魔徒們這種毒藥是打哪兒來的呢?”

解笑雅蹩額搖頭,沉吟不語,此一問題似乎連這唐家千金於一時之間也無法加以解答。

武揚不願破壞席間融洽,乃合開話題,笑向羅大成道:“羅兄,你們夫婦均為川人,貴省那位‘巫山無慾臾’古然之古老兒,你們賢夫婦有誰見過沒有?”

羅大成搖頭道:“沒見過。”

解笑雅搶著說道:“我見過一次。

武場笑了笑道:“多久了?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解笑雅回憶著道:“那時我還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在川南故宅中,有一天,家中忽然來了個相貌猥瑣的老人,我當時見了。又害怕,又討厭,不意家父和家叔卻對那老人執禮甚恭。後來,我長大了才知道此者原來就是……”

羅大成忍不住於一旁插嘴道:“無慾老兒去做什麼的?”

解笑雅一愣,不知道她是沒有聽清羅大成的問話,抑或是她也不清楚那次無慾叟造訪的目的,竟然怔在那裡,沒有回得出話來。

武揚為她解窘道:“無非是……”

解笑雅搖頭道:“不!那老兒那次去不是為了治病或討藥方面的事。”

武、羅二人均甚意外,同時問道:“不然為了什麼?”

解笑雅辜然河夫君羅大成道:“關於你取去的那面‘百鳳旗’,奴並不希望向你問什麼,但是,奴現在卻不得不告訴你~件事,知道嗎。那一年,古老兒去我家的目的,就是為了如今在你身上的那面‘百鳳旗’!”

羅大成愕然失聲道:“真的?”

解笑雅肯定的點點頭道:“奴此刻記起來了,~點不錯,老兒是去商惜這面百尺旗。老兒說是借三個月,三月期滿,果然如諾送回。那時這兩百鳳旗尚由家母保管,奴是看到家母有一天將它放回箱中,偶爾問及,這才曉得它曾給古老兒借出去一次。至於老兒借去作何用處,奴就不得而知了。”

羅大成喃喃道多“怪事……”

武揚向解笑雅問道:“解姑娘知道那面百鳳旗有什麼來歷沒有?”

解笑雅搖頭道:“不知道,關於達了點,我也曾問過家父和家母,二位老人家均是含混其詞。意思好像說:這是一件古董,頗有保留下來的價值,嫌棄之固然可惜,然而談用場,嚴格說來也沒有什麼大用。我因為這是雙親之命,而且它又不佔地方,所以一直將它收在身邊。”

武揚又向羅大成問道:“對這面百鳳旗,羅兄是否也與大嫂一樣一無所知?或是另有難言之隱,不便為外人道?”

羅大成搖搖頭道:“都不是。”

武揚不解道.“乍講,”‘’”

羅大成苦笑道:“對於這面旗子,小弟既不敢倭稱~無所知,事實上亦非不便為外人道,而是小弟所知有限,要說也沒有多少好說的!”

解笑雅望向夫君道:“既然這樣,你何不就將你所知道的一部分說出來?奴原先怕你有所顧忌,所以一直未敢動問,若是言之無妨,還等什麼?”

羅大成深深一嘆,分向愛妻和武揚望去一眼,神色微黯,緩緩垂落視線道:“武林中有件秘密,也許雅妹和武兄都還不知道;雅妹和武兄聽說過敞派青城上一代掌門,‘流雲劍客’羅希西其人嗎?”

武揚和解笑雅同時點頭。

羅大成低低接著道:“他便是小弟生父。”

武揚一怔,失聲道:“外邊不是說……說青城流雲劍客沒有後人麼?”

羅大成苦笑笑,點頭道:“是的,流雲創客在十多年前突然失蹤,外邊可說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知道他留有後人,正如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知道他的下落一樣。”

解笑雅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請羅郎說詳細點……”

羅大成移目望向空中道:“那時大成才不過五六歲光景,由二名健僕伴居在青城後山一處人跡罕至的密谷中,有一天。黃昏時分,家父突然自谷外歸來,腳步跟蹌,臉色慘白,唇角尚隱約留有未曾拭淨的絲絲血痕,匆匆奔入書房,找出紙和筆;似乎要寫下什麼,不意字沒寫上一行,人已噴血不支倒地……”

羅大成舉袖擦了一下眼角,接著道:“等到大成跟在二僕身後趕至,家父已進入彌留狀態,斯時,大成僅聽得一陣微弱而斷續的呻吟:‘百風旗,百……鳳……旗……’”

“再看那張已為鮮血溼透的遺書,下面竟然仍是這三個字:‘百鳳旗’!”

‘百鳳旗’究竟是什麼樣的一面旗幟?以及它究竟代表著何種意思?關於後者,大成可說到今天還是不明白。”

“在以後直到今天的這段日子裡,大成只能瞭解一件事;便是這面百鳳旗對家父~定異常重要!甚至與家父致死之因說不定有著莫大關聯!”

“關聯著哪一方面呢?大成實在毫無所知.”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07:01


第四章 撲朔迷離

“在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創痛是不會永遠存在的。之後,大成一天一天長大,對父親之死亡也就漸漸淡忘,在大成十二歲時,由幹一個偶然的機會,大成被‘青城七劍’老四‘生花劍’申中鳴所看中,收歸座下,成了青城三代弟子。青城弟子,習藝三年,經考試合格,才能獲得‘錄籍’和‘授’劍,這種大典都在派中‘祖師堂’內舉行。那天,大成進入祖師堂,抬頭之下,赫然發現十八幅祖師遺像,最末一幅繪的競是家父,至此,大成才知道家父原來就是本派第十八代掌門人‘流雲劍客’!”

“禮成之後,經向恩師婉轉打聽,方悉青城一派,事實上並不清楚他們的第十八代掌門人究竟生死如何。只是接派規,掌門人三年不聞音訊,便由派中長老另擇繼任人選。再向恩師打聽家父之生平,恩師搖搖頭,不勝感慚地說:“他與家父雖然年紀相彷彿,卻比家父要低一輩,家父是青城‘老七劍’之老麼’,他則屬‘新七劍’之‘老四’,老七劍中,以家父年率最輕而成就最高,所以,一至六劍入了長老院,第七劍即升為第十幾代掌門人,家父失蹤,掌門一職便由新七劍之首,‘仙猿劍’蔡舒達接任。恩師他老人家由幹輩份有別,在家父生前,和家父之間亦甚少按觸,他老人家便知家父為青城一派,開派十八代以還,三大傑出劍手之一。無端失蹤,實為青城派一大痛心事。恩師既未提及家父已有妻室,當然更不知道我羅大成是流雲劍客的什麼人了!”

解笑雅和武揚都聽得非常神往,這時,武揚忍不住插口道:“羅兄既能幹令師面前將分尊生平打聽得如此清楚,又何不順便問問今師,百鳳旗究竟與青城一派有什麼關係?或者它是哪一派及哪一個人的信物?”

羅大成苦笑道:“武兄再想想看,這怎麼可能?小弟若是提出此一問題,萬一家師來個反問,什麼叫百鳳旗?誰告訴你的?你從哪兒聽來的?試問,小弟將拿什麼回答?到時候,家師豈不要懷疑小弟語言吞吐;事師不忠?”

武揚不禁點頭道:“這倒是的。”

羅大成接著說道:“這固然是顧慮之一,另一個不便提出來問的原因則是,家父身為一派掌門,他老人何以不願讓別人知道他已成家?這裡面,定有非常原因,小弟在沒有弄清之前,自不便於本派中洩出此一秘密。”

武揚遲疑一下道:“令堂而今……”

羅大成險色又是一黯道:“小弟很不幸,據家中二僕說,家母系在生產小弟時困難產去世。””

武揚默然,關於這一點,二人之不幸可說完全相同,這時、一旁坐著解笑難似乎忽然想起什麼事。轉過臉來向夫君問道:“羅郎剛才說,怕令師反過頭來詢及有關百鳳旗之種種,不禁使奴想起,這一面旗藏孃家,羅郎如何知道的?”

羅大成一呆,忽然頓足道:“糟,唉,可惜了!”

武揚眨著眼皮,茫然道:“羅兄什麼意思?”

羅大成深深一嘆道:“可惜在武兄下手太重,要是那個姓祁的小子不給武兄一掌擊斃,今天這些問題可能早就找著,眉目了!”

武揚訝然道:“羅尼是聽那祁姓小子說的?”

羅大成點頭道:“小弟這一二年來。為訪百鳳旗之謎,到處奔走,日前來到這兒平昌城中,於無意中聽到那姓祁的提到什麼‘旗’和‘玉’,那是在城裡一家客棧內,小弟不禁心動,經跟蹤之下,見那廝往解氏賓館投了名,這才也生出參與競選之心,不是經笑雅此刻一提,小弟幾乎已將這事忘去……”

武揚不禁皺眉道:“我這毛病者是改不掉,遇上不順眼的傢伙,不知不覺的下手就重了。”

解笑雅緩緩點頭道:“這樣說來,這次事情可能相當複雜,姓祁的賊子既能使用我們唐家的化魂針,又知道我們唐家有一面百鳳旗,此賊來路,大有可疑,如果此賦不死,倒還真是一條很好的追查線索。”

武揚喃喃地道:“最可惜的則是無慾叟古老兒不知是死是活,不然,只要找著這老兒,一切疑難,勢必不難迎刃而解。”

解災難道:“等家父回來,由效家問他老人家,或許他老人家清楚也不一定。”

武場微微搖搖頭道:“據在下猜想,這面百鳳旗不僅對羅兄一人重要,可能對整個武林,甚至對在下‘丹碧山莊’那件毒案都有關係,令尊到時候恐伯不是不肯說,而是令尊知道的可能也不完全……”

有關百尺旗之謎,一切到此為止,現在就等那位“解員外”“生死手”唐光宗回來後加以解答了!

轉眼之間,七八天過去,如今巳經是新年初五了,可是,生死手唐光宗仍然未見迴轉。

三小之中,唐笑雅第一個為之心焦不已。

據唐笑雅說;她父親過去往返川南老家一趟,快則三五天,最遲亦不致起過七天以上,像這次一去就是八天之久,在過去可說絕無僅有,她真擔心父親會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麼問題。

武揚安慰她道:”這一次與以往情形不同,老兄弟倆見了面,為了研究案情,少不得也要多耽擱個三天兩天的。”

於是,三小繼續耐心等候。

眼睜睜的,又是三天過去了!一切如常,生死手唐光宗依舊音訊杏然。

現在,就連武揚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去向唐笑雅加以安慰或解釋了,羅大成奮然而起造:

“武兄,我們趕過去看看!”

唐笑雅跟著起身道:“我也去……”

武揚加以勸阻道:“唐姑娘不妨暫時留步,姑娘走了以後,府上只剩得令堂一人,如果有甚風吹草動,迫使她老人家出面,總是不便,我跟羅兄這次過去,不過是察看性質,行動首重輕快,人數上可說少一個好一個……”

唐突雅覺得有理,僅未再予堅待。

於是,武揚和羅大成即日備馬上路,二人由於心中有事,上路後來交一語,兩騎一前一後,鞭下無語,直奔川南。

當晚抵達長壽,因為找不著渡船,二人即於長壽歇下。

第二夭,天剛亮,二人即於長壽渡江,繼續向川南進發,約摸午初光景,到達白沙井。

穿過鎮西一片桑水林,唐家老宅,已然在望。

跑在前面的羅大成,這時緩繩一收,緩下去勢,由馬上扭轉身軀,以鞭消指著那幢巨宅,朝武揚興奮地叫道:“到啦!武兄。”

武揚一突馬腹,衝上前去道:“羅兄以前來過麼?”

羅大成放鬆韁繩,一面點頭道:“是的,來過一次,那時小弟還小,是跟大師伯,敝派本代掌門入仙猿劍他老人家……”

羅大成說至此處,話頭忽被武揚一聲輕咦所打斷。

羅大成愕然轉過臉來道:“武兄有何發現?”

武揚以馬鞭向前一報道。“你瞧”

羅大成順勢望去,眼皮眨了題。忽然笑了起來道:“武兄別多疑了,唐家習慣,一向如此,平常無事時,大門總是關著,小弟還記得那一年……”

武揚沉重地戴口道:“事情大有蹊蹺,羅兄最好再瞧瞧清楚。”

羅大成聞言一呆,順手勒定坐騎,於馬上又向宅前上下左右評詳細細的打量了半晌,最後搖頭喃喃道:“小弟實在看不出……”

武揚南輕哼了一聲,切齒道:“不是我武揚說句不吉利的話,假如小弟判斷不錯,這座古宅可能已發生過一場非常之變……”

羅大成大驚道。“武兄這是……”

武揚轉過臉來;冷靜地道:“羅兄有沒有想到,到今天為止,年才過了幾天?”。

羅大成茫然道:“今天初十,不是嗎?”

武揚手朝唐宅大門一指道:“唐家是否也有過年不貼春聯的習慣?”

羅大成呆了呆,失聲道:“是的,不好……”

羅大成叫著,臉色立呈一片慘白,手向馬背一按,便持滾身下馬。

武揚伸手一攔,冷冷阻止道:“羅兄最好沉住點氣。”

羅大成急得什麼似的,於馬上頓足道:“既然出了事,我們就得馬上過去看看呀!”

武揚不答,又朝大門兩旁掃了幾眼,方才深深嘆了一口氣,緩緩轉過頭來,以無比沉重的語氣說道:“羅兄,你說你急,小弟可能比你羅兄更急。可是,事情早成過去,急又有什麼用?羅兄有否注意到,大門兩邊雖然沒有貼過春聯的跡相,但門框上均已洗刷乾淨,這就是說,在年前,也許就在除夕那天,主人家一切準備停當。就等著過年了,橫禍突然飛來。

以致諸事通爾停頓。”

羅大成顫聲問道:“那麼……”。

武揚接著說下去道:“按時日推算、宅中發生意外的那一天,令岳可能適於是日抵達。

所以,小弟以為令岳也許……”

羅大成眼圈一紅,熱淚滾滾而下。

武揚連忙加以寬慰道:“這只是小弟的猜測,如雲一定,未免言之過早。唐家用毒,天下無雙,舉手投足,皆可斃故於無形,當今武林中之一流高手,多半為唐家之世交故舊,縱有三五邪魔外道,與唐家結有仇恨,如想在家學淵源,威名早著的唐家兄弟身上順利得手,大概還沒有那麼容易,或許兩兄弟系警覺敵蹤,一路追蹤而去,亦未可知。總之,我們將馬系在這裡。先進去看看情形也好。”

羅大成試淚點頭,兩人相將跳下馬背,扣好韁繩,一起舉步向宅前走來。

羅大成雖較武揚年長,但在這種地方,卻還不及武揚老練。他一股勁向它前衝去。巴不得馬上進去看個清楚。武揚就不同了,在走高宅前五六步處,他一伸手,先將羅大成會勢攔住,然後彎下腰,在宅前空地上仔細搜視了一遍,方才真起腰來,向羅大成揮揮手道:“不論宅中有人無人,羅兄不妨先上去敲門看看。依小弟之觀察,這兒縱有敵人來過,也必然是從門進入,因為門前這一帶雖然有著不少腳印,卻都異常均勻,清晰,來去整齊……”

羅大成依言上、舉手在門上重重拍了兩下,高聲喊道。“喂有人在嗎?”

語音甫落,兩扇大門突然呀的一聲打開!

武、羅二人大為錯愕。羅大成目光一直,情不自禁地向後連退兩步。

敞開的大門中,一名白髮老人家探首啞聲問道:“朋友,們有何貴幹?”

羅大成朝武揚迅速瞄了一眼。聳聳肩,深深噓出一口大氣,定下神來上前躬身道:“在下姓羅,名大成,來自平昌。”

那位白髮老人家頭一歪,目往武揚道:“那一位呢?”

羅大成正要代武揚回答,武揚已經搶前一步,自動走過來打躬道:“晚生武揚”

口中說著,突然並起右手食中二指,閃電般一下向那名白髮老人家左肩天宗大穴重重戮下!

羅大成駭呼道:“武兄!”

可是,已經遲了!白髮老人家身軀一至,側身絆出二三步,一交跌倒。武揚趕過去,抬足一踢,又在對方腰間章門穴上補了一記!

那夜,武揚將那名企圖行刺的鄧來弟子祁心正一掌擊斃,事後曾說,凡遇上他看不順眼的傢伙,下手之際,往往不能控制自己。

於今看來,實情似乎的確如此,因為現下這名白髮老家人,在武揚一腳之下,顯與那名鄧來弟子祁心正落得同一命運!

章門一處,本非人身致命死穴,但足,武揚踢出的這一腳,由於勁道稍為猛了幾分,那名白髮老家人手腳一登,眼翻白,當場了帳!

羅大成大感意外,瞠目駐然過:“武兄,你,你”

武揚側自冷笑道:“小弟怎麼樣?”

羅大成指著地上那名白髮老家人的屍體,結結巴巴地道:“武兄……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就算這兒曾遭意外交故,但留得有一名老家人看守舊宅,亦非全在情理之外,況且,這名老家人乃唐家老僕,小弟以前隨敝師伯來此,即屬此人司閻,小弟敢說記得清清楚楚,而今,武兄就是心有所疑也該……也該……唉!”

武揚嘿了一聲注目道:“羅尼即對這司閣老記得清清楚楚,好,現在小弟來請教羅兄一件事,抗是在羅兄記憶之中,此人面貌方面哪一部分手羅兄印象最深刻?”

羅大成一呆,訥訥道:“至於這個”

這是常有的事,就是相處十年以上的老朋友,彼此均對對方熱得不能再熟;幾乎眼一閉便可以在眼前浮出對方的容貌來,可是,你若突然去問其中一人像此刻武揚所提的這個問題,敢說十個有九個會像羅大成這樣回答不出來。

所以,羅大成口中說不出話,心底下則甚為不滿。他覺得武揚拿這一點來長他,實在進近橫蠻。

武揚見羅大成還不出一個名目來,冷冷一笑,代為回答道:“是此人頭上的一頭白髮是嗎?”

羅大成似給提醒一般,連忙說道:“對,對,還有額角和眼相的皺紋,不過,最主要的仍舊是這一頭白得特別的頭髮,白得幾乎一根花的都沒有。”

武揚摟著又適:“羅兄上次來這兒是多久的事?”

羅大成想了一下道:“大概六七年前。”

武揚接著說道:“羅兄相不相信世上真有返老還童之說?”

羅大成愣了愣,詫然道:“武兄這話好像是指此人之頭髮而言,這就叫小弟更加不明白了,此人一頭白髮白如銀絲,何來返老還童之象徵?”

武揚手朝死屍一指道:“羅兄最好再彎下腰去看看清楚!”

羅大成將信將疑地溜了武揚一眼,果真彎下腰去,伸手撥向老家人那一頭白髮,突然,羅大成手在那蓬白髮中僵住了!

白髮下面,赫然一頭黑髮,所謂白髮,原來只是一頭假髮!

羅大成呆了片刻。站起身來面向武揚不勝其茫然道:“這廝一頭黑髮盤得很緊。假髮澤如真,亦與普通假髮有別,如非扒撥。根本沒有看到裡面黑髮之可能,武兄這,這是如何發現的?”

武揚搖搖頭道:“羅兄猜錯了,老實說,在此以前小弟實在並沒有發現什麼!”

羅大成猛然一呆道。“怎麼說?!”

武揚微微一笑道:“正如羅兄適才所說,小弟不過是‘心有所疑’而已!”

羅大成又是一呆道。“什麼?你是說你僅僅有些疑心便決定採取行動?這—一要是萬一斷錯了如何是好?”

武揚深深嘆了一口氣,點頭道:“是的。萬一判斷錯誤,便要誤傷下條人命,不過,尚好……在到目前為止,小弟在這方面還沒有出過什麼差池。”

羅大成深不以為然,微微搖頭道:“小弟覺得武兄以後最好還是慎重些,這種事,斷對了一干次不能誇對,斷錯一次便得遺憾終生……”

武揚皺眉道。“話固然這樣說,可是你要知道,在這一念之間,時間雖然短暫,卻維繫著敵我之生死存亡,且舉眼前這個例子吧。假如不是小弟秉性行事,你又怎知道這廝會在什麼時候向我們下手?”

羅大成不禁點頭道:“細想起來”

羅大成說著,忽然喚了一下道:“對了,小弟忘記請問,武兄對這廝生疑,繫有何引發,既雲並無任何發現,僅及心有所疑而已,又怎能斷然道出這廝一頭頭髮有問題的……”

武揚淡淡笑了一下道:“‘疑’,是早就播下種子的了,在近宅之前,我們不是已經經過一番推測麼?之後,大門突然打開,相信那時的羅兄一定很驚訝,事實上,那時小弟之驚訝並不在羅兄之下。不過,在這廝問及小弟是誰之前,小弟始終沒有想到其它方面去。就在這廝脖子一歪,目注小弟向羅兄問出那一位是誰之際,在這一剎那,小弟驀然感覺到這廝身份之不可靠!為什麼呢?因為在這廝測臉發問時,神色似乎微微一凜,彷彿什麼秘密在大意之下給洩露了似的,小弟當時忖度。這廝並沒有說錯什麼或做錯什麼,為何要有這種警惕的態度呢?難道毛病出在他脖子一歪上面不成?接著,小弟心中一亮;猛然憶及這廝頸子問的皮肉隱約中好像很滑潤,根來不像老年人那種皮蕩蕩的樣子。”

武揚頓了一下,接著道:“在這種情形之下,可說是小弟的長處,也可說是小弟的短處,小弟行事,一向當機立斷,不論是與否,絕不放鬆瞬息良機。小弟出手,就在這一念中形成,至於現在談到頭髮上去,不過是依此類推之結果。頸子不似老年人,會有一頭白頭髮麼?至於反問羅兄對此人容貌方面哪一點印象最深刻,那不過是因為此人容貌平庸,與一股老人無異,應無可資妃認之處,同時,這種平庸的相貌。模擬起來卻是甚為容易,因此,小弟猜想,羅兄說對此人記得清清楚楚,很可能只是指此人一頭白髮而言。小弟這樣發問,亦不過藉此證實一下小弟之猜想是否正確罷了。”

羅大成不禁點頭道:“不愧為‘俠魂武揚’,小弟可又要讚美一次了。”

說著,抬頭問道:“現在怎辦?”

武揚反問道:“依羅兄之意呢?”

羅大成思索了一下道:“依小弟之意……這兒既有匪徒留守,內院情形,蓋可想見,去空無一人的裡屋徒事援索,亦甚無謂。倒不如爭取時間這就趕向邛來,魔幫一名令主是該派的七煞劍唐天鵠。現在又多出一名年輕的問題人物祁心正是該派門下弟子,該派掌門人對這情形總不能推說不知道,我們不妨過去聽聽那位擎天掌的解釋。”

武揚點頭道:“小弟也曾一度想到要這樣做。”

羅大成訝然道:”現在呢?”

武揚沉吟著道:“如今小弟的想法稍有變更。”

羅大成忙問道:“那麼武兄意下如何?”

武揚望向羅大成道:“據小弟所知,邛來掌門人擎天掌狄青棟,為人雖在正邪之間,但行事手段一向卻很磊落,此人應非行險使詐之徒,如果此人業已淪落魔籍,我們明著去,無異自投羅網;同樣的,如果此人亦不悉部分門下弟子之行徑,我們去責備他,將如同問道於盲,所以,小弟主張,我們離開這兒,走,仍是向西走,既然邛來門下先後已經有兩代弟子參與魔幫,邛來附近,如非魔幫總舵所在,該處也必設有魔幫之分舵或支舵,我們不妨到那邊明查暗訪,相機行事,等有了進一步發現,再做進一步之決定!”

羅大成連連點頭道:“這樣也好。”

於是,二人略事收拾。出門上馬,重新折返白沙井。

回到鎮上,羅大成修了一封家書,花銀子僱得一名腳力,著其剋日趕去平昌送交解府解大小姐收受。

羅大成在書信中不敢備述所見,又不忍捏報平安。僅措詞含混的道及他和武場已經到過這兒唐家老宅,現因別事需要前赴川西一行。快則一月。遲則三二月定當儘速返氛‘最後在書末贅附,希望愛妻寬心在家等待,他會當心自己,不必為他懸念。

然後,二人賣去馬匹,搭上二條上行江船,前往成都。擬由成都轉青城,再向邛來山區潛進。。,武揚刻下已非本來面目,故不擔心身份遭人識破,在上船之前,為慎密行蹤起見,武揚建議羅大成也將本來面目施似易容之術,改裝成一名老成持重的中年商人。

船行一路無事,十數日後到達成都。

二人擬在成部休息一二天。購置幾件應用品,再向青城方面進發。

這時為元月下旬,成都城中,依然不脫年節餘象,到處仍可見到那些居民們穿著鮮衣,一家家趕著春酒。

武、羅二人訂好客棧,信步來到西校場,忽然發現西校場那片空地上擠滿閒人,人群中且不時有歡呼之聲傳出。

羅大成向武揚低聲問道:“那些人在瞧什麼?”

武揚抬頭向前掃了一眼道:“不是耍戲法,便是賣膏藥。總逃不過這一類玩藝兒。”

羅大成隨著眼皮道:“過去看看怎樣?”

武揚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橫豎閒著無事可做。過去看看也不妨。”

於是,二人上前向人群中擠過去,憑二人臂力,要擠去最前面,自然不算一回事。

果然不出武揚所料,場中正是一批江湖郎中在推銷所謂“有病治病,無病延年”的“大補丸”。

普通推銷成藥之團體,多繫有一家老幼組成,但現下這一群卻似乎有點不一樣,六八人之中,十之八九為年富力齡的青年漢子,這以外,僅有一名老者和一名少女。看樣子,老者和少女似為祖孫關係,那批健壯的青年,設非老者之子侄,當即為老者之門人弟子。

這時,場子好象才開始不久。正有一名赤著上半身的青年在耍石鎖。

那把石鎖,估計當在四五十斤左右,但拿在那名青年寧一中,簡直不當一回事,舉起,放下,如玩泥球,就這樣,還不算。

驀聞一聲斷喝,石鎖突然脫手升空,拋上去足有七八丈之高,接著,那名青年又是一聲嗨,平平穩穩伸手接住!

人群中轟然爆出一片采聲!

羅大成低聲說道。“雖然這不算什麼驚人技藝,但在一般賣藥者而言,能練成這股氣力,也就相當難得的了!”

武揚注目點頭道。“是的……”

接著,自語喃喃道:“一般賣解者。為引人測目;多走外家路子,一以鍛鍊胸臂等處之肌肉為主,然而現在這名青年人,胸臂等處並無異常表徵,顯屆練的正宗內家功夫,假如小弟沒有走眼,這名年青人之能被當不只此……”

武揚說至此處,場中銅鑼噹噹數響,那名老者定聲發話道:“好漢不扛旗,笨烏先飛,諸位,這不過是老漢末徒的一手笨功夫,精彩的還在後頭!”

那名少女銅鑼一敲,脆生生的接口道:“現在看師父的!”

老人轉過臉來狠狠碎了她一口道:“誰要你多嘴?”

少女忍笑又喊道。“師父想系能說不能行。好,那麼再看徒弟的!”

閒人大笑,老者揚臂大喝道:”來!來一套真刀真槍!”

老者一聲喝出,四周人聲立刻靜定下來,先前那名青年鞠躬而退,一陣鋼環聲響,另一名勁裝青年手執一柄青龍愜月刀健步奔出場心!

執刀青年腳下拉開,左手一比,右手大刀一順,擺出一個威武的架式,眼看著即將展開一趟刀法。。

羅大成忙問武揚道:“武兄是否識得這把起手式?”

武揚點頭輕聲答道:“頗像關東楊家的過關刀法。”

就在那名執刀青年作勢欽發,眾人注目屏息以待之際,一站在一旁的那名老者突然揚手喝道:“且慢!”

少女鑼一敲,接口道。“讓師父先行示範一番!”

老者減停,自然不是這意思,眾人深知這少女無非在製造笑料,是以聞言之下,又禁不住爆出一陣鬨笑。

老者不理,側身指向青年手中那柄大刀,又喝道:“刀槍劍我,王侯眾傑!刀為兵中之王,刀法稱狠,刀身講沉,來,小子。我問你,這把刀有多重?”

青年揚聲答道:“四十八斤整!

老者大聲接著道:“對了,四十八斤整,你知道,我清楚,這,不算!拿過去請在場的各位朋友掂上一掂!”

青年依言走去人群前面,雙手捧著,緩緩沿著人圈倒退,希望有人接過去掂一下,以證明刀身是否有四十八斤重。

那些閒人看了那把沉甸甸的大刀,似乎都有點害怕,一個個引身後退,搖頭遜謝,最後,一名鄉下來的粗漢子,仗著有幾分臂力,覺得平常五斗米一扛就能上肩,區區一把大刀算什麼?

於是,手一伸喊道:“格老子的,我來!“”

青年含笑遞去、那大僅僅伸出一隻手來接。

青年好意警告道:“別閃了手。”

大漢不屑地道:“啥子玩藝”

一語未竟,刀已滑手落地,刀背正好砸在腳背上,那漢子痛得環起一隻腳來跳叫不已。

眾人見狀,哈哈大笑。

那漢子怒目資問道:“明明不止四十八斤,你們為什麼要騙人,場中老者故作不解狀,亦向那人責問道:“這,怎麼回事?”

那名青年帶著歉意道:“對不起,哥子,四十八斤,只係指刀柄,刀頭在外,全部加起來,應該是九十六斤才對。”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接著,那名青年便將一支大刀在手中舞弄起來。一支九十六斤的大刀,在那青年手上,指東劃西,反盤正旋,輕如無物,眾人瞧至精彩,均不禁忘情喊好不已。

羅大成也看得很火神,武揚忽然將他一拉,輕聲道:“走吧。”

羅大成低低說道:“瞧得好好的,走哪兒去?多看一會兒不行麼,”

武揚微微搖頭,以目示意,羅大成知道其中走有別故。於是不再說什麼。跟著向人群外邊擠出。

走出人群,忍不住悄聲道:“武兄難道有什麼一發現不成?”

武揚四下溜了一眼,邊走邊答道:“假如小弟沒商走眼,小弟敢說裡面這一群絕非真正的江湖郎中,同時,小弟還有個預感……”

羅大成惑然道:“什麼預感?”

武揚微微一笑道:“既有這批人,我們邛來之行大概可以取消了!”

第二天,西校場上賣“大補丸”的那一群,仍在照賣不誤,但在離西校場不遠的一座藥王廟前,卻另外出現一幫以同樣方式推銷“萬應膏”的江湖藝人。

另外的這一群,人數只有四五名,一對老年夫妻。兩各健壯少年,一名愣頭愣腦的小廝。

“萬應膏”與“大補丸”究竟哪一種藥靈驗,只有天知道,不過,如論兩幫藝人之功夫,卻是後來居上!

由於藥王廟去西校場僅一街之隔,藥王廟前有人打對台的消息,馬上傳人這邊推銷藥丸的一幫人耳中。

這邊場子上,那名藍衣老者扭頭朝身後一名青年人眼色一丟,那名青年人立即悄然退出場外。

不一會,那名青年人去而復返,臉上帶回一片興奮之色,他走到老者身邊,不知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藍衣老者一面聽,一面不住的點頭,眉宇間也油然浮現出一抹激神色。

這一天,兩幫江湖藝人均是草草收場。

由藍衣老者帶頭的一幫歇在悅來老棧,藥王廟前推銷萬應膏的那一幫似乎境遇較差,收場後便就近在藥王廟中住了下來。

掌燈時分,當藥王廟中那一群正團聚在西廂一盞昏暗油燈下,默默扒著鹹菜泡飯時,廟門口忽然出現一老一少。

老者年約五句上下,國字臉,三絡須,神態穩重,衣帽光鮮,似為大戶人家之西席先生。少年年約十四五,眉目甚為清秀,肩背青布塔兜,手提水菸袋,模樣像個跟班的小廝。

不過,如在暗中加以觀察,當不難發現這一老一少,實即日間西校場上,推銷丸藥的那名藍衣老者和那名青衣少女之化身!

老少二人走進藥王廟,老者眼光一掃,隨即領著那名小廝向破落的西廂走過來。

西廂中那對年老的夫婦見有貴客光臨,一時間窘迫萬分,匆匆放下飯碗,直起身體來雙手在衣襬上搓了又搓,抱拳不是,打躬又不是,懾喏著,竟然不知如何表達他們對這一老一少的歡迎才好。

倒是造訪的那位藍衣夫子有點大家氣派,這時擺擺手,和悅地說道:“大家都不必客氣,兩位訪繼續用餐,忙也不忙在一時,有話吃完飯慢慢再說不遲……”

老夫妻倆無可推辭,只好匆匆將剩飯端起又扒了兩口,然後將飯碗交給那名楞小子放去一邊。

這間殘破的廂房中,連桌椅都沒有一張,當然更談不上們來客獻煙奉茗那一套了。

那位由藍衣老老化裝而來的夫子自小廝手中接過水菸袋,吹燃紙捻子,嚇鳴唱的吸了兩口煙。接著抬起頭來,將紙捻子插煉,一面噴著煙,一面向那名賣藝老人指著身旁那兩名少年問道:“這兩位老弟是—一?”

老藝人拘謹而不定地躬了躬身於道:“是老漢的兩名遠房侄孫。”

那位偽裝的夫子淡淡說道:“老夫尚以為是令高足,晤,不錯,不錯,日間老夫適由此地路過,兩位老弟的武藝果然出色……“老藝人連忙賠笑遜謝道:“哪裡,哪裡,老爺子太誇獎了,這兩個孩子,幼失估恃;由老漢夫婦收在膝下,至七八歲時,忽為一名遊方僧人看中,說要帶去五台山傳授他倆武藝,愚夫婦是時適感生計不易,便任由那位僧人將他們倆帶走……”

藍衣夫子眼中微微一亮,這時頭一點,截住老藝人話頭,顯得有點追不及待地轉向那兩名少年問道:“今師佛諱如何稱呼?”

兩名少年人同時搖搖頭,由其中年事較輕,看上去也透著機伶些的那名少年皺眉答道:

“家師除了傳授我們武功,平常從不提及有關他老大家自己的一切,以致我們兄弟倆雖在五台山住了七八年之久。結果卻連師父他老人家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

藍衣夫子沉吟著緩緩點頭道:“在出家人而言,這可說常有的事。”

老藝人接下去說道:“去年年底,他們兄弟倆突然雙雙歸來,說是他們那位師父業已於秋間圓寂。而他們住的,本來就不是五台山大寺廟。師父一死,馬上連吃住都成問題。老漢問他倆能經營何種生計,他倆聲稱,除了幾手拳腳功夫外,其它一無所長,甚至就連說幾手拳腳功夫究黨叫什麼名堂,能派多大用場。他兩個都說不上來……”

老藝人深深嘆了一口氣,接下去道:“之後,還好,他們談著,談著,忽然記起他們師父有一次曾經煉過一種什麼藥膏。說那種藥膏塗在人身上。不論瘡癤腫瘤,都能隨塗隨愈,並說他倆還能記出其中所用藥料之大部分,老漢夫婦窮極無聊,只好試著仿製,結果,煉成後雖不如他倆所說靈效,普通之瘡瘡癤癤,似乎還有一點效驗,唉,不滿老爺子說,其實這也不過是湊合著混口飯吃吃罷了。”

藍衣夫子聽畢,頷首不已,心下尋思道:“果然是兩塊渾金璞玉之材……”

藍衣夫子想著,忽然抬頭道:“江湖生涯、十日九風雨;這樣拖下去,依老夫看來,終非長久之計,如賢夫婦不表反對,這兩位老弟由老夫代他們謀個職儀如何?”

老藝人夫妻聞言,為之感激涕零,雙雙拜倒道:“全仗老爺子提拔!”

藍衣夫子伸手自懷中取出兩封銀子過:“這兒是文銀百兩,賢夫婦先行收著,敝東為青城巨定,日下正缺幾名護院人手,將來他二個到差後,另外還有兩份優厚的口糧,論工作,可也輕閒之至,賢夫婦儘管放心……”

老藝人道:“老爺子好說,跟了老爺子這樣的人,愚夫婦焉有不放心之理?”

藍衣夫子頓了頓,接道:“二位老弟最好今夜就能跟老夫前去。老夫這次來成都,純屬遊賞性質,說不定明後天便要起程返府……”

老藝人滿口應允,雙手接下銀封,又向兩名侄孫再三叮囑,此去要“乖”。要“聽話”,遇有休假別忘了返家探望。這樣,又纏夾了頓飯之久,“藍衣夫子”方領著那一對少年走出藥王廟。

藥王廟中這一段,拆穿了,其實是“假鳳”對“虛凰”!

“藍衣夫子”是假的,“老藝人夫婦”以及那二名“遠房侄孫”又何嘗不是一筆糊塗帳?

兩名少年為武揚和羅大成所扮。自願不消說了,至於那對老夫婦,他們倒還真是一對夫婦—一丐幫成都分舵主“窮神”史元基,以及窮神老伴,“黃花婦”東門大娘是也!

那名愣小子則是分舵上一名新收的白衣弟子。

這不過是武揚所設的一條妙計,他見西校場那批藝人,一個個身手不凡,因而想及魔官武士之來源,知道這一群可能即為搜靈武士人才之集團,於是,他和羅大成密赴丐幫成都分舵商借人手,窮神夫婦因為曾受碧血丹心之惠,當下自告奮勇願意親助兩小一臂之力,結果,藍衣老者方面果然入殼!

武、羅二小隨藍衣老者走出藥王廟,已是初更時分,藍衣老者因不知中計,竟將二小一徑須去悅來老棧,且為二小介紹那批青年人道:“他們都是你二個未來的同僚。你們之間,不妨親熱親熱。”

武、羅二人分別捏造了一個假名,羅大成自稱周進,是老大,武揚自稱周通,是老二。

羅大成因自覺機智不及武揚,故所以佯裝木訥、處處由武揚出面周旋應付。

一宿無話,第二天,藍衣老者偽稱尚要辦點貨品。叫其中一名年輕人先領武羅二人回青城。

其實,武羅二人心中明白,這一群乃以蒐羅人才為專責,說什麼也不會真的返宮;現在不過足者人將他們二個當物品一樣輸送入官而已。

那名護送武、羅二人上路的青年自稱姓莊,名必達,川南敘永人。

莊姓青年領著武、羅二人搭上一條小型江船,目的地果然是青城,這一點,頗令羅大成震訝。他乃青城派弟子,從小就在青城長大,對青城方圓數十里之內的一草一水,無不了若指掌,可是,他卻始終想不透那座魔宮可能設在什麼地方。上船之後,武羅二人曾分別非常技巧的向那名莊姓青年拿話套話。但是,二人都失敗了,莊姓青年人很隨和,然而,每一談到這一方面的問題,莊姓青年立即以話岔開,說什麼也不背輕易吐露片言隻字。

依著羅大成意思,頗想採用強硬手段,先將這名在姓青年於半路做翻,然後以峻刑取供,不愁得不到答案。

但是,武揚對此擬議大表反對。

武揚認為這樣做實乃殺雞取卵,和提苗助長之下下愚策,他覷便以傳音方法辯駁道:

“在取到魔宮之內情後,我們還要不要混進去呢?還要,是嗎?好了,那麼我再問:是堂而皇之從前門進去便於行事和安全?還是偷偷摸摸從後門溜進去來得穩當?如進一步再往更壞的地方想,萬一用了手段仍是一無所獲,那時怎辦?”

羅大成為之語塞,自動息下用強之念頭。

一路平安,三天後到達青城,上岸後,莊姓青年帶二人走進一家茶肆閒坐,直到夭黑,方領二人出城走向龍溪方面。

走著,走著,羅大成忽然脫口發出啊的一聲尖呼。

武揚與莊姓青年同時回頭訝問道:“什麼事?”

羅大成手護胸口,做喘著絕向地面道。“我還以為是條蛇……”

武揚過來拿腳尖增了踢道:“一段枯樹枝而已,你怎麼看成蛇去,現在是春初,有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攔路呀!”

莊姓青年皺眉道:“就算是條蛇、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周進兄膽子怎麼這樣小?”

羅大成面有慚色,武揚連忙為之辯解道:“家兄幼年曾被蛇咬過,所以平常天不怕地不怕,但一見到蛇,便感到心寒,這點尚請莊兄擔待一二。”

莊姓青年點點頭道:“這於小弟、並無多大緊要。將來入府之後,最好還是請今兄稍微振作點,你們二位入府責任衛護閤府之安全,閤府之安全,如果在膽識方面表現不夠,將來就難望重用了,關於這一點,小弟記得在路上已向你們提過……”

武揚連忙接口道。“是的,是的、謝謝莊兄關顧,我們弟兄今後一定特別留心就是了。”

這一帶漸近夷人之區。地帶非常荒涼,莊青年領著三人穿過一座密林,眼看路已走絕,不意出得那片雜亂的樹林之後,眼前竟像神話般赫然呈現出一座皇皇巨堡。

三人剛剛之至堡前那道削木圍柵,遠遠堡樓上已經傳來一聲沉喝:“來人通名!”

莊姓青年止步仰答道:“密鷹第七支,七號莊?”

堡樓上沒有再問什麼,只見上面火星子二閃二沒,旋即一切歸於寂然。

莊姓青年回身向武羅二人低聲交待道:“請二兄稍候片刻,小弟過去回話,去去就來,兩位站在此地,最好不要擅自走動,府中警戒甚嚴,以免引起誤會……”

武揚放作凜惕之狀,低聲答道。“莊兄請便,小弟理會得。”

莊姓青年留下武、羅二人,單獨向木柵走去,說也奇怪,那道由巨木削組之圍柵,於莊姓青年走近後竟然自動開啟。

莊姓青年通過後,木柵旋又自閉合。

武揚待莊姓青年去遠,向羅大成輕聲問道:“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羅大成聲音略呈激動,反問道:“武兄知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

武揚微微一呆道:“什麼地方?”

羅大成額聲道:“知道嗎?這便是‘仙猿堡’!”

武揚駭然道:“怎麼說?”

羅大成夢囈般說道:“它便是小弟那位大師伯,青城本代掌門人,青城七劍之首,仙猿劍蔡舒達的私人宅第,小弟剛才失聲驚呼,就是因為驀地認出路徑的通向所在,唉,小弟說什麼也沒有想到我們青城派……”

武揚忽然以忖彎一碰,輕噓道:“禁聲,那廝回來了!”

莊姓青年出現後,向武、羅二人招招手道:“好,現在隨我來吧!””

武、羅二人跟在莊姓青年身後,一路通行無阻,進入堡中,由莊姓青年將二人領人一間廂房,廂房中擺著三四張木床,以及一些簡單的傢伙,武羅二人便在莊姓青年的安排下,暫在那廂房中安歇下來。

一宿無話,第二天,堡下送來兩份精美的早點,武羅二人老實不客氣的享用了。

早點吃完,碗盞撤去,武揚見羅大成目光發直,默坐無語,一不由得關切地悄聲問道:

“羅兄在想什麼,”

羅大成聽如不聞,依然凝眸出種如故

武揚輕聲又道:“羅兄……”

這一次,羅大成大概聽到了,緩緩轉過臉來,注視著武揚,臉上一片茫然,那神色似乎在說:“什麼事?”

武揚誠懇地接下去道:“羅兄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大家商量商量。俗語說得好:人心不同,各如其面,貴派掌門人雖然誤入歧途,但是這也不是羅兄和貴派人的錯,是非自有公論,青城派的信譽不是一天二天建立起來的,也將不會為了一二名弟子的敗德邪行而全毀,所以,小弟我以為,羅兄大可不必”

武揚說至此處,突然停止再說下去。第一是因為羅大成聽了臉上毫無任何表情,其次則為了門外走廊上刻正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武揚剛將話尾煞住,房門口已然出現昨夜領他們入堡的那莊姓青年。莊姓青年在門口朝二人仔細地打量了一陣,然後舉步入室。

莊性青年先向羅大成注目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武揚大感奇怪,心想:“我們化名周進,周通,偽稱為同胞,這傢伙不是早就知道了?

怎麼這兒還要盤問?難道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但見羅大成愣了愣,微微搖搖頭道:“忘了!”

武揚大吃一驚,暗駭道:“裝糊塗應該平裝;現在忽然表現得如痴如呆,”萬一引起魔方疑心,豈不是自找麻煩?”

可是,說也奇怪,那名莊姓少年聽了羅大成這樣收管,竟然非常滿意約點點頭,已於臉上露出一片不勝欣慰之色。

當下、那名莊姓青年頭一點,接著又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羅大成又是一搖頭道:“不知道!”

莊姓青年突然瞼色一沉,喝道:“跪下!”

武揚暗道一聲不妙,幾乎應聲撲出,不過,他始終以最大剋制之力忍耐下來,因為這名莊姓青年顯然不是他和羅大成二人的對手,如有意外之變,他可說隨時隨地都能將對方降服下來的。這兒是魔宮重地,不到必須動手時,總得以儘量避免為上。武揚一念未已,目光所及,怪事突然發生!

你道是發生的是什麼怪事?

原來莊姓青年一聲喝出,羅大成競真的依言跪下,神態溫馴自然,毫無反抗之意。

至此,武揚一下明白過來,羅大成的神志已告喪失!

何以他們二人飲食相共,羅大成中毒,他卻沒有呢?這一點,自然得歸功於他身上的那塊溫香玉。

當下,莊姓青年身軀一轉,又向武揚沉聲問道:“你呢?”

武揚心神一斂,連忙裝出一副茫然不知所對的樣子。

莊姓青年點點頭,又道:“認得我是誰麼?”

武揚故意皺起眉頭,訥訥道:“好像……很……眼熟。”

莊姓青年顯得甚是高興,立即換上一副和悅臉色。向兩人點頭這:“很好,你們二人以後記住:你們一個叫‘密鷹十二號’,一個叫‘密鷹十三號’,我們同屬本幫‘獅虎豹熊鷹燕鴿’七大武士隊中之‘鷹隊’,我們隊長姓‘蔡’。見而時僅呼以蔡隊座即可,等了我就為你們引見,另外需要記住的是:你們入幫之後、舉凡進退應對,均須依命而行,不得稍違,違者即殺,絕無寬貸可言!”羅大成點點頭,武揚也跟著點點頭。

武揚知道:以後,他只須仿著羅大成行事,將絕不會出錯!

武揚憑著懷中那塊溫香玉。隨時均可將羅大成所中迷藥化解,不過,他目前尚不打算這樣做,保持現狀,最為安全。

如果羅大成恢復清醒。兩人之中有一個學不像,就要壞卻大事了!

其次,武場進而發現另一秘密;他原以為那位青城本代掌門人,“仙猿劍”蔡舒達就是魔幫首腦,不意事實上卻只是魔幫一名武士隊長!

那麼,羅大成父親,青城上一代掌門人“流雲劍客”羅希西,會不會就是遭這位“仙猿劍”蔡舒達所謀害呢?

還有,“流雲劍客”臨終提及“百鳳旗”是什麼意思。“巫山無慾叟”當年借用“百風旗”又是借去作何用途?

這一切,進入魔宮後,是否都能得到解答?”

武揚抱著一股熱切希望,真想莊姓青年馬上就能將他們帶入魔宮腹地。

但是,這是急不來的,現在非但不能性急,而且得隨時保持警覺。

羅大成本性已失,“全部重任都落在他一人肩上,如今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萬一有所失誤,到時候後繼無人,一切勢將他為泡影,所有的血海深化便就要冤沉海底了!

武揚正思忖間,只聽莊姓青年匆匆接著說道:“你們兩個,且在這裡等一等,待我去看我們隊座有沒有從總宮回來。”

莊姓青年語畢,立即轉身出房而去、武揚目送莊姓青年背影消失,心念仍動,不禁暗呼:

哎喲,差點沒壞卻大事!

不是麼?“仙猿劍”為青城本代掌門人,羅大成系該派弟子,就算青城一派門人眾多,掌門人不能—一記憶,但是。臉孔總是會熟悉的啊!

他們兩個以本來面目引誘魔方人亮之後,一直忘卻這件事,尚幸武揚臨時想了起來,否則可真不堪設想。

武揚一念及此,忙自身邊取出易容百寶盒,匆匆為羅大成勾彎眉毛,又在唇角加上一顆黑痣。

武揚動完手術。沉聲吩咐道:“在剛才那傢伙面前,不許抬頭,這是命令。”

羅大成眨著眼皮,茫感地點點頭。武揚看到羅大成這副可憐樣子,不禁又難過,又好笑。

不一會,莊姓青年去而復返,興奮地向兩人招手道:“隊座剛剛返堡,快隨我來!”

兩人默默起身,相繼向外走去。

武揚大跨一步,搶在羅大成前面。

雖然羅大成已依武揚吩咐。將臉孔低了下去,但武揚總是有點不放心。

至於武揚自己,他毋須多慮,雖然他的名氣在今天武林中不下於任何一派掌門人,不過,他知道仙猿劍是認他不出的。

同時,他已於掌心抹有一層易容膠,只要抓到機會,隨時可以改頭換面!

出廂房,穿過一重大廳,最後來到一座書房前站下。

莊姓青年走上一步,向門外那名佩劍壯漢躬了躬身軀,然後轉身指著武、羅二人說道:

“就是這兩個!”

佩劍漢子揮揮手道:“知道了,隊座叫你仍返原崗位!”

問題解決了!

武揚假作揉眼睛,手掌在眉額一搓一抹,然後罩臉迅往下一拉,整個臉型,頓然改變。

雖然未失原有之英俊,但是,眉梢高吊,唇角下沉,膚色由白皙轉淺棕,已由原來之儒雅添一層蕭煞之氣!

莊姓青年恭諾一聲,轉身退去。

這名莊姓青年,今後能否重見武羅二人,頗成疑問。

而那名佩劍壯漢這尚是第一次見到武羅二人,自然無從生疑。

接著,佩劍壯漢將武羅兩人領進書房中。

房中這時靠窗站著一名青衣中年人。正在對著窗外出神,聽到腳步聲響,方才轉過臉來。

武標看清眼前這位仙猿劃的面目,不禁微感意外。

華山金龍七劍,就數第五劍百里良人品出眾,武揚沒想到眼前這位仙猿劍,竟然更比百里良之人品還要俊逸幾分!

俗語說得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一點不錯。如果‘以貌取人”,誰能相信這位仙猿劍會是邪魔中人?

仙猿劍將二人上下端詳了一陣,眉頭一皺,喃喃罵道:“混蛋!”

混蛋?誰混蛋?

羅大成因神志不清,聽了這聲混蛋,毫無不安表現,武揚卻止不住大吃一驚!

什麼,這廝難道已認出羅大成是其派中弟子不成?

尚好仙猿劍罵過一聲之後,已經接下去說道:“七號一向聰明,未想到這次卻如此糊塗起來,五公主一再向各隊要人,張明,你瞧,這邊小子不正是一名上上之材麼?”

那名佩劍壯漢連忙應答道。“隊座說得不錯!”

仙猿劍手一揮道:“這邊有痣的這小子留下編隊聽用;張明,你去傳鷹一號和鷹二號來,另外這小子馬上送去五公主那裡!”

此一演變結果,實為武揚始料所不及。

能有機會深入魔宮,團屬求之不得;但是,他絕沒有想到羅大成一個人要被留下。

論年齡,羅大成比地大,人也不算笨,照顧自己,當無問題;然而。羅大成本性已迷,情形就不同了!

倘若他離開後,出了毛病,他將如何向解家父女交代,可是,刻下處境如此,不聽任擺市又怎辦?

最後,武揚咬一咬牙、毅然決定:由他去吧!

一個人生死有命,一勉強亦屬枉然,他們兩個。全部身負奇冤,大家追求之目的亦復相同,他入魔宮也不一定就比羅大成留在這裡安全。

為了整個武林之劫運。以及他們兩家之血海深仇,就不能不將個人利害得失置之度外,總之,只要有機會,他將盡可能趕回這裡,將這位身世相同的小難兄救出險地就是了!

不一會,兩名年約三句左右的青年應召而至。

仙猿劍自身邊掏出一塊令牌,交給兩青年過:“將此子,護送總宮,就說奉本座密令,有事晉見五公主,見了五公主,即將此子交上,不必多說什麼,五公主自然明白……”

仙猿劍頓了領。又道:“你們兩個注意;假如碰上七公主,或金總護法向你們盤問,就必須稱此子乃本隊新收之第十三號弟子,系和你們一同奉命向總宮預支下一季隊俸者,出發之前,向支付處討張借條帶在身上,以備臨時應用,不生任何意外,再將原條帶返繳銷,都聽清楚沒有?”

兩青年齊聲回答聽清了。

接著,兩青年一鷹一號和鷹二號,將武揚帶來前廳,飽餐一頓,略事收拾,當天下午出堡上路。

武揚在仙猿堡,沒有看到多少人,他知道可能都已派去外面,做物色人材之工作了。同時,他和羅大成被編為密鷹第十二號和十三號,顯見密鷹僅為鷹字隊之一支,整個鷹字武上隊,當然不止區區十來人。

目前這兩名密鷹一號和二號,前者陰沉,後者則喜多嘴,喋喋不休,如同長舌老婦。

武揚加非為處境所限,對這位密鷹二號未來大可利用;但而今卻只有裝警作啞的份兒。

提起裝聾作啞這一點,武揚還有一層苦惱,就是羅大成不在身邊,他少了一個模仿的榜樣,往往不曉得如何表現才稱適當。

另外,密鷹一號,密鷹二號,密鷹七號,以及那叫張明的佩劍漢子,神志都很清楚,這又是對麼緣故呢?

據武揚猜測,可能用藥迷卻本性,只是人幫之初步控制手段。

等新人耳德目染。積非成是,所謂人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後,再投藥使其清醒亦未可知。

出了仙猿堡,兩鷹徒所走之路線為,先奔江邊,然後沿江北上,武揚衡度去向,猜想那座魔官可能在邛崍山脈,近“蘆花城”,或“歸化堡”一帶。

當夜,一行三人於龍溪過去不遠,一個小村落中歇下來。

此處界近川康之交,住民稀少,土地貧瘠,可供耕作之土地更是極為罕見。

最佳之作物。玉米而已,民困如此,當然談不上什麼酒店旅館了。

不過,山區民風淳樸,凡有客至,無不竭誠歡迎。

玉米餅、鹽辣椒,一碗自釀土酒,便是奉客至佳之品。

夜來,席地而臥,下墊乾草、上蓋玉米幹殼,臥著頗似一座小墳堆,極為滑稽可笑。

在三人進入這農人家時,武揚心中,便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果然,到了半夜,毛病出來了。

原來這一家僅有三口人,一對老年夫婦,以及一名年前及等的少女。

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呢,

出在那少女長得太美!

荒山中有此絕色,殊不易見。

但是,結果卻應了一句俗話—一成了“禍水”!

武揚雖有預感,卻仍暗禱事情最好別發生,因為,一旦發生事故,他可難為了。

他既不能袖手不管,管了吧,勢必又將去魔宮之希望斷送!

可是,事實已漸。顯示,這一難題是無論如何避免不了了!

用餐時,兩鷹徒丈著三分酒意,色眼歪斜,竟由偷窺,而緊盯緊瞧不放。

而那名少女不知人心險詐,居然對兩人投以甜笑。

這一來,不富火上加油i更引得兩鷹徒慾火騰燒,大有恨不得馬上撲將過去之勢。

武揚暗暗焦躁,這怎辦?

解決這兩色徒,固雖舉手之勢,可是。解決了,將如何善後?

為了此一不虞之變,而毀卻得來不易的混入魔宮機會,武揚實在愈想愈覺心有未甘。

可是……

油燈熄了,主客分別就寢,屋子只有長長一大間,主人夫婦及少女睡那一頭,兩鷹徒和武揚睡這一頭。

由於三人蓋的都是玉米衣殼,所以武揚能在玉米衣殼的輕響中,清楚地感覺到兩鷹徒之心猿意馬。

驀地,武揚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他知道,這主意雖然冒險,但情勢如此。舍此已別無他策,只有試一試再說了。

於是,他先向密鷹一號,仿著二號腔調傳音道:“老大,還等什麼?你完事,好輪著小弟啊!”

說完,武揚緊接著又向密鷹二號,仿著一號口氣,帶點命令式的意味傳音道:“老二,這次讓你佔個先,不過,得爽利些,不許窮折騰,快去快回,先做了兩個老的要快!”

密鷹二號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筆好事。一時色迷心竅,忘卻其它,身子一翻,抖去衣殼,颼的一聲平地竄起!

武場早備有一顆碎石在手,容得二號魔徒竄起,迅將那顆石子抖手打出,同時傳音冷笑道:“好小子居然當真的,嘿!”

武揚暗器手法超人一等,自不虞一號魔徒發覺。

同時,一號魔徒見二號魔徒循例禮讓,正待長身而起之際,不意二號魔徒“出爾反爾”,競搶在地面前撲了過去,不由得勃然大怒。”

一號魔徒挾怒躍起,與武揚打出石子,配合得恰到好處。

武揚有心促使兩名魔徒廝拼,自然不肯真將二號魔徒打傷。

二號魔徒受了虛驚,身子一震,正碰上一號魔徒仰臉振身。遂愈發認定石子系一號魔徒所發。

為了”財”和“色”,好朋友都會翻臉成仇,還論兩名根本沒有絲毫道義基礎的魔徒?

於是,二號魔徒一聲吼,立朝一號魔徒撲將過來。

武揚又是粒石子,正中一號魔徒背心。

結果,一號魔徒欲振無力,二號魔徒手起掌落,竟然一招奏功!

二號魔徒尚以為此乃自己出手神速所致,接著又補上一腳,驗明一號魔徒確已魂歸極樂後,竟想轉過身去繼續造行好事。

就在這時候,匡!匡!匡!一陣振耳欲聾的鑼聲,突於屋角敲響起來。

原來,在這一帶,有一個古老的守望相助之法,就是家家備有銅鑼一面,遇有火盜之警,便將銅鑼敲響。

一戶鳴鑼,百戶呼應。處此深山疊谷中,有時這種亂鑼確能收先聲奪人之效。

武揚見屋主已被驚動,知道大事無礙了,連忙跳過去拉了二號魔徒一把道:“快,快溜啊!”

二號鷹徒也給這陣卒起之鑼聲,敲得有點心慌意亂,聞言之下。急急奪門奔出,武揚也跟著奔了出來!

這樣一直奔出十餘里,鑼聲漸漸拋去背後,二號鷹徒方才緩下去勢,扭頭向武揚注目問道:“十三號,你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

武揚喘著搖頭道:“弄不清楚……”

密鷹二號臉色一緩,點頭道:“那麼,你聽著,我家告訴你,剛才我們追不明人物襲擊,結果,一號不幸喪命。我們僥倖逃脫,這樣,記得了麼?”

武揚點頭道:“記得了。”

賽鷹二號寬心大放,一道難關,至此宣告渡過。

以後幾天中,再未有夭似事情發生,而密鷹二號因為心懷鬼胎,行跡也自動收斂不少。

路行七八日,那座神秘的魔幫總宮到達。

結果,不出武揚所料,魔宮果然坐落“蘆花城”與“歸化堡”之間的一道密谷中,關防嚴謹,佔地極廣。

這座魔宮,顯然不能輕叩腹地。

第一天,武揚和二號鷹徒經谷口第一道關卡驗符放行,由於其時天色己黑,兩人保被安置一排木房內過去了一宵。

翌日天明後,兩人繼續向谷內走過去。

穀道長約三里許,關卡共有九道之多。

不過。這些關卡對本幫身份特殊、隸屬鷹隊旗下之兩名年青弟子,驗關之手續尚稱方便。

每次都是由密鷹二號,亮出鷹隊隊長之信物,報出兩人番號,便能勝利通過。

武揚心想:關戒雖然繁複,原來也不過形式而已!

哪知道,出了峽谷,進入谷中重地。竟尚有要命的最後一關。

密鷹二號向武揚低聲告誡道,“這一關,須要搜身,搜身時可委聽話點!”。

武揚暗呼一聲我的天,差點沒有脫口叫出來!

這一下,問題豈不嚴重了?

武揚身上,別的零碎物件都不談,單是下列這三樣東西,就無法處理:

一是“溫香玉”、二是”易容百寶盒”,三是一本詳細記載,祖父壽宴上,中毒及中毒招亡身者,死因死狀的小冊子!

怎辦?

現在是“前進無門,後退無路”,就算他有機會將三樣東西悄悄扔卻,可是,他捨得那樣做嗎?

武揚於心底迅忖著;溫香玉只有雞心大小,那本小手冊過很薄,這兩樣均不妨暫時基在易容盒中,同是,易容寶盒體積與半部線裝書相近,又放在哪裡?

武揚當下先點點頭,待走出幾步後,方才輕聲問道:“二號,小弟想方便一下行不行?”

密鷹二號瞪眼道:“為何不早說?”

武揚愣愣地道。“早……我,我怎知道要?”

密鷹二號板臉道:“現在不行!”

武揚不服氣道:“為什麼?”

密鷹二號冷冷道:“不為什麼,這是幫中規定!進谷地,就必須搜過身子方能走動,這一規定是為了防範,也許有人會在出入宮時突藏重要或危險物件!”

武揚欲待爭辯。

密鷹二號冷冷打斷話頭道:“別喀噱了!我們即將進入堡樓衛士視野之內,若再糾纏不清,萬一引起衛士們疑心,事情就麻煩了!”

武揚星目一閃,忽然喃喃道:“二號,不是小弟說你,你這人實在不講理,那位一號大哥,比你好多了,這次,他要不是被你打死……”

密鷹二號猛然一呆道:“你怎麼說?”

武揚唉了一聲道:“小弟內急,腦子總是特別清楚,小弟記得,那天夜裡,你們兩個很像是為了那個俏妞兒……”

密鷹二號臉色一白,頓足怪喝道:“快滾吧!由左首那邊彎過去,儘快回來!”

武揚低聲說道:“對不起,是小弟錯怪你了,其實你二號大哥也挺不錯的,放心,方便了之後,小弟就會忘記一切!”

密鷹二號愣在那裡,心中又驚又疑。

他很奇怪,這小子那天明明說黑暗中沒有看清楚,這會怎又拿來要挾我了?所謂內急,腦子便清楚當然是瞎話。

難道這個子秉賦奇佳,莊七號給他吃的那一顆迷魂丸。竟未能將這小子本性完全迷住不成?

密鷹二號正尋思間,身後忽然有人沉聲問道:“哪一支屬來的?

密鷹二號回頭一望,不禁猛打一個抖索,忙不迭垂手答道:“參見金總護法!弟子系密鷹第七支,第二號!”

發問者是一名瘦長漢子,身穿灰長衣,面鼓紗巾。眼孔中雙睛灼灼,衣襟上赫然繡有一幅百鳳團圖。

金總護法目光一注道:“只你一人來?”

密鷹二號剛剛答道:“不,還有一個十三號,他路上……不小心……吃……吃壞了肚子。”

金總護法頭一點,冷然道:“等會到本座那裡去一下!”

請舉,大踏步徑向堡中走去。

密鷹二號一身冷汗,心中將武揚恨得牙癢癢的,怕出毛病,果然出了毛病!

碰上幫中這位閻王爺親自盤問,前面這最後一關,等下如何過?

武揚去而復返。神色欣然,揮揮手道:“好好,過去吧!”

武揚走去山動中,當然不是為了“方便”。

他將那隻百寶盆,藏在一塊大石下,並將一些不必要的零碎物件盡行棄去。。

將來出宮,設法再“方便’一次,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接著,兩人向堡中走去。

兩人這時心情。迥然不同,武揚輕鬆,是因為他自覺問題業已解決。

密鷹二號心情沉重,則是加了後者深知碰上幫中這位金總護法。要過這一關,顯然不死也得脫層皮!

兩人甫入堡門,立即走來一名彪形壯漢道:“金總護法傳兩位鷹兄過去問話!”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07:40


第五章 地獄遊魂

密鷹二號微微躬身道:“煩請大哥帶路。”

武揚依樣畫葫蘆,跟著躬身道:“是的,有芳這位大哥了!”

那大漢以眼角朝二人周身上下不住打量,神色間對武揚尤為注意,過了好一陣子,方始冷冷一甩頭道:“跟我來!”

密鷹二號心懷鬼胎,暗暗盤算著如何才能通過金總護法這一關;他本想叮囑武揚幾句,礙著有那大漢走在前面,只有硬著頭皮向裡走。

武揚呢?情形相同,這時心中也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在堡外藏好易容百寶盒,以及那本記載亡故者死狀特徵的小冊子,並將那塊雞心大小的溫香玉偷偷吞入肚裡,以氣功逼貼胃壁,雖說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傻人要學聰明,固屬不易,一同樣的,一個神志清醒的人,硬裝懵懂,且須維妙維肖,可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堡門之內,是一列砌石樓房,正中有著一條過道,從過道中望去,裡面是一片廣場,廣場上綠草如茵,並有假山,荷池點綴其間。彪形大漢將兩人帶去的,則是左首樓房的最末一間。

這是一間寬約兩丈,深約四五丈的條形長廳。

大廳正中,是一張桑木香案,香案後面放著三張高背虎皮椅;香案兩側,則是各式各樣的刑具,除此之外,廳中別無他物。

那位金總護法這時正高坐在居中那張虎皮椅上,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密鷹二號和武揚,好像要看穿二人的心思一般。

鷹密二號拾頭接觸到金總護法那雙如電精目,雙膝一軟,進門使即跪倒。武揚無暇多想,跟著跪將下去。

金總護法臉色一寒,喝道:“脫!”

密鷹二號奉命唯謹,口應一聲是,立即自己動手,開始脫了起來,武揚心裡好不尷尬,哪知僅稍稍猶豫一下,旁邊那大漢已然大步過來想喝道:“好個大膽的畜生!”

足尖一提,大有一腳踢出之意。

武揚佯作不懂,茫然回顧道:“畜生在哪裡?”

彪形大雙戟指厲聲道:“畜生就是你!”

武揚跳起來就是一掌。

彪形大漢不虞有此,一掌摑在臉上,給打得滿眼金星亂冒。

密鷹二號急忙扭頭喝道:“十三號,跪下!”

武揚為要表現出已受迷藥控制,雙膝一屈,應聲跪倒。

彪形大漢紅著半邊瞼,但因總護法無甚表示,只好氣鼓鼓的向武揚瞪著眼,看樣子恨不得要將武揚生吞活剝才肯甘心。

密鷹有著心病,惟恐武揚觸怒總護法座前紅人,連累自己吃虧,接著又喝道:“十三號,快點脫,照我這樣子!”

武揚見密鷹業已脫得精光,心知“小不忍則亂大謀”,自己既入虎穴,為了替祖父,替眾多武林死難者報仇雪恨,更大的侮辱也得忍受下去,何況是脫光衣服,於是一聲不響,也跟著松衣解襟,金總護法罩面紗巾飄動了一下,冷冷道:“密鷹二號,這個十三號入幫多久了?”

密鷹二號訥訥道:“弟子不清楚……他……是由莊七號所引進……八天前,蔡隊長才將他交給弟子,要弟子帶來總宮。”

武揚迅速脫光衣服跪在原處,留神細察金總護法的口音,猛然發覺對方黨正是那位為自己所熟識的病郎中金策易!

但聽金總護法這時擇手冷冷吩咐道:“搜衣物!”

彪形大漢捱了武揚一掌,心有餘悸,乃先由密鷹二號衣服搜起,將密鷹二號在袋中的“令牌”、“號牌”、“銀子”“借據”……等物件呈上香案,然後取過武揚的衣服,搜了半晌,結果毫無所獲,當下怔了一陣,轉向金總護法報告道:“十三號身上什麼都沒有!”

金總護法目光轉盯著密鷹二號道:“這廝號牌哪裡去了?”

密鷹二號知道他們隊長仙猿劍將武揚暫編列十三號,只不過為了便於呼喚,實則武揚須送往五公主之處,始可確定身份,當下只得硬著頭皮,暖儒道:“密鷹十三號新進未久,尚未頒下號牌,所以蔡隊長才另發個牌為證。”

金總護法朝香案上物件掠了一眼,重新抬起頭來,一雙目光已變作兩道寒芒,冷怵冰的沉聲道:“搜身!”

彪形大漢遲疑了一下道:“報告總座……這十三號……兇性未改,請容弟子先點上他的穴道。”

金總護法以鼻音應了一聲,彪形大漢立即繞往武揚身後,向武揚坎麻穴神指點落。

對於彪形大漢這一指,武揚不敢反抗,僅暗將氣勁一便,使穴道偏移半寸,而任憑對方點中原來的部位。

彪形大漢身手並不高明,顯未察覺到武揚玩了花樣,尚得意洋洋地掀起武揚的耳朵,撒開武揚的嘴巴,翻轉武揚的眼皮,撩撥武揚的鼻孔,將武揚周身查看了一個仔細,對密鷹二號也如法泡製。

金總護法目光跟著彪形大漢搜查的手指移動,待彪形大漢搜罷停手,衣袖一揮,冷冷吩咐道:“各賜一粒‘清腸九’!”

武揚怒火暗冒,心想:你這隻病郎中儘量神氣吧,有一天不救你姓金的變成一堆喂烏鴉的碎肉才怪呢!

武揚知道,病郎中此舉意在使人吐瀉出肚裡藏物,看看有無夾帶,他真沒料到病郎中對“自己人”竟也這般冷酷和苛求。

不過,武揚不敢想形於色,這時難有像密鷹二號那樣……乖乖地讓彪形大漢將一顆九藥納入口中。

彪形大漢逼二人吞下藥丸。接著冷漠地道:“你們跟我來。”

密鷹二號應聲站起,只武揚仍然跪著不動。

彪形大漢一沉臉色,喝道:“十三號,你長耳朵沒有?”

密鷹二號愕了一下,然後低聲道:“請這位大哥來解開他的穴道。”

彪形大漢啊了一聲,先向密鷹二號狠瞪一眼,然後才向武揚穴道上,心存報復地重重拍下一掌。

以武揚一身功力,當然不在乎這一掌,當下為求逼真起見,連忙站起身來,雙手捧腹,作作腹痛狀。

彪形大漢急忙喝道:“不許拉在這裡!”

說著,打開廳旁一道小門。喝令二人過去。

檢查完畢,並未發現什麼,於是再由彪形大漢將兩人帶回金總護法座前桅下。

金總護法向彪形大漢詢問檢查經過,著令二人窮回衣服,站起放在香案上的令牌,國注密鷹二號厲聲道:“一個新進的畜生,你們的蔡隊長就敢差遺到總宮來,還交付本身信物為證,到底有什麼圖謀,從實招供上來,免得皮肉受苦。”

密鷹二號臉色大變,顫聲道:“蔡隊長因見十三號筋骨很好,恰又……恰又要預支本隊下季隊傣,所以……乃……乃命弟子帶來總宮察看察看。”

金總護法目光一凝,喝道:“帶給誰察看?”

密鷹二號明知帶給五公主,當著護法面前又不敢說實話,臨機應變道:“當然帶給總護法!”。。

金總護法冷冷笑道:“當然?嘿!”

一語未竟,忽將目光轉註門外,喝道:“誰在外面?”

門外低聲答道。“報告總座,七公主正帶人向這一邊走來!”

金總護法一怔,忙向那名待三號喝道:“先帶下去!”

彪形大漢一推密鷹二號,喝道:“走!”

武揚由仙猿劍吩咐密鷹的話裡,已知五公主與金總護法和七公主不睦,不料金總護法對七公主黨也存有顧忌,想不到一座魔宮,竟是如此般派系林立,武揚這時洋作受迷未解,見密鷹二號走了,也就跟著走進密室。

同一時間裡,身著淡紫宮裝,面垂輕紗的七公主,正帶著兩名待婢,飄然行近行刑大廳。

門外傳衛高呼一聲:“公主駕到。”

七公主停步下來,輕吐鶯音道:“總護法在不在?”

剛問完話,金總護法已然走出門外,抱拳當胸道:“接駕來遲。公主恕罪!”

七公主急忙答禮;微皺峨眉道:“總護法何必多孔,本座又不是第一次來你這裡!”

金總護法帶著笑聲道:“人說‘禮多人不怪’,公主何以反怪起兄弟多禮來了?雖說公主時常辱臨敞司,但公主畢竟是不比普通俗客啊。”

七公主截斷他的話頭道:“貴司若是方便,我倒想過去坐一下”

金總護法微微一怔,旋即欣然道:“哦,總巡察原來有事見詢,不勝歡迎之至,請進—

—啊,不,尚請稍候片刻,待本司著人將裡面略為收拾一下。”

語畢,轉向門內喝道:“七公主蒞駕,看茶!”

喝聲一落,門內隨即響起一陣忙亂聲音,待聲響重趨沉寂,金總護法這才略偏身子,含笑道:“總巡察請進。”

七公主見他拘謹持禮,途不再客套,輕頷臻首;由侍婢扶持而行,蓮蓮姍姍飄然走進大廳.這時,大廳裡的陳設已略有變動

虎皮交椅前面的香案已撤去兵器架後,原來擺設香案的地方改放了一張八仙桌,三張虎皮交椅分佔八仙桌的三面。

另外,距兩側虎皮交椅後面四尺之地,各設有四張捕本交椅,在交椅之間,則分別放著一張茶几。

這是一種待客、議事的場面,七公主款款走向設在寶位的虎皮交椅落座,兩名小婢分立肩後,金總護法走向相對的主位,先喚一聲“茶來”,然後告罪坐下。。

不一會,一名身穿白衣的童子,捧著茶盤走向七公主,七公主右肩後小婢上前半步,就茶盤裡取了一杯香茶,輕輕放在七公主面前,又退回肩後,白衣小童向七公主做躬身子,然後轉向金總護法將剩下一杯香茶放在主人面前。再一躬身,遲在遠處,垂手站立。

金總護法猜想不出這位身任總巡察的七公主之來意,只好舉杯咳了一聲道:“請!”

“請!”

七公主舉杯沾唇,隨即放下,輕啟櫻口道:“本座得先說明來意,省得金總護法費神猜想,訪問剛才是否有兩人到過這裡?”

金總護法微微一呆,訝然道:“總巡察消息真快啊!”

七公主淡淡地笑了笑,說道:“貴司謬獎了,其實本應職責所在,事先又已猜中幾分,一經查問,堡前弟子自然不敢不符實情報告了。”

金總護法在幫裡的地位雖然極高,但對於這位平列的年輕七公主也存著幾分忌諱。因為七公主不但豔如桃李,冷若冰霜,而且極獲副幫主鍾愛之故也。

這時聞言,不禁又是一愕道:“總巡察怎會猜到今天會有人入宮,能否告知一二?”

七公主輕頷粉首道:“這也沒有什麼,因為我巡行到龍溪地面,恰巧聽到一陣陣鑼聲,趕去察看之下,才知道出了人命,由檢出之號牌上,本座冒出死者原來是蔡隊長手下密鷹第一號,再予追問,得悉本是三人同宿,另外二人既不在場,當然不是畏罪而逃,便是前來總宮報訊了。”

金總護法強笑道:“殺了同伴的兇手也敢逃來這裡,敞司豈不成為窩藏逃犯之地?”

七公主道:“我因發覺幫中弟子一人被殺,二人失蹤,便即一路查察失蹤者去向。獲悉二人已兼程走來總宮,至於說殺了人就不敢來。這事還有商榷因為兇手未必想到會被本座遇上,既然死無對證,為何不敢來?”

金總護法聽她說來合情合理,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是的,確實有二人由蔡隊長處來到總宮,洽為本司撞見,乃順便帶來詢問,不意還沒有問出所以然來,總巡察就到了”

七公主星眸微凝,沉吟道:“人在哪裡,可否讓本座一見?”

金總護法笑道:“兩人正在脫衣搜身,搜查之結果。將再由本和報告七公主好了。”

七公主欠身道:“豈敢!

金總護法子笑道:“總巡察還有別的事嗎?”

七公主輕輕搖頭道:“沒有別的事了。”

七公主知道護法司盤查之時,定將被盤查者脫光衣物對自己實有不便,只得起身告辭。

金總護法件送出門,目送七公主倩影消失,忽然冷哼一聲,背轉身子喝道:“設行刑座,請李令主!”

武揚和密鷹二號被重新帶回大廳,大廳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兵器架已經撤走,原來放置兵器的地方,已改放上形形色色的刑具。大門緊閉,屋裡高是八盞綠紗宮燈,以致滿屋子綠慘慘的。帶著幾分鬼氣。

香案後面,居中那張虎皮交椅,端坐著那位面罩沙罩的金總護法,香案右側,一張太師椅上,坐著一名臉型消瘦,身穿儒衫的中年人,香案左側則坐著一名青紗罩面,腰懸長劍的勁裝漢子。”

兩列刑具後面,各站有一名全身黑衣的黑紗蒙面人,但個個水然呆立,均與石人無異。

密鷹二號看見這般排場嚇得面容變色,雙腳發軟。幾乎向前栽倒。

武揚以為他不小心滑跌,正要伸手去扶,忽然想到自己佯作受選,不該表現出清醒的舉動.於是急忙縮手,繼續向前邁步。

就在這一剎那,哈的一聲,密鷹二號已經跌倒下去!

侍三號哼了一聲,將密鷹二號提起來。一直推到香案前面。

金總護法向武揚電目一掃.喝道:“十三號跪下!”

武揚成竹在胸,大聲喝道:“你要找死!”

掌聲一揚,佯作進招的模樣。

香案左側那青紗蒙面人大喝一聲:“畜生敢爾!”

人隨聲起,一個箭步,同時向武揚一把抓去。

武揚暗呼不妙,一翻掌,將青紗蒙面人指勁化開。

這一瞬間。密鷹二號直驚得汗流使背,急喝道:“十三號跪下!”

武揚趕忙歇手,屈膝跪地。

這雙簧唱得恰到好處,金總護法竟然輕輕點頭道:“李令主毋須多心,此人藥性未解,只聽一人之命行事,密鷹二號,為本座下令,此於爾後不可胡來。”

青紗蒙面人吃驚武揚翻拿一撥,肘腕隱隱作痛,正在暗疑這位少年可能未受迷藥所迷,但一經金總護法解說,反認為自己多心,輕嗯一聲,坐回原座。

密鷹二號自知一身是罪,更無暇考究武揚是否作假,指著金總護法向武揚喝道:“密鷹十三號記著這位是金總護法,由此時起,你應只聽金總護法一人之命行事,別的一切用不著你管。”

武揚佯作痴呆默默地點頭。

金總護法隨口喝道:“十三號起來!”

武揚默默地起立。

金總護法又喝道:“向左走。”

武揚當依示轉身而行。

金總護法又喝道:“向右轉!”

武揚依言而行,同時將擋在面前地上的密鷹二號一腳踢開。

金總護法親自試過武揚果然聽話.這才頷首道.“不錯,今後就只聽本座之命行事,懂得了嗎?”

武揚茫然道:“是的。”

金總護法打個手勢,指向青紗蒙面人身後,喝道:“十三號站到李令主身後去!

武揚轉過身子放開大步向青紗蒙面人身後,肅然痴立。金總護法側目看他站定,轉頭對密鷹二號道:“應該輪到你了,你這畜生是獨自帶密鷹十三號來總宮的嗎?”

密鷹二號並不知道七公主已替他洩了底,噪儒道:“弟子不敢欺瞞總座,蔡隊長本是著一號與弟子們來,不幸在途中出事,一號受一名高手襲擊身亡,只由弟子獨任此事。”

金總護法冷冷道。“一名什麼樣的高手?”。一密鷹二號道:“時在夜間,未曾看清來人面目。”

金總護法道:“那人使用什麼兵刃?”

密鷹二號道:“空掌。”

金總護法道:“打過一掌就走了?”

這一問,倒把密鷹二號問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若說打了一掌就走,則那人似乎存心找密鷹一號黴氣,而與別人無干,自己為何不截下來交手?若果說曾經交手,則密鷹一號的藝業比自己猶勝一籌,既然一掌劈死密鷹一號,自己又何能倖免?想了一想,終而輕輕點頭道:“那人身法奇快,密鷹一號首當其衝,是以被擊身亡,弟子及十三號競來不及援手,待得發掌救援,那人已趁黑夜遁去了!”

這樣回答分明還有毛病,但金總護法卻不當場說破,岔開話題道:“你為什麼不問隊上稟報?”

密鷹二號道:“回隊上的路程很遠,不如先來總宮將事辦妥當,然後再轉隊上稟報。”

金總護法淡淡地吐出四個字,忽然目光一凝,像兩支利箭射進密鷹二號的心頭,接著冷冷一哼。

密鷹二號不禁心頭直顫,急急低下腦袋。

金總護法慢吞吞的又說道:“你這畜生盡然敢在本座面前扯謊,嘿嘿,膽倒不小,李令主,著大刑侍候!”

李令主應了一聲是,站在刑具後面的人也跟著發出一聲吆喝,密鷹二號驚得魂飛魄散,急道:“諒弟子不敢說謊。密鷹十三號可以作證。”

金總護法冷笑道:“事情發生在龍溪,是嗎?”

密鷹二號聽這一問,這才知道那夜那件醜事已被拆穿。急忙恭應一聲:“是!

金總護法接著道:“由龍溪回你隊上遠?還是來總宮一遠?”

密鷹二號硬著頭皮答道:“來總宮遠,但是……先來總宮交下十三號。再轉回隊上稟報並不礙事,請總護法明察。”

金總護法徐徐道:“將十三號交給五公主是嗎?”

密鷹二號心頭猛震,暗忖這確是實情,但這個閻君怎會知道?隊長交待這事的時候,一共只有三人在場密鷹一號已死,十三號一直未離開自己難道隊上另有總護法的秘深在偷窺暗聽,想到這裡;情知無法隱瞞,只得點頭低聲道:“是的。蔡蔡……隊座確是有意將十三號交給五公主。”

金總護法一拍香案,喝道:“你為何又說‘當然帶給本座’?究竟說了多少謊話?還不從實招來.”

到這時候,密鷹二號知道說也是死,不實說也是死,實說則免去多受一次皮肉之苦,只好顫抖抖將仙猿劍交代的話—一供出。

金總護法聽得大為滿意,頻頻點頭道:“你這畜生,倒還知趣,李令主,行刑!”。

李令主恭應一聲,起身離座,喝一聲:“自行了斷!”

站在一堆紅氈後面的蒙面人急上前一步,將紅氈鋪在密鷹二號面前,密鷹二號面色頓時灰白得沒有半點血色,長嘆一聲,撲在紅氈上面。’輔紅氈的蒙面人冷芙道:“兄弟,你太沒種,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難道還委別人代你動手不成?”

密鷹二號動也不動,哼也不哼。

李令主怒道:“刑一號,把這數上叛徒翻轉過來剖腹摘心。”

一名蒙面人恭應聲中拔出自己的一刀,但密鷹二號仍然不動,蒙面人已將密鷹二號翻轉胸腹朝天目光所及,不禁失聲一咦道:“這廝已經嚇死了?”

李令主交代道:“依令剖腹!”

拔刀蒙面人利刃一落,一推,密鷹二號胸膛頓結一刀剖開。武揚暗忖:人已死去,還要剖腹,這病郎中忒也狠毒,這廝將來,定準不得好死。

但是,那位金總護法卻不當一回事地道:“把屍體送往獅牢。”

當下,鋪氈人與執刀人將紅氈裹著屍體,始離大廳。

金總護法轉頭喝道:“密鷹十三號。看見沒有?”

武揚知道這是一種殺雞唬猴的手段,當下大聲答道:“看見了。”

金總護法道:“到香案前面來!”

武揚微感突然,但又料到大不了是被問話,也就毫無懼色,大踏腳步一直走到香案前面,昂然叉手道:“總護法有何吩咐?”

金總護法由袖裡取出一個小紙包,目光炯炯注視他臉上,道:“你先服下這粒九藥。”

武揚傳有“溫香玉”在肚裡面,不愁受迷受毒,只擔心對方給的不知是什麼性質,什麼功效的扎藥,服後需要有何種表現,萬一表錯了情,那就非糟不可,然而,這時已不容自己有所選擇,只得接過紙包將舌頭在丹藥上舔了一下。

哪知這粒丹藥又臭又苦,難堪的氣味足夠令人作嘔,不覺劍眉一皺。

李令主怒喝道:“你舔什麼,快吞下去!”

武揚暗忖:難道能毒死我不成?當下一閉真氣,將丸藥吞進肚裡。

金總護法輕輕點頭道:“你記得方才發生什麼事嗎?”

這話一出,武揚頓悟服下去的是解除選藥的藥,暗忖:自從進仙猿堡服下迷藥到此刻為止,在受迷的過程中,所做的事幹醒後便不該知道,趕忙佯作茫然四顧,面露驚疑之色。

金總護法一拍香案,喝道:“你叫什麼名字?”

武揚哼一聲道:“在下姓周,單名通,這裡是什麼地方?”

金總護法冷冷道:“這裡就是森羅殿。你已身死來此,一切得聽從本應吩咐。”

武揚大笑道:“閣下可真的在哄鬼了,周某豈能相信你的鬼話……”

金總護法怒道:“你已是鬼,還敢在本座面前頂撞,快快跪下。”

武揚昂然道:“我是鬼,你也是鬼,為什麼我要跪你?”

金總護法喝道:“本座乃第五殿閻羅王,你敢不跪?”

武揚笑道:“你自稱為閻羅蘭,我就信了麼?‘’金總護法雙目一瞪,拍案道:“你怎樣才信?”

武揚光一看四周,微笑道:“你該顯出一點神通才是”

金總護法輕輕頷首道。“好,本座現在就教你親歷地獄一番,只怕你不夠膽罷了。”

武揚冷冷一哼。沒有開口。

事地,金總護法一揮袍袖,一片如煙似霧的塵狀物立即離袖飛出,剎那間已籠罩上那張香案,金總護法、李令立和坐在香案右側那位中年儒生同時隱去。”

武揚雙目緊住原來的方向,暗自營勁戒備,也暗自好笑道:“江湖下三監使用的‘硝精煙瘴’,也敢拿來小爺面前現眼。”

哪知心念剛轉,四面頓時鬼聲瞅瞅,煙瘴四起,煙瘴裡傳出鐵鎖索鏈嘟當怪響,整座行刑大殿已在煙瘴籠罩之中,極盡自力也看不出三四尺遠。

武揚大笑道:“這就是閻羅王耍的戲法嗎?”

言過處,沒人答應,但聞風聲颯颯,一種冰寒之氣由四方襲來。

武揚暗忖:金總護法本來就是病郎中,聽說這病部中精於藥物使用,自己一家和武林各宗派參加壽筵的人,定是遭的這廝毒手,要撲殺病郎中並不太難,但看來還另有主謀之人,否則何來什麼七公主、五公主?

武揚另一顧忌是;羅大成神志昏迷,任憑仙猿劍操縱,自已著在魔幫總宮鬧翻,可不害了在仙猿堡的羅大成?

然而,看錶現過分無能,又怎能獲得魔幫重用而深入虎穴?武揚思討至此,故意冷笑道:“閻羅王閣下的把戲耍夠了沒有?

忽然有人自左側不遠吐出冰冷冷的聲音道:“周通你已身到寒冰地獄,還敢蔑視本閻羅嗎?”。

武揚嘿嘿笑道:“你是什麼東西?”

冰冷聲音道:“本座乃寒冰地獄總管。”

武揚笑道:“那你就接我一掌好了。”

言罷,一掌疾向聲音來處劈去,哪知掌勁所及。忽然響起噹的一聲,分明未在鋼鐵之上。

奇怪,他好好站在原地未動,大廳廣約二丈,自己站處相距牆壁該有一丈遠近,怎會一下子變成銅牆鐵壁?

他無法相信這是事實,掌勢一收,轉向香案劈去。

這一掌並未落空,結結實實劈在一堵又冷又硬的東西上,直震得掌肉發麻,掌骨劇痛。原來竟是一堵鋼壁。

就在這一剎那,頭頂上響起金總護法的陰笑道:“周通,你已是地獄遊魂,服了本座沒有?”

武揚冷笑道:“閣下這套鬼把戲,周某也還會耍,服你什麼?”

金總護法桀桀怪笑道:“你能夠耍,不妨耍出寒冰地獄外面試一試。”

在這剎那間,武揚已明白陷身在機關裡面,急忙伸手一摸,發覺四壁伸手可及,每一處都是冰冷的鐵牆,以指甲輕敲,還會當當作響,暗討對方故弄狡猾,但只要自己不洩身份,料定大事無礙。

武揚想著,冷冷一笑道:“不過是個鐵籠子罷了!”

金總護法以陰森的聲音道:“你若想多多練歷,本座立即移你往‘烈焰地獄’!

說到以火來燒,誰敢不怕,但武揚知道對方意在恫嚇,冷笑答道:“真金不怕火煉,但閣下此舉是什麼意思?”

金總護法哼了一聲道。“金不怕火。人可怕火,不過,若果怕火燒死,就得答應本座一個條件。”

武揚冷笑道:“閣下你想錯了,以火來壓迫周某人就範,你將一輩子也難如願。”

金總護法默然半晌,義道:“你想死,本座偏不讓你死,只要你替本座做點小事,本座就可以放你出來。”

武揚毅然道:“先放我出去再說。”

金總護法笑道:“沒這容易放你,但本座可先讓你透過氣,免得你悶死在籠子裡.”

武揚不知將受何種擺佈,但覺金總護法話聲一停,頭頂即亮起一圈光影。光影漸漸下落,室中濃霧則被逼得向上翻源,這時才看出是一塊大鐵板,鐵板中間開有一個圓洞,所以光線能夠透進籠裡,那圓洞只比頭顱略大,還不知有何用處?

在這時候,又聞金總護法冰冷的聲音道:“周通,你若不想馬上死,就快把腦袋伸出來。”

武揚頓悟上面那塊鐵板出機括操縱,一丈一寸往下壓,足夠將人榨扁在小鋼室裡,而國洞信讓頭顱伸出,成為戴上了鐵枷。禁不住怒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金總護法笑道:“不論什麼意思,你先伸頭上來再說”。

鐵板已按上頭髮,四周都是銅牆,若不伸頭出去,還能夠做什麼?

這一剎那,武揚立即想到暫忍一時大辱,以報千載之仇,比什麼都要緊。這樣一想,心頭立感坦然,於是將頭顱由圓洞伸出。

金總護法就站在銅牆外面,相距不滿五尺,武揚伸出頭顱,恰好面目相對,只見他帶著快意地道:“本座設計之任何機關,均屬巧妙異常,決不容任何人加以反抗,現在你存身的這玩藝兒名字叫做‘鐵囚籠’。要你伸頭,你就得伸頭,否則,要你化為焦炭,你就此為焦炭!”

鐵板壓到武揚肩頭,忽然停止不動,但若要縮頭下去,勢必先蹲矮身子不可,可是,四面銅板已收縮在一起,緊緊將身子夾住,業已不能轉例。

武揚身懷血化巨恨,早已視死如歸,當下陰聲諷刺;“了不起!”

全護法先向他望了一眼,徐徐道:“你來這裡的目的,現在說不說?”

武揚心中暗討:迷藥已解,自己不該記得到仙猿堡以後的事才對,當下稍為想了一下道:“那姓莊的小子沒有告訴了們麼?”

金總護法道。“誰姓莊?

武揚恨聲道:“那廝名字叫做必達,帶我由成都來的,說什麼要替我謀個護院職位。誰知最後卻騙我走進了這座囚籠。”

金總護法目光連連閃動,想已相信這番陳述。點頭道:“很好,再說清楚些。”

武揚於是將自己如何在成都西場賣藝,便來有個藍衣夫子帶小廝到藥王廟向自己“叔祖”勸說,並命自己二人跟莊必達來青城等事說出。

接著反問道:“這裡就是藍衣夫子說的青城巨室嗎?

金總護法做做一笑道:“不錯,這裡正是青城某巨室的別業!主人外號青城帝君,本座乃帝君座下之總護法,基於職責所在,不得不仔細盤問你的來歷,於今來歷已明,自毋須繼續難為你,只要你肯答應本座幾件事。本座便可放你出籠。

武揚佯作茫然道:“要我答應你什麼事?

金總護法沉險道:“第一件,你得立刻拜本座為師。”

武揚搖頭道:“辦不到!”

金總護法哼了一聲,顯然已起惡意,冷冷道:“帝君座下有總護法,總征討,你既入我護法之門,依例就該自稱為‘弟子’。”

武揚道:“別人有例在先,在下並不想例外。”

金總護法道:“當然。”

武揚頷首道:“只要不是當真拜師,我可以答應。”

金總護法沉聲接道:“雖然用不著拜師,但身為弟子的你,就必須唯本座之命是從,對任何人只可陽奉陰違,虛應故事。”

武揚注目道:“對青城帝君也如此?”

金總護法透出一種狡詐的目光,叱道:“對帝君自然要畢恭畢敬。”

武揚暗自好笑,點頭道。“這個我也可以辦到,別的還有什麼要遵守的沒有?”

金總護法道:“第二件事是,本座讓你投向五公主座不,憑你這副相貌,極易取得五公主歡心,成為她的面首,但你必須將五公主那邊的事,隨時詳細報告本座.”

武揚料不到魔宮裡面的重要人物竟如此句心鬥角,難怪這廝耍先殺死密廢二號了,武揚暗付,老魔已然道出秘密,自己如再不答應,定必遭慘殺無疑,倒不如暫且虛子委蛇一番。

金總護法見他沉吟不語,雙目頓時射出精光。輕喝道:“願不願意?快說!”

武揚故意眨眨眼皮道:“什麼叫‘面首’?”

金總護法微呆道。“‘面首”就是女人的情夫,這個你也不懂?

武揚啊了一聲,一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行,我一見女人就說不出話來,別說做什麼情夫了,何況人家是公主,根本不會看上我。”

金總護法怒瞪一眼道:“你不答應?”

武揚搖頭苦笑道:“不是不答應,而是我對這事一竅不通,無法答應你。”

金總護法怨聲道:“本座可以教你。”

武揚心知惡魔急需這樣一個替他實行“美男計”的人,暗忖自己並非做不到,而是覺得這種方式,太欠光明,縱令五公主淫毒可殺,何必一定使用這種卑劣手段?略為思索,心意已決,毅然道:“教我也不成,我辦不到.”

金總護法冷笑道:“本座言出法隨,辦不到也得辦!”

武揚昂然道:“辦不到就是辦不到!”

金總護法狠狠地瞪他幾眼,冷冷地道:“小子,你見過南荒的蠻族捕象吧?他們先把野象囚在木柵裡面,讓大象餓上十天半月,然後放它出來,那時候大象就認得誰是主人了。”

武揚輕哼一聲道:“閣下想將周某當野象來辦?”

金總護法笑道:“算你小子還算聰明,本座必定成全你。你小子好好的想一想,如果答應本座的條件,只要一接你頸子右邊倒板上一個按鈕,自然會有人來照應你。

武揚在哼幾聲,當作回答。

金總護法卻視若無睹,退後一步,按動牆上一個按鈕,整個鐵籠立即徐徐下沉。

武揚在鐵籠下沉的時候,以目力凝視,但見四周光滑如鏡,鐵籠一沉過惡魔腳下,頭頂也立即黑暗,惟有呼呼風聲響起。似是破沉落一個極深的地窖!半晌過後,鐵籠微微一震,風聲突止,武揚知道鐵籠已經到底。但四周仍然漆黑尚伸手不見五指。

忽然,有個極微細的聲音道:“難友你是什麼人?”

武揚聞聲一驚,一旋即想到,原來不僅自己被囚在地窖裡?當下泰然答道:“在下名叫周通,因欲投效巨宅當個護院,不料反被關來這裡。”

那人又問道:“你說什麼巨宅?”

武揚正想告知實情,忽想及對方可能是金總護法預伏之奸細,乃改口僅將如何被騙入殼一節告知,而瞞下曾經到過仙猿堡的真象。

接著反問道:“閣下什麼人,為何也給關禁在這裡?”

那人輕嘆一聲色:“老夫就是唐光宗。””

武揚吃了一驚道:“前輩就……就是解員外?”

唐光宗也是一驚道:“你……說什麼?”

武揚由對方那急促的音調裡斷定對方必是解笑雅的父親唐光宗—一無疑。對方也許怕累及妻女,才不敢承認,當下也就裝糊塗道:“原來前輩是唐大員外,咳!咳!不知這裡還因有別人沒有?”

唐光宗道:“眼前就只你我兩人。”

武揚聽說並無外人,大感心安,但自己如何向對方表露出真正身份,確是煞費周章,想了半晌才說道:“前輩蒙難多久了?”

唐光宗反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武揚將當天日子告訴了他,這才聽到唐光宗嘆息道:“想不到已決一個月了。”

武揚試探著問道:“前輩是甫抵家門時失手的吧?”

唐光宗輕輕一咦,低聲道:“你怎知道老夫……”

武揚知道表露身份的時機已到,但為了防人竊聽,只好以言語暗示對方,於是輕聲響嚼道:“小可由幾句話裡猜到的。”

唐光宗詫異道:“幾句什麼話?”

“那幾句話是‘大笑成雅,我武維揚,解向南行,舊宅成墟。’前輩聽得懂?聽不懂?”

他說的這十六個字包括“笑雅”,“大成”、”武揚”三人的名字,並暗指對方往川南老家,而唐家已成了一座空宅等一連串大事。

唐光宗想了半晌,不禁駭然失聲道。“你是……”

武揚怕他聲張被人聽到,急道:“不錯,前輩已猜中了。

唐光宗本是武林前輩,江湖歷練自是豐富,一聽武揚截住話頭,立即起了警覺,輕輕嘆息道:“這就糟糕了,小女可是也被囚在鐵籠裡面?”

武揚立即加以安慰道:“不,令媛仍在昌平。”

唐光宗仍然擔心道:“只怕她會去川南。”

武揚知道自己和羅大成雖由半路函報平安,但解笑雅久候不見人回,去川南察看,說來辦不無可能,然而,此時自身難保,擔心又有何益?

武揚想了一想,輕聲道:“前輩來這裡多日,可曾想到出困之法,唐光宗苦笑道:“囚籠深入地窖,連牢卒都不見一個,送飯系由頭頂上方以繩索吊下小籃,根本沒有絲毫機會。”

武揚又問道:“雙臂困在籠裡,怎能取得飯食?

唐光宗詫異道:“你頸上那塊鐵板不是有兩個小洞,可以伸出手來嗎?”

武揚笑道:“好像沒有洞,我摸摸看。

他仔細摸那塊套在領上的鐵板,果然發現兩個拳頭大小的洞孔,剛好能伸出兩條小臂,不禁大喜說道:“是的,果然有兩個洞,也許能藉此弄壞這隻囚籠亦未可知。”

唐光宗忙道:“那就快點試試看。”

武揚答應一聲,先將雙臂壓在鐵板上。雙肩使勁向上頂,經過好一陣,那塊厚達半才的鐵板居然被他頂得弓了起來,但是,這樣使勁的結果,已累得他一身大汗,不得不停下來稍事喘息。

適於此際,頭頂高處突然傳來金總護法的一陣子笑道:

“啊,五公主是哪一陣風”

接著,只聽一個少女的嗓音冷冷道:“金總護法最好少來這一套,本公主問你,大護法今天是不是抓來兩個人?”

金總護法乾笑道:“這話誰說的?”

五公主冷冷道:“請護法先回話!”

金總護法淡淡地道:“是一個叫周進的小子,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武揚一聽這話,不禁暗暗失笑,心想自己化名“周通’,羅大成化名“周進”,金總護法替自己報了一個假名,無巧不巧,竟與羅大成的假名相同,而羅大成還被留在仙猿堡,將來可別鬧出雙包案才好,同時,金總護法為何要為自己捏造假名,武揚一時也無法猜透。

思忖中,但聽五公主又問道:“這小子是幹什麼來的?”

金總護法道:“是個奸細,所以本司已將他囚禁起來。”

“既屬奸細,為什麼不安排‘三司會審?’

金總護法一時無言,緘默半晌才道:“是的,本司正準備這樣做……咳咳……不過……

目下三公主不在總宮,缺了一司,仍然無法進行啊!

五公主接口道:“本司可以代理。

金總護法有些發急道:“公主自己是雕鑄司,怎好代表親政司來會審?

五公主道:“這個你別管,本司立即著人去找七妹來,請總護法馬上準備會審法物。”

金總護法忽然大聲抗議道:“不行,未奉帝君之命,任何人均不得自相替換職司,你身為公主,應該知法守法,否則,可別怪本司行使職權,要先行稟告帝君了!”

五公主哼上聲道:“我怕了你不成,咱們就去稟告,請記住,你大護法已先犯了‘隱藏人犯圖謀不軌’之罪。”

金總護法氣得大叫道:“你胡說!”

五公主冷笑道:“事實擺在眼前,你說把人幽禁在地牢裡,誰能證明你不是私藏自己親信在裡面,待機入宮作亂?”

武揚聽了雙方這番爭執,愈發證實了自己早先之推斷。金總護法和富山公主們,果然全都不和。同時他暗暗佩服,這位什麼五公主,這一口果然咬得厲害,只希望雙方火拼起來,那麼,他和唐光宗就有逃生機會了。

金總護法早有遣使武揚投放五公主作為內奸之意,此時被五公主無意觸及隱秘,不禁老羞成怒道:“本司還沒背叛帝君之膽,只怕你這些公主早已心主外向倒是真的。”

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另一個女子聲音走了進來,道:“咦,你們吵些什麼呀?”

五公主急忙接口道:“七妹,你來得正好,你來評評這個理由吧!護法司不經三司會審,就將犯人關進地牢,你說合法不合法?”

金總護法也搶著道:“本司先鞠訊真象,以供三司會審參考,可也沒有錯。”

七公主徐徐道:“說來全都有理,不過,五姐。你是雕鑄司,又為何要管這麼多,來逼金總護法施行三司會審?”

武揚剛才關在密室,不知七公主已經來,現在一旦聽位七公主的聲音,不禁一呆,,咦!此女不正是那天途中示警,使用華山派“紫燕穿簾”輕身術的那名蒙面少女山原來她竟是魔宮的七公主?”

只聽五公主不服道:“不經三司會審,就將人犯關進地牢,萬一將地牢當作私藏之所,有所不利於本宮,那時該誰來負責?”

這位五公主好不潑辣,口氣咄咄逼人,教人難以招架。

七公正清脆帶笑的聲音接著道,“五姐也未免口不擇言,若果護法司利用地牢藏私,那還成什麼護法?不過,敞司也想訪問金總護法一事,方才鞠問蔡隊長那邊來人的結果,可曾有什麼發現?”

五公主啊了一聲,搶著道:“什麼?是蔡隊長派來的人?蔡隊長那邊的來人也要鞠問?”

金總護法吃此一逼,只好昂然道:“密鷹二號失殺死同伴密鷹一號,並夾帶奸細入宮,惡性重大,當然要受沈訊了!”

七公主疑惑地道:“真有這等事?”

金總護法雖然放和五公主大聲爭辯,但對於這位七公主,卻似乎帶有幾分敬畏,只聽他平和地回答道:“敝司業已訊得實情在案,待文案人員善妥後,即將分送各司。”

七公主徐徐道:“那二人如今在哪裡?”

金總護法道,“密鷹二號檀殺同行兄弟,並夾帶奸細入宮,已由本司依律處死。”

五公主冷哼一聲道:“你怎能一口咬定密鷹二號夾帶奸細呢?”

金總護法道:“有口供為證。”

五公主冷笑道:“人已死去,口供儘可偽造!”

金總護法大怒道:“你這樣任意誣衊本司,我們帝君面前評理去?”

五公主接口道:“去就去,走!”

七公主連忙道:“五姐不可意氣用事,總護法也請暫息雷霆,一點小小事情就鬧到帝君座前,對雙方面子都不太好看,密鷹一號確在龍溪被殺,密鷹二號既已自承為兇手,本司相信口供當不致有假。”

金總護法欣然道:“還是七公主”

五公主重重哼了一聲。

七公主不加理會,接著道:“不過,總護法這樣做也未免稍嫌操之過急,若能留下兇名,待會審後再作處置,就不會引五姐誤會了。”

五公主接著道:“是啊”

金總護法爭辯道:“七公主說得固然有理,只是敝司一向嫉惡如仇,只知執法如山,並不在乎別人誤會不誤會。”

七公主緩緩道:“那奸細又怎樣了?”

金總護法道:“囚在下而牢中。”

七公主道:“可否讓敝司一睹奸細的真面目?”

金總護法顯然有所不願,但又無法推卻,勉強答道:“當然可以。”

七公主接道:“那就請將奸細提上來吧。”

武揚凝神傾聽,對上面三人的對答,都能清晰入耳,現在不知被提上去後,在奸細這項罪名之下,將耍受到如何處置,於是忙向唐光宗低聲道:“唐前輩,小可請求一事,敢請前輩俯允。”

唐光宗道:“請說。”

武揚低聲道:“小可此去生死莫卜,令婿羅大成化名‘周進’,被編在仙猿劍蔡舒達座下為‘密鷹十二號’,但已迷卻神志,願前輩一有生機,立往馳救。”

唐光宗不安道:“你自己呢?”。。

武揚苦笑道:“只好聽天由命了!”

武揚才說得一句,忽覺鐵籠一震,機活軋軋作響,知是被吊升向上,因為地牢中漆黑如墨,不知相距唐光宗多遠,不敢再說下去,不過,他已能將羅大成的消息告知對方;心頭頓覺一陣舒暢,其他事他也就無所謂了。

鐵籠升出地面,武揚看清,眼前除了一位蒙面的金總護法,並另有二位身穿淡紫宮裝面蒙輕紗的少女,正是五公主和七公主。

四目注視冉冉上升的鐵籠,一旦看清武揚面目之後,止不住同時浮現出一股驚訝之色!

武揚雖憑易容膏改變了臉色,但臉型並無更動,他恐怕被七公主認出來,乃急忙低下頭去。

金總護法並未留意二位公主與“奸細”剛剛見面那一瞬間的表情,但卻注意到鐵籠已略有變形,立即沉聲喝道:“上面那塊鐵板怎樣彎起來的?”

武揚佯作茫然道:“我怎知道?”

武揚這一開腔說話,七公主更是一驚,面目隨之輕輕一楊,接口道:“這樣厚的一塊鐵板,相信無人能有那樣大的力氣弄彎它,也許原來就是這樣的吧!”

武揚知道這位七公主有為他緩頰之意,偷眼一望.只見對方目光溶溶,充滿關切的神采,再望五公主,同樣也對他有著關切之色。。

金總護法兇睛閃閃,目注視鐵板;輕輕搖頭道:“這鐵囚籠系由敝司監製,每一塊鐵板原都手滑如鏡,決不會無故彎起。”

五公主冷冷笑道:“每個人生來也都膚滑如脂,可是,一旦老了,不但佈滿皺紋,並且還會死呢!”

七公主知道五公主對金總護法心中有疙瘩,忙岔以他語道:“這奸細叫什麼名字?”

金總護法答道:“叫周進。”

武揚笑道:“閣下好健忘,告訴你。我叫周通,我哥哥才叫周進。”

金總護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五公主看在眼裡,格格笑道:“這小子公然犯上,可謂“惡性重大’;貴司大概又打算“依法處死罪’吧!”

金總護法也許真怕武揚當眾揭穿他的隱私,忙說道:“不!這奸細是要犯,敝司決交付會審。以便查個水落石出。”

七公主輕頷粉首道:“不錯,總護法此意甚好,能容本司多問幾句嗎?”

“公主請問就是。”

七公主道一聲“領情”,使即向武揚盤問起來,武揚遂將先前對金總護法說過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金總護法見武揚先後供詞完全相同。不禁頻頻點頭示可。

五公主忽然回頭道:“小惠,你帶兩個小丫頭,立刻去青城提那個周進來對質。”

七公主一怔道:“五姐你懷疑這人所述有假?”

五公主星眸一轉,笑道:“我不是懷疑此人陳述有假,而是懷疑此人入宮另有原因,這人筋骨極好,蔡隊長不致看不出來,應該送交我雕鑄司鍛鍊成材方是道理,本司決不信他會是一名奸細!”

金總護法冷笑道:“你真的不信他是一名奸細嗎?”

五公主傲然道:“就真的是一名奸細又怎麼樣?大不了花費幾粒丸藥,還不照樣可成為上上之材?”

七公主道:“這人身份本能確定,還是暫時囚禁起來,待向蔡隊長查明事實再議,總護法以為如何呢?”

金總護法生怕多問下去,會洩了自己奸謀,連忙點頭道:“本司與總巡察看法相同。”

武揚沒有想到,良己服過的變音丸早破肚裡那顆“溫香玉’此盡藥為,致被七公主聽出了口音,抱著滿腹疑團。又被送下地牢,降入地牢之後,武揚急將自己和羅大成進入仙猿堡的事.先行告知唐光宗。商議如何才能夠不露痕跡敲開囚籠的方法。

也不知經過多少時候,忽聽到地牢裡起了一種極微細的咋音,二人立即停止談話。

武揚凝神聽去,覺得那些雜音並不是機括的響聲.也不是來自囚籠附近或上方,竟是一種削磨鋼鐵的聲音,禁不住低聲道:“唐前輩.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唐光宗沉吟道:“好像有人在敲動鐵門.”

武揚低聲道:“晚輩也是這樣想,莫非有人想打開牢門來救我們?”

唐光宗道:“你以為誰會知道我們被關在這座地牢裡?”

武揚略加思索道:“也許是前輩的朋友。”

唐光宗斷然道:“不可能。”

稍頓,接著道:“老朽是被麻包裝運來到魔宮,一路未被他人看見,同時唐某人隱居已久。除了舍弟之外已甚少與外間朋友來往……”

武揚暗忖:外面來人決非牢卒,因為牢卒必定掌管有啟閉牢門的鑰匙,用不著費事撬刮門牆,既非車卒,而意在破牢而入,當然是意外救星,那麼來人會是誰呢?

不意唐光宗話音未了,撬刻的雜音突然靜止,隨聞一絲細語傳來道:“裡面的人不可說話,我是來救你們的。”

聲音更細,但頗清晰,分明是出自一名少女之口,然而,一段漫長的時間過去,雜音繼續作響,牢裡仍然黑漆如故,顯然牢門竟是固若金湯,來人竟然奈何不得。這時忽聽得另一個少女急促地道:“宮主,還沒打開嗎?止水前輩傳聲示警,說五公主快要到了。”

被喊作宮主的那名少女急道:“請止水前輩設法將五丫頭引定,唉!這鬼牢門!”

武揚聽清了,“宮主”者正是那位“七公主”!正驚訝中,忽聞唐光宗輕輕地傳音道:

“所謂止水前輩,莫非就是……”

驀地一聲嬌叱傳來道:“誰在地牢裡面?”

武揚暗吃一驚道:“啊!不好,五公主刻了。”

也許七公主主婢已經躲了起來,是以五公主一聲喝出。並未有人答話,繼聞五公主以甚詫異地說道。“怪了;牢卒被點了暈穴,外牢已被打開,內車門又被利劍削損,這是誰人做的手腳?”

另一少女應聲道:“下去看看,也許撬門的人仍然藏在裡面。”

五公主接著道:“小芳,你-”。

突然五公主一聲嬌叱,接著是一陣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五公主竟會再度駕臨地獄,不知不罪,失迎,失迎,哈哈!哈!”

五公主恨恨道:“姓金的,你說話別連刺帶骨,本司是發覺這邊出了事,才趕過來的。”

金總護法陰笑道:“這邊出了什麼事?”

五公主冷冷道:“你自己看去!”

金總護法道:“本司當然要查看,不過,你公主事先未通知本司,擅自進入地獄,瓜田李下,不能無嫌,這會兒竟想一走了之不成?”

五公主怒聲道:“你打算把本司怎樣?”

金總護法還未答話,遠處突然傳來七公主清脆的聲音道:“你二位怎麼又鬧起來了?”

武揚既驚奇又高興,好一個七公主,身手果然高明的可以,她不但未被五公主撞上,且能繞去對方身後,裝成沒事人般,過來裝作成一位和事佬,真不簡單。

只聽五公主叫道:“七妹,你說有這種道理嗎?……方才恩姊見牢中閃過一道黑影,料是地牢出了事,所以帶了小芳急急趕來,來到此處,果見外牢大開,牢卒被點了暈穴,可一查看內牢,內牢的鋼門已被人用利器削簿了不少,才叫小芳搜查,不料我們這位總護法,競誣愚姊有劫牢之嫌,這不是反打一耙麼?”

金總護法怒喝道:“什麼叫反打一耙?”

五公主道:“牢中人犯如有差錯或走失,必系你預伏牢中之內好所為!”

金總護法大怒道:“胡說,本司所掌地獄,大權在握,如欲放走或處置一名人犯一隻屬舉手之勞,何必要費這麼大的事?”

五公主道:“這正是你的狡猾之處,你想做來不露痕跡,才故意派人以利器削門。作成外敵進牢的樣子,好掩飾你的奸計。”

金總護法氣為之結,切齒道:“那麼又焉知不是你五公主以利器削門,而被本司撞破好事?”

五公主逼上一步,喝道:“什麼好事,你說!”

金總護法嘿嘿連聲道:“什麼好事,各人自己心裡有數!”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08:16


第六章 劍法之謎

五公主被金魔一語傷中要害,登時惱羞成怒,一聲嬌叱之下,順手就是一掌刮將過去。

金總護法側身閃過,正待還手反擊之際,七公主疾竄一步,伸臂一攔,婉聲勸道:“五姐千萬不可如此任性!愚妹相信,金老身為本宮總護法,深受父王所倚重,決不致助人越獄,也許是外方高手潛入宮中,我們還是立即展開搜查要緊。”

五公主恨聲說道:“誰管他什麼地方來的高手不高手,我只要問問這老兒,什麼叫做‘各人心頭有數’?”

七公主笑道:“金老這也不過是句氣話,五姐何必認真?來!金老快將率卒穴道解開,馬上查問一下,看看可見.有什麼人來過?”

金總護法幸有七公主從中打圓場,方未與五公主大打出手,當下連忙含歉應聲道:

“是,敝司這就查問。”

說罷,解開牢卒穴道,但問了老半天,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武揚聽得牢外大吵大鬧,以為必有一場好戲可看,不意結果卻成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金總護法在問過牢牢之後,接著便將二位公主送走了。

武揚側耳聽了一陣,悄悄給唐光宗傳聲道:“這是個極好的脫逃機會,你老留神外面的動靜,待晚輩來試試能否打開這座囚籠。”

武揚獲得唐光宗答允,立即運起神功,奮力扳扭,經過一陣折騰,果然被他撐開頸子上那塊鐵板。他趕緊跳出囚籠,摸到唐光宗那座囚籠旁邊。在二人協力之下,另外那座囚籠,亦被輕易打開。

唐光宗恢復自由後,禁不住緊握武揚雙臂,激動地道:“真虧有你弟台來,現在縱不能破關而出,但至少已可以跟惡魔們拼上一拼了。”

武揚低聲道:“破關不難,只怕會驚動外面牢卒,前輩身邊可帶有什麼迷藥,好設法先把外面幾個傢伙迷倒?”

唐光宗苦笑道:“哪裡有?老朽一時大意中算,一切物件,早在來時就給搜光了。”

武揚沉吟著道:“且用這方式試試看。”

唐光宗忙問道:“如何試?”

武揚笑笑道:“金策易那惡魔曾說,只要答應他們條件,可按動鐵枷旁邊那顆按鈕。便有入到來招呼,這時囚籠已毀,老丈不妨跟晚輩同乘一個囚籠,任他們吊上去,先行鬧地個天翻地覆再說。”

唐光宗欣然應道:“要得。”

老少二人當下一同蹲進原先囚禁武揚的那隻鐵籠裡,仍將鐵枷取來戴在頭上,接著由武揚按下頸旁那顆按鈕,不消,片刻,果覺囚籠微微一動,然後便聞機括軋軋作響,這正是囚籠上升的徵候,武揚又喜又驚,緊張地向上凝視,同時暗運真力,以便囚籠一出地面,立即閃電出手。予魔徒們以致命一擊。

囚籠漸漸的升高,終於升出地面,但是,卻未見到金總護法,只有那名彪形大漢侍三號昂然站立在那裡。

武揚不待那廝看出囚籠上的破綻,一騰身子,帶枷跳出囚籠,一指點中那廝麻穴,低喝道:“不想死就別鬼叫。”

侍三號一看,不但出來一個身份來明的“周通”,並還由囚籠裡跳出另一名要犯唐光宗,不由得魂魄俱飛,然而穴道已經受制,性命到底要緊,只得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武揚四下看了一眼。低聲又喝道:“金策易那廝呢?”

侍三號瞪眼茫然道:“金策易?”

武揚一咦道:“你們那位全總護法不叫金策易叫什麼?”

侍三號道:“金重山。”

武揚怔了怔道:“他……他不是病郎中?”

侍三號搖一搖頭道:“不是。”

唐光宗接著道:“那麼你們帝君又是誰?”

侍三號道:“我沒見過帝君。也不知他是什麼人。”

唐光宗還要再問,忽聞外面有人呼叫侍三號,唐光宗速忙沉聲喝道:“叫他進來。”

侍三號立即揚聲叫道:“李令主麼?快來!”

武揚一個縱步,藏到門後。

唐光宗也忙以侍三號擋住自己身子。

哪知百密一疏,兩人意忘了將囚籠放下去。“呀”的一聲,房門打開,李令主倏然出現。

李令主一眼看見那座大鐵籠,不禁愕然止步道:“侍三號,你在做什麼?”

侍三號被唐光宗託著後腰,深知一句說錯,立有性命之憂,只好嗓儒道:“令主……

你……你過來……”

李令主心下起疑,再度仔細打量了一陣,忽然喝道:“侍三號,誰站在你後面?”

唐光宗知道形跡已露,索性將侍三號一把推開,昂然跳出道:“老夫是也。”

李令主見唐光宗居然破了囚籠,不禁臉色陡變。同時揭唇發出一聲長嘯。

武揚知道這聲長嘯發出後,馬上就會有人趕來。他本想等來人進屋時,冷不防將其制倒,這時見時機緊迫。只好一步跨出,閃電般劈出一掌。

李令主未料門後仍然藏著一個人,但覺人影一晃,掌勁已到,急忙撤步相格,誆知接實之下,竟給震得連退五六步,自知不敵,抹額便跑。

武揚大喝道:“留下命來,再跑不遲!”

唐光宗扔下侍三號,忙與武揚一起追出。

可是,魔徒輕車熟路,只轉過兩個牆角,人便已無影無蹤,緊接著全宮上下鑼聲大作。

武揚閃自查看,他見眼前處身之地,四周除了十幾間小屋之外,便是一片嗟峨怪石,以及一些峭峻的小峰,與初來時景象回異。

正詫異間,忽聞一聲銳嘯劃空而起,原來是一座怪石後而忽然射出了一支響箭。

響箭衝高十數丈,爆出一團藍色火花,四周小峰立即湧現出無數人影。

現身者全是彎弓搭箭的勁裝武士,像圍獵一般,居高臨下,四面緊緊圍定,不過,那批武上似乎並無迫向中心,逐漸縮小包圍圈的趨勢。

武揚扭頭低聲道:“我們入伏了,得趕快設法衝出去。”

唐光宗道:“老弟可記得入宮時之方位?”

武揚道。“晚輩記得似由正西方進來。”

唐光宗道:“那就向西邊衝過去吧!”

老少二人,“個是武林宿彥,一個是少年英豪,當下放眼四下一打量,使全知道立身處是片凶地,就在老少兩人正待舉步向西邊衝出之際,十數丈外的一座峰頭上,忽然傳來一陣桀桀怪笑道:“你們兩個,自由自在的牢飯不吃,竟偏要冒上來送死,嘿嘿嘿!現在,本令主不妨告訴你們,你們刻下立足之處,下面盡是一個大餡餅,如不好好束手就縛,本今主只有發動機關將你們做一塊活埋了。”

武揚一看只有李令主一人,心膽陡壯,揚聲喝道:“有種的別跑!”。

李令主桀桀狂笑道:“好,好”

武揚轉向唐光宗悄聲道:“前輩請看每座怪石相距不過三四丈遠,怪石裡面既有人使,料想應屬無礙,咱們一起跨身撲過去。”

唐光宗點頭道:“弟台智慧高人一籌,老朽願憑吩咐。”

武揚使臉微微一紅,忙道:“前輩謬讚了,但為了能夠脫險,晚輩願打頭陣!”

說罷,不再猶豫,躍身便向正西方向,相距最近的一座怪石撲去。

唐光宗見武揚身法靈敏。宛若飛燕點水,一晃。一縱,便即落去五丈開外的一座怪石上,一時技癢的;大喝一聲:“好身法,老朽來也!”

緊接著亦如武揚落足之處騰撲過去。。

站在峰頂上的李令主,未料老少兩人竟有甘冒亂失之勇氣,大喝一聲,忙由峰頂疾掠而下.口中同時發出厲笑道:“唐老兒。你先留下來吧!”

話發人至,右手五指以泰山壓頂之勢凌空一把抓落。

唐光宗知道一臂附貼怪石,僅以一臂接招,決難抗拒敵人凌空全力一擊,處此危機之下,只有險中弄險一途。於是身子陡然一轉。貼石繞去另一側。

李令主一掌落空,勁風衝向地面,直震得沙飛石走,聲勢好不驚人。

就在這一剎那間,武揚因唐光宗受阻,一聲暴喝,巳由另一座怪石返射回頭。人未到,掌先發,一股勁疾掌民,排山倒海似的奔湧李令主後心而去。

李令主不防武揚競會去而復返,急忙轉身招架。

武揚這一掌雖未盡出全力,但那股衝勁,卻是沉重無比,就在雙方掌勁接實之下,一聲巨響,轟然而發。

兩條人影甫合乍分一李個主被震得離石飛起,武揚因身軀懸空,著力無處,亦向石下空地落去。

唐光宗唯恐石下真個設有陷階,忙叫道:“老弟踩我背上無妨。”

武揚就怕踩著唐光宗,才向地面落去,現經唐光宗一招呼,只好不客氣了,足尖在唐光宗背上輕輕一點,旋即移身縱向另外一座怪石。

武揚身形剛剛落定,東面山峰上突然傳來金總護法的歷喝道:“點燃烽火,快。”

武揚知道時機益趨急迫,促聲道:“唐前輩快走,由晚輩來斷後。”

唐光宗不再客套.立向正西方騰身撲去。

驀地裡,轟轟一聲巨響,屹立在西面的幾十座怪石。忽然齊齊爆出一朵朵濃雲,借大的一座座怪石,頓被炸成一蓬注碎石飛煙,向四下裡飄散開去。

唐光宗臨機應變。一聲長嘯,改向南投,瞬息來至南邊一座峭壁之下。

這裡業已遠離陷阱陣地,令人頭痛的,只有守候在峰上的那些弓箭手了,說時遲,那時決,就在唐光宗趕達峰下時,一利箭立如飛蝗般直射而下。

唐光宗成竹在胸,“刷……”的一聲。撕下一塊衣襟,順手一揮,臨頭利箭,立給紛紛震飛。

隨後趕至的武揚.此時一聲長嘯,一腳登上半崖,身軀一撥,緣崖直上。

弓箭手只顧圍射唐光宗,沒想到武揚後發先至,驚呼聲中,立有幾人被擲下壑,其餘魔徒一看大勢不妙,無不棄弓曳箭而逃。

唐光宗趁機登峰,回頭向東邊峰頂上的金魔大笑道:“姓金的,唐某人今天領你送行感情,下次相遇,定以送終相報就是了。”

武揚跟著沉聲喝道:“病郎中,你敢不敢過來領教領教小爺的手段?’金總護法聞言微微一怔,旋即一哦道:“原來你就是武家那小子?嘿嘿!好極了,能再走出老夫十里煙陣,就算你小子有種”

武揚知道一聲病郎中,已被對方猜知身份,以為業已脫離險境,正想發話譏諷時,忽聞峰腹中傳來一陣極細的聲音道:“武少俠,快快折身向西,逢石左拐,然後繼續向西走,便可脫離十里火焰陣。”

語音雖細,但仍能辨出是來自那位七公主。武揚這才猛然發覺,剛才只有西方一帶怪石起了爆炸,倘若四面同時爆炸,則自己二人也許早就命送當場了,他深知這位七公主決非誇大其詞,於是揚聲高應道:“武某人領情了唐前輩,隨晚輩來!”

說罷,轉身西撲,俊目所及,只見煙霧迷漾中,一堆堆炸碎了的怪石隱約可辨,於是依示左拐,一路轉折,不知不覺間夭色逐漸開朗,回頭看去,身後則仍然是一片似雨霧煙陣。

唐光宗追上一步,深深透了口氣道:“老朽幸睹天日,可謂全位老弟之功,唉!還有那位七公主……嗅,對了……老弟,我問你,一那位七公主她究竟是什麼人?”

武揚沉吟道。“她練的是華山派武藝,又曾一度提及華山止水前輩……咦,莫非華山派那位止水劍客竟然混在魔幫中不成?”

唐光宗點點頭道.“大有可能,據老夫所知。這位止水劍客,城府深沉,智計過人,他如真已混來魔幫中,這裡面必然另有文章。”

武揚突然記起一事,忙問道:“前輩回川南祖籍,為的原是查證魔幫使用‘化魂針’之來龍去脈,結果未知前輩查出眉目沒有?”

唐光宗皺眉道:“老朽甫批家門,即遭暗算,僅知舍弟一家均已遭難,不悉是否為舍弟遭難後,被賊子們搜去之存品,老弟曾說這位金總護法就是病郎中金策易,若果如此,則以這廝在醫藥方面之造詣來說,自不難加以揣擬仿製。”

武揚逼出胃中那塊溫香玉,放回袋裡,斷然接著道:“小侄見過這位病郎中不止一次,寒門遭劫之後,仍然藏在小侄莊中,且曾與小侄對過一掌,是以小侄一聽這廝口音,馬上分辨出來,如果這廝與真的病郎中不是同一個人,那麼,小侄最初所見的病郎中,就該是一名冒牌貨了。”

唐光宗道:“如想證實這一點,並不太難。”

武揚忙問道:“如何證實?”

唐光宗微笑道:“如是病郎中本人,則魔幫的‘化魂針’與‘斷魂散’”應永遠不虞缺乏,假使這廝不是病郎中,那麼,這兩樣藥物就該快要用盡了。”

武揚由唐光宗話裡,聽出唐家這兩件東西顯然存品不多,當下點頭道:“但願這廝不是病郎中本人才好。”

武揚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另外,小侄對府上藏有一面百鳳旗,亦頗困惑。此旗不會是府上祖傳之物吧?”

唐光宗搖搖頭說道:“百風旗原是毒鳳幫之信物。偶為老朽門人於無意中檢獲而已。”

武揚暗忖:羅大成願入解府為婿,以便取得百鳳旗,那全是因為他父親死時、口中一直念著:“百鳳旗”三個字。可是,無慾臾一度措去百風旗,又是作何用場?還有那位金總護法,又為何要將百鳳旗繡在袍面上?

武揚想到這裡,斷定這面百風旗必然藏有無窮秘密,必須問個明白不可,於是接著道:

“這面百鳳旗的詳細來歷,前輩可否為小侄從頭說一遍?”

唐光宗長吁一聲道:“細想起來,此事實在有關武林劫運,老朽就是想不說也不習能了。原來這面百風旗乃當年黑道上第一大幫毒風幫—一之信物,在當年,此旗一出現,黑道中人無不俯首聽命時,奉若綸旨靈符,這並不是說這面小旗本身有何奧秘,而是此旗主人,毒鳳幫那位開山幫主,瀟湘鳳女受人尊敬之故。那位瀟湘鳳女,在當年不僅一身武功無人能及,且能經常調處武林中各項紛爭,使黑白兩道群雄鷹眼,由衷生敬,後來,由武林中幾位知名人士發起,刺繡這面百風旗來獻於她,殆隱有尊其為兩道霸主之急,所以,江湖上重視這面百鳳旗,實際上是為了它所代表權威也。

武揚點頭道:“如此說來,那位瀟湘鳳女自亦當之無愧!”

唐光宗擦額道:“不幸的是,瀟湘民女待於此旗不久,即告與世長辭,後來,此旗傳到第二代幫主手上,尚還勉勉強強算是盡了克紹箕裘之責……”

武揚忍不住道:“第三代呢?”

唐光宗搖一搖頭道:“毒鳳幫第三代幫主之下落,至今無人清楚,十幾年前,只傳說該幫主何天應夫婦,有意洗手歸隱,後來就失去消息。同時,百鳳旗即於此際落入家姑之手—

—並因而帶走她老人家一命。

武揚詫異道:“令姑母她老人家是誰?”

唐光宗黯然道:“她就是天忌老人羅不為之元配。”

武揚不自禁啊了一聲,唐光宗嘆了口氣,接著道:“天忌考人是老朽姑丈一事,武林中可說鮮有人知,而老朽兄弟,也始終未向他老人提過,如舍弟未死,這世上連你老弟在內,也不過只有四人知道這一點。”

武揚忙問道。“還有一人是誰?”

唐光宗這:“無慾臾。”

武揚又是一啊,唐光宗接著說道:“寒門無意撿得這面百鳳旗,本屬極端機密,不料結果仍然洩出江湖,致為無慾叟所風聞,於是老兒乃登門借旗,說此旗乃毒鳳幫託孤之物,百鳳旗與孤女同時託交我姑母唐羽儀,此旗即失,則我姑母必已遭遇不幸,所以老兒要帶此旗去向天忌老人證實此事,順便勸勸我姑丈夫忌老人,另收門徒,光大門戶。”

武揚惑然道:“無慾更要勸天忌老人另收門徒,難道天忌老人以前收過門徒不成?”

唐光宗慨嘆道:“我姑丈乃一代鬼才,豈甘寂寞,當年確實收過一位姓駱名陽鐘的少年為徒,並將一身武學傾囊相授,後來姑丈因覺駱陽鍾這廝桀驁猖狂,乃將之逐出門牆。”

武揚忙問道:“此人最後往哪裡去了?”

唐光宗想了一下。搖頭道:“不清楚,此人若在世上。該已年逾五句,不過,二十多年來,始終就沒有聽到過此人消息。”

武揚心想,一個狂傲的人,縱遭師門摒棄,亦必不致羞慚自斷,或許此人已隱姓埋名,變成另一個人也不一定。

於是改口問道:“天忌老人沒有哲嗣麼?”

唐光宗道:“僅有一子,名希西……”

武揚猛然一呆道:“令婿之父?”

唐光宗也是一呆道:“這……這一點大成……他為何沒說?”

武揚愣了半晌,才道:“令婿雖知其父是羅希西,但其父娶妻一事。卻是一項秘密,他自然無法自動告之他人,小侄以為此中定然另有曲折,老丈沒有詳細問過令婿來歷吧?”

唐光宗點點頭道:“老朽只約略問了他一下出身,知是青城弟子。自幼年喪父,餘下既未多問。因老朽覺得來日方長,當時怕惹他傷心難過,所以才問得這樣簡略,不料當夜就發生歹徒以化魂針偷襲之事。”

武揚聽得不住點頭。

唐光宗側臉注目道:“老弟是否已有甚聯想?”

武揚心想:百鳳旗與武林關係固大,但與唐家關係也不算小,實不該再瞞此老,幹是遂將自己家逢不幸,以及無慾叟中毒之後失蹤,無忌老人由長安一間破寺忽然失去蹤跡的種種,不厭其詳的說了出來。

最後說道:“小侄認為,無忌老人可能想到被逐出門牆之劣徒駱陽鍾,也許會不甘雌伏,因而乃令其子羅希面改投青城,以掩人耳目,而暗中打聽劣徒下落,這種情形下,羅希西娶妻生子,當然要儘量避免令人知道了。”

唐光宗聽說天忌老人未死。心下直極,頻頻頷首道:“小友說得是,小友說得是!”

武揚微皺劍眉道:“這也不過是小怪衡情推斷,至於真象是否如此,尚須找著天忌老人、或無慾叟後,經證實。方能確定。”

唐光宗點頭遣:“當然。”

武揚忽又問道:“青城上一代掌門人流雲劍客羅希西其成名武林已久,前輩難道一直都不知道他與前輩有中表之親麼?”

唐光宗苦笑道:“對這一點,老村也曾起疑過,只為天下盡多同性同名之人,始丈一身紹學遠駕各派掌門人之上,豈有反令愛子拜去他人門下之理?所以老朽只是一度疑心,始終未予查究下去。”

武揚想了想再問道:“令姑母她老人家因何失事,前輩可曾查問?”

唐光宗輕輕一嘆道:“當無慾叟借旗時告知原委後,老杯曾親自帶同拾得的百鳳旗之弟子前往查勘,推因事隔多一年,早已無從著手了。”一荒山曲徑。考少二人邊談邊走,不知不覺間,歸鴉陣陣,暮色已臨。

武揚忽然一啊站住道:“老丈請先住仙猿堡設法解救大成兄,小侄還有一件要事待辦。”

唐光宗一怔道.“什麼事?”

武揚道:“小侄有一本登記死難者特徵的灣子,以及幾樣備用物件,尚留藏在魔宮外面,必須取回來作為日後參考。”

唐光宗點頭道:“那你就快去吧!

武揚剛剛說得一聲。“回頭仙猿堡見!”猛回頭,忽見,十丈外,似有一條人影一閃而逝。

那人身法異常迅速。憑武揚那樣稅利的目光,也只勉強判出是個人影,武場立刻警覺,已經被人暗裡綴上了。

當下大喝一聲:“哪裡走!”

聲出,人起,疾向那人入林處撲去。

唐光宗知道,武揚若無所見,決不致幹大驚小怪,於是身軀一縱,亦自後追了上來。唐光宗追至林內,只見武揚痴痴呆立,悵然若有所失,不禁詫異道:“老弟見到什麼?”

武揚輕輕一嘆道:“好快的輕功,除了驚鴻客,大概沒有第二個人了。”

唐光宗苦笑說道:“老朽晦隱多年,對於新近一批人物,幾乎一無所知,所謂驚鴻客,尚是第一次入耳呢!”

武揚道:“小侄也是最近才聽魔幫中人說起這個綽號,據說此人別種武功雖然稀鬆平常,輕功卻堪稱天下第一,於今既彼此人綴上,晚輩倒要陪老丈走一趟仙猿堡了。”

唐光宗以為武揚不放心自己一人獨行,忙道:“不,老弟儘管去辦事,老朽還不致於把這位什麼驚鴻客放在心上。”

武揚忙道:“前輩誤會了,小弟是說驚鴻客一旦知我們要去仙猿堡,必定會在我們前頭趕去仙猿堡的,小侄去魔它取回藏貨,可說隨時都可以,不著日夜兼程先去救出大成兄要緊唐光宗見武揚如此重幹道義,不禁深為感動,於是點頭道:“這樣也好。”

三天後。中午時分,一老一少到達青城山不及百里的金堂城外,唐光宗正在抹擦額上汗珠,武揚偶爾回頭,忽見二名少年由岔路走向城門,不覺嗜了一聲。

唐光宗取下汗巾,問道:“什麼事?”

武揚神手一指道:“剛才那兩名少年準是女子所喬裝。”

唐光宗惑然道:“女子喬裝又怎樣?”

武場道:“晚輩很懷疑這兩個丫頭也許來自魔宮。”

武揚說到這裡,忽見岔路上又出現兩名佩劍少女,不覺咦了一聲道:“她們兩個也來了?”

唐光宗道:“這兩名少女賢臣認識?”

武場點頭低聲道:“兩女均為那位七公主之侍婢,小侄只認得走在左首的那個小韻,如果晚輩猜想不錯,兩女該是跟蹤前面那二位假少年而來。”

唐光宗忽然化及五公主和金總護法曾為一事爭執,失聲道:“老朽記起來了,五公主曾說過要提大成往魔宮對質,前而那兩名易權而卉的丫頭,定是那位五公主所派遣。”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這樣一來,例教我們省了不少事。”

唐光宗愕然道:“此話怎講?”

武揚笑笑道:“那位公主員和金總護法不睦,但她畢竟是魔宮中一名得勢的公主。她既派遣侍婢前來仙猿堡提人,仙猿堡蔡舒達自無不交之理,現在除怕金總護法也會派人暗中截劫外,我們到時候只稍等在仙猿堡外,便可坐享其成了。”

唐光宗欣然道:“這主意不錯。”

武揚幾天來一直擔心入堡救人,缺乏萬全之策,此刻亦不禁深自慶幸,老少二人正待走向城門時,墓地裡人影一閃,又是一名黑衣漢子由岔路疾奔而來,腳不沾塵,其迅無比。

黑衣人看到武揚和唐光宗老少二人,僅是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向城中走了進去。

武揚悄悄拉了唐光宗一把。壓低嗓子道:“前輩對此人看法如何?

唐光宗點頭道:“輕功不錯。”

武揚接著道:“對了,你看他走得那樣匆忙,額頭上卻無半滴汗水,晚輩以為此人也許就是驚鴻客了。”

唐光宗又點了一下頭道:“可能。”

這時已是晌午時分,老少兩人知道,前後三起魔徒,必然會在城中打尖,因此老少兩人入城後,也向一家飯館走去。

記知老少二人一進門,便見七公主身邊的小韻和另外那名女婢在店裡用飯,老少兩人正待轉身回頭時,不意已為小韻瞥及。

只見小韻忽然轉向對面那名女婢道:“小芳,你說這家飯館可乾淨?”

武揚一聽這話,知道這丫頭有意招呼,暗示這家飯館還乾淨,可以歇下來,當下便暗示唐光宗繼續走了進去。

那名叫小芳的女婢茫然記:“有多幹淨?普普通通而已。”

武揚和唐光宗落了座,只聽小韻帶笑接著道:“五房那一兩個鬼丫頭沒有歇在這裡,就夠乾淨的。”

小芳似有所悟,笑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丫頭真的在稱讚這家飯館乾淨呢。”

武揚知道小韻又在提警示,說明五公主已派人前來,當下也以同樣方式向唐光宗眨眨眼皮道:“老伯剛才說,先前進城的那二位少年可能是女子喬裝,小侄看來,此事大有可能,咳咳,只是後來趕到的那位中年漢子,腳下快速驚人,不知是何來路?”

唐光宗明白武揚有意教二女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於是,微笑接道:“老弟不是提到什麼驚鴻”

武揚見店中食客不僅二女在座,連忙攔著道:“小侄說那人有如驚鴻一瞥,便已走得不知去向。只是一種形容詞而已。”

武揚說著,偷眼向四座看去,但見小韻聽說驚鴻客也來了,神情似乎微微一怔,另外一副座頭上,坐著一位老者,一名少女,和二名少年,在聽到驚鴻兩字時,也好像非常注意。

武揚見那老者,臉型彷彿十分熟悉,心中方自納罕,轉眼再看那少女,腦中一亮,墓地想起這批老少男女,正是在成都西校場推銷“大補丸”的那一夥,那老者正是自己和羅大成引進仙猿堡的藍衣老者,武揚因為在到送達仙猿堡之前,曾經再度易容。知道對方必難辨認,當下也就不加理睬,仍與唐光宗搭訕如故。,不一會,飯菜送到,老少二人開始吃喝,但聽那名賣藥了少女悄悄向老者道:“師父,那個人說什麼驚鴻一瞥,別是驚鴻客當真來了?”,老者輕叱道:“吃你的飯!”

武揚暗暗罵道:“你這個老賊,這次害得小爺幾乎送卻一命,有機會不好好的收拾你這老賊一頓才怪!

另一桌上,小韻這時停下筷子,催促進:“小芳快吃,別讓那姓梁的趕過了頭。”

小芳輕哼道:“他敢!”

話雖如此,小芳到底還是匆匆吃罷,與小韻連袂出門,二女身影一失,與老者同桌的那少女即匆促地又問道:“爺。您有沒有看出這兩個丫頭是何來路?”

老者不悅道:“又羅嗦了。”

這時,門外人影晃動,復有二位年青人匆匆進店。

武揚眼快,馬上認出來人正是月前帶自己和羅大成往仙猿堡的密增七號在必達,情知莊必達定是來找那名老者,匆低下頭裝作用飯,暗自凝神留意。

果然,莊必達進店之後,匆匆向各處瞥了一眼,立即向那老者,遞過一張便箋,並在老者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武揚暗運神功,隱隱聽得說的似是:“驚鴻客方才交代說什麼俠魂武揚,和唐家老人同時逃出地牢,可能已向仙猿堡這邊趕來……”

老者頻頻點頭,及至打開便箋一看:不禁老臉變色,同時偷偷看了武揚一眼,武揚迴避不及,頓時四目相對,武揚索性大大方方的多看兩眼、然後徐徐轉過頭去。

老者因武揚形態從容,似乎安心不少,收起便箋,轉向密鷹七號道:“你回那邊去說我已經知道,一切照辦就是。”

武揚料想那張便箋寫的必與自已二人有關,急向唐光傳音聯絡,話未說完,密鷹七號已出店門,老者跟著吩咐店夥結帳,武揚向唐光宗使個眼色,待那老者行近,忽然起;笑道:

“老丈。您好!”

老老微微一呆過:“你老弟……”

武揚含笑接道:“老丈貴姓?”

老者眨眨眼皮道:“姓洪,弟台什麼事,我們曾在哪裡見過麼?”

武揚離座低低道:“老丈姓洪,那就不會錯了,區區如今有幾句要緊話要跟老丈說一下。”

老者警戒地道:“說什麼?”

武揚低聲道:“此地非說話之所。”

洪者注目道:“閣下……什麼地方來?”

武揚壓低嗓門道:“金重山這個名字一老丈大概還不陌生吧?”

供老者急迫一步,變臉張目道:“你說誰?”

武揚沉險道:“舍侄,金重山—一要不要在下再說一遍?”

唐光宗見武揚竟想到冒充金魔的叔叔,幾乎沒笑出聲來。

老老臉色又是一變道:“胡說!”

武揚一咦道:“誰胡說?”

老者冷笑道:“你知道你所說的那位金重山,他今年多大年紀了?”

武揚冷冷道:“不信你就滾吧!”

老者反而遲疑起來,忽然問道:“閣下憑什麼斷定老夫認識金重山其人?”

武揚佯朝四座望了一眼,轉向唐光宗道:“解老伯,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出去有點事,,馬上就回來。”

說罷,向那老者點一點頭,徑向店外走去。老者對武揚的身份員抱幾分懷疑,但又怕真是魔宮的上級人物,只好帶著一女二男跟著武揚走出店門。

一出店門,他便向武揚催促道:“閣下還沒有回答老先呢!”

武揚回頭向身後看了一眼,帶著幾分教訓意味側目道:“你懂不懂什麼叫做隔牆有耳?”

老者見他如此慎重,語調中嚴然充滿一片凜凜之氣,逾發驚之莫測高深,當下又跟了一段,方才遲疑地道:“閣下來自何處,可否先行見告?”

武揚回身一咪道:“這還用問?”

老者堅持送:“為了慎重,老朽不得不問。”

武標簡短地道:“總宮。”

老者注目又道:“閣下是何職司?”

武揚傲然道:“在下一向在護法司走動,由於跟重山的名份關係,職司尚在帝君考慮之中。”

老者試探著又問道:“閣下既然無職司,便不該知道。幫機密大事,若不先說明白,老夫可就要得罪了;”

武揚曬然道:“不才雖無職司,但在護法、巡察、雕鑄三司,卻能使五公主和七公主她們言聽計從的,閣下信也不信?另外請問一聲,閣下在蔡舒達處,又是擔任何司何職?”

老者沒料想到武揚不但是總護法的“小叔”,並還認得五公主和七公主,而且還對他們隊長仙猿劍蔡舒達如此熟悉,不由地一怔道:“在下……是……鷹隊第一副隊長。”

武揚諷刺地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密鷹隊的大隊副,又是失敬了。”

老者臉孔一熱,武揚冷冷接著道:“不才此次入川,本待會蔡舒達處略事盤桓,順便交代幾句話。現在遇到副座,正好免去此行……”

洪老者以為找到話柄,注目道:“兄弟以前沒有見過蔡隊長,大概還不知道我們蔡隊長住什麼地方吧?”

武揚側目一哼道:“不在青城,就在仙猿堡,難道他還有私邸不成?”

老者聽他句句都回答在節骨眼上,終於死心塌地地相信了,當下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兄弟要去仙猿堡,為了何事?”

武揚知道此寇極富心機,也知自己此時一出手便可制對方於死命.無奈對方身邊尚有一女兩男,設有一人漏網逃脫,全盤計劃便要告吹,因此,只好暫時忍耐著,繼續拐進小巷,走向城腳根,一面於口中說道:“當然有事。”

老者追問道:“什麼事,可否告知一二?”

武揚嘿了一聲道:“此事或與閣下無關,但蔡舒這卻難辭其咎,幾天前.他將本幫派人四處追捕的俠魂武揚,意改名周通,當成一名普通弟子送往總宮,此事恰恰被舍侄截獲訊明……”

老者聽到這裡,臉孔頓呈一片蒼白,連身子都止不住顫抖起來。

武揚心頭暗笑,洋詫道:“副座哪裡不舒服?”

老者連忙搖頭道:“沒……沒有什麼,你……請……說下去。”

武揚接著道:“後來五公主也知道了這件事,並派出兩名侍婢要來提調另一名周進者往總宮對質,七公主一樣認為事有可疑.也派出兩名侍婢查究真象,不幸的是,那化名為周通的俠魂武揚,已和生死手唐光宗於前日逃出了總宮,你說這個岔子出得大不大?”

老者聽他說的事實,不但和密鷹七號報的完全相符,並指出周通就是武揚喬裝,頓時面如死灰。

武揚於城腳下站定,向跟在老者身後的二男一女掠了一眼道:“他們三個可是本幫的弟子吧?”

老者忙答道:”這丫頭是卑座孫女麗兒,另外這兩個則是密鷹九號,十號。”

武揚點一點頭道:“剛才替驚鴻客送信來的那個呢?”

洪考者遲疑一下、但仍答道。,“那是密鷹七號。”

武揚淡淡接管道:“就是引進周進和周道的那個密鷹七號麼?”

老者一慌忙應道:“是……的。”

武揚見初步工作已經成功,於是手一伸,冷冷說道:“驚鴻者剛才那張條子拿給我看看!”

老者聽武揚索閱密函,不禁慌了手腳道。“這,這……”

武揚見費盡口舌,結果仍難如願,暗歎一聲罷了,用勁就用強吧!

當下嘿嘿一笑道:“你可知道本座真正量份?”

老者一呆張目道:“您是”

武揚低谷一聲,“追魂使者!”

右掌一翻;疾袖而出。

與右掌發出之同時,左掌一揮,五縷指風,分取密鷹九號和十號,雙掌發出。老者和兩名小魔徒,立告應掌倒地。

那少女驚退一步,駭呼道:“你—…,你不是……”

武揚本不難將這少女一指制倒,推因對方是個女子,下手有所不便,這時頭一抬,靜靜說道。“不才就是武揚。”

那少女臉色大變道:“俠魂武揚?”

武揚冷冷說道。“洪姑娘若想今祖無恙,最好小聲些。”

那名被洪老者喊為麗兒的少女,果然不敢再嚷了。

武揚從容接著道:“夏魂武揚,並非嗜殺成性之徒,只要令祖孫對天宣誓從今以後退出魔幫,並答應與在下合作,在下可能會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洪麗低頭戰慄地道。“本幫幫規嚴酷,我們……恐怕……脫離不了。”

武揚注目道:“什麼幫?”

洪麗低聲道:“毒鳳幫。”

“什麼?毒鳳幫,毒鳳幫主名叫何天應,怎會一下子又變做什麼青城帝君來了?”

武揚心中起疑,口裡則說道:“只要你們有決心,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說著,俯身先向老者身上搜出那張紙折兒,以及兩瓶藥丸。洪麗芳容一變,又驚又急道:“你……你……準備毒死我們?”

武揚微微一笑,他由洪麗天真的語氣中,已猜知兩隻空瓶中,必有一瓶是毒藥,另一瓶呢?當然是迷藥了。

於是,他託著兩隻藥瓶問道:“哪一瓶是迷藥?”

洪麗不禁一怔,她原以為武揚所說有方法令他們改邪歸正,是句陰損話,實則要將他們一舉毒死,現見武揚只問迷藥而不問毒藥,自然要感到困惑.這時,顫手指了指那隻較大的藥瓶,一面惶恐地問說道:“少俠……打……算……將我們……怎麼樣?”

武揚笑意一斂,正容道:“姑娘秀外慧中,本性善良,當知身在魔幫,將來必然難有好結果,在下然採權宜之計。現在準備讓他們先行眼下迷藥!”

洪麗一怔道:“這……這……怎麼可以?”

武揚淡淡地道:“姑娘應該知道,今祖他們不比姑娘,若不如此處置,姑娘以為他們肯悔改?在下是看姑娘情面才不忍下手,否則,嘿—一利害得失,尚請姑娘三思!”

洪麗花容慘慼,低頭道:“多謝少俠一番好意。但少夢也知道我們有多少苦衷麼?”

武揚詫異道:“你們什麼苦衷?”

洪麗額聲道:“我們一家人……全在毒鳳幫為人質。”

武揚一怔,不禁為難起來。

洪麗接著道:“我爺爺職掌是毒鳳幫的堂主,根據幫中規定,凡堂主以上之弟子、親屬均須集中居住,由總舵派人照顧,所謂照顧。少使當然明白它的意義。”

武揚忙問道:“毒鳳幫的幫主是不是何天應?”

洪麗搖頭道:“那位幫主我沒見過,請將我爺爺放開,這得問我爺才知道。”

武揚略一猶豫,覺得要問的話實在太多,這對祖孫身手差自己太遠,放開也礙不了什麼事,於是伸手一拍,將地下那老者穴道拍開。

老者氣血一舒,閉目慨嘆道:“少快適才與劣孫女所說的話,老朽都已聽到,惟因家人全落人手,老朽看來,是有辜負少使一番盛意了。”

武揚毅然道:“老丈放心,不才決不強人所難。不過想請老丈說說清楚,毒風幫主與青城帝君,是否同為一人?抑或。毒鳳幫是毒鳳幫。青城帝君所控制者,又是另一幫派?情形如屬後者,老丈本為毒鳳幫之堂主,又怎會忽然變成青城帝君座下一名鷹隊副首領?”

老者緩緩站起身來,嘆了口氣道:“老朽殘名之冰,原為毒鳳幫弟子,當時並蒙何幫主授予堂主之職,誆知,十多年前的某一天……”

一個“天”出口,突然大喝一聲,猛可裡一掌兜心劈出,武揚正自聽得出神,設非對方發掌時吐氣開聲,几几乎吃對方一掌打中,當下身形一閃,勃然大怒道:“好個口是心非的老賊!”

洪之冰態度全改,緊迫一步,雙掌再發。同時大叫道:“麗兒快解開你二位師兄的穴道!”

大叫聲中,雙掌翻飛,攻勢銳不可當。

武揚因手上執有藥瓶和便箋,一時騰不開手,只得步步後退。

就在武揚黨得這樣讓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正待狠心將藥瓶和便箋拋卻,放手一拼之際,他忽然看見洪之冰眼色連使,心頭一動,馬上意味到這老兒突然翻臉無情,也許另有蹊蹺在內。

果然,身後遠處,這時忽然傳來唐光宗的喝聲道:“樑上燕,有種的你就別跑!”

武揚立即明白過來,原來驚鴻客突然出現了,由此足證,這位洪之冰確有向善誠意,現在出手相次顯然只是一翻做作。

武揚弄清原委一心中大慰,於是扭頭揚聲叫道:“唐前輩,快把那姓梁的迫到這邊來。”

不意被洪麗解開穴道的兩鷹。一時未能揣之洪之冰心意,這時竟向武揚大吼著雙雙撲來。

武場甚感為難,洪之冰既是因家人被充人質,方不得不供魔頭驅使,安知這兩名密鷹沒有同樣的情形?想到這裡,自然不便認真還手。

他邊退邊喝道:“浩然大八式之下、風雲改色,神鬼皆驚,你們最好弄清楚,武某人乃有所不為,非不能也。”

這種局面之下,還著談什麼“不為,非不能”,在第三者聽來,自不無‘噓聲恐嚇”之嫌。

而這,正是武揚另一用心所在,他想將驚鴻害引誘過來。

這時,身後又一度傳來唐光宗的喝聲:“你們這些魔崽子,到底有多少?統統過來好了。”

武揚知道唐光宗方面形勢緊迫,如此高聲呼喝,顯有求援之意,當下顧不得許多,大喝一聲:“看招!”

掌隨聲發,一招“正氣浩然“,狂教般推出兩股掌風,密鷹十號首當其衝,立波霞飛五六丈之遙。“密鷹九號承受較輕,亦被迫退七八步。

洪之冰因為一直都在虛應故事,自然不會受甚影響。

他在武揚一聲唱出時,便已有了準備,等武揚掌風一起,立即藉勢倒飛,落向孫女洪麗身邊。

武揚一把迫退者少三人,轉身便向唐光宗發聲之處撲過去。

那是在東南城腳下,一條小巷盡頭,唐光宗手持一柄鋼刀,正在迎戰六名勁裝大漢。

不遠的地面上,一名黑衣人躺在血泊中,四肢靜止,氣息已絕,唐光宗使用之鋼刀,顯即奪自這名黑衣人之於。

這時,唐光宗運刀如飛、然亦僅能暫保不敗。

武揚高喊一聲:“唐前輩休驚。武揚來也。”

話音來了,人已衝至,一招“山川易形”,掌民有如驚駭浪般,旋轉著卷向戰圈,正面四名或裝漢子,立如敗絮應掌飄起。

唐光宗喝彩道:“好!’

豪興一發,手中鋼刀隨即使出一把“怒龍搜珠”,銀光一掠,一名勁裝漢子,頓給攔腰斬成兩段。

剩下的那名漢子;一見大勢不妙,掉頭便向小巷中沒命奔跑。

另外那四名被武揚一掌迫出圈外的漢子;深知非武、唐。二人之敵,這時亦均悄然四逸。

唐光宗尚想追截,武揚攔住道:“算了,還是去青城要緊!”

唐光宗念及愛婿,只得住手。這時洪之冰祖孫,以及兩名鷹徒.已然不知去向.武揚因這老少四個人,亦非魔方重.要人物,也不甚放在心上;那張便箋,亦不知何時遺失,不過.現在這些都不算是重要了。

他遺憾的只是,驚鴻客出現得早了一步,致未能將毒鳳幫與青城帝君之間的關係問個清楚。

老少兩人循原路回頭,走沒幾步,忽見城牆上有人影一閃而沒,武揚喊一聲“迫”,足尖一點,疾涼而出。

武揚連上城牆、忽然一下止步。

唐光宗從後跟上道:“怎樣了?”

武揚搖搖頭道:“這位驚鴻客的確有一手。”’唐光宗皺眉道:“可不是。這廝忽隱忽視,或前或後,真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他顯然自知功刀不濟,始終指揮別人動手,而不肯親自露腦……”

唐光宗說至此處,突然一揮手道:“且慢!”

武揚一驚道:“什麼事?”

唐光宗雙眼閃光,眨江眼皮道:“驚鴻客剛才這種身法,老夫似乎曾在什麼地方見過!”

武揚一哦,忙問道:“什麼地方,”

唐光宗回憶劉說道:“老夫幼年,曾隨家父遠走西疆採藥,在結古地區遇見一位異人,當時由於言語不通,雙方無法交談,但那人攸行如飛,一身奇絕輕功,則予我們父子留下頗為深刻的印象。

武揚插口道:“就跟剛才驚鴻客這種身法相近?”

唐光宗點頭道:“正是。”

武揚思想了片刻道:“先祖也曾說過,說是西羌日月山有位成就極高的武林怪傑,但並非住在結古的,同時那位怪傑,曾因事罰過重誓,決不離開苦苦諾爾一步不知是否那位俊傑的後人潛來中原。

唐光宗點頭道:“頗有可能,也許今祖說的那位怪傑,曾受挫於中原某高手,所以發誓再不離開苦苦諾爾,而他的弟子,當然不受此誓言限制,老弟再想想看,令祖當時可曾提及。這位怪傑當時系受挫於中原何人之手?”

武揚笑了笑道:“用不著想,天忌老人是也!”

唐光宗一怔,旋又苦笑道:”可是……”。

武揚眉峰微皺道:“令姑丈晚年似已殘廢,神智有點時清時迷,家祖雖然沒有說什麼,然依小侄看來,他老人家可能曾遭別人……”

唐光宗又駭又疑,截著道:“你是說遭人暗算,這……怎麼可能呢?當今武林中,誰人會有這份能耐,竟能加害於他老人家?”

武揚搖一搖頭遣:“小怪亦只是如此猜想而且,因為,以他老人家那一身絕世成就,即會活至百歲以上,也不應和普通老年人那樣……”

武揚說至此處,忽然一啊道:“我想起來了!”

唐光宗愕然道:“想起什麼,

武揚興奮地壓低聲音道:“小侄忽然想起,天忌老前輩也許被無慾叟前輩救去,不然就是古前輩為個姑他老人家救走!”

光宗似乎沒有聽懂,張目期期道:“此話恁說,”

武揚興奮地低聲解說道:“寒門遭遇變故的前幾天;小侄奉家祖之命,曾向他老人家送去一信,也許老人家知道當天是先祖八十壽慶,勉強支撐著趕去也不一定,若果如此。老人趕過當在事變之後,因而將無慾叟地自現場救走。”

唐光宗點頭道:“是的,若果無慾叟中的是唐家迷魂,或斷腸散等藥物,只要遇著我這位姑丈,化解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武揚接著道:“另一可能,就是無慾老兒,當時勉強支撐著,連夜趕去老人長住之處,由老人先為他解毒。再由他將老人帶去別的地方。”

唐光宗點點頭,沉吟道:“第二種設想.似乎較有可能。”

武揚轉而問道:“何以見得?”

唐光宗搖頭道,“老弟說過.事後病郎中那廝一直留在現場附近,家姑丈武功已失,焉是此魔對手,而無慾老兒就不同了,所謂虎死餘威在,病郎中若見老兒仍有行動,也許以為老兒中毒不深,自然不敢輕易出手攔阻。”

武標點點頭道:“是的,還是前輩思慮細膩—一啊!天已不早了,別讓驚鴻客超前大遠,咱們快趕吧!”

青城山,位於嶇江之西,與灌縣縣城隔江對峙。

山高千仞,

瑰麗雄奇。

黃帝曾封為“五嶽丈人”,是故又稱“丈人山”,山中多幽洞絕壑,乃道家十大洞天之一。

仙猿堡即築在青城後山,一片深厚密林中。

這一天,初夏左右,堡後某一角,忽然悄沒聲息地飛落兩條身影.兩人一老一少,正是俠魂武揚,和生死手唐光宗。老少兩人幹挨近偎座後,立即貼壁統向堡前,然後,在一列石筍背面靜靜伏下來。

月兒自遠處峰腰間升起,銀輝皎潔,長空無雲,老少兩人處身之地,約與堡牆平齊,堡內外如有任何動靜,均不難一目瞭然。

可是,除了更鼓偶傳外,連犬吠聲都沒有,堡裡堡外,一片死寂,幾與一座荒郊古墓無異。

守了半個更次光景,唐光水忍不住輕輕傳音道:“武賢侄,我看我們還是悄悄溜過去,自己動手的好,姓蔡的也許沒有這份膽子,半夜將人交出來。”

武揚輕答道:“再等事……”

說話之間,,一條人影忽如流星服一下投去堡中。

武揚輕咦道:“又是驚鴻客那廝,這廝怎麼反而落在我們後面?”

唐光宗來及答話,忽自堡中傳出一聲高喝道:“強敵將工,蔡隊長何竟如此疏於防守?”

“呵!是梁老哥麼?哈哈哈哈,歡迎,歡迎,進來坐!進來坐!”

“蔡隊長,小弟是在談公事,不是打哈哈!”

武揚向唐光宗傳音道,“瞧驚鴻容這份氣焰!”

“這跟官場一樣,不怕一品當朝,只怕直轄頂司。驚鴻客來自總宮,欽命在身,自然數他威風!”

果然,仙猿劍一聽語氣不對,連忙收住笑聲,乾咳了兩下道:“梁老哥說的是……

咳……敢問……梁老哥簧夜蒞駕,是否……咳……還是日前那梭於事?”

驚鴻客冷冷說道:“是的,小弟持有百風令在此,奉諭馬上處置周進那小子,就地立斬,不許籍故稍有稽延。”

仙猿劍大驚失聲道:“這下可糟了!”

驚鴻客沉聲道:“糟者何事?”

仙猿劍著急道:“五公主剛才派來兩名使者,亦持百風令在身,已將周進提走,稍後,七公主使者又到,同樣持有百風令,而現在……埃唉……你說這怎辦?”

驚鴻客冷冷道:“五公主那兩個丫頭走的哪條路?”

仙猿劍忙答道.“正西”

驚鴻客輕哼道:“再見。”

緊接著,一道黑影自堡中一掠而出,轉瞬於西方街道中消失不見。

武揚念及羅大成落在五公主兩名侍婢手裡,雖可暫保無恙,但若被七公主兩名侍婢道及,即難免不起爭執,假使再讓驚鴻客追上去,那麼,羅大成一條性命,就真的危險萬狀了。

想罷,忙向唐光宗匆匆說道:“前輩這一路來,也許累了,小侄準備先走一步,請前輩隨後趕來,為小侄做個接應,小便去也。”

救人要緊,時間之急迫,已不容多作客套,是以武揚話一說完,立即點足跳身而起,循驚鴻客消逝方向疾追而去.仙猿堡兩方偏北,離堡約四十餘里的一條崎嘔山徑上。這時正負貫著行有三名勁裝少年。

中間走的是“周進”—一羅大成,前後則是五公主的那兩名侍婢,王蕙君和方蘭君。

由於山徑狹民,三人走得並不快。

這時只見走在前面灼王慧君轉過瞼來笑道:“周進,我問你一句話!”

羅大成藥性未解,神情有點茫然道:“問什麼?”

王慧君低笑道:“你討了妻室沒有?”

羅大成搖搖頭道:“好像……很難說……我想不起來了。”

方蘭君從後接口道:“小意,讓他‘吃點東西’,咳!你丫頭以為怎麼樣?”

王慧君道:“我可沒有這份膽子,你丫頭最好少動歪腦筋。”

羅大成茫然四顧道:“誰是丫頭?”

方蘭君掩口道:“如果有丫頭你要不要?”

羅大成道:“要來做什麼用?”

方蘭君笑罵道:“死人!”

羅大成道:“要來弄死她?”

方蘭君用手一推道:“走,走,不跟你說了!“王慧君斜目側眼道:“蘭君,他……現在……可說是最聽話的時候,要他怎麼做,包管百依百順,就可惜怕被我們公主知道……”

羅大成茫然道:“是的,蔡隊長說,我該聽你們的話,你們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說吧,我會的事,我都做!”

方蘭君咬著手指頭,默然不語,雙頰則在一陣陣的熱。

王慧君忽然用手一指道:“蘭君,看,前面有何小茅屋。”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1:30


第七章 萬流歸宗劍

小魔女王惠君語音甫落,斜對面一排楊樹樹頂上,突有火撲哧一聲,桀桀然低聲曖昧地接道:“蕙君姑娘……小的……小的也來一個怎麼樣?”

方、王兩女大吃一驚,連忙止步抬頭,藉著皎潔月色,只見樹梢上飄飄然站著一人,赫然正是那位驚鴻客樑上燕。

方蘭君佯作不識大喝道:“你這廝夤夜擋道,意欲何為?”

驚鴻客怪笑道:“哎呀,我的好姑娘,您認不得小的了麼?嘻嘻,小的我,可認得您蘭君姑娘呢!”

王蕙君沉險接喝道:“認得又怎樣?”

驚鴻客嘿嘿一笑道:“私事談不攏,那就只好公事公辦了!”

口中說著,沙的一聲,迎風亮出一面三角小旗。方、王二女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開口。

驚鴻客皮笑肉不笑地道:“兩位認得這個吧?”

方蘭君眨眨眼皮道:“是的,這是一面百鳳旗,閣下還有什麼話要說?”

驚鴻客冷冷笑道:“話沒有了,現在要人!”

王意君輕輕一哼,香肩動處,便待伸手懷中,也將那面百鳳旗取出,方蘭君疾上一步,肘彎一碰,同時仰臉大聲道:“姓梁的,你下來!”

驚鴻客側目冷然道:“為什麼要下來?”

方蘭君打鼻中哼了一聲道:“將你那面令旗拿近點,待本姑娘好好的看個清楚!在總宮內,人人都知道你姓梁的奸詐陰險,誰敢擔保你姓梁的不是跟這名犯人有仇,拿著一面假令旗.前來公報私怨?”

驚鴻究哈哈大笑道:“真是孩子話。”

大笑聲中,身形一掠而下,姿勢輕盈美妙,不帶—絲聲息,果然不愧當今第一輕功名家之令譽。

驚鴻客於兩女身前丈許處站定,舉旗笑道:“這樣夠清楚了吧?”

方蘭君點點頭,說道:“是的,夠清楚了”身形一晃,一撲而上,突向那面百鳳旗。疾逾閃電般一把抓去。

驚鴻客駭喝道:“丫頭敢爾!”

駭喝聲中,急忙一步躍開。

哪知羅大成已經仙猿劍點交給王、方二女,又經方、王兩女大事蠱惑,現見方蘭君出手奪旗,便以為此旗該奪.竟然大喝一聲,搶步向前,一掌劈出。

驚鴻客雖然讓開方蘭君一抓,卻未料到羅大成這一掌來得又快又猛。百忙間只得揚肩硬架。只聽拍的一聲.一掌劈實,掠鴻客左臂一麻,踉蹌絆出數步,止不住又驚又怒道:“你們都在找死麼?”

羅大成大喝道:“放屁!”

喝著,又是一掌劈去。

王蕙君吃吃嬌笑道:“要得,兄弟,好好將這廝教訓一頓。”

小徑上有人接口道:“對;休把這廝放走。”

聲至,人現!涼鴻客匆匆向來人一瞥,立即發出一聲驚啊,顧不得戀戰、轉身便向右側林中衝去。

羅大成失聲歡呼道:“是你嗎,兄弟!”

原來現身的,立是由仙猿堡趕來的武揚。

武揚這時因為要救羅大成要緊,也不理會驚鴻客的離去,腳下猛一加勁。已然來到羅大成身前。

方蘭君即忙伸臂一擋,叱道:“你是什麼人?”

羅大成搶著答道:“是我的兄弟周通。”

方、王兩女尚不知周通就是武揚的化名,這時,方蘭君那丫頭,聞言一縮手臂,顯得有些疑惑不定地道:“周通?就是總宮……”

武揚暗自好笑,含混地搶著道:“在下正是周通。”

說話的時候,緊上一步,拉起羅大成雙手,作親熱狀,同時將那塊能解百毒的溫香玉,悄悄塞去羅大成手中。

羅大成藥性初解,對眼前景況反而茫然起來,詫異道:“我們……怎……會來到這種地方?”

武揚知道羅大成已經清醒,忙笑道:“你是這二位姑娘帶來的呀。”

方、王兩女在總宮時,像隱隱約約聽過周通這個名字。既不清楚周通就是“武揚”,更不知道武揚在她們離開後,已將一座總宮鬧得天翻地覆。這時,兩女見武揚生得比羅大成還要英俊幾分,一時之間芳心活動,竟將武揚們以會忽然在此出現之重要環節,都給忘去九霄雲外。

王慧君走過來低聲道:“這位周通兄弟,有什麼話,我們去到前面小屋裡再說罷。”

武揚暗想;只聽說五公主最是淫蕩,沒想到她的侍婢竟也個個見不得男人,真是上行下效,有其主必有其婢了。

當下微微一笑道:“這位大姐,請問怎樣稱呼?”

方蘭君搶著道:“我叫方蘭君,她叫王蕙君,我們五公主,以及一些娘娘們,則僅喊我們為‘小蘭’一和‘小蕙’。”

武揚又道:“你們那位五公主又叫什麼名字?”

方蘭君笑道:“沈波。”

武揚接著道:“宮中共有幾位公主?”

王蕙君忽然驚覺,注目道:“你……對了……你,是怎麼從總宮出來的?有沒有帶著號牌或令牌?”

武揚笑了笑,緩緩說道:“這個麼……”

正待出手之際,方蘭君突將王慧君向後一拉,尖叫道:“不好.這小子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俠魂武揚呀!”

武揚也將羅大成拉過自己這邊,笑容一斂,點頭沉聲道:“姑娘猜對了,武揚正是在下!不過,兩位警覺已遲,現在最好乖乖的將魔宮幾名重要魔頭詳細報告出來;否則,嘿嘿,那就只有試試我武揚的手段了。”

方蘭君再退一步,口中叫道:“小蕙!拔劍。”

“鏘鏘”二聲,二支精光奪目的長劍,已經同時握在二女手中。

武揚視若無睹,緩緩接著道:“二位真要討苦吃,可就怪不得我武某人了。”

王蕙君冷哼一聲道:“少說大話。”

兩女尚不知羅大成藥性已解,王蕙君在哼過一聲後,持劍轉向方蘭君喝道:“小蘭,下令周進過來吧?”

方蘭君隨向羅大成高叫道:“周進,你聽到沒有,到這邊來。”

羅大成嘻嘻笑道:“過去幹嗎?鄙人已是使君有婦,無法再承寵召,倒是我這位武兄尚未坦腹東床。你們叫他過去還差不多。”

武揚回頭瞪了一眼道:“少要胡說好不好!”

羅大成笑笑道:“恩兄當日讓賢,小弟今日自當投桃報李。”

武場知道他說的是解府招親的事,當日倘若自己參加雀屏之射,羅大成將絕對沒有成為唐光宗嬌婿的機會,但羅大成明知自己志不在此,偏要開個玩笑,武標不禁嘿了一聲,道:

“我俠魂即令三世無妻,也不致於要討這種下作貨。”

王蕙君怒喝道.“你罵誰?”

武場冷冷道:“誰多心,就是誰。”

王蕙君一聲嬌叱:“接招!”

劍尖一顫,一連撤出七、八朵劍花,狂風驟雨般向武揚當頂灑落。

武揚未料到這名侍婢在劍法方面竟然有著如此精絕之成就,腳下連換幾個方位,方才勉強躲開對方一招。

王蕙君見武揚居然躲過這一招,不禁哼了一聲道:“難怪這般狂妄。原來還真有兩下子呢。再接一招試試看!”

武揚因感對方劍法極其深奧,這時絲毫不敢大意,他見對方第二招出手,劍光如練如霞,分由四面八方遊竄而來,急忙一拔身子,斜斜投去土丘之上。

口中同時大喝道:“到這邊來。”

兩女深恐武揚奪走“周進”。回總官無法交待,當下雙雙一折柳腰,舍卻武揚反向羅大成奔去。

武揚於土丘上見二女夾攻羅大成。只在一招之上,羅大成便已險象橫生,急忙大喝一聲,凌空撲下來。

武揚對兩名小魔女本無憐香惜玉之意,他適才遲遲不發,不過是想套兩女幾句話,現見好友身陷危境,再也顧不得許多了,身形尚未落地,“浩然大八式”中的一式“正氣流形”

已然凌空發出。

王蕙君劍至中途,驀覺勁道當頭壓下,疾忙斜掠丈許,暫時避入密林。

同一時候,方蘭君因一時張煌失措,被羅大成一掌打在香肩上,啊啊呼痛之餘,也向密林中奔了過去。

武揚冷笑道:“你這個丫頭算是佔了地利之便,若在空曠之處,我武揚會叫你們兩個丫頭溜得了半個才怪。”、王慧君在林裡接口罵道:“姓武的小雜種,你少得意,你姑奶奶若不是為了小蘭受傷,準會將你大卸八塊,拿鐵叉挑著吃,用火烤來吃。”

羅大成喝道:“賤婢有種,怎不出來?”

林中人聲沓然。

武揚微微笑道:“兩個丫頭見勢不對,大概溜了,令岳尚在來途中,我們回頭去接應他老人家要緊、”

路上,武揚忽然問道:“羅兄系出青城。可謂劍術行家,未知羅兄可曾聽說過當今哪一宗派之劍法更在青城和華山兩派之上?”

羅大成思忖良久,才道:“是的,兩婢剛才那幾招劍法似是操合各派而自成一家,近青城而強過青城,似華山而遠勝華山,既潑辣,又詭異,連小弟一時也弄不清楚它們出處。”

武揚對於各宗派之武學,所知甚豐,只因羅大成系出身劍術名門,故爾向他求證,這時見羅大成亦不悉兩婢武學來源,不禁深深陷入沉思。

就在武揚出神之際,路側草叢中喳的一聲輕響,一片白物忽如粉蝶般悠悠然飄了過來。

武揚伸拿一拂,那片白物立即隨著掌風飄起,知是紙箋一類的東西,乃急忙一側身軀抓來手中,一看之下,果然是個紙拆。”

羅大成低聲道:“別是有人傳書示警吧?”

兩人繼續向前走出裡許,方將紙折打開,只見上面寫道:“今後請當心萬流歸宗劍法,此劍法共有八十一式,剛才那丫頭,只不過學會八九式而已。”

羅大成詫異道:“奇怪,看字跡娟秀,又以青黛寫成,難道竟是出自女子手筆不成?”

武揚皺眉道:“是呀!—一她會是誰呢?”

說著,將紙析捻成粉碎,順手一拋、紙屑立被一陣山風吹散開去。

原來武揚想到可能是七公主的兩位侍婢所為,如果要向羅大成解釋,必然會耽誤不少時間,同時,這一點也不重要,故此略而未提。

武、羅二人繼續向仙猿堡方向奔去,行未多久,迎面山道上十忽然傳來仙猿劍蔡舒達一陣得意的笑聲道:“唐老兒,好投降了吧?”

接著是生死手唐光宗的豪笑聲:“就憑閣下這幾手貓腳的劍法嗎?哈哈!你做夢!”武揚聽到仙猿劍那份得意的笑聲,深知唐光宗可能已處逆境,來不及關照羅大成,立即施展本門輕功,像一支勁弩射出,剎那間把羅大成拋後老遠。

仙猿堡外,正有兩人在狠命相撲:一個是揮舞長劍,施展著青城劍法的蒙面黑衣人—一仙猿劍蔡舒達,一個正是用軟鞭,揮起一輪鞭影,以圖自保的生死手唐光宗。

四川唐家,雖以用毒聞名天下,但對武功一道,卻無特出之處,所以這時唐光宗雖然豪氣干雲,笑聲不斷,而實際則已進入強弩之末,手中長鞭破綻時出;形勢岌岌可危。

不過,仙猿劍好像存有生擒唐光宗之意,儘管一支長劍已佔上風,卻也只是在壓迫唐光宗那輪鞭影越縮越小,而未爆下毒手。

武揚撲上前去。大喝道:“殺雞焉用牛刀,唐前輩退後、待晚輩來收拾這廝。”

聲到,人到,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拿勁,同時狂湧而出。

唐、蔡兩人交手的四周圍,另有十幾人遙採監陣之勢,這時竟沒有一人來得及出手攔阻,即被武揚衝入腹地。

仙猿劍帶劍疾退,同時想喝道:“你是什麼人?”

因為武揚現在面回已改,仙猿劍只看出來人年事甚輕。卻未能認出即時曾由他這座仙猿堡“貢獻’去總宮之“周通”。

武揚哈哈大笑道:“蔡舒達,別來無恙,區區就是周通是也。”

仙猿劍聽武揚一口喝出他的姓名,頓時愣了一下.旋即呵呵大笑道:“不錯,不錯,本座就是青城派掌門人蔡舒達。”

唐光宗洋作詫異道:“哦,閣下原來”

仙猿劍嘿嘿一笑道:“本座就是蔡舒達又怎樣?難道還容你們會活著傳出此一秘密不成?嘿嘿嘿嘿嘿!”

武揚測臉哈然道:“這樣說來,閣下竟認為可以把區區和唐前輩留下?”

仙猿劍陰聲邊:“算你小子還夠聰明,不枉蔡某人栽培你小子一場,不過,你小子既是武揚,跟你一齊到來的那名周進又是準?”

武揚冷笑道:“‘周通’就是‘武揚’,‘周進’仍是‘周進’。閣下既敢自承為蔡舒達,何以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仙猿劍冷笑道:“過一會再見也還不遲,此刻你就先吃本座一劍。”

語畢,左臂一揮,右手長劍同時遞到。

一劍發出,姿勢奇詭,顯然不是青城劍法,武揚一看,竟赫然又是五公主那兩名侍婢所使用過的所謂萬流歸宗劍法。

武揚不敢怠慢,忙以浩然大八式中一式魚龍曼衍試著向來劍抓去。

仙猿劍似乎很清楚碧血丹心的一套浩然大八式不可輕侮,現見武揚右手一引,便知這位武家後人已獲祖父親傳,當下劍招一變,同時大喝道:“眾鷹競食,一劍爭先。”

一聲令下,四周那些佩劍漢子,立即蜂湧而上,四面八方,頓時閃起止片耀目生寒的劍光。

武揚深知仙猿劍唯恐本身秘密外洩,已抱定殺人滅口的打算,當下忙向唐光宗促聲喝道:“唐前輩請擋蔡賊一招,待晚輩先行收拾掉這批鷹徒。”

話未說完,掌勁已發,在治然大八式神威之下,不但都些鷹子號的兇徒無法招架,即連仙猿劍也被逼得連退兩步。

掌風所至,隨有兩名密鷹慘呼倒地;

武揚得理不讓人,再接再厲,一陣旋風掃打之下,又有三四名鷹徒被打得骨斷筋折,滾球般四散翻跌開去。

唐光宗欣然一槍手中長鞭道:“蔡舒達,別閒著,你也。接老夫一招鬆鬆筋骨。”

於此時間,又有五六名密鷹哀噙而終。

十多名密鷹,轉眼之間,十去八九,不過,最後倒地的兩名密鷹已是遭遇暗算,而非為武揚掌風所傷,剩下的兩三人,心膽俱寒,不待仙猿劍下令,立即糾紛逃散一空。

蔡舒達羽翼折盡,哪裡還敢接招,一個轉身,也向堡中急奔而去。

唐光宗哈哈大笑道:“姓蔡的。還強嘴不?哈哈哈!”

誰知笑聲來已;逃走的幾名鷹徒,忽由不遠處傳來幾聲慘叫,似乎遇著強敵攔阻,同時中伏受創。

武揚怔了一下道:“真是怪事.”

唐光宗惑然道:“什麼怪事?”

武場旺了眨眼皮道:“你聽剛才準在動手,如屬令婿趕至。何能一舉同時傷致多人?”

暗處有人笑著接道:“是的,小弟剛到,那幾聲哀叫,小弟也聽到了,但與小弟無份。”

武揚抬臉接著道:“羅兄有否看見那暗中相助者是何等樣人?”

羅大成走出來搖搖頭道:“沒有看清楚。”

武揚向翁婿兩人道:“來!我們過去查看一下。”

老少三人走出林中,循聲逐一察看死者,只見三名鷹徒面孔紫脹,成暗醬色,衣縷完整;周身不見一絲血跡。

唐光宗訝然道:“唉,死於‘落魂沙’?”

武揚抬頭道:“貴門毒器之一。”

唐光宗點頭道:“是的!”

武揚沉吟道:“這會是……”

唐光宗湊近一步道:“賢侄輕聲些、據老夫判斷;來人似為魔宮內部人物,很可能就是七公主手下那兩位姑娘。”

武揚恍然點頭道:“對,對。”

羅大成不解道:“哪位七公主?”

武揚笑了笑道:“你羅兄不知道的事情還多呢,以後慢慢再告訴你!”

武揚正說著,唐光宗忽然叫道:“你們看,火!”

武揚回頭一看,點頭道:“這是必然之著。姓蔡的這廝在燒堡了。”

羅大成愕然道:“燒堡?”

羅大成點頭道:“是的,這樣一來,這廝便可籍口什麼都不知道。我們縱然揭穿他,他也可厚起臉皮。說是歹人冒名嫁禍於他了。”

大成擺頭道:“青城派址上元宮離此不遠,我們馬上趕去宣佈這廝的醜行如何?”

武揚搖頭道:“不妥!這樣做如何能取信於貴派,很可能會為賢翁婿帶來不少麻煩,一動不如一靜。這廝在魔幫中並非核心人物。我們應從大處著想才是道理。就是宣佈了這廝真面目,甚至將這廝一劍斬卻,對我們益處也很有限。”

唐光宗頻頻頷首道:“是的,大成,武揚老弟這番話很在道理,你得聽他的。”

羅大成自然不敢違拂。

武揚接著說道:“賢翁婿當前急務,應該先回平昌本宅看看,那名邛崍弟字祁心正既然打過百鳳旗和溫香玉的主意。也許已知解府即唐府。此人來路不正,後面可能另有邪魔指使,最好能小心提防。”

唐光宗忙接道:“是的,那麼我們就快點上路吧!”

羅大成心懸橋委,第一個移動腳步。

三人惟恐被青城趕來仙猿堡救火的弟子撞見,是以不走大路,改有側路穿林而行,只走了數里之遙,果聞前面一陣急劇的腳步聲由遠而進。

武揚悄悄打個手勢,停步下來,藏身樹後看去,認得領頭一人戴有九梁道冠,身穿黃羅織錦道袍,揹負一支古劍。正是青城派那位有著雙重身份的掌門人,以另一副面目率領一批青城弟子出現。

跟在蔡舒達身後的青城弟子約有二十餘名,道俗均有,像一陣風似的于山道上一掠而過。

羅大成見本派上下全為他們那位行徑惡劣的掌門人所欺矇,直恨得挫牙作響,設非嚴嶽在側,可能早就不顧一切衝。出去了。

老少三人待一夥去遠,方才繼續向山外走來。

第二天,夭亮不久,三人走出青城山,武揚與翁婿兩人殷殷握別後,獨自再向魔幫總宮趕去。

武揚再去魔宮,主要的目的是想取回藏在魔宮外那冊“凶事實錄”,以及那隻“易容百寶盒”。三天之後,甫抵羅江,忽聞車聲磷磷.官道上忽然出現一輛金碧輝煌,而簾幕低垂的油墨香車。

二名身著勁裝的少女,分坐在身轅兩旁。拖車的則是兩匹身軀短小。但卻十分地壯的川產名駒。

另外在車頂上,插有七支金錢藍底繡凰三角旗。車後,二名青衣到裝少人緊跟著,騎的也是兩匹川馬。並且分別配著一支古鞘長劍。

武揚看清之下,立刻斷定車內人必非尋常人物。

他再朝車頂那七面三角繡凰小旗打掠過去,心頭忽然一動,再仔細瞧那車前車後的四名勁裝少女,不禁為之恍然大悟!

他雖然沒有看見車中人的容貌,卻已認得四名勁裝少女當中有兩名正是“小韻”和“小雅”車內主人無疑的必是那位七公主.他知道,這位七公主在魔幫職司巡察,定時出巡,乃屬必然,而他迭次蒙對方暗中相助,又聽對方一度提到過華山止水前輩,現在無意相遇於陽富之外,自然希望設法聯絡一下。

武揚思忖著,一面退讓路旁,香車由遠而近,再由身邊駛過去,陣陣香氣,隨風人鼻,情心爽腫,令人神魂一酥.就在車廂擦身而過的一剎那,武揚覺車中人似乎輕輕咦了一聲。

果然,那輛馬車駛離不遠,忽然停了下來,車前一名少女扭頭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後面馬上的一名少女,立即轉身招手道:“喂,你過來一下!”

武揚暗自好笑,心想:“你要我過去嗎?我倒想你們主人過來呢!

想著,身形一閃,縱去林中,可是,事情並不如武揚所料想的那般,車上結果竟未有人追來,但聽一陣脆叱,馬車又覆上路。

武揚另外生出一個計劃,脫去外衣,擦去易容藥物,繼續依著車軌遙遙跟綴,進了羅江城,發現那輛香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前,兩名少女正在卸下馬背上的鞍具.俗語雖有所謂,未曉先投宿,雞鳴早看天,但這時才只午刻方過,主婢一行即已準備落店,這倒教武揚疑訝而又為難起來。

他現在跟進去,也走一個房間,萬一對方是略事休息。他如果照樣再跟著上路,到外豈不要露出形跡?”

武揚盤算著,見四名女婢進進出出,不便久留原地不動,覺得要想接近對方,除跟著落店之外,實在別無良策。於是.一硬起頭皮,也向棧中走去。

他向帳櫃後面一人問道:“還有空房嗎?”

那是一名穿著雨過天青,繡有福字緞袍的中年漢子,那漢子先在武揚身上打量了幾眼,這才徐徐反問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武揚答道:“要個房間暫時住下,過宿不過宿,一時尚無法確定。”

那人惑然道.“怎麼說?”

武揚笑笑道:“在下是來本城訪友,找不到人便須住下,若是找到了我那位朋友。自然不會再住店中。”

那人喚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接著皺眉道:“房間……這個……有是還有一間,只恐怕……咳……恐怕不合用,小的得先將話說在前頭。”

武揚見那漢子說話吞吞吐吐,誤以為對方瞧他衣著寒酸,不想接待他這麼個客人,於是便打定主意非住下不可,當下連忙接著道:“房間不論大小,只要乾淨就行。”

那漢子聳聳肩胛道:“問題就是不太乾淨。”

試問!世上有幾家客棧的夥計,居然賣瓜的喊瓜苦,公開承認自己客棧中的房間不乾淨?至此武揚愈發認定所疑不假,這廝她熱不歡迎他在棧中歇下。

於是再度的接道:“那也不要緊,且帶我去看一下,由我做客人的未決定它們是否乾淨吧!”

那漢子作無可奈何狀道:“既給客官堅持。敝棧自然不拒絕。”

武揚催促道:“帶路吧!”

心底則在暗罵道:“你這廝少在小爺面前耍花槍,相信他不敢須去看一家豬欄或狗窩,否則,不論有多髒,小爺都得住。”

沒有想到,那漢子將偏院角落上一間草房打開時,房子裡竟真的衝出一股惡臭。武揚一個噁心;幾乎嘔了出來,急忙掩鼻倒退個置。

那漢子苦笑道:“沒騙你吧?”

武揚瞪眼間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漢子低聲道:“不瞞客官說,這個小房間裡曾經住過一個垂死的老病人。這陣氣息便是那病人所遣留;就為了這緣故,這間房已有半個多月沒有租出去了。”

武揚詫異道:“你們怎麼不用水沖洗一番?”

那漢子苦笑也“誰說沒沖洗過。奇怪的是,任你如何用水沖洗,甚至於甩皂莢水去洗,用上等植香去燻,都是枉然,臭,仍然照臭不誤。

武揚大奇道:“死過人的房間也不會如此,何況那兩人只是患病在身,別是那二人患的是什麼不治惡疾吧?”

漢子苦著臉道。“誰知道!”

武揚沉吟了一下道:“怎樣二個人?”

那漢子道:“兩個都是老頭子,至少都在六十以上,一個黃眉細眼,邋遢怪模怪樣,而另外的那個……”

武揚聽了不覺一呆。

那漢子跟著呆道:“客官……你……你認得那個邋遢老頭兒?”

所謂“黃眉細眼”,“避避遍遍”,“怪模怪樣”—一除了一位巫山無慾望,還會有誰?

同樣的,另外那位老人,自然就是天忌老人了。

他和生死手唐光宗沒有料錯;兩老果然都還活著,只不過現在尚無法弄清、究竟是誰救了誰而已。

那麼,兩老現在又去了哪裡呢?

武揚止不住一陣激動。他知道,欲知兩者去向,唯有請教這名中年漢子,為怕那漢子因生疑而不肯以實情相告起見。當下連忙哦了二聲道。“不,我是在想,這種人的長相,倒也有趣得很……是的……還有另外那一任又生得如何?”

那漢子疑念稍釋,於是接著說道:“另外那一個嘛?更老,也病得更厲害,這兩個老傢伙一進店裡來。我們東家便知道晦氣星雙雙光臨,可是,又沒法趕他們出去,哪知兩個老傢伙只住了一夜,房間裡這股氣味便臭到現在。”

武揚淡淡接著道:“兩人去了哪裡?”

那漢子插了搖頭道:“第二天一早,兩人便離店而去只知兩人後來出了南門,究竟去哪裡,小的則不甚清楚。”

武揚點一點道:“好的,就這樣決定了,去拿鋪蓋來。”

那漢子一愣道:“客官難道……”

武揚微微一笑道:“在下祖上專做藥材生意,對避除異味自信尚有一套,假如貴棧有意破費一下,連這房間在下可以代為清理乾淨。”

那漢子似有不信,怔了怔說道:“如客官不是戲言,小棧除房錢不收外,尚願另供三餐酒食。”

武揚微笑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那漢子說道:“要些什麼東西,客官只管吩咐就是,小的馬上去叫人來,要幾樣有幾樣,只要客官真能……”

武揚揮手道:“什麼也不要,你等會兒再看看便知道了。”

那漢子將信將疑地轉身走開。武揚取出溫香玉。含在口中,緩緩度進房內,他見房內只有一張床。一張小桌,連鋪設的東西都沒有,床和桌都決得十分乾淨,連牆壁也經過粉刷,可見夥計說用水洗的話不假。

再將窗門推開。隔著天井另有一座,這時,樓上小雅正倚欄而立。

武揚並沒有想到後院有樓,更未想到小雅會站在樓外的欄干旁。因為武揚這時已恢復本來面目,四目相交之下,二人都禁不住同時一怔。

小雅面孔微紅,瞪眼道:“有什麼好看的?”

武揚咳了咳道:“誰看誰?”“

小雅嬌叱道:“再看就挖掉你一雙眼珠。”

武揚微微一笑道:“在下則只想捏歪你那張小嘴巴。”

小難呸了一口,紅著臉悻悻然轉身入樓而去。

武揚拿著溫香玉,於房中各處一陣走動,寶玉畢竟寶玉,房間中果然異味盡消,剛才那漢子恰在這時搬來鋪蓋,拾頭四下一嗅,不禁訝然道:“咦!果然不臭了,不但不臭,居然還好像有股香氣,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武揚笑笑道:“是不是後悔了?要不要在下恢復原狀?”

漢子忙說道:“不,不,客官別誤會,就這樣好。就這樣好,小的說過的話,一定算數,馬上就去為客官准備酒食。”

漢子去後,武揚略加思索,便知房間中剛才那股惡味,可能是無慾臾身上散發之藥毒所致,惟不悉無慾臾那身藥毒已否除去,若果帶著一身濃烈的氣味行走江湖,只怕走到任何地方去。都難免魔幫之追蹤。

不一會,前面果然送來一份酒菜,武揚老實不客氣,掩上門窗,開始食用.天色漸漸幽暗下來,忽然,角院響起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人推門走進隔壁房間,接著有人低聲說這:“陶香主,你一們這次押解家那妮子,千萬不可亂打歪主意,須知七公主就在附近地面上,若是讓她查出,誰都無法救你們。”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喘喘然道:“七公主不是為了這妮子出來的吧?”

先前那人道:“本座亦不甚清楚,只聽說蔡隊長那邊出了大亂子,五公主遣人去提一個什麼周進,中途被俠魂武揚奪走了,連仙猿堡也被人燒去一大半,七公主要查的,也許就是這件事,但不論如何,總以小心一點為妙。”

武揚暗暗奇怪,七公生就在後院樓上,這兩名魔徒難道不清楚?晤,是的,那輛香車可能已經掩藏起來了。

這時只聽那名陶香主嘆了一口氣道:“索性把那解家丫頭交七公主帶走,我看還好些。”

先前那人輕叱道:“糊塗蛋,好容易擒下那妮子,獲得大功一件;怎好交別人帶走?”

鄰室談話聲音雖然很低,武揚卻字字聽得真切,並聽出輕叱陶香主的人正是邛崍派那位七煞劍……唐天鵠,,也就是當夜主持屠殺丹碧山莊武林高手的那個惡賊。

武揚這時血脈賀張,恨不得馬上衝出去把這惡賊打成肉醬。

尤其最後聽到,解家那妮子,幾個字,心頭更是一陣猛震,所謂“解家那妮了”,難道竟是解笑雅不成?

武揚最後斷定:江湖上姓解的不多,十之八九,解家那妮子可能就是解笑雅,同時,不論被擒之女子是否為解笑雅,他俠魂武揚,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不管。

武揚喝乾最後一口酒,抑一抑胸中怒潮,立即起身向外間走來。因為那位什麼陶香主,這時已有辭去之意,姓解的女子。也好似並不是拘禁在這家客棧裡,為了救人起見,他只好暫時放過殺祖毀家的七煞劍唐天鵠,以及暫時放棄向七公主查詢聯絡。

武揚來到角院中,一名猴臉漢子正向前面走去,鄰室門口,站著一名年約四旬之下,中等身材,目半灼灼的黑衣人。

武揚正擬跟出,黑衣人過來伸手一攔道:“這位老弟要去哪裡?”

武揚這時雖然是本來面目,但他相信七煞劍唐夭鵠並不認識他,當下故意咦了一聲道:

“怪了,你我素不相識,我要去哪裡,關你仁兄什麼事?”

唐天鵝詭笑道:“閣下不是任少俠任春麼?”

武揚見對方一再阻擋,心知這廝是在故意遲滯自己的行動,以使陶香主安全脫身,氣得一剔眉梢說道:“閣下讓不讓路?”

唐天鵠文風不動、詭笑如故道:“老弟如非任少俠,那麼,閣下是誰?”

武場之所以一再容忍,都為了權衡利害得失,故不願斤斤計較、不意這位七劍煞。黨誤以為他武揚忠厚好欺,得寸進尺,一再阻難,武揚哪得不火?當下臉一沉,怒聲道:“你管老子是誰?”

哪知唐天鵝毫不為意,依然詭笑著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閣下年紀輕輕。火氣怎麼這樣大?”

武揚嘿了一聲道:”火氣大?哼!老子還想揍人呢!”

不待語竟。反手一掌摑去。

唐天鴿乃邛崍派掌門人狄青棟的師弟。可說是當今邛崍派中有數的高手之一,他既有意阻擋武機;當然早已防到武揚會來這一手。當下桀桀一聲怪笑,右掌一翻,便向武揚手腕搭去。

武揚心底一聲冷笑:“你找死!”

真氣一催,暗增三成內勁,雙臂接實之下,只聽拍的一聲脆響,武揚臉色不變,屹立如故,唐天鴿則不由自主向後倒退一步,哪牙咧嘴,欲論還休,終於頓下頓足,飛身出棧而去。

武場雖然贏了這一同合,唯因被阻多時,待定到街上時,那名陶香主早已不知去向。

唐天鵠一時輕意,吃了小虧,這時守在客棧對面,長劍已然出鞘,他見武揚走出客棧,立即仗劍追來,切齒厲喝道:“本座劍法,該你小子還沒見識過!”

武揚冷笑道。“什麼?”

唐天鵠一堅濃眉道:”閻王座。”

長劍一橫。正待揮劍出手之際。相隔幾家鋪面的大街那邊,忽然有人咦了一聲,停下腳步招呼:“天鵠,你在跟誰吵?”

武揚問後看去,見發言者是位身穿道袍,軀幹修長的道人,馬上認出這道人正是這位邛崍掌門人狄青棟。

唐天鵠一啊垂劍道:“原……原來……是掌門師兄!”

武揚深知這位邛崍掌門人行事磊落,剛正不阿,這時連忙退向一邊,想看看這位掌門人將如何來發落他這位行為不端的師弟。

狄青棟從客走到唐天鵠身前,緩緩停下腳步來。先向武揚瞥了一眼,然後轉向師給,咳了一聲才問道:“師弟已年逾不惑,怎樣跟一個後生晚輩鬧起來的。”

唐天鵠低儒道:“這個子說來可惡之至—一適才在客棧中,因見他頗有幾分酷似任春,不過隨便問了幾句,不料竟吃他一掌。”

狄青棟道:“打著沒有?”

唐天鵠臉皮一紅,訥訥道:“小弟一時大意”

武揚忙向狄青棟拱了拱手道:“願道長勿聽片面之詞,是貴派這位唐大俠攔住在下去路。不讓小可出棧,小可才在他手臂上推了一把。”

狄青棟點頭道:“貧道這位師弟綽號‘七煞劍’,小施主能推他一把,可說相當不容易,訪問小施主如何稱呼?”

武揚拱手道:“小可姓易,賤號止戈。”

狄青棟又問道:“易小旅生出身何派門下?令師如何稱呼?”

武揚答道:“小可未投任何門派。幾手粗淺拳腳,純系寒門先人所傳留。”

狄青棟輕輕一哦,注目道:“憑家傳武學居然能打中天鵠一掌除四川唐家,湖廣於府,及北影丹碧山莊這幾處,別家後人恐怕很難辦得到小施主自稱姓易,名止戈,不會是化名吧?”

武揚暗道一聲:“好利害的牛鼻子。”

七煞劍忽然叫道:“止戈為武,易為揚之半,這個傢伙難是丹碧山莊那個自稱俠魂的小子。”、獨青標扭頭唱道:“是的又怎麼樣?”

接著轉向武揚道:“在必要時,入人有為自己身世或師承守密的權利、貧道不過是隨便猜測一下,並無一定要追根問底之意,小施主幸勿見怪!”

武揚甚為感動,正人君子,襟懷畢竟不同,當下連忙深打一揖,語重心長地說道:“道長師兄弟異地相逢,小可在此,多有不便,就此告辭,俗話說得流‘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時連父子,夫婦,都不例外,尚望道長前途珍重。”

唐天鵠臉色一變,怒喝道:“小子站住、我問你小子,你當我師兄面前說出這話,算什麼意思?”

武揚冷笑道:“是不是嫌在下尚說得不夠詳細?”

狄青棟忙喝道。“天鵠,你又沉不住氣了,人家小施主說的,不過是一種老生常談,你多什麼心?”

這位邛崍掌門人。心地坦蕩,他一心只怕師弟鬧事,以致未能聽清武揚最後的一句話,而武揚因無法想出有力證據,俗雲疏不問親,也只能說到此地為止,一派福禍,純擇諸天意,外人勞心,亦屬枉然。

武揚不願多留是非之地,雙手一拱,徑自走了開去。

他現在盤算著:“那個姓陶的究竟將解笑雅的禁在什麼地方呢?”

最使武揚擔心的,便是姓陶的這廝顯然是個色徒,雖說唐天鵠曾再三警告不可妄動淫念,但是:要叫饞貓不吃腥,談何容易?”

武揚想到這裡,頓又焦急起來,腳步也急劇加快,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城門口,突然間,一條纖巧身形由巷口衝出,由他身前一掠而過,同時留下一聲低語:“少俠,跟我來!”

武揚一眼瞥去,都名發言者已經縱登一排矮屋屋頂,眨眼之間,便已去至城牆之上,赫然覺又是使的華山紫燕穿簾身法。

武揚馬上知道是誰了!

七公主!

當下雙肩一晃,急急隨後騰身追去。

追出城外,七公主突然躍登一株巨樹之頂,藏在濃密枝葉中,武揚閃身貼在樹下,仰臉向上道:“姑娘可是招呼我?”

七公主於樹頂低聲道:“是武少俠,沒餚錯吧?”

武揚忙說道:“在下正是武揚,公生有何見教?”

枝葉叢裡促聲道:“你先上來!”

武揚趕忙一躍縱登另一株樹頂。

七公主接著說道:“對了,少俠就請這樣坐著,你留神我的身後,我留神你的身後,雖然我事先已有佈置,一但仍得提防有人突然走來,同時,如果有人來,我何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得把來人擊斃,千萬不可留作後患。”

武揚亦有此意,忙接口道:“公主此言甚是!”

七公主星眸閃了一下,道:“請少俠說實話。你對我這位‘公主’,印象究竟如何?”

武揚沉重地道:“也許在下苛求了些,不過,在下總覺得,在規勸令尊應多為武林造福方面,公主似平做得太少了。”

七公主不假思索地答道:“我爹是個好人!”

武揚怔了一下道:“原來是令堂……”

七公主紫接著說道:“我娘人更好。”

武揚呆了好半晌,方才期期地道:“這樣說來、分尊和令堂難道是遭別人所挾持不成?”

七公主又是頭一搖道:“情形亦非如此。”

武揚不禁苦笑了一下道:“那麼……在下……就不知道怎麼是好了。”

七公主望了他一眼,垂頭黯然說道:“你以為我真是那民幫主的女兒嗎?少俠,你錯了,我其實姓何,小名慧卿,與駱又卿三個字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

武揚愕然道:“駱又卿?”

七公主輕嘆道:“駱又卿就是七公車!”

武揚茫然道。“究竟”

七公主悽迷地笑了一下道:“知道嗎?何慧卿是我,駱又卿也是我,前者是真的我,後者身份則是魔幫七公主,這樣說懂了沒有?”

武揚喚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的。”

七公主接著說道:“百鳳幫主是怎麼樣一位人物,連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到幫主姓駱—一便是我現在的.‘娘’直到上月由我表舅口中,我才知道爹孃早被人殺害,在我爹孃未遭毒手之前,我是寄養在一位天忌老人處,我爹孃留給我的.只是一面小旗。”

武揚失聲道:“百鳳旗。”

七公主點點頭道:“真正的百尺旗。”

武揚大感意外道:“這樣說來,令尊黨是毒民幫最後一任幫主,何天應老前輩?”

七公主目蘊淚光道:“正是……”

擦了擦眼角,接著說道:“我表舅,他只告訴我這麼多。他說,假如無忌老人還能說話,我們也許能對仇家知道得更多些。”

武揚忙問道:“姑娘最近見過無忌老人沒有?”

七公主搖搖頭道:“沒有,我表舅在貴莊出事之後,曾看到一個殘廢老人,一步一拐走向貴莊,後來認出就是天忌老人。於是趕忙攔上去說明原委,將老人帶去附近安置了,然後再趕去救出巫山無慾臾來,當天。我表舅去貴莊時,因事耽擱了一下,心中正感不安、不意卻因此後下三條寶貴的生命。”

武揚一直以為,不是天忌老人救了無欲臾,便是無慾臾帶走了無忌老人,說什麼也沒料到這兩位老人,原來全系何慧卿的一位表舅所搭救,因而忙問道:“姑娘那位表舅是誰?”

七公主抬臉道:“聽說過華山有位止水劍客沒有?”

武揚一啊失聲道:“令表舅原來就是……就是……華山止水胡老前輩!”

七公主哦了一下道:“我表舅你也認識?”

武揚搖搖頭道:“人的名字,樹的影子,華山止水劍客,“六個字,響噹噹,當今武林中又豈止我武揚一個人認識!”

七公主道:“只是聞名而未見過嗎?”

武揚點頭道.“是的”

七公主詫異道:”那麼他老人家怎麼說識得你?”

武揚沉吟道:“照說他老人家也不該認識我,大概是我年幼時,他老人家在敝莊見過的吧?”

七公主點點頭道:“可能。正如他老人家認識我。而我卻不認識他老人家一樣”

七公主說著,忽然笑道:“令祖八秩壽慶,華山一派未有人到,少俠是否感到耿懷難釋?”

武揚啊了一聲道:“難道是”

七公主笑了笑道:“是的。這事正是慧卿一手所造成,止水前輩……那時慧卿尚不知他就是慧卿的表舅在獲得魔方將欲不利於貴莊的消息後,由於時間急迫,一時分身乏術,乃命慧卿去華山報訊,採取懸崖勒馬方式,以阻止華山方面派人赴會,慧卿行至巾途,正好遇上貴莊差人,為爭取時效計,刀將請帖截下,以便有餘暇再去別處。”

武揚苦笑道:“姑娘事後均未交待一下,害得在下幾乎與華山發生一場大誤會!”

七公主皺眉道:“我又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那次去長安,想來就名為了想去華山解釋一下,沒想到後來又生事故……”

武揚苦笑道:“那時候去,已經遲了。”

七公主……何慧卿……低下頭去道:“都怪我太性急。”

武揚忙亂以他語道:“過去的事,不提也罷……姑娘這次出來,準備人哪裡?”

何慧卿抬頭道:“去華山!”

武揚一怔道:“去哪裡?”

何慧卿道:“我的表面是以巡察的身份出巡,實則是為表舅送封信去華山,要龍鳳劍立即解散華山派!”

武揚又是一呆道:“怎麼說?”

何慧卿嘆了口氣道:“你已經聽得很清楚了,還問什麼?不相信是不是?老實說,哪一派都一樣,早一天解散,早一天好。”

武揚愣了一陣道:“處身魔宮,如伴虎狼,姑娘為何不求早日脫身呢?”

何慧卿側目道:“何必你關心?”

武揚慨然一嘆道:“在下關心的,又何止姑娘一人?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何慧卿幽幽然道:“原來……咳……哼!少俠悲天憐人,可真難得呀!”

武揚天生一副直腸子,根本不懂女孩子家的微妙心理。人家在損他,他這時竟還連稱“好說”

何慧卿忽然脫視著問道:“有位解女俠,少俠認不認識?”

武揚一啊,忙說道:“對了,在下正想要問,姑娘知道不知道那位解姑娘,此刻人在什麼地方?”

七公主嗤之以鼻道:“看你急成這副樣子。”

武揚忙又說道:“她是我的一位摯友之妻,我怎能不管?”

何慧卿怔了一下道:“原來不是”

武揚連聲催促道:“姑娘如果知道,即請示知如何?”

何慧卿神情頓然寬鬆下來,笑笑道:“放心吧!我已派我那兩名丫頭盯下去了,陶炎和唐天鵠這兩個傢伙,滿以為將我瞞得緊緊的,哼!他們這點道行、差得還遠呢!”

頓了一下接著道:“總之,你別管,今夜三更之前,我何慧卿一定交給你一合姓解的大少奶奶就是了。”

武揚想了想,搖頭道:“這樣不好。”

何慧卿不禁一咦道:“這樣不好?”

武場點頭道:“是的,姑娘將解笑雅提過來交給在下,雖說比較省事,但那樣一來,姑娘便不啻公然叛幫,今後又怎能在幫中立足?”

何慧卿接著道:“不然怎辦?”

武揚想了—下道:“你只須將藏人的地方指給我,就可以了。”

何慧卿又問道:“那位解姑娘救出之後,你準備如何安置?”

武揚忙說道:“這一點不成問題。那位解姑娘武藝不弱,人亦精明異常,脫險之後,相信她自己當能有所安排。”

何慧卿嘆了口氣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唐天鵠那廝,因為這次人犯擒來不易,於擒獲一之後,已廢去她一身功力……”

武揚大吃一驚道:“有這等事?”

何慧卿皺眉道:“所以我說。事實並不如你所說的那樣簡單,同時你在護送途中,說不定還會遇著來卿……”

武揚一愣道:“誰是來卿?”

何慧卿答道:“來卿就是五公主,還有一位三公主名喚迎卿。”

武揚冷笑道:“就是那位五公主嗎?哼!只怕她不來!”

何慧卿皺眉道:“你別這樣託大好不好,須知你們武家的武學,在魔宮中,很多人都能瞭如指掌,自從幫主知道你幸逃大難,立即交下浩然大八式的簡解,要我們揣摩,而我們那套方流歸宗劍法,也絕非一個人憑雙掌所能夠破解。”

武揚詫異道:“你們幫中何來寒門武學簡解?”

何慧卿搖頭道。“這一點我也不知道,你若不信,我可以馬上畫出,你家那套大八式的基本出手式給你看。”

武揚嘆了一口氣道:“那倒不必……”

何慧卿也嘆了口氣道:“只怕你不相信,你相信了,也就使人放心了,我們幫中那位一號魔頭,據說一身武學不同凡響,尤其八十一式萬流歸宗劍法,更是變化萬端,鬼神莫測,包涵了各家武學精華,可說每一式都可使各家劃法無從施展。同時,魔頭以這套劍法為賞格,水幫中人。每建功一次,便可獲授一式,建一大功,可獲授三式。你想想看,以幫中人數之業,若大家都想獲授八十一式,試需立多少功。個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武揚問道:“五公主身邊那些丫頭,均已學得九招劃法,這是否表示那些丫頭們已經建功九次?”’何慧卿搖頭道:“不。這一部分是例外,凡具有公主頭銜者,起首便可獲傳三十六式,侍婢則各獲傳九式,然後每立功一次加授一式。”

武揚知道,老魔頭這樣做。也許是為了樹立公主和公主侍婢們一種權威之故。

當下又問道:“那麼幫中有沒有人學全八十一式?”

何慧卿搖頭道.“沒有”

武揚接著道:”那位金總護法金重山,他學了多少式?”

何慧卿微微一笑道:“金重山嗎?這廝一身傲氣,自視甚高,認為自己武學精通,謀略出眾,曾向幫主座前發誓……敗一場給敵人,才回來學一招。”

武揚禁不住冷笑道:“這樣倒是省事。“我要他一場就送老命、連那一招都用不著學了。”

何慧卿笑道。“你這一身傲骨,也不比金重山那廝差多少,你如僅憑浩然大八式,無論如何也送不了那廝性命,除非你另外也學會萬流歸宗劍法!”

武揚見對方大有傳授劍法之意;忙亂以他語道:“將來你瞧著好了!”

何慧卿一搖頭,接著說道:“形勢緊迫。不必再等將來了,這次你能逃出總宮,我表舅他老人家大為高興,當天便命我錄出三十六式劍譜,吩咐和你再次相遇時。好把劍譜交給你,這全是我表舅他老人家的意思。接受不接受隨你!”

武揚勉強將那捲劍譜接過,一面皺眉道:“止水前輩為什麼要這樣做?”

何慧卿笑道:“他老人家倒不一定堅持,你非學會這套劍法不可,而只是希望你對這套劍法有所瞭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可勝也。”

武揚點點頭道:“這樣說還差不多,如果要我學習這套劍法,在下只有抱歉!”

何慧卿接著道:“救出解姑娘,如何安置一節,你想出辦法沒有?”

武揚思索著道:“讓我再想想。”

何慧卿笑了笑道。“我已替你想好了,救出來之後,就藏進我那輛七鳳車,由我照應她出城,你則去城外山路上等候。你看這辦法怎麼樣?”

武揚皺眉道:“萬一……”

何慧卿攔著笑道:“謝謝你的關心,不過,那將是我的事,萬一遇上麻煩,我想,我自然有方法應付。”

武揚毅然起身道:“好,就這麼辦,我們馬上救人去吧!”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2:08


第八章 唇槍舌劍

何慧卿忽然低聲道:“且慢!”

武揚轉身道:”還有什麼事?”

何慧卿道。“讓我先走開一會兒你再走,到了城裡,我自會吩咐小韻等你。”

武揚點點頭道:“也好。”

何慧卿低聲接著道:“別忘了多多研究我剛才交給你的那捲劍譜,知道嗎?”

武揚點點頭。

何慧卿這才飄然而去。

武揚自送那位七公主身影消失,信手將三十六式到話翻了一遍,約莫過去盞茶光景,這才藏好創譜,循原路進城。

他剛剛縱登城牆,忽聞一個嬌美的聲音低喚道:“武少快,這邊來。”

武揚聽出是那名侍婢小韻的聲音,循聲過去一看,只見小韻這時已喬裝成解笑雅的容貌,正坐在城腳下面一座石亭中,他若非從聲音上聽出是誰,幾乎要將她當作真的解笑雅,當下笑了笑道:“韻姑娘真是喬裝得維妙維肖,請問那位正牌的解姑娘在什麼地方?”

小韻微帶嬌羞道:“隨婢子來!”

兩人出亭,悄悄走近城中一座樓房後面,小韻指著一個窗口低聲道:“解姑娘就藏在那裡面,有陶炎和另一個人在房裡看守,武少俠,你準備怎樣下手呢?”

武揚想了一下邊:“我們來個調虎離山計如何?由在不出面引開陶炎或者另外那個人,再由姑娘進房制服剩下來的一個,然後把人救走.”

小韻搖頭道:“小婢只怕一下子制服不了對方,反而誤卻大事,最好互調一下,由小婢誘敵,少俠進房救人。”

武揚—想也是道理,點頭道:“也好.”

小韻取得武揚同意後。立即一個縱步,登上樓頂,故意沉身使勁,踩動瓦片發出一陣格格破裂聲音。

房中響起陶炎的啊聲道:“好個不長眠的毛賊,居然偷到賊祖宗,你家陶太爺頭上來了?有種的就下來,讓你家大爺數數你幾根肋骨!”

小韻捏著喉嚨反罵道:“你才是個臭賊呢;”

陶炎不禁咦了一聲道:“是個雌兒?”

一人接口笑道:“是呀,快去追吧!”

陶炎哼了一聲道:“你他媽的又偷懶了,等會兒本座逮到人,可別怪沒有你的份了。”

小韻向下想喝道:“兩個臭賊再說話不乾不淨的,當心本姑奶奶,揭了你們兩個的臭賊皮。“陶炎適才聽得那種碎瓦聲,早認定來的這雌兒身手有限,現見小妞居然不知死活,賴著不走,不禁慾火與怒氣併發,一聲冷笑,驀地打開窗門,箭一般穿射而出!

武揚早已悄然藏身接簷下,抓緊陶炎出窗的這一剎那,身形一墜,落葉般輕輕飄入房中,俊目迅掃的,瞥及一名黑在漢子正日發曖昧笑聲,在向解關雅胸前伸手,迅即一聲悶喝,一指閃電般向那黑衣漢子腰際點去。

黑衣漢子做夢也想不到陶炎甫離窗口,死神就跟著進屋,腎俞穴被武揚以重手法一點,頓時張口翻眼倒下。

解笑雅怔怔地望著武揚,眼裡不由該落兩行淚珠。

武揚一眼望去,已看出解笑準一身功力被廢了,似乎還被點了麻啞穴,乃急忙過去替他拍開穴道,同時慰問道:“大嫂受驚了?”

解笑雅淚珠紛落,垂首嗚咽道:“武少俠……”

一聲武少俠出口,已是泣不成聲。

武揚聽得小韻正在瓦面上交手,恐怕夜長夢多,惹來另外的賊黨,屆時不易脫身,忙道:“大嫂不必說什麼了,我們得先設法離開這裡.”

解笑雅勉強收泥道:“小妹武功盡失,如何離去?”

武揚毅然道:“大成與我武揚,義重如山,親逾骨肉,事急從權,只好由小弟腋持大嫂一把了。”

解笑雅俏臉一紅,點點頭道:“只好這樣了……”

武揚順手取過放在桌上的一把鋼刀,先在那黑衣漢子身上狠狠的戳了一刀,以手蘸血,在壁間書出“俠魂屠狗”四個大字,然後背起解笑雅穿窗而出!

武揚來到屋頂上,見小韻已在臉上蒙了一幅面紗,一支長劍正逼得陶炎已無還手之力,他知道這丫頭身手不弱,先前不過是有意謙遜,當下高叫道:“立下煞手,不必留情!”

小韻應一聲:“遵命!”

劍光一閃,突以異常奇詭的一招,向陶炎當胸送去,陶炎閃身不及,即已一劍穿胸而過!

武揚等小韻收拾了陶炎,立將解笑雅交了過去。

然後,來到一處僻靜所在,將七公主何慧卿所定計劃。告知解笑雅,非又詳問了一下經過,最後轉向小韻問道:“這就勞神的姑娘,將解女俠改成你的面目如何?”

小韻含笑點頭,經過頓飯之久,易裝完成。

接著,在武揚護送之下,三人悄然回到客棧後院,疾步走向那輛撤去遮蓋物的七鳳香車。

三人走近風車,車廂內立即傳出小雅的聲音道:“快將解女俠交給我。”

小韻將解笑雅送上車去,武揚正在叮囑解笑雅,要她安心眼七公主返回魔宮,以便恢復一身功力之際,小雅突將車簾一下放落,慢聲道:“有人來了!”

武場、小韻同時轉身,只見唐天鵠正自前院大步走來,因為迴避已是不及,兩個只好迎上去。

唐天鵝因看不出眼前之解關雅乃他們七公主身邊一名女婢所扮,目光所及。不禁露出一臉驚疑之色了.小韻冷笑一聲道:“姓唐的,你若不想死在客棧裡,最好跟你姑奶奶乖乖出城去!”

唐天鵠沒料到解笑難竟然已被救出,同時還恢復了一身功力,心頭納辛不已,因為他實在弄不清解藥何來。

當下寒起臉孔,轉向武揚瞪眼道:“你這小輩.又來這裡幹什麼?”

武揚漠然揚瞼道:“你管得著?”

唐天鵠伸手一指,冷笑道:“你個子知不知道這輛彩車是什麼人的?”

小韻接口冷笑道:“不是你孃的吧?”

唐天鴿正待發作,後院樓窗忽然打開,七公主另外一名侍婢,這時俯首向下大聲查問道:“誰在下面吵鬧?”

唐天鵠連忙仰臉回答道:“報告大姐,有人想偷公主的車子。”

小雅將車簾一搶,冷哼道:“閣下可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車上有我和韻姐二人看管,誰要想偷,叫他過來試試看!”

唐天鵠猛然一呆,他顯然沒想到車內有人,既有公主兩名得力侍婢守護著這輛七鳳香車,他剛才那樣說,自屬多此一舉,惡魔愣了一下之後,又向上面說道:“有勞大姐傳報,唐天鵠有事想見七公主。”

樓上那名侍婢淡淡回道:“公主睡著了.”

說罷,拍的一聲將窗門緊緊關上。

唐天鴿氣得一咬鋼牙,恨很說道:“你們不管,我來管!”

話發同時,突並雲中二指,向武揚胸前如風點到。

武揚知道後天鴿意欲在棧內打鬥,好驚動七公主來援手,因此身子微晃,讓過一招,喝道:“有種外面去!”

話聲一落,與小韻雙雙躍上屋面。

唐天鴿大喝一聲:“納命再走,”“

這廂大呼小叫,顯然仍想驚動七公主出面,武揚暗暗好笑,心想:朋友,你少做夢,那位七公主早不是你們的人了!

武揚與小韻一路疾奔出城,偶爾回頭。忽然發現唐天鵠並未繼續跟上來,不禁詫異道:

“老賊哪裡去了?”

小韻笑笑道:“管他的!”

武揚也笑道:“剛才小雅竟先躲在車上,突出在下意料之外。”

小韻笑道:“我們公主做事,一向心細如髮,若不先教小雅埋伏車上,您剛才這樣,豈非首尾不能兼顧?”

武揚想了想,忽然說道:“在下想再回城中一趟。”

小韻惑然遭。“幹嗎?”

武揚說道:“那他邛崍派掌門人狄青棟,刻下就在城裡,在下打算將唐天鵠已暗中加入百鳳幫一事告知,且看他這位掌門人如何處置。”

小的沉吟道:“婢子也跟少俠前去如何?”

武揚知道這丫頭喬裝解笑雅,已成為百鳳幫緝捕之對象,如讓她單獨留在城外,確實不太安當、於是點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折身由另一方向進入城廂,很快便到狄青棟落腳的那家客棧。

武揚見到狄青棟,拱一拱手,低聲說道:“不瞞狄掌門說,在下姓武,名揚,賤號‘俠魂’,系來自丹碧山莊,‘碧血丹心’,便是在下家祖,現在有事請狄掌門人借一步說話。”

那位邛崍掌門人狄青棟,似乎頗感意外,怔得一怔,隨即點頭道:“好!”

三人出棧,去至城腳一處僻靜所在,武揚止步,再度供揖道:“深夜打擾道長清神,實在歉疚萬分呢,推因事關武林大計,以及道長本身之安危,在下不得不當面奉告。”

狄青棟又驚又疑,注目愕然造:“難道少俠是指敝師弟”

武揚頭一點,正密沉聲道:”是的,在下有事實為證。”

狄青棟呆了一陣道:“少俠倩說吧!.“

武揚遂將當初擒獲百鳳幫一名錢姓香主,詢知率眾屠殺丹碧山莊的唐令主,原來就是七煞劍唐天鵠所為,及後來又有邛崍弟子祁心正,在解府招婿,新婚洞房之夜,以百鳳幫劫自川南唐門的化魂針,暗襲兩位新人,幸遇自己解救,和這次唐天鵠親率陶炎等百鳳幫徒,截留解府千金解笑雅姑娘,並用藥物廢解笑雅一身武功之前後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秋青標聽完,半晌無言,最後深深一嘆,自語般喃喃道:“難怪日間貧道要他遷寓共住,以便共商要事,他竟然推三阻四,埃唉!想我邛崍一派……”

即於此際,十數丈外忽然傳來唐天鵠的聲音道:“那邊說話的,可是掌門師兄?狄師兄在跟誰說話呢?如果在談論小弟,敢請師兄最好少聽他人閒言!”

話說完,人也來到近前。

唐天鵠來至三人立身之處,先朝師兄欠身一躬,然後作一裝不識,轉身指著武揚和小韻兩人向師兄問道:“這兩位是誰?”

狄青棟沉臉冷笑道:“誰?碧血丹心武老前輩的賢孫,武揚武少俠!天鴿,你該比愚兄知道得更清楚才是,事到如今,何必再裝?”

唐天鵠不答,又指著小韻道:“這位姑娘呢?”

武揚因尚未向狄青棟介紹過小韻為誰,知道狄青棟無法回答,而他自己,則因事涉七公主,一時又不便明布真象,這時只好搶著冷笑道:“這位便是解姑娘—一唐大俠是真的不認識?還是假的不認識的呢?”

唐天鵠咳了咳,又向帥兄問道:“師兄大概已聽別人不少閒言閒語吧?”

狄青棟夥所措面孔道:“而且信為事實!

唐天鵠淡淡說道:“那小弟就只好說一聲!師兄的耳朵根子也未免太軟了!

狄青棟沉聲說道:“辯白吧!”

唐天鵠冷冷道:“背後讒言,不值一瓣!“,狄青棟哼哼道:“‘讒言”不止八個字,所以狄有棟現以邛崍掌門人身份,精你師弟最好面對現實,將近年來,在外邊的行徑,作一明確立交代!”、唐天鵠冷冷道:“假如小弟以事實來指出對方,對你師兄顯然不夠坦誠,那麼,師兄你,還會不會相信對方的陳述呢?”

狄青棟沉聲道;”除非這位少俠不姓武。不是來自丹碧山莊,否則應無可能!”

唐天鵠手朝小韻一指,面向師兄,一字字緩緩說道:“別的不說,我們就先來談談這位解大姑娘—一師兄知道的,這位解姑娘日前把親,已與青城一弟子。名羅大成者,結為夫婦,現在,再請師兄看仔細點;這位姑娘目清眉銜,嬌喉尖銳,分明是雲英未破之身,這;師兄認為該作何解?”

小韻又急又羞,忙叱道:“你管得這許多!

唐天鵠徐徐道:“夫婦居室,那種甚於畫眉之事,的確任何人也管不著,不過,既有人對唐某人橫加誣民唐某人就不得不力求指證其偽!”’武揚暗呼糟糕,倘若小韻之冒牌身份真被這廝揭破,不但七公主何慧卿計謀落空,甚且還得與邛崍一派結成冤夥,這事太嚴重了!

當下急忙道:“兒女私情,不應於此提出,這不僅有關個人口德,而且它也不能證明什麼,試問!夫婦間事,外人又何從得知,唐天鵠斜脫一眼道:“在下剛才提到的這一點,少快以為可能碼?

武揚怒道:“不用再提此一問題!要說就請說說你閣下與百鳳幫的關係,或者你閣下那天在敞莊完成血腥之作的經過!

唐天鵠冷冷地道:“老實說了吧,你小子方才說的話,唐某人都已聽到了。是的,唐某那天也在場的,但這一點並不代表令裕即系唐榮所殺。誰都知道.今祖乃屬為武林正義而自找!貴府上下,原意欲趁起實者受毒之時驟加毒手,不.科病郎中適時趕到,雖然死去的人已經不少,但總算還留下幾個活日—這便是唐某人劫後餘生,所知道的全部經過!”

武揚氣得渾身顫抖道:“好個奸徒,你暗中使人下毒,事後又煽惑武林高手屠殺我無辜莊眾,這筆血帳,總要算在你姓唐的頭上!

唐天鵠陰惻測道:“就憑口說?”

武揚厲聲道:“此為百民幫那位錢姓香主所繫供!”

唐天鵠仰天大笑道:“什麼錢姓香主,唐某人根本不認識。你說我殺入,就是我殺人,假如我說你姓武的也殺了人,你姓武的又拿什麼來辯白?”

俗話說得好:“挺奸捉雙”

武揚知道,如單憑口舌之利,他將無論如何也說不過這廝的。不是麼?無論你說什麼,他都來個一概不認識,你能怎樣?

武揚想著,乃向狄青棟恨恨說道:“狄掌門人這會兒聽得很清楚,顯的,論證人,在下交不出,不過,掌門人並非三歲孩童,心裡應該明白。武某人一家之仇恨,自會另找適當機會清結,關幹掌門人方面,尚請掌門人自己留意,虎臥榻側,患在近身,外人是永遠幫不了忙的!”

請畢,轉向小韻一甩頭道:“我們走!”

唐天胡瞼一沉,喝道:“站住!走?嘿,怕沒有那麼容易!你小子戴著‘夥魂’的銜頭,到處挑撥離間,含血噴人,如今不先交代一個公道,走,走到哪裡去?嘿嘿嘿!”

武揚轉身冷笑道:“公道如何交代?“

唐夭胡手指狄青棟道:“向敝師兄招認你小子對唐某人的捏沉陷害!”

武揚冷笑道:“鐵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唐天胡沉聲道:“拿證據來!”

武揚剛才已經說得異常明白,現見這廝仍以索討證據為利器。知道這額顯繫有意挑釁,當下心腸一橫,打鼻中一哼道:“閣下是否想來個‘一勞永逸’?”

就在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怪嘯。

這陳俊嘯,淒厲十分,煞像是一樣能飛的東西,在空中盤旋飛行,或友或右,或上或下,於劃破氣流時所發出者。

怪嘯傳來,唐天胡臉色為之大變,他向師兄急促地道:“請師兄幫助小弟動手,這小子人小鬼大,很可能另有什麼陰毒的埋伏亦未可知……”

狄青棟因雙方各執其是,一時之間,本難判斷誰是誰非,現見師弟神情有異,不禁疑竇一滋生,因而注目責阿道:“師弟知道這一陣傳來的是什麼聲音?”

唐天胡匆忙答道:“不知道。”

小韻冷笑道:“你不知道,本姑娘倒知道,那就是百鳳幫的召英笛,正在發號召你這位唐大令主歸隊候遣!”

唐天胡急喝道:“賤人胡說!”

小的冷冷一哼道:“假如閣下認為胡說,那我們大家就在這兒等著瞧好了!”

武揚原來不知那是什麼東西所發出的嘯聲,現經小韻這一說,知是七公主暗中相助,心中不禁大為安定,當下接口道:“唐天胡.你能等嗎?”

按魔幫規定:聞訊不應,罪與叛幫同!這叫唐天鵝如何等得呢?惡寇性急之餘.沙的一聲拔劍出鞘轉向師兄狄青族大聲道:“師兄不願出手,亦屬無妨,但請趕快離開,愚弟可要大開殺成了。”

狄育棟突上一步,喝道:“慢來!天胡,你說剛才這陣嘯聲是武少俠的同伴發出,而這位解姑娘則說它是百鳳幫的石英笛,欲知誰是誰非,並不太難……”

狄青棟話未說完,怪嘯突又再度傳來。

唐天胡臉色修變,持劍厲聲道:“師兄,你也太不信任小弟了!”

狄青棟沉臉冷冷道:“話不是這樣說……”

唐天胡緊接著道:”數十載同門之誼,竟不及他人片面數語,小弟無顏在此!”

說罷,一長身軀,急向嘯聲傳來處飛縱而去!

狄青棟厲喝道:“叛孽休走!”

武揚伸手一欄,勸道:“事情至此,業已不辨自明,掌門人只要知道了真象,也就可以了,魔幫人多勢雄,掌門人又何必輕蹈險境,逼其反噬?”

狄青棟抱拳道一聲:“老朽慚愧。”

身軀一轉;大踏步而去!

小韻待狄青棟去遠,攏近一步,悄聲道:“七公主連發三次召英笛令,只要是在城裡的幫徒,都該到場聽令,公子不想去看看麼?”

武揚沉吟著點頭道:“也好”

小韻手一招道.“走!”

於是兩人先後飛身登上城牆,由城牆上繞到東門,經小韻指點之下,武揚看到裡許之外,似有數點螢光正在天空中閃爍。

小韻說道:“在夜間,這七點螢光,便表示下面系七公主的駐在地。”

武揚問道:“這種信號,不是人人能用吧?”

小韻點點頭道:“是的,這種發光之物,名喚‘螢光貝’。帝君用金色,皇娘用白色,公主用綠色的,各司用紅色,令主以下,不準使用”

武揚又問道;”我們可不可以再向前走近一點?”

小韻笑道:”有婢子在,當然可以。不過,這一路過去,少俠可是千萬別出聲,免得叫我們公主為難。”

武揚忙說道:“這個當然。”

於是,小韻領著武揚,輕輕跳下城牆,躡足走向那座螢光發出的樹林。

在離螢光約四五十丈處,小韻停下腳步,隨手摺下三段小樹枝,向附近樹頂以連珠手法射出。

不一會,右前方四射出四段樹枝,小韻輕輕啊了一聲道:“巧得很,是四丫頭小環守在這一面,我們可以進去了。”

武揚緊緊跟在小韻身後,向林中快步走去,在行經一株高大的榆樹旁邊時,武揚藉著星月微光,看見一名蒙面少一女,正倚在樹丫間朝自己打量不已。

小韻向那少女笑叱道:“看什麼?”

那少女點頭道:“化裝相當高明,要不開口,真連我也。都認不出來呢。”

小韻猛然一啊道:“對了,怪不得那廝方才那樣有自信,原來他是聽出我的聲音不像解姑娘,啊,多虧你丫頭這一會兒提一句,否則日後隨侍公主,準會給唐賊指認出來。”

說到這裡,忙問道:“那唐賊來了沒有?”

小環搖頭道:“我這一邊沒有看見人,你們小心一點,自己溜進去看吧!”

小韻點點頭,輕徑一拖武揚衣袖,繼續躡足問林中走一會,直到看見林中空地上排有七處香火,方才停步下來!隱在一排樹後。

武揚這時看清:在七柱香火過去的一塊空地上,正有一名官妝女子面南而立,無疑正是那位七公主何慧卿。

在七公主對面五六步處。另外乎排著五名蒙面黑衣人,這時,場地上六人靜立著,不聞一絲聲息,似是尚有所待。

就在這時,西北方忽然響起一聲嬌叱道:“止步,通名!”

“密豹一令唐!”

“好得很,哼,這時才來,進去領罰吧!”

“謝謝大姐!”

武揚暗暗好笑:“真是不怕官,只怕管。”那樣一位桀傲難馴的惡徒,党進一名詩婢呼來喝去,不惟不火,且還得恭謹如一,真不知到了七公主面前,又是怎生一副模樣。

武揚思忖著,一面凝神望去,但見一名黑衣蒙面人由西方現身,相距七公主尚有十步之遙,就已躬身到地,挪懦道:“密豹一令,唐天鵠晉見七公主,因事來遲。公主恕罪。”

七公主淡淡地道:“何事來遲?”

唐天鵠俯首道:“卑職因遇武揚向敞派掌門告密,方當面與其理論,正在通那小子動手,以便趁機剪除之際,不意召英笛令,只得匆匆趕來,因恐遭敵跟蹤,來時取道迂迴,故而晚到。”

七公主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徐徐道:“既為正經事所料,想你無罪。但你唐令主方才到本司寓所中吵鬧,又算什麼意思?。

唐天鵠惶恐地忙說道:“事因有人覬覦公主鳳輦。”

七公主接著道:“客棧前後門均已上閂,又有本司侍兒守在車上,縱令有人意圖行竊,其能擎車飛越高牆嗎?”

唐天鵠訥訥地道:“也許……來人……只是想竊車上之物”

七公主冷冷道:“那麼擒住那賊人沒有?”

唐天鵝連忙道:“賊人就是武揚。”

七公主一哦道:“那你阿不早說?”

唐天鵠分辨道:“卑職當時只認得小子身邊的那個解家丫頭,因為這丫頭系經卑職擒交陶香主等人看管,並還親自廢了她的功力,不意竟被小子救了出來,同時小子不知使用什麼方法,竟還為丫頭恢復了一身功力,卑職本意欲煩公主座下幾位大組合力擒人,都因一時無法兩下兼顧,最後又給小子和那丫頭溜了。;_七公主冷笑道.“誠然,本司那幾名待婦,若無本司吩咐,誰也指揮不動,不過,你唐令主當時若說出那人就是宮中要犯武揚,他們又豈會袖手不管?”

唐天鵠忙說道:“卑職已經說過,當時並不知道那人就一是武揚。是卑職回到下處見陶、宋諸人被殺後。以及小寇密字,才”

七公主冷冷插口道:“好!就算你當時並不認識。那麼,你店合主再度和邵武揚遇上時,為何不發出求援信號。這裡面是否別有難言之隱?”

唐天鵠驚得汗流泱背,道:“公主明鑑!“

七公主冷冷道:”說出一個道理來!”

唐天鵝惶恐池道。“卑職當時並不以為拿不下那小子。同時因有師兄在側,本想一舉兩得,藉此設詞煽動掌門師兄”。

七公主喝道:“措詞不當!”

唐天鵠忙更正道:“是……是的,卑職想藉此勸服掌門師兄,認清那小子乃一謊徒,要敝師兄投歸本幫,不意公主卻於這時發出召英今。”

七公主緩緩道:“過去的事,暫且不去說它。現在,你犯了什麼錯誤,你自己知道沒有?”

唐天鵠雙膝一屆,跪在地上,顏聲道:“卑職貪圖大功獨建,致令犯人脫逃一串職該死!”

七公主頷首道:“既能自知錯誤,尚不無可者之處,這裡的事,另差別人,陶、宋兩人屍體,應即掩埋起來,去吧!

唐天鵝再拜叩首道:“謝公主鴻恩;”-一拜畢起身,匆匆退去!

“七公主”此舉大出眾人包括暗處的武揚、小韻在內意料之外,唐天鵠去後,七公主忽然轉向當中一名黑衣蒙面人,沉聲吩咐道:“常隊長,你速率鴿部弟子暗跟唐令主.將他今後一切行為按期彙報;若遇他有不法情事,隨時飛根本司。”

武揚暗暗點頭,原來她是因為此魔為宮中紅人,想找一個令惡魔口服心服的機會再下手剪除!

當下只見居中那名蒙面黑衣人應聲躬身道:“常永吉遵命!

武揚聽黑衣人報出姓名,心頭不禁一震,暗忖常永吉乃丐幫一位知名護法,為何竟也放暗投魔幫擔任起頭目來?接著,七公主點一點頭,羅袖微揮,居中那名蒙面人便與右側二人聯袂而去。

這時,空地上只剩下二名蒙面黑衣人站在七公主面前,七公主目送黨永吉等三人身影消失,緩緩回過頭來道:“侯隊長,你方才說密熊一令擒獲冷秋華,那是多久的事了?”

武揚暗叫一聲,我的天啦,心頭受震之烈。比聽到丐幫一名護法淪為魔幫頭目,何啻超過千萬倍1他此刻一時衝動之下,真想馬上出去問個明白。

小韻連忙傳音喝道:“少夥不可造次!”

同一時候,只見空地上那名候隊長躬身道:“已擒下五天了。”

七公主微怒道:“那麼,密熊一令他為何遲遲不向總官申報?或向本座這邊先行報備?

這廝可是另有圖謀?”

侯隊長急忙說道:“卑職只知密熊令主擒得龍鳳劍冷秋華之後,恐怕途中遭劫,不敢解送急、官,至於如河處置,卑職尚未另獲消息。”

七公主揮手道:“趕快去派人秘密查報,若果密熊令生王一世確有不利於本幫之異謀,或有擅自處分要犯之舉動。論你使用本司七鳳令將他押解總宮,交由三司會審。”

話發同時,一面風旗脫手飛出。

那名候隊長伸手抄住,躬身造:“卑職遵命!”

話畢,迅與另一名黑衣人飛身而去。

七公主遣走了最後二名蒙面黑衣人,徐徐轉向武揚藏身之處;輕笑頷首道:“你們可以出來了!”

武場來時無聲無息,藏匿處又極隱蔽,不料最後仍被這位七公主警覺,不禁對這位七公主暗暗敬佩了。人、當下即與小韻現身,拱手笑道:“何女俠好眼力!“七公主取下面紗,嫣然一笑道:“謝少俠褒獎。”

武楊笑道:“在下十分敬佩姑娘遇事之善於處斷。”

七公主忽然正容道:“意卿意欲懇請少俠代辦一件事,不知少使可肯俯允?”

武揚叵問道:“可是設法救出龍鳳劍冷秋華冷女俠?”

七公主點點頭道。“是的,我表勇以華山派的武藝傳給我,我自然也算是華山一名弟子。於今她落在魔幫熊隊令主’王一世手裡,按理本應由我親自趕去解救!但是,以我目下之身份,又不便與魔幫公然為敵……”

武揚忙道:“姑娘放心,憑華山與寒門歷代之交誼,在下亦屬義不容辭,那王一世此刻在什麼地方呢,姑娘是否知道,”

七公主指著小韻道:“在平昌到通江的巖水之畔,這丫頭知道,叫她帶你主就是了。”

武揚點頭道:”好,在下馬上動身,尚清姑娘多多照應那位解姑娘.”

七公主迅速接道:“這個當然,不過,王一世那廝武藝不俗,飛熊堡所擁有的十八名香主。都是幫中一時之選,你二人要特別當心才好。”

武揚含笑點頭道:“小可理會得……”

說罷作別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忽又轉身道:“小可為了救人,不充分身,但在此地已發現天忘老人;與無慾前輩的蹤跡,姑娘能否秘密訪查並設法予以保全?”

七公主連忙頷首道:“這是慧卿份內事。不勞費心,同時,魔幫也正在加緊訪變這二位前輩的行蹤了。如果兩老不幸落進魔掌;我會很快知道的,只是這一耽擱,解家姑娘恢復功力的事,可又要多延遲一些日子了.、武揚皺眉道。“那也顧不得許多了。救下兩位前輩,畢竟要緊些。”

說著,兩人依依揮手作別,武揚領著小韻,走出樹林,開始連夜取道向通江方面進發。

由羅江到通江,約有五百里之遙。若定聞中,儀隴,經平昌,溯渠江北上,雖然路程較近,但因這條捷徑中間,被無數河流截斷,水勢湍急,舟揖難行,走起來相當不容易.武揚略加思索,最後決定改走中江,三台,鹽亭,南奔儀隴的官道,以免因渡河費事而耽擱行程。

第二天早晨,武揚與小韻,東渡嘉陵江,齊始取道向儀隴進發。

兩人剛剛踏上富道,忽聞身後傳來一陣駕鈴聲響,回頭一看,只見兩匹駿騎正並轡飛馳而來.兩匹馬背上,分別坐著一名綠衣少女,各於馬鞍前面的判官額上豎著一面三角小旗.兩下相隔尚有百文左右,左首馬背上那名綠衣少女已然遙遙吃喝道:“喂!前面那一對男女趕快讓開,被馬撞死了,可沒人賠命!”

就漢兩句話的時光,怒馬如飛,兩騎已衝近了四。五十丈,小韻意拉武揚衣袖,避問道左,同時悄聲道:“是五公主身邊的丫頭!”

武揚一哦道:“好極了!”

小韻還沒來得及反問是什麼意思,兩騎已至近前,同肘,在兩騎後面又接著湧現四五騎,一路煙塵滾滾而來,為首一女,正是妖豔如花的五公主1這一瞬間,先到的二名綠衣少女,突然勒位坐騎,左首那名綠衣少女在馬嘶聲中,掃了小韻肩後一眼,止不住輕咦道:“小妞兒居然揹著一把劍?”

武揚恐怕小韻口音被對方聽出,急忙接口道:“河井兩不犯,姑娘們請趕路吧!”

那綠衣少女斜晚他一眼,嫣然笑道:“這位姑娘是你什麼人不會是妻室吧?”

小韻忍不住抬起頭來,狠狠地瞪那綠衣女一眼,忽然,還在數十丈外的五公主傳來喝聲道:“珠兒啊,你們做甚不走,”

那綠衣少女粉瞼上,止不住微微一紅,又向武揚戀戀然瞟了一眼,然後急急策馬奔去。

小韻輕輕哼了一聲道:“全是些賤貨!”

武揚連忙制止道:“你裝啞巴好了,別讓她們聽出口音來、”

緊接著,以五公主為首的五騎也跟著如風而到,說來可笑,那位五公主也只向武揚看了一眼,競也像那綠衣少女一樣,輕咦一聲,向後打個手勢,五騎頓時先後停下,她目光溶溶地注視著武揚道:“少俠尊姓?”

武揚身在魔宮時,雖曾與這位五公主有過一面之緣,但那時魔女也系面垂輕紗,無法看得真切,這時魔女露出本相,他才發覺這魔女端的是豔麗如仙,不愧一代尤物。

只聽她一副歷歷罵聲,就已夠人心族搖搖,不克自持了。

武揚暗想:倘能擒下這丫頭作為人質就好了,這樣也許能換出冷秋華。不過,他擔心對方人多勢眾的,而這位五公主又非泛泛之輩可比。他怕萬一洩露身份反而弄巧成拙,所以一時間頗感猶豫。

那位五公主見武揚兩眼發直.“一直向她凝視.本已嬌豔無論的臉上.更泛起兩朵紅暈.嫣然一笑,接著道:“這位少俠,你幹嗎盡看著我?問你的話,你聽到沒有?”

武揚暗討道;突施襲擊.雖非武人之正常行為,但對付百鳳幫人物,似亦不妨便宜行事。’心意立決,故意反問道:“姑娘問什麼?”

五公主拋了個媚眼道:“問少俠尊姓呀!”

武揚走上一步,躬身道:“小可武揚”

藉著身軀前俯之勢,右掌疾舒,閃電般向對方的腳勝一把抓去!

五公主想不到武揚會突起發難,一個揚字方剛入耳,左腳已被抓緊,情急之下,一聲嬌叱,纖腰一折,順手就是一掌。

武揚左臂一抬,輕輕撥開來掌,右手猛可擔加上三成勁道,魔女痛得尖呼起來道:“哎啃,死人!你要死啦?

武揚一聲朗笑,移指扣緊魔女救麻穴,順便一把將魔女拖下馬來。

由於變起倉促,不但五公主身後四婢不及援手,就連小韻也料不到武揚會進爾下手擒人,一時馬上馬下,全給瞧呆了!

武揚人質到手,迅向四婢厲喝道:”誰敢動一動,小爺一就撒人!”

五公主急忙大叫道:“丫頭們不許動!

武揚微微一笑,接著將魔女點了穴道,遞去小韻手上,示意小的就騎魔女那匹馬,由他隨後護行.五公主驚呼道:“你們究竟是誰?要將我抑去哪裡?”

武楊笑道:“在下不是已向公主報過姓名了麼?總裁或其人情非得已,只好暫時委屈公主一下,只要公主不作逃跑打算,武某人絕不虧待你這位公主就是了。”

五公主一怔道:“你你真的就是‘俠魂武揚’?”

武揚點頭道:“不錯!

五公主忽然問道:“你.剛才怎麼說?誰是百鳳幫的五公主?”

武揚笑道:“我的沈波大姑娘,請別在我武案人面前再要花樣好不好?武某人進過資幫他率。知道的事,並不算少!

五公主作詫異之狀道:“我的名字喚作‘來卿’。誰叫什麼‘沈波’,”

武揚早由七公主口中獲知五公主名叫“來卿”,但當日,五公主與金總護法爭執時,卻自稱“沈波”,料想魔幫這些公主。每人定必有“名”有“字”,就如七公主既名“何慧卿”,又名“駱又卿”一樣。

他現在要指出這一點並不難,但是,他不想把七公主牽涉進去,所以,這時只淡淡地答道:“你是沈波也好;是來卿也好,反正只要把你送到飛熊堡,便可分曉了。”

五公主怒叫道:“為何要將我送去什麼飛熊堡?”

武揚笑笑道:“去換華山掌門人冷女俠主婢之自由!

五公主掙扎道:“我不要去!”

武揚淡淡一笑道:“不想去,只有一法;馬上差人傳出百風令,去王一世那裡將冷女使主婢要過來啊!

五公主抗聲道;”我不知道什麼叫做百鳳令?”

武揚向小韻點一點頭道:“搜她身上;”

五公主穴道受制,無力掙扎,四婢又不敢亂動,眼看小韻在她身上摸索,不一會,“五鳳旗”,“百鳳今”、‘淬毒暗器”,“迷魂藥物”等,通統搜了出來,魔女直急得珠淚進流,叫又不是,嚷又不是。

武標由小韻手中接過那些東西,揚了楊笑道:“這是些什麼?”

五公主突然抬臉恨聲道:”老實告訴你們,將姑娘送去飛熊堡,或是迫姑娘發令討人,均是白費,王一世那廝,根本就不會聽我的話。”

武揚不為所動道:“王一世只是貴幫一名令主,不是嗎?”

五公主冷冷道:“他是金重山的心腹,依著金重山撐腰,無論哪一位公主,也不在他姓王的眼裡,信與不信,是你們的事!”

武揚徐徐道:“姑娘只須傳出百鳳令和五鳳令.飛熊堡放不敵人,都與姑娘無涉!”

五公主道:“兩樣東西部在你們手中.傳不傳還不是隨你們高興?“武揚接著道:“尚欠一名傳令人。”

五公主冷芙道:“你把我看成一名人犯,教我如何還有發令威信?

武揚回目四顧,但見五公主的侍婢四人控馬在後,二人遙遺在前,知道就是稍予活動餘地,該亦無礙,於是運氣人掌,伴去對方紛臂上輕輕一拍,消去對方雙臂運用之能,然後說道:“現在,姑娘除臂上功劃,已被小可以浩然真氣封閉外,其餘均與常人無異,這總可以發令了吧?”

五公主楊臉道:“到了飛熊堡附近再說行不行?”

武揚連忙點頭道:“當然行!

魔女一甩頭,前面兩婢立即撥轉馬頭,策轡而去。

武揚淡淡接著道:“後面這四位大姐,也請暫時走去前面。”

五公主微微一呆道:“為什麼?”

武揚微微一笑道:“貴幫的迷魂藥物,與淬毒暗器,實也令人防不勝防.”

五公主冷笑道:“俠魂也怕死?”

武揚淡淡一笑道:“不是怕不怕,而是值不值得的問題!

魔女無奈,只好再合馬後四峰先行,接著,大家一齊上路,因為武揚沒有坐騎,所以一路走得並不快。

走了一段後,五公主忽然回頭問道:“少俠以為我駱來卿真如傳聞中那樣淫蕩無恥嗎?”

武揚一怔,隨即乾咳著道:“人言……咳……當然未可盡信。”

五公主哪有聽不出武揚足在敷衍她之理?沉默了片刻,忽然悠悠一嘆,自語般接著說道:“不論少俠信與不信,婢子要說的,仍得說完,婢子之穢名,系起自年前,當婢子仍然獲知我們那位大姐鳳卿忽然成了三皇娘之後,因而疑及自己也許是帝君所生,甚至亦非帝后所生。恐怕那種事,有一天或將也會落到婢子身上,這才選中這條下下之策。故意縱使侍女放蕩,我宣揚醜事,希冀保住一身清白……”

“公主”會變“皇娘”,這倒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呢!

假如這丫頭所言不假,這裡或許真有曲折,亦未呼知。武揚想著,乃對魔女之自清,暫加保留,接口問道:“你講的帝君,應該就是百鳳幫主了,你叫駱什麼名字?”

五公主搖搖頭道:“婢子也不知道我們那位帝君的名字,只知道他性駱,同時知道元配帝后就是他的親妹妹!”

武揚一呆道:“有這等事?”

五公主幽幽一嘆道:“我洩出這段秘密,就算是捏造的,依幫規論罪。也該萬蛙鑽肌,暴骨露屍的了,騙你,又有什麼好處?”

武揚遲疑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五公主淡淡道:“那還不簡單?本幫有一套八十一把精妙絕倫的劍法,身為公主者,只能獲得三十六把,惟有皇娘,才能獲傳七十二招,有次我無意中發現,我們那位大姐風卿,竟多練三十六招。她不是成了皇娘是什麼?”

武揚接著道:“姑娘安知今大姐另外三十六式劍法,不是偷學得來?”

五公主哼了一聲道:“偷學?她向誰偷學?自從她多練三十六式劍法之後,沒有幾天,便被調出總宮,說是另有重用,幾天之後,帝后就宣佈帝君新封了一位三皇娘!我藉口覲見,發覺這位三是孃的身材,舉止,口音,幾無不與大姐鳳卿相同武標又問道:“你說帝后就是帝君的妹妹又有什麼依據?”

五公主道:“那是我的一名侍婢偷聽來的,她們獲我恩准放蕩,各有稱心如意的郎君.也就死心塌地替我盡力.其中有一名被調去服侍帝后,就在第四皇娘入宮的那天,她聽到帝后與帝君大吵大鬧。話裡有這麼一句:‘我是你的親妹妹,你敢把我怎麼樣,別讓我發起很心,先把你廢了.”

武揚皺眉道:“你們那位帝君,殺人不眨眼,怎會反而拍了帝后呢?”

五公主道:“這一點誰也不明白,帝君殺過不少妻妾,唯有對帝后不敢速拗,猜想必是帝后有鉗制他的妙法吧?”

武揚點點頭道:“你們的帝后,若沒有毒辣手段。也不致於敢那樣頂撞,那麼,他們又因何事吵起來呢?”

五公主恨聲道:“因為那位四是娘,就是二姐明卿!”

武揚止不住又是一啊!

五公主接著道:”據說,帝君在那天夜裡表示,外人全不可靠,惟有以女兒名義養大的丫頭,從小習慣了順從,才能令出必行,調度如意!”

武揚劍眉皺道:“以姑娘之聰明,既知以身伴虎,終不免有青虎吻之虞,又為何不早尋自喜之策?”

五公主嘆一口氣道:“婢子何曾沒想到逃走一途,然而,本幫偵騎四優十能否逃脫固成問題,即使能夠脫身,又何處找依靠之人,唉!”

武揚蹩眉道:“芳駕為了自己之清白和安全,而免下令手下侍婢……那……那些侍婢不成了無辜受累?”

五公主粉腮微紅道:“那些丫頭,她們都是出於自願,同時……咳……她們也並非人人像你心目中那樣放蕩。所謂雕鑄司,就是要把新人雕鑄成材,這是幫中施政手段之一,為帝君所默許,婢子又何能為力?”

武揚哼了一聲道:“芳駕既然處處自感無能為力,外人當然更是愛莫能助;說得不客氣一點,芳駕對升任‘皇娘‘一事,恐怕也未必真的視為畏途吧?”

五公主搖搖頭道:“少快放心,婢子將繼兀被選皇娘之可能,因為帝君最不喜人盡可夫之女子,婢子故意造成的不潔之名,已使他對婢子不屑一顧,倒是我那持重的三姐迎卿,四姐皓卿,和那鬼靈精似的七丫頭,早晚也許難逃這一關。”

聽到七公主早晚亦有被選皇娘之厄,武揚不禁暗吃一驚,忙說道:“不可能吧?”

五公主道:“可能不可能,事先誰也不敢說一定,不過從種種跡象看來,幾個丫頭也許有希望就是了!”

武揚默然。他暗自盤算著,應該如何將此一危極盡述見知何慧卿,好預為防範計,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向前走了一段,五公主忽又於馬上回頭道:“武少俠知不知道丹碧山莊為何遭帝君之忌的原因?”

武揚一呆,張目道:“你一你說什山”

五公主輕輕噓了一口氣。卻未繼續說下去。

武揚知道丫頭是在賣關子,真恨不得立刻上去賞她一個耳光,但他瞧對方已被封了雙臂穴遣,等於半個廢人,心下又覺不忍,只好問道。“姑娘怎麼不開口?”

五公主緩緩說道:“告訴你吧,貴莊之所以被毀,全因為令曾祖與天忌者人相交莫逆,從而獲知本幫不少隱秘,以致招致了帝君之大忌!”

武揚腦門裡好比電光一驚,智慧之門領被打開,不覺欣然失聲道:“我知道了!”

走在前面的四嬸,聞聲之下不禁一齊吃驚地回過頭來.五公主忙向四婢喝道:“沒有你們的事!”

四婢互望一眼,立即轉過頭去。

五公主接著轉向武揚道:“少俠知道了什麼?”

武揚興奮地道:“為報姑娘坦誠告知此一重大秘密,在。下願為姑娘解除雙臂禁制,以示我姓武的並非不知好歹之人,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只要姑娘真心合作,極意向善,我武某人決盡所能相助!

武揚此話一出,小韻不禁失聲一啊,五公主怔了怔道:“這一位原來不啞?”

接著轉向武揚含笑道:“武少俠難道就不怕婢子穴道解開,到時候會反臉為敵麼?”

武揚毅然道:“在下話已出口,絕無反悔之理,就請姑娘下馬,容在下施為,至幹姑娘將要怎樣做呢,慎思而後行之可也。”

五公主投出感激的一瞥,一躍離鞍。

小韻卻暗暗著急,卻又不便開口勸阻,只得暗凝真力戒備,眼看著武揚將五公主雙臂穴道—一解開了。。

五公主雙臂恢復自如,不禁粉面生春道:“謝謝少俠了。”

武揚釋手從容道:“姑娘穴道已解,如今為友為敵,可以選擇了!”

五公主拋了個媚眼,笑道:“少俠難道真以為我來卿如此不明事理麼?放心吧!還有,噗,請這位姑娘也別再裝啞巴,好好一個人憋著不開口,可不大好受呢!”

小韻冷冷一哼,昂首不理。

五公主冷冷一笑道:“你丫頭少神氣,別以為你丫頭真能騙過了我,如果本姑娘猜得不錯,你丫頭如不是七丫頭房裡的人才怪!”

小韻被揭破底細,不禁漲得玉容全鮮,武揚也暗服這魔女眼光果然厲害,當下只好苦笑道:“她裝啞,也是情非得已,姑娘既已與在下化改為友,過去的事,請姑娘不必再提如何?”

五公主斜夠了一眼道:“早說這話多好?”

武揚笑了笑道:“還不太遲。”

五公主偏臉想了一下道:“飛熊堡王一世那廝,精明無比,不論騙不騙得過,我似仍裝受制,到時候才有換出冷女俠之望”

“姑娘若能如此,小可感激不盡。”

五公主接著道:”不過,為了逼真起見,你二人應繼續輪流監守於我,最好坐臥相隨,寸步不離,才不致引入超疑’武揚點點頭,“這當然。”

於是,五公主仍裝出雙臂受制,直身跳上馬背,繼續進行,走了一段,忽然轉身問道:

“對了,少快方才說知道,係指何事而言?”

武揚坦然相合適:“當姑娘告知魔帝姓駱,在下即疑心這位魔帝可能就是天忌老人逐出門牆的那名劣徒駱陽鍾,現在姑娘既說寒門被滅,乃因先祖與夭忌老人交往逾常之故,益證在下先前所疑不假矣!”

五公主搖搖頭道:“駱陽鍾這個名字,婢子沒有聽說過。”

武揚接著道:“另外還有幾點:第一,據說丹碧山莊禍起之後,唐天鵠曾在莊內盤桓甚久,這顯然是在裡面搜查天忌老人與先祖之交往證物,以便追查天忌老人之下落,因為誰有天吾老人的不傳之秘,才是魔帝武學上的剋星,天忌七人一天不死,魔帝是不會安心的,此點足為二人有師徒關係之明證.“第二,天忌捲入收徒,只有無慾叟,唐門兄弟,和先祖等人知道,廉帝先滅丹碧山莊,繼滅川南唐門,可見他目為了隱藏當年五個,而由此也可進一步斷定,這位魔帝其業為驗陽鍾無疑.”

五公主點點頭道:“很有道理。”

武揚想了想,又道:“小可只有一事弄不明白,擬請姑娘據實答覆。”

五公主眼波一橫道:“什麼事?”

武揚接著道:“就是在十幾年前,武林中曾有過一個喧赫一時的‘毒鳳幫’,並以‘百風旗’為該幫信物,現在這位魔帝卻創出一個‘百鳳幫’,同時亦在搜尋以前‘毒鳳幫’的那面‘百鳳旗”,這兩者之間。是否深具淵源?”

五公主峨眉一展,嫣然笑道:“少俠算是問對人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2:45


第九章 神秘怪客

武揚大喜,向五公主道:“那太好了,清道其詳。”

五公主答道:“據婢子所知,事情大概是這樣的:毒鳳幫最後一任幫主,因不慎失去百風旗,被迫無奈。只好暫時封幫埋名,準備在找回百鳳旗後,再行恢復舊業,率為我們現在這位帝君所悉,乃乘機取而代之,改去其中一字。於是‘毒鳳幫’消失,‘百鳳幫’則因而成立!”

武揚皺眉道:“這樣說來,毒鳳幫最後一任幫主,何天應何大俠,也是被你們這位魔君所殺害了?”

五公主詫異道:“你說帝君原為天忌老人之弟子,因令祖清楚他被逐出門牆事,所以殺你一家以滅口,這話說來,尚不無理由.至於上一任毒鳳幫主,他本是自動封幫引退,帝君又有什麼理由一定容他不得?”

武揚搖頭道.“何天應不死,我想新的百民幫恐怕沒有這麼容易成立”

五公主秋波閃動,道:“你的意思是說,何天應可能是反對帝君成立百鳳幫才遭殺害的?”

武揚沉思不語。他覺得這事實在需要再找上附毒鳳幫前任堂主洪之冰,問個明白後,才能決斷。

當下搖搖頭道:“我也不過只是這樣懷疑而已。”

五公主忽然面現戚容道:“如果帝君真的是我父親,武少俠,你說我們之間,會不會因而轉變成仇敵?”

武揚仰臉淡淡地道:“那就得看你姑娘的想法如何了……倘若姑娘認為在下是因伸張武林正義而殺令尊,自然無話可說,否則,雙方立場不同,也只有聽由天命安排了。”

五公主默然俯首。兩人間之交談,遂告暫時中止.馬隊繼續東行,不覺已是近午天氣。

驀地,前面山道拐角上,忽然傳來一聲少女的嬌叱道:“什麼人?給我停下。”

接著是一個蒼勁的聲音道:“老朽有急事在身,姑娘莫要擋路!”

少女又叱道:“不管你事情有多急,也得先讓我們過了再走!”

武揚聽出少女的聲音,正是發自打前站的珠兒。

而蒼勁的口音不是別人,正是生死手唐光宗!

於是,他忙向五公主道:“快吩咐她們別惹事!’五公主點點頭,立即著一婢傳下話去。這邊諸人則隨後催騎疾進。

一行拐過山角,武揚看見前面六名侍女,正勒韁並列,將決民的山道密密阻塞,被阻者則為唐光宗和羅大成翁婿兩人。

武揚知道。唐光宗翁婿兩人,必定是回到平昌,因發沒解笑雅失蹤,這才急急回頭的。

當下脫口揚聲道:“唐老丈,小侄在此!”

哪知百忙之中,競忘了諸婢早已心懷異志,而且個個身手不弱,這時語音來了,只聽一婢忽然嬌叱一聲:“拿人!”

但見六條纖影同時離續飄起,有如六道氣旋般閃電撲向唐氏翁婿。

“不好!

然而,此時距諸婢尚有二十多丈之遠,無論如何也救援不及。

唐氏翁婿因見武揚由諸婢後面趕來,尚以為諸婢為那位七公主方面的人,是以來作戒備。這時持聽一聲叱喝入耳,請婢已一湧而到,一時措手不及,翁婿兩人各被點中穴道。

五公主手馬上扭頭輕聲道:“少俠別慌,婢子雖不便下令叫這些丫頭放人,但婢子到時候必定設法替你救出冷女俠就是了!”

武揚深知唐氏翁婿既落諸婢手中,結果勢將被迫換人,現聽五公主竟自動提出承諾,依然要為自己救出冷秋華,不覺大為感動道:“那麼在下就先替冷女俠謝謝姑娘了。”

五公主星眸深注道:“只是替人道謝?”

武揚連忙接著道:“武某人當然也很感激姑娘。”

五公主輕輕晤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六婢擒獲唐氏翁婿,個個巧笑盈盈,喜上眉梢,那名帶頭門動的珠兒,立即帶轉馬頭,等武揚、小韻和五公主行至近前後測目笑道:“請問武少俠。現在怎麼辦?”

五公主仍巍然坐在馬鞍上,佯作焦急之色,喝道:“丫頭們不可傷人!”

珠兒笑答道:“公主放心,我們只是點了二人的穴道。”

復又指向武揚沉臉道:“你,聽到沒有?”

武揚淡淡接口道:“你的意思若是交換人質,那麼你放人過來,我放你們的公主回去就是。”

珠兒輕哼一聲道:“兩個換一個?”

武揚回顧五公主一眼,再轉向珠兒道:“若以人數來說,當然是我們落在你手裡的人多,但若以分量之重要而言,請別忘記落在我手裡的,是你們的一位五公主!”

珠兒溜了羅大成一眼,又道:“這老少二人是誰?”

武揚暗恨這丫頭好不刁滑。他心想:我們的人,不論重要不重要,也不能任你丫頭帶走任何一個,何況這對翁婿身份並非泛泛可比呢!

正在為難的時候,忽聽五公主叱道:“珠兒,你這樣刁難武少俠,是否有意置本座平不復之地?”

她重要穴道已解,此刻原有縱身逃走機會,如今居然幫這邊說話,可見她確已對武場傾心。

珠兒被叱得神情一呆,忙說道:“小婢斗膽也不敢……”

五公主沉臉接著道:“那麼還爭什麼一個兩個的?我一個就抵得上他們一萬個!”

珠兒連忙說道:“小婢遵命!”

接著雙方去馬換將,人質各返本陣。

武揚拍開翁婿穴道,愧然說道:“委屈賢翁婿了!”

哪知唐氏翁婿雙臂穴道雖已拍開,卻依然啞口無言,武揚正詫異同,忽聽那石珠兒遙遙送來一陣冷笑道:“姓武的,你這回可喝了姑娘的洗腳水了!

武揚駭然弄清對方竟另外做了手腳,當下怒喝一聲,即待撲出。

小韻低聲忙說道:“有嬸子在,無妨。”

珠兒的陰笑聲,續自遠處傳來。“這回算你姓武的知機得緊,懂得低頭,但你那二人,卻被姑娘在啞穴上,另外加插了一枚化魂針,你自己想法救去吧!

武揚救人要緊,只好忍氣不理。小韻手一伸笑道:“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原來這丫頭心思乖巧,她在搜身時,已由五公主身上,將一決專破化魂針的“吸星石”

也一併接來,走馬換將時,卻未將接待之物再還五公主。”

羅大成血脈一暢,第一個問武揚下拜道:“武兄大德,小弟沒齒不忘。

原來他竟將小韻認作愛妻解笑雅,起身又向小韻一揖道:“這次累賢妻……”

小韻粉臉一熱,急叱道:“別胡說!

羅大成愕然一呆,張目不知所措。

武揚忍住笑,說道:“羅兄看清楚了,這位是七公主身邊的小韻姑娘;不是大嫂。

羅大成啊了一聲,訥訥道:“那麼,笑雅她……”

武揚嘆了口氣道:“大嫂曾一度落入敵手,不過已經小弟與這位小韻姑娘救了出來,刻下正產由七公主設法替她恢復功力中。”

唐光宗接著問道:“那麼。老弟目前正準備去什麼地方?”

武揚皺眉道:“風聞華山龍鳳劍冷秋華冷女俠,刻正陷身魔幫一座什麼飛熊堡。晚輩跟這位小韻姑娘,便是前去準備打聽一下虛實……”

唐光宗哦道:“有這等事,那麼大家一起去!”

武揚搖頭沉吟道:“小侄想星夜兼程前往,不敢再勞老丈跋涉,同時,救人非正面對敵。亦毋須倚仗人多……”

“不過,有一事,卻想問前輩順便請教一下。”

唐光宗一哦道.“什麼事,”

武揚抬頭道:“就是先服了貴府唐家毒藥,然後再服了唐家解藥,這種情形下,服藥者身上.是否會留有一般體臭?”

唐光宗道:“不會啊!”

接著注目道:“老弟怎會忽然間起這個?”

武揚搖頭前南道:“這就怪了……”

接著乃將前在羅江一家客錢中發覺異臭,因而疑及也計是天忌老人和無慾叟留下的一段經過詳細說出。

唐光宗目閃精光,傾聽完畢後。點點頭道:“照說是不該留有異臭,不過,若解藥不全,自當別論了。那時的確會有一種惡臭,留在服藥者身上久久不散。”

武揚忙道:“那大概就不會錯了,老丈請與羅兄速赴羅江,設法循跡追蹤,以便找著他們二位老人家設法解救。”

接著又向羅大成道:“那面百鳳旗.刻下可在羅兄身上?”

羅大成皺眉道:“這事十分奇怪;百鳳旗不知幾時失去的,已不見多時了”

武揚怔了怔道:“在什麼地方?”

羅大成搖頭道:“不曉得是不是在汕猿堡。不過,另外應該沒有其他地方才對、那時我已為藥物所迷。實在記不起來。”

武揚呆了半晌才道:“恐怕不可能,因為蔡舒達若是發現你身上帶有百鳳旗、絕不會還把你當成一名普通人物送去總宮。”

羅大成一怔道:“是啊!”

武揚接著道:“現在分別救人要緊,這事稍緩再說吧。”

小韻茫然道:“小婢現在-”

武揚喚了一下道:“姑娘現在可帶唐大俠翁婿去見你們公主,並將剛才五公主說的話,詳細轉告。請她最好小心點。”

小韻點點頭道:“小婢省得……”

武揚揮揮手道:“大家再見!”

小韻連忙道:“你急什麼,這個拿去!”

說罷,一揚手,將五公主的信物五鳳令,和一面百風旗等物拋了過來。

武揚一想這些東西以後果然用得著,急忙伸手接下,笑一笑道:“到底是姑娘細心,再見!”

他恐怕追不上五公主那群怒馬,見字出口。人已電射而出!

一口氣一直追到中壩鎮口,才見到七匹鞍轡俱全的駿馬,正在一家客店外面嚼著草料。

武揚認得這些馬匹正是五公主主婢之坐騎,方始安下心來。他走去僻靜處,服下一顆變音藥,改了面目,換過衣服,扮成一個樵子,又迅速集起一擔枯枝,然後這才踉踉蹌蹌,挑到那家店門口一放,走去店中.向酒保招呼道:“哥子,有啥子吃的快弄點來!”

那酒保約摸二十來歲,天生一副朝天鼻,三角眼,八字眉,看了就叫人感到討厭,他向武揚冷冷溜了一瞥,漠然道:“想吃什麼?”

武揚放大嗓門道:“煉好的來!”

那酒保又向門外望了一眼道:“你哥子是不是準備將門外這擔柴禾,一頓全吃了?”

武揚頭一點道:“有這意思!”

武揚待酒保離去後,偷偷閃目四下打量。

他見五公主與一名婢子正圍坐著一張八仙桌旁,六個丫頭,全都吃得津津有味,僅有五公主一個,一手支頤,獨自默默出神,似乎有著什麼心事,她面前放的一小杯酒,似乎始終沒有碰一下,同時也好像全來注意到店中尚有他人。

那名喚做珠兒的侍婢,這時一面吃,一面將眼光由碗邊上偷偷射出,冒角上不斷泛起一絲隱約的詭秘笑意。

武揚心中一動,暗村道:“五公主曾疑及在她侍婢中可能藏有奸細,莫非就是這名珠兒吧?”

正思忖著,那酒保已端來一盤滷肉和一壺酒。武揚看清之下,不禁咦了一聲,不悅地道:“二百五十斤柴禾只換這麼一斤牛肉,一壺酒?”

那酒保淡淡地道:“這有什麼稀奇?昨天來的一個老頭兒,他那擔柴禾也許比你這一擔還重些。還不是照樣只換一斤肉,一壺酒?”

武揚聽得微微一怔,心想:“一個老頭兒能一下挑起二百五十斤以上的重擔,而且意肯全拿來換做酒吃了,這種老頭兒。他會是一個普通老頭兒麼?想到這裡,故意加以試探道:

“格老子的,你龜兒子少在你爺面前吹泡泡兒,一個老頭子也能排得動二百五十斤的擔子?”

那酒保冷笑道:“你不信就算了!格老子的,砍幾根柴禾都要自稱大爺,我小三子豈不成了你太公了?嘿!”

五公主那六名侍婢聽了這番對答,都禁不住撲嗤一聲笑了出來,同時一齊向武揚望去。

五公主朝珠兒一使眼色,珠兒會意,乃問酒保把一招手道:“小三子,你過來,姑娘有話問你。”

小三子奔過去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珠兒先向五公主望了一下,取得五公主點頭同意,才向小三子問道:“你剛才說,昨天一個老頭,曾挑了二百五十斤以上的柴禾,來這兒換酒吃,此話可是真的?”

小三子打了一躬道:“龜兒子打狂。’”

珠兒掩口又道:“那人有多老?”

小三子想了一下道:“大概六十多。”

珠兒微微點頭,接著道:“什麼樣子一個人?”

小三子又想了一下道:“個頭兒很矮,小眉小眼的,身穿一件黃褐色的破長衫,從外表看,誰也不相信老傢伙竟有那等氣力……”

武揚心中暗暗一動。他記得祖父曾經提起過一位綽號“天涯樵子”的武林怪傑,長相似正與酒保此刻所描述行吻合。

上次,在請客名單中,本來也列有這位怪傑的名字,只因斯人浪跡天涯,柬帖無處投遞,結果只好作罷。

現在、他不料竟會在中壩這樣一個小鎮上,居然會出現了這位“天涯樵子”蹤跡!

珠兒目光一轉,又問道:“老傢伙後來哪裡去了!”

小三子搖搖頭道:“只知道出門是向東走的,去了哪裡,則不清楚。”

珠兒點頭揮手道:“好,你去罷”!”

小三子恭敬地答應一聲,哈腰退下。

就在這時候,一陣嘹亮的歌聲突自店外邊傳來,仔細聽去,唱的似是:

水秀山明安樂窩,

抵多少萬丈風波。

忙時耕種閒時臥,

啊!

富貴待如何?

朋輩已無多;

相伴著漁樵。

唱一會兒歌……

歌聲清亢無比,漸來漸近.小三子跑去門口伸頭一望,忽然大笑著轉向五公主那一桌,拍手叫道:“來了,來了!說曹操,曹操到。正是那個老傢伙!”,珠兒低聲道:“公主以為這老傢伙,會不會就是那個什麼‘天涯樵子’?’五公主咳了一聲道:“吃你的飯!”

話說之間,歌聲已到門前,接著。一人入店而來。

武揚門目看去,但見過來的這位天涯樵子,身高不到五尺,一身破衣,果與小三子說得完全相同;小三子連忙迎上去、唱個肥喏道:“老先生來啦!”

黃在老人手朝門外一指道已“你小子少拍馬尼,鍛打清楚,小子,今天這擔乾柴,足在五百斤以上,快拿二斤肉.兩壺酒來!”

說著,順勢就在武揚那張桌子對面坐下。

五公主忽向十三號喊道:“算帳!”

武揚心頭大急,他面對著這位十之九必是天涯桔子的貧農老人,正想向對方打聽幾件要緊事,不意那邊主婢一行卻要於此時離去。首尾難來,好不為難。

黃衣老人似已察覺到武揚的心事,忽然發出微微一笑。

這一笑,直笑得武揚疑雲大起,暗忖:這有什麼值得好笑的?難道自己什麼地方不對勁,已被此老窺破了喬裝之秘密不成?

正沉吟間,五公主一行已匆匆出門上馬,一陣急劇的馬蹄聲越會越遠,轉眼之間,馬蹄聲便告消失了。

黃衣老人忽然輕輕哼了一聲道:“小子,我看你還是斷了這種綺麗念頭吧!人家是耍刀弄論的姑娘哪!就是送給你小子做媳婦兒,想你小子也生受不了。”

武揚忙道:“老丈別說笑話。”

老人笑道:“那麼—一”

武揚忽然低聲道:“您老就是‘天涯樵率’老前輩吧?”

老人悠然側目道:“閣下呢?”

武揚低聲道:“先祖諱‘浩然’,小子姓武、名揚.”

老人點點頭道:“老夫果然沒有猜錯!”

武揚詫異道:“前輩……”

黃衣老人緩緩接著道:“老夫剛才在一座山頭上,看見有人以‘浩然大八式’中的‘雲龍乍現’身法一閃樹林,丹碧山莊,除了你們一祖一孫。別無他人,老夫當然會猜到是誰了。

跟著神情一黯,輕嘆道:“故人零落,不堪回首,惟浩公能有老弟這樣一位賢孫,也差堪瞑目於泉下了。

武揚聽對方提起自己的祖父,回想莊中當日那種慘絕人寰的景象,熱淚不禁奪眶而出。

當下拭淚道:“寒門不幸。老前輩已知道了麼?

天涯樵子又嘆了口氣道:“老弟刻下何往?”

武揚見靠牆角坐著一名臉型消瘦的老者。正在那裡閉目養神。他懷疑那人也許是凝神潛聽,於是悄聲道:“前輩有暇否?”

天涯鍵子會意,點頭道:“沒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走走也好。”

於是,老少二人草草進了一點酒菜,聯袂離店,東行出鎮,武揚邊走邊將自已近年來之遭遇,以及目前追蹤五公主一行,欲往飛熊堡救人的種種經過說出。

天涯樵子聽說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正失陷在飛熊堡之後,老臉頓時變色,急忙說道:“快,老夫知道飛熊堡在哪裡,救人如救火,咱們走!’“好極了!’天涯樵子道:‘不消謝得,老夫並不認識那位龍鳳女俠,老夫之所以義不容辭,完全只為了他們派中那位五劍百里良。”

武揚沒有想到,這位天涯樵子,原未竟與那位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有著深厚關係,當下亦無暇追問兩者之淵源,接著說道:“前輩知道往飛然堅需要多少時候?”

天涯樵子道:“抄捷徑,只要三天,那些女娃兒要走多久,就不知道了。”

武揚又問道:“捷徑如何走?”

天涯樵子道:“那座飛熊堡位於巖水西岸,著走儀隴、巴中,過了馬家評,涪陽壩,一到平溪之後就可以看到堡頂上的那座高塔……”

武揚,深慶幸遇上一位識途老馬,乃又問道:“老人家可知道那位飛熊堡主是何來歷?’”

天涯樵子笑道:“你若以為老夫無所不知,那就錯了,老夫知道的,只是這座飛能堡繫於去年甫告落成,堡主財聽說是一名幹嶺南發了財回來的商人。商人?哈哈哈哈!”

武揚說道:“方才在飯館裡那夥丫頭們。就是魔幫中人,晚輩已設法取得其中一名五公主的信物在此,現在準備冒名持令人堡,將華山冷女俠先救出來,老本家以為如何?”

天涯樵子頷首道:“能先將人救出來、當然最妙。”

第三天中午,武揚和天涯樵子來到平溪。

這是一座只有百餘戶居民的小鎮。天涯樵子因地近飛熊堡,恐怕惹人起疑.乃帶著武揚繞鎮而行、過了鎮頭。他遙指著十幾坦外的一座山頭道:“看到沒有?那座高塔下面,便是飛熊堡堡址所在,你現在可依預定計策行事;老夫則守在堡外暗處等你,能順利將人救出來便罷,否則,一旦動起手來,你只要以嘯聲傳警,老夫使即現身相助.”

武揚點頭稱籤,當下展步如飛,向山中奔去、不久之後,果於山麓前深處發現一座恢宏的巨堡。

他去至堡前。正想多看一下地勢,敵樓上已有人大喝道:“來的是哪一路朋友?”

武揚循聲抬頭看去,只見右邊的敵樓上,一位精壯漢子,由窗裡探出半個身子,正虎視眈眈地在朝自己望來,忙應道:“總宮來人,請王堡主接令!

那漢子微微一怔道:“令自何來?”

武揚淡淡道:“總宮雕鑄司!

那漢子啊了一聲道:“來自五公主處?”

武揚探袖取出那面五鳳令,旗在手中一展,徐徐道:“請驗令!”

那漢子連忙換了一副臉色賠笑道:“可否請這位兄弟將令旗拋上來,先交堡主過目一下?”

武揚答得一聲好,暗以內力一推,那面三角小鳳旗,頓被氣勁託著冉冉上升,不疾不徐地向那漢子飛去。

漢子喝彩道:“好手法!”

手一伸,接住個旗,轉身下樓入堡而去。”

武揚等在堡外,過去約摸袋煙光景,堡門格格一陣響,接著呀的一聲,洞然大開,先前那漢子大步抱拳迎出道:“熊七號,奉堡主之命。恭迎總宮專使!”

武揚還了一禮道:“不敢當。

那自稱熊七號的漢子,回身領武揚走上堡門中那條麻石箭道.身後堡門立即自動關上。

武揚跟著熊七號,太堡來到第三進一座大屋,只見一名穿著雨過天青,福字織綿長衣的中年胖子,正站在滴水櫓下仁立以候‘熊七號倒過身子,含笑低聲道:“這位僅是敞堡主.”

武揚走上一步,躬身道:“見過熊令主。”

王一世側身一託手臂道:“專使遠來,不必客氣,請進廳奉茶。

武揚大步入廳,雙方分賓主之位坐下。另有垂髻童子獻上巖茶,熊七號則於廳外悄然退去。

武揚暗忖:“此刻若能出其不意,出手擒下姓王的這廝.脅迫他立刻交出冷秋華主婢,倒是省事不少,只不知這廝一身藝業如何?

王一世坐定後,徐徐自抽中取出那面五鳳旗,問道:“五公主系自何處發出此令?”

武揚微微欠了一下身軀道:“卑座原在雕鑄司供職,被派往平邑密查要事,目前五公主路過平昌,特命在下責令前來提調華山冷秋華主婢回宮鞠訊。”

王一世又問道:“兄弟在雕鑄司,職何斯司?”

武場從容回答道:“獲五公主恩典,吞居香主之位。”

武揚知道,如此回答絕無毛病,回為他被風禁在護法司時,已獲悉各司分別設有“令主”及“香主”,“香主”他認並不太高,人數不少,他相信這廝未必全能相識。

王一世點點頭道:“兄弟藝業高強,膽大心細。本宮雕鑄司內,能有兄弟這樣的香主,可說是夠難得的了。”

武場連忙遜謝道:“令主謬獎。

王一世含笑又道:“五公主目前驛駐何處?”

武揚欠身道:“奉五公主令!此行身負要務,未經許可.不得輕洩。

五一世點點頭道:“既是如此,本座這就著人去將冷秋華主婢提來便了。”

武揚欠身子道:“謝令主!”

王一世抬頭向外喊道:“來人哪!”

一聲喊出,廳前,廳後立有四名勁裝漢子應聲奔入。

王一世突然一揮手,喝道:“拿下這名好細!”

武揚一驚,叫道:”王令主,你瘋了麼?”

王一世的笑容早經收起,這時換上了一副冰冷的神色,嘿嘿陰笑道:“本座教你死得心服就是。冷秋華已蒙金總護法賞與本令主為妾,現在就只等五公主到來主持喜事,試問:這種情形下,她豈有命你前來提人之理?”

武揚暗自駭然,抗聲道:“信物是假的麼?”

王一世冷冷一笑道:”信物系五公主在儀隴途中所遺失!”

原來王一世早知一切,故作糊塗,持佈置妥當才點破他的計策!

五公主那賤人,前此對主持納妾事,一字未提!至此。武揚方發覺,他是上了這戲人的大當!奶奶的,女人的眼淚,真是一文不值!同時他恨自己,心腸員夠硬,卻仍嫌硬得不徹底;抄捷徑又有什麼用呢?人走三天,一隻飛鴿半個時辰也就足夠了!

武揚知道已無法依照預定計劃進行,一聲暴喝,搶先發動。身如電閃而起,左手一伸,立即將王一世擒下,右手一揮,一招”薄海同慶”,捲起狂濤似的一股掌勁,同時衝破擋在前面的四名漢子!

他挾起王一世竄出天井,一面冷笑道:“你於今就是知道武某人是冒牌貨,也已太遲了,問你現在還放不放冷女俠主婢出來?’哪知就在這時候,敵樓上一聲鼓響,全堡各處,突然如飛蝗般湧現出一片勁裝身影,前廳屋脊上,有人怪笑道:“閣下就是武揚麼?王某人在此!”

武揚大駭,怪不得他能手到擒來,原來對方竟是在以冒牌對冒牌!

他抬頭循發笑之處望去,看見前廳屋脊上,正昂然站著一位與手裡這位王一世打扮完全相同的胖漢子,不由得啼笑皆非。

那位正牌五一世接著怪笑道:“小子,這下可服了我王某人吧?

武揚冷笑道:“這名替身得來不易,我不信閣下捨得隨便犧牲!”

王一世大笑道:“既當替身,就得準備隨時替死,閣下何不試試看?”。

武揚怒火大發,將擒來的假王一世猛向牆上使勁擲去,只聽“吧”的一聲。一個大活人,頓成一團肉餅。

王一世一聲令下,四方八面弓弦激響,利箭如雨而至。

武揚見來話勁密,深悔不該拋卻一道現成的擋箭牌,當下.只有旋身發掌,以真氣盪開來箭。

王一世哈哈大笑道:“且看你小於究竟能夠支撐多久;哈哈哈……”

武揚迅速向各方一瞥,見自己正處身於一座不滿十文方圓的天井中,四周屋頂上,散佈著約模五十來名弓箭手。知道如果冒險突圍,來始不能脫險,若以嘯聲召請天涯樵子由外輿攻進,脫險更加容易,但那樣一來,勢必就要失去救援冷秋華主婢的機會。

他來此之目的,就是為了救援冷秋華主婢,現在當然不肯這樣做!還有,冷秋華主婢,究竟因在堅哪裡呢?

於是他故意叫道:“姓王的你別得意,來的不止武某人一個,武某人縱然一時失算,也自有別人會將冷女俠救出去!”

王一世大笑道:“放心-’

話來說完,忽然有人接口道:“別太自信了,朋友。”

但見黃影一閃,來人已上樓頂。

王一世面對武揚,萬不料有人會由身後登樓,急忙回身劈出一掌。

哪知來人正是那位,一身武功與天忌老人。碧血丹心相去有限的天涯樵子,他見王一世澤掌劈來,哈哈一笑,也就一掌區劈出去。

雙方掌勁相接,頓時爆發砰然一聲巨響。

天涯作子上驅微微一仰。王一世卻嘻嘻嘻一連退出三步,一路踏碎幾十片屋瓦,當下連忙撥出長劍吼道:“你可是天涯樵子老賊?”

天涯樵子冷冷答道:“算你狗眼不睛。”

王一世撒起一蓬劍光,嘿嘿道:“你看賦且嚐嚐本令主的萬流歸宗劍法!”

夭汪樵子冷笑道:“這種萬流歸宗,用來唬唬別人可以,對老夫恐怕效用有限!”

武揚甫見天涯樵子,大喜道:“老前輩,此人就是王一世,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擒下!”

就在武揚奮身搶登屋面的同時、忽有人嬌叱道:“誰敢!”

喝聲落處,一值一身白繽素裝,貌似蓮花,英氣迫人的麗人。已帶了兩名青衣侍婢登上瓦面。

武揚閃目一看,認得來的這麗人,正是華山派當代掌門,龍鳳劍冷秋華,心頭一怔.連忙出聲招呼著道:“冷女俠,我是武揚。”

冷秋華一挑峨眉,叱道:“何物武揚?滾!方才說要批我丈夫的是誰,快快站出來!”

武揚果得一呆,猛思及冷秋華必定服過迷魂藥,以致忘卻本來面目,急忙連發數掌,又把幾名劍手掃落樓下,準備先將冷秋華制服,再施解救。

冷秋華向那些弓箭手大喝道:”你們這批設用的東西。統統替我退下!”

說罷,一抖劍花,指著武揚喝道:‘小賊過來領死!”

天涯樵子駭然喝道:“秋華你怎麼了?””

冷秋華回頭看了一眼,輕哼一聲道:“你這老賊又是誰?”

天涯樵子不明就裡,被寫了一聲老賊,幾乎當場氣昏過去!

王一世大笑道:“你老賊這一下該認命了吧?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思’,冷秋華乃本令主愛妾,自然不認得你老賊是誰!”

武揚忙叫道:“老前輩你聽賊子胡說,冷女俠是被藥物.迷失了本性.”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一急急使出一招“桃李成溪”,展起一片如屏掌影,逼得王一世收劍連連後退不迭。

冷秋華喝道:”小子嚼舌!”

劍光一順,意向武揚胸前點到。

她身為華山派掌門,一套金龍劍法已至爐火純行之境,武揚在一套浩然大八上火候雖然不弱,但因投鼠忌器,不便全力還擊,一時竟為之困窘萬分。

飛熊堡那些刀劍手和弓箭手。以及那二名侍婢,這時俱無用武之地,惟有後退木然呆立,看著四人分兩組狠命相撲。

轉眼之間,王一世所懂的幾十招萬流歸宗劍法已經使完,結果收穫毫無,天涯樵子忿然一聲長笑,一掌重重切向胖賊肘腕!

王一世長劍應聲落地,一個翻身,躍向樓下,忍痛護腕大喝道:”秋華快下來!

冷秋華冷笑道:”殺了這個子再下去!”

天涯樵子不追王一世,身軀一轉,疾撲冷秋華身後。

冷秋華峨眉雙挑,轉身喝道:”老賊敢爾!”

武揚起著冷秋華微一分神,一步迫上,擒著她執劍之右手,急將那塊溫香玉塞進她手裡。

冷秋華一震而醒,見玉腕正被一位陌生少年扣緊,急忙沉腕喝道,“你,你是誰?快放手!”

武場知道送藥已解,迅將溫香玉取回,同時鬆手道。”我是武揚,快離開這裡再說!”

冷秋華星眸一掠。看到兩婢正與天涯樵子交手,忙喝道:“丫頭,你們找死,怎麼和老前輩交手起來,快跟我走!”

王一世不料冷秋華突然覺醒。大驚道;”賢妻怎麼了,武揚迅速一揮手臂道:“都隨我來!”

說罷。領先飛奪北方,冷秋華無暇思索,急忙起步追隨.二名侍婢雖受迷藥所惑,但因認得冷秋華是主人;也跟在身後飛奔。

天涯騾子斷後,回頭冷喝道:“姓王的,你來不來?”

王一世發出一聲長嘯,東、西、南,三面的徒眾,立即齊聲吹喝,紛紛投步追將上去。

武揚深知堡內機關密佈,並無戀戰之心,一味催促冷秋華主婢快走,頃刻間已到北面堡牆。

堡內高手目前已被全數調在第三進院落,守堡實力大為減弱,這時北面堡牆上只有身手普遍的五名壯漢在守著。

武場一聲長笑,人未到,掌先發.一招‘薄詢問中”發出掌勁所及,那五名壯漢頓如敗葉般給打出堡外。

冷秋華跟後到達,迫不及待地道:“武少俠、這……這是怎麼回事?”

武揚見斷後的天涯樵子也已來到,止步皺眉道。”沒有什麼!”

冷秋華本是冰雪聰明。一聽武揚語意會混.芳心中登時升趕不妙之感,粉臉一變.顫巍巍地轉向二婢道.“秀英,我們怎麼來到這裡的,”

被喚為秀英的那名青衣侍婢道:“姑娘;,武揚不容秀英多說,急將那決溫香玉遞過去道:.‘秀英接著!”

秀英迷藥一解,臉色立轉茫然道:“姑娘。怎……怎麼說?”

武揚接著用同樣手法,迅速將另一婢救醒。然後向冷秋華道:”事情是這樣的,你們主婢可能都中了敵人一種什麼迷藥,以致前事盡忘,這塊溫香玉,為四川唐家至寶之一,專破內外奇毒,既然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算了。現在,那廝不見追來,也許另有詭謀,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們大家先離開此地再說吧!”

冷秋華一時無語。她屏神凝息,運功細察,證實周身生理並無異狀後,芳容方始逐漸緩和下來。。

武揚和天涯樵子看在眼中,亦均暗暗欣慰。

由此可見王一世這賊子雖狂,仍未敢連青城帝君都不放在眼裡,在主持納妾儀式的五公主未到之前,賊子顯然並未對這位華山派掌門人施以輕薄。

一行向後山走去時,武場問道:“冷掌門怎會落入這座飛熊堡的呢?”

冷秋華恨聲說道:“我哪知道什麼飛熊堡?都為聽說你曾到過平昌解員外家,所以想去看一看,不料到了平昌之後,跟著就糊里糊塗來到這座鬼堡。

武揚忽然想起一事,接著說道,“喚,對了,貴派止水劍客胡前輩曾遣人送信往華山,請女俠即速解散華山派,吩咐大家暫時覓地歸隱,不再問江湖是非,等過了這一陣子,俟雨過天晴之後再說,那傳信之人,因事未能前往,此事算在下替那人傳到了,請女俠依言行事為之。”

冷秋華驚喜道:“少俠在何處見到我師叔?”

武揚轉向四處詳作察看狀。

冷秋華會意,忙向兩婢道:“秀萍、訴英,你們快去林外看看,當心別人撞過來,快去!

武揚待二婢離去,才壓低聲音道:“傳信之人即胡前輩的外甥女,他們刻下都在魔幫總宮臥底!”

冷秋華和天涯樵子均甚感意外。

冷秋華一哦接著道:“我們相師叔的那位外甥女,他學的也是華山派武學吧?今年幾多歲了?叫什麼名字?人生得突不美,”

武揚苦笑道:“在下一下子哪能回答那麼多?不錯,她叫何慧卿,大約十七八歲,練的也是華山絕學。這次冷女俠受難,便是她第一個先獲得的消息,在下趕來技救,也就是由她所通知。”

冷秋華輕笑道:”還有一點,為何略而不提?”

武揚茫然道:”哪一點,”

冷秋華掩口道:”人生得怎樣?”

武場喚了一下道:“這個麼?還不惜,差不多就跟冷女俠……”

冷秋華忙笑道:“別將我扯到裡面去!”

芳心中意猶未釋,不過,團武揚措詞得當,已不似先前發問時,那般酸溜溜的了.”

武揚渾無所知,接著道:“天忌老前輩與無慾臾老前輩,目前可能在川西某處療疾,在下雖已敦請生死手唐光宗老前輩前往和助,如今仍想天涯老前輩和冷掌門過去查看一下,因為這兩位老前輩的生死對未來武林實在太重要了!”

天涯樵子揚臉問道:“你小子留下作甚?”

武揚心情沉重地道:“晚輩家罹鉅變,此執不報,寢食難安,於今既已證實禍首即為無忌老前輩當年那還出門牆的弟子駱陽鍾……”

天涯攜子啊了一聲道:“怎麼說?”

武揚反問道:“前輩可知王一世剛才那套劍法的出處?”

天涯樵子又啊了一聲道:“對啊!‘萬流歸宗劍法’乃天忌老兄的看家絕學,怎會落到這些賊子手上來的呢?”

武揚恨聲說道:“晚輩營救一名青城弟子羅大成時,得知這套‘萬流歸宗劍法’乃魔幫鎮幫劍法,這套劍法,既為天忌前輩之不傳秘學,那麼,那位自稱‘青城帝君’的‘百鳳幫主’。他不是駱陽忡還會有誰?除了這賊子。又有誰知道家祖,無慾臾,以及唐家兄弟知他底細,一定要加以趕盡殺絕,以滅悠悠之口呢?”

天派樵子點點頭,皺眉道:“晤!很有可能。不過!假如真是駱陽忡那廝,事消恐怕就很夠麻煩的了.”

武揚微詫道:”為什麼?”

天涯樵子盾尖緊皺道:“駱陽鍾這廝在夭忌老兒門下時,老夫曾見過不少次。小子不但天資聰明,而且勤於用功,老夫見到時,小子即已盡獲天忌老兒真傳十之七八,如今你祖父已經亡故,天忘老兒本身又癱瘓,要想順利制服這廝,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武揚忍不住一陣激動,目射威芒道:“先祖亦極敬佩天忌老人在武學上之不世造詣,且還不時向他老人家請教武學上之種種難題,但駱陽鍾這廝本性頑劣、雖有良師,武學亦決難望有崇高之成就,晚輩自信還能與之一拼!

天涯樵子微笑道:“你小子自然又當別論。”

武場隆一紅,忙道:“晚輩失言之處,尚清老前輩見諒。”

天涯樵子笑笑道:“這也說不上什麼失言不失言,年輕人理應具有此等勇往直前之氣概,不過,有些事你小子須得知道,天忘老兒半生自負,嘗稱若論才華,自信前無古人,所以輕易不肯授徒,生怕弱了自己名頭。直到後來遇上駱陽鍾這廝,方始破例收錄,由這一點,你小子當知姓駱的這廝不無過人之處,可敵視之,萬不可輕視之!”

武揚肅容領謝道:“晚輩謹記了.”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能夠小心最好,你是不是立刻就去找他?”

武揚搖頭道:“晚華並不想退匹夫之勇,亦不僅以除去惡魔個人力已足,晚輩有一本記我受難者死狀之名冊,刻正藏在魔幫總宮附近.想先去取回來。然後邀訪有關各派,要大家聯盟共奮,同心協力,一方面剪除魔方各地羽翼。一方面以一支主力徑取魔幫總宮,這樣才能收剷草除根之效!”

天涯樵子連連點頭讚許道:“此計甚善。”

冷秋華從旁邊問:“那座魔宮在什麼地方?”

武揚甚感為難,他怕說出來,這位華山派掌門人會貿然率眾前去,要不說吧,將以何詞據塞?

冷秋華見他猶豫不決,不覺做梁峨眉道:”少俠何事啟口為難?”

武揚吃她一催,倒急想出一個主意來了,當下含笑道:“冷掌門人如肯答應小弟不去魔宮涉險,小弟才敢據實以告。

冷秋華向他白了一眼道:“像你那麼傻?”

武場點點頭笑道:“這樣小弟就放心了,就在邛崍山脈西方,往牟尼茫起山那一帶,詳細位置,小弟一時也無法說得清楚。”

天涯樵子啊了一聲道:“蠻古則近?”

武揚備笑搖頭道:“那就不得而知了,晚輩對那一帶的地名生疏很很.”

天涯樵子道,“蠻古位於大金川上游之西,二凱河之北,謝楚河與大雪山之東,是一處浮沙極多之地。

武揚猛地失聲道:“那就對了,魔宮裡極多浮沙陷阱。”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你要往蠻古,我們去羅江,索性走到昭化再分手不遲。

昭化,地當嘉陵江與白龍江匯流之處,南臨劍南,北制魔元,乃川陝道上之要衝。

武揚,天涯樵於,與冷秋華主婢走了三天,到達昭化,正值臨歧分手,免不了杯酒餞別。落店之後一行五人便登上一家酒樓。

五人剛吃到中途,忽聞樓梯嘻嘻作響,忽然上來一位中年文士。

這名中年文士生得修眉飛鬢,目似朗星,口方鼻直,寬額高額,身材修短運中,不失為一名俊美人物。

天涯樵子一見這人登樓,不禁微微一呆,連忙壓低嗓門兒道:“你們當心,魔頭來了。”

武揚訝然道:“是誰?”

天涯樵子道:“就是那個駱陽鍾!”

聽得來人就是駱陽鍾,武揚禁不住。咬牙切齒,周身熱血頓時沸騰起來。

天涯樵子連忙低喝道:“沉住點氣!

武揚點點頭低谷道:”是的,晚輩只不過想記下此人之容貌而已。

談到容貌.武揚不免暗暗納罕;一個人有著這樣一副好相貌,他又怎會做出那種壞事來的?看吧!這魔頭一臉英氣,舉止斯文十分,只見他這時手執一卷,走去一副座頭坐下,將書本放在桌上,然後從容吩咐酒菜,特店夥離去,才徐徐向四座略掃一眼,這種舉動,嚴然一位標準儒生;若非天涯樵子先說他是駱陽鍾,將有誰肯信他就是當今武林第一號夭字惡魔?

此刻,那文上目光偶爾掃及天涯樵子,也似平微微呆了一下。

只見他眼裡透出一股驚喜光輝,身軀微欠,似歐離座而越,但徒又皺眉坐了下去,沉思有頃,方始毅然離座,緩步走過來,向天涯樵子躬身一捐道:“請問這位可是吳老前輩?”

天涯樵子翻翻眼皮道:“閒下可是姓駱?”

中年文士大喜,忙說道:“是的,晚輩正是駱陽鍾,想不到會在此地見到吳老前輩.”

說罷,又是一躬到地。

天涯樵於喀了一聲道:“老弟現下一身裝束。是否表示已棄武從文?”

駱陽忡神情一黯道:“晚輩自道逐出師門,心懶意灰,哪還有什麼心情由論文事。”

武揚見他此判那股黯然神情,似決非矯揉造作可比,幾乎要為之推硼自己以前所有的推斷.想:“難道無忌老人那套精妙絕倫的劍法,流傳者另有其人不成?”

天涯瞧於測目道:“沒有朋友們來?”

駱陽神搖頭苦笑道“四海飄零,子身一人.”

天涯瞧子點頭道:“既然沒有別的朋友。就在這裡坐在一起吧’武揚見天涯樵子邀駱陽神共飲,乃拖過一條板凳,放在自己上首,含笑道:”駱大俠請坐!”

駱陽鐘點一點頭,轉向天涯樵子問道:“這位老弟是誰?”

天涯樵子有心相試,徑在答道:“他是你師父當年的好友,碧血丹心的哲孫武揚,外號俠魂者。”

駱陽鍾慌忙向武揚欠身子道:“原來是武家老弟,失敬!“接著又向冷秋華欠了身子道:“這位想是武大嫂了?”

冷秋華羞得雙頓一紅,微噴道:“你這人怎麼詫地冒失?”

武揚也給駱陽鍾鬧得使臉發熱,忙道:“這位是華山派掌門人,龍鳳劍冷女俠,駱大快不可誤會。”’駱陽鍾連忙向冷秋華作揖道:“陽鍾罪該萬死……”

冷秋華俯首不理,同時偷窺武揚一眼,粉頰上又飛起兩朵紅雲。

駱陽神似是為了掩加自己的尷尬,匆匆回到自己原先那副座頭上,取來了書本和筷,坐定訕燦然說道:“在下辭別武林已久,對武林中都生疏了。”

天涯樵子接口問道:“令師於今何在?”

駱陽神又回覆一臉黯然之色。搖頭道:”早就不間音訊了。“天涯樵子注目道:“亦未尋訪?”

駱陽鍾苦笑道:‘’陽鐘不肖,被逐高門牆,已不再是師門弟子.訪有何益?”

武揚突然插口道:“令師瘓癱多年.已成廢人一個,門下知道否?”

駱陽鍾大展道:“有這樣事?”

武揚頭一點道:”一點不假。”

駱陽鍾忙問道:“他老人家在哪裡?”

武揚搖搶頭道:“不清楚.“

駱陽鍾注視武揚良久.方說道:“武兄別是不肯見告吧,其實,陽鍾獲罪師門事,只須令祖一語緩賴,重返帥門,並非無望……”_。

武揚見對方語氣中,非但表示出不知天忌老人已患殘疾,且以乎連他祖父之慘遭意外亦無所悉,一時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當下亦不說破,乃虛以委蛇道:“家祖似不喜替人關說。”

駱陽鍾嘆百口氣,點頭道:“這倒是的,當年陽鍾受責時,令祖信也在座,他老人家當時若肯從中美言一句,我駱某人今天也不至於成為師門棄徒了。”

武揚心想:“是了!這一點,也許正是你這廝對丹碧山莊之所以痛下毒手的另一重要原由!”

同時,振武揚猜測,這廝一定自以為手段高妙,掩飾得法,認定他和天涯樵子及冷秋華等人,尚不知道,他就是今天百鳳幫的新頭子,所以才會這樣從容鎮靜,在在表現得逼真而自然。

這時只聽天誆樵子含有諷刺意味地問道:”武林中好多事。你老體都不知道。這些年來,你老弟好像不在中原吧?”

駱陽鐘頭一點道:”前輩猜對了!晚輩自離師門,曾於無意中獲得一幅寶閣,不久即赴於閡探寶,直到最近萬自於問回來.”

天涯樵子側目道:“收穫如何?”

駱陽鍾聳聳肩道:“小有收穫,不過並不大如理想!”

這頓飯吃到二更時分,由於駱陽鍾在應對之間毫無破綻可尋,只好任其自去,他最後且還再三拜託天涯樵子,說是再見到天忌老人時,務必代他說情,以便重返問牆。

回到住處,武揚迫不及待地問道:“老前輩,你看這廝說的是否為實話?”

天涯樵子抓搖頭道:“一時難說。”

冷秋華冷笑道:“晚輩倒聽出他的話裡有不少漏佩。”

武揚急忙問道:“哪幾處?”

冷秋華冷笑道:“他自稱一離師門就往於門來寶,試問:一個人探寶會一探就是十幾二十年,這一點可能麼?人生有幾個十幾二十年?”

武揚又問道:”還有呢?”

冷秋華接著道:“他聽天忌老人已經癱瘓,除故作震驚外,並未造問何故至此,顯是他對這事,實際並非真個不知道!”

天涯樵子微笑道:“賢任女好細心!“,

武揚盆然切齒道:”這就行了,一句假,一百句假,挽輩界後悔當時放走這廝!”

天涯樵子微笑道:“放心,這廝如果確屬一身清白,必會就此離去。否則,我們不找他,他也會再找過來的,咱何等著瞧就是了!”

當夜.五人決定暫不分手,靜觀待變。

三更,平靜地過去了。

四更也平靜地過去了。

武揚雖然心有所疑,至此亦不免信心動搖越來,別真給天涯樵子說中,這廝是清白的吧?

設著如此,那位青城帝君又會是誰呢?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3:54


第十章 童子郎中

城樓上五更鼓響之後不久,冷秋華主婢所在的鄰室中,突然傳出一聲呻吟,接著只聽冷秋華語聲問道:“秀萍,你們怎麼了?”

秀萍哼聊著道:“我發燒!”

另一名女婢跟著呻吟道:“我,我也發燒!”

冷秋華大吃一驚道:“你們都在發燒?,’

武揚一聽隔壁冷秋華二名侍婢都在發燒,心中頓時起疑.他向天涯樵子偷偷望去,但見天涯樵子睡興正濃,並在散發輕微的鼾聲,不禁暗歎道;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多趕幾天路,就顯得這樣困頓!

隨聽隔室冷秋華友在喃喃道:“心脈喘息粗浮,果然是在發燒。丫頭,我問你們,你們可知道怎麼會忽然發起燒來的?”

秀英哼著道;”吃過晚飯之後,婢子就覺得身上好像不大舒服,而當時亦未在意,哪知越來越厲害……”

冷秋華接著道:“這會兒感覺怎樣?”

秀英無力道:“頭暈得很。”

秀萍呻吟著接口道:“婢子,也一樣……”

冷秋華喃喃自語道:“會不會是水土不服呢?”

武揚輕敲板壁道:“冷姐姐,要不要我去為她們抓兩帖藥?”

冷秋華訝聲道:“你被吵醒了麼?“

武揚低聲笑道。“一直醒著還沒有閤眼呢!”

冷秋華沉默片刻道:“那你就幫我去叫個夥計上來吧。”

天涯樵子忽然一揉眼皮笑道:“用不著如此費事,藥,我這兒有的是,只是不知道靈不靈而已!”

冷秋華大喜道:“那太好了.”

天涯樵子坐起來道:“小子送過去!”

武揚急急點燃油燈,他見樵子由一個小布包裡仔細檢出一隻小瓷瓶,又從瓷瓶裡倒出兩顆黑色藥丸交了過來,當下接在手中道:“這是什麼藥?能治哪幾種病?”

天涯樵子低聲嘻笑道:“這叫‘怪藥’,。專治各種‘怪病’!”

鄰室房門半開,冷秋華正當戶而立。她!身上只披著一件薄薄的羅裳,釵環不整,頭髮也有點散亂。

顯然早已登床就寢,因兩婢發燒才急急起身,故無暇再事先修飾.但也因為不事先修飾。更顯得她淡雅天然,超麗脫俗,清麗如仙。

武揚目光所至,不禁呆了一呆.

冷秋華接過藥去悄聲道,“不過來舉坐?”

武揚搖一搖頭道:“不不早了”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說罷。立即迴轉自己的房間,冷秋華則在門口出了一會兒神,方才關門入房.晨光曦微。

秋風送爽!

街上響起了車馬輪蹤之聲。

這正是商販趕早程的時刻!

武揚已經梳洗事畢,但天涯樵子仍然躺在那裡呼呼大睡鄰室的冷秋華主婢也靜悄悄沒有半點兒聲音,他不便猶太清夢。同時覺得去魔宮取回藏物,並非萬分火急事,也不爭在這一時半刻,於是輕輕掩上房門,準備去客廳裡坐以靜待.客錢大門打開不久,一位中年書生徐步走入.武揚見門外人影晃動,一抬頭一看,認得來人正是那位被疑為青城帝君的駱陽鍾,只好勉強起立拱手道:“駱兄早!”

駱陽鍾回了一揖,含笑道:“武老弟早!吳前輩,冷女俠他們起床沒有?”

武揚搖搖頭道:“還沒有。”

駱陽鍾微微一怔道:“聽說吳老有清晨早起行動之習,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有過間斷,今天為何一反常態?”

武揚皺眉道:”昨夜有兩位姑娘發燒,大家都沒有落得好睡,清晨天氣涼爽,偶爾失眠,也是難怪了……”

駱陽鐘點點頭道:“不才系來向吳老與列位辭行,既然吳老尚高臥未起,只好領請老弟代為轉達一聲了.”

武揚信口問道:“駱兄行將何往?”

駱陽鍾苦笑道:“浪跡江湖,終非久計,故擬寬一處清幽住地,以作終老打算機在準備先在劍門山附近看看是否合適。”

武揚故作詫異之色道:“劍門山地當川陝要衝,形勢雖佳,清靜則未必,駱兄怎會選中這處地方?”

駱陽鍾側臉道:“依弟台之意,應以何處為佳?”

武揚注目道:“就小弟所知,在川康之交,有一處地方名叫‘蠻古’。地在大金川之西,二凱河之北,大雪山之東,浮沙遍地,蛇曾難侵。依形勢論,堪稱窮山惡水,然若用作隱居,則為無上佳城。駱兄認為如何?”

駱陽神留意傾聽著,聽完面現喜容道:“果然是處好地方!弟台說得如此詳盡,想必已經到過該處了?”

武揚說出魔宮所在地,意在察看對方臉色;不意對方臉色居然毫無變化、他自知這一回合又是徒勞無功。

當下接口道:“到是到過,只是未入寶山,空手回而已!”

駱陽鍾惑然道:“此話怎說?”

武揚急切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只好苦笑一聲道:“一言難盡……”

駱陽鍾忽然問道:“老弟是否有意再作一蠻古之行?”

武揚點點頭過:“有這意思。”

駱陽鍾欣然道:“那麼,老弟能否消待數日,待不才由劍門山回來一道走?”

武場注目問道:“須候幾日?”

駱陽計想了想道:“早則三天,晚則五天,一定不會逾越此數。”

武揚點點頭道:“就這麼說!”

駱陽鍾高興地道:“那真要謝謝老弟了.”

說著,舉目向裡院掃視了一下,神情黯然道:“吳老前輩至今還未起身,想是不願再見不才這個棄徒,尚請老弟向他老人家請安,無論如何也請他老人家代向恩師說項,不才此生載德不盡。”

武揚見他說得十分懇切,只好點頭答允。送走駱陽鍾,回到房間,只見天涯樵子正坐在床沿上打呵欠。武揚見了,不察暗暗奇怪。這可不是一名武林高手所應有的現象啊!難道這老傢伙競真是為了不願接見駱陽鍾,才故意在這裡裝作好夢初醒之態不成?_當下只好報告道:“駱陽鍾剛來過。”

天涯樵子無精打采地道:“你們說的話,我全聽見了。”

武揚皺了皺眉頭道:“老前輩是否覺得哪裡不舒服?”

無涯樵子點點頭道:“果然有點困頓,但不礙事,隔壁冷姑娘她們起來沒有?”

冷秋華在鄰室應聲回答道:“不知怎麼的,秋華也似乎有點頭暈,我們大夥兒別都因食宿欠當,患上了什麼疫吧?”

武揚至此益發感覺不對。

二婢夜間發燒,冷秋華頭暈,天涯樵子失神困頓,這一連串意外,全在一夜之間發生,真的只是一種巧合,天涯樵子忽然問道:“你那二位小姑娘怎樣了?”

秀英接口道:“婢子和秀萍全好了,謝謝老前輩的解藥,我們正在服侍姑娘哩。”

武揚忙說道:“前輩那種黑色藥丸既然具有此等神效,何不再拿兩顆出來,由俞輩和冷女俠分服一顆下去試試?”

天涯樵子笑道:“如有還要你吩咐?那已是最後的兩顆了.”

武揚緊級眉頭道:”會有這樣巧!

正在說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鄰宣傳出,房門推開,忽見二婢扶著略顯清減的冷秋華走了進來.武揚怔了一下道:‘大姐不是感覺不舒服麼?”

冷秋華蛾眉未掃,神情蕭索,淡淡一笑道:“聽說吳老前輩亦感玉體違和,我這個做晚輩的自認渡過來看看。

天涯樵子大笑道:“笑話……”

冷秋華注視之下,突然問道:“老前輩是否真的只感到。有點困頓。”

天涯樵子笑道:“像老朽這一把老骨頭,雖不敢自詡諸邪不侵,但普通的風雪感冒,大概還不會輕易罹致就是了。”

冷秋華注目搖搖頭道:“晚輩深不以為然,前輩最好試運一下氣功看看。”

武揚暗暗奇怪:他見兩人臉上均帶病容,但兩人卻都以為對方有病,而自信本身沒有什麼,這是什麼道理呢?

天涯樵子見龍鳳劍說來似乎十分嚴重,只好依言摒息運功,默察內腑有無異狀,半晌過後.抬起頭來,笑道:“百脈正常,氣血極為流暢!

冷秋華星眸閃過一陣迷惘之色,皺眉道:“這就令人費解了。”

武揚吃驚地道:“怎麼呢?”

冷秋華出口為難地位:“若果依照醫經來說,吳老前輩此時額角幽暗,坐身偏歐,聲散不聚,說得嚴重點,可謂已到了……”

天涯樵子笑道:“已到了行屍走肉之狀態是不是?”

冷秋華微微躬身道:“晚輩該死。”

天涯樵子愣了一下。又笑道:“你們等著瞧吧!”

武揚察狀接口道:“前總是否需用什麼物事?’”

天涯樵子點頭笑道:“拿錠元寶來!”

武揚急去行囊中取出一錠元寶送上,只見天涯樵子接觸元寶之後,在手中搓弄片刻,那錠元寶已變作銀粉散落一地。

天涯樵了攤開手掌,仔細看了一下,頗為滿意地大笑道:“老朽這一手‘粉飾太平’的功力未減毫未,除了略感疲乏之外,並無別樣不妥,你妮子這下總該信了吧?”

冷秋華默默無言,望了天涯樵子半晌,面帶愧色道:“也許是晚輩學有不到。”

天涯樵子微笑道:“華山後代無名醫,你妮子這是向何人學來的這一套鬼畫桃符?”

冷秋華俯首微笑道:“家祖蓑笠翁。”

天涯樵子不禁啊了一聲道:“原來蓑笠翁冷老地就是令祖!冷老兒醫術更在病郎中之上,你既是冷老兒嫡裔親傳。應該不會有錯才對啊;”

冷秋華搖頭道:“晚輩既未向家祖專心請教,外祖亦未專心教誨,只不過幼時常跟在他老人家身邊偷學一點皮毛而已。”

武揚插口道:“吳前輩身帶藥瓶,而且藥效奇驗,應該也是個行家了?”

天涯樵子大笑道:“冒充行家而已!那瓶黑色藥丸還是幾十年前得之病郎中,據說藥名‘萬魔神丹’.不論.什麼疑難雜症,均能藥到病除.這些年來,老朽用以濟世,幾乎博來神醫之名,可惜已經用光了。哈哈哈!”

武揚搓搓手進:“現在怎辦?”

冷秋華沉吟道:“吳前輩的脈理,再穿晚輩看看。”

說著,伸手替天涯樵子切了“寸關尺”,搭腕把脈期間,臉色越來越凝重,一對星眸中,同時透出不勝詫異之色。

天涯樵子看出冷秋華神色有異,笑問道:“有話請說,不必忌諱。”

冷秋華收回纖手,迷惆地道:“老前輩六脈平和,只是暗伏鬼脈,這種奇異的脈象,究系何緣而生,就非晚輩所能斷定了。”

天涯樵子問道:“何謂鬼脈?”

冷秋華沉重地道:“在六脈之外,不時有一道浮脈在不知不覺中一滑而過,那就是鬼脈。”

天涯樵子眨了眨眼皮道:“你既察出脈理。怎說不能斷定?”

冷秋華歉疚地道:“因為這種鬼脈計分即日應,五日應,十門應,百日應等數種,不至應期,一切如常,屆期發病,則縱然不死,也必將終生殘廢。晚輩雖已察出前輩脈理中帶有鬼脈現像,但對這種鬼脈尚無辨別之能。”

武揚忽有所悟道:“一定被那奸魔暗中施了手腳!”

冷秋華一呆道:“你指駱陽鍾?“

武揚點頭假聲道:“我想除了駱陽鍾,應無他人有此能耐;同時,換了他人,應亦無對我等暗施毒算之必要。”

天涯樵子緩緩搖頭道。“不盡然……”

武揚斷然道:“沒有化麼可疑的了,我等由平溪來到昭化。一路未與生人同桌。只有昨天和駱陽神吃過一餐飯。各人就連續發病,世間事,會有這樣巧?哼。這廝居然還改裝好人前來探看,真可謂膽大包天;冷秋華想了想道:“照說起來,除了駱陽鍾。因無他人有下手的機會。但我們得的完全是‘病’而不是‘毒’。從來只聽說有人‘下毒’,卻不曾聽過有人能夠‘下病’。吳前輩說得不錯,這事的確不無商榷之處。再則各人的脈象不同,吳前輩脈帶鬼象,秀英、秀萍發高燒,我僅微感不適,你則毫無異狀,做手腳可能如此分門別類?”

武揚反駁道:“那麼。大家於此時此地,突然病成一團,應該作何解釋?”

冷秋華望他一眼,徐徐道:“秋華亦無法說出箇中道理,附近如有高明的大夫,最好能去請上一位來,因我自己有病,診斷未必準確。”

武揚點頭道:“我去找找看;但請你也先替我把一把陳如何?”

冷秋華笑道:“你好端端的,又沒有病,把什麼脈?”

武揚堅持道:“你尚未診察,怎知我沒有病?”

冷秋華正色道:“醫家向重‘望聞問切’,‘望’為四診之首,實際上有很多病是一望就看得出來的。你神清氣朗,吐音鏗鏘,還要診察什麼?”

武揚接口道:“你既斷定我沒有病,我便更要斷定是駱陽鍾搗的鬼了。因為連日來,我不停地奔馳著、又沒有吳老前輩那份深厚的功力,應該第一個先病才是道理。但如今我沒有病,你們卻都病了,這顯然是因為我身上佩有一塊溫香玉之故,若果不信,你們可將這塊溫香玉拿去試試看!”

冷秋華點頭道:“試試也好。”

哪知冷秋華剛自武揚手中接過那塊溫香玉,忽然身子猛震,就像被毒蛇在掌心咬了一口似的,急將那塊寶玉擲落於地。

武揚為之駭然道:“大姐怎麼了?”

冷秋華一語不發,垂首瞑目,運氣行功,好半晌之後,這才抬起頭來,幽幽一嘆道:

“我一接玉過手,便覺血奔育育,若非放手的快。幾乎當場星厥,此玉祛毒而不能治病。至此殆已明甚.”

武揚甚感意外,說不出是憂是喜,因為地亦深信“毒”可下,而“病”決不可下,既經證明眾人所患者為“病”非“毒”,那麼他對駱陽鍾之懷疑,便不易成立。可是,眾人之病,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麼?他敢說決不相信!武揚呆了半晌,徐徐拉起那塊溫香玉納回袋裡,緩緩地起身默然出棧。

地當川陝官道重鎮之一的昭化,末至已時,即已商賈雲集。位於城東的岳廟前面更是江湖藝人,乞丐,扒手等三教九流人物薈萃之地。

武揚向內首一帶,那些江湖郎中集中之處踱去。

只見那些郎中差不多個個都掛著“專治無名中毒,疑難雜症”一類的招牌,每一攤位也都掛滿一些病家申謝的大紅.紙條。

武揚見了,暗暗好笑。他沿著那些攤位逐一審視過去,一忽然間,目光突被一面嶄新的招牌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方布招,橫裡寫著“活人無算”四個大字,上款是“夏楚大夫惠存”,下款是“松濤道人沐拜”.武揚不曾聽過“夏楚大夫’這個名字,可是,“松濤道人”不就是武當派掌門“松風道長”的師弟麼?既連松濤道長都受過這位“夏楚大夫”的好處,此人之醫術自然是錯不了的了。

他接著再向坐在小桌後面那位夏楚為號的郎中打量過去。但見此君生得肥頭腫腦,長著一雙鼠目,兩撇貓須,年紀約在五旬上下,看上去好像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武楊暫將以貌相人的觀念放過一邊,上前拱手道,“尊駕就是夏大夫麼?”

那郎中端坐著,皮笑肉不笑反問道:“區區正是胖郎中夏楚,台端可是要高病?”

武揚指著那布招又道:“請問這位“松濤道人’,他是哪座寶觀的道長?”

那位復楚大夫淡淡地道:“武當玄武觀。”

武揚輕輕一哦又問道。“這位松濤道長,曾經貴大夫治癒何症?”

胖郎中不悅道:“此與閣下何關?”

武揚耐著性子道:“在下與這位松濤道長曾有數面之緣,故人有疾,總覺關心也。”

胖郎中登時改容道:“原來如此。那位松濤道長患的是一種罕見難症,時間約在八個月前,不是敝人自誇,若不是遇上區區胖郎中,他道長那條老命也就算完了。”

武揚本還想再們詳細些,但又怕對方嘮叨,他暗忖:這廝醫術是好是壞,冷秋華是內行人,當不難加以斷定。

於是賠笑道:“在下有幾位朋友,刻正臥病客找中,不知可否勞動大夫一下?”

胖即中一翻鼠眼道:”什麼病?”

武揚苦笑道:“要知道什麼病,就好了.”

胖郎中點點頭道:“好的,晤,不過,我胖郎中輕易不願出診,為的是一走開,就得停下這邊的生意,所以,咳咳……”

武揚取出兩隻十兩重的銀顆子笑道:“這個數地夠不夠?”

胖郎中接去點頭道:“可以將就了。”

回到客棧,武揚欣然高呼道:“吳老前輩何在?大夫請來了。”

胖郎中聽得“老前輩”幾個字,胖臉上立即浮現出一絲詭笑,武揚因為走在前面,並無所覺。天涯樵子打開房門,探頭打量了一下,漠然道:“大夫?嘿,一名江湖郎中罷了!”

武揚見天涯樵子有點瞧不起的樣子,急忙為雙方引見,並說出胖即中曾為武當松濤道長治癒奇病的經過。

無涯推於神情仍然十分冷漠,淡淡說道:“那就請進來吧。”

胖郎中進房坐定,悠然撫須道。“這位老人家,單看你的氣包,僅可看出病勢不輕,治理起來恐怕相當棘手哩!”

天涯做子嘿了一聲道:“敲榨之張本!”

胖郎中也嘿了一聲道:“錢財人人喜愛,端視賺取之道而已矣。區區雖是一名走方郎中,但一身所學.卻敢自誇直追病郎中,而不下川中二唐,憑藝取值,自可無愧於心。別的不說,台端所不適者是否精神困頓,疲乏思睡?”。

天涯樵子雖不相信一名走方郎中會懂什麼醫術,但人家一言道破他的病象,也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當下勉強點了一下頭道:“連日來走路太多,困頓思睡。殆為必然現象,也算不得什麼大病。”

胖郎中曬然道:“還說不是大病,嘿嘿。台端這種病,麻煩可大著呢;這種叫做:‘昏睡病’。目下只是初期,還未大肆發地惟已鬼脈暗夥,一旦發作起來,可說比死還要難受!”

所謂“鬼脈暗優”,恰與冷秋華所診者不謀而合!

天涯樵子瞼色微變道:“應在何時?”

胖郎中向武揚單指一堅道:“請先付酬百兩!”

天涯樵子勃然大怒發:“混蛋,病尚未看,怎地就先伸手要錢?”

胖郎中冷冷一笑道:“已經說出病名和症狀,何雲未看,假如區區胡談一通,隨便說個病名,亂抓幾味草藥,您老微意不滿意?”

武揚明知江湖郎中慣於詐財,但只要病好,銀子都是身外之物,當下連忙從中轉環道:

“照數奉上就是!”

說著自懷中取出四片金葉子約合紋銀百兩之數,遞到胖郎中手上道:“大夫點收!”

胖郎中接過去咧嘴笑道:“到底還是這位公子哥兒慷慨。報告公子,這位老人家的病,要到第五天上午發作,但若動了真氣.只消三天就發作了。”

武揚吃驚道:“大夫有藥可治麼?”

腫郎中沉吟道:“這種罕見的病症,區區身邊方子倒有一個;不過,咳咳,如果說要開方子的話……”

武揚一聲不響,又奉上金葉四片。

胖郎中欣然笑道:“受人錢財,管人消災,拿文房四寶來!”

武揚送上紙筆墨硯、只見胖郎中奮筆疾書,頃刻開出_張藥單,一看所開的藥,競是:

“天山沙魚膽一個,關東蛤蚧尾一對,占城冰鼠肝一付,研求和酒空腹。”

武揚見了不禁大皺眉頭道:“這些藥往哪裡找?”

胖郎中徐徐道:“我不是連地名都開列得清清楚楚麼?”

武揚皺眉道:“天山只有天池,但那只是一個淡水湖,怎會有沙魚?蛤蚧盛產閩粵,關東何來蛤蚧呢?冰鼠本該在苦寒之地,占城是南方熾熱之區,哪裡產有此物?”

胖郎中起身笑道:“你總知道‘物極必反”,這句話吧。正因為物性與地性相反,拿來治理這種昏睡病才有奇效。我不諱言,這幾種靈藥的確難得,不過,若是容易找到,我行囊中也就早有了。好,諸位再見!”

武揚知他要走,著急道:“世上縱有這幾味藥,亦非三幾天能夠找到,大夫能否另開一個藥方?”

胖郎中搖頭道:“沒有別的藥方可醫這種病症,反正病發之後,十年八年也死不了,慢慢找也還不遲。”

花了兩百多兩銀子,總算買得一個病名,和一張有當無的空方子!武揚正待要數說幾句時,人影晃動處,二婢忽然換著冷秋華走了過來。

冷秋華望向胖郎中道:“請問這位夏大夫.一向在何處營生?”

夏楚笑容滿面道:“走方郎中,足跡遍天下一併無固定落腳之處.”

冷秋華淡淡地道;這樣說來,你也到過平昌了。”

胖郎中臉色一變,忽向冶秋華身上衝去。

兩婢恐怕冷秋華病軀屏弱,不堪承此奇襲,忙將主人拖開了一步,胖郎中即趁空穿過,飛步奔出店門,武揚心知有異,大喝道:“賊子休走!”

然而,待他追出門外時,胖郎中已攢進街上人從,同時卻有一僧一道並肩由對而街角走來,那僧人忽然咦一聲道:“這不是武少快麼?”

武揚抬頭看去,認得發話者乃是少林監院方外大師,那道人則是武當商巖觀上松月道長,乃匆匆擎手打個招呼道;“二位入校稍坐,待在下追回一名歹徒。”

松月道長笑道:“那是一個廢物,抓他作甚?”

武揚頭一搖道:“不是廢物”

可是,只略一緩步,胖郎中已折進一條小巷,眨眼失卻去向。

武揚不肯死心,拔步便向東岳廟方向一路搜去。松月道長和方外大師不知發生何事.便也一路跟了過來。

這時,東嶽廟前仍然熙熙攘攘,胖郎中那座藥攤依舊布招飄揚,但那名童子則已不知哪裡去了,這時在木桌後面。另外技上一名中年漢子.方外大師與松月道長一眼看見那塊由松濤道長署名贈送的布招.禁不住同時怔了一下。

松月道長忿忿然說道,“真是豈有此理!”

武揚急欲尋找胖郎中,一腳跨近亂攤,即向桌後那個中年漢子唱道:“姓夏的哪裡去了?”

中年漢子眨著眼皮道:“誰找我夏某人!”

武揚一怔、忙說道:“不,我找的是一個肥頭胖腦一鼠眼貓須的傢伙。”

中年漢子搖搖頭道:“這裡沒有那樣的人;”

武揚立刻意味到中年人可能才是藥攤主人。也許是那胖郎中來了個鳩佔鵲巢;臨時坐上這個位置。讓他上了一次大當,幹是接著問道:“閣下可是綽號勝郎中?”

中年漢子點頭道、“不錯;”

武揚打進了對方一眼道:“閣下胖在何處?”

中年漢子淡淡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武揚暗見這廝神情呆滯,說話也有點含糊不清.真弄不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當下一指高掛在上的新布招道:”這幅布招是誰贈給你的?”

中年漢子望了有把一眼,搖頭道。“那不是我的東西。”

武標又指著另一幅布招問道:“嶽天中又是哪一位?”

中年漢子茫然搖頭道:“名字很熟,但已記不清楚了。”

方外大師明聲道:“阿彌陀佛,檀樾不可打謊。這位嶽天中的布招和檀樾並懸一起,檀樾如此回話,其誰能信?”

左側攤位上一名清瘦老人皺眉道:“喂,老嶽,你是瘋了不成?好端端坐在自己攤位上,竟自稱不知嶽天中是誰。你老嶽在搗什麼魔鬼?”

武場一聽這話,頓時省悟過來,恨聲道:“好可惡的賊子!”

松月道長一驚道.“哪個賊子?”

武揚切齒道:“就是駱……”

接著搖頭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武某人先救醒這個無辜受罪的嶽天中,再請二位到敝室小歇。後頭詳告吧!”

武揚己看出眼前這名嶽天中是被迷魂藥物所迷,經以溫香玉救醒一問,果然一點不錯,據嶽天中說:“當天早上開業不久,即有一名瞼型消瘦的中年人,帶著一名童子過來求診,至於那中年人和童子繫於何時離去,嶽天中本性被迷,自然說不上來。

而武揚已有解救羅大成和冷秋華主婢的兩次經驗在先,早知嶽天中決不會知道受迷之後的一切,他盤問的目的,不過為了要由時間上推斷那個冒牌郎中是否駱陽鍾而已。

但是,那自稱夏楚者明明是個胖子,而嶽天中卻說那人是個瘦子,這是什麼原故呢?武揚略加思索著,轉向松月道長問道:“方才道長一見那胖子,就說那廝是個騙子,道長想是早就認識更楚其人的了嗎?”

松月道長笑道:“就貧道所知,這胖子名字叫‘方通’,姓‘宋’,綽號‘遮陽子’,貧道並不知道什麼‘夏楚’或‘冬楚’!”

武揚哦了一聲道:“‘夏楚’也者,原來是個假名。那麼,這廝與貴派有何嫌隙,竟要頂出貴派松濤道長的名銜來招搖?”

松月道長苦笑道:“這種騙徒,什麼人的名義不敢用?”

武揚點點頭道:“那麼,那位什麼遮陽手,十之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方外大師微聲道:”此話怎講?”

武揚抬頭道:“這位嶽老太說來人是個瘦削漢子,應屬可信;同時,我們看到的是個胖子,也該沒錯。這裡面最合理的解釋,便是來人可能戴的是遮陽子宋方通一張人皮面具!至於一個人身形由瘦而變胖,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僧、道兩人同時點頭,默認此一推斷極有可能。

在走向客錢中途,武揚順便先將少林、武當二派掌門,當日在丹碧山莊之死狀,以及自己最後親自加以埋葬之詳情告知僧、道兩人二同時也說到自己親入魔宮,救出唐光宗以及天涯樵子等人正在棧中發病的大概。惟因止水劍客和七公主尚在龐幫臥底。僅將其中極端秘密的一部分略去來提。

回到客棧,女婢秀萍正在客廳巾焦急地等待,一見武揚等三人進門,不自覺脫口埋怨道:“看你去了多久!”

武揚大吃一驚道:“難道又出了什麼事故不成?”

天涯樵子自裡院大笑走出道:“你這小子真該打,是不是一定要出事,你才肯回來?”

方外大師與松月道長因天涯樵子輩分奇高,均以晚輩之禮晉見。武揚見天涯樵子仍是早上那副神態,這才稍為放落一顆心來。

天涯樵子接著笑道:“事是出了一件,不過不太嚴重,適才有個小童送來一封‘戰書’,‘邀戰’對象,正是你小子,現在就看你小子如何應付!”

武揚院外邊:“戰書?”

天涯樵子點頭道:“過去看看吧。”

一行魚貫進入後院,天涯樵子抬著桌上的一張藍紙道:“那就是戰書!”

武揚拿起一看,只見藍紙右上角,以白鉛粉配合膠液,繪了一個骷髏骨架,在骷髏圖案的左邊,寫的是:

書致武家小子:

閣下初次被俘於長安,幸獲一婢解救,嗣竟恩將仇報,將之姦殺於旅邸;繼復陷身於魔宮。故技重施,竟又籍淫婢之助脫身,誘淫兩婢於途中。如今親骨未寒,居然挾美人以遊江湖,“俠魂”如是乎?吾為之羞!見字希於五月八日至梁山之西,高灘河源之地,領受本公子之正義處斷!

斷魂公子白

松月道人看罷,冷冷一哼道:“狂徒血口,可惡至極!”

方外大師沉吟道:“梁山縣在昭化東南,地近大江,少說也有百里之遙,他訂下的日子只有三天了,難道他自己會飛麼?”

武揚則在暗忖:“姦殺於旅邸”一事,應是指他在客棧扼殺春花那淫婢,事後血書“俠魂所為”四個字於壁;照當時現場情形看來,確也像是姦殺。至幹“挾美人以遊江湖”,目下是與冷秋華主婢同行,也難免遭人誤會。這兩件事,都還勉強說得過去。但所謂‘誘淫二婢於途中’這一句,他真有點想不通了。此節若是指他與小韻同行的事。也只能說作一婢,怎會多出一個呢?

天涯樵子見武揚沉吟不已,笑道:“小子,你別發急,秋華全部告訴老朽了,長安旅邸發生事故之時、她正住在那家客棧。你那時候誤服迷藥,尚月不肯糊塗,別的就更加不用說了武揚並不知冷秋華曾和他同住一間客棧,聞言俊臉微熱,欠身道:“晚輩意不在此……”

天涯樵子惑然不解道:“那你發什麼呆?”

武揚忽然心頭一亮,目閃奇光道:“對了!”

天涯樵子,方外大師,松月道長等人全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對了”,弄得獎名其妙。武揚自知失態,接著乃將五公主兩名侍婢押解羅大成回宮,半路丟了人,無法覆命,也許已跟他人逃跑,因此被這位“斷魂公子”將爛帳算來他頭上的可能含笑道出.天涯樵子問道:“那你小子要不要去踐約?”

武揚搖搖頭笑道:“無此必要。”

天涯樵子注目道:“你小子難道真以為老朽等人中了賊人暗算?”

武揚正者點頭道:“是的!”

天涯樵子笑斥道。“胡扯!”

武揚緩緩說道:“晚輩認為一點不胡拉、前輩脈帶鬼徵,是冷女俠首先發現,而經復楚那廝證實。雖然更楚那廝不是個好東西!但他說遲則五天,早則三天必然發病,也許是實情.試問:屆時晚輩一走了,如有奸人來犯,將如何善其後,”

這時,鄰室忽然傳來冷秋華微弱的聲音道:“方外大師,松月道長,消恕秋華有病在身。無法恭迎之罪.”

她是華山派的本代的掌門人,位極尊崇,所以方外大師和松月道長立即問聲起立,由方外大師接口恭答道:“冷掌門人言重了.”

冷秋華路帶悽聲接著道:“秋華想趁大師道長,吳老前輩,以及武少俠在此,即時宣佈敝派一件大事,請列位作為見證.”

天涯樵子道:“什麼事?”

冷秋華抵弱地道:“自現在起,冷秋華宣佈解散華山派!華山派弟子,應遵示一體潛蹤歸隱,毋再過問江湖是非;今後我冷秋華辦不再是華山派掌門人。倘若故派金龍諸劍聞訊後。不願華山一派就此而絕,他們可在祖師堂前,另選掌門人重建本派。”

武揚和天涯樵子俱知解散華山派。是止水劍客胡思森鑑於魔幫勢力太強,行事又極毒辣,才以退為進,著令各自歸隱,精研紹學,以圖他回東山再起,但料不到冷秋華會在此時此地宣佈解散華山派,聽她悽楚的音調,應已肝腸寸斷,不禁相顧愕然。

方外大師不明所以,堅然動容遣:“冷女俠,您這是什麼意思?”

松月道長也接口道:“華山、少林、武當三派,休慼與共,乃當今武林三大支柱,貧道對冷掌門人此舉深不以為然。”

冷秋華長嘆一聲道:“秋華亦何嘗忍心如此,只因自知病人膏育……”

一片哭聲,突然掩蓋了幽幽的餘音,這邊僧、道、俗諸人,無不大驚失色,武揚顧不得避嫌,駭然奔向隔壁室,叫道:“大姐你怎麼了?”

隔壁臨時香閨中,設有兩張木床,一張桌子。和幾張木椅,冷秋華正披著一件蟬翼般的輕紗羅裳,以枕頭墊起背脊,靠坐在床架上,胸口以下,蓋著一床薄被。床前跪著秀英和秀萍兩婢,正在低垂粉首,失聲哭泣。

天涯樵子、方外大師和松月道長等,全以為鄰空中出了不幸,都跟著倉皇地奔了過來.這時的龍鳳劍冷秋華,眼神瘓散,臉色灰暗;情形果然不妙,眾人見了,無不暗感駭然.天涯樵子搶著問道:“秋華,你說究竟感覺哪裡不舒服?”

冷秋華慘然一笑,有氣無力地說:一說來慚愧,妾身雖然略請醫理,然僅自知沉病難起,卻始終不悉病因所在,令人難以瞑目者,亦在此處……”

方外大師接口道:“敝派蔭檀丸薄具靈效,能治百病,貧僧帶有兩粒在此,請冷掌門人試服一粒如何?”《;冷秋華微微搖頭遺:“別糟踏靈藥了……”

方外大師正容說道:“區區兩粒藥丸,何足掛齒。若能治癒冷掌門人之病,即盡傾少林之寶又何足措.”

說時,已將控在胸前的一粒大念珠旋開,倒出兩顆綠玉般的藥丸,一顆遞給天涯樵子,一顆遞給武揚.兩粒施植丸一離念珠,頓時外香滿室,各人消種全為之霍然一爽。

武場將一顆施檀丹交給兩婢,轉去冷秋華手上,這邊,天涯樵子卻堅拒接受,他大搖其頭道:“和尚,你免了,快收回這一粒.若那妮子服了見效,就再多服一粒,老村尚還硬朗,用不著吃什麼藥!”

方外大師無可奈何,只好剩下一粒旋檀丸仍然藏進念珠裡面。

冷秋華服藥過後,必須運氣行功,各人不便打擾。乃仍然退回天涯樵於這邊房間內,武揚想起魔帝奸險狡詐,無所不用其權,種種手段,令人防不勝防;不禁切齒道.“這次事件。準是駱附鍾那廝所為的,早知如此,剛才真該跟那賊一拚死活。”

天涯樵子揮揮手笑道:“別再發狠了,以後機會還多得很,你不找他,他也會代上你的,現在先去替老夫弄些酒菜來要緊!’武揚也想外出拔丐幫人物為耳目,幫自己打聽“夏楚”及“斷魂公子”之背景,正是一舉兩得、於是起身出棧。

運知他剛山客棧大門,忽見一名童子於左側巷口一閃而沒。本來街上熙熙攘攘,有童子走進橫巷,事極平常,但這名童子衣著整齊.兩手空空,若果說是逛街,為何轉進巷裡?尤其是,這光放子傳身時雙肩不動,腳下輕靈異常,分明很有點武藝根底,這可令他不由得疑心起來。

他心想。“這小於莫非就是先前送信來客棧的童子不成?”

武揚加緊腳步,追去那條橫巷內,拍頭一看,果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傢伙,正在巷中返身張望,忙欺過去沉喝道:“小鬼,你想幹什麼?”

那名童子也不肯示弱,哼了一聲道:“你管得著我麼?”

武揚明知這小子準是奸徒派出來的眼線,用意在偵察自己一行人之動向,無奈苦無證據,不便以大欺小,只好板起臉道:“你若敢在這附近搗鬼,我就要對你小子不客氣了。”

那童子又是冷冷一哼道:“我掏了什麼鬼?”

武揚皺皺眉頭,只好暗記下小子的形貌和身材,回頭就定。哪知走出數步,偶爾回頭一看,小傢伙居然是昂首闊步,跟在身後走了過來。

小傢伙見武揚回頭,一點也不害怕。只將腳步改小、徐徐而行。

武揚心中路想.情知自己此刻如拔丐幫人物,必然會使好徒警覺,於是,身於一轉,向一家酒館走去。

小傢伙膽有天大,居然一道緊追不捨。

武揚匆匆買了酒菜,一邊回頭走,上邊暗付;如連你這毛頭小子也治不了,我武揚豈非生不如死?

他回到客棧,將實來的酒菜往桌上匆匆一放道:“三位飲酒,晚輩還有點事!”

話一說完,不行天涯樵了答應,已急步再向棧外走來。

那小傢伙似因他進棧,失去跟蹤對象,這時正在轉身離去。武揚心頭暗笑道:“小傢伙,這回該我跟定了你啦!”

只見那小傢伙本擬重人那條小巷,略一猶豫,忽又筆直走向南門,武揚不禁暗自詫異道:“這個子難道有所警覺了麼?”

他不相信一名十三四歲的班子,能夠頭都不回就知道身後有人跟蹤。同時,小傢伙縱然知過有人跟蹤,又能奈何?是以,武揚腳本不停,仍然一路遙遙眼去。

小傢伙從容走出南門,又循著城腳,抗向東行,一面由袋裡取出一個幹餅,邊走邊吃,經過東門、再向北門走去,然後由北門轉西門,回南門,一個大圈子,幾乎兜去半個多時辰。最後小傢伙似乎累了,徑自走去南門外一座涼亭中坐下。

涼亭中有個老人在賣餅,小傢伙坐定後,摸摸肚皮自語道:“‘肚’大哥呀,你也該飽了,別賞心不足.吃了三個餅,還想再要,須知尚有人走了這一大圈,還只喝了盡口東南西北風哩!”

武場走過去,笑道:“老弟真的飽了麼?我不信,來,讓我摸摸你的肚皮看!”

武揚由“動口”進而想“動手”,似乎頗出那小傢伙意料之外,這時駭然一聲尖改、跳身便向亭外奔出。

武揚見小傢伙動轉身時,胸前那隻金鎖忽然翻過一面,竟是一面鏡子,這才悟出個傢伙剛才雖未回頭來,卻能知道身後有人跟蹤的原因,當下索興打趣道:“老弟,你那面鏡子掉了!”

小傢伙聞言急忙伸手向胸前模去,持發覺金鎖隨好好地掛著,方知受誑,不禁扭頭狠狠罵道:“多管閒事多吃屁!”

武揚哈哈大笑,正想跟進城,哪知腳下甫動,身後那會賣餅老人忽然沉聲低喝,道:

“弟台留步!”

武揚猛可裡側閃一步,急向賣餅老人轉身打量過去,他見那老人目光炯炯,知非常人,於是戒備地注目問道:“老丈何事召喚?”

賣餅老人凝眸壓低嗓子道:“速報真名姓!”

武揚迅向四方一掃,見附近只有自己和賣餅老人在涼亭裡,那童子已進了城門。們知賣餅老人此間大有用意,忙。忙答道:“在下武揚!前輩如何稱呼?”

賣餅老人啊了一聲道:”果然是你!”

接著低聲又說道:“快過來拿個餅假裝吃著,聽老夫說話。”

武揚依言照做了,只聽賣餅老太低聲道:“老夫即胡思.森是也。”

武揚大喜過重,禁不往低呼道:“原來是止水前輩!”

止水劍客點一點頭,笑道:“老夫曾見你和少林那和尚在街上說話,後來又見你們往東嶽廟前找人。當時就猜想是你,晤,多年不見。你長大得多了。”

老人頓了一下,又道:“推老朽當時不敢貿然相認。末後見你窮追方才那小子,老拙深知小子必定會重回這裡,這才開匆匆租來這擔東西,在這裡等著,你如此般窮追那小子,是不是找中有人出了什麼事故?”

武揚緊接著道:“是的,天涯樵子吳前輩,和貴派冷秋華冷姑娘,都得,一身怪病,尚望前輩速伸接手!”

止水劍客大吃一驚道:“得了什麼病?”

武揚低聲迫促道:”晚輩疑是駱陽鍾那廝暗中下的毒,因為昨天與那廝共飲之後,夜來首先是冷姑娘的兩名侍婢發高燒,跟著就是冷姑娘自己周身不適?樵子吳前輩雖未病倒,但經冷姑娘診視之後,認為他脈帶鬼象……”

止水劍客頓足道:“那就糟了!”

武揚駭然問道:“怎麼呢?難道連前輩也無法可想麼?”

止水劍客長嘆一聲道:“這種怪病,老夫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當今之世,也許只有病郎中和蓑笠翁或能治得,可是蓑笠翁已亡故多年,病郎中也失蹤已久……”

武揚感然道:“亡祖壽誕之眈還差人送帖給病郎中。怎麼說失蹤巳久?”

止水倒客搖頭道:“老夫之消息不會有假,病郎中失蹤至少也在三年以上。試問:令祖若真見過病郎中,焉有不請他醫治天忌老人之理?”

武揚自從家遭劇變,一心只想迅速找出仇人,從不曾好好定下心來分析一件事。此刻一經止水劍客指出箇中關鍵所在,頓時恍然大悟道。“是的;這樣說來,冷姑娘和樵老的怪病,定與天忌老前輩所罹致完全相同了。”

止水劍客頷首道:“理應相當。不過,這種怪病雖然可怕,一時卻無死亡之虞。奸徒不肯把人一下毒死,也許另有深意,老夫不便去看望他們,其實,就是去看也於事無補,盼你最好能設法將他們先隱藏起來,待尋獲病郎中才有治癒希望。”

武揚不禁發愁道:*若果病郎中已經亡故,他們的病豈不是永遠無法治癒?”

止水劍客也為之黯然道:“那有什麼辦法?”

止水劍客說著,忽然詫異道:“賢侄功力決不致更在樵子之上,你為何沒有得病?”

武揚苦笑道:“大概是晚輩身上常有溫香玉之敵。但是,晚輩以溫香玉試療冷姑娘之時,意為冷姑娘之病帶來反效果,嚇得晚輩再不敢要樵子試驗。”

止水劍客乍驚還喜道:“你可趁他們運功之際,命他們吞下這塊溫香玉,看能否驅病離體。”

武揚一想,這亦不失為方法之一,雖然治不好病,也決不會將人治死,於是,點了點頭,說道:“晚輩回去試試!”

正要告辭,又想起一事,急道:“前輩領知方才那小鬼頭必定會再回南門這邊來,可是已經知道那小鬼頭的來歷?”

止水創客點點頭道:“是的一那是天官教下的小鬼!”

武揚一怔道:“天官教?”

止水劍客皺眉道。“老夫也是三四天前才聽到這一教名。只知該教人數很多,日下出道的多是年輕人或小孩子,雖好也是個邪教,卻專和百鳳幫作對。”

武揚大奇道:“為什麼?”

止水劍客搖頭道:“目下武林中,越搞越亂,任何人也不能一下弄得明白,所以你老弟必須沉著氣冷眼旁觀。天官教最近出現江湖,也許為了要打出一個名頭,才與百鳳幫作對.究竟是邪是正,要待將來才可分曉,不過,他們暗地已收拾了百鳳幫幾名堂主倒是真的。”

武揚又問道:“前輩您知方才那小鬼是天官教中人?該教弟子身上有何記號?”

止水劍客道:“這個並不難知道,老夫剛才說道,因為他們年紀都很輕,所以身上經常佩有金銀銅玉之類的飾物,武藝也都還過得去。方才那小鬼也許只想逗你玩,否則,在不明內情的你,或許會吃那小鬼頭的大虧都不一定。”

武揚由“天官教”不禁又想起那位”斷魂公子”,於是再將收到一封“戰書”的事說了出來。

止水劍客皺眉搖頭道:“這就怪了,這位斷魂公子無疑.也是天官教中人,但他為何會將矛頭指來你的身上呢?”

武揚沉吟道:“倘若他們為的是揚名,晚輩決不與他們計較,只怕這廝另有居心,晚輩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止水劍客點點頭道:“紙裡包不住火,真相如何,將來總不難有明白的一天,你能虛懷若谷,忍人之所不能忍,總是錯不了的.”

武揚得遇止水劍客,獲知不少秘聞。原想多聊一會兒,但因念著客棧裡的病人,只得告辭進城。在客棧附近,他又見那搗蛋的童子正悠悠然徘徊在巷口。

這時,他已認定那小傢伙就是天官教的人,但與百鳳幫無關,因而猜想斷魂公子約斗的事可能只是一種偶合,所以他此刻只掃了那小傢伙一眼,便徑自回到客棧中。

天涯樵子與一僧一道正在房間裡淺斟低酌,僧道不茹葷,以茶代酒,菜也還只吃了一半,原來他們是在一面吃,一面等他回來。僧道俗三人這時見他含笑進門,天涯樵子忙問道。“小子,你滿面春風,是不是有甚好消息?”

武揚笑笑道:“消息是有,不過,好壞尚難斷言,三位仍請照常吃喝,且待晚輩再去隔壁為冷掌門試療一次再說。”

天涯樵子回顧僧道二人笑道:“小子想是找回什麼仙方亦未可知。”

說罷,與僧道二人,都忍不住跟武揚走來鄰屋。

武揚心情開朗,滿臉笑容,一跨進冷秋華房間,也不理會她正在閉目養神。立即含笑招呼道:“請冷掌門人起來服藥。”

冷秋華星眸微啟,蒼白無血的臉上浮起一道淡淡的紅暈,先請天涯樵子等三人坐下,然後分輕啟檀口道:“藥自何來?”

武揚取出那塊溫香玉,笑道:“還是它!”

冷秋華失笑道:“要我吞下這塊玉,可是想逼死我?”

武揚嘻嘻一笑道:“不是小弟想逼死你,是奉止水前輩.之命!”

冷秋華一下坐直身軀,星眸大亮道:“你見過我師叔?”

天涯樵子與一僧一道亦因止水劍客之出現,喜上眉梢。

此時武揚點點頭道:“就是遇到他老人家,才敢請姐姐服下這溫香玉,不知姐姐是否還能運動?”

冷秋華道:“勉及可以,只怕這塊玉一進喉嚨就卡死我了!”

武揚沉吟一下,忽又展眉笑道:“有辦法了。”

冷飲華忙笑道:“別賣關子,有其法子就決說吧;武揚向兩婢道:“這塊溫香玉先清秀英姑娘或秀萍姑娘哪位含著,然後以真氣相度,看這辦法能否行得通。”

天涯樵子回顧僧、道二人笑道:“我們仍舊吃酒去吧。”

武揚見大壯然於退出房外,心下明白三人不便留下的原因,當下將溫香玉交給兩侍婢,也跟著退出房外。

半響過後,冷秋華忽然手拿那塊溫香玉,精神煥發,笑吟吟地款步走進房來,她原來是不敢觸溫香玉,這時既敢拿著,當然是病魔已去。

眾人見了,無不大喜。

武揚接過溫香玉,立即遞去天涯樵子面前,笑道:“輪到你老了。”’天涯樵手搖手笑道。“我沒病,用不著!

武揚笑道:“先試一下如何?因為冷女俠當初觸及這塊玉時。幾乎立刻出大問題,所以晚輩始終不敢請你老試接一下,現在既有治療之法,就不怕了,倘若無病,應該毫無所覺,倘若有病,遲早總會發作的。

天涯樵子點點頭,伸手接玉,記知甫一觸手,果覺一般逆氣直攻育官,乃急奪玉過手,猛可裡一口吞下。

此老功力深厚,所以毋須別人幫忙度氣,片刻之後,臉色恢復原狀,吐出溫香玉,交還武揚,大笑著道:“老夫一生不信邪,這回可不敢再說嘴了,真虧你小子想出這個好法子來。”

武場低聲笑道:“晚輩已經說過,這應該歸功於止水前輩.”

冷秋華急忙問道:“他老人家還說過什麼沒有?”

武揚搖搖手道:“大家先坐下來吃酒,聽我慢慢道來。”

武揚說完與止水劍客的一段經過,冷秋華蛾眉緊皺道:“出現一個百鳳幫,已替武林帶來無窮災害了,如再生出一個什麼天官教。豈非一發不可收拾?”

方外大師肅然注目道:“掌門人此意”

冷秋華急忙打斷話題道:“秋華已經宣佈辭去華山掌門人一職,尚請大師別再如此稱呼。”

武揚插口道:“不!小弟也是同意方外大師的意見,華山派不應解散,冷姑娘也不必辭去掌門人。”

冷秋華嚷道:“就是你會作怪,傳話教我解散華山派的是你,教我不必解散華山派的也是你,莫非我師叔另有吩咐不成?”

武揚笑道:“今師叔雖未另有吩咐,但以常理推斷。止水前輩當時實因鑑於敵勢太強,復不知魔頭是誰,惟恐被魔頭暗中下手毀了華山一派;才命貴派弟子隱居起來精研絕學。時至今日,雖說天官教也是邪教,但此教頗有以毒攻毒之作用,自該教崛起之後,已毀了百鳳幫幾位堂主,百鳳幫那些什麼皇娘和公主、護法等又復內鬨不已,華山一派,理應趁機會與正派聯合,將百鳳幫一舉毀滅,才是正途,為何還要解散?”

天涯樵子首先鼓掌力讚道:“小子說得有理極了!”

武揚正容接著說道:“今天,歸結一句;不論那偽託‘夏楚’者,與‘斷魂公子’者,是否為同路人,甚或同為一人。亦不論‘駱陽鍾’是否即為那位‘青城帝君’以及‘天官教’與‘百風幫’之對立程度如何,總而言之,無可否認的,目前武林中,正陷入極度混亂,凡我正派武人,均應自力更生.有一分才智,便得貢獻出來。溫香玉只有一塊,隨時可能中害之武林人則有千千萬萬,我們今天,誰也不應只做消極打算!”

龍鳳劍冷秋華聽見武揚一番大議論,滾首低垂,默然不語,看神情顯然已有俯允之意。

華山一派,如能在武林中繼續存在,對天下正道武林人而言,自是一大喜訊。方外大師、松月道長及天涯樵子等人,見龍鳳劍已不再堅持解散華山派,睹狀之下,無不暗感欣慰。”

接著.少林方外大師和武當松月道長,同時起身告辭,武揚向兩人問道:“兩位尚要去何處?”

方外大師垂皺眉黯然道:“適才經武少俠證實敞派掌門人確已圓寂,方外擬即趕回嵩山稟告敝派長老。以便另選掌門人綜理寺中事務.”

松月道長接著道:“貧道也極須迅回武當,只好與大師分道揚鏢了。”

武揚見這兩位方外奇人離開,為的全是一派掌門改選之大事,自是不便攔阻,但他這時忽然另外想起一事,急忙說道:“二位在此時離開昭化,也許不太相宜吧?”

方外大師詫異道.“何故?”

武揚說道:“目下之昭化,處處均有敵人眼線,兩位落單而行,如若發生意外事故,屆時彼此如何呼應?”

冷秋華點點頭道:“此慮不無可能,秋華正好也想回華山走一趟,這樣說來,由秋華和方外大師一道走就是了。”

天涯樵子想起自己正欲去羅江一帶尋訪天忌老人和無慾叟兩位老友之下落,當下接著說道:“老朽亦可與松月老道同路南下,過了羅江再分手。”

武揚忙說道:“如此自是再好不過,只是老前輩南下這一路,頭一站就是劍閣,倘若再遇駱陽鍾那廝,尚請提高警覺為好……”

天涯樵子微笑道:“天雷不打兩次人,你小子放心可也。”

冷秋華向武揚問道:“你自己呢?”

武揚笑笑道:“我準備在這裡守候上三五天,看駱陽鍾那廝會不會再來找我。”

冷秋華道:“駱陽鍾一身成就,看來不弱,暗算之外,既憑武功硬拚,似亦勝你多多,你一人留此要多加小心才是。”

武揚應道:“如遇此魔,我自有應付之策。”

冷秋華當著人前。不便再說什麼,於是,各人回房,分別收拾行裝,道過珍重,先上路。

武揚送走了冷秋華和天涯樵子等人,獨立門前,不無惆悵之感。他暗忖;冷秋華等一行北上,因此殊心細如髮,尚無可慮之處;惟南下這一路,劍閣為必經之途,實令人難以放心。

接著,他又想:還有天官教下的那名童子,先前曾有進入橫巷之企圖,嗣因由鏡中發覺自己跟蹤,才一直走出南門,由此可見,橫巷裡必定另有該放同黨。他現在到底要不要先行查個明白呢?

武揚最後決定:天官教惡跡未顯,不妨暫擱一進;仍以天涯樵子等人之安全為要緊。於是,他轉身入棧,預交了幾天房租;留下房間.並吩咐店家若是有人來訪,就說自己三天之後也許會回來。然後,他背起一隻輕便行囊,循著天涯樵子和松月道長所行經之官道,悄然綴去。

此時.武揚打扮的是一個普通少年俠土,身穿勁裝,腰挎單刀,背上揹著一個黃布包袱,沿著官道行去,舉步如飛.日頭未落便已到達劍門山附近。

封門山亦稱大劍山,由鹿頭山分脈而來,斜走東南,棧道架空;飛閣通衡.為昭化與劍閣之間的一處險地。

武揚一路行來,登上棧道,但這未發現天涯樵子和松月道長之行蹤,他懷疑後者也許已到了劍閣,於是,腳下不停,繼續前行。

哪知順著棧道往上走.不多一會,一陣山風吹來。竟隱約聽到西北角傳來一陣殺伐之聲。惟因山風太大,聽不真切,一時也分辨不出有多少人在那邊廝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4:43


第十一章 荒山、狠鬥、怪書生

他舉目看去,西北角山勢挺拔,巖壁如削,不但無路可通,甚且要找容腳之地都極為難。

武揚心想;那一邊並非官道,天涯樵子等要往劍閣,似應不致走去那一邊才對。不過他又想:若系遭人設計誘引,也並非全無可能。橫豎耽擱有限,過去看一下,也好放下心!

於是,他停下來,四下打量,終於發現在棧道右側轉彎之處,古松虯皤,怪石磷峋,勉強還可供攀登,乃毫不猶豫,騰身撲去,由怪石、斷崖,古樹之間,疾奔西北。

片刻之後,他來到一處峰腰上,俯瞰深谷,只見一簇人影,正在谷中往還追逐,但由於時近黃昏時分,谷中暗黑,一時無法辨認是否來有道裝人影在內。

他看到身側不遠處,有一條極險的山徑,婉蜒而下,直通谷底,芻下急忙攀藤附葛,悄沒聲息地,徐徐降落。

武揚漸漸看清,交戰中的雙方,其中有一方一律為鳴衣、竹杖;另一方則是清一色的黑衣勁裝,刀光似雪,劍氣森森。

他暗忖:鶴在竹枝這方應該是丐幫人物,但不知黑衣勁裝的那一方是何來路?

武揚略加思索,立即朗聲喝問道:“丐幫在場的,是哪些朋友,快請通名!”

鬥場中有人高答道:“總航護法常永吉,劍州分航萬家一,全部在此!”

接著那人又喝道:“新到的朋友!倘非百鳳幫死黨,最好別管閒事!”

武揚聽了,不禁一怔。

他想:“劍州分舵主”萬家一這個人,他人雖未見過,但風聞此老剛正不阿,如今怎會與投身百鳳幫,並已為該幫任鴿隊隊長的常永吉走在一起?

接著,他旋即想到後者是秘密投入百鳳幫,萬家一未必能夠知道,常永吉以總舵護法之身份,一名分舵主怎敢不遵令行事?

武揚緩緩走向交戰場地,他見丐幫在人數上幾乎要多出黑衣人一倍,不過黑衣人方面因佔著兵刃之利,一時尚無敗象.另外,他發現:交戰雙方,各有二人,正袖手高踞在兩座怪石上面,南面二人鴻在百結,可以想見者,必為常永吉和萬家一兩人無疑;北面二人各穿一件黑抱,頭戴諸葛巾,想來也必是另一方之首腦人物。

他本有相助丐幫之意,現因有一個常永吉在內,不禁有點猶豫。同時雙方要分勝敗尚早,樂得先行觀望一番,徐著打算。最後,當武標進一步看清黑衣人一方所出之武功招數時,又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那十幾名黑衣人,年紀的在三十歲以下,其單尚有三兩名還僅是十六七歲的少年,而所使用之武功,竟包括有達摩劍、金龍劍、形意刀、大環刀七八種之多。驟富之下,就好像一群少林、武當、華山、邛崍、青城等名門弟子,正在向丐幫劍州分舵聯手圍剿!奇怪,這批黑衣人原來不是百鳳幫的徒眾?

武標看清之下,不禁失聲叫道:“大家趕快停手!”

北面怪石上立即傳來一聲冷笑道:“這位年輕朋友。你要真多管閒事麼?”

武揚迅速掃去一瞥,見說話的正是上首那位黑飽入。那黑袍人此時面向這邊。致使武揚能夠看見對方在諸葛巾前面,似乎嵌有一方寶玉。

武揚忽然憶及:止水劍客似乎說過,天官教中人,常在身上佩戴金、玉、銀,銅之類的飾物,藉為識別之記號,這批黑衣人難道竟是天官教中人?

他心中一動,試著高喊道:“閣下好像是天官教中的朋友吧?”

上首黑衣袍人尚未答話,下首那名黑袍人已然搶著冷喝道:“少攀交情。”

既不承認,亦不否認!

武揚聲色不動,又道:“閣下倘是天官教的朋友,本少俠理應相勸丐幫罷手,否則作怪本少俠要幫助丐幫的朋友了。”

那人陰聲問道:“你認識天官教裡何人?”

武揚不假思索道:“斷魂公子!”

上首那名黑抱太嘿嘿冷笑道:“什麼斷魂公子,銷魂姑娘,抱歉,咱們沒聽過這些名堂。閣下要斷魂請往別處斷去吧!”

武揚接著說:“那麼,本少飲可否籲請問一聲:閣下與七煞劍、方外大師、松月道長以及金龍七劍等人如何稱呼?”。

下首黑施人冷冷反問道:“閣下此問何意?”

武揚目光所及,忽見場中那名使用達然劍法的黑衣人劍光一閃,一名丐幫弟子已經臂斷骨折。當下顧不得答話,急忙一步衝上,準備掩護那名受傷之丐幫弟子後退。

誰知才到中途,左首那黑衣人已由石上撲落,橫身攔住去路怒聲道:“閣下意欲何為?”

武揚一揚劍眉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想請雙方說明白了再打!”

更令人意外的是,丐幫方面,這時竟也由大石上跳落一人,沉聲發話道:“敝幫的事;亦不用外人插手!”

武揚因為自祖父一代起,即與丐幫有著極深之友誼,而自己與羅大成在成都時,也曾借重窮神史元基與東門大娘之力,因此,他恐怕那名斷臂的丐幫弟子被人追殺,才有意出手救援,不料匆忙之中,未能交代明白,竟成了兩面不討好!

這時,他本想說出自己的姓名,但一思及這姓常的身份曖昧,倘若報出真姓名,難免委讓百鳳幫的兇徒獲知行蹤。

當下只好說道:“在下與史元基是朋友,至少在貴幫,不算外人”

那人冷冷道:“我花子就是常永吉,少俠可以走了!”

武揚對於這樣一道逐客令,甚感不悅,但這廝是丐幫總舵護法之一,地位還在一名分舵主之上,而自己只是該幫一名分舵主的朋友,自難怪對方要大擺架子了,因此只得忍住一口氣,笑笑道:“這樣看來,在下倒真是多管閒事了。”

說罷,立即退出十幾丈外。和常永吉站在一起的那名老丐,卻於這時跳下怪石,奔來武揚面前,拱拱手道:“少俠既是史元基的朋友,說起來的確不是外人,但敝幫一向不願別人插手,該為少使所知,尚清少俠幸勿見怪。”

武揚知道這名三個法結的老丐,大概就是那位劍州分航主了,忙回了一禮道:“萬分舵主好說。”

老丐怔了一下,惑然道:“是的,敝人正是萬家一,請教少俠台甫如何稱呼?”

武揚偷偷溜了常永吉一眼,見後者正跟那名黑衣人交手,這才壓低嗓門道:“萬老千萬請別告訴任何人,連對貴幫護法也不例外。在下真名。‘武揚’,化名‘楊必武’!”

萬家—一聽武揚報出姓名,雙目不禁微微一亮,頭一點,大聲道:“啊,原來是楊少俠!久仰,久仰。”

武揚暗忖此老不愧是個老江湖,一點就悟,當下接著說:“請問萬老,場中這批黑衣人是何來歷?”

萬家一皺了皺眉頭道:“老漢也不清楚。”

武揚大感意外道:“怎麼說?”

就這幾句話的時光,丐幫又有兩名弟子倒了下去。

武揚急忙接著道:“萬老能不能先叫貴幫弟子退下再說!”

萬家一搖頭苦笑道:“老漢做不了主。”

武揚知道萬家一不能做主,乃因有常永吉在場之故,不禁微微一嘆道:“照眼前之局勢看來,敵方上風業已佔定,貴幫若無外援。只怕……”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丐幫為當個武林中第一大幫。為了一幫之尊嚴。自然不便說得太露骨.萬家一神情微黯然遭:“少俠言下之意,老漢明白,格幹形勢,老漢只好心領了。”

這時,武揚瞥及山徑忽然出現三條身影.這三條身影一出現。立即以華山派的飛燕穿簾身法,向這過鬥場中加速奔來。

當下乃提醒萬家一注意道:“萬老快做準備,來人不知是敵是友!”

萬家一回頭看去,做訝道:“華山派的?”

眾揚點點頭說道:“與貴幫弟子正在廝殺的黑衣人裡面,也有華山派的人,還是當心一點為妙。”

萬家一嘆了口氣道:“還有什麼當心不當心的呢?力戰至死而且。老漢如今只有一事尚不明白,就是敞幫何以會成為武林公敵,以致今天會受到各門派如此合力圍攻?”

武揚閃目看去,只見所有的丐幫弟子都在捨死忘生,打得十分賣力,惟有常永吉和那名黑衣人卻似乎打得十分輕鬆。

這情景落進武揚眼望,不禁疑雲大起,連忙低聲道。“萬老可否將這次爭端之原由,儘速告知在下一二?”

萬家一老眉激皺道:“事緣敝分舵這次奉常護法之命,來大劍山搜尋一種藥草,不愈來到之後,即見這夥黑衣人三三兩兩,亦自各外趕到,雙方一語不合,立即動上了手。令人不解的是,對方竟包括了各門各派的弟子。”

武揚冷冷一笑道:“敵人將貴幫誤認為百鳳幫之同路人也不一定”

因為,武揚巴猜到這可能是一種“人為的巧合”!即常永言顯然早知這些黑衣人的來歷歲以及會在這時候來到此。谷,因而想到利用丐幫之力量,替百鳳幫除去勁敵;不惜犧牲本幫弟子之生命,替賣身投靠之新幫派建功賣力!

這時,由山徑上奔過來的三名華山弟子業已下達谷地。

武揚閃目看去,見為首一人,。正是金龍七封中的五劍百里良,不禁大喜過望,急忙高叫道:“百里兄,請來到這邊來!”

百里良聽得這一聲招呼,立即率領另外兩名弟子繞奔而至。

站在怪石上的那名黑衣人,忽然連嘯兩聲,只見交手中的黑衣人,立即糾紛後退,轉向鑑外撤去。

常永吉大喝一聲:“孩子們快追!”

百里良聞聲轉過頭去,立即認出發聲者是誰,立即揚聲一招呼道。“是常大使麼?窮寇勿追,縱之可也!”

常永吉返身勃然作包道:“百里良,你可是要和我常某作對?”

百里良為之一呆道:“常大俠,我並未得罪你!”

常永吉冷笑道:“方才交手,就有你華山派的人在內!”

百里良大吃一驚道:“有這等事?”

常永吉不答,轉向萬家一喝道:“萬分航主,咱們該走了!”

萬家一不敢抗命,只好向武揚拱一棋手道:“少俠珍重。了!”

武揚拱手答了一禮,目送常永吉率領丐幫弟子,扛著三具屍體離去後,掉過頭來,發現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此刻仍緊瞪丐幫那夥人的背影發徵,身後站的則是曾在華山擋過他路的那名藍衣少女甘蘭芬,以及另外一名他不認識的佩劍勁裝少年、當下走上前去高聲招呼道:

“百里兄別來無恙乎?”

百里良回過頭來,眨了眨眼皮道:“少俠何人?請恕兄弟眼拙。”

武揚低聲一笑道:“小弟武揚!”

百里良啊了一聲道:“原來是老弟?真是好極了。”

甘蘭芬一聽武揚報出姓名,一對星眸登時閃起亮光,不住地向武揚身上打量,粉須漾霞,臻首微俯,嘴角油然泛起一片羞澀的笑意。

百里良接著又道:“王道昌,快過來晉見俠魂武少俠!”

佩劍少年走過來一揖道:“王道昌見過武少俠!”

武揚忙也回了一禮,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百里良見首蘭芬仍站在原地不動,笑叱道:”蘭芬怎不過來相見。”

甘蘭芬掩口輕笑道:“叔叔,我們過去已經見過了呀!”

百里良轉向武揚笑道:“這丫頭真沒規矩,本來就不該帶她出來,抵不住她苦苦請求,才勉強帶在身邊,不料才出來幾天,就變得這樣野了。”

武揚笑道:“到江湖上來歷練歷練也好.只是目下江湖鬼魅遍佈,尚須特別小心才是。

百里兄習’知道在下曾經見過貴派掌門人冷女俠?”

百里良微微躬身道:“多謝老弟與吳老前輩及時賜伸援手,使微派掌門人未遭更大屈辱.”

武揚一怔道:“百里兄己見到了樵老?”

百里良點點頭道:“因遇上吳老前輩和松月道長,始獲如敝掌門人冷帥妹已回返華山,正擬折向北上。不料一登劍門山這邊棧道,就聽到震耳殺聲,才合了過來。”

接著,一指甘蘭芬道:“其實都是這妮子好奇,依我本來並不想多管閒事。”

甘蘭芬接口道:“倘若不過來看,怎會見著武少俠?”

百里良笑斥道:“要你多嘴!”

然後再轉向武揚道。“老弟先到這裡,可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武揚乃將自己所見所聞的事告知概略,接著道:“在下曾聞冷女俠已封閉華山、除了由七劍親自攜帶之弟子外,一律不準外出,當然不是假話;但方才在下發現其中一名黑衣人竟使的是貴派金龍劍法,看樣子還似乎有幾分火候,百里兄對此話能否有所解釋?”

百里良苦笑道:“老弟前次到華山,就聽說有敞派女弟子獨行江湖,說來說去,還不是一回事?要能解釋,早解釋了!”

武揚點點頭道:“在下那次所見的那名女弟子,她就是貴派胡前輩的外甥女,在下已告知冷女俠。”

甘蘭芬從旁悠悠然回道:“那位姐姐很美吧?”

武揚不知這小妮子為何會突然問起人家美不美,微微一怔,不知所對。

百里良輕斥道:“蘭芬,你又冒失了,人家既是你胡叔祖的外甥女,算起來就與愚叔同一輩份,你怎好稱人家為‘姐姐’?”

甘蘭芬粉臉飛紅,連忙低下頭去。

武揚解困笑道:“實在說來。那位姑娘的年紀,並不見得比甘姑娘長多少,如要甘姑娘改稱一聲姑姑,只怕那位姑娘也不答應哩!”

百里良知他要替甘蘭芬解圍,笑笑記:“我那位小師妹叫什麼名字,老弟為何不直接告訴我?”

甘蘭芬也跟著抬起頭來,星眸裡流露出企盼之色。武揚沉吟一下,終覺洩露出來,事關重大,只好搖搖頭道:“令師妹負有重任在身,百里兄回華山見冷女俠便知分曉。”

百里良先是一呆,旋即點點頭道:“好的,老弟刻下何往?”

武揚答道:“在下本欲暗隨吳老前輩過劍閣,亦系聽得這一陣殺伐之聲才趕過來的,現在暫時還沒有什麼打算。”

沉吟了一下,又道:“至於這次丐幫弟子,會在這種地方通上大批天官教徒,小弟覺得其中似乎有點蹊蹺……”

百里良睡了一下限度過:“老弟意所何指?”

武楊思索著道:“在下認為丐幫和那夥黑衣人同時在大劍山出現,決不是搜尋什麼藥草,而是常永吉那廝預知天官教中人會在此地出現,乃以搜尋什麼草藥為名,將丐幫弟子引來此地,以便火拼一場,天官教和百鳳幫此刻正水火不容,常永吉這廝已為百鳳幫所收買,此舉殆為百鳳幫借刀殺人也!”

百里良愣了一下道:“那麼,天官教中人來此又是為了什麼呢,武揚搖搖頭道:“小弟一時他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不過,如果小弟猜得不錯,也許有可能是在搜索一些重要事物.另外。有一位巨魔,刻下可能亦在這座大劍山附近.”

百里良吃了一驚,忙道:“是誰?”

武揚緩緩說道:“此人乃是天忌老人之弟子,名叫駱陽鍾,他曾說要朱劍閣找一處清靜之地。以便隱居,小弟認為,這廝說的,一定是鬼話!”

百里良想了一下道:“那麼。依老弟意見,我們如今應採何種態度才是?”

武揚毅然道:“為求徹底明白真相趄見,小弟主張提前也將這座山谷搜索一下!””

百里良問道:“如何搜?”

武揚四下望了一眼道:“在下猜想天官教和駱魔要找之物若不在此谷。也該在谷外不遠,我們不妨先按谷內,然後逐步搜向各外。”

百里良頷首道:“行!我帶道合搜尋東南,你帶蘭芬搜尋西北!”

武揚不假思索道:”就這樣吧!”

這谷地不過裡許方圓,片刻之後,武、甘二人已走到西北角峭壁之下。武揚正要沿著峭壁向友按過去時,跟在身後的甘蘭芬忽然輕吐芬音道:“武少俠,你先把那位姑姑的姓名告訴我,好嗎?

武揚回頭一看,見她一對烏珠比天空的朗星還要明亮,可見企盼得十分迫切,不覺好笑道:“你一定要知道她的姓名幹什麼?’甘蘭芬做做俯首道:“告訴我有什麼要緊嘛!”

武揚搖搖頭道;”方才令叔面前都不說,這時更不該對你說了。”

甘蘭芬一翹腰唇道、“不說就不說,過一會兒我若發現到什麼也不告訴你!

武揚暗自好笑,心想:我就不信我的耳目會輸了你這丫頭!心中思忖著,口中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們就打個賭,看誰先能有所發現!”

甘蘭芬滿有把握地道:“包你一定輸!”

武揚哪肯相信,淡淡一笑,立即沿著峭壁搜尋。

甘蘭芬則面孕笑容,亦步亦趨地跟在武揚身後。

二人手眼並用,不放過每一寸峭壁、山崖,由北經正西,西南,正南投向東南,百里良和王道目則反向而行,由東南,而正東,而東北,而正北,而西北。武揚樓至東南角,倒回頭又接一遍,然後再登上相距谷底約三丈之處的崖壁,’攀藤附葛,一步一步向左復搜。

這樣,又一遍,半圈來複,迴旋而上,還沒摸到峭壁約最高處,已是月行中天,霜寒露重的時分。

原來這時深秋已過,為水始冰、地始凍的季節。蜀北雖未到水冰地凍的程度,但大劍山高處,已然不勝其寒。

甘蘭芬裳薄衣單,功力不及武揚深厚,一陣山風吹來,不禁徽靈靈打了個冷額,妮子目光偶掃,突然驚呼道:“武少俠,你看”

武揚循聲回頭,見一道黑影疾如流矢,正向谷中射落,看清來人身法,心中已然有數了,趕忙大喝道:“驚鴻客,你又來了麼?”

喝聲發出,同時一沉身子,疾向谷中墜下。

但他腳來著地,一股掌勁已向身上湧過來。

顯然地,敵人打算煞手突施,一掌就取走他的性命!

武揚豈有這等好欺侮?危急中一聲大喝。雙掌併發,“浩天大八式”中一招“雲破月來”,使足全身力勁,返身抽出!

雙方掌風搖在一起,暴發出沉香似的一聲巨響,氣漩激盪,暗或橫飛。

武揚的身子竟被這一掌震得向上升高文餘。偷襲者恰好是時由下方橫掠三文。只聽那人嘿嘿冷笑道:“小子有種。再吃本谷主一掌!”

話聲未落,又已反撲過來,向空中連續劈出三掌,掌勁綿綿不絕,聲勢至為凌厲。

武場方才硬接此人一掌,已覺雙臂發麻,此刻一見敵人掌勁這股成強,情知難以再接,一翻身軀,飄去三文開外,斜斜落向地面,同時迅速向敵人掃視過去。哪裡是什麼驚鴻客,原來是一名中年儒士!只見對方中等身材,面孔白皙。雙目奕奕有神,看來甚為陌生。

當下沉聲喝道:“台端何人?為何突施暗襲?”

那儒生三掌落空,似乎也頗為意外,輕輕一嘿道:“閣下又是什麼人?為何侵犯本谷?”

武揚嗤之以鼻道:”荒山幽谷,既不是閣下的,就說不上侵犯!

中年儒上冷冷道:“在下即為本谷主人!”

武揚哼了一聲道:“自己封的吧?如果高興,小爺也可以這樣說,”

這時.甘蘭芬已由崖上翻落地面,百里良也帶著王道昌奔至.三人一到,長劍出鞘,立即列成一個小小的劍陣。

那名自稱谷主的中年儒士,視若無睹,甚至連眼皮都來擦一下,他仍然面對著武揚,陰側側地道:“是否不服氣?”

武標語帶諷刺地道:“閣下一派邀鬥姿態,好像對自己那兩手很自負呢?”

中年儒士陰聲道:“要不要考究一下?”

武場冷冷一笑道:“俗雲:‘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何止幹萬?閣下以為勝過三兩人,便算什麼了不起的英雄麼?”

中年儒士嘿嘿道:“能人異士縱有億千萬,一樣會有高下之分,至少到目前為止,似還沒有聽說,當今之世,有誰武功更在本谷主之上!”_,。

武揚靈機一動,緩緩道:“有駱陽鍾其人者,閣下大概還沒有會過吧?”

中年德士突然仰天暴出一陣哈哈狂笑,聲震四各,宿鳥驚飛,甘蘭芬急忙掩起雙耳,尖聲罵道:“窮嚎喪!”

王道昌雖不致塞起耳朵,但臉色卻已是一片蒼白,百里良不言不動,暗裡正運動相抗。

武揚只覺中年儒士這一陣笑聲恍如干軍衝突,萬馬奔騰,急忙力聚雙掌,以防意外之變。他暗忖此人功力如此深厚,己方四人聯手,都怕難以取勝;一旦交起手來,說不得只好豁出去,以求捨命一拼了!

中年儒士狂笑聲歌,傲然側目過:“小子,你所說的駱陽鍾,可是一名神情沒落的中年書生?”

武揚注目道:“見過?”

中年儒上嘿嘿乾笑道:“你猜想他一共接了本谷主幾招?”

武揚反問道;”幾招?

小年儒士淡淡地道:“幾招麼?連頭帶尾,七招半!咳這種人才,在當今江湖上看來已算是難得的了!

武揚與駱陽鍾雖未交過手,但由天涯樵子口中,駱陽神既是天忌老人的薪傳弟子,武藝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自己早把駱陽鍾當作惟一之勁敵,著照中年儒士現在這樣說來,自己豈非連人家五招都接不下?

想到這裡,不禁哦了一聲道:“你們什麼時候交的手?”

中年儒土道:“上午。

武揚接著道:“就在這裡,

中年儒士道。“當然了,他如非侵入本谷,本谷主何致與他動手?

武揚又問道:“閣下這番話,全都真實可信麼?”

中年儒土瞼色一沉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膩了?

武場冷笑道:“閣下說不準任何人侵入此谷,那麼,方才有兩夥人在此谷廝殺多時,何未見閣下出面干涉?”

中年德士冷冷道:“本谷主剛回來!

武揚再問道:“閣下既是此間谷主,理應有個居處,不是嗎?

中年德士輕哼道:“本谷主之居處,你想會讓外人知道麼?”

武揚平靜地問:“此谷何名?”

中年德士冷然道:“無名谷!”

武揚冷笑道:“閣下連谷名都叫不出來,恐怕也是剛來此谷不久吧?

巾年德士瞪目怒叱道:“你小子究竟滾不滾?”

武揚淡淡一笑道:“滾是可以,只是閣下叫滾的理由,似乎難以令人心服!”

中年儒士沉聲道:“本谷主只是叫你滾,根本不管你小子心裡服不服!”

武揚轉向百里良一使眼色道;”百里兄,既然此谷有主,咱們走罷!”

百里良會意,點頭道:“好。我們走!”

武場讓甘蘭芬和王道昌走在前頭,自與百四良斷後,登上山徑,回頭一看,見那中年儒士仍然在袂飄飄站在原地,乃攏近百里良一步,悄聲道:“百里兄,我們轉過山角之後,你就帶蘭芬、道昌他們回華山,這裡的事,你們不用管了。”

百里良微詫道:”為什麼?”

武揚低聲道:“小弟認為此谷必定藏有某種秘密;所以才引來多人入谷搜尋,剛才這名中年儒士,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但此人藝業絕高,顯然不可力敵,小弟意欲暗中查察一番,至少也得先將此人之來路摸摸清楚。”

百里良皺眉道:“何苦冒險?”

武揚連忙說道:“無妨,小弟一個人容易隱藏。”

轉過山角之後,甘蘭芬忽然哼了一聲道:“所謂秘密或寶藏,我認為最多隻是一堆死貓死老鼠!”

武揚一怔道:“甘姑娘這話什麼意思?”

甘蘭芬冷笑道:“因為在谷中大半天,我聞到的只是一陣隱隱約約令人作嘔的異味,剛才那廝不趕我們走,我一個人也想退出來了!”

武揚心頭一動,張目道:“什麼異味?”

甘蘭芬搖搖頭道:“說不上來。”

武揚忙問道:“那麼你是在什麼地方嗅到的?“甘蘭芬返身一指道:“是在我們迴旋向上搜索,在離岩石丈許處,一株小松樹勞,至於那陣異味究自何來,我就不清楚了。”

武揚思索著點點頭道:“是的,一株小松樹,我也記起來了。”

甘蘭芬有點迷惑道:“這有什麼……”

武揚忽然急促地道:“百里兄,你們快走屹,小弟必須立刻進谷。”

百里良張目道“什麼事?”

武揚低聲道:“天忌老人和無慾叟老為歹人暗算,身中奇毒,甘姑娘剛才所發覺的這陣異味。很可能就是兩老身上所發出。”

百里良駭然道:“既然如此,百里良焉能袖手不管?”

武揚遲疑了一下道:“有甘姑娘和道昌兄跟在一起,可能諸多不便。”

百里良迅向甘蘭芬和王道昌一揮手道:“蘭芬和道昌火速改裝返回華山,倘若你們回華山後,在七天之內仍不見愚叔回去,那情掌門人對愚叔之名位另作安排可也!”

甘蘭芬搖搖頭道:“蘭兒不走。”

王道昌攝儒接口道.“師叔……”

百里良臉色一沉道:“我要你們回去!聽到沒有?”

兩小情知無法挽回;只得依依然俯首而去。

百里良目送兩小去遠,轉身低聲道:“老弟,準備怎樣做?”

武揚伸手一拉,再向後谷走去,拐過山角,一目光所及,不禁傳音輕咦道:“瞧!那阿仍然站在老地方,幾乎沒有移動過,難道競換上一座稻草人不成?走,代們就這樣下去看看!”

百里良此時也感豪氣唄呀,昂然限公武揚身後,走向谷底。

哪知才至中途,忽聞斜刺裡傳來一聲沉喝道:“兩位去而復返,真的是不想活了麼?”

大喝聲中,風聲颯颯,那自稱為谷主的中年儒士,突由們一座怪石後面橫飛而出,一下擋住兩人下谷去路.百里良“嗆”的一聲,拔劍在手。

武揚迅速溜出一瞥,見先前那條身影仍在原地,頓悟對方果然是虛假替身掩人耳目,本人則暗地跟在他們一行人身後!

當下攔住百里良,上前拱手道:“老實說了吧!在下楊必武實因朋友罹患怪病,急需某種藥草配方.所以才找來這座山谷,尚望這位朋友惠予通融!”

中年儒士冷冷道:“什麼怪病?”

武揚認真地道:“一種很奇怪的無名怪病。”

中年德士問道:“何藥可治?”

武揚不假思索道:“—種有怪味的腐屍草!”

中年儒上冷然一曬道。“全是杜撰出來的藥名,什麼人告訴你的?

武揚正容過:“蓑笠翁!”

中年儒士瞼上掠過一處極X難解的詭異之色,冷冷道:“你個子少在本谷主道前信口僕河,什麼波笠翁?穿蓑戴笠的人在這世上多著哩!”

武場目光銳利,已把中年儒士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收進眼底,看出顯然是一種又妒又驚之色。

當下靜靜接著道:“怎麼樣?”

中年懦士毫無表情道:“一個字就是滾!

武揚冷冷道:“閣下講理不講理?”

“本谷主講理一向用這個!”

中年德士一聲輕嘿:一掌隨之閃電劈出。

山徑狹窄,無處可避。武場被迫無奈,只好雙掌同時對出。“拍”的一聲,雙方掌勁接實,武揚為一股絕大的勁道反撞過來,上身不由得向後一仰,然而,那中年儒士因系仰攻之故,承力之下也不禁後撤一步。

百里良情知機不可失,不待中年德上穩住柱步,一聲大喝,身驅躍起,劍化“金龍抖甲’”,揚起千百片寒雲。疾向中年儒士罩落!

中年儒士,身子微閃,恍如一隻夜鷹般疾涼而出;其迅無比地撲去山徑側面一尊怪石上,口發獰笑道:”六七分火候的金龍劍法,也想賣弄,嘿嘿,報個名字來!”

百里良驟施一招“金龍抖甲”,心想級他不能令對方受傷,至少也可控制機先,好讓武揚有機會揮掌進擊,哪知對方身法迅疾出奇,竟能從容飄出劍光籠罩範圍之外,不禁暗自吃驚不已。

當下腳下一頓,收劍當胸,與武揚並肩而立,淡淡回答道:“區區華山百里良是也!”

中年儒上側目道:”第幾劍?”

百里良從容道:“系列第五。”

中年儒士哈哈大笑道:“好,好!在本谷主座下當個奴才足夠資格的了!”

百里良沉聲問道:“閣下有無名姓?”

中年儒士徐徐道:“有是有,只是你們都還不配知道。”

一個“道”字出口,身如電閃而起,左手五指,曲強成鉤,疾向百里良劍身一把抓去。

百里良不料放人竟會一再使用這種突擊廣法,欲待發沼已退,只得足尖一點,施出“飛燕穿簾”身法,騰身閃開半文許。

武揚大喝一聲,迅由側面發掌攻出一招“正氣流形”。

中年儒士人冷喝一聲:“滾開!“

右袖揮處,勁風勁湧,武揚禁不住一個踉蹌,接連絆開四五步。而中年儒士去勢不減,左手仍向百里良抓去.百里良見武揚眼蹌躍開,急忙一封點向敵人掌心,但這一招並非金龍劍法之招式,只是臨時之“急救章’”,但那中年儒士卻如見蛇媽般,倏然縮手。飄退一步,張目喝道:“百里良,你這招劃法哪裡學來的?”

百里良哈哈一笑道.“有何見較?”

武揚知道這是一場設會,因為百里屬雖是“無心插柳”,坦蕩然看去,這一式卻酷似萬流歸宗劍法中的第九招“金荷玉藕”;他暗忖敵人既然熟悟這套萬流歸宗劍法,就更有弄清來路之必要了。

於是。他故意將錯就錯,向百里良高喝道:“百里兄,貨賣識家。天忌前輩教你的那套劍法不妨盡數使出來,請這位朋友指正指正!”

百里良能拿得出什麼來呢?

當下只好虛張聲勢;應道:“敢不如命至!”

長劍一順,擺出進擊姿態,中年德士聽了,益發為之驚疑不定,武揚怕百里良下不了台,忙著又喝道:“百里兄且慢!先由小弟牛刀小試一番,不行再由吾兄出手可也!”

喝聲中,以刀代劍,走中富。刀勢平推,使出了萬流歸宗劍法中的第一招。

武揚在七公主何慧卿處得到三十六式劍譜,此時為了探究中年儒士之來歷,打算先以前九把試。試敵人的應變能力。

中年儒士縱身倒退,一味騰挪閃避,任憑武揚進攻,決不出手還擊、他顯然想先在察一番,看武揚對這套劃法究竟會多少?

武揚使到第六招,忽然倒躍一步,回到百里良身旁,叫道:“原來是偷把的朋友.咱們上當了!百里兄.咱們走!

說著,一拖百里良衣袖,雙雙向怪石叢中縱去。

中年儒士不料武場會突然抽身,做徵之下,立即騰身追出。

武揚哈哈大笑道:“大谷主,小書知道你問下是誰矣!天忌前輩這套劍法,生平僅僅傳過一個人,此人便是駱陽鍾!駱朋友,小書沒有認錯人吧!哈哈哈!”

中年儒士不發一聲,腳下起落如飛。顯有欲置兩人於死地之意。

星月在天,峰影蓋地。深谷更是一片漆黑。三人於輕功方面,全是一代高手,穿縱亂石間,有如三條飄忽魅影,武揚之用意,造欲趁此機會。不著痕跡地搜索一下異味散佈之來源也!

驀地。西南峰頭上引起三顆銀白色的流星;流量雖小。光華卻極晶瑩奪目。

三顆流星成品率形升高約一二十丈之後,立即同時爆開,灑下一片銀雨。武揚微微一呆.忙與百里良遠遠避開。

百里良悄聲問道:“這三顆銀色流星,是何路數?”

武揚停下腳步,笑道:”三皇娘來也!””

百里良聽得一愣道:“什麼三皇娘?

武揚向身後一指,笑道:“你不見姓駱的已匆匆趕去相會了麼?

兩人正說著,東南峰頭上忽然接著又射越五顆綠星,像一朵綠色的梅花般,冉冉高升十幾文,只差沒有爆開,在空中停得一停,復又冉冉下降。

武揚任啊了一聲道:”是五公主!

百里良聽他語氣中帶有一分喜悅,不禁笑道:“你們有交往?

武場沒有時間解說,急促地道:“趁他們這一陣子忙亂,快去尋找那株小松樹。

百里良見他在強敵環們之下,仍然念念不忘救人、一心中大為感動。

於是,兩人疾奔西北,很快的便在谷壁上找到那株小松樹,百里良上不住噫了一聲,急忙以衣袖掩住鼻孔.武揚怔了一下道:“百里兄也聞到了什麼氣味不成?

百里良指著松樹腳下道.“氣味像由這裡發出。

武場用力拔起那株小松樹,惟下面L低出一個碗口大小的洞口,黑幽幽的看不見洞中是何情景.百里良點頭道:“不會錯了,現代氣味更加濃烈,足證是由這洞孔中發出無疑.可是;洞孔這麼小如何能容人身進出?”

武揚點頭不語,一面伸手探索那洞口的四周,一陣扣敲之下,忽然感覺洞口四周的石壁似乎有點動搖,使勁一撇,竟給應手搬開一塊尺許大個,邊角極不齊整的石頭,洞口立即為之加寬不少。

百里良忽然透著很詫異的說道:“奇怪,那陣怪味,此刻怎麼淡了許多?”

武揚怔得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失笑道:“小弟忘了身上帶有一決溫香玉,能避百壽諸邪,前此還一直在疑惑著,何以賢叔侄都聞到了什麼異味,偏是小弟一無所覺,如非吾兄這一提,小弟一時還真想不起原因何在呢?”

百里良欣然道:“那就好了,不然這種氣味可真叫人無法忍受。”

武揚繼續又搬開二塊石頭,讓百里良先下去,他留在後面,先將石塊和松樹回覆舊觀,方與百里良子洞中摸索前行。

前行不遠,走在左邊的百里良突然低聲說道:“來,老弟,隨我向左轉。”

武揚輕輕啊了一聲道:“不對!”

百里良愕然道:“怎麼呢?”

武揚皺眉道:“小弟摸到的石壁,似乎向右轉也有路可通”

百里又愣了一下道:“別是巳到盡頭,前面是座石室吧?”

武揚點頭道:“有可能,請百里兄先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刻個記號,小弟也在這邊到上記號,再分向左右走過去,能碰頭,便是空室一座,否則各入再循原路退回,以免迷路.”

百里良想了一下道:“這樣不妥、假如外面沒有人跟進來,小弟主張還是打亮火拆.看個清楚,太謹慎了也不是辦法,武兄以為如何?”

武揚側耳傾聽,不聞任何聲息,乃答道:“也好。“火折一亮,武楊藉著火光遲遲打量過去,但見眼前是座石室。石寶高廣數文,室中標設有石鼓、石桌。石床、爐灶等物,惟不見任何人影,一另外,在對面石壁卞,有兩條地道,不知通向何處。

百里良匆匆上前,伸手在石爐裡一探,不禁失聲道:“餘燼尚溫,可見有人剛剛離開。”

武揚吩咐百里良先熄去火摺子,過去用刀尖撥弄了一陣,點點頭道:“是的,曾經有人在這裡呆過,不過,爐中雖有熱氣,卻無火星子,室中人離開可能已在一個時辰以上。”

百里良問道:“如今怎辦?”

武場沉吟了一下道:“請百里兄再將火摺子燃亮,我們從對面地道中搜出去!”

百里良燃亮火折之後,說道:“地道有兩條,要不要分頭進行?”

武揚搖搖頭道:一真正的出口,也許只有一個,假如分成兩路,到時候不但聯絡不便,還可能遭遇意外危險……”

百里良搶著道:“那麼如何去辯別哪一邊是該正的出口……”

武揚點頭笑道:“由小弟來。”

說著,自百里良手上取去火摺子。在兩個地道口分別停放了片刻,最後指著左邊的一條地道,笑道:“來.我們從這邊出去!”

百里良不禁失笑道:“慚愧,慚愧,這麼簡單的道理;小弟一時都體會不出,真正的通道,自然會有風吹進來……”

武揚笑道:“這就像有些人‘提筆忘字’的毛病一樣,最簡單的道理,有時也容易忘記,這情形並不足為異。”

兩人說著。”開始向左邊地道中,躬身一子走進去,不消盞茶光景,地道走完,來至洞外。

午夜已過,繁星燦爛,一道滔滔江水/由西方的從山峻嶺之中,挾其滾沙轉石.之勢,婉蜒瀉向東北。

武場收起溫香玉,茫然回頭道:“難道乘船走了麼?”目接著轉向百里良問道:“百里兄知不知道這是哪裡?”

百里良依著山勢看了半晌,才道:“好像仍然是劍門山脈,但我們已走到雁門壩的上游了。這一帶我曾經來過,地板荒涼,西北角就是青川和平武,但青川到平武的棧道高入雲端,驚險萬狀,飛鳥也難渡,小弟真不敢相信兩老會選去哪種地方。”

武楊思索著搖搖頭追”“很難說……”

百里良皺眉接著道:“他們既不可能走向上游、而此地又無船筏,兩人是如何渡過這段激浪洶湧的河源呢?”

武揚救他一語提醒,不禁當場一愣一他暗忖天忌老人早就武功盡失,癱瘓多年,終日躺在長安西城那座破廟裡。

步步需人扶持,怎能飛渡這一片洶湧江流?

再說無慾哭,此老在中毒之後,顯然也比天忌老人好不到哪裡去。

在這種情形下,若無別人協助,你說越過這道滾滾洪流,只怕要爬登崖壁上,以粘松對門洞口邪不容易。

想到這裡,立即斷定兩者人之行動.必然有人在從中協助!那麼協助二老逃遁的,又足怎樣一個人物呢?

他將所有知道無忌老人失去功力,和無慾叟中毒的人,一一從頭想起,最後竟找不出一個有可能救走二老的人來,不覺輕輕嘆息了一聲道:“百里兄,我們且到對岸去看看吧.”

百里良惑然道:“武兄以為……”

武揚搖搖頭道:“小弟並不以為這是二老本身的力量,依小弟之猜想,也許是有人先將二者帶來大劍山,最後發覺情形不對,乃又以船筏將他們載走。若果事實如此,則彼岸必定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可資驥素。”

百里良點點頭道:“可能!這裡下去,有一處河水極狹,我們繞道走過去!”

朝曦初現,雁門觀對面河岸山,兩名樵子,一前一後。正舉步如飛,在向大河下流走去。

片刻之後,二人來到一處三叉河口。。

走在前面的百里良回頭一笑道:“老弟,又要聽你的了。順流而下,可以到達昭化,逆流而上,對面是大佛灘,再上去是三銅石,這邊合過去可以到達青川城.”

武揚沉吟道:“小弟昨天才離開陽化,當然不必再走回頭路了,但倘若溯奔上游。勢必要多走兩天了,你又怎能趕回華山?

百里良搖搖頭道:“不必擔心小弟的事。”

武揚四光偶掃,忽然瞥及一艘小船向北岸靠去,忙說“百里兄。你看那小船!”

百里良循聲望去,詫異道:“划船的是個道士?“武揚接口低聲道:“是啊!而且船上似乎有一個人.”

百里又忙說道:“喊來問問!”

武揚笑笑道:“問什麼?”

一百里良忙說道。”一個道上獨冊一條小船,這是極其少有的事,說不定載二老渡江的就是這個道主。”

武揚注目點頭道。“不用誠,他自己過來了!”

百里良回頭看去,果見船上那道士轉向效掉而來。眨眼已然來至岸邊。

這名道上年紀甚輕,看來只有二十七八歲光景,身穿一件黑布道袍,背後揹著古鞘一支長劍,面目長得相當英俊,道士在距河岸二文處將船停下,向岸上二人掃了一眼,高聲問道:“兩位是要渡江?”

百里良搖搖頭道:“不是。”

年輕道士又問道:“那麼兩位站在這裡等什麼?”

百里良笑道:“路走累了,歇歇腳而已。”

就在這同時,百里良忽嗅到一股惡臭隨風飄送過來,不自覺後退一步,脫口叫道:“對了!”

年輕道士一躍登岸,注目問道:”什麼對了?”

百里良反問道:“尊駕何人門下?”

年輕道士眼珠骨碌碌一掃。冷冷道:“哦,看不出兩位原來還是武林人物?”

武揚放下柴擔道:“百里兄.告訴他好了,省得發生誤會.”

百里良點點頭,面向那道上道:“在下華山百里良,道兄聽過這名字沒有?”

年釋道上微微一怔道:.“全力七劍之一?”

百里良道:“豈敢!在下正是第五劍。”

年輕道士一指武揚道:“這位是誰?”

百里良代答道:“他就是俠魂武少俠!、’‘-。

年輕道士忽然冷哼一聲道:“一個是金龍,一個是俠敢,好得很,那就先陪我邛崍容養吾走上幾招,且看看究是也不是!”

武揚一聽對方自稱邛崍弟子,臉色頓時一變,喝道:“你是邛崍何人門下?”

容養吾長劍一拔,冷笑道:“過一會再問!”

說罷,手脫一抖,一團創光已向武揚胸前撲到。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5:54


第十二章 狡狐、再遇、冰釋

一蓬劍花,宛如群星齊墮。

武揚見對方劍氣飛漩,未敢輕視,口中輕喊道:“百里兄退過……”

身形往旁一挪,右臂反探,一旋之間,業已亮劍在手,劍決一領,長劍遞出,“鏘”地一聲,兩劍接實。

道士倏地沉腕撤劍,身形後飄三尺,滿面驚疑,沉聲喝卜:“你這劍法從何處學來?”

武揚猛然省悟,自己方才已然施展出“萬流歸宗”劍隊。才使對方吃了一驚,當即將長劍下垂,和聲發話道:“這是誤會……敢問道兄何人門下?”

年輕道士冷哼道:“我在問你,方才這把劍法從何學來?”

武揚正不知如何回答,百里良已搶答道:“誰人不知道‘萬流歸宗’。劍法是天忌老人的絕學,道兄豈不多此一問?”

年輕道上冷冷一笑道:“用不著你多口!”

武揚耳聞對方說話像足吃了生蔥,心中有點冒火。可是,為了追尋二老下落.只得忍耐下來,強賠笑臉道:“在不與貴掌門狄前輩……”

武揚這廂一語未盡,對人突然一聲冷喝道:“夠了,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那套高明劍法,只怕是偷來的幾招,管不了大用……”

話聲中,長劍又起,萬點晶光,如火樹銀花般向武揚兜頭罩下。

那道上容養否說得不錯,只怕是偷來的幾招,管不了大用!不過,武揚不是僅只幾招而已,七公主何慧卿傳給他的劍法,堂堂正正的有三十六招之多、而且,武揚根基深厚,穎悟過人,只怕是容養吾一味逞強,要吃大虧。

果然,當萬點晶光向武揚逼近之一瞬間,只見武揚霍地收劍貼身,人劍合一,猛地一旋,陡然沖天而起.“鏘,鏘,鏘!……”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劃破江邊的寂靜,容養吾身影一陣疾退,一腳已經跌進水平,方才站穩.他手中的六尺青鋒只剩下一裁不足一尺的斷劍。

武揚雖已削斷對方長劍,並未收勢停身,仍在乘勝追擊,跨步振腕,一劍向對方友脅刺去。

容養吾見來勢甚是兇猛惡毒,只得一咬牙根,揮動斷劍去擋.武揚好像早已蘊有變招,對方斷劍方起,他就身形一晃,偏左數寸,長劍乘虛蹈隙,遞給了對方胸懷.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忙喊道:“武少莊主手下留情其實.不用他喊,武揚也不會真的要取對方性命。

只見武揚手中長劍遞進對方胸懷後,突然煞住去勢,向左一壓……

“叭”地一聲輕響,長劍平敲在對方虎口肌上。接著“滄浪”一聲,容養吾手中斷劍離手掉落河灘。

武場追擊的原因,是要讓對方徹底服輸,目的既達,立即問撤一步,還劍回銷,沉叱道:“怎麼樣,道兄?見識過了吧?”

容養吾毀劍平一溜之間,而且是人家手下留情才保全性命,一瞬間驚愕,羞、怒,齊上心頭。

怔了一怔,方道:“如果你真會全套‘萬流歸家’劍法。你就不該……”

容養吾雖然及時停口,武揚也猜出了未完的半句話……和我動手。夠了!這句話足以說明對方是駱陽鐘的同路人了。

如此說來,天忌老人和巫山無慾叟古然之已落入對方之手!

一念及此.武揚不由心頭一凜!

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似乎也聽出對方話中玄機,微一動容。

兩人迅速交換一下眼色。

武揚放作平和的態度說道:”道兄怎不說下去?”

容養吾向兩人又打量了一眼,遲疑地道:“你……你們,究竟為何要找貧道的麻煩?”

百里良接口道:“道兄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你自己在找麻煩呀!

容養吾愣了一愣道:“好,算貧道有錯,二位如不渡江,請便吧!”

武揚輕叱道:“不行!

叱聲中,逼到容養吾面前,又道.”道兄還不曾回話”

容養吾丈八高的氣焰,已然降低一十七尺,施施然道;“問吧,”、。

武揚疾聲道:“道見何人門下?”

容養吾答道:“家師邛崍七煞劍唐天鵠。”

武揚冷笑道:“行了!萬才這船裝了些什麼人過河?”

容養吾毫不假思索地回道:“男女老幼,婦孺壯丁,怕有十好幾個。”

百里良一分沉叱道:“胡說.!一葉扁舟怎能載得十幾個人?”

容養吾冷笑一聲道:“尊駕少逞威風,少說話!貧道現在有問必答,不是向你們兩個服氣,貧道只是對那套‘萬流歸宗’別法服氣。尊駕既不會施展這套劍法,又不是贏貧道的人。最好還是閉上嘴巴在一旁乖乖站著!”

這一頓搶白,使百里良氣憤填膺,面色尷尬。但又為之語塞,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話來。

武揚向百里良會了一個制止的眼色,然後趁機套話道:“聽你之言,莫非對那套“萬流歸宗”劍法萬分崇敬?”

容養吾將頭一點過。“當然!”

武揚冷笑道:“在下倒要問問道理何在?”

客養吾微一變色,隨即從容答道:“任何一個用劍之人,無不對勝過自己的劍法心儀和崇敬!”

武揚微一頷首道:“答得好,舌劍相比,道兄的舌頭要高明得多。不過,這話如讓個師唐令主聽到了,他可能會大一為不悅哩!

容養吾神情造變,駭然張目道:“什……什麼唐今主?

武揚微一揮手,神情淡漠,語氣嚴厲地道:”好了。這些暫且不說,在下問最後一句話,答上了,你走你的水道,咱們走咱們的旱路。如果達尼知而不言,言而不實。嘿嘿一……這滾滾洪流,正好葬送道兄那幾根仙風道骨。”

容養吾雖然心中暗凜,但卻面色鎮定地消,“問吧.”

武揚又逼近一步,兩人距離不過半步之遙.這才沉聲發話道:“道兄身為邛崍弟子,因何來此權充渡江舟子?說!要一字不漏,一字不虛……”

武揚一語未盡,容養吾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個俠魂!總算讓你問到節骨眼上來了。不錯,貧道在此權充舟子確有所圖,你想知道不難,退後幾步說話。”

武揚星目一翻道:”怎麼,想逃?”

容養吾神色傲然地道。”要逃還配稱邛崍弟子?”

武揚索性點穿對方,冷哼道:”只怕你早已不是邛崍弟子了。”

容養吾目光一亮道:“咯!你倒是知道得不少。怎麼樣?鼎鼎大名的俠魂?若想貧道心甘情願說出肺腑之言,不妨委屈點、退後幾步。”

武揚做一思忖道:“除了想逃之外,不知還有什麼理由?”

容養吾淡笑道:“理由?當然有。貧道不願叫人逼迫取供。”

武揚詫聲道:“在下何曾逼迫?”

容養吾道:“氣勢洶洶,言辭咄咄,不正是一副逼供的姿態嗎?”

武揚微一沉思道:”在下方才說過.道兄舌比劍利,三步如何?

說著,朝後退了三步.

容養吾詭橘地笑道:“三步與五步有何差別?“武揚將頭一點道:“好,在下再退兩步.”

說著,又朝後退了兩大步。

容養吾方才乍觀甫收的一絲詭滴神色,武揚早巳看在眼望,是以站定後,雙目俯視,全神貫注對方那兩條腿。

容養吾兩隻腳一前一後成丁字形站在水邊,只要他前腳一動,武標有把握用“浩然大火式”的一招“雲龍乍現”將對方逮個結實.客養吾的腳開始移動了…·

但是,他抽動的卻是後腿。

他分明是如前走來了。武揚不由一愣,他教自己後退,又為何要朝前湊呢?

容養吾的確是在朝前走,不過,他的腳抬得並不高,離河灘不過寸好,緩緩地前移…

突地,容養吾的那隻腳由緩轉急……

武揚猛然察覺對方狡計,但為時已晚,眼前已是一片黃砂,使他迷目難睜。

黃霧之中,耳聽容養吾高聲笑道.“金龍變長蟲,俠魂成遊魂,你們二位河灘上待著吧!道爺去了也。”。

武揚全力拍出一掌“正氣浩然”,將一片黃霧抽開.那容養吾早已登船離岸數丈,如疾矢般向下遊淌去.百里良疾聲道:“武少俠,你我追。”

武揚手一撥道:”不必了,讓他去吧。”

百里良愕然道:”那怎麼行?你我退尋二老的線索豈不就此斷了?”

武揚唱然道:“話是不錯,但是二老已經過江,兇吉未卜.你我若順著下游追去,豈不愈追離二老愈遠?”

百里良訕笑道:“依你之見呢?”

武揚沉吟道:“倒不如趕過江去……”

武揚一語未盡,驀然東南方起了一陣嘯鳴之聲。

武揚一聽就知道是“百鳳幫”的召英笛,而百里良卻讓感茫然地道。“聽,這是什麼鳴叫?”

武揚只顧在想心事,不由哺哺道。“可惜缺少一領道袍……”

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一領道袍,就可以易容為客養吾的模樣,前去混充一番,看看能否挖點消息。

百里良自然不懂他話中之意,愕然問道:“老弟你要道袍何用?’武揚猛地回過神來,正想加以解釋,忽然,召英笛的鳴聲一陣緊似一陣地向江邊響來.武揚心中一動,拉了百里良衣袖一把,低聲道:“來的是‘百鳳幫’中之人,你我現在是樵子打扮著,諒他們也認不出,等來了我們相機行事.”

百用良會意頷首.兩人截然坐下.望著滾滾江水出神。

那召英笛響了一陣,突地嘎然而止。

約摸又過了半盞熱茶的光景,突然身後響起一聲嬌喝。“喂!”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裝聾作啞,不予理睬,身後叫喊的人由一個變成二個,同聲喊道:

“喂!喂!你們是不是聾了?”

武揚這才回轉了頭,冷冷瞅著對方,半晌方道:“二位姑娘可是叫我?”

武揚方才就覺得聲音好熟,一回頭,才看清是五公主身邊的兩婢,他還記得其中一個名叫珠兒。

珠兒雙手叉腰,杏眼圓睜,氣呼呼地道:“不叫你們叫誰?難道這裡還有第三個王八蛋!”

驀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嬌叱道:“珠兒不得無禮!”

聲音未落,一朵彩雲自天而降,嘿!哪裡是甚麼彩雲,分明是那千嬌百媚,衣著鮮豔的五公主駱來卿。

五公主身形一落,又有兩團青影隨後而至。是五公主另外二婢。

五公主美自流盼,將眼前這兩個穿著破爛的山村樵子打量一眼,這才轉身向珠兒叱罵道:“珠兒!你怎可開口罵人!”

珠兒辨道:“這兩個王……咳!他們踉婢子裝聾作啞。”

這時,武揚裝著傻里傻氣地兜頭一拜道:“這位莫非是下凡仙子,凡人這廂……”

五公主掩口笑道:“快別這樣,我哪裡是什麼下凡仙子,我也是凡人一個。”

武揚瞠目咋舌道:“方才仙子分明從天而降……”

五公主彩袖一揮道:“別說了……咳!我來問你。你可曾看見一個年輕道士?”

武揚忙不迭地答道:“一位道爺?有,有……”

五公主又問道:”可知他往哪裡去了?”

武揚用手往下流一指道:“乘船往下游走了。”

五公主。一愣道:“下游?不是過河?”

武場一嘆道:“唉!那船本是渡江用的,那道爺真兇。竟然將船駕跑了,害得我們兩人在這兒發愁了。”

五公主微一沉吟,再問道:“船上可有別人?”

武揚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想道:“好像有兩個人睡在船艙裡面。”

五公主面色凝重地問道:“你看清楚了?”

武揚點點頭道:“錯不了,那兩人一身怪臭。像是從類坑裡撈上來的。”

五公主雙眉緊蹩,喃喃自語道:“這就怪了……”

她粉首低垂,暗暗思量,良久,突然從身上掏出一根金光閃閃的短笛來。武揚知道那就是召英笛,她又要召喚什麼呢?”

但是,五公主好像又改變了主意,將短笛復又納入懷中,:份首微拾了目光一亮,向四婢掃了一眼道:“珠兒。你們順著下游去追追看。”

珠兒問道:“一齊去?”

五公主點頭道:“一齊去,追上了,將那條毛拿回來.如追出三十里不見,儘速回來。”

珠兒應了一聲“是”,粉臂一揮,四人拔步飛奔,宛如四道青煙般向下流射擊.武楊暗道,好丫頭!這會你可上了你武小爺的當了。

四婢身影瞬間消失,五公主也不再說話,競在河灘上踱起方步來

武揚向百里又打了個眼色,兩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五公主兩隻腳漫不經心地東踢踢西踢踢,驀然……

容養吾那把斷劍竟然被她從沙裡面踢了出來.容養吾臨逃時踢出的一腳黃沙,已將幾截斷劍和凌亂的腳印掩蓋了起來,毫無痕跡,這丫頭的眼光也真大亮了.從她那毫不驚異的神色看來,顯然不是無心踢出這柄斷劍,而是早有所發現的。

五公主目光冷冷地盯在武揚的臉上,似笑非笑地道:“真可惜!好一副儀表竟然穿上這易破爛裝束呢!”

武揚由衷地佩服這丫頭的眼光,訕然一笑道:“芳駕好眼力!

五公主淡淡道:“不太差!”

武揚輕笑道:”芳駕既然看出破綻,因何又派出四婢去追?”

五公主哼了一聲道:“‘順水推舟’的道理。少俠也不懂點?”

武揚頓有些不解對方的用意,含糊地應遵.”在下倒該承情了!”

五公主彩袖一揮道:“用不著來這一套,那牛鼻子想必下河餵魚了.”

武揚搖搖頭道:“例還不曾,被他撤走了!”

五公主輕哦道:“如此說來,你們還不曾得手?”

武揚故作茫然之色。反問道:“甚麼不曾得手?”

五公主冷笑道:“今天不是正月十五,犯不著糊燈籠。打啞謎。”

武揚也回以冷笑道:“芳駕的話倒真有點像是打啞謎.”

五公主雙眉一蹩道:“你們所為何來?”

武揚淡然回過:“所圖太多。”

五公主道:“最主要的。”

武揚冷哼道:“芳駕因何問得這樣詳盡?這樣迫切?莫非芳駕要將飛熊堡要的那會舊戲法,重新再演一次!”

五公主頓足一嘆,幽怨地道:“唉!你這個人……”

吉辭中,大有該然欲淚之勢。

武揚暗暗冷笑:哼!眼淚又來了,真不值錢!這次就算你哭得江水暴漲,我武揚也不再上你的當。

五公主指了指百里良問道:“這位是……”

百里良見她語氣倒甚有禮,於是客氣地一拱手道:“在下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敢問芳駕……最……?”

五公主張口欲言,武揚適時接口道:”堂堂百鳳帝君來五公主是也”

百里良並不知道飛熊堡那段過節,一聽武揚話中含義。大為過意不去,因而含笑拱手道。“原來是五公主。在下失敬了,”

五公主說了聲“不敢”,又問道:“二位想必很知己了?”

武揚冷笑道:“不但知己,而且知心,說實話。這年頭擬求一知心,可真有點難。”

這話分明是在挖苦對方.

五公主幽幽一嘆道:“原來少俠對婢子誤會了。”

武揚神情冷漠地道:“各為其主,談不上誤會二字。”

五公主道:“飛熊堡之事,可否容婢子解釋?”

武揚將頭一側道,“洗耳恭聽,也好學學乖!”

五公主道:“不錯,婢子曾以飛鴿傳書,預先通知了王令主,不如此做,婢子無法在幫內安身立命也……”

武揚冷笑接口道:“很好!求生之道,自救為先。”

五公主接道:“請少俠聽婢子說下去,並非婢子邀功,若非婢子設下巧計。少俠未必就能將冷掌門救得出來。”

武揚喚了一聲道:“在下願聞其詳,希望不是巧言令色。”

五公主黯然搖頭道:“身在魔界,使人取信甚難,少俠成見既深,婢子不說也罷!”

百里良插口道:“不!請芳駕說下去,在下兵列華山門牆,掌門既為芳駕所救,在下願聞詳情,當予拜謝。”

五公主悽然一笑道:“不必言謝,武少俠能見諒、婢子就心安了”

百里良向武揚責怪道:”老弟,恕愚兄說句直話。凡事不可存下先入為主之見,是非曲直總得有個明斷。”

武揚倒不甚固執,向五公主笑道:“芳駕請說吧,在下若有不是,當再賠罪。”

武揚說話一帶笑容。五公主眉頭立即一舒,白了他一眼道:“少俠同天涯樵子抄捷徑,走小路,化了三天工夫才到飛熊堡,而婢子早一天就到了,而卻暗藏堡外,未去見王令主,少俠可知其中道理?”

武揚恭耳說:“請教。”

五公主侃侃言道:“冷掌門業已中毒,心性迷失,王令主已存下染指之心。只著婢子前去主持成婚大典。妹子若早一日進堡,冷掌門必早一日受辱。縱使少俠次日將冷掌門救出,冷掌門也未必肯忍辱輸生吧;”

武揚心中暗動,這話不錯呀!

百里良更是長拜道:“芳駕真是恩同再造……”

五公主阻道:“百里大俠何必多此俗禮……”

說著,又轉頭向武揚道:“再說.冷掌門被藏於密室,少俠縱然功力蓋世,將飛熊堡殺了個一乾二淨,無半個活人,也未必能輕易地將冷掌門從密室中搜尋出來。所以我在飛鴿傳書上揭示王令主,著少俠進入堡內後,讓冷掌門親自出。來迎敵。表面上的意思是:用冷掌門對付你們,可使你們因投鼠忌器而不敢進下煞手,王令主則可從容將你們擒下。其實婢子真正的意思是。將冷掌門從暗處轉往明處。“使你們便於搭救。”

武揚恍然大悟,靦腆地笑道:”那是在下錯怪芳駕了!”

五公主又接道:”請少候再往下聽。王令主在本幫雖列在獅.虎、豹、熊、鷹、燕、鴿等七位令主中的第四位,但他的武功並不比獅今主、虎令主差,可算是七位令主中的佼佼者,少使未必能在一時半刻之間贏得了他。”_武揚訝然道:“我看他的功夫沒有出奇之處呀!尤其那幾十招劍法,招式雖精,惜乎力道太薄,火候也欠……”

五公主接口道:“說出來少快可別掃興,那天王令主只用出五成功力。”

武揚大搖其頭地道:“這句話在下可不相信了.強敵臨陣,哪有將功力隱藏一半的道理.”

五公主神色詭異地一販眼皮道:“這話不但少俠不信。就是說給王令主聽,他也不會相信.”

百隊良忍不住插口問道:“是怎麼回事呢?”

五公主道:“我在飛鴿傳送的那封快信的信箋上,塗上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藥性隨著氣息進入王一世的肺腑之內,然後滲於經脈之中,無形中削弱了他五成功力,而且毫不自覺。至少要在三天後才逐漸恢復原狀。”

武揚這才明白內情,怪不得那天在飛熊堡內,王一世施展出來的“萬流歸宗”劍法,稀極平常得很.心中誤解冰釋,面上不禁訕然,靦腆一笑道:“在下方才所言,有欠思考,請芳駕忽罪。

五公主吁了口氣道:“少使總算相信了!婢子雖非偉偉丈夫,出口一諾,也有千鈞的分量哩!”“武揚的確感到不好意思。套句俗話,自己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差一點冤屈了這顆芳心.他隨即又將訕色一收,肅容過:“芳駕想必已知在下所要找的是什麼人了.可否一指迷津?”

五公主反問道:“可是兩位有傷病在身的老人家?”

武揚和百里良異口同聲道:“不錯.”

五公主道:“如果方才二位見到的是條空船.恐怕人已到了七姑娘手裡了。”

武楊張目道:“真的?”

五公主道:“大概不會錯.七妹自以為聰明機巧,其實她的事,婢子也看的清五六分.武揚故作不解問道,“她有什麼物”

五公主一揮手道:“事不關己,毋需勞心,少俠何必多問!還是快去追趕七姑娘吧,她人恐怕又到了昭化了.”

百里良道:“不會吧?去昭化何必渡江?”

五公主南笑道:“用劍者必定智珠明朗,百里大俠怎會懵懂一時了呢?”

百里良而上一熱過:“願聆芳駕教言.”

五公主侃侃言道:,加方才你們不是說,那兩人身上有股惡臭麼?追尋之人必定會隨著這股氣息跟蹤而至。臭味無法留在水面上,過一次江,那股氣息自然就中斷了。對岸也可致昭化,不過多過兩次江而已,這正是七姑娘心思過人的地方。”

武揚笑道:“七姑娘心思雖靈巧,卻被芳駕一梧道破,看來芳駕的機智比起七公主來,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五公主嫣然一笑道:“少俠這話,不死存心在挖苦人吧!”

看樣子,五公主的心花兒已經怒放了。

正言談之間,忽見一艘小船疾速地道流而上。

極目望去,船上坐的竟是五公主的四婢;四婢以掌代槳,飛快划動,那船就像劍一般向三人立腳處射來。

瞬息之間,小船業已找岸。

珠兒當先一躍登岸,向五公主稟道:“婢子等追出十五里之遙,發現這船停在岸邊,所以乘船回來請示,要不要再追”

五公主故作混惑之色道:“不必了!該這牛鼻子上不了天,入不了地.珠兒見風使舵,連聲是.五公主忽又輕笑道:“珠兒!辛若你了,看看可有你中意的?”

珠兒當真將兩人打量了一陣,指了指武揚道:“這個倒可以,只是太髒了點!”

五公主嬌笑道:“死丫頭竟然怕起髒來了,既然怕髒,咱們走吧:

珠兒目光貪婪地連看了武揚幾眼,似乎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

五公主向武揚道:“算你們運氣好,我們要找的人沒有找到,卻將你們想要的渡船找來了,你們可以渡河了。”

二人連聲道謝不迭!

五公主一回身,飛快地向來處縱去,四婢緊步相隨。

眨眼間,五條身形便從視線中消失了。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互望了一眼,也疾步向下游奔去。

武揚離開昭化之時.曾預付了幾天房錢,交待店東留下房問,想不到這時則派上了用場.約摸申酉之交光景,武揚當先.百里良殿後,聯袂進入了昭化城中。

此時,天色已黑了七八分,街道兩旁的店家也紛紛挑起了華燈。燈光有強有弱,有白有紅,因此燈光照在街道之上,也是明暗不一。

這正合了武揚的心意,兩人掩掩閃閃,勾著頸子,向落店之處行去。

武揚和百里良均已易容為商賈模樣.外披毛領大氅.剛好遮住了三尺青鋒.如此打扮,本不庸多作顧忌。但是.武揚卻另有他的看法:如果,五公主的話不錯;二老確已到了七公主手中,而又在陽化城內的話,那麼,這時的昭化城內必是眼線重重、暗柱處處。自己還是留神,點較好。

走著走著。武揚忽地往房一閃,順手拉了百里良一把,兩人雙雙閃入暗影之中,貼牆而立.武揚手指往前一點,輕聲道:“看裡!”

看!有什麼好看。百里良順著武揚手指望前瞧,除了一家客棧面前停了一部稍見華麗的套車以外,啥也沒見著.百里良低問道:“有甚麼東西好看?”

武揚道:“那輛車子!’

百里良輕語一聲道.“晤,怎麼樣?”

武揚話聲很輕,但每一個字卻是敲金擊玉一般地道;“那就是七鳳香車。”

百里良一怔道:“七鳳香車,那應該是七公主的風輦了,想不到真在這兒?”

武揚想了一想道:“百里兄!你也不是外人,小弟也不容瞞你。那七公主和令師叔‘止水劍’胡老前輩目下都在魔幫臥底。”

百里良驚道:“真的!冷掌門可曉得?”

武揚答道.”小弟已告訴她了。”

百里良沉思一陣道:“既然如此,二老落在七公主手裡。並無危險可言了?”

武揚暗皺眉頭道:“那倒不一定,照說七公主根本不會處心積慮去打二老的主意,照目前的情形看來,七公主可能是奉命行事,如果真是這樣,這事情可能有點棘手.”

百里良問道:“怎麼呢?’

武揚道:“百里兄想一想,如果七公主是奉命行事,她又能如何,放了二老?那除非是她公然表示反叛。”

百里良接道:“為了二老安危,七公主應當如此做.“武揚揚擁頭道:“為時過早.沉默了一陣,百里良又道:“老弟!二老是否真在七公主手裡,還不得而知,老弟不妨先設法和七公主見見面再說。”

武揚點頭道:“小弟也正有此意,可是……”

百里良插口道:”難道還有問題?”

武揚辭色凝重地道:“七公主手下爪牙未必全部向她臣服,所以……”

百里良似乎不耐久待,催促道:“我們先混進客棧再說。”

武揚阻道:“慢點!小弟再三思慮的,也就是如何況進客餞去的問題。照往例推算,七公主一落店就不會再有空房特客。幸好這家客棧是小弟昨日和冷掌門以及天涯樵子共同落腳的一家.小弟早上山後時,已經留下了房問,預付了房錢.問須是……”

百里良槍口道:“這樣再好也沒有了,咱二人剛好共居一寶。”

武揚肅容道:“百里兄請聽小弟說完,問題是我們如何去?就這副模樣去,店家怎知我就是早上預訂房間的那個武家客人?若說恢復原來模樣,店家固然認得,魔幫中人也同樣認得,小弟所猶豫的就是這點,”

百隻良怔住了,這位老弟的深思熟慮,的確比自己細緻得多,半晌,他接口進:“這樣吧,老弟!我們就用這副模樣前去投店,有空房又好,如無空房我們再隨機應變好武揚一點頭道;”好!就這樣.”

兩人離開暗處,昂首闊步地向客找中行去.

這家客棧,一進門的旁廳中也有賣酒食的座頭。

武揚一跨進店門,就一眼瞥見了勞廳中一張大圓桌上坐滿了人;七公主、小韻、小雅、解笑雅,還有些武揚不太熟悉的青衣小婢。

解笑難也裝扮成青衣小婢模樣。滿桌之人,不分主婢,正嬉笑顏開地在那裡大吃大嚼.武揚正想打個眼色,忽又看見另外幾副座頭上,也坐著三三兩兩的灰衣漢子,一個個腰帶隆起。分明都是一些暗帶武器的傢伙。

武揚不敢冒失,事實上他就算打個眼色過去,七公主也未必看得懂,因為現在自己的模樣,已經完全是個陌生人了.武場剛一回身,百里良已貼近身邊,低聲道:“沒有發現那股怪味道。”

武揚又嗅I一嗅,輕嗯了一聲道:“沒有.人可能不在這兒.”

這時,店家迎上來造:“二位是落店‘還是吃飯?”

百里良拿出一副行商的派頭叱道:“當然是落後。昭化城內大酒樓多得是,誰上這兒來吃飯?”

店家賠著笑臉道清“對.對!只是小店已經沒有空房待客了.”

百里良將臉一沉、大喝道:“胡說!我們託人訂好了房間,為什麼沒有留下?”

店家慌張地道:“沒有呀!哪有這等事?”

百里良豎起一根手指頭,指指戳戳地道:“為啥沒有,你再思想:一個姓武的相公,早上出店時。還預付了你的房間錢……”

店家緊張的臉色一鬆,連連點頭道:“有有,客官你也不說清楚,害得小人猴子抓屁股,格老子空急了大半天.”

店家雖是輕鬆了、那旁聽之中,幾位喝酒的朋友,可就緊張了起來。

百里良在同店家說話之際,武揚就在注意那邊的動靜。百里良方一提到“姓武的相公”,七公主也好,小韻、小雅也好,灰衣漢子也好,均紛紛為之動容。也許他們心中所思不一,但在表面上卻難分軒準。

其中一個灰衣漢子站了起來,他走到七公主身旁,彎義腰低語了幾句,七公主點了點頭。

那次農大漢像是治示什麼而獲得了允准,這才疾步走出了旁廳,來到櫃前。

店家正要帶二人去至上房;那灰衣漢子伸臂一欄道:“借問一聲,客官方才提到的那位武相公,他的大名如何稱謂。”

百里良答道:“武揚。”

百里良這一回答,不僅使對方大吃一驚,即使武揚也是心頭猛震,摸不透百里良是何居心.那灰衣漢子怔了一怔又問道:“你在何處遇見姓武的?

百里良答道:“大佛灘渡口。”

灰衣大漢再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百少良仍然答道:”買賣上的關係。”

灰衣人漢冷哼一聲,又迫問道:“甚麼買賣?”

百里良有點冒火的樣子,冷笑一聲道:“朋友!看樣子你是在衙門當差,緝消江洋大盜的吧?咱可是規規矩矩的買賣人,用不著找麻煩,今晚的酒飯錢由咱會賬好了。

灰衣漢子臉色一沉,冷叱道:“少廢話!說!什麼買賣?”

百里良似乎變不情願地回道:”藥材買賣。”

灰衣漢子又喝問道:“姓武的到哪裡去了?”

百里良答道:“做藥材生意的,總離不開雲貴川廣這幾省.多派幾個人找找,總歸找得到的,何必盡來問咱?”

灰衣漢子勃然大怒道:“原來你在消遣你老子,讓你瞧瞧厲害!”

說著,摩拳擦掌,就要揍人.

百里良一面後退,一面嚷叫道:”你想幹什麼?我可不怕你,這裡是有王法的所在,我可不怕你,我可不怕你……”

嘴裡硬,腳下軟,武揚暗暗好笑,想不到百里良會要劍。耍拳以外,竟然還會耍寶.灰衣大漢張臂躬腰,正想來個餓虎撲羊,驀然……

旁廳中傳來一聲嬌叱道:“退下!”

這聲嬌叱是七公主發出的,那灰衣大漢垂著手退到座頭上去後,她向席間努了努嘴,一個婢子站了起來.離座走出來的是小韻,她向百里良輕聲發問道:“你那朋友真是名叫武揚?”

百里良斬釘截鐵地道:“當然是真的,名字哪能假得。了?”

小韻談笑道:“那他絕不是做藥材生意的.”

百里良一口咬定道.“是的.武相公對川號,茯苓二項藥村的選料特具投入,內行人都知道他的大名。”

小韻問道:“他有多大年紀?”

百里良答道:“二十來歲”

小韻又問道:“他的長相呢?”

百里良口若懸河地道:“大眼,修眉,麵皮白淨,舉止文雅,頗似一介儒士;身材魁相而紮實,臂力驚人,行動矯捷,又頗似練過拳腳的武師。其實,他既不是文士,也非武夫,只是一個道道地地的藥材販子。”

這分明是說的武揚模樣,武揚只聽得暗暗心驚,心想:百里兄!看樣子你要惹出麻煩來了。

小韻神色一凜過:“他那名字如何寫法?”

百里良字字有力地答道:“伍子胥之伍,山羊。綿羊,反穿皮祆穿羊皮之羊。”

他的回答出人意外,凝神注聽之人,無不吁了口氣,武揚更是鬆了口大氣.小韻微微張口道:“伍羊!這……”

百里良插口道:“在下敢打包票,就是這兩個字,只要是做藥材買賣的,誰都認識他。”

小韻笑了笑道:“麻煩你的,那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說完,含笑退到旁廳。

店家這時連忙發話道:“二位先生看過房間再來用飯吧!”

店家超前帶路,來到後院。

房間仍然尼昨觀那間,武揚自然很熟,但他卻故意裝作生來乍到的樣子.一入房中,武揚即向店家商議道:“喂!店家!能不能再騰一間房子出來。銀子沒有問題,咱們多給,”

店家連連搖頭道:“實在沒有辦法,所有的客房都讓那夥入包下了。”

武揚故作神秘地問道:“那是哪位官家的千金?漂亮得又啊!

店家苦笑著道:“這個小人就不知情了。”

武揚又壓低了嗓子問道;”那位官家小姐住在幾號戶?“店家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問這個幹啥子?”

武楊笑道。“隨口問問嘛!”

店家打反了他一眼道:“你莫非是壽星佬吞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武揚一怔道:“這樣嚴重?淑女窈窕,君子好述,這有什麼大不了.”

店家賣弄地道:“這你就不明白了!小人乾的這份行當,可以說是見過了三教九流的人物;那夥人可不是好惹的。

武揚裝著不信的神色道:“我不信。難道那位千金小姐是玉皇大帝的女兒?閻羅王的妹妹?有啥惹不起!”

店家嘆了一口氣,好心地道:“客官!聽小人一句勸吧。吃飽了飯,蒙起頭來睡大覺,今晚小人的店中必定有事.”

百里良詼諧地擠口問道:“喪事還是喜事?”

店家愁眉苦臉地道。“反正不是好事。”

武揚道:“你既有先見之明,又何必讓他們住進店來?”

店家唉聲嘆氣地道:“客官說得容易。可不知小人的苦處;小人開的是客棧,誰付房錢就得讓誰住。再說,小人吃飯的腦殼也只一個.小人還想留著它再活兩年哩!”

武揚一揮手道:“你去吧!”

店家又請示道:“二位在哪裡用飯?是送進來,還是出去吃?”

百里良道:“待會兒再說吧!”

店家唯唯退去。

武揚施上房門,輕問道:“百里兄方才故弄玄虛一番。用意何在?”

百里良笑道:“清者自清。渾者自渾,儘管大家都糊里糊塗。但聰明人心內明白。”

武揚駭然張目道:“你是說七……?”

百里良一搖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接道:“她冰雪聰明,穎悟過人,她應該聽得懂話中的玄機才對呀!”

武揚沉吟道:“原來百里兄用意在此……走!咱們吃飯去,順便瞧瞧她的反應.”

兩人來至前面旁廳,揀了個座頭座下,點了幾樣精緻小菜,一壺大麴,兩人對斟起來.七公主席上,以及幾桌零零星星的扶農大漢,巳經吃完了飯,桌上殘菜尚未撤走,她仍閒坐在原位上飲茶.武揚不時將眼光投射過去,但七公主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非常明顯,七公主並未瞭解武揚的身份,百里良的安排看來是落空了.武揚心內一動,對來店家問過:“喂!店家!這樣一座堂皇大廳,怎麼連一幅像樣的字畫也沒有?”

店家賠著笑臉道:“客官說的是,只是地方小,小人眼界又淺,因而疏忽了.”

武揚笑道:”我倒有心在粉壁上題上幾句前人詩詞,又怕糟踏了你這雪白的牆壁。”

店家喜道:“這是哪裡話:客官肯賜墨寶,小人已感萬分榮幸,哪會推辭,小人這裡濃墨侍候.”

說著命小二取來文房四寶,店家親自磨墨.

百里良素知這位老弟,文采不亞於武功,但卻不喜賣弄,今日當眾題字,必有他的用意。

霎時。濃墨已就,武揚執筆吸墨,這筆如飛,粉白牆上立時多了幾行龍飛鳳舞般的草書;真個是筆力蒼勁,宛如鐵劍銀鉤.只見他題的是:

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美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畫梁燕子雙雙,能言能語,不解道相思一句。。

演習得踢打溫柔,施逞得解數滑熟。

題的詩、詞、曲各一,只是中間幾句,並不成篇。若論字;那是出得了眾了;若說題字的內容.可就不見得高明瞭.但是,武揚另有用意的。

這用意,只有解笑雅一人明白;這幾句詩,詞、曲,是她夫婿應試時的答題。羅大成這幾句是誰教的,她心裡更有數.當然,眼前這題字之人是誰,解笑雅哪會不知道?。

在一陣拍掌叫好聲中,唯獨解笑雅暗中抽了身旁坐著的七公主的衣角一下,低語了幾句。

七公主目光一亮,打量了武揚一眼.然後向群婢掃了一眼,起身離座。

一牽群動,首先是諸婢擁著七公主走出旁廳,接著,那幾夥灰衣大漢也相繼綴後離去.偌大一座旁廳.目下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個客人,瞬息之間,由熱鬧轉一之為清清冷冷.百里良用指節骨敲了敲檯面.輕聲道.”借題發揮,暗通款曲。老弟!你的確比我高明,看來你的目的是達到了。”

武揚不知在想什麼心思,隨口道“只要讓她知道咱們是誰,她就會安排機會跟咱們見面的.”

三更,這是夜裡最寂靜為辰光.

四下裡一點兒聲響也沒有。

武揚和百里良和衣並臥一榻,一個眼光守著窗戶,一個目注門房,等待好的消息,或者防範意外的來臨.一更、二更……

三更又過去了。

他們兩人的眼球都有些發酸了,仍是沒有動靜.連侍候客人的店小二都已入睡了,前廳.後院、迴廊。走道,沒打一點動靜.眼看著就要敲響四更了.驀在此時,前廳傳來一陣喧譁之聲。

隱隱約約似乎聽見有人吆喝道:“查號.查號!”

百里良以肘碰了碰武揚道:“老弟!這是怎麼回事?”

武揚道:“八成是官府緝盜的.”

二人說著,已有人前來敲門道:“起來.起來查號了。”

武揚輕聲道:“百里兄!趕快將在紐扣打開,別讓他們看出來咱們是和衣而臥,免得惹些無愧的麻煩。”

兩人將在紐扣解開,脫著鞋子,武揚方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個人,當先一人是個書生模樣,手捧號簿。身後站著兩個半樁小子,各執一隻火把.中生模樣的人一腳踏進屋內。沉聲問道:“幾個?“武揚答道.“兩個。

對方叱道:“兩個?號簿上明明登著是一個姓武的。”

百里良正想張口解釋,對方又向身後兩個小子一揮手道:“進去搜搜。”

兩個拿火把的小子進來了。一個後腳一勾,房門“砰”地一聲又關上了。

奇怪的是那小子並未去搜查,只是在一旁站著。

書生模樣的人突然變換了一個嬌柔的聲音道:“武少俠!我是慧卿”

嘿!原來是七公主裝扮的。

武揚和百里良不由同聲一啊!

七公主又問道:”你為何又回到昭化來了?”

武揚回道:“為了追尋天忌老人和巫山無慾叟二老的蹤跡.”

七公主張目道:“他們二人到了昭化?”

武揚驚道:“你不知道?”

七公主茫然地搖頭道:“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誰告訴你的”

武揚道:“五公主說二老已到了你的手中。

七公主輕叱道:“胡扯!”

百里良插口道:“會不會是那五丫頭弄的鬼?”

武揚摸摸頭道:”莫非我又上了那鬼丫頭的當?”

七公主道:“你說說是怎麼回車?”

武揚簡略地將事實經過,及五公主的話說了一遍.聽完後,七公主沉吟一陳道:“五姐倒不曾說瞎話,鷹隊歸我掌管,那容養吾又是唐天鵠的門人。不過,她沒有想到唐天鵠竟敢瞞天過海,想獨邀大功,將二老隱匿不報,說得更嚴重點,唐天鵠也許還有更大的目的。”

百里良驚問道:“如此說來,二老目下落在唐天鵠手裡了。”

七公主點了點頭,抬頭,將百里良打量一根,問道:“敢問寶號……?”

百里良答道:“在下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七公主連忙行了一禮道:“原來是百里師兄.”

這一聲“師兄”,喊得百里良如墜五里霧中。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七公主接口道:”小妹不才,己蒙止水前輩不棄收為徒兒了.”

百里良輕啊一聲,這才明白.

武揚插日問道:“日下唐天鵠何在?”

七公主道:“大概在青川城.”

武揚疾聲道:“駱陽鍾這廝對天忌老人志在必得、二老一入虎窩.遲早必膏虎吻,事不宜遲.應該早日將二老解救出險才是七公主點頭道:“好!我會在暗中助你們一臂之力,這廝我早就想予以剷除,只苦無有藉目,這次總算讓我抓著把柄了.”

百里良道:“事不宜遲,你我立即動身’山好在青川離此不遠。”

查號的人退出了房間.又去查其他的房間了。

四更天,一切回覆平籍.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如飛燕般掠過客棧的牆垣,直向城外射去.兩人剛臨南門,突地一道黑影在面前一閃!

兩人立即煞住身形,極目望去,只見面前五步之處,站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一身黑衣,兩點目光卻亮若星辰.那黑衣少年低聲發話道:“兩位可否借一步說話?”

人來得突兀。話也讓人摸不透,兩人不由一怔.那黑衣少年又道:”去是不去?”

百里良反問道:“你是誰?”

黑衣少年簡捷地圖道:“不必問。”

武揚冷笑道:“何必如此藏頭露尾,故作神秘?”

黑衣少年道:“去是不去,悉聽尊便.”

武揚冷哼道:“好話不瞞人,瞞人無好話.”

黑衣少年冷冷地道:“未必.”

武揚腦中靈光一閃,振聲問道:“你可是天官教的使者,”

黑衣少年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道:“不必問.”

百里良斥道:“不理他!”

黑衣少年冷笑道。“在下早已說過,去與不去。悉聽尊便。

說完,扭頭就走。

武揚喝阻道:“慢走!”

黑衣少年扭傳半邊身於道:“用不著!要去,跟我來。不去,走你們的陽關道。”

說罷,彈腿而起,三丈城垣,一飛而過。

好使的輕功!百平良暗喝一聲彩,拉了武揚一把道:“走!咱們瞧瞧去;”

話聲中,兩人也騰身越過城垣。

那黑衣少年已前行二十餘丈,在微曦中,一道細小的黑影在原野上飛閃。

兩人神功盡展,緊級而行,但卻迫不上前面那個黑衣少年,始終落後二十餘丈的距恣。

百里良氣呼呼地道:“武老弟!咱們今天栽了。”

武揚輕笑道:“江湖中能人輩出,這算不了什麼!”

這時,前行的黑衣少年已走到一座茂密的林邊,突地停了下來。

前面一停,後面的二人隨後就到.

黑衣少年卻又不讓二人停身。即已穿林而入。。

天色木來大亮,林中又是枝葉茂密,點光不透。是以無比黑黝。

兩人雖極盡自力,也只能依稀看到一條羊腸加徑。那黑衣少年因為身著黑衣,所以,在林中已無法看見那少年的身影。

所幸羊腸小道只有一條,別無岔路,長軀直入是不會錯了。

約摸奔行了半盞熱茶光景、眼前形勢一紙;同時,也看清楚了天頂的亮光。

黑衣少年正靠在一株樹幹上,見二人來到,立即發話“二位請稍候。”

語氣已較前緩和許多,說完,又進入二片密林之中.百里良抽空間道:“老弟方才說什麼天官教?”

武揚道:“武林中新近崛起的一個教派;據說專和百鳳幫作對。”

百里良頗感訝異地道:“有這種事?可知誰是主詩人?

武揚搖搖頭道:“這個小弟還不知道。不過,據小弟所知,教中門人多系少年童子,而且.個個武功不弱,教主看來也必是能人之輩。”

百里良也點頭附和道:“不錯,這教主的確有些能耐,不然恁知我倆的真實身份,”

武揚反問道。“百里兄如何知道對方已然明白我倆身分?”

百貝良道:“老弟!這個道理還不明白?對方談不會訪問個不相干的人到這裡來說話吧,”

武揚雙掌一擊道:“有道理、百里兄心思敏捷細緻多兩人正說著話,一個滿面蠟黃,穿著一件黑布大衫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四個黑衣少年.方才那少年也在其武揚一見對方,不由一驚,那不是“病郎中”金策易麼?西且他好像是在寬幫中擔任總護法之職,此時怎會以另一種姿態出現?實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為此、一武揚不由提高了歡心。

金策易行到近前,呵呵大笑道:“武少俠,百里大俠,二位想不到吧!

武揚心懷芥蒂,自不克表現出冷漠之色道:“實在想不到!”

百里良並不知內中許多細節,當然有乍見故人,培覺欣喜的神色流露,一連聲地道:

“意想不到,真是意想不熟,

金大夫竟會搖身一變,成了‘天官教’教主,哈哈哈……”

武揚神情冷漠地道:“在晚有一事不明,想求前輩指點,我二人均已易容改裝,前織是如何認出來的?……”

金策易笑著接口道:“二位的易容術的確不差,甚至夫妻、父子之間,都無法認得出來。不過,儘管易容得如何巧妙,聲音變化得如何使人不覺,但卻有一樣難以掩飾,那就是二位的眼神,兩粒點漆瞳仁,和目中神光.是無論如何無法改變的。”

武揚樣讚道:“前輩真是心細如髮。

金策易似乎未覺出武揚不悅的聲色,仍是侃侃言道:“其實,這也沒啥稀奇。看病最重要的是審、切,而審視的國標最重要的是眼神,久而久之,習成自然。任何人的眼神只統看過一次,我病郎中就忘不了啦!

百里又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問道:“前輩是在何處認出我倆的呢?”

金策易笑道:“你們正在吃飯,病郎中剛巧也是座上者。”

武揚暗道;不妙!有這老狐狸在座,只怕自己和七公主暗通款曲的光景,也落到了他的眼裡.百里良笑道:“我百里良遇到前輩,當然是栽定斤斗了.請問前輩,您又怎知我倆會在四更離店,而預先派人攔道呢?”

金策易乾笑了兩聲道。“晦!這些都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百里良轉身向武揚道:“老弟!咱們昨晚的動靜都落在人家眼裡了,再以後,咱們可得留意一點。”

武揚冷冷地道:“大可不必,江湖中本多詭波清雲,防不勝防,又何必多操心事.”

金策易彷彿若有所覺,皺眉問道:“少俠似乎神色有些不對?”

武揚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倒不覺得。”

金策易沉嘆一聲道:“說實在話,也難怪你的。舉宅慘教殺戮,換別人早就倒下了,你竟然還能支撐著。”

武揚聲色鏗鏘地道:“在晚還不至於那樣軟弱,留得一口氣在,賊子就一日不安。”

金策易拇指一豎道:“有豪氣!可有了眉目?’武揚點點頭道:“小有眉目,在晚想向前輩打聽一個人。”

金策易問道:“誰?

武揚流露出一絲冷笑,沉聲道:“金重山!前輩的同兄弟!”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6:29


第十三章 金鞍、銀蹬、七怒馬

金策易倏然一驚道:“哪個金重山?”

武揚加重語氣道:“自然是在魔幫中擔任總護法的金重山。”

金策易神色更為凝重,雙眉聚集在一處.疾聲道:“金重山是魔幫中的總護法?我還以為那廝早已死了哩!”

武揚冷笑道:“難得前輩認識地,不過,他並沒有死,仍然活得很好,活得很威風風。”

金策易訝聲道:“咦!少俠!你今天的言辭好像有些不大對勁?”

武揚傲然點頭道:“的確有些不大對勁。”

金策易問道:“是何緣故呢?”

武揚直言道:“前輩的回答,難令在晚滿意。”

金策易強顏笑道:“總算找出毛病來了,少俠!直說吧!”

武揚振聲道:“在晚曾身入魔幫,也曾數度與那位金總護法交談,那位金總護法雖然以巾蒙面,隱去廬山,但他的身材、體型、聲調,卻盡入在晚的眼裡耳中。在晚覺得那位總護法與前輩有一些相像。”

金策易喃喃畸重複道:“有一些相像?”

武揚微微冷笑道:“在晚似乎說輕了一點,應該說有九分相似。”

金策易苦笑道:“買不相瞞;,金重山是我的兄弟。”

武揚輕哼道:“前輩解釋得很好。”

金策易駭然張目道:“你不信?”

武揚搖搖頭道:“不是不信,而是難以令人相信。”

金策易凝視武揚良久,方沉聲一嘆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來少俠對我病郎中的誤會並不只這一點,今天是個難遇的機會,乾脆一古腦說出來吧!”

武揚道:“如果前輩樂意聽。在晚倒想一吐為快。”

金策易一揮衣袖道:“說吧!”

百里良從旁插口道:“老弟!金大夫是武林前輩,說話要留分寸”

武揚點頭道:“百里兄放心,小弟對‘尊長敬老’的道理還懂得……”

說著,轉頭向全策易道:“丹碧山莊之宴,前輩因何珊珊來遲?”

金策易跌足嘆道:“此為金某人平生一大恨事。赴宴途中,路經洛陽玄妙觀,那瘟牛鼻子非拖我弈幾盤不可,最後一盤必死之棋,他偏要拖著走到底,就這麼誤了時辰。”

百里良插口道:“真是陰差陽錯!”

武揚冷哼道:“真是湊巧!看來先祖的命運,早已由人安排好了!現在,在晚再問一句:前輩岐黃高明,武功也不弱,素以濟世為本。那日丹碧山莊遭受殺戮,前輩坐觀其變,未加勸阻,莫非是有甚顧忌?”

金策易長嘆一聲道:“這也難怪年少俠有所誤會,金某人也時以此事為憾,但是……”

武揚神情冷漠地插口道:“在晚無暇聆聽前輩的感懷,只想知道箇中隱情,各有立場,誰也不能勉強,在晚雖年輕歷淺,卻懂得恩怨分明的道理,前輩直言無妨。”

這幾句話鏗鏘有力,而且字字如刀,一字一痕,將金策易的心肝五臟割了個七零八落.當下微溫道:“少俠即如不責,金某亦必含愧於心了!說實話,當對在場之人均已跡近瘋狂,金某縱有阻擋之意,亦無能為力,何況……”

武揚接聲說道:“何況前輩亦無意阻擋。”

金策易張目道:“少俠紅口白牙,說話須留分寸.”

武揚微微冷笑道:“在晚相信,前輩已無法作圓滿之解釋。不錯,前輩懸壺濟世,趕到現場後,當以救人為先。事實上,前輩救活之人,又再殺人,這等於是前輩假他人之手在從事殺戮勾當。……咳!還有一些令人難解的事情,比如說,像少林、武當的掌門竟然未獲救治,而邪道中的一些巨惡大孽卻無一落難.嘿嘿!前輩的心思可算非常縝密了,但是,卻不夠高明得很哩!”

武揚一大段冷嘲熱諷,只刺得金策易目光如火,也不知是因被人道破隱私而激怒,還足含冤莫白而憤怒?

林中一片寂靜……

一片朝霞映照在各人的面上,使得病郎中金策易那張蠟黃的面孔也格外紅起來。

武揚怒目而視,血債、索價,使他滿腔熱血加速奔流。現在,只要對方點一下頭,或者說一句:“不錯!這是我金某人有意的,你姓武的來報仇吧!……”行了!武揚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和金策易拼個你死我活……

偏偏,金策易目光雖如噴火,語氣卻軟如敗絮,仰首長嘆了一聲道:“是非黑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日,那古老頭,金某相信他還死不了,他應當瞭解現場的狀況。”

武揚冷笑道:“在晚也有此信心,古老前輩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人物,可是,現在卻有人望其速速死去……”

金策易擺袖一揮,打斷武揚的話頭道:“好了!少俠血仇在身,金某不想耽擱少俠寶貴時光,你我不妨談點正事。”

百里良也從旁言道:“武老弟!聽金大夫說幾句話。”

武揚側面一抱拳道:“小弟敬遵台命……”

說著,又轉對金策易,神情恢復冷漠地道:“有何交道?盼前輩直截了當,不必多費唇舌地拐彎抹角。”

金策易雖覺武揚的辭色有些令人不大好受,卻未介意,神色仍平靜地道:“有一封密函,煩情少俠轉交七公主。”

武揚陡地一怔,這廝在弄什麼鬼?對方那些小鬼頭,都有點神出鬼沒的能耐,一封信還會投不上?”

愣了一愣,裝著極為詫異而又茫然的神情反問道:“哪個七公王?

金策易那張蠟黃的臉,似乎是泥塑木雕一般,依然毫無表情,冷冷地道:“七鳳香車主人何慧卿姑娘,也可稱之為駱來卿姑娘。”

武揚在對方冷漠的神色中搜尋良久,一無聽獲,乾脆一搖頭道:“在晚不識此人。”

金策易道:“少俠可就行道江湖之便,順便打聽。”

武揚不禁迷糊了,自己行蹤.對方瞭若指掌。說不認識七公主其人,分明是句假話,而對方卻不予拆穿,用心又安在呢?

武揚想了好一陣子方道:“難道貴教無傳信使者?”

這時,金策易方緩緩抬起眼皮,深深地朝武揚投以一瞥道:“有一點金某人需加說明,全某並非天官教中之人.只是受教主之託,山面消少俠代投這封密函而已!”

武場問道:“此函何人所書?”

金策易答道:“自然是教主所書。”

武場又問道:“在晚能請教他的貴姓大名麼?”

金策易一字字如敲金擊玉般道:“‘九天俠’何鳳鳴。”

武場雙目上翻,似在努力思索這個陌生的名字,口中南哺:“九天俠?何鳳鳴?哼……

鳳鳴九天?’”

陡地一聲冷笑道:“在晚今天的疑問似乎太多了,何教主行俠仗義,又何必藏頭露尾?”

金策易道:“各有苦衷!少快多疑也罷,不疑也罷,只求勿拒是幸。”

武揚一伸手道:“信函拿來.”

金策易道:“少俠答應了?”

武揚冷哼遣:“前輩一向乾脆利落,今天怎麼也變成拖.泥帶水了?”

金策易強額一笑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說著,回顧左右,揮手一喝道:“快去將怒馬牽來!”

身後兩名少年應了一聲,飛步向林中奔去。

須臾,蹄聲喝賠,嘶聲淋淋,兩名少年牽著一匹健馬從林中而出。

只見那匹健馬渾身墨黑,遍體無半很雜毛,唯獨四蹄雪白,一般俗名,都管它叫“雪裡站”。

楊頭掙級,吐氣如吼,極為不馴,背上配著金鞍銀蹬,氈墊裘圍,端的是一匹絕佳坐騎。

金策易接過級轡,往前一帶,以金策易的內力,不過將那馬兒的前蹄挪動了半尺光景。

金策易皺了皺眉頭道:“這匹寶馬名為‘七怒馬’,本為何教主之坐騎。現因煩少俠傳書遞簡,特將此馬相贈。”

武揚一看見這匹健馬時極已喜愛不已,此時反倒躊躇起來了,沉吟一陣道:“素味平生,何敢接受重賜。”

金策易淡笑道:“少使何須拘泥,試乘如何?”

說著,猛一用力,揮臂一帶級轡。

那馬兒“味章孝”一聲長嘶,前蹄一豎,往武揚面前直衝而來。

武揚微一側身,讓過馬頭,左手抄住級扣,飛身躍起,人已跨上雕鞍,雙手持低,猛地往內一緊。

座下馬兒,既怒且狂,哪裡還勒得住,眨眼之間,已然衝出一箭之地。耳中聽金策易高聲叫道:“密函在鞍邊皮囊之內,就此麻煩少俠了,金某人要和百里大俠盤桓數日,不勞武少俠關注……”

馬行如脫弦之箭,興風貫耳,以下的話,武揚也聽不見了。

怒馬穿林而出,轉入官道.仍是狂奔怒馳.所幸方向正是對準青川城而去。

武揚豪性頓起,素性兩腿猛夾,揚掌在馬背身上一拍。

這一突一拍,馬兒一聲怒嘶,四蹄如飛.比先前的速度又加上了一倍有餘。

官道上的行人只聽得身後一陣如雷般的蹄聲響來,方回頭,一道黑影已自身邊煉過.別說馬身人形,就是馬毛,他們也不會看見一根。

這樣一來,可驚動了一個人.

他就是驚鴻客。

京鴻客不但輕功獨步武林,即使眼力也有過人之處。

可是,今天他可吃癟了!不過,他還不算太膿包,馬上人兒雖未看清,他卻看清了馬兒長著一身烏黑油亮的鬃毛和四隻潔白如雪的蹄子。

驚鴻客自懷中掏出一方桑皮紙,又取出一隻柳枝燒成的炭棒,在桑皮紙上揮“筆”疾書起來。

急函寫好,將桑皮紙卷好,驚鴻客復又左臂一抖,袖簡內立時撲出一隻火晴灰羽飛鴿。

行了,七怒馬的腳程雖快,也許還比不上這隻日飛千里的飛鴿哩!

時光不過是巳正的光景,青川城的早市未收。

“咯咯!咯咯!……”一陣悠揚有致的蹄聲自東門響了過來,行人紛紛側目望去.大街的兩側,剛好有幅巨大的市招遙遙相對;一幅是.“萬家香醬園”,一幅是“陳年花雕”。

這兩幅市招用巨木製成,中有鐫花雕飾。

此時,有幾個灰衣勁裝大漢正靠在兩幅市招後面,懶洋洋地在那裡曝曬春日的豔陽。

蹄聲傳來,這幾個灰衣大漢突地緊張起來。

遠遠一個膏藥攤子上。坐著一個鬍子白花花的老頭。不早不晚地在這個當口,打起鏈襠取了火種,燃著了手裡捏著的煙桿。

一陣藍煙從白花花的鬍鬚中噴了出來。

藍煙似乎是一種信號,那幾個灰衣漢子原來都在注意老者的動靜,此時又都疾速地轉過身子,面對蹄聲來處!

“嗯!……咳!”老年人都愛咳上幾聲,不過,這老者的嗓子也真寬,中氣也夠足,那咳聲也就與眾不同,真有點兒震人耳鼓。

那幾個灰衣大漢倏地撩起長衫的下襬。露出一個竹筒模樣的東西,身子也改成了半跨的姿態。

兩幅市招下半截的萬壽挖空花紋,正好派上了用場,竹筒的出口正好從空花的地方伸出去。

咯咯……

咯咯……

咯咯,咯咯!……

蹄聲近了,一匹黑色駿馬,和馬背上的監衣少年,頓時出現在人們眼前。

行人,小販,一面紛紛走進,一面又投以欽羨的眼光,彷彿是說好驃悍的馬匹!好英俊的人兒!

賣膏藥的老者並不太關心來騎,他只是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復又拉開他的破鑼嗓子叫道:“喂!騎馬的停蹄,走路的住腳,聽老漢我把跌打傷的膏藥來說一說……”

他這裡吆喝沒完,那邊廂已然出了事!

幾個灰衣大漢像有人在暗中指揮似地,一齊抖動了右臂……

“卡擦!”“卡擦!”一陳卡簧之聲!

“嗦,嗦,嗦!……”嘿嘿!原來這幾個灰衣大漢在放弩箭。

只見一蓬霏霏細雨般的弩箭,像一把剪刀似地,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向來騎疾射而去,眼看……

馬上坐的是“俠魂”武揚!

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摸著了“七怒馬”的性子,進得城中,一緩轡級,正在溜覽街景,說甚麼也想不透會有人在這通街大道上向他施放冷箭。

這陣箭努,卻驚動了座下怒馬,只見它猛堅前蹄,再認後蹄,連馬帶人手空騰起二丈有餘。

說時遲,那時決,一蓬灣箭,自馬肚下換過。兩旁的行人可道了殃.頓時傳起一陣慘呼之聲。

武揚一扣轡激。七怒馬在空中一衝十丈,正好落在老者的膏藥攤前。

那門兒不用武揚挽韁,即己腰身一杆,轉頭向著來處。

那幾個灰衣大漢一個個面色如土,投下手中弩筒,拔腿就跑。

武揚連連冷笑,卻並未去加以追趕.他當然知道對方的來路,不過,自己的行蹤如何被對方察知,他就想不透了!

武揚正注目那幾個灰衣大漢倉皇而逃之際,突地座下怒馬一聲狂嘶、後蹄猛掀,接著,身後傳來一聲問哼!

武揚回頭一看;那賣膏藥的老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流血如注,胸膛處一個明顯的馬踢印,這一腳踢得確實不輕,武揚不用下馬去看,也知道那老者業已完蛋了。

不過,那老頭兒卻是該死了,他手裡還扣著幾支袖箭,他原想背後殺人,誰知馬屁股上像是長著眼睛,賞了他一個“下馬威”。

武揚環掃一眼,再未發現面生可疑之人,於是向周圍群眾行了一個羅漢揖,揚聲發話道:“各位鄉親父老,在下是外鄉人,今日路過寶地,不知得罪了哪方朋友,在這裡向在下施放冷箭,因此傷了路人。在下一直未曾動手,少時官府遇問,還請諸位父老作個見證。”

群眾立時議論紛紛,有的仗義執言道:“我們看得清楚,這些人命與壯士無關。”

武場又連連拱手道:“謝謝各位,謝謝各位!在下因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這幾位或傷或死的鄉親。雖非在下所殺,卻由在下而死,在下將隨身銀子傾囊留下,麻煩各位料理後事吧!”

說著,自腰間解下銀袋,策馬而行。

武揚為了行藏敗露,並且避免找無謂的麻煩,不敢在青川城中停留,從東門出城,卻帶馬從西城而出。

西行約摸三十餘里,路旁一座破廟,廟前有幾個穿著破爛的丐兒,在那裡搔身捉蛋曬太陽.武揚心中一動,勒馬停蹄,翻身下了雕鞍。

那幾個丐兒恍如未覺,連正眼都不曾瞅他一眼。

武揚心裡有數,這幾個丐兒絕非等閒之輩,必是幫中弟子。於是,上前雙手一供道:

“敢問幾位小哥在哪一舵令下?”

幾個丐兒見有人盤“道”,紛紛抬起頭來將武揚打量了一陣,內中一個年紀較長的丐兒站了起來,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其餘三指往前一伸道:“成都分舵,轉教寶號?”

武揚看懂了對方手勢,笑道:“原來是史舵主令下的三結弟子,失敬,失敬!在下俠魂武揚……”

萬兒一亮,那群丐兒霍地站了起來,一齊施禮道:“原來是武少俠.敢問有何差遣?”

武揚回了禮,知道那三結弟子在這群丐兒中居首,於是親切地拍拍對方肩膀,笑問道:

“小哥兒如何稱謂?”

那丐兒答道:“弟子小金兒。”

武揚笑容可掬地點頭道:“好!今兒個在下要請你們哥兒幾個幫幫忙,小金哥先派個人將我那匹寶馬牽到廟後去,記住,別惡形怪狀地,先理理它的鬃毛,衝著它笑笑,它就會乖乖地跟著去了!”

武揚說著.取下掛在鞍邊的革囊,那革囊竟然沉重得很.小金兒一歪頭.立即有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小丐兒走過去接了韁繩.墊起足來理了理怒馬的鬃毛一陣,又衝著怒馬怪模怪樣地露出黃板牙一笑,這才去牽動韁繩。那馬兒似乎通曉人性.竟馴服地跟著那小丐兒走了.武揚這才一招手道:“進來吧!”

眾人圍了一圈坐下,武揚問道:“小金兒!這青川城中有多少哥子?”

小金兒答道:“有好幾十哩!少莊主莫非有甚差遣?”

武揚接口道:“你聽我說,派幾個人分頭在四門守住,如有行跡可疑的車輛出城,立即以最快的方法告訴我。”

小金兒點頭道:“弟子馬上去辦。”

武揚又道:“還有,注意城中招商旅店,看看是不是有一股任臭的氣味發出來。

小金兒瞠目道:“甚麼怪臭的氣味?”

武揚不知如何解釋這件事情,沉吟一陣,方道:“你可曾見過‘腐屍草’,死人堆里長出來的?”

小金兒點頭道:“見過,可就是那種氣味?”

武揚頷首道:“對的!在下現在正追蹤一個魔頭,他身上就懷著這種腐屍草,只要他落腳之處,必定會有一股怪臭之味發出小金兒站了起來,道:“弟子懂得了!……”

說著,向眾丐兒一揮手道:“大家跟我走!”

一群丐兒走出廟外,小金兒又回過頭來道:“武少俠。您那匹寶駒太惹眼,您得留點神!”

武揚笑道:“你放心!誰也別想牽走它。”

眾丐去後,武揚打開了皮囊。

怪不得那樣沉,裡面裝著兩封銀子,四個十兩重的金錠子。這“九天俠”何鳳鳴是何許人呢?武揚可費思量了!論起祖父在世的威望,他老人家不會不知道這姓何的是什麼來路,但卻從未聽他老人家提起過.在皮囊的夾層裡,武揚找出了那封密函,羊皮紙的封一套,封得很嚴。皮面上卻無一個字。

何鳳鳴和何慧卿同姓,他們之間有著何種關係?這封密函的用意何在?當然,只消打開密函,一切疑問都解決了。可是,武揚不是那種人,寧可悶在鼓裡不是滋味,他也不會去拆開這封密函的。

轉瞬之間,一個時辰過去了,現在,約摸已到了午正。

驀在此時,一道人影衝了進來,那是丐幫的三結弟子小金兒。

小金兒有些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武少俠!有了。有了!弟子找著那怪氣味了!”

武揚神色一振,忙問道:“在哪兒?”

小金幾回道:“城中的巴蜀賓館,弟子已派人在監視。”

武揚猶豫地問道:“不會錯吧?”

小金兒肯定點頭道:“保管錯不了!”

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武揚道:“晌午了,少俠也該打尖才是,弟子帶了些吃的來。”

武揚打開油紙一看,是一包香噴噴的芝麻燒餅,那股香味硬是逼得他慘涎欲滴,一口氣接連埃下兩個,第三個燒餅方填進嘴裡,又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來人也是丐幫弟子,年紀較小金兒尤小,約摸十四五歲模樣,一進廟門,就神色倉皇地嚷道:“不好了!那夥人走了,三匹單馬,一輛雙轡套率,從南門走的!”

武揚吐出嘴裡的燒餅,霍地從地上跳起來,疾聲問道:“有多久了?”

那小丐兒道:“有一刻工夫了吧!”

武揚回一躍出得廟門.同時自囊中掏出一塊銀子甩給小金兒,揚聲道:“多謝各位小哥兒了,這是小意思,各位喝杯水酒,見著史舵主,代在下問個好.”

小金兒好心地追出廟門,高聲道:“武少俠!您順著黃泥路一直奔西南,遇到三擁柳樹時,再折問東南,憑著您那匹寶馬,包管截住他們。”

武揚業已跨上馬背,高喊道:“謝啦!”

兩腿一交,直奔西南而去,揚起一片黃塵滾滾……

黃沙滾滾!遮天蔽日。

前行兩騎白玉馬,坐著一道一俗,兩人僅是動裝,並各自要掛佩劍。

中間是一輛雙轡套車,車簾低垂,一個紅臉髯須漢子在揮鞭駕車.後面一人則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此人雙眉特濃,臉色陰沉。一雙眼神奕奕如電,正是那以很辣多疑馳名武林的邛崍高手,目下是“百鳳幫”巾“密豹一令”的令主“七煞劍”唐天鵠。

唐天鵠這時挽韁越過套車。策馬來到前行三馬之間,向那道家裝束之人發話道:“養吾!方才你曾到西門去,真的沒有看清那匹黑馬背上坐的是甚麼人?”

原來那道士是唐天鵠的弟子容養吾,他靦腆地搖搖頭道:“那馬兒去勢太快,實令徒兒目不暇接。

唐天鵠喃喃道:“怪事?根本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匹怪馬。”

容養吾輕鬆地言道:“師父!也許人家根本不是衝著咱們來的。如是的話,因何未在城中停留見?我們也未免太庸人自擾了!

唐天鵠叱道:“凡事小心為妙,把這個老傢伙丟掉了,你師父可擔不起干係!”

容養吾輕哼了一聲道:“真也麻煩!兩個糟老頭子.一根指頭就解決了,何至於如此麻煩地解未解去,嘿!真是……”

唐天鵠怒喝一聲道:“住口!帝君的命令誰敢違抗?你們兩個留神點在前面測道兒!

唐天鵠正要緩韁後退,退到他原來的位置上去,驀在此時,一陣輕脆的蹄聲傳送了他的耳鼓。

雖然他這裡蹄聲雜亂,還加上車聲橫慣,但他仍清晰地聽到那陣響亮繃脆的馬蹄聲.唐天鵠側耳傾聽一陣,眉尖不由打了個暗結,因為這陣蹄聲並非尾隨追來,而是迎面而來的。

其實,用不著唐天鵠去思量了,因為對面而來的人馬已經顯現了!

唐天鵠一入眼簾,立即渾身一震,右臂一舉,車、馬一齊停了下來。

驚鴻客的飛鴿傳書上雖未明顯地指出究系何人直奔青川而來,但他的判斷指出可能是武揚,那倒並沒有錯。

唐天鵠極目望去,武揚沉靜地坐在馬背上,軀幹筆直,目如冷電,胯下坐騎也緩慢地一步一步逼了過來。

唐天鵠不由自主地將手指放在劍把上,目光不稍瞬地注視著武揚,心裡尋思著;一有舉動.立即拔劍,但不主動地惹是生非,同時,悄聲對容養吾道:“少時姓武的一動手,不管他居勝後敗,你同孫香主立即撥劍去對付那兩個老傢伙,使姓武的有所顧忌。記著!這是擺擺樣子的,可別真傷了那兩個老傢伙。”

容養吾也不答話,點了點頭,然後向左行那位孫姓香主打了個眼色,兩匹白玉馬在並不顯著的情形下緩緩後退。

這時,武揚的坐騎已來到面前,就在兩個馬頭將要碰觸的一剎那,七怒馬停了下來。

武揚愣目遺翻,佯笑道:“唐令主!久違了!”

唐天鵠驀地一怔道:“誰是唐令主?尊駕認錯人了吧?”

武揚嘿嘿笑道:“這裡並無外人,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都無啥緊要,今天武某人只是要領教領教唐令主的七煞劍。”

唐天鵠冷哼道:“原來你意在挑釁!”

武揚淡笑道:“令主不是有意來個一勞永逸麼?只可惜那天先有貴掌門狄青棟在場,使令主不便動手,後又被上司以召英笛絆住了腳。武某人是個不怕死的傢伙,今天自己送上門來了,令主亮劍吧!”

唐天鵠冷冷地道:“唐某不想汙了我的寶劍!”

武揚一心要激怒地,纏住他,然後鬥敗他,方有機會將車廂中的二老人救出來,於是又激道:“難得令主大動側隱之心,不過,武某今天可不會如此仁慈,武某今天要用貴幫鎮幫劍法‘萬流歸宗’的幾路劍式來教訓你這個魔徒!”

話聲中,“噱”地一聲,長劍已掣在手。

唐天鵠冷笑連連,並未拔劍,右臂緩緩地揚了起來。

那邊,容養吾和孫姓香主飛快地亮劍在手,同時一左一右地將劍尖從垂簾縫中遞進車廂。

唐天鵠不用回頭,已瞭解了車廂邊的情勢,得意地怪笑道:“姓武的!明白了吧!你想找的兩個老傢伙,在唐某人的手中,死活由你選,只要我這裡一點頭,那邊兩把劍立即就刺進那兩個老傢伙的胸膛了,姓武的,可別救人反成殺人,還是識相點!”

武揚想不到唐天鵠會來那一套下五門的把式。執劍的手不禁軟了一軟,強恃鎮定道:

“我不相信你敢動手殺卻二老,唐令主的那位帝君也許不會答應。”

唐天鵠陰笑連連道:“嘿嘿!你知道得不少;不過,這正是帝君的命令,殺之亦可.留之亦可,反正以不落到你們手裡為原則。”

武揚沉聲道:“你們若聯傷二者一根毫毛,姓武的不將你們碎屍萬段絕不為人。”

唐天鵠道:“姓武的,別說狠話,我為刀俎,你為魚肉.還輪不到你狠!”

武揚張口道:“你想怎麼樣?”

唐天鵠一字一字聲冷如冰地道:“棄劍投降,束手就縛.”

武揚心頭一寒,也跟著吸了一口長氣,一股臭氣直衝腦門。

武揚心頭隨即浮上一個問號;這臭氣有些不對!這分明是一股糞汁的臭味,並非那日在劍山中地道中所嗅到的那股臭味.這一發現,頓使武揚大為放心,對方不過設下一個圈套,讓自己往裡鑽罷了!

唐天鵠見武楊久久不語,以為在權衡利害,猶疑不決,因此又地促道:“怎麼樣?下馬吧!倘若因你一味逞強而送了天忌老人和古老頭的老命,那你就對不起你那死在九泉之下的老祖父了!”

武揚煞有介事地嘆了一口氣道:“唐令主;姓武的服氣了!不過,姓武的從來不願上當,亮起車簾來,讓我看看一看,若是二老真在你們手中,姓武的這就棄劍下馬,束手就縛如何?

唐天鵠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好,讓你看看,你也好安分點!”

說著,策馬後退,向那趕車的紅臉漢子叱道:“下來!”

紅臉漢子依言下了車座。

唐天鵠拔出他那把簿如離蒲的七煞劍,揚聲道:“姓武的看清楚了。”

說著,長劍一挑,垂簾翻上了車頂。

車廂裡除了兩床破舊被褥之外;空無一人,車墊、車棚、車路上,到處沉滿了令人聞之會作惡的糞汁。

唐天鵠一張得意洋洋的面孔,立即凝結了一層冰霜,兩雙透露出狠辣神色的眼珠子也像被插進了兩枚釘子而呆住了。

這情景,使武揚也為之一怔。

看神色,唐天鵠絕非裝腔作勢。瞧他那種緊張的神色,就知他正在為他那顆啃飯的腦袋擔心!但是人去了何處?武揚百思不解。說二老自己溜走了.那絕無可能,蓋二老一癱一傷,被虜後必定又被重手製住穴道,逃脫的機會可說少之又少。若說被人劫走了,這人又是準?能夠在唐天鵠手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弄走兩個大活人,不僅要有點功夫,還得要有過人的機智。普天之下,誰有這樣大的能耐?劫走二老的目的安在?是兇?是吉?是福?是禍……

除了幾匹馬兒的淋淋鼻息外,大家都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中。

驀然,唐天鵠仰天長笑起來,那笑聲是那樣淒厲:那樣令人心悸。面色也隨著笑聲而變得陰沉可怖起來。

武揚看在眼裡,暗起戒備之心。

的確,武揚算得對,看得準。唐天鵠絕不是甘心等死的人,走失了二老.自然是死罪,但他要死裡求生。如果他能將帝君眼中之釘的“丹心碧血”武浩然之嫡孫斃幹劍下,那麼,天大的事就都可以過去了。

唐天鵠正是打的這個主意。同時,在他的想象中,二老之先必是武揚動的手腳,說什麼叫得和姓武的拚上一拚。

一念既決,當即將笑聲一收,怒目沉喝道:“好!姓武的!算你有本事。你既然得手,就該高飛遠遁,如今你反而找上門來送死。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走脫二老走不脫你。姓武的!拿命來吧!”

武揚反唇相譏過:“怎麼,唐令主?敢情想來個將功折罪是也不是?可借你打錯了主意。你武少爺可沒有意思命赴幽冥……”

武揚這廂一話未畢,唐天鵠已然猛喝一聲,雙腿夾馬,衝了過來。

一般武林中人,在平地上擊技時猶如生龍活虎,一旦上了馬背,卻減去了許多威風,因為胯了坐騎非非受過良好訓練的戰馬,並不能進退自如。

如今,唐天鵠在盛怒之中,忽略這一大忌,帶馬前衝,揮劍來襲,可說極為不智之舉。

武揚左手挽韁,右手長劍下垂,如淵停嶽峙般昂立不動、心內卻在暗暗冷笑。

眨眼之間,唐天鵠連人帶馬已衝到眼前。武揚倏地沉腕起劍,封住去勢。

此時,不過未初,豔陽正在當頭,一條煙亮劍光照住了唐天鵠的坐騎。那匹青聰馬被炫人劍光一照猛地前蹄豎起。

武揚看得清.覷得準.劍尖下壓橫挑。“隧”地一聲肚帶挑斷,唐天鵠連人帶鞍滾下了地。

武揚籍勢抽劍平甩,“拍”地一下擊中馬匹右助。馬兒一聲長嘶,放空直竄,帶起一片黃沙。。。

唐天鵠雖被顛下馬來,卻並未摔得十分狼狽,就地一滾,一劍向七怒馬前蹄削到。

那馬兒確實可稱寶駒,在蹄漫不經心地一踢,不偏不倚地踢中唐天鵝手中長劍的護圈,“嗆郎”一聲,長劍落在十丈開外。

唐天鵠一著失利,那邊兩匹白玉馬也衝了過來。

容養吾一馬當先,橫劍挑向武揚左肋。武揚長劍剛好上揚,就勢迎了上去。

容養吾在江邊吃過斷劍之苦,心中顧忌,忙一撒招。武揚覷準機會,在掌乘虛蹈隙,一招“雲龍乍現”適時遞出。

此時容養吾的坐騎業已衝過,孫姓香主的馬兒剛好接上,武揚就一手將那匹白玉馬的轡口扣了個正著。

武揚運功一提,那馬兒立時來了個大轉彎。前蹄人立,悲嘶連聲,將孫姓香主摔下了馬背。

孫姓香主可沒有唐天鵠那份功力,當場摔了個狗吃屎,叫苦連天。

這些,都不過是一瞬間之事,而最玄妙的.是武揚胯下那匹七怒馬自始至終未曾移動一下.只是在唐天鵠就地出劍時抬過一下腿而已。

武揚稜目一掃,沉聲道:“武揚不為已甚,暫且留下你們的六陽首級,只怕你們那位帝君饒不過你們!”

說著,一帶韁繩,四蹄竄動,怒馬奔騰,直往青川城奔去。

武揚所以要折回青川城,主要是探訪二老的下落,先將“巴蜀賓館”的情形作一番瞭解後,再定行址。

不過半刻時光,武揚已從南門入城.韁轡一鬆,輕蹄倘過長街.“巴蜀賓館”的市招業已在望,但在那市招下面卻有另一樣東西更見奪目,那是金碧輝煌的七鳳香車。

七公主到了,到得如此快!

顯然說起來,巴算慢了一步,那是指二老的事而言。若以行程來論,已經夠快的了。

武揚從一條橫道插進僻街,面向處。在面上摸摸捏提,等再轉過臉來,已換了另一副模樣:小眼,寬眉,鷹鼻,尖嘴,一副畏瑣像,與先前那副堂堂儀表,簡直有天壤之別。

武揚對何慧卿可以無所顧忌,但對她那些僕婢,以及鷹犬們,可不能不顧忌一點,所以說,易容是必需的。

“巴蜀賓館”在青川城中雖是首屈一指的旅鄰,但比起那些大城中的客棧卻又遜色不少。

今天,一輛金碧輝煌的鳳車停在賓腦門口。已引起不少路人駐足圍觀,現在又來了一匹金鞍銀蹬的寶馬,賓館門前圍觀的人更見擁擠了。

可惜的是,馬上男兒不夠英俊瀟灑,他們不禁為那匹良駒叫屈了。

武揚翻身下馬,早有店小二過來接過韁繩,誰知那匹怒馬只一擺頭,就將那店小二摔了個狗吃屎,爬起來掉頭就跑。

武揚連忙喊住店小二道:“不用伯!你只管前頭走,馬兒自會跟著你去,給它來二升豆子,加二十個雞蛋,槽口裡再對上二兩大麴。”

店小二連連哈腰,朝馬廄裡走去,一步一回頭,那馬兒果真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頭。店小二心裡難免一陣響咕:真新鮮!馬兒只會吃草。哪聽說過馬兒要吃黃豆拌雞蛋,還得對上二兩大麴的道理?

武揚並不是自出花樣,丹碧山莊也曾養過好馬;吃雞蛋黃豆那是常事,至於大麴酒。早上他聞到馬鼻內噴出一股酒氣,胡加猜想而且。

怒馬臨門之際,已引出滿堂賓客的注意,及至武揚那副尊容一照面,注意力不由得大大地打了個折扣。

現在,武揚照料坐騎進食的話傳進眾人萬里,眾人不禁又有了好奇之心,紛紛抬頭向跨進店門的武揚望去,都在私心猜測,這個子是個計麼來路呢?

武揚小眼連睡了幾眨,掃了眾入一眼,昂首闊步地步至櫃房,屈起食指.翻轉來用指節骨敲著櫃檯嚷道:“喂!來個會說話的。”

賬房先生立即迎了過來,笑眯眯地問道:“客人是要用飯.還是要歇下?”

武揚一瞪眼道:“小爺兩樣都要。”

賬房仍是哈著腰道:“是,是!馬上派小二帶客官去東廂看房間。”_武揚一揚手道:“慢點,幾間?”

賬房愕然道:“客官要幾間?”

武揚兩眼一翻道:“我要整個東廂。”

賬房連連搖頭道:“那不行!”

武揚捏拳在櫃檯上驚天動地的一擂,然後吼道:“為啥不行?”

賬房賠著笑臉道:“東廂房大部分都是客人住下了。”

武揚道:“那麼我要西廂。”

賬房又搖頭,又搖手,一連聲道“那……那……更不行!”

武揚阿道濃眉一聳,叱噶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想做生意了?”

賬房壓低噪音,神秘地往外一指道:“瞧見了沒有?就是那倆鳳車的主人,將西廂房全都包下了。”

武揚侵不經心地瞟了七鳳香車一限,不屑地道:“怎麼!你們店裡來了皇親國威?”

賬房有點得意地一笑道:“雖非是親國戚,也是官府的幹金.”

武揚收作驚色道:“千金?”

賬房眯起眼睛,連連點頭道:“侍衙結隊,僕婢成群。自然是官府的千金小姐啊!”

武揚嗯仍點點頭道:“好!你帶我去看看房間吧!”

賬房情知眼前這位少爺是個不好侍候的客人,只得事必躬親,唯唯諾諾地從櫃房繞出來,領著武揚前去東廂。

所謂“東廂”‘灑廂”,不過有一塊狹長的空地將兩排房屋隔開,“東”“西”方位也並不準確。如果說得確實些,應該稱之為東南廂,或西北廂。

房間陳設雖欠雅緻,倒還潔淨。

賬房帶著武揚看了兩間房間後,笑問道:“客官你選哪一間?這間寬敞,那間雖小,卻好在窗外有符……”

武揚根本沒有聽賬房的話,他一眼瞧過去,就知道唐天鵠一行絕不至於在頭上的房間,一定住在院落深處,方能遮人耳目。因此問道:“再沒有別間了?”

賬房點頭道:“有有有……”

似乎他又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忙加以否認道:“啊!沒……沒有了。”

武揚沉臉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怕我付不起錢?”

帳房嚇白了臉,苦笑著道:“這是哪裡話!房間是有幾間,只是不太潔淨”

武揚道:“別客氣!少爺也不在乎,不大潔淨就將就點吧!”

貼房猶疑一陣,終於帶著武揚一直往裡走去,武揚判斷不錯,唐天鵠他們就住在這最後幾間,一到門口,他就聞到了那股怪臭味,不過,味道已經非常稀薄,若非他曾經聞過,幾乎都嗅不出來。

貼房將最後三間房門—一打開。屋內廣片水漬,每一間屋子中間都燃著一盤青煙嫋嫋的檀香。

但是,檀香的味道一些兒也嗅不著,想是被那股怪臭味沖淡了。

帳房用手一指道:“就是這三間,靜倒是很靜,只因剛洗刷過,水漬未乾,所以不便帶客官來看。”

武揚微微頷首道:“嗯!不錯,還供著檀香。”

賬房笑道:“熏熏黴氣。”

武揚突地咦了一聲道:“怪了!怎麼有股腐屍的味道?”

賬房倏地面色突變,驚道:“客官嗅到了?”

武揚抬腳踏進了當中一間,賬房也跟了進去。

武揚後腳一勾,房門砰地關上,面對賬房沉聲道:“好!原來你們開的是黑店!說!死人埋在哪裡了?”

賬房一面往後退,一面雙手連揚道:“客官,不是那回事,你弄措了。”

武揚瞪眼叱道:“這股死人味哪裡來的?”

賬房愁眉苦臉地道:“別提了!昨天擦黑時,來了一群客人,內中有兩個病老頭,說是周身癱瘓,尿床不便,弄得臭氣熏天,燻跑了好多客人。”

武揚問道:“那夥人呢?”

賬房雙手合十,作了個拜佛的姿態道:“阿彌陽佛!幸好今天晌午走了,耍不然……”

武揚插口道:“你看見他們走的?”

賬房連連點頭道:“當然,好壞總是客人,送送是該當的。”

武揚道:“我是說那兩個病老頭.”

賬房摸不清他的話意,反問道:“客官的意思是………”

武揚故意掃了四周一眼道:“我是說.那兩個病老頭是不是已經死了,被那夥人埋在這裡了?”

賬房先生那個腦袋搖得飛快地道:“說笑話!哪會有這種事,我親自照拂那兩個病老頭上的車,一個身子很長,一個身子很矮,那矮子的一雙眼睛大得嚇人。唉!好可憐!周身都攤軟了,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一下。”

賬房先生所描述的形象,正是無忌老人和古然之的模樣,八成是錯不了的。那麼,問題見出在路上了?

但是,這種可能性是絕無僅有,快馬飛車,戒備森嚴,一如何下得了手呢?。

武揚思索一番得不到要領,決定在屋子裡來似尋一番,可惜的是,屋子早經掃好,已經毫無痕跡了。

這時,那賬房道:“客官!走吧!這裡氣息太差。”

武揚搖搖頭道:“不!這幾間房子不錯,離開前廳遠,靜得多了,這三間房找一齊租下。

賬房生怕自己聽錯了,忙瞪著眼睛問道:“客官一齊租下?

武揚點頭過:“是的,三間都要。”

帳房高興得大笑道:“好,好!說實話。小店就怕這幾間屋子無人住,客官既然肯住,那太好了,房錢免收。

武揚道:“不行!房租照收”

賬房一面退出房外,一面推讓道:“好,好!收一半好了,我這裡吩咐店小二給你送茶來。”

賬房去後,武揚到三間房子分別轉了一趟.

中間屋子怪臭氣息特濃,毫無問題,天忌老人和古然之就曾被囚在這間屋子裡。根據一般原則。守護的人都喜歡將被囚之人夾在當中的。

店小二送來茶,問武揚要不要用點心,武揚搖頭。

揮退店小二後,武揚仔細察看房內,希望能夠將問題癥結找出來,結果是一無所獲。

武揚悵然作罷,就榻小眠。此行說來尚稱不虛,二老的蹤跡未獲,但卻巧遇了七公主,今晚找機會將信投交,也算完成了“九天俠”何鳳鳴的交待,同時,也可打聽到何鳳鳴的來路。

一陣緊急獻門之聲.將武揚從夢中驚醒。

他自榻上坐起,眼前一片漆黑,原來已到了晚上。

外面仍在敲門,並不時喊叫,武場聽得出來,那是賬房先生的聲音。

武揚打開門,賬房提著八角風燈走進來,先取火種燃亮了屋裡的燈,然後笑道:“客宮!打個商量好嗎?”

武揚問道:“什麼事?”

賬房連連哈腰道:“來了五個姑娘投店,而小店東西兩廂三十二大房都已滿了。”

武揚早已懂了他的意思,故作不解地道:“嗯!怎麼樣?”

賬房笑道:“容官訂下的這兩間,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行個方使。”

武揚一口回絕道:“小爺最討厭和女人貼鄰而居。”

賬房一味賠笑道:“行個方便吧!”

武揚叱道:“奇怪!小爺又不是不付房錢.”

賬房道:“並不是這麼說.只怪我方才說溜了嘴,那三位姑娘已知道這裡有兩間空房,要是……”

武揚一揮手道:“去.去.去!告訴她們,小爺不想讓。”

賬房面有難色地道:“只怕這五位姑姬不太好惹。”

武揚一愣道:“唉!她們是閻王的女兒?判官的妹妹?”

貼房貼近一步,低聲道:“這五位姑娘都是跨馬佩赳的,一定不是好惹的黃花閨女。”

武揚心中一動,忙問道:“她們在哪裡?”

賬房回道:“在前廳用飯。”

武揚略一沉思道:“好.我去看看,倘若我向你一點頭,那就讓她們來住。我著搖頭,就轟她們出去,有事找我。”

前廳是酒食座頭,這時正是熱鬧的時候,虛座無幾。

武揚一進門就看見了七公主,她們那一群一共佔據了三副大座頭,兩桌男的一桌女的,正在大吃大喝。唯獨七公主以手支頤,停著不舉,似在想著什麼心事。

賬房手指藏在袖子裡前大廳角落裡一指,武揚順著手指瞧過去。不錯!一張小圓桌上坐著五位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和七公主的座頭遙遙相對。論氣勢彷彿差一點,但以豔麗相比,卻又勝過七公主那邊多多。

原來她們不是別人,正是五公主和手下四個侍婢。

當然,不管七公主也好,五公主也好,她們是不認得此刻的武揚了!

武揚穿過座門,在一副座頭上坐下。抬起頭來,看見賬房正以焦灼的眼光等著他的指示,連忙將頭一點。

賬房先生高興不迭,喜笑顏開地去了。

武揚要了酒菜,照說中午只吃了兩個燒餅,此時正該舉著大吃。但他此刻卻無心於酒食,只在注意兩位公主的動靜。

雙方似乎都無視於對方的存在,七公主仍臨於沉思,而五公主卻在流目四顧,談笑風生,當然她不會朝武揚看第二眼,因為武揚那剛等客太有點令人噁心了。

武揚家看久久,看不出一點眉目。七公主此來的目的,當然是為援救二老來的.那麼五公主呢?其目的何在?

一頓酒飯就這件用思亂想地吃過去了:

等武揚低頭吃華飯;再抬起頭來時,七公主、五公主的那一群人都已經離開前廳了。

武揚立即也回到後院,因為自己的皮囊尚留在房內,銀子事小,那封密函也許與整個武林有莫大關係,可千萬丟不得。

老遠就看見自己居住的左右兩間屋子已經亮上了燈光,唯獨自己那間屋子卻是黑的,武揚心頭不由一緊!

出房時並不曾熄燈,武揚記得很清楚,照說店家該不會擅自將客房的燈熄掉,那麼,是有人到房中去過了?

武揚想到這裡、額際交時沁出了冷汗,一彈腿,人已穿應而過.驀聽一聲輕叱道:“好俊的輕功!”

接著,一道影子在武揚眼前一閃;似乎存心要和他一較長短,先一步堵住了武揚的房門。

武揚落腳一看,才知對方是五公主的侍婢珠兒,忙輕喝道:“姑娘閃開!”

珠兒呢唇作態,嬌聲道:“偏不!”

武揚皺眉道:“這是在下的房間啊!“

珠兒嫵媚地一頷首道:”我知道.”

武揚當然不能暴露本性,只得耐著性子道:“既然知道,姑娘就該讓路。”

珠兒粉頸輕擺,妖媚地笑道:“不!咱們聊聊!”

武揚落落大方地一擺手道:“請!要聊上裡面坐著聊去。

珠兒倏地一聲嬌叱道:”你少打壞主意!”

武揚心內好笑,面上裝作頗為愕然的神色道:“這就怪廠!是姑娘找在下說話呀!””

珠兒笑道:“‘不錯2說話就是聊聊嘛!我可沒嚷著要到你屋裡去。”

武揚道:“好!聊吧!”

表面上像是無可奈何的樣子,其實,是在靜觀其變。

珠兒一雙點漆眸子的溜溜一轉,笑道:”論長相,貌不驚人,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武揚點頭道:“不錯!在下自知容貌醜脫。”

珠兒又在打量他的身材,粉首微點頭道:“可是,身體紮實,輕功俊美。”

武揚冷冷地道:“姑娘謬獎!”

珠兒又道:“截長補短,尚有可取之處。”

武揚已聽出了話因,裝著不懂的神色道:“可取又待如何?”

珠兒是不害羞地道:“想要同你交個朋友。”

武揚故作驚色道:“誰?難道是姑娘你?”

珠兒白了他一眼道:“當然是我。”

武揚遲疑地問道:“這……朋友如阿做法?”

珠兒嬌笑道:“別管這些,先問你肯不肯?”

武揚笑道:“姑娘美若天仙,在下哪有不肯的。”

珠兒揚腕在他肩膊上捏掏了一下,騷媚無限地道:“那就行了,今晚三更,我會到你房裡來。”

武揚故作茫然之色門道:“姑娘不是不願進房麼?”

珠兒嬌嚷道:“死人!講好了當然可以進去啦!”

驀在此時,隔壁屋內傳來一聲輕喚:“珠兒!珠兒!”

那是五公主的聲音,珠兒一溜煙似地走開了。

武揚進得房中.首先是取火燃燈。

一切均無異狀,皮囊也好好地放在枕邊,武揚打開檢觀物品,金銀無缺,可是……

武揚腦際知中一記悶雷;夾層中的密函已經不翼而飛了;武揚傻愣愣地坐在床邊,是誰?這不是普通的賊,怎麼會知道他囊中有封密函?

珠兒!武揚腦中靈光一現,她在門口和自己泡蘑菇,莫非是在掩護房中之人大肆搜索?

如此說來,這封密函已到了五公主手裡了,

武揚察看四周,隨又否定了這個看法。房間內僅有的兩扇窗戶,和門在一邊,自己一直站在門口,若說珠兒和自己窮泡,是為擁護房內的人,那麼,房內的人又是從何處進去的呢?

武揚正內如焚,一直懊悔不該如此大意,竟將皮囊留在屋內而未帶在身邊。

目前,唯一之途,只有趕快將這事告訴七公主,共同商議,看看有無方法補救。

武揚推開窗戶,向前廳望去。

此時,那七鳳香車已拉到廳房中間那塊狹長的空地上,車簾低垂,四周無半個人影.西廂房卻是一片黑暗,無一間房屋燃燈。

這真是怪事!

若說都安歇了,未免太早了點,若說未睡,又因何不燃燈呢?

武揚一面咄咄稱怪,一面已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一定得想法和七公主聯繫上,這是武揚當前唯一的意念。

據武揚知道:七鳳香車之內必定有人守備,所以武揚向香車旁倘佯過去,如車內守候之人是小雅、小韻,那就毫不費事地聯繫上了。

不過,今晚卻有些奇怪,武揚繞著車子轉了好幾個圈子,仍不見人從車廂內探頭出來喝問。

他索性大膽地用腳蹬蹬車轅,用手抽抽窗簾,一還是毫無動靜。

他又掀動車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車廂里根本就沒有人。

一定是七公主那群人已經傾巢而出了,到哪裡去了呢?

武揚一彈身上了屋頂,這夜浮雲掩月,不甚明亮.但憑著武揚的眼力,也能看出去二三里遠。

他四下察看,彷彿在東南方發現什麼,修地身影一起,朝街心射去。

就在武揚身影縱下屋宇之際,另一條黑影也隨之縱上房頂。尾隨著武揚去向,跟蹤在後。

出青川城,奔東南二三里處,是一片偌大桑園。

三春天氣,桑尖正在萌芽,樹枝光禿,即使隔著一片桑林,也能喜見桑林那邊的空地上人影幢幢,叱聲連起。

武揚一落地,即已聽出那些說話的人中,有七公主、唐天鵠、容養吾等人在內.此時,只聽七公主叱道:“哼!你是不是想逃?‘”

唐天鵠的聲音道:“屬下是想這往總壇覆命。””

七公主嬌喝道:“用不著了!本公主問你.你將天忌老人藏於何處?用意何在?從實招來。”

唐天鵠惶然地回道:“屬下哪敢如此妄為。方才回稟的確是實情。”

七公主冷哼道:“誰會相信你的鬼話!大天白日,車行途中,兩個大活人會憑空消失不成?”

唐天鵠道:“屬下也是百思不解。”

七公主冷笑道:“你是百思不解,本公主倒是一想就透。”

唐天鵠恭聲道:“請公主明示。”

七公主沉叱道:“你妄圖腳跨黑白兩道,正邪二途;以期左右逢源,可進可退,所以就將天忌老人和古老頭暗中藏匿,以為來日進身之階一是與不是?”

唐天鵠渾身似乎打了個冷顫,聲音發抖地道:“公主誤會了,屬下絕無異心.”

七公主冷笑一聲道:“本公主身為川南督察,你既無異心,虜得二老之事,為何不向本督察報告?”

唐天鵠理直氣壯地道:“這內中原因,尚情公主諒察,屬下奉帝君密令。速將二老解赴總壇,所以才……”

七公主喝道:“你是否除帝君外,目中別無餘子?”

唐天鵠道:“屬下不敢。”

七公主聲色俱厲地道:“幸好你尚不敢公然表明造反的意圖。”

唐天鵠道:“屬下自知罪無可這,但屬下絕無反叛之心!”

七公主“刷”地一聲,自懷中掏出“百鳳令’,高舉過頂道:“你可認得此物?”

唐天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見令如見君.屬下參拜。”

其餘在場之人均紛紛跪倒。

七公王道:“重犯走脫,該當問罪?”

唐天鵠驚道:“罪該萬死;公主你?……”

七公主冷笑道:“你放心!我還不會如此輕易將你處死,還得問問那兩個重犯的下落!

來人!”

一個武士模樣的魁偉男人應了一聲,走到七公主身邊。屬下聽命。

七公主下令道:“率十名武士,將唐令主等四人解赴飛熊堡,請王令主嚴加鞠訊,從嚴議處。”

武揚在暗處不由對七公主大加讚賞,這正是她聰明之處,明明想將唐天鵠除去.自己卻不發落,而假以王一世之手,且不致逼得唐天鵠作困獸之鬥。

在唐天鵠來說,此去飛熊堡並非必死之途,只要有一線生機,誰也不會挺而走險,於是馴服地解劍隨行。

待一行武士押解唐天鵠等人離去後,七公主又吩咐道:“小韻!將處理唐令主縱囚失職之詳情,書成報告,立即以飛鴿傳呈帝君。”

七公主作事的穩健,又使得武揚為之心折。有如此穩健之人在魔幫中臥底,是不必擔心會被識破。可是,那封密函遺失了!武揚不由一陣頭皮發麻,說什麼穩健?說什麼不會被人識破?這封密函很可能就會送掉七公主一條小命,而止水前輩的一番心血和安徘,也將付諸東流了。

這時七公主一群人巳紛紛縱身而起;向城內奔去,剎時,桑園之中又恢復了寂靜。

武揚正待轉身,驀然,身後傳來一個柔媚的聲音道:“朋友!聽夠了吧?”

武揚倏地一驚,有人欣到身後尚不自覺,若非此人輕功特佳,那就顯得自己太差勁了。

武揚內心震駭不已!表面卻非常平靜,緩緩轉過身子,抬目望去。

眼前站著一個素服女子,面上蒙以紗巾,一雙眼神卻幾閃亮的星辰,光耀照人。

那女人又發話道:“這位朋友是哪條道上的?面生的很!

武揚這回可聽清楚了,對面那女子原來就是五公主。當下輕笑道:“嚇了在下一跳,原來是隔房方鄰。”

武揚特別留意自己嗓音,壓低喉嚨,含緊舌尖,因此說出話來很得黯啞、低沉,而且又略帶捲舌音凋。

五公主當然聽不出來他見武揚,聞言頗為訝異地道:“朋友!你的眼力、耳力都不錯!

不知心地是否光明,朋友夤夜到此不是為了來採桑養蠶吧?”

這話問得武揚很難答覆,治詛一陣方道:“姑娘難道是來採桑養蠶的?”

五公主輕哼道:“我只是一隻黃雀。”

武揚笑道:“那在下就是螳螂了?”

五公主粉首一點道:“也許是,不過,你要將方才那群人當作蟬,那你就錯了!”

武揚揣摩著話內的合義,不作邊際地道:“在下只是一隻吃素的螳榔,只想喝些露水,並無意捕蟬啊!”

五公主冷冷地道:“那你就不該來了!”

武揚雙手一攤道:“本是不該來的,為了好奇心所使卻又冒險來了。

五公主又道:“你的眼力不差.在好幾裡以外,就看見這裡有場面。”

武揚恍然大悟,輕哦道:“原來你從賓館裡一直跟我到這裡來的。”

五公主意味深長地道:“也許更遠。”

武揚倏然一驚,愣住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7:06


第十四章 檀香、火警、謎中迷

武揚抬頭望會,五公主雙目奕奕如電,一不稍瞬地投注在自己臉上。

當下相譏道:“姑娘的意思是……”

五公主一字字如敲金擊玉般道:“寶馬、金鞍、裝束,佩劍、機智、談吐,以及那身優美絕倫的輕功,在在都與朋友那副臉蛋不相配合,妾身懷疑朋友可能是位道土的熟人。不過隱去了廬山真面目而已吧!

武揚心內暗驚,好個聰明伶俐的五公主!口中卻輕笑道:“姑娘在以貌取人?”

五公主輕哼一聲道:“妾身也許出了,朋友是否能見告寶號呢?”

為了那封密函,武揚目前決不能暴露真實身份。如果胡亂報個假名,反而會弄巧成拙,因此.故意裝作諱莫如深的樣子道:“無名小卒,不足以言名姓。”

五公主輕笑道:“好吧!既然朋友不便見告,妾身也不便追問,該回賓館了,妾身聽說朋友今晚三更與侍婢珠兒有約,但願不要誤了佳期”

說罷.抽身便去。

武揚輕喝道:“姑娘慢行一步。”

五公主停步回身,笑問道:“朋友還有未盡之言?”

武揚冷冷一笑道:”姑娘一派端莊,諒非蕩檢偷閒之屬,豈能縱婢淫亂?”

五公主似笑非笑地道:”聽朋友之言,倒像是正人君子。”

武揚正聲道:“在下本是正人君子.“

五公主道:“那就不該挑逗待兒.”

武揚辯白道:“在下並未挑逗。”

五公主道:“至少你已默許,你本可當場加以嚴拒。“武揚苦笑道:“在下當時只想早些支開那位姑娘,以便回房。”

五公主笑道:”女人如藤蘿,那是纏不得的。”

武揚笑道:“這倒是至理名言”

五公主道:“好!妾身自當約束侍婢,不來擾你清夢,不過,朋友也應多加約束.”

武揚驚道:”在下何事需加約束?”

五公主鏗鏘有力地道:“約束你的鋒芒,不宜太露。”

武揚愕然道。”無名小卒如一段朽鐵,何來鋒芒?”

五公主冷道:“朋友太客氣!單是你那匹怒馬一現,已經驚動川陝兩地了。

說罷,粉頸一扭,腳下已行出丈餘開外.

武揚叫道:“姑娘請………”

他的意思,是想再間個明白。看看這話是五公主憑空涅造的,還是真有這麼回事?

孰料五公主一扭頭道:“你我一牆之隔,說話的機會多呢,犯不著在此吹寒風,妾身身子單薄,還怕著涼咧!”

鶯聲未落,燕影已起,剎時不見。

武揚微一怔神,轅臂上引,鐵腿猛彈,也自穿林而出。

戌末……

巴蜀賓館一片沉靜。

四廂一排房內,燈光或明或暗。

東廂這邊,只有兩間還燃著燈.那是五公主及侍婢住的兩間。

武揚回館時,在旁廳中進了一些夜點;”其實,他是想找機會和七公主搭上線。結果,是一無所獲。旁廳中寥寥可數的幾個客人,無一人是武揚所要找的。

鳳車仍孤零零地停在空地當中,武揚很想再到車旁去走走,一想到那位五公主可能在暗中監視他,又不敢冒失,只得悵然回到房中。

開門,關門,取火……

可是,放在桌上隨手可取的“取火鏈鐺”卻沒有了.武揚心內暗驚,當即凝神屏息,默察四周.毫無異狀!至少目前無人潛伏在房內.

其實,武揚這一判斷是錯誤的人.如果有人代在屋內,只要對方屏住氣息,武揚是無法發覺的.武揚正想開門召喚店家取火燃燈.驀然,暗中傳出一聲低沉、短促,而又細如蚊鳴的喝聲。“不要開門。”

武揚先是一驚,繼而一喜,因為對方正是自己極欲一見的七公主何慧卿.七公主又輕喝道:“將門閂牢,過來!”

武揚這才發覺七公主正坐在他的床上,很快地插上門閂,走了過去,低問道:”何姑娘怎樣進來的呢?”

七公主用手拍了拍床沿道:“先坐下。”

武揚依言坐下,立有一股如蘭似賜的香氣裝入肺腑,武揚雖未邪念大動,但心族卻也為之一蕩。”

七公主問道:“五丫頭可知你的身份?”

武揚搖搖頭,繼而反問道:“何姑娘怎樣認出我來的?”

七公主道:“唐天鵠告訴我的。你那匹寶馬不正在後面馬廄裡麼?”

武揚輕哦一聲,自以為經過易容後,別人就認不出來了,殊不知自己卻留下了這樣大一個破綻。

七公主又道:“不過,目前無第二個人知道,我已吩咐解送武士點了他的啞穴。

武揚無心去關懷自己的行藏,他耿耿不忘那封密函,,但是,他不知如何啟口,諮詛再三,方道.”有人託我帶封信給你。”

七公主接道:“我知道,那封信我巳看過了.”

這一瞬間,武揚不知道是何感受,喜?驚?或者迷惑?期期艾艾地問道:“何姑娘怎知在下這裡有封信?”

七公主道:“武少俠!血海深仇在你一身,武林存亡、安危,也在你一身,凡事都該小心,可萬萬大意不得喲!”

武揚訕然道:“是的,在下領教教言.”

七公主道:“少俠!你這裡子裡有地道.你可知道?”

武揚一驚道:“地道?在哪裡?”

七公主從榻上站起,招了招手道:”隨我來。”

原來地這竟在衣櫃裡,七公主拉開櫃門,將底層木板在旁一推,赫然露出一方地道的進口。

商人進人櫃中,將櫃門關好,順著石級走進了地道。

武揚輕問道:“這條地道通到哪裡?”

七公主道:“我的房中.”

這條地道長不過三丈,一問一答之際。已到盡頭,拾級而上,正從七公主房裡的衣櫃走了出來。

房內只有小韻在,她似乎早巳知道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人就是武揚,笑了笑,道:

“武少俠也來了!”

武揚一笑作答。

七公主揮揮手道:“小韻!守著外面,我要和武少俠說話。”

小韻應命退了出去。

雖說是臨時香閨,佈置也很講究,慢綴珠玉,帳掛金鉤,一盆檀香散發出嫋嫋輕煙,宛如是芝蘭之室。

七公主揚手示意武揚在錦凳上坐下,自己也在他對面落座,輕啟櫻唇道:“小韻首先發現這條地道,循著這條地道走去,竟然到了少俠的房間。”

武揚道:“何姑娘不是已經知道在下…”

七公主接口道:“那是以後的事,當時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於是我教小韻搜搜你的行囊,結果搜出那封信。”

武揚道:“對了!那封信是病郎中金策易轉交的,寫信的人是目下專和‘百鳳幫’作對的‘天官教’教主,叫什麼‘九天俠’何鳳鳴,大概是巧上了.他還與何姑娘同宗哩!”

七公主雙眉一安道:“他說是我的生父.”

武揚一驚道:“真的?”

七公主粉首微搖道:“誰知道呢?”

武揚問道:“信上說些什麼?”

七公主道:“教我下月三日到昭化城南方家店落宿,自會有人引導我去見他。”

武楊開心地問道::“何姑娘去是不去呢?”

七公主微微點頭道:“當然要去。”

武揚總覺得這件事有些兒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猶疑再三,方道:“何姑娘對這事千萬輕信不得。”

七公主一笑道:“我會留意。”

武揚又道:“關於二老的突然失蹤,姑娘作何看法?”

七公主笑著反問道:“少俠呢?”

武揚含笑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若說在賓館裡動的手,唐天鵠那廝精明得過人,早該發覺,若說在路上動的手,那未免又太玄了。”

七公主面色凝重地道:“少俠仔細想一想,二老落店時,就被禁在你那間房內,而你那間房內卻有一條地道”

武揚槍口道:“唐天鵠他們在此只宿了一夜,而這條地道也不是一夜之間可以掘出的。”

七公主道:“不錯!這地道是早就有的。就算對方有意利用這條地道來劫走二老,唐天鵠他們不將二老禁於那間屋內,則一切計劃勢將白廢,是不是?”

武揚點大道:“是呀。”

七公主輕笑道:“如果店主人肯出面安排,那情形就不一樣了”

武揚大大一怔,低呼道:“店主人?他……”

七公主皓腕一揚,止住他的話,然後道:“這地道不是新近開鑿的,想想看,賓館裡設有地道,賓館的主人該不是個普通的人吧?少俠!我今天晚飯時巳經試過了,幾個店小二都是會武功的人.“武揚驚道:“真的?那在不可走了眼啦!”

七公主笑道:“我若不發現這條地道,我還不是也走了眼。”

武揚問道:“照何姑娘說,二老已到他們手裡了?”

七公主語氣堅決地道:“當然!”

武揚見她說得那樣肯定,不由問道:“何姑娘有進一步的發現?”

七公主一揚手道:“聽我說,二老昨晚就被救走了,地道里有淡淡的檀香味.不為了用那股怪臭味的話,誰會在地道里焚檀香?”

武揚輕嗯一聲,贊同地點點頭!

七公主又道:“我這屋裡的檀香是原來就有的,而別的屋中卻沒有,想一想個中道理看?”

武揚點點頭道:“何姑娘心思縝密,觀察入微,但是,二老今午由唐天鵠親自照料攤出套車的。這又作何解釋?”

七公主一笑道:“那二人是喬裝的,絕非二老本人。”

武揚輕晤道:“不錯,在下也曾想到這點,但又想不通,人已到手,又何必來個畫蛇添足,自找麻煩?”

七公主胸有成竹地笑道:“這正證明此事與店主人有關;想一想,人已到手,自然該高飛遠遁,早離險地。可是,店主人如參與這件事,他可不能這樣做。唐天鵠髮現二老在賓館內憑空失蹤,必定要追根究底,嚴加搜查,最後必然發現地道。到時。店主人將如何解釋?

區區唐天鵠,對方也許不放在眼裡,但“百鳳幫’的勢力卻使對方有所顧忌,要不然他們儘可公然劫取,何必偷偷摸摸耍花樣?”

武揚贊同地點頭道:“嗯!有理。”

七公主又道:“據唐天鵠說,他發現車子下面有塊活板,那兩個喬裝的傢伙不難在中途脫走。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想到這家賓館主人的頭上來了。”

武揚若有所悟地點頭道:“晤!何姑娘一提,在下倒想起來了。店主人描繪二老的模樣時,表情特別逼真,原來他是有作用的,而且毫未流露出是一個會武的傢伙,明天在下倒要試他一試,看看他是什麼來路。”

七公主制止道:“不行!五丫頭到此顯然也有目的,這樁事千萬不能讓她發現。”

武揚本想說出五公主向自己表露心跡的話,由於還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又忍住了沒有說出來.七公主又道:“不過,這事恐怕瞞不了帝君.”

武揚問道:“怎麼呢?”

七公主道:“帝君對二老甚為重視,他絕不肯就此甘休,何況對方留下了一個極大的破綻,很難瞞過帝君。”

武揚疾聲問道:“什麼破綻?”

七公主道:“少俠義能也見到了。車墊被褥上滿是糞汁,那是用來偽裝臭味的,因為那兩個喬裝之人身上並沒臭味發出。可是,那些糞汁卻由一個瓦罐子盛著,放在車墊下面,由此證明一切手腳都是在賓館裡預先安排的.”

武揚讚歎道:“何姑娘真是心思繽密極了!這事是不是要想法通知對方?”

七公主皺眉道:“這正是我們為難的地方,為了二老的安全;應該通知對方,但對方的立場和動向我們又不明白,萬一也是個賊黨……”

武揚立下決定道:“這樣吧!我們儘快弄清楚對方來路再說。”

七公主猶疑了一降,終於點頭道:“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少俠請回房吧!這條地道,對你我之間倒有了用處。”

幸好,他們之間並無兒女私情,不然,這句話倒會引起武揚的遐思了。

武揚從地道回到自己屋裡.

他一跨出衣櫃,就覺出來有些不對動,因為他聽到一陣淋淋氣息。

雖然室內無燈,但從紙窗透進的微光仍很清晰地看見床上被褥業已攤開,裡面像躺了一個人。

武揚大吃一驚,忙問道:“誰在床上?”

黑暗中先傳來一聲輕笑,接著一個嬌媚的聲音道:”死人;是不是明知故問?約好了三更,看看外面幾更了,也不知死到哪裡去了,讓人眼睛都等酸了!”

說話的人是珠兒:那股嬌聲嬌氣的嫵媚勁,不但未使武揚一顆懸心放下。反而提得更高了。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嚴重情況。

自己突然出現,照說珠兒應該大吃一驚,追問自己從何處進房來的。可是珠兒卻沒有這些表示,非常顯然,她巳經發現了地道的秘密,甚至還偷聽了自己和七公主的談話,不過比自己早一步離開地道,匆匆地睡到床上裝樣子,所以才有氣喘吁吁的淋淋鼻息發出。

武揚不動聲色。慢慢走到床前,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珠兒嬌笑道:“我以為你睡著了,輕輕地將門閂搬開了,誰知你不在。”

珠兒到這裡仍未提起武揚是從何處進來的,看來武揚的判斷是不會錯了.珠兒嗲聲道:“死人!你還站著發什麼呆?天都快亮了.”

武揚不由感到一陣耳熱,但這時卻又不容許他退卻,為了七公主的安全,他得想個法子將珠兒解決掉。

他在榻邊坐下,輕問道:“門閂好了沒有?’‘珠兒媚聲道:“閂好了!你還伯人捉姦不成!”

武揚雙手顫抖地往暗中摸去,他終於摸到對方穿著整齊的身體,慌張得連衣服都沒有脫,這哪裡是等候情郎的樣子呢。”

他用腳掃了一下榻前.對方似乎連鞋子都沒有脫。他掀開被褥,手從珠兒的小腿摸下去。

珠兒嬌笑道:“死人!那有什麼好摸的;髒死了!”

武揚輕哼道:“你連鞋子也不脫就上床了?”

珠兒吐氣如蘭地道:“那是睡鞋,臨來的時候換上的,女人家的腳最臭不過。”

分明是雙小蠻靴,她卻巧辯是雙睡鞋,不管她怎樣說,反正武揚心裡有了底。

珠兒又輕笑道:“死人!快脫衣服呀!”

武揚拉了她一下領口道:“你怎麼不脫呢?”

珠兒妞動了一下身體道:“我要你替我脫。”

武揚出力一拉,珠兒上衣的紐扣齊被拉開,口裡笑道:“好,在下效勞,不過在下要將你剝個精光。”

珠兒伊陪著道:“死人!別那麼狠好不好!”

說著,兩條粉臂從武揚的肋下穿過、扳住了他的肩頭,將他的軀體壓下去。

軟綿綿的兩團內球頂在胸脯上,頗有點不是滋味,但武揚也只有忍耐了。

珠兒兩手在武揚背上摩拿著緩緩移動。最後右手停在“氣海”上。

武揚忙用內勁.將穴道逼左一寸,果然,珠兒右手中指在武揚背上使勁地一按。

武揚卻像一個急色兒似地用手探索對方的酥胸,珠兒口裡維艱晤晤,身體不住扭動。她做夢也不會想到,武揚已用陰柔的手法點了她的“璇璣”大穴.武揚從她的身軀上滑下來,躺在她的身邊,他並不是一味倚翠偎紅,只因為對隔壁房中的五公主有所顧忌。

他湊在她耳邊輕問道:“姑娘聽到些什麼?”

珠兒靜靜地聽了一陣道:“沒有的!”

武揚輕叱道:“姑娘不必裝瘋賣傻,我是問你方才在地道中聽到些什麼?”

珠兒毫無驚色,反而輕笑道:’沒有完全聽清楚,所以等在這裡再問問你。”

武揚冷笑道:“很有膽子!受何人指使?”

珠兒也冷笑道:“姑娘正要問問你的來路呢!”

聽對方語氣,尚不知自己是武揚,總算放了一半心,當下從床上跳起。低聲道:“姑娘放明白些!你的‘璇璣’巳被我用陰手點封,想活命不妨說實話。

珠兒不由大駭,掙扎一陣,上身卻無法動彈,知道著了武揚的道兒,於是冷笑道:“彼此!彼此!你不始運氣試試,你的‘氣海’也被姑娘動過手腳了。”

武揚冷哼道:“幸虧在下還沒有到色迷心竅的地步,你所點的不過是假穴。”

珠兒駭然道:“我卻不信。’”

武揚伸出食指抵住對方“命門”,沉聲道:“不信試試看,一根指頭也能要你的命。”

說著,在食指上用了二成功力。

二成功力已經使珠兒額上淌下了汗。

武揚將指一鬆,輕叱道:“識相些!說老實話,不然,地道內就是你的理骨之所”

珠兒倒有幾分骨氣。將頭一偏道:“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沒有什麼可說的。”

武揚揚掌扣住對方腕脈,沉聲道:“好!有種!容在下先警告一聲,分筋錯骨的滋味不大好受.”

等在此時,屋內燈光一亮,一個柔媚的聲音道:”朋友雖無憐香惜玉之心,也犯不料辣手摧花!”

武揚一驚鬆手,轉身形一看,竟然愣住了。

原來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門。隔室的燈光照了過來,燈光下站著五公主和其餘三個侍婢。

武揚這一愣神之間,早有一個侍婢,縱上前,將珠兒搶了回去。

五公主輕笑道:“這丫頭一向以為自己點穴認穴的手法無出其右,今天可吃癟了,想必朋友是位高手了。”

武揚冷冷道:“用不著虛言客套,姑娘目的何在?”

五公主漫不經心地一笑道:“對諱莫如深的神秘人物,誰不想探探底!”

武揚冷笑道:“只如此麼?”

五公主兩手一攤道:“朋友不信,那也沒有辦法!”

武揚心中一動,立賠笑瞼道:“既然如此,算在下多疑了!這位姑娘‘璇璣’大穴被點,待在下來為她解除…”

五公主彩袖一揮道:“不勞費神,這丫頭自高自大,該讓她受幾天苦楚,再說,這點解穴小手法,妾身也會。”

武揚暗道:好個狡黠的五公主來卿,自己分明是想殺珠兒滅口,偏偏又讓她一眼看破。

這樣一來.使得武揚進退維谷了。怎麼辦?公然動手,很可能壞事:聽任自去,珠兒或多或少聽去了幾句話,會不會對七公主在幫中的地位有影響,實在大有問題.武揚正在猶疑不決,突然隔壁房門上傳來一陣彈指之聲。

五公主微微一怔,疾聲吩咐道:“去看看是誰,別讓他進來.”

一侍婢應命而去。

開門聲,細語閥門成.別說五公主,就連武揚也有一點緊張。

過了一陣,傳來關門聲.那侍婢走過來報告道:“七公主著人傳言,說這個傢伙有間敵嫌疑,請公主就此拿下,嚴加鞠訊。”

五公主神色一愣.良久,方哺南道:“這個聰明的七丫頭”

說著,又轉頭向那侍婢吩咐道:“去告訴她,本公主另有任務,要拿人請她自己動手。”

那侍婢應命而去!

武揚暗暗放心,何慧卿巳知道這邊的情況,立即來了個煞手鐧,她明知道自己不會敗在五公主手下,卻想出了,這個釜底抽薪的妙法。但是,五公主也夠聰明的,沒有輕易上當。

武揚正在沉思,驀聽五公主在向他傳音道:“武少俠!來卿這樣做,該對得起你了吧,”

武揚一驚抬頭,只見五公主正對他吟吟而笑,於是也以傳音道:“公主好眼力!但不知是如何認出在下的?”

五公主傳音道:“珠兒的點穴認穴手法端的非常高明。除了你武少俠之外,恐伯逃得過的人,實在太少了。”

武揚丟了一個感激的眼色,然後朗聲笑道:“原來你和對面那位姑娘還是公主身份,那倒是太以失敬了.”

五公主冷笑道:“方才的話,朋友你也聽到了,妾身不想做仇人,也不想代人頂罪,不過,朋友想要離開這座賓館恐伯很難哩!”

說著,一轉身吩咐道:“走!七公主馬上要動手拿人了。咱們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

一夥人又回到隔房。暗門關上,室內重歸黑暗。

武揚將革囊帶在身邊.打開了房門,一場真真假假的£鬥立刻就要展開,不然七公主就無法交待過去了。

驀然,一陣嘈雜的人聲響了起來:“起火了,起火了!”

武揚一縱身出了客房,火勢是從前面燃起來的,火苗已經竄上了屋頂,順著風向。一兩排廂房也已燃燒起來。

那店家站在廂房中間的空地上.失聲叫道:“各位客官!起火了!快從後面馬房逃,快,快!”

武揚冷眼旁觀,店家和小二隻顧叫喊,卻無一人去提水救火、非常明顯,這場火是他放的。

這真是個好主意,那位帝君縱有所覺,也無從追問了。

五公主也已出了房,朝武揚冷冷地瞅了一眼道:“這丫頭的鬼主意真多,但毀了人家一幢客棧,未免也太心狠了點!少俠!再不走就辜負人家一番好意了。”

武揚靦腆地一笑,彈身而起,向馬廄撲去.

火光閃耀,早已驚了馬群,俱在狂踢亂嘶.

武揚將怒馬牽出,金鞍銀蹬好好地在馬背上,想必店小二想解下來,馬兒不依,所以只好讓它連鞍上槽.武揚一躍上馬;兜轉馬頭,正待夾馬催騎……

驀然,眼前多了十幾條黑影,每人手中都執著明晃晃的長劍。

武揚知道是七公主手下的人,裝著不知,靜觀其變.只聽內中有人發話道:“朋友!下來說句話兒!”

武揚冷冷喝道:“讓路;”

跟著,雙腿猛夾,用刀一緊轡韁。

那十幾個武士不曉厲害,十幾支長劍集成一道劍牆.封住去路。

武揚跨下怒馬,驀地躍起,四蹄狂踢。

悶哼之聲連傳,十幾條壯漢頓時被踢了個東倒西歪。

七怒馬如天馬行空般絕塵而去。

平溪東南方的“飛熊堡”.在夜色中矗立,案頭一個魔鬼的頭顱,孤傲、陰沉,卻又透出一股目無餘子的味道。

堡中,燈光輝煌!

王一世以一種目無餘子的神色瞅著七煞劍唐天鵠道:“咳!唐兄!照說咱們都是兄弟夥,應該相互關照;可是,七公主有令下來,我王某人也不敢循私舞弊,唐兄是明白人,老實點說吧!”

唐天鵠只是伊伊晤晤地一陣亂叫,又用手指了指口。

一旁站立的解送武士頭兒連忙回稟道:“啟稟王令主,屬下奉命點了唐令主的啞穴。”

王一世一揮手道:“快去解開。”

武士頭兒猶疑地道:“這是七公主的命令。”

王一世叱道:“這是什麼話!七公主下令點他的啞穴,是怕他途中洩露秘密,你現在不給他解開,本令主如何審問?”

武士頭兒一聽也有道理,忙替唐天鵠解了啞穴之禁。

唐天鵠已做了好幾天的啞巴,此時禁制被解,立即迫不及待地發話道:“唐某忠心耿耿,受帝君之命行事,只因一時疏忽,被人做了手腳。唐某隻求面見帝君,雖死無憾!”

王一世倏地面色一沉地道:“唐兄的意思,是王某人不夠資格問你?”

唐夭鵠冷哼道:“關於兩個老鬼頭的事,唐某是直接受命於帝君,當然應該向帝君面稟一切經過。”

王一世有七公主令在,當然落得發發威風,揚掌在案上驚天動地的一拍道:“久聞你唐天鵠恃才傲物,自中無人,果然做得可以,你不將負責各路總巡的七公主看在眼裡,我王一世可沒有那樣大的膽子呀.”

這頂帽子夠大,也夠重的,唐天鵠忙辯道:“唐某人並無此意,只求王兄儘速將唐某人解往總官就行了。”.王一世冷笑道:”可惜你姓唐的,沒有資格向我王某人發號施令.唐天鵠也冷笑道:“那唐某人只好三緘其口了。”

王一世冷哼道:“好!你儘管一個字也不要說,七公主的命令是,對你嚴加銷訊,你應當瞭解‘嚴加’這兩個字的意義。

唐天鵠陰聲道,”王兄該不會將姓唐的殺掉吧?七公主令你嚴加銷訊,結果一個字的供詞也沒有,怕你也交待不了!

王一世勃然大想道,”好!王某人今天奉七公主之命,按本幫幫規訊問於你,你妄加抗辨,不吐實情,不但是未將七公主看在眼裡,你連帝君也沒有放在眼中.”

唐天鵠大叫道:“絕無此事,唐某隻求面見帝君.”

王一世厲叱道:“胡說!帝君日理萬機,哪有閒空見你這叛逆之人;”

唐天鵠也叱喝道:“王兄說話要有憑據.”

王一世沉聲道:“聽任兩名重犯走脫,也有失職之罪,就該重懲。”

唐天鵠道:“內中另有隱情。”

王一世吼道:“說!”

唐天鵠搖頭道:“干係重大,除帝君外,不足為外人道。”

王一世一方面早想教訓一下跌扈飛揚的唐天鵠,一方面想在七公主面前討討好。說實話,七公主是帝君面前的大紅人,連自己的靠山,金總護法也要看看她的臉色。現在有七公主的命令,自已落得放手去做.辦對了,少不了一功,辦錯了,上面還有七公主給頂著.當下打定了主意;連連冷哼道:“姓唐的,你太狂、太傲!你儘管不要說,看看我姓王的有沒有法子教你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

說著,向站立案邊的一個武士打了一個眼色。

這武士是王一世的心腹,他知道令主教他將刑具抬上來,但他卻另有看法,於是伏在王一世耳邊大獻妙計.王一世聽得連連點頭,吩咐道:“帶下去暫押!”

唐天鵠冷笑連連,被一群武士押了下去.

王一世寫了迴文,打發瞭解送唐天鴿來堡的武土頭兒,又摒退了閒人,方問道:“另外兩個呢?”。

大廳門口守衍的答道:“在廊下候著。”

王一世下令道:“帶姓孫的進來.”

片刻,孫姓香主被押了進來.

王一世打量了孫姓香主一眼,喃喃道:“真是一表人才!……咳!端過座位過去。”

身邊武士立即端了一把椅子過去.示意孫姓香主坐下。

孫姓香主哪裡敢坐,連連推讓道:“有令主在,屬下哪敢坐。”

王一世和藹地道:“坐下,坐下!我這裡沒有這些排場。”

孫姓香主受寵若驚地坐下,可憐,凳子上只挨著半個臀部。

王一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孫姓香主答道:“孫祥!”

王一世誠地思頭過.“名字不錯,人也不錯,就是跟錯了主兒,可惜!”

孫祥聽出了話意,立即打蛇隨棍上,加以攀附道:“請王令主提拔!”

王一世笑道:“談不上,我這裡倒是缺一個香主,唉!可惜你有案未結。”

孫祥不由又皺起了眉頭,哀求道:“請令主開恩。”

王一世嘆了口氣道:“這事我知道你是受連累,可是孫祥道:“是呀!出賓館的時候,人還在,車行途中,兩個大活人會突然不見了,真是怪事!”

王一世問道:“你可知道,那兩個病人是從何處逃走的?”

孫祥答道:”車底有塊活板,當然是從車子下面走的。”

王一世又問道:“誰走後面!”

孫祥答道:“唐令主親自斷後。”

王一世雙手一拍道:“對了!這一定是他們師徒二人商量好了的,只有你被蒙在鼓中。”

孫祥“噗通”一聲跪倒地上,連連磁頭道:“令主既詳內情,還請令主開脫。”

王一世裝著無可奈何的神色道:“可是缺乏證據呀!你教我如何開脫,除非……”

孫祥槍口道:”請令主明示良策。”

王一世冷冷地道;”除非你立刻自救,舉出他們的罪狀來。”

孫祥一愣道:“屬下也無證據呀!”

王一世搖頭嘆息道:“那就沒有法子了!……咳!孫祥!你們因何縱放兩名重犯,從實招來。”

孫祥聽王一世說話突然換了口氣,板下了面孔,心裡不由一駭,忙口不擇言地回道:

“人是他們放的,與屬下無干。”

王一世立即追問道:“他們是誰?”

孫祥回道:“唐令主和容香主。”

王一世又問道:“你為何不出面阻攔?…咳!當然,你一個小小香主,怎敢和違拗唐令主的意思。”

這無異是在遞話,孫祥也有點小聰明,立即順口答道:“小人職卑位低,迫於唐令主威勢,怎敢攔阻。”

王一世點了點頭道:“嗯!你可認得字?”

孫祥答道:“粗識幾個。”

王一世向旁立武士吩咐這:“拿紙筆去,讓孫香主親筆寫張供狀。”

須臾,孫祥親筆寫了供狀,供詞完全合乎王一世的心意。王一世陰笑在心,口裡和藹地道:“不用怕!任何人問起也這樣講,放膽去做!有本令主和七公主為你擔著,你要一改口,就是自尋死路。”

孫祥連連點頭道:“屬下省得.”

王一世吩咐道:“將孫香主帶下去好好看待,等結案後,本令主還要重用,唐天鵠師徒二人打入水車,嚴加看管。”

孫祥被帶走後,王一世又召來堡中文案,低聲吩咐道:“這是孫祥的供詞,速將案情以飛鴿傳書呈報帝君,三人縱囚之罪,擬作如下懲洽,唐夭鵠容養吾二人凌遲處死,孫祥剜目割舌,逐出幫門。”

桃紅李白,春意已闌!

位於長安南城鼎安門稍稍偏西的一座神秘古宅中,重院冷落,燈火零星,透著一派陰森可怖氣象。這裡,正是“百鳳幫”的長安行轅。

在東跨院的後進,有一個小合院,裡面是明暗三間廂房。正屋裡一色紅木傢俱,顯得極有氣派:當中吊著一盞碧紗燈,淡綠色的光芒映射在紅木桌椅上,益增一番古色古香的韻味。

正中一排擺著四架紅木桌椅,從右邊數過去的第二張椅子上,坐著一個宮裝婦人。年紀不過二十出頭,身材豐腴.算不得出奇的美,但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卻像兩江深潭,真是溺得死人。

她一身盛裝,遍體透著喜氣,但眉心處卻有一個暗結,像有無限的憂慮和煩惱似的。

左側的臥房內閃出紅光,原來臥房一張八仙桌上正燃著一對紅燭,燭淚凝結甚厚,怕已點燃了很久了。

那婦人終於偏過了頭,輕問道:“什麼時候了?”

右側那間廂房內立即奔過來兩個侍婢,雙雙跪倒在婦人面前,其中一個稟道:“啟稟五皇娘,二更天了!”

另一個又道:“今天是大喜之日,帝君一定會來的。”

婦人暨緊了眉頭,輕叱道:“一邊去吧!”

兩個侍婢想討好反而討了沒趣,立即遵命退回右側廂房中去了。

原來這婦人是今天才被“青城帝君”召納的新皇娘,只知道三皇娘原來是大公主鳳卿,這五皇娘該不是剩下的六個。公主當中的一個吧?

一刻時光又過去了!

驀然,小合院中傳來一降雜亂的步履之聲,接著,一聲輕喝道:“帝君駕到!”

五皇娘忙不迭地站了起來,右側廂房中閃出一十二個侍婢,跟在五皇娘身後,向門口迎去。

一陣哈哈大笑聲音未落,一個身穿粉藍大衫的魁梧男子走了進來,面上蒙著黑紗,看不見他的真面目。

迎接的人一齊跪了下去,齊聲道:“迎接帝君!”

原來這人就是“青城帝君”,他一把扶起五皇娘,哈哈大笑道:“皓卿!害你久等了!”

皓卿;四公主不是叫皓卿麼?一點沒錯!正是她.她說不上十分美,但那雙眼睛的確教人迷,豐映的身材更挑動起魔君的肉慾。

她是跟隨大公主鳳卿之後的第二個犧牲者。

皓卿柔夷被魔君拉著走進了臥房.在床邊上坐下,魔君彎起食指,抬起她的粉頸,輕浮地問道:“高興不高興?”

皓卿懾於淫威,只得連連點頭道。”高興,高興!”

魔君吩咐道:”去倒杯酒來!”

皓卿連忙拿了一個大盞,滿滿斟上一杯。

魔君笑道:“喝下去!”

皓卿原以為魔君自己要喝,想不到卻是要她喝,脹紅了臉。期期艾艾地道:“女…啊!

妾身不善飲……”

魔君倏地聲音一沉,叱道:“鳳卿不曾告訴你?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容許打折扣。”

皓卿,心頭一駭,忙道:“妾身這就喝。”

鼓足一口氣.將一大盞酒喝得精光。

魔君伸手接過酒盞往旁一甩,恣意笑道:“寡人最喜醉美人,來…”

一隻手摟過皓卿,一隻手已將皓卿腰間的羅帶抽開了。

燭淚一直在流,是在為皓卿遭受宰割而哭吧?

三更天!

紅燭已流完眼淚,熄滅了。

臥房門口坐著聽候召喚的兩個小婢正在打盹,院子裡有武士穿梭造巡,步履之聲清晰響著。

驀然,天空中亮起一點綠光,跟著兩點,三點……一共七點綠光在天空中閃亮,歷久不滅。

一名武士跑了進來,在臥房門口悄聲稟道:“七公主緊急求見!”

如此叫了十幾聲,而且一聲比一聲高,最後臥房裡才傳出低沉的應聲:“知道了!”

接著是一陣容容之聲,片刻之後。房門打開,魔君在門口出現。沉聲問道:“人呢?”

武士回道:“小人方才見到求見流星,人怕已進了二門了。

魔君在堂屋裡的椅子.上一坐,揮手道:“去傳進來。”

武土應暖一聲,疾步而去。

魔君長衫雖不甚整齊。但那條面巾卻扎得一絲不漏,除了眉眼之外,其餘部位一概見不到.片刻,七公主一身勁裝,滿面風霜地走了進來。

魔君似乎對這位七公主特別的疼愛,也特別的器重,只聽他親切地笑道:“慧兒!甚麼事這樣急?深更。半夜地跑來?”

七公主回道:“緊急軍情。”

說著,有意地望了望左右。。

魔君立即會意,揮退了武士侍婢,方道:“說吧!”

七公主向臥房努了努嘴道:“裡面是何人?”

魔君輕笑道:“五皇娘。”

七公主一怔道:“五皇娘?那位五……?”

魔君恬不知恥地道:“就是你四姊皓卿。”

七公主一驚道:“皓卿?哼!又高升了。”

魔君輕叱道:“別說這些閒話,先報告軍情吧!”

七公主正色道:“好!女兒已查出‘天官教’,教主原來是病郎中金策易。”

魔君怔了一怔道:“不對吧?好像是一個姓何的老頭子!

七公主肯定地搖頭道:“不!那只是金郎中做的幌子,根本就沒有姓何的其人。”

魔君又問道:“你查確實了?”

七公主點頭道:“絕對錯不了!女兒還探到另一項重要軍情。”

魔君聲音一咦道:“快說!”

七公主走過去幾步壓低了嗓音道:“本幫金總護法和金郎中是同胞兄弟!”

魔君沉叱道:“慧兒!你可不能胡說!”

七公主狡田地笑道:“女兒怎敢,這可都是金郎中自己說的,而且……”

魔君迫不及待地追問道:“而且怎麼樣?。

七公主神色凝重地回道:“而且金家兄弟二人時有接觸,父君!這不能不防啊!”

魔君怔神良久方喃喃道:“千萬不要中了敵人離間之計啊!”

七公主肯定地道:“絕對不是離間之計。”

魔君凝聲問道:“你怎會那樣肯定?”

七公主侃侃言道:“如果金郎中向女兒說這些活,女兒一個字也不會信他,而金郎中對另一個人敘說這些,湊巧被女兒聽到,那就一個字也不錯了。”

魔君忙問道:“對誰呢?”

七公主一字字如敲金擊玉道:“碩果僅存的孽種俠魂武揚!”

魔君沉聲道:“好!這件大功是你的!你要求什麼賞賜?”

七公主嬌笑道:“女兒只求一件。”

魔君笑道:“別說一件就是一百件為父也會依你.”

七公主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道:“只求父君福壽雙全.功成名就。”

每個字都敲在魔君的心坎上,真令這當代魔道巨掌舒服透了.當即呵呵大笑道:“難為你有這番爭心!為父心裡有數,來日自會厚待於你.”

七公主盈盈一拜道:“謝父君。”

魔君又問道:“還有事麼?”

七公主雙眸一轉謹慎地回道:“關於天忌和古然之兩個老不死的下落,女兒已撤下羅網,不日可獲.咳……!關幹唐天鵠等失職之罪既經王令主訊明,又有唐天鵠手下的香主孫祥指證,父君因何遲遲未予處決?”

魔君陰側側地笑道:“這點為父另有算計來!見過五皇娘。”

七公主推拒道:”不了!皓卿姐會感到不好意思的。”

魔君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將來還不都要……”

雖然魔君這時將話煞住,但他的心意卻流露了出來,看樣子七個公主都免.不了要變成皇娘。

七公主暗暗心寒,忙又一揮道:“女兒去了,父君早安歇吧!

魔君呵呵狂笑道:“慧兒真是善解人意……”

這裡是一條花溪。

清淺的溪流夾著兩岸的紫奼紅嫣一片片落瓣在水面上飄著……

一雙男女正並肩坐於花溪之旁,男的丰神如玉、女的堪比花豔,更比花嬌,他們不是別人,正是俠魏武揚和七公主何慧卿。

武揚拾起一塊石子扔進溪流,激起一陣漣漪,溪流漣漪有平靜悄逝的時侯。一而心頭的那陣漣漪卻久久消失不了。

他身旁的何慧卿瞅了他一眼道:“時光真快!轉眼又是榴紅季節了。”

武揚輕嗯一聲道:“還有三個多月就是一年了。”

七公主一愣道:“什麼一年?”

武揚心情沉重地道:“丹碧山莊滅門之禍到中秋就滿一年了。”

七公主想不到武揚又想到了自己的血海深仇,使她無法接口,只得將話題岔開,輕問道:“少俠!你判斷一下,看帝君聽了我的話後會有什麼後果?”

武揚沉吟道:“很難說,如果他全信,金重山就不會像以前那樣蒙寵了,如果這魔君不信的話…”

七公主搶口道:“我包管他百分之百信我的話。”

武揚一怔道:“你這樣有把握?”

七公主輕嗯著點頭!

武揚唱嘆一聲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倒為你擔心了。”

七公主明白他的意思,心裡不由一陣激動,輕笑道:“少俠請放寬心:目前他還不至於動我的歪腦筋,因為像我這樣的重任,在幫中還找不到適當的人來接替.”

其實,這也不是可靠的想法。但是,武揚也沒有適當安慰的話,只得撇過不談,另找話題:“何姑娘!關於那位何大俠的話你都信了?”

七公主輕應道:“倒是沒有什麼可疑的。”

武揚搖頭道:“依在下看,未可全信.”

七公主張目道:“怎麼呢?”

武揚道:“恕我說句不敬的話,這位何大俠似乎是憑空鑽出來的.”

七公主笑道:“這話不能這樣說,他老人家的話可信的成分很大,他能說出鳳卿大姐背上有塊紅色癬,這就錯不了啦!”

武揚蹩眉道:“你呢?你是他最小的女兒,他應該對你最疼才是,他說出你身上甚麼明號不曾?”

七公主嬌嗔道:“你這個人!人家身上一塊疤痕一也沒有,教他說什麼?”

武揚神聲凝重道:“何姑娘想一想:令母帶著七個女兒高飛遠隨,那位自稱是令尊的何大俠竟然不聞不問。一直到了今天,你們俱已長大成人,而且大姐已遭魔頭淫辱,他才又突地現身,怎不教人疑?”

七公主蛾眉緊皺道:“也許他老人家有隱情。”

武揚又道:“其實,可疑的事情很多!據止水前輩說:金策易最少已失蹤三年。那麼,去年在本莊現身,以及這次傳信的都不是金大夫本人。”

七公主問道:“那會是誰?”

武揚輕哼道:“極可能就是金重山,根據他的現身說法,他既然和金大夫是兄弟。相同之處自然很多,稍加變化,自然就可混充過去了.”

七公主一怔逍:“會是他?”

武揚神色凝重地道:“凡事該從壞處想,這有兩種可能,一是金、何二人想獨當一面,和魔頭鬥個高下…”

七公主迫不及待地問道:“另一種可能呢?”

武揚接道:“另一物可能就非常可怕了!所謂‘百鳳幫’‘天宮教’不過是上為二,二為一的組織而已,都是駱陽鍾那廝一人在搗鬼;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已經墮進那魔頭佈下的陷餅裡去了。”

七公主含唇略加思忖道:“照你這樣說,金重山即是你所見到的金策易,那麼姓何的也就是姓駱的改扮的了?”

武揚點頭道:“這假設不是沒有可能,因為你大姐已當了三皇娘,所以他才能說出鳳卿背上的紅色瘀。”

七公主道:“少俠這種想法如果十分正確的話,那我的處境已十分危險了!”

武揚嘆道:“只怪我趕到昭化時晚了一步,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讓你這樣聽那姓何時擺佈的.”

七公主皺眉嘆息道:“擺在眼前的許多事實,使人非信不可。何大俠他說:皇娘本是駱陽鐘的親妹妹,本來跟何大俠過得很好,誰知和駱陽鍾一見面,竟然跟著姓駱的跑了,這些事在總宮裡流傳已久,相互印證,使人不得不信!”

武揚道:“是呀!何大俠所說的許多隱私話,愈真切,愈顯出他的身份有問題.想一想。什麼人不可以為他送信?卻偏偏拐彎抹角地找金策易出面託我?這是第一步,先將你我拉在一起。”

七公主問道:“你還有什麼發現?”

武揚道:“他那名字。”

七公主喃喃道:“‘九天俠’何鳳鳴!”

武揚微微頷首道:“號與石含著‘鳳鳴九天’四個字,這正是姓駱的開辦‘百鳳幫”的宏滔大略,一鳴驚人,震九天,驚武林,若說這是巧合,未免太巧了。”

七公主面顯憂戚地道:“真有些令人可怕!”

武揚道:“既巳上圈套,還得繼續套在裡頭,稍為一動,被對方發現,那危險性將更大。”

七公主神邑惶然地問道:“那怎麼辦?”

武揚詭滴地一笑道:“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說著,附在七公主耳邊,面授機宜一番.

七公主聽後笑道:“這是否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武揚點頭笑道:“一點也不錯!凡事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正陽樓可說是長安城內第一家酒樓了!

瞧!時不過西初光景,天尚未黑盡,業巳華燈高挑,人影如織。

澄澄澄!樓梯輕響,上來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紀不過十八九歲,面上不施脂粉,卻紅白有致,輪廓分明。

真個是:眉如山凝翠。眼如秋水寒;滿座食客立即給予兩句評語—一豔如桃李,冷若冰霜.這兩個頗似一對姊妹的少女在臨窗落座後,回眸三顧。”足以顛倒眾生,就連那裡手待命的店小二也痴立著發呆了。

其中一個有一雙微微上斜的鳳目,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喂!夥計!來四碟小菜,一盆薄餅。”

店小二這才如夢初醒,連連哈腰退去。

在酒樓一角上,坐著一對白髮雞皮的老夫婦倆.、那老頭兒輕聲道:“你看見那兩個沒有?相貌和你差不多哩!”

那老婆子笑了笑道:“倒是真的簡直像極了!”

這正是怪事!一個雞皮白髮的老婆子竟然和一對豔麗如花的姊妹比起容貌來了,那豈不令人笑話?

那老頭兒就算討老伴的歡心,也多少離了點兒譜。

不過,要有誰去將老婆子面上那層雞皮剝去,你就會發覺那一雙老夫婦所說的話並無誇張的成份。

原來他們是俠魂武揚和七公主喬裝而成的。

那雙姊妹花要的菜餅均巳送到,四隻纖手迅速地夾萊捲餅,送到嘴邊。

登徒子的口誕都淌到地上了,大膽一點的,已經起了俏皮話。

“晦!那餅一卷起來,可與那玩意像極了!瞧那種歡喜的樣子。八成‘橫’。‘豎’‘上’‘下’一齊受用!”

“晦!妞兒!上大爺這邊來喝上一杯如何?”

不三不四的話兒此起彼落。

那次姐妹面脹紅,氣得說不出話來.

有些色膽包天的,一見可欺,變本加厲,竟然起身離座,圍著那雙姐妹品頭論足起來.酒樓上食客甚多,卻沒有一個敢出來打抱不平的。

這邊,武揚向七公主丟了個眼色。

她會意地站了起來,施施然向那邊走了過去。、那邊總有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根本就沒有理會這個糟老婆子過來。

七公主冷冷發話道:“各位不要太過分了,行吧,”

眾人一回頭,見是一個口氣就可以吹倒的一個老婆子,不由引起一陣鬧笑,內中一個道:“你是千什麼的?“七公主冷笑道:“有些不平。”

另一個道:“八成是來找棺材本的。”

七公主沉聲道:“老婆子數三下,你們趕快連波帶爬,不然…”

其中一個大漢邪氣邪聲地道:“不然你要用你那沒牙的嘴給大爺…”

一句話沒完,只見七公主抬了抬手,那壯漢連哼都沒呼出來,兩眼立時翻白,頓時了帳。

眾人不由一駭,紛紛嚷道:“不得了啦!殺人啦!

七公主連忙向那雙姊妹一使眼色道:“兩位姑娘先脫離險地吧!

那雙姊妹帶著感激的目光望著她,但卻沒有動一下身子。

七公主催促道:“還不快走?”

那雙姊妹齊聲道:“‘老人家見義勇為,如今鬧了人命,我姊妹倆豈可一走了之?”

七公主疾聲道:“看樣子二位姑娘也是在武林中走走的,何必等著官府來找麻煩。

那雙姊妹站了起來道:“那麼一齊走吧!老人家是一位高手,我姊妹正想討教哩!”

說著,一左一步扶著七公車,矯健如飛地下樓而去、此時,店內一片混亂,食客競相奔走!

武揚也趁亂下了正陽酒樓,向鼎安門外尾隨而去。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7:48


第十五章 珍禽音聞雲霄外

長安是我國古都,因此,長安近郊的古蹟也就說不完,像秦始皇陵、霸陵、南陵、康王陵,成主陵,文王陵、武王陵、穆王陵、漢高帝陵,漢景帝陵、漢憲帝陵、呂后陵、周公墓、華清宮、阿房宮、咸陽官、建章宮、長春宮、未央宮。

就此打住,因為我們已經談到了未央宮.

未央宮南面有一大片槐林,相傳漢高祖逼困韓信的一隊禁衛軍就是在這槐林中突然冒出來的。

現在,是未初光景,驕陽還在當頭,但在槐林中卻是陰涼爽快,只聞蟬鳴,不聞人聲。

不;間或傳出幾聲隅隅細語

一男三女,二老二少,筆者毋庸多費筆墨,他們就是方才離開酒樓的武揚、七公主,以及那雙姊妹花.七公主流露出慈祥的笑容問道:“二位貴姓?”

年幼的一個少女張口欲答,另一個生就一雙鳳眼,年齡較大的少女拉了她一把,搶口道:“對不住,我要先問問二位用意何在?方才在正陽樓,我們姊妹倆是不願鬧事,可不是伯事!你們一動手,害得我們一頓飯也沒吃完。”

七公主被對方搶白一頓。感到有些尷尬,連忙賠笑道:“算老婆子不對,晚上好好奉請二位。”

那少女美國一輪道:“看樣子你是在藉機向咱們姊妹倆打交道?

七公主靦腆地笑道:“倒像是的。”

那少女瞪起眼睛將二人打量一番,方道:”那我得問問是甚麼緣故?”

七公主愣住了,武揚忙插口道:“何姑娘!真人面前不說假,露真面目吧!”

那年幼少女低呼道:“你也姓問。’”

七公主回眸一笑道:“想必二位也姓何了?…·”

說著,取下頭上假髮,露出一頭烏黑油亮青絲,又剝下人皮面具,露出鮮豔若花嬌容,笑了笑道:“不但姓何.而且容貌與二位也有些相像,二位該知道攀交的原因了。”

年長腳,個少女微微頷首道:”這易容術實有意思,我們爸爸就暈不肯教,說什麼這些玩藝兒都是下…·”

年幼少女急急地扯了她一把道:“姐姐……”

那眼光,似乎叫她膽姐說話保留點!

武揚插口道:“沒關係,姑娘說得是實話,正大堂堂之蜚,根本用不著易容作可是,我們是不得已而用之…··、”

年長少女豪爽地二笑道:“好,閒話少說,容我自己介紹,我叫何瓊卿,我妹妹名叫何瑤卿……”

“啊!”武揚和七公主不由同聲一呼。

何瓊卿翻了翻眼皮道:“有什麼不對?”

七公主連連搖頭道:“不,不…·咳!只是名字太巧了,我叫何慧卿!”

何瑤卿稚氣未脫地雙手一拍過:“啊!真巧!

何瓊卿指了指武揚問道:“這位呢?”

問的是七公主,七公主不便作答,翻眼望了望武揚。

武揚忙答道:“在下俠魂武揚。

說著,也取下了假髮面具。

何瓊卿吸了一口氣道:“呀!武揚就是你呀!我爹說你是天底下最最可憐的一個人!”

武揚淡笑道:“在下……”

何瓊卿玉指一點道:”喂,喂!說話別帶那些在上在下的好不好!

何瓊卿的爽直,頗使人有些忍俊,但也使人感到可親。

武揚忙改口道:“姑娘倒是爽快人!……咳!我武揚並不覺得可憐!”

何瓊卿雙手一叉,美目一輪道:“什麼?還不可憐?血海深仇!含冤莫白!隻身尋仇!…很跡天涯……”

這十六個字宛如一十六隻犀利的尖釘,只只插進武揚的心頭,將他那顆心房插得鮮血淋漓。

武揚一揚手,慘淡地笑道:“行了!難為姑娘知道這洋多。請問…·姑娘從何處聽來的?”

何瓊卿嬌媚地笑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何瑤卿羞人答答地拉了她姐姐一把民“姐姐,別說溜了嘴,世間還沒有女秀才!”

何瓊卿一琢嘴道:“有什麼稀奇:只怪不準女人進學,若準進學,別說秀才。狀元又怎麼樣?哼!”

武揚倒覺得這少女蠻風趣,因問道:“方才姑娘提起令尊,敢問令尊寶號是?”

何瓊卿笑道:“瑤妹!考考我們這位俠魂的文采,出個啞謎給他猜猜。”

何瑤卿羞澀地一笑。,方啟唇道:“珍禽音聞雲霄外!”

武揚和七公主二人聞言倏地一驚,相對一視。

何瓊卿會錯了意:,現聲嬌笑道:“二位不妨共同研討研討。”

武揚不動聲色,裝模作樣地想了想道:“此謎出於哪一位手筆?

何瑤卿答道:“瓊姊作的。”

武揚咋舌道:“難怪姑娘想要問鼎女狀元,真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只是,這啞謎可將我難住了。”

何瑤卿咦了一聲道:“你破不了?”

武揚笑道:”破是破了,不過,謎底卻不像是個名號。”

何瑤卿不知武揚在賣關子,情急地道:“少俠說說看,可能離題不遠了!”

武揚緩慢地說道:”診禽者鳳也,聞其音,自然一是鳳鳴,雲霄者九天也;迷底應為’鳳鳴九天’,可是……”

何瑤卿雙手連拍道:“對了、對了…”

何瓊卿以嘉許的目光望了武揚一眼道:“嗯!不錯。才思敏捷,穎悟過人。’俠魂’二字當之無愧也!你猜對了,家父他名號鳳鳴,人稱‘九天俠’!”

武揚雙手一拱道:“失敬,失敬!想不到令尊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天官教’教主!”

何瓊卿雙目一瞪道:“你說什麼?”

何瑤卿也是急急搖頭道:“少俠!家父根本不是什麼教主.少俠你…·恐怕是弄錯了吧?”

武揚不由一怔,望了望七公主,她也是滿目迷惑之色,當即聲色一正道:“我並沒有弄錯,也許令尊尚未對二位說起…·何球卿粉面一沉,厲叱道:“胡說!你已嚴重得罪了家父!勸你趕快閉上你的尊口,如果再說什麼天官教地官教。我要教你俠魂變遊魂,”

七公主插口道:“何姑娘!武少俠不是胡說,本月初三,我在陽化見過令尊一面”

何瓊卿瞪目道:“昭化,昭化在何處?”

七公主道:“川陝邊境一”

何瓊卿豎眉瞪眼道:扶位姑娘扯得太遠了!家父十多年來來曾離開‘龍鳳居’的大門.”

武揚心頭一動喃喃道:“九鳳居。……”

何瑤卿從旁插口道:”瓊姐說得不錯,家父從來離開過家門”

一道靈光閃過七公主腦際,對了!那日與何鳳鳴見面之時,是在探夜,視線模糊,根本就沒有看清對方的面貌,而且對方言辭閃爍,…·這……,莫非那何鳳鳴是另一個人假冒的?

七公主沉思一陣後,方道:”瓊卿姑娘!也許有人假冒令尊名號……”

何瓊卿冷笑道:“不至於吧?家父的字號又不是叮噹響錢,有什麼好胃的,”

武揚心裡也有所悟,雙眉一皺道:“這冒充令尊之人,並未對外招搖,只是在這位慧卿姑娘面前露過臉,也許並不是在於冒字號,而是別有企圖。

何瓊卿一揮手道:“走!這位姑娘請帶路,咱們找這個溫帳東西去!

七公主強笑道:“瓊卿姑娘先別生氣,你不找他,我也要找他,不過目前莽握不得,可否容許我二人先去見過令尊?”

何瓊卿聞言一瞪眼珠,方要說話,何瑤卿已從旁插口道:“不行,不行!家父發誓不見生客。”

七公主遲疑地道:“那…·那……”

武揚靈機一動,接口道:“二位姑娘,這件事不算太小,依理應稟明令尊知道。這樣吧!我們隨同二位到府上走一趟,我們站在門外不進去。請二位將內情向今尊稟明,如果令尊要傳我們問話,我們再進去,若令尊不願見我們,我們掉頭就走,二位意下如何?”

兩姊妹沉吟了一陣,又對望了一眼,似乎在這一眼中已有了決定,何瓊卿點了點頭道:

“好!就這樣一言為定。”

七公主問道:“府上在何處?”

何瓊卿一扭頭道:“不必多問,幾步路就到。”

倒是何瑤卿感到不好意思,輕聲道:“很近,就在驪山”

何瓊卿叱道:“你又多嘴一”,

說著,首先穿林而出、

其餘三人。也緊走相隨。

西北風沙特盛,時來黃昏,而景色卻已有點像黃昏了。

金黃帶紅的陽光,將驪山染成了金紅在。

四條人影如風馳電閃般一晃而過,遊罷驪山溫泉的人們,見著四條輕煙自身邊擦過,一個個驚得自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申酉之交光景.何氏姊妹及武揚七公主等人已奔過溫泉,向背山而馳。

下山之路,有兩條小道,向東一條,可直走華山,向北一條,可棄臨造:何氏姊妹前行,既不向東,也不向北,一味地穿絕壁.跨哲壑,形勢意走愈險,,峭壁愈來愈陡。

峰迴路轉,豁然開朗.在絕谷當中競然有一塊平地,一座小小的莊院就建在這塊平地上。

何氏姊妹在高莊院約三箭之遙的所在停了下來,何瓊卿轉頭道:“二位在此稍候.待我先去……”

何瓊卿一語未盡,武揚驀地一聲輕叱道:“蹲下!”_這一叱聲出奇地迫切、急促,何氏姊妹不由自主地蹲了下來,武揚和七公主當然也不例外。

何瓊卿滿面迷惑之色地問道:“這是何意?”

武揚用手一指道:“二位仔細看一看,那些是不是你打的人?

何瓊卿一聽臉色都變了,九鳳居一共不過三個人,除了姊妹倆以外.再就是何鳳鳴.怎麼還會有那些?

何瓊卿立刻翻身過去.用一塊青石掩護著軀體,放眼望去……”

這一看,她一顆心差一點跳出了腔。

原來莊子後面的山坡上,正有十幾個仗劍執刀人在那裡走來走去.像在找尋什麼似的。

何氏姊妹頓時像掉進一個冰窟裡。透體冰涼。毫無問題,十幾年來不為外人所知的九鳳居已經破了,爹恐伯也何瓊卿緊咬銀牙。彈身而起,喝道:“瑤妹!快去;七公主已飛快地撲過去一把將何瓊卿拉住,硬將她拖到青石背後。低叱道;”不可冒失.”

何瓊卿一面要掙脫。一面嚷道:“你要幹什麼。你不讓我去救我爹?”

何瑤卿見姐姐受制,沉叱道:“放手;”

同時,右手食、中二指雙拼,向七公主腕脈上點去。

武揚在掌一揮,消卸掉對方指勁,然後急促地低聲道:

“二位姑娘且聽我說一句話,那夥人能夠通過莊院,到達後一山,顯然令尊早已……”

二姊妹同時高呼道;”我們要報仇!”

武揚疾聲道:“禁聲!冷靜!我武揚八十歲爺爺遇害,全莊一百餘口被戮,我今天仍冷靜地活著,就是為報仇雪恨。

二姊妹稍微冷靜了一點。但仍齊聲咬道:“冷靜?怎麼冷靜法?就這樣在青石後面躲以”

武場冷靜地道:“聽我說.報仇要找元兇,我們現在衝上去.殺掉幾個就算報仇麼?主謀人你都不得而知,這仇如何報法?”

何瓊卿沉默無語,何瑤卿問道:“那……那該怎麼辦?”

武揚沉吟一陣道:“待機而圖!……咳!據我看,這夥人與冒充令尊之人大有關聯,未必會加害令尊,也許只是綁架…·“何瓊卿神色一振道:“綁架?那是說家父還活著?”

武揚微微頷首道:“也許,這是我的猜測,……”

七公主突地輕叱道:“看,那……”

眾人抬頭看去,一夥青衣人擁著一架軟床走出了莊院,那軟床是臨時用兩根樹杆紮起來的,床上躺著一個人,好像巴經昏迷,但仍有密密麻麻繩子,綁在那人身上,以防其逃脫。

毫無疑問,那人就是“九天俠”何鳳鳴。

何瑤卿失聲呼道:“瓊姊!你瞧!武少俠說得對,爹還活著。”

何瓊卿一咬牙道:“走!去救他老人家!”

武揚忙阻道:”姑娘且慢!”

何瓊卿一回頭,召似兩把尖刀般盯在武揚臉上,聲冷如林地道:“令祖碧血丹心大概只教了你‘臨危不救’四個字,武大俠:那點山路可能還難不倒你們二位,請便吧2”

武揚疾聲道:“冷靜!千萬冷靜!我們現在去有什麼用?只有增加令尊的危險。別說我們只有四個人,就要千軍萬馬又能怎麼樣?只要對方用一把小刀對準分尊喉頭,我們誰敢動手?到時再遇強,還是棄劍就的?何不留下有用之身特機而圖,”

一番話說得姊妹兩人面面相覷,何瑤卿戚聲道;”瓊姐!武少俠的話也有道理…

說著,已暗自飲泣!

何瓊卿個性強烈,沉叱道:“哭!哭有什麼用?都是你這死丫頭!非拖著我去逛逛長安,不然怎會讓那些狗東西有機會下手,”

武揚慰道:“依我看,這倒是不幸中之大幸!”

何瓊卿一瞪眼道:“你是什麼意思?幸災樂禍?”

七公主插口道:“瓊姑娘誤會武少俠的意思了!幸虧你二人高莊,不然,……”

何瓊卿冷哼道:“不然我們早已完了蛋是不是?哼!別以為我們姐妹倆那樣不濟事!”

武揚強笑道:“姑娘冷靜一下,當不難想到箇中道理,令尊人稱‘九天俠’武功自也不弱,如今強敵臨陣,一走了之應無問題。好!就算令尊不願臨陣退卻,那麼,求死之心應該是有的。而現在呢?令尊既未走,也未死,這非常顯然,強敵早有安排,令尊已被其陰謀禁制,令尊尚且如此,你我幾個小輩……

何瓊卿一揮手道:“行了!俠魂!算你能說會道,瓊卿服你了,聽你安排好了!”

武揚一拱手道:”在下不敢…”

何瓊卿一皺眉道:“用不著客套,今天你助我,來日我助你,丹碧山莊的血海深仇。有我何家姊妹一份。”

七公主不由讚道:“痴卿姑娘性情豪爽,不讓鬚眉男兒!”

何瑤卿道:“豪爽是好的,瓊姐豪爽得過了頭,有時教人受不了.幸虧二位並不見怪。”

七公主手指向西邊一指道:“看!他們朝西北邊走了。”

武楊看了看道:“他們當然朝那邊走,賊總歸離不開賊窩”

何瓊卿問城“現在怎麼辦?”

武揚沉聲道:“追蹤!”

終南山五老峰下!

一彎新月如玉環臨空,光耀四射,雖無滿月之輝,卻也差不了多少。

在一塊空曠的草地上,此時魔影幢幢,細語煙煙。或坐、或臥、或站、或巡,總有四五十個青衣漢子。

在這塊空地的南面,二大片鮮豔如火的山石榴,低矮密茂的液枝,應該是連一條蛇也鑽不進去,可是,現在裡面卻躺了四個人,自然是武揚他們那一夥。

趕了幾個時辰的山路,他們倒不覺得累,但是,飢腸轆轆,可真教他們有些兒受不了。

何瓊卿就躺在武揚旁邊,她輕輕地以肘碰了碰他,問道:“餓不餓?”

武揚低迴道:“忍耐點!”

何瓊卿低呼道:“那怎麼行,呆會可能要動手,空著肚子怎能打那些渾小子?”

武揚輕嘆道:“那有什麼辦法?”

何瓊卿道:“我有辦法,我和瑤妹去弄點吃的來。”

說著,就要爬起來。

武揚也不顧那些世俗觀念的嫌疑,用手扼住她的肩頭,狙止道:“別去!讓他們發現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何瓊卿頗具信心地道:“不會的,我朝山溝裡走,愈走離他們愈遠.他們不會……”

武揚癌口道:“這裡又無人家,你去上哪找吃的去?”

何瓊卿道:“終南有種晚桃,五月結實,現在正是時候,我和瑤妹去採點來。”

七公主道:“天又黑。又是山路,萬—……”

何瓊卿接口道:“那倒不至於,這裡一年我們總要來個三兩趟”

七公主勸道:“我看還是忍著點吧!”

何瓊卿蠻不情願地道:“我什麼都不怕,就怕餓!”

七公主笑道:“怪不得你那樣胖和和的!”

何瓊卿也笑道:“胖有什麼不好?愈胖愈有力,接起那些渾小子才夠勁,今天為了爹,我實在應該多吃幾隻晚桃。”

武揚笑道:“瓊卿姑娘的道理最多,可是你已說過,一切聽我的安排。”

何瓊卿道:“我沒有說不聽呀!”

武揚聲音一正道:“好!不準去!”

何瓊卿低呼道:“俠魂!那可不行!皇帝不羨餓兵。”

武揚笑道:“你見道理又來了,去吧.小心點!”

何瓊卿喜道:“得令!瑤妹,走!”

二姊妹像兩條蛇似的滑出了石榴樹叢,又順著山溝向南遊走了!

七公主喃喃道:“可愛真可親!”

武揚輕聲道:“依在下看,這二位姊妹可能是何姑娘的.同胞姊妹。”

七公主微微一驚道:“少使有依據?”

武揚語氣肯定地道:“不僅有,而且可靠。

一匕公主道:“願聞其洋。”

武揚侃侃言道:“事實上何鳳鳴並非夭官教教主,為什麼會有人冒他的名號和你見面,並告訴你與何鳳鳴的父女關係。很顯然,這關係一定是真的,血親關係最容易打動你,也最容易控制你。”

七公主問道:“為什麼要控制我?”

武揚答道:“很簡單,天官教與百鳳幫實力懸殊,他們需要一條內線。”

七公主輕籲一口氣道:“那我倒放心了,先前我還懷疑是帝君故意在試驗我的忠誠。”

武揚道:“先前我也有這種懷疑,但現在已可推翻,第一:如果真是帝君在試探你,那夭在行轅你與帝君見面後.帝君就不會讓你離開了。第二:.從今天他們綁架何鳳鳴一事看來,天官教與百鳳幫絕對是各不相干的。”

七公主道:“如此遠奔,天官教教主是病郎中金策易了?”

試揚輕笑道:“非也!”

七公主一驚道:“難道另有其人?”

武揚正色道:“也許就是我那夭見的那個金策易,但這個金策易卻是假的”

七公主又是一驚道:“假的?”

武揚道:“絕不會錯,就是那晚丹碧山莊事發後,我遇見的病郎中也是冒牌貨,真的在三年前就失蹤了。”

七公主猶疑地道:“少俠!空憑玄想.是會誤事的。“武揚肅容道。‘:在昭化城中,我曾面見止水前輩,他老人家曾鐵定不移地說過了病郎中早在三年前就已失蹤的消息。”

七公主道:“正因為他失蹤,才使我們想到他可能就是天官教主。”

武揚道:“何姑娘你的想法是沒有根據的,而我的想法卻是有依據的,病郎中與先祖交情不惡,那日我再三誤解和頂撞他,他只是虛言搪塞,眼光中毫無激動之色。按道理,為先祖之死,他該激動,他與先祖的交情,我不是不知道,我竟然懷疑他在助紂為虐,他更該激動,可是,他絲毫沒有激動,人體上。一雙眼睛是最不善謊言的所在。”

七公主輕嗯了一聲道:“就憑這?”

武場接道:“當然還有,請問:金策易該不會處心積慮來算計我這個小輩吧?”

七公主不假思索地道:“當然不會。”

武揚輕笑道:“可是,這位假病郎中卻在處心積慮地算計我,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送我那匹七想馬嗎?”

七公主哺哺道:“我真不懂,送你一匹寶馬,反說人家在算計你。”

武揚冷笑道:“這就是對方高明的地方,,我武揚擅於易容,他們根本無法掌握我的行蹤一僅有了這匹寶馬可就不同了,他們認馬不認人.馬在哪裡,我一定會在哪裡。所以我不上那個當,寧願花銀子僱馬伕,就放在長安城裡養著。”

七公主道:“乍聽之下。你這些話,似乎都不成為道理,但仔細一想,我真有點佩服你的智珠明朗了。”

武揚岔開話題道;”不談這些,談談你們何家的事,何姑娘,如果我說你們七位公主都是同胞親姊妹,你不會吃驚吧?”

七公主一怔道:“我…·的確有些吃驚,不會吧!有些容貌並不相像,比如說五丫頭……”

武揚接口道:“當然,不能說九姊妹面貌都應該有相似之處,今夭在路上,我已將這個問題仔細思索了好幾遍,我雖不敢說十拿十穩,我卻有九分把握。”

七公主精神一振道:“說說看,我倒真有些相信你的判斷。”

武揚道:“你知道‘九鳳居’的莊名從何而來?…·咳!因為何鳳鳴有九個綵鳳般的女兒。”

七公主輕晤一聲道:“就憑這一樣?”

武揚振振有詞地道:“旁證很多。我曾聽五公主說過,皇娘是帝君的親妹妹,就算姓駱的連禽獸都不如,他也不至於連親妹妹都要加以染指。”

七公主不以為然地道:“那倒不見得。”

武揚道:“你聽我說:因五公主曾告訴我一句話,一個侍嬸曾聽見皇娘對帝君說:“我是你的親妹妹,你敢把我怎麼樣,別讓我發起狠來,先把你廢了!’……”

七公主道:“我也聽說過”

武揚道:“好了,帝君如此跋扈飛揚,但卻受皇孃的鉗制。可見皇娘有使帝君顧忌的陰毒手段。女人對男人最恨的是什麼?那就是討小納妾。而皇娘卻讓帝君一而再,再而三地染指養女。所以如此,只是一種攏絡手段,因為他們只是掛名夫妻。所謂‘帝君’‘皇娘’者也,不過是一種雄心與野心的結合而對外如此稱呼而已。”

七公主沉吟道:“好像是如此……”

武揚接道:“還有,你可曾聽見何氏二姊妹提過她們母親不曾?沒有。我們不妨假設,駱陽鐘的妹妹原是何鳳鳴的妻子;或者由於夫妻失和,或者由於野心所使,而歸附了駱陽鍾,變成了今日百鳳幫的皇娘。”

七公主道:“少俠!你的假設很有道理,但有兩個漏洞……”

武揚槍口道:“何姑娘先別說,我知道漏洞何在。第一:九姊妹為什麼只帶著七個?第二:這可以說是一個秘密,杜絕這個秘密洩漏的唯一方法是將何鳳鳴幹掉,為何還將他留到現在?”

七公主粉首做點道:“不錯,這是兩個很大的漏洞,少俠作何解釋?”

武揚道:“這內中當然有原因存在,不過,在下目前卻無法加以揣測,不然,我就可以將此事十拿十穩了!“七公主道:“現在,只要何大俠脫困,一切疑點即可澄清,現在請問少俠,援救何大俠之策,少俠是否已經成竹在胸了。

武楊思索一陣道:“不知何姑娘是否信得過在下?”

七公主討然道:“當然信得過。”

武揚肅容道:“那在下就實說了。在下根本還沒打算救何大俠脫困。”

七公主驚道:“什麼?你…?”

委實,武揚的打算太令七公主意外了。

武揚緩聲道:“請何姑娘聽在下說……”

七公主搶道:“若是被瓊、瑤二姊妹知道了你的用心,她們可能會非常傷心。”

武揚沉靜地道:“何姑娘!你是解事人,所以我要說給你聽,他們綁架何鳳鳴的用意何在?很簡單的,他們一定會使用藥物使何大俠就範,出面來和你搭線,不但要控制你,甚至進而控制你們七姊妹。所以,救何大俠的機會太多,目前絕不是時候,一來太冒險,二來將寶貴的一條線給切斷了。”

七公主點頭道:“少俠的想法我很贊同,只是那對姊妹恐怕很難說服!”

武揚道:“只要何姑娘不要說破、我倒有辦法。”

七公主道:“你先說說看!”

武揚道:“一個字一拖。”

七公主搖頭道:“我看不妥,不如實說。”

武揚也大搖其頭道:“行不通,那位瓊卿姑娘的性子火爆得像霹靂,”

七公主幽幽地道:“但願少俠不要弄巧反拙才好!”

正說到這裡,瓊、瑤二姊妹已經回來。

何瓊卿喜孜孜地道:“滿載而歸。”

一條汗巾包得滿滿的,倒下來遍地是香噴噴的桃子.”

何瑤卿道:“我倆已經吃飽了,你們吃吧,瓊姐已決定了.等你們吃飽,就開始行動。”

武揚故作驚色道:“現在?怎麼行動法?”

何瑤卿道:“我已經看好了,先幹掉他幾個放哨的,換穿他們的衣服.混進去.”

武楊一面啃桃子.一面僅不經心地道:“真簡單!”

何瓊卿聽出了話音,不由一怔道:“怎麼!不行?”

武揚點頭道:“當然不行,進去容易出來難。”

何瓊卿冷笑道:“我真不知,你這‘俠魂’兩個字的名氣是怎樣闖出來的。怎麼做起事來前門具虎後門怕狼?”

武揚不以為意地笑道:“瓊卿姑娘。因為被困的是令尊,所以我要加倍小心.我曾經許下諾言,要將令尊不傷一根汗毛地救出來。”

瓊卿冷冷地道:“承情!”

何瓊卿說話如此不客氣,只急得何瑤卿連連扯她的衣袖.武揚輕笑道:“我知道二位心急如焚,但是欲速則不達,還是那句老話,信我武揚,那就不妨聽我武揚。”

何瓊卿心裡或許服了,口裡卻沒有服,依舊聲冷如冰地道:“三女一男,唯你稱雄,看樣子不聽也得聽了!”

武揚一拱手道:“現在該我說承情了,……咳!二位姑娘的令堂大人……”

何瓊卿一甩頭,斬釘截鐵地道:“死了!”

武揚和七公主同時一怔,不由齊聲道:“真的?”

何瓊卿學著武揚的口吻道:“信我瓊卿,不妨聽我瓊卿.武揚以試探的語氣道:“只怕還沒有死吧?”

何瓊卿一字一字如破金擊玉般道:“我說死了,就是死了!”

武揚當然聽得出內中大有文章,任何人提及死去的母親不免或有感傷,絕不會像這樣咬牙切齒..但何瓊卿的回答,已經顯示出無法再追問的態度.武揚猶不死心地向何瑤卿問道:“瑤卿姑娘!令姐說的是真話麼?”

何瑤卿幽幽地道:“奧…··的……死……了”

聲音有些發抖,與乃姐的辭色完全不同;這四個字就像是逼出來的。

武場又問道:“寶莊因何取名為‘九鳳居’呢?”

何瑤卿答道:“也許和家父名號有關。”

聽起來也很有道理,如果這個道理成立,那麼武揚所有的假設和判斷,都要被推翻。

武揚沉吟著,喃喃自語地道:“其實應該稱為‘雙鳳居’才對,莊子裡面只有你們這一雙綵鳳。”

何瓊卿冷冷地道:“俠魂用不著讚譽,‘我們是人,不是什麼綵鳳、野雉。”

武揚神色一正道:“二位也許以為我武揚性喜多舌,其實我是為了澄清一樁武林公案。”

何瓊卿冷笑道:“使魂的口氣真大,可惜公案私案都不會牽連到我們何家。”

武揚唱嘆道:“據我所知,令堂並沒有死,做女兒的不應該出語咒她…·”

何瓊卿搶口道:’‘死了!死了!死了!……”

七公立一直在旁傾聽,一聽何瓊卿聲音意說愈高,不由噓了聲道:“輕點!”

何瓊卿稍斂溫色,壓低了聲音道:“死了;聽見沒有了你再不信,我可要嚷了!”

武揚一心要追到底,哪肯就此罷休,繼道:“姑娘這是何苦呢?其實,我武揚對今堂大人的事知之甚詳,我還知道她的姓氏哩.”

何瓊卿低叱道:“你說!”

武揚緩慢地道:’她姓駱!”

二姊妹同聲一呼遣:“你說什麼?”。

武揚一改語氣道:”怎麼樣?我說知道就知道,四維羅對不對?

何瓊卿沒有接口,何瑤卿卻吁了口氣道:“我還以為少使真知道哩!”。

行了!這句話已經洩了底.那意思是一你如說馬各駱就對了,你卻說是四維羅,害得我姊妹倆空緊張一場。

武揚知道就是再問下去也沒有結果,妹妹倆就算隱隱約約知道一點,也未必肯說出來,誰會宣揚家醜呢?

武揚用肘碰了碰七公主,這一碰的意義很大,七公主雖未全部明瞭他的涵義,最少也能夠明白一大半。

沉默片刻,武揚又開口道:“現在我們來談談正事,對方既然在此紮營歇下、那他們的行程一定是長途,據我判斷,目的地可能是在昭化青州一帶,因此我們也要作長途追蹤的打算,要分班睡覺,現在是支初光景,亥、子、醜、寅、卯,到夭亮還有五個時辰,我守前兩個時辰,你們三個各守一個時辰,就這樣決定。”

何瓊卿問道:“就這樣一味地跟蹤下去?”

武揚道:“二位請放心,令尊目下是絕對安全的,一定要等到絕對有利的時候再下手.尤其是瓊卿姑娘,你該格外保重,別忘了你曾經答許過我,丹碧山莊的血海深仇,還有你一份哩!”

何瓊卿驕嗔道:“哼!我簡直是自己搓繩子套自己頸子嘛。”

說著,與何瑤卿相擁著閉目靜寐.

七公主也在她們身邊躺下。

過了一陣,武揚又向七公主傳音道:“何姑娘;你得連夜趕回長安去。目的情勢改變。

我們也應改弦易轍了!解姑娘冒充你的身份,有你在身邊,還不至於出事,你一遠離,可就難說了;這幫傢伙裁判斷必是前往昭化.你也必須儘快趕去昭化,對方一發現你的蹤跡,一定會安排何大俠和你見面,到時我們就可以將被動改為主動了。”

七公主也以傳音問道:“現在就走?”

武揚道:“愈快愈好,解姑娘的傷勢如何?”

七公主道:“還沒有完全恢復。”。

武揚想了想道:“還是麻煩你帶在身邊好了。我們昭們見”

七公主緩緩移動身形,退出了樹叢。

武揚假意問道:“何姑娘!你幹什麼?”

七公主輕聲道:“我到那邊山溝裡去一下、”。

武揚佯作不解地問道:“山溝?為什麼要到山溝去?’”

何瓊卿並沒有睡著。翻身過來,輕化道:“俠魂!姑娘家有姑娘家的事,你連這些都要管?”

武揚雖在暗中,也不由面紅耳熱,這位瓊卿姑娘坦率得也大過分了。

更殘漏盡,斗轉星移!

轉眼三個時辰過去了,現在已經是寅初。

一武揚以肘碰醒了何瓊卿。輕聲問道:“瓊卿姑娘!你們姑娘家的事要多久?”

何瓊卿幾乎想笑,終幹忍住了,白了他一眼道:“俠魂!虧你也問得出口!”

武揚靦腆地道:“好在江湖兒女不拘泥這些!再說,也是逼得我非問不可。那位慧卿啪娘已去了三個時辰了;何瓊卿一驚道:“去了那樣久?

武揚雙手一攤道:“可不是,現在已經是寅初了.”

習武的人本極靈敏,何瑤卿也早醒了,聽他們在說話,不好意思睜開眼睛;現在也不由驚呼道:“糟了!會不會說著,向半里外的那塊草地上膘去。

武揚搖搖頭道:“不會的,我眼睛都不曾霎一下,那邊一絲兒動靜也沒有。”

何瓊卿冷哼一聲到:“我知道了,不耐長途跋涉,開溜了!”

武揚連聲道:“不,不!何姑娘不是那種人。”

何瓊卿冷笑道:“你憑什麼知道她不是那種人?”

武揚肅容正聲道:“何姑娘的為人;我武揚知之甚詳。”

何瓊卿輕哼道:“當然你俠魂知之甚詳但!天涯俠侶。比肩成雙……”

武揚正色道:“別說笑話,何姑娘一定是有所發現,追蹤去了,明夭在路上一定會與我們會合的。“何瓊卿一扭頭道:“不稀罕!有她不多回無她不少,就是你快魂就此掉頭而去,我姊妹倆也不會在乎。”

武揚苦笑道:“瓊卿姑娘!你是我平生見到最難纏的何瓊卿嬌蠻地道:“知道難纏就別纏!”

武揚想起了七公主所說”可愛復可親”那句話,不禁脫口道:“我武揚纏定了!”

說出口後,武揚竟然愣住了,真不懂自己因何會說出這句話.一何瓊卿似乎也怔了一怔。良久,方輕笑道:“記住!這是你自己說的,纏上頸子絞死你,可別怨我啊!”

語氣忽然溫和地接道:“俠魂!你該閉閉眼了,現在該我來守了。”

武揚已經非常困頓,眼也閉上了,可就是睡不著,何瓊卿的一番話倒真像蠶絲似地把他束縛住了。

紫水鎮上這天出奇的熱鬧,一大夥像是行商又不像行商的人湧到了鎮上,鎮頭上一連三家飯館全部客滿。

稍後,又來了三個,一個糟老頭子,一個瘟老婆子,一個拖著鼻涕的十五六歲小黃毛丫頭。

不用說,他們是一家子。

三家飯館,沒一家有座頭,店家真會做買賣,在街簷下搭了個臨時座,三把破竹椅子也就行了。

這一家穿著雖然顯著寒論點,但是店家又沒狗眼看人低,只要他們吩咐下來,端上來的饃饃照樣冒熱氣,牛羊肉照樣將盤子堆得尖尖的。

兩老一個勁低頭哈饃饃夾肉片,那小黃毛丫頭一雙帶著眼屎的小眼可並不安分,東瞟西溜的。

那夥行商少不得也向這一家子瞟上一眼,但誰也不耐煩看第二眼,原因是沒啥好看的,既沒有花不溜丟的大姑娘,也沒有伸出胳臂可以攀槓子的壯小子,只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土蛋。

那老頭一面啃著饃饃,一面從牙齒縫裡進出話聲來道。“令尊的話不錯,易客術是下五門的玩藝。不過。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像你我現在來說吧,若不是仗著這點鬼玩藝,憑什麼能在這裡安安穩穩用飯打尖,易容術並非不能用,單看你用來幹什麼。”

老婆子也輕笑道:“實在有意思,我要下工夫學一學,要是我自己來。我就不會裝成一個人見人嫌的老巫婆了。”

老頭子道:一人見人嫌有什麼不好!省得麻煩,免是非,若要人見人愛,都要多瞧你幾眼、那麻煩就來了。”

老婆子吃吃嬌笑起來,簡直就不像個老婆子,老頭子狠狠用筷子在她腕脈上戳了一下,她才皺起了面上的雞皮,止住了笑聲。

這時,從飯館內走出一個佝樓得像只幹蝦的老頭兒.面上繃得緊緊的,沒說話,面上一定有一層假皮。拉開破鑼般的嗓子叫道:“夥計們!都吃飽了不曾?沒吃完的快點,江大爺的病情不輕,得趕著去羅江看大夫哩!”

廊簷底下啃饃饃的老頭兒簡直想笑。何大俠變成了江大爺,這傢伙倒像是做對子,江、河正好對上了。

驀然,官道上傳來一陣如奔雷般的蹄聲。剛才發號施令的那隻幹蝦立即神色一怔,兩隻小老隊眼也放出兩道冷電。

霎眼之間,前行四騎快馬巳到眼前。馬上人兒竟是四個衣著鮮豔的絕色少女,一閃而過.緊接著車聲磷磷。一輛四區位馬蟲著的鳳輦一馳而過。

再後,又是十餘騎快馬,馬上人盡是些勁裝疾職的青衣漢子。

來得快,去得也快,留下了滿天灰塵,以及那些人面上訝異的神色,那隻幹蝦竟突然直起了腰。

廊簷下那家子也起了輕微騷動。

老婆子低聲問道:“你認識,”

老頭子嘴裡塞滿了食物,語音模糊地道:“八成是那位官府的千金。老漢我怎會認識!”

那黃毛丫頭插口道:“官府的千金哪能乘坐鳳輦,分明是哪位王爺的公……”

下面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口,那老頭子已經抓起一個饃饃將那黃毛丫頭的嘴堵上了。

那隊行商出發了!

這一家子也動身了!

說他們是行商,一點也沒有錯,他們連一匹馬也沒有,不過。他們的腳程可並不比馬慢。

一出紫水鎮,那隊行商早已不見蹤跡,而這兩老一少還在一搖三晃哩!

那老頭兒向頭朝四下望了望,忽地精神抖擻地道:“現在行了,上山吧!他們走官道,我們走山隘,我們可以瞧見他們,他們就看不見我們。”

說著,一縱五丈,領先登上山道。

那老婆子和黃毛丫頭也不太差,一縱一彈也隨後跟至。

那黃毛丫頭這身輕功,倒真有些出人意料哩!

黃沙漸絕,山峰漸密,顯然已近川境.

終於,昭化到了。

那隊行商此時卻化整為零,三三兩兩地向一片密林中縱去,霎眼間,官道上已不見半個人影。

一盞熱茶工夫過後,道旁一座丘陵之後,一齊縱出三個人來,正是那日在紫水鎮飯館廊簷下加座的一家子。

那老婆子見老頭子站立官道不動,雙目一瞪道:“還不快追進去。密林岔道最多,跟丟了怎麼辦?”

老頭子語氣平靜地道:“不用跟了。”

老婆子麵皮繃得緊緊的、沉叱道:“俠魂!你這是什麼,意思?”

俠魂!這精老頭原來是俠魂,那老婆子必定是何瓊卿,那黃毛丫頭也必定是何瑤卿了。

一點都沒有錯,武揚雖仍是一個老頭子的模樣,此時卻恢復了原來的聲音道:“進城吧!”

何瓊卿冷哼道:“你不去我們去。瑤妹。我們走!”

武揚攔阻道:“他們是天官教的人,我知道他們的地方,用不著追了。”

何瓊卿道:“是不是又要待機而圖?”

武揚簡直不知如何解釋好,只得連連頓足道:“這內中情由並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他們綁架令尊的用意我非常清楚,我保證令尊會很安全地回來。”

何瓊卿怔了一怔,終於一點頭道:“好!我父親若有三長兩短,唯你是問,別以為丹碧山莊的事未了,我就不忍宰你,我照樣狠得起心,下得了手,丹碧山莊的血海深仇我替你報。走!進城。”

女孩兒家太過忸怩,又使人覺得不夠爽氣;太爽氣了,又使人覺得近乎橫蠻,武揚真不知到何瓊卿到底是令人可親呢?還是可憎?

武揚早先住過的那家安寓客棧,們口正停著七公主的七鳳香車,不用說,那裡不會再有空房可待客了。

湊巧。對面有一家鴻運客棧,氣派雖比不上對面的安寓客棧,卻正合武揚他們目下的身份。

三人一跨進門,店家早就迎了上來。現在不過未初光景,行商還不到投店的時候,所以格外地巴結道:“裡面坐,裡面坐……”

武楊帶著蒼老的聲音道:“店家!我們要兩間……”

何瓊卿連忙接口道:“一間就夠了,花費那樣多幹啥?”

店家連忙笑哈哈地道:“對,對!出門人,得省點就點!別看小店氣派不比安寓大,卻是鋪大房大,三個人盡睡了,三位這邊來…··店家說著超前領路,何瓊卿落落大方地跟著走,倒是武揚和何瑤卿籌得差點抬不起頭來.進了房;店家送上了菜,掩門自去。

何瓊卿取下假髮面具,板起面孔。一本正經地道:“俠魂!你一路上羅嗦個不休,教我們說話時別忘記易容後的身份,你倒先忘記了。我們三個,讓誰來看,也是老夫婦倆帶著一個小閨大。明明是一家人,卻要兩間房。不是存心露破綻,讓人抓把柄?”

何瑤卿面上紅一陣白一陣地一直拖她姐姐的衣袖,忸怩地道:“瓊姊你……

_何瓊卿輕叱道:“你少羅嗦!喂!俠魂!認不認錯?”

武揚苦笑道:“認錯,認錯!一百二十個錯好不好,你真是太難纏了!”

何瓊卿嬌笑道:“現在說這些話已沒有用了,你已經說過要纏到底啦!”

武揚神色一怔道:“說正經的,方才瓊卿姑娘說得對,江湖兒女也不該太顧忌什麼避諱,這樣吧,今晚二位佔用這張床,我有那張椅子也就夠了。”

何瓊卿雙目一瞪道:“什麼!今晚你還打算睡?”

武揚訝然道:“不睡也該躺躺呀!”

何瓊卿輕哼道:“躺也休想!”

武揚如澆滿頭霧水,叱聲道:“站著?”

何瓊卿輕叱道:“俠魂!你別跟我裝迷糊,今晚就要帶我們去救人。”

武揚不由長嘆一聲道:“方才不是說好的麼?”

何瓊卿搖了搖頭道:“不行!你得給我個限期。”

武揚也大搖其頭道:“那可說不準。”

何瓊卿兩隻鳳眼瞪得溜回,將武揚打量又打量,良久方道:“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俠魂?”

武揚啞然失笑道:“這還能假冒麼?”

何瓊卿皺起眉頭,粉首連搖道:“我看有些不像,家父生平最崇敬的就是令祖碧血丹心,說他老人家豪情萬狀。爽快俐落,怎會有你這種拖泥帶水的孫兒?

武揚幽幽一嘆道:“說來慚傀!我武揚何曾是拖泥帶水的人,只是血仇重任擔在肩頭,未敢掉以輕心,至於令尊被虜原因,追根究底,與丹碧山莊血案也有牽連,因此武揚不得不小心從事

何瑤卿福了一福道:“家姐一向爽直慣了,言語間多有得罪,我這裡代家姐賂罪。”:

武揚忙回禮道:“這是哪裡話!”

何瓊卿嬌笑道:“俠魂!經瑤妹一提醒,我倒覺得真有點得罪你了,從今後都聽你的,絕不再多口了,違者割舌示懲。”

她說的的確是一片肺腑之言。至情流於言表,但聽在武揚耳裡,卻使他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驀然,門外傳來一聲輕鄙的笑聲道:“真不知肉麻!”

房門本是虛掩著的,話聲甫落,房門霍地彈開,一道青影射了進來。

武揚自然認得出來人是七公主身前詩婢小韻,何氏姊妹可就不認識這位身穿青衣的俏女子是什麼來路。

只見何瓊卿粉面凝霜,柳眉倒豎,厲叱道:“好個嘴賤的賤婢,待姑奶奶戳穿你的腮幫子!”

叱聲中,出指如電,疾如出洞靈蛇般向小韻粉面上點去。

小韻能夠被選為七公主的貼身侍婢,也不是沒腳蟹,冷笑一聲,在掌佯切,右掌疾翻,一把向對方腕脈上扣去。

兩人一見面就動上了真章,可急壞了武揚,急忙兩掌連揮,兩股掌勁絞成一股,像一道牆似地硬生生的將兩人隔開。

兩人都被這道氣牆將攻勢遏阻,同時被反彈之力各自震退個步。

武揚籍勢切身而進,橫在二人當中,先朝何瓊卿喝道:“瓊卿姑娘住手!”

這一姿態倒像是在護住小韻,何瓊卿不由勃然大怒道“你憑什麼護著她?”

武揚口不擇言地道:“她是七公主的侍婢,自己人…”

何瓊卿鄙夷地冷笑道:“哼!不過是個侍婢,看來俠魂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武揚主想加以解釋,小韻也感到受委屈地嚷道:“武少俠!這是哪裡來的兩個野女人?

說話怎麼這樣不講理!”

武揚忙叱道:“小韻!不得胡說!公主難道沒有告訴你,這兩位是何家姑娘,公主的好友。”

小的到底是身為侍婢,一見武揚變了臉色說話,立刻噤若寒蟬。

何瓊卿嚷道:“喂,喂!俠魂!別替姑娘我亂攀交情,我可沒有什麼友人是公主身份。”

武揚脫口道:“就是那位何姑娘呀!”

何瓊卿那雙鳳眼真是變化多端,由大眯小,又由小瞪大,哼了一聲道:“原來就是那晚開溜的朋友啊!想不到還是位公主!俠魂!說句老實話,這種朋友我不稀罕!”

武揚道:“這內中還有隱情,容我有暇再向你細說,說著,又向小韻道:“小韻姑娘快向何家二位姑娘賠罪!”

小韻雖有滿肚子的不高興,也只得賠著笑臉,福了福道:“小婢方才言語得罪。尚請二位海涵.”

何瑤卿連忙回禮,何瓊卿卻只揮了揮手道:“得了吧,何必來這套先兵後禮!“說著身子一背,冷笑了一聲,便將小韻窘在那裡。

武揚唯恐小韻再一發作!場面將無法收拾,立即向她便了個眼色,忙問道:“有事吧?”

小韻遲疑地道:“公主說……”

說著突然語氣一頓,瞟了何氏姊妹一限。

這一來,又惹起了平地狂飈,何瓊卿冷笑道:“懊!怪不得俠魂要兩間屋子,原來有體已話要說,走,瑤妹,這城裡的客棧該不會只有這一家吧?”

武揚.忙笑道:“瓊卿姑娘你又誤會了!這是小韻的謹慎……咳!小韻,直說吧!這二位姑娘不是外人。”

何瓊卿還想說鬥氣話,幸虧被何瑤卿暗暗拉住了。

小韻這才緩緩言道:“何大俠確實是落在天官教手中,想不到帝君也知道了,帝君下了一道諭命,一定要將何大俠弄到手,押回總宮。”

武揚驚道:”“那怎麼辦?”。

何瓊卿插口問道:“誰是帝君?為什麼要……?”

武揚皺眉道:“你先別問,這件事非常棘手。”

何瓊卿蠻橫地嚷道:“這樣也不要問,那樣也不要問,在終南五老峰下動手,不就沒有這些麻煩。都是你!”

武揚索性不去理她,轉頭向小韻問道:“七公主的意思怎樣?”

小韻回道:“公主的意思是,何大俠絕不能押回總宮去。”

武揚驚道:“她準備公然反叛?”

小韻粉首微搖道:“公主可能沒有再好的辦法。”

武揚略一思忖,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

何瓊卿叱道:“俠魂!、你是怎麼回事,難得那位開溜的朋友有了點人味,你又不行!”

武揚只向她搖搖手,示意她少說話.復又對小韻道:“回去稟報公主,與何大俠一有接觸,立刻來通知我。”

小韻點頭道:“是!少俠還有無吩咐?”

武揚略一沉思,肅容道:“我的原則上是這樣的,你們公主得手後,我再出面攔劫,這不過是失職而已,“比公然反叛要好得多。

小韻應道:“婢子記下了。

武揚又道:“還有,請你們公主留意一下,你們那帝君詭計多端,也許他另外還派有伏兵,或者有人在監視你們公主。”

小韻點頭道:“婢子省得。”

武揚一揮手道:“你去吧!”

小韻又道:“少俠如有事,可煩此間的丐幫弟子傳遞,小婢會隨時在安寓客棧門口留意,再有,請少俠行動也要謹慎一點。

武揚點點頭道:“知道了。

小韻方要退出,驀然,一人推門而進,連聲冷笑道:“好啊!商量如此機密大事。連門都不曾緊閉,未免太大膽了吧!”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8:28


第十六章 峰迴路轉

這不速之客就是五公主駱來卿,話雖然說得嚇人,但她的一張俏臉,卻是柳媚花嬌地笑意盎然。

武揚方自微微一愣,何瓊卿一聲清叱,寒芒電掣,長劍已指向五公主的胸前。

武揚一聲沉喝:“何姑娘不可莽撞!”

五公主一聲脆笑:“喲!小妹,姊姊我可吃不消啦!”

笑聲中,右手疾伸,以拇、食二指挾住何瓊卿的劍葉,同時嬌軀微側,轉到武揚身邊,左手迅疾無比地反手向武揚手中塞過一個紙團。

動作乾淨利落,快速而又自然,不但何氏姊妹沒察覺她向武揚手中塞了一個紙團,即使與武揚並肩站立著的小韻,也沒有注意到。何瓊卿一支長劍被兩個指頭挾住,推不出,抽不回,不由羞憤地一聲怒“呸”道:“不要臉,你是誰的姊姊!”

五公主媚然一笑,輕聲道:“小妹,你這火爆性子,對救助令尊出險來說,可沒有什麼好處!”

對這位似真似假,若即若離的五公主,武揚對其真正意圖,一直是在暗中摸索中,此刻,既有何瓊卿出頭,他也樂得在一旁裝迷糊,靜觀變化。

何瓊卿訝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些?”

五公主笑道:“我知道的事情要多哩!小妹。”

何瓊卿沉聲道:“你究竟是甚麼人?”

五公主神秘地笑道:“那麼,對你們四位來說,非友非敵,亦敵亦友。”

目光向武揚一瞟,鬆開挾住何瓊卿劍葉的手指,正容接道:“不過,我可以坦白告訴諸位,此來完全是一番好意,諸位也都明白,目前的昭化城中,龍蛇雜處,情況無比複雜,像諸位方才所商量的那種機密大事,不但該慎防隔牆有耳,而且……”

一雙妙目,再度向武揚一閃,意味深長地接道:“更須隨時當心,敵方的奸細就在你身邊!好了!恕我打擾諸位。”

話落身飄,已閃出室外而去。

何瑤卿訝然自語道:“非敵非友,亦友亦敵,那她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何瓊卿注目武揚道:“俠魂,你認識那女人?”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她是魔幫中的五公主……”

何瓊卿冷哼截口道:“哼!她呀她的,叫得多親熱!”

武揚方自苦笑一聲,何瓊卿卻側目接道:“交情一定很不錯吧?”

武揚正容答道:“對這位五公主,確如她自己所說‘非友非敵,亦敵亦友’,總之,她這人就是有點令人莫測高深。”

何瓊卿俏臉上掠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櫻唇微啟道:“幸虧你只認識魔宮的兩俠公主,如果七位公主都纏上你的話,看你俠魂如何應付得了!”

這時,小韻目注武揚問道:“武少俠還有什麼吩咐麼?”

武揚劍微蹙地道:“沒有了,暫時就照方才所說,看情況演變如何,再作決定。”

小韻道:“那麼婢子告辭。”

分別向三人斂衽一禮,轉身走出室外。

武揚目光在何氏姊妹臉上一掃道:“兩位姑娘餓了麼?”

何瓊卿賭氣地道:“我的肚子飽得很!”

武揚微微一笑道:“有時候,酸的吃多了會影響健康……”

何瓊卿白了他一眼道:“哼!臭美!”

武揚聳聳肩笑道:“我去叫點東西來,先填飽肚子,晚上說不定還有情況哩!”

說著,不再理會那刁蠻妮子的反應,徑行舉步向室外走去。

武揚走出室外之後,首先將手中的紙團打開,匆匆一瞥,只見上面用眉筆寫著:

為了你的血海深仇,也為了七丫頭的清白和生命,天黑時,在城東半里外官道旁的黃樹桷上等我!切切!

武揚心頭一震,暗忖道:“這丫頭搞的什麼名堂?……她的語氣說得那麼嚴重,當非無的放矢……唔!寧可信其有,看來這約會非赴不可……”

沉思間,那一張素箋,已在他掌中化成一片飛灰,隨風飄散。

他,唸完之後,匆匆叫來店夥點了一份簡單的晚餐,要店夥送進房中。

當他在客店門口略一瞻顧之後,重回房中時,店夥也剛好將飯菜送來。

這晚餐真夠簡單,一盤白飯,三菜一湯,不見一絲葷腥。

武揚首先將飯盛好,向何氏姊妹笑道:“兩位姑娘請吧!在下吃飯之後,還得立刻出去一趟。”

何瑤卿問道:“武少俠,你要去哪兒?”

武揚道:“去看一個朋友,最多一個時辰就可回來喂!兩位請呀!”

說著,已端起飯碗,大口地吃將起來。

何瑤卿道:“我也要去。”

武揚口中含著一大口飯,搖頭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何瓊卿白了乃妹一眼道:“人家‘人約黃昏後’,妹妹,你怎可如此不識相哩!”

武揚嚥下口中的飯菜,尷尬地一笑道:“何姑娘別誤會,在下是去丐幫分舵,那種地方,對兩位姑娘來說……”

何瓊卿淡然一笑道:“俠魂,看你急成什麼樣子了!放心吧……”

武揚恐對方說出更使他難堪的話來,急忙截口道:“那麼兩位姑娘請用飯。”

何瓊卿目光向菜盤中一掃,披唇微哂道:“這種飯菜虧你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武揚笑道:“姑娘,請別忘了咱們目前的身份,是一對鄉下老年夫婦和一個黃毛丫頭,明白點……”

夜幕業已低垂。

昭化城東門外,約半里之遙的官道旁,矗立著一株枝葉茂密的黃桷樹,亭亭如華蓋的足足有半畝周圍。

蒼茫夜色中,一道頎長的人影,徐徐踱進黃桷樹的陰影中。

適時,一個嬌甜的語聲來樹頂道:“俠魂,我以為你不敢來了哩!”

武揚低聲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此情此景,多少人馨香頂禮都求不到……”

嬌甜的語聲道:“少油嘴滑舌,快上來!”

武揚循聲騰拔,剛好在五公主對面三尺處一根橫枝上坐下來。

此刻的五公主,青布包頭,一身村婦打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是五公主,在這種黝黑的環境中,真還認不出來哩!

五公主媚然一笑道:“瞧你這一身土裡土氣的糟老頭,還說什麼‘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真會教人笑掉大牙……”

武揚側目截口道:“目前你也別笑我,咱們算是彼此彼此!”

微頓話鋒,正容接問道:“請問姑娘,何事見召?”

五公主也正容道:“自然是緊急事情,少俠,你我談話之間,咱們各自注意對方背後的官道上,明白麼?”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請說吧!”

五公主沉思道:“少俠,目前在你身邊的那兩個丫頭,你以為真的叫何瓊卿、何瑤卿麼?”

武揚身軀一震道:“難道不是?”

五公主神色凝重地道:“如果我的情報沒錯,那極可能是本幫中的三公主迎卿和六公主仲卿。”

武揚心頭一稟道:“有這種事?”腦際靈光一閃,注目接問道:“姑娘,根據目前的情況判斷,你應該業已見過她們易容以前的面目了,是麼?”

五公主道:“不錯!”

武揚道:“那麼,那兩個丫頭是否系你的三姊和六姊,難道你當時竟沒有瞧出來?”

五公主苦笑一聲道:“少俠問得好!但當我說明原因之後,你就不會有這種疑問的了?”

話鋒略頓,輕輕一嘆道:“咱們帝君的七個公主中,除了大公主鳳卿升三皇娘,三公主明卿升四皇娘,四公主皓卿升五皇娘,以及我這五公主和七丫頭分任雕鑄、巡察兩之外,三公主迎卿主持親政司和六公主仲卿任總招計,可是,這位三公主和六公主在本幫中卻是最神秘的人物,除了帝君和皇娘之外,恐怕還沒有第三人見過她們的廬山真面目。”

武揚眉峰微蹙地道:“所以姑娘你也不能確定她們是不是三公主和六公主?”

五公主道:“是的,不過,我卻有九成把握斷定那兩個丫頭就是三公主和六公主?”

武揚目光深注地道:“姑娘此語,想必是有可靠的根據了?”

五公主道:“當然!”

話鋒微頓,突接以驚人之語道:“少俠,三天之內,七丫可能即將內調,三公主也極可能是接七丫頭的職務來的,至於內調以後七丫頭的命運,那就……”

武揚將信將疑地截口道:“姑娘這些消息是從何處得來?怎麼七公主一點也不知情?”

五公主悽然一笑道:“這些消息,你以為我得來容易麼?唉!此中所付的代價是沒有辦法可補償的……”

武揚一時之間,摸不清對方的話意,當下慨然地答道:“姑娘,只要消息正確,你所付的代價,我將竭盡一切力量給你補償!”

五公主目光一亮,但旋即幽幽地一嘆道:“少俠,希望你永遠記住這句話!”

武揚正容答道:“姑娘儘管放心,我武揚決非輕諾寡言之輩,現在,請說出消息來源吧!”

五公主悽然一笑道:“說起來簡單,因為我主持雕鑄司,本幫一般中級以下人員,大都受過我的薰陶,而我因避免帝君的染指,故意造成淫賤的名氣,平時放縱侍婢與彼輩親近……所以,只要幫中有什麼行動,我所獲得的消息,總比別人快而確實。”

微微一頓,目光晶然地接道:“像這種消息來源,冰清玉潔的七公主,又怎能得到,少俠,你說是麼?”

武揚方自心頭一震,五公主又接道:“少俠,你說我對這消息所付的代價,算不算大呢?”

武揚心中暗道一聲:“糟了……”

五公主媚然一笑道:“少俠,是對方才的承諾懊悔了麼?”

武揚訥訥地道:“姑娘……你將我武揚看成什麼人了?”

五公主笑道:“請原諒我失言,不過,我為你藉著代籌,要實踐你的諾言,可容易哩!”

武揚強定心神,正容答道:“姑娘,濁者自濁,請者自清,姑娘真能出汙泥而不染,我將首先盡一切力量,為姑娘洗刷汙名。”

五公主道:“然後呢?”

武揚沉思著道:“然後麼……”

五公主嬌笑接著道:“少俠,我不會有更重要的消息沒說出來,男子漢,大丈夫,出手可不能太寒酸了,明白?”

武揚俊臉一熱,囁嚅地道:“姑娘,不要再賣關子了,先把你的消息一古腦兒說出來吧!”

五公主道:“世界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少俠,我冒著生命的危險,將本幫的重要消息透露給你,所為何來?”

武揚道:“姑娘,有什麼話,請不妨直截了當說出來……”

五公主嬌軀一閃,坐在武揚面前不足尺遠的一枝樹枝上,幽幽地一嘆道:“少俠,如果你對我的清白有所懷疑,我可以原諒你,但你要故意裝痴作呆的話,那就未免太使人寒心了!”

話聲中,“嘶”地一聲,五公主左臂衣袖盡裂,武揚但覺眼前一花,一條欺霜賽雲似的玉臂,已橫陳在他面前。

五公主指著左上臂外側的一粒豔麗的“守宮砂”,嬌聲說道:“冤家,憑這個,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麼?”

此時,兩人相距密爾,五公主談話之間,口中吹氣如蘭,混合著淡淡的脂粉幽香和處女向香,頓使血氣方剛的武揚,周身百脈賁張,心頭狂跳不已。

他,心神微凜中,猛吸一口清氣,強行抑平激動的情緒,正容道:“姑娘,我武揚相信你也是冰清玉潔就是了,何苦要……”

五公主一面將左袖紮好,一面幽幽地嘆道:“少俠,我知道你心目中只有一個七公主,但我所求不奢,只希望在你心中佔一方寸之地就行了!”

武揚心中一陣激動道:“姑娘,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我武揚不是木頭人,對姑娘的一片深情,於深感榮幸中更感無限惶恐,因為我一身血海深仇,尚未湔雪,目前一身如寄,未來禍福難測,你教我怎樣對你做任何承諾呢?”

五公主溫馨地一笑道:“少俠,有你這幾句話,我也足以自慰了!我明瞭你的處境與苦衷,目前不要你做什麼承諾,但一待恩仇了了之後,你可不能把我忘了!”

武揚正容道:“那時,只要我武揚還活著,總會對你五公主有個合情合理的安排。”

五公主笑道:“你一定會活著的,不過,目前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武揚道:“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同時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答應,清說吧!”

五公主神色一黯道:“如果帝君是我的親父親,少俠,到時候,希望你能對他網開一面。”

武揚沉思著道:“姑娘,這問題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請原諒我不能答應你!”

略為一頓,正容注目接道:“駱陽鍾這人,不但是我武揚殺祖毀家的元兇,同時也是七公主和四川唐門的仇人,和武林各名門正派的公敵,僅僅是這種,已經是死有餘辜的了!再加上他逆倫犯上,毒弒授業恩師天忌老人夫婦,毀滅倫常,收養女為妾侍,可說天人共憤,百死不足以蔽其辜!姑娘,請想想看,我武揚能夠團兒女私情而放過他麼?”

五公主悽然地道:“少俠,那我現在幫著你對付他,不也等於逆倫弒父麼?”

武揚正容道:“姑娘,我不鼓勵你去對付自己的父親,但我也不能不提醒你‘大義滅親’這四個字,而且我由七公主口中聽到過,你們七位公主,極可能都是養女……”

五公主截口輕嘆道:“是的!我也曾這麼懷疑過……但願是如此,我也可以減少一些內心的負疚。”

武揚道:“姑娘,別往牛角尖中去鑽了!縱然駱陽鍾是你的親生父親,今天你的作法,在大義滅親的大前提下,也不會有人將逆倫的罪名加在你身上的。”

五公主深深一嘆道:“現在,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妙目中無限幽怨地凝注武揚,幽幽地接道:“誰教我作繭自縛,情不由己哩!”

此刻,武揚的內心是非常矛盾的,儘管他並未勾引這位五公主,也沒有煽動她反叛自己的父親,但他的內心深處卻總覺得由駱陽鐘的女兒身上獲取情報,對他的“俠魂”盛譽,難免有愧疚之感。

另一方面,為了自己的血海深仇,為了消弭這一場武林浩劫,又不能不借重這一條線索,所以,一時之間,他沉思著沒有吭氣。

五公主目光深注地道:“少俠,我可以想象到,你目前心中一定很矛盾,是麼?現在,咱們暫時拋開未來的煩惱,先談目前一些急待解決的問題吧!”

武揚心中一凜,暗忖道:“該死!我怎麼還不及一個姑娘家的可以拿得起,放得下……”

心念電轉,口中答道:“是的!請姑娘先說重要的消息吧!”

五公主道:“所謂更重要的消息,還是跟那所謂何瓊卿兩姊妹有連帶關係,那就是說,什麼天官教的,九天俠何鳳鳴,九風居……等等,都是本幫為了混亂敵人耳目所故意玩的花樣兒,少俠,明白了麼?”

武揚沉思著道:“那病郎中金策易,也就是金重山所喬裝的了?”

五公主道:“是的!而且我可以告訴你,金重山與金策易是一對孿生兄弟。”

武揚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麼,病郎中金策易的神秘失蹤,也可能是金重山所謀殺或軟禁住了?”

五公主道:“這個,我倒沒聽說過。”

武揚微一沉吟道:”姑娘,有關於天官教即駱陽鍾所故意玩的花樣一節,我也曾經忖測過有這種可能,現在,再經姑娘證實,那自是更足以深信了。”

五公主道:“少俠,你是怎麼推測到的?”

武揚道:“說起來也很簡單,因為你們那位皇娘既然是駱陽鐘的胞妹,自然也就是七公主的生母,原來毒風幫幫主何天應的夫人,江湖上固然早已傳言何天應夫婦不在人世,但以駱陽鍾為人的精明,對那本來是敵人的骨肉,而經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七公主,決不會完全放心,而不能不防備她可能已獲知一部分自己的身世。”

“所以,才故意弄出一個什麼九鳳居,九天俠來,使七公主走入歧途,而聯想到自己可能本來是九姊妹,只因母親變心,攜帶七個大女孩出,於是她的父親傷心之餘攜帶兩個幼女遁居九鳳居中。

“而且,為了使七公主深信不疑,更由那位憑空捏造出來的九天俠何鳳鳴口中,指出你們大公主背上的暗記,並使擅長表演工夫的三公主和六公主分飾何家的兩個幼女,這些,由表面上看來,可說是天衣無縫,而極易使七公主的思想走入歧途,姑娘你說是麼?”

五公主微笑地道:“不錯!分析得有條有理,只是,你是如何看出此中的詐的呢?”

武揚道:“最大的破綻,出在你們九姊妹的年齡上,試想:假設你們九姊妹是一個一個出生的,則你們的大姊鳳卿,最少也該比最小的‘何瑤卿’大上十歲,對不?”

五公主點點頭道:“有理……”

武揚接著道:“那麼,當你們母親帶著你們七姊妹出走時,老大鳳卿應該是十歲以上的人了,一個十歲以上的女孩子,決不會不明白自己的身世,而且魔宮的控制再嚴,也決不可能沒有機會透露一點消息給她的六個妹妹知道!”

“姑娘,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很大的破綻?至於那位‘九天俠何鳳鳴’能指出你大姊鳳卿身上的暗記一節,當你們大姊業已升為三皇娘之後,這一點秘密也就不值識者一笑了!”

五公主粉首連點道:“佩服佩服!看來我們那位平時自詡精明勇士的七丫頭,意是糊塗得太可憐了喲!”

武揚道:“姑娘,話不是這行說,這也不過是所謂當局者迷而已!”

話峰一頓,眉峰微蹙地接道:“不過,對於方才你竟能用兩個手指挾住‘何瓊卿’的劍葉的這一點,我還有點不解……”

五公主笑道:“這正是那丫頭的高明之處呀!少俠你真是聰明一世,懵懂一時了!”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我明白了,因為她認識你。”

五公主沉思著道:“還有,唐天鵠那廝,本已由七丫頭交玉一世訊明罪當斬首,但帝君不但沒有辦他,最近並已恢復原職,理由是命他戴罪立功,所以,如果最近這三天內,七丫頭不曾內調,則唐天鵠必然仍行撥歸七”[頭麾下差遣,設果然如我所料,則個中情況,就更值得玩味了!”

武揚眉峰緊蹙,默然沉思。

五公主忽有所憶地道:“少俠,還有一件最緊要的消息,我幾乎忘啦!”

這片刻之間,武揚的腦子裡,已被一連的難題弄得無所適從,聞言之後不由得悚然一驚地脫口問道:“難道還有更壞的消息?”

五公主嫣然地笑道:“少俠,別緊張,這應該算是好消息。”

武揚輕籲一聲道:“姑娘,好消息就快點說!”

五公主媚然笑道:“皇帝不差餓兵,我要先討賞。”

武揚苦笑道:“姑娘,我身上除了一些明珠和地子等俗物之外,一無長物,你要我賞些什麼呢?”

五公主道:“身外之物,我不稀罕,我要的是”

“是”字拖得很長,久久沒有下文。

武揚笑接道:“難道是要我的心?”

五公主迷茫地自語道:“閱人多矣!為什麼獨對他如此魂縈夢牽,意亂情迷……”

武揚方自暗中一嘆,五公主卻無限柔情地接道:“是的!我要的是你的心,冤家,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她嬌軀微向前傾,那新菱似的紅唇幾乎要碰上武揚的俊臉蛋,幽幽地接道:“冤家,撇開你對我的諾言不談,看在我即將告訴你一樁消息的份上,先給我一些溫存,可能麼?”

此情此景,武揚實在不好意思也不忍再加以峻拒,只好在對方的紅唇上輕柔地吻了一下。

五公主不勝幽怨地道:“少俠,是你由來如此小氣,還是怕我的嘴唇上有毒?”

武揚為了改變氣氛,故意俏皮地道:“美人櫻唇,縱然是塗有穿腸毒藥,我也將甘之如飴。”

五公主白了他一眼道:“那你為何避之若浼地一碰就離開了?”

武揚笑道:“放量大嚼,自不若淺即止的回味無窮,你說是麼?而且,方才不過是預付‘定金’而已,通常‘定金’的支付是隻有一成或二成的……”

五公主忍俊不住地“噗嗤”一笑道:“可是你方才連半成‘定金’也沒有付夠呀!”

武揚道:“以後一次補足如何?”

五公主嫣然一笑道:“好!記著!以後連本帶利,利上加利,一次加倍支付!”

武揚微笑地道:“碰上你這種債主,我還能有什麼話說哩!”

微頓話鋒,正容接道:“姑娘,現在可以說出你的好消息了吧?”

五公主也神色一正道:“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兩位前輩,據傳說已由‘天涯樵子’救走,同行的還有生死手唐光宗和另一位不知名的年輕人。”

對武揚來說,這的確是一個莫大的好消息,當時,他目睜得大大地促聲問道:“姑娘,他們現在去了哪裡?”

五公主道:“前天,據說在昭華以南的永寧鋪出現過,但最近卻已失去蹤跡,極可能已乘船循嘉陵江南下了。”

武揚忖道:“不錯!帶著兩個身上有特殊臭味的人,要想擺脫敵人,自然是走水路比較安全了……”

心念電轉中,口中卻問道:“姑娘,這消息可靠麼?”

五公主不勝幽怨地道:“少俠,人家對你披肝瀝膽,知無不言,你卻直到現在,還不肯相信人家所說……”

武揚歉然一笑道:“姑娘,請原諒我失言,實在因這消息關係太大,不能不特別慎重一點。”

五公主道:“目前,帝君已出動大批高手,沿嘉陵江兩岸追蹤中,少俠你準備如何打算呢?”

武揚沉思著道:“有天涯樵子前輩在,自不致有多大問題……”

五公主截口道:“少俠,別忘了好漢敵不過人多,何況還得照顧兩個形同半死的老人哩!”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所以我也準備即行沿江南下,以便伺機接應,只是……此間……”五公主道:“我看,就這樣吧!你只管沿江南下,這兒由我跟七丫頭相機應付,原則上,還是由七丫頭故裝一切不覺地遵命向天官教中去劫取何鳳鳴,至於以後的步驟,目前殊難預定,好在我跟七丫頭都無牽無掛,必要時,也就只好公然脫離他們了!”

武揚神色凝重地道:“現在也只好步一步算一步了。”

五公主道:“少俠,情況太急迫,你跟七丫頭聯絡一下之後,就立刻起程吧!”

武揚目光深注地道:“姑娘珍重,武揚就此告辭……”

話聲中,身形疾瀉樹下,向城中疾馳而去。當他將要達城門時,一箇中年花子閃身走向城外左邊城牆的陰影中,向他招手低聲道:“少俠,請跟我來。”

武揚微微一愣,目光向四周一掃,並未發現有人注意他,乃疾步跟了上去。

中年花子回頭向他以左手指向唇邊一豎,示意他不要開口說話。

兩人默默地走約箭遠,中年花子停身在一株矮而枝葉紛披的雜樹邊,向武揚微微一躬道:“少俠,七公主在這兒等你。”

說完,匆匆離去。

原來武揚在離城赴五公主之約前,已交待下丐幫弟子隨時為他與七公主擔任聯絡工作,所以那中年花子的行動,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這時,已化裝成一個老乞婆,坐在雜樹陰影中的七公主嬌聲喚道:“少俠,坐下來,我有重大消息告訴你。”

武揚一面坐下一面低聲道:“不!何姑娘,我的消息更重要,還是讓我先說吧!”

何慧卿微微一怔道:“我真有點不太相信……”

武揚正容截口道:“何姑娘,先聽過以後,再下斷語吧!”

接著,將適才由五公主口中所獲得的消息擇要地說了一遍。

何慧卿聽過之後,目光中異彩連間地道:“想不到她居然也會……”

也會怎樣呢?她沒有接下去,只是目間奇光地深注著武揚,微笑地道:“少俠,這丫頭不至於不索取報酬吧?”

武揚的俊臉已是一片通紅,幸虧他化了裝,又是在黑夜,不怕對方看到,但儘管如此,他還是禁不住心中微感愧疚地尷尬一笑道:“何姑娘,據我的觀察,五公主的向善之心,是不容懷疑的……”

何慧卿低聲笑道:“誰懷疑她了!我不過是問問她……”

武揚故意截斷對方的話道:“不懷疑,那你也相信她了?”

何慧卿粉首微點道:“是的……”

武揚為了避免對方提到五公主索取報酬之事,再度截口道:“何姑娘,你怎能知道五公主的話中沒有假呢?”

何慧卿漫應道:“因為我所要告訴你的重要消息,也正是這些。”

這回可輪到武揚發愣了。

何慧卿白了他一眼道:“怎麼,你不相信?”

武揚道:“當然相信,何姑娘,這消息是止水前輩……”

何慧卿堆截口道:“不錯!而且唐天鵠那廝業已復職,方才並已向我報到了。”

武揚道:“如此說來,一時之間,你還不致內調,只是目前,你打算如何應付呢?”

何慧卿道:“方才我已經熟思過了,你只管前往接應天涯樵子前輩,這邊由我相機應付,有止水前輩暗中協助,再加上一個五公主,我想不至於有甚問題。”

武揚輕聲笑道:“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何慧卿道:“你也是這麼打算?”

武揚道:“不!我是說五公主的意見跟你完全相同,至於我,不過是人云亦云,因人成事而已!”

何慧卿淡然笑道:“想不到俠魂還如此謙虛!”

武揚道:“面對兩位女諸葛,我能不謙虛麼?”

何慧卿道:“好啦!別貧嘴了!救兵如救火,你該立刻起程才是!”

武揚沉思著道:“那兩位‘何姑娘’處,怎樣交待呢?”

何慧卿道:“你是說那憑空捏造出來的‘何瓊卿、何瑤卿’兩姊妹?”

武揚眉峰微蹙地道:“是的!”

何慧卿道:“那兩個丫頭,本是衝著我而來,你只管走你的,此間一切由我來應付……”

川境多山,其北部岷山與大巴山諸脈,均作西北東南走向,也就是舊日年稱的北嶺,所以,嘉陵江就在兩岸高峰聳峙中,蜿蜒流向東南,一直到重慶才與長江匯合,其沿岸風景固然絕佳,但形勢卻也險峻無比。

永寧鋪距昭化僅約百十來裡,是嘉陵江東岸的一個小鎮甸。

這天薄暮時分。武揚滿面風塵地走進永寧鋪唯一的一家招商客棧中。

現在,他也是一位黑臉膛的中藥材商人,操一口流利的四川官話,可是,當他與客棧中的小二密談一陣之後,卻又滿臉失望地重行踏上征途。

很顯然地,帶著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的天涯樵子等一行人,並未在這客棧中住過,否則的話,從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身上所特具的臭氣,決不致問不出一絲線索來的。

當他離開永寧鋪,進入山區,沿著沿江的羊腸山徑,一人踽踽獨行時,夜幕業已深垂了。

肩頭的責任,是無比的艱鉅,更是險阻重重,此刻,武揚的心情,是夠沉重的,沉重到使他應該展開輕功,急趕一程的念頭也忘去了。

遠處,一陣衣袂破風的聲音打斷了武揚的沉思,他本能地身形一閃,隱於山徑旁的一座嗟峨巨石之後,凝神向來路上窺視著。

眼前黑影一閃,像浮光掠影似的,一閃而逝。

“驚鴻客!”

武揚的腦海中方自掠過“驚鴻客”三個字,人影再閃,一道白影,以比驚鴻客更快的身法向前追去,併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道:“樑上燕,你還想跑麼?”

武揚心頭一震,暗忖道:“這是什麼人?一身輕功居然還超過自以‘輕功天下無敵’的驚鴻客之上?……他,為什麼要追驚鴻客?……難道說……”

他,念轉未畢,一串刺耳“噓”聲劃破夜空,三顆銀星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灑下一蓬銀雨,有如火樹銀花,壯觀之極!

武揚喃喃自語著:“三顆銀星,看來此間主持追索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的是三皇娘駱鳳卿……”

他估了一銀星出現的位置,約莫五里之遙,當下毫不猶豫地展開輕功,疾馳而去。

越過一座高峰,眼前是一個臨江的斜谷,谷地中央,亮著三盞銀色宮燈,宮燈周圍,有十來個勁裝大漢,紋風不動地肅立著,宮燈下,一乘軟轎,轎中端坐著一位雲髻高盤,障面絲巾的粉紅宮裝少婦,八個綠衣佩劍侍婢,雁翅般分立左右。

此時,由谷地四周,陸續地有衣著不同、年齡不一的夜行人,一個個自報姓名走進谷地。

武揚以強敵近在咫尺,一點也不敢大意地,藉著山石林木的掩護,悄悄地向谷中欺近。

當他越過谷左高峰時,一個蒼勁的語聲沉喝道:“來人通名!”

武揚暗中一凜,但時間已不容許他多作考慮,匆促中,只好壓低嗓音信口答道:“密鷹一號蔡。”

那蒼勁的語聲訝問道:“蔡令主你也……”

另一個陰沉聲接道:“交驗令牌。”

話聲中,已由一叢雜樹林的暗影中走出兩個年約四旬的勁裝大漢。

武揚神態安詳地迎了上去,探手懷中一摸,裝作用取令牌模樣,此時雙方距離已不足八尺。

那陰沉的語聲一聲沉叱:“站住!令牌拋過來。”

武揚並未停止前進,邊走邊答道:“兄弟有緊急事須立刻面呈三皇娘,請兩位老兄多多擔待。”

兩句話的工夫,人已欺近兩個勁裝大漢身前。

武揚雙手捧著令牌向前一伸道:“兩位老兄請查驗。”

話沒說完,雙手驀地一分,以快速無比的手法點了兩人的五處大穴,那兩位老兄,不但沒見到武揚交過的“令牌”,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變成木頭人了。

武揚以最快的動作,將兩個勁裝大漢提到雜樹的陰影中,剝下那語聲陰沉者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當然,佩劍、號牌也一併接收,他就著星光,向號牌略一端詳,低聲念著:“密虎第十二號……”

然後,他就著另一人的耳邊低聲道:“朋友,請注意聽好,現在,我是密虎第十二號,咱們還是老搭檔,照常執行任務,同時請你回答我幾個小問題,事後,我放你逃生,你如果同意,就點點頭!”

那勁裝大漢無奈地點了點頭。

武揚輕聲笑道:“這才是識時務的俊傑……”

順手解開對方的啞穴,一面沉聲道:“現在,咱們照常執行任務,但你可得據實回答我的問題,明白麼?”

勁裝壯漢道:“尊駕能否請先說明來歷?”

武揚道:“俠魂武揚!”

勁裝壯漢道:“哦!你就是俠魂?看來今宵我這斤斗栽得不算冤,好,你問吧!不過,我行先行聲明,不知道的事,你縱然殺了我也沒辦法!”

武揚目光深注地問道:“你們此行目的何在?”

勁裝壯漢道:“奉命搜索天忌老人和巫山無慾叟。”

武揚道:“已經找到沒有?”

勁裝壯漢道:“就我所知,到目前為止,還沒消息,不過,待會等各方負責人應召會齊之後,是否會有新的消息,卻還很難說。”

武揚如釋重負地籲一聲道:“好!你答得很實在,現在,我再問你,你們此行,除了三皇娘外,還有些什麼人?”

勁裝壯漢道:“除了虎隊全體同仁之外,還有本教的兩位供奉。”

武揚微微一愣道:“供奉?姓甚名誰?”

勁裝壯漢道:“這一點,請特別原諒,在下職位卑微,可沒法回答。”

武揚“唔”了一聲道:“虎隊令主呢?總該知道吧?”

勁裝壯漢沉著道:“咱們今主可能會知道……”

武揚眉峰一蹙道:“我的意思是問虎隊令主是誰?”

勁裝壯漢尷尬一笑道:“咱們令主是苑天鵬……”

武揚截口冷笑道:“就是那武當掌教的份家師弟苑天鵬麼?哼!好一個名門正派的高弟!”

一陣雜沓的步履聲逐漸逼近。

武揚沉聲道:“朋友,別忘了執行任務……”

勁裝壯漢道:“來人止步通名!”

三個高矮不一的勁裝壯漢,停步於丈遠外,由其中最矮的一個發話道:“密虎二一,二二,二三號,老王,要不要交驗令牌?”

同時,武揚以傳音吩咐道:“令牌免驗,問問他們的收穫!”

“老王”順口答道:“令牌免驗……”

矮個子笑道:“老王,‘官架子’搭得十足,蠻像回事嘛!”

“老王”苦笑道:“老兄,彼此都是上命所差,你又何必取笑呢!嗨!我說三位老兄,此行收穫如何?”

矮個子輕嘆一聲道:“收穫?老王,你沒看到我們三個六隻空手麼?”

“老王”道:“還有其它方面呢?”

矮個子道:“其它方面我怎能知道,不過,咱們今主倒建了一次大功……”

武揚聽得心往下一沉,幾乎要脫口發出問話。

“老王”問道:“咱們今主已逮住那個老兒了?”

矮個子道:“不是的,不過,據說此人的份量,決不比那兩個老兒輕。”

一旁的武揚暗忖中沉思著:“份量不比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差的人,莫非是天涯樵子麼……”心念電轉中,一面向“老王”傳音道:“問問那人的姓名!”

“老王”乾笑一聲道:“分量不輕於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的人,來頭必定不小,請問……”

矮個子截口答道:“我也只知道這一點,至於那人姓甚名誰,到目前為止,恐怕還只有咱們今主知道。”

武揚心中方微感失望,那矮個子又接道:“老王,咱們今主也可能是走的這條路,待會你老兄可別忘了向令主道喜!”

“老王”接道:“謝老兄提示,小弟記下了……”

武揚傳音道:“叫他們下去!”

“老王”話鋒一轉道:“三位老兄請!”

武揚目送那“三位老兄”走向谷地中去,低聲問道:“老王,貴幫同仁不要多久才能到齊?”

“老王”答道:“大概半個時辰之內,都可到齊了。”

武揚於沉思中,心念電轉著:“待會如果那苑天鵬果然由這兒來,我是放他過去呢?還是不顧一切地先救人?”

“看情形,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不可能未陷入魔掌,但如果苑天鵬所擒的重要人質就是天涯樵子的話,那後果就嚴重了……”

“唔!天涯樵子既與天忌老人等在一起,則天涯樵子既已就擒,那麼,天忌老人等決難倖免,可是,目前苑天鵬只擒住一個人,那是什麼原因呢?”

“難道天涯樵子是自投虎穴,而讓唐光宗與羅大成二人帶著兩位老人逃跑了麼?……”

武揚心中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那“老王”已以顫抖的語聲道:“武少俠,咱們今主來了……”

武揚心中一凜,暗忖道:“目前不能顧慮太多,只好救一個算一個了……”

心念電轉中,摸了摸肩頭長劍,低聲道:“老王,這回由我來應付。”

“老王”身軀顫抖道:“是……少俠,待會請……請……”

武揚目注迅疾奔來的兩條人影,漫應道:“待會是要我點住你的昏穴麼?”

“老王”道:“不……那還是死路一條……”

武揚道:“那麼,待我解決苑天鵬之後,解開你的穴道,放你逃生。”

“老王”顫聲道:“謝謝武少俠……”

武揚沉聲喝道:“來人通名!”

來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灰衫中年人和一箇中等身材的勁裝壯漢,那勁裝壯漢的脅下,挾著一個用被單裹著的長形包裹。

那灰衫中年人宏聲道:“密虎一令苑!你是誰?”

武揚躬身道:“稟令主,屬下密虎十二號……方才三皇娘有令,為防奸細搶入,任何人都得交驗令牌。”

苑天鵬點點頭道:“好!唔!吳忠,你的嗓音怎麼有點沙啞?”

武揚心頭一凜,戒意憑添地道:“稟令主,這幾天屬下因露宿山間,不慎偶感傷風……”

苑天鵬掏出令牌,截口道:“好,你過來查驗令牌吧!”

武揚心中一聲暗哼:“苑天鵬,對不起,此刻我武揚只好來一次偷襲了!”

心念電轉中,跨前一大步,裝成接取令牌的架勢,右掌疾揚,以四成真力印向苑天鵬的胸前,右手屈指輕彈,已同時點中那勁裝漢的三處要穴。

這是武揚之所以稱為俠魂的可貴之處,儘管面前時值非常,也儘管他心中恥苑天鵬之為人,但他卻不願在迫不得已的偷襲行動下而一舉取對方的生命,而只用了四成真力。

但以武揚目前的成就而言,四成真力的一擊可不好消受,何況苑天鵬又是處在毫無警覺的狀態之下完全實受哩!

只見他一聲悶哼,連退五大步,一屁股坐落在地上,“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武揚進步欺身,揚指點了苑天鵬的昏穴。

武揚的動作還略嫌慢了一點,就當他揚指點中苑天鵬昏穴的同時,苑天鵬右袖一甩,一枚紅色火箭業已衝宵而起。

此時的武揚,已沒工夫多作考慮,身影門處,順手奪過勁裝漢脅下的長形包裹,左手一揮,解開“老王”被制的穴道,低聲沉喝道:“老王,快點逃命去吧!”

話聲未落,人卻已到了十丈之外。

迎面兩個勁裝壯漢疾奔而來,人未到,震聲喝問道:“誰?”

武揚於奔馳間,已將劫過的長形包裹捆在背上,並已亮出了肩頭長劍,此刻一見有攔路查問,毫不猶豫地疾衝而前,口中笑道:“密虎十二號……”

來人中發出一聲“咦”道:“老吳,你背上是什麼,這兒發生了什麼……”

話沒說完,武揚長劍一式“分花拂柳”,兩個人已變成了四段。

他頭也不回,展開腳程,向山下疾衝。

此時,左、右、後,三面都有人追了下來,叱喝之聲,此落彼起,情況顯得非常緊張,右邊發出一聲沉喝:“嗨!左邊是誰?揹著什麼東西?”

武揚壓著嗓音道:“密虎十二號,背上是令主交代的重要的物件……”

左邊的語聲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武揚道:“有奸細擊傷本隊暗卡,已向山下逸去……”

左邊又發出一個尖銳語聲道:“奸細逃向何方?”

武揚順手一指道:“方才我看到由此筆直下山……”

右邊的語聲道:“老吳,我看你不必追了,還是早點將令主交代的物件呈現三皇娘吧!”

這真是天大的好事,豈有不遵命之理!

武揚心中一喜道:“是的,既然諸位都已追來,我也好回去交差了,只是有勞諸位啦!”

右邊的語聲道:“好說,好說,自己兄弟嘛,你老吳怎麼居然也客氣起來……”

此時,武揚已由右邊向山上回奔,目光環掃,見附近再沒有人注意他,身旁一側,縱人一條幹涸的溪澗中,藉著溪澗兩旁林木的掩蔽,迅疾地向山下奔去。

他,一面盡展腳程奔馳,一面不由啞然失笑道:“該死!放著一位大好幫手不請出來,卻反而揹著他增加自己的負擔……”

遊目四顧,溪澗左岸,有一株枝葉茂密的雜樹,足以暫時藏身,於是,立即鑽人雜木萌影中,解下背上的長形包裹,打開外層的被單,就著旁邊透進來的微弱星光一瞧,卻原來是一個鶉衣面結,白蕭蕭的老乞婆。

這一下,武揚可傻眼了!

在他的下意識中,本來認為這包裹中九成九是天涯樵子,只要解開天涯樵子的穴道,憑他們兩人的功力,硬闖了也可以殺出重圍,可是,目前呈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個老乞婆,這是誰呢?

根據那“老王”的朋友矮個子所說,此人的分量,決不遜於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難道是丐幫中輩分高於現任幫主的什麼長老麼?可是,並沒聽說過丐幫中有什麼女長老啊……

困惑莫名中,他已解開了老乞婆的穴道,和聲問道:“老前輩,您是……”

老乞婆張著失神的雙目,訝問道:“年輕人,是你救了我麼?”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老乞婆道:“年輕人,你師父是誰?”

武揚道:“小可武揚,先祖碧血丹心……”

老乞婆目光一亮,截口道:“哦!你就是武老兒的獨孫子!”

話鋒微頓,訝問道:“怎麼?武老兒難道已作古了?”

武揚黯然地道:“是的!再晚還沒請教老人家的名號?”

老乞婆幽幽一嘆道:“孩子,你聽說天忌老人麼?”

武揚心中一震道:“羅老前輩是先祖生前摯友,再晚曾經拜識過,而且再晚今宵本是為了營救羅老前輩而來……”

老乞婆似乎悚然一驚道:“怎麼?難道我那老伴也落入奸徒之手……”

武揚聞言一驚道:“老人家就是天忌老人的夫人唐老前輩?”

老乞婆長嘆一聲道:“是的!孩於,這老前輩三個字似乎太生分了些,你不是叫我一聲姥姥吧!”

武揚驚喜交併地道:“謝天謝地!姥姥居然還健在,總算蒼天有……”

一陣由遠而近的步履聲打斷了武揚未說完的話,立即改以傳音道:“姥姥禁聲,敵人正在搜索咱們哩……”

還好,步履聲像一陣風,由溪邊疾馳而過。

唐羽儀老乞婆激動地道:“孩子,今宵你就是一個人?”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唐羽儀輕嘆一聲道:“孩子,雖然此刻你我都有許多話要問,但萬事不如保命急,還是讓姥姥先教你幾招劍法吧!”

武揚搖搖頭道:“不,姥姥,羅爺爺的萬流歸宗劍法,揚兒已學會了三十六式……”

唐羽儀截口道:“孩子,萬流歸宗劍法早已不能算是羅家的獨門絕藝了,姥姥教你的是你羅爺爺為了剋制那八十一式的萬流歸宗劍法所特別研創,一共二十七式,名稱也還叫萬流歸宗劍法,與以前的八十一式共為一百零八式。”

“所可惜的,姥姥只學會其中九式,不過,只要你將這九式完全心領神會了之後,也就可受用無窮了。”

“孩子,時間已不多,姥姥一身功夫已失,所能幫助你的也只有這九式劍法,你可要排除一切雜念,專心一志地研練,咱們兩人才有活命的機會,懂了麼?”

武揚恭聲問道:“姥姥,駱陽鍾那賊子,千方百計要謀害羅爺爺,以及今宵劫持姥姥您,就是為了這二十七式劍法麼?”

唐羽儀道:“不錯,萬流歸宗劍法,你羅爺爺自詡為無敵劍法,而這最後二十七式,卻是剋制無敵劍法的劍法,其份量也就可以想見了。”

武揚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怪不得那矮個子說……份量決不遜於天忌老人……”

唐羽儀道:“孩子,別胡思亂想了!好好注意我的手勢,希望上天保佑,在天亮之前,賊子們不要前來打擾……”

一個時辰過去了。

武揚對這九式劍法已有了概略的印象。

也僥倖在這一個時辰中,沒有受到太多的干擾,雖然也有幾批敵人經過溪邊,但都是匆匆過去,可說是有驚無險。

不過,由對方的叱喝聲中,似乎還有自己的同道在這附近不時現身,將敵人引得逐漸遠去。

至於這一位同道是誰,武揚自然不得而知,而且,目前他也無暇多想。

星移斗轉,東方已出魚肚白色。

經過一夜工夫的潛練,武揚對那九式絕招劍法,已得心應手了。

唐羽儀不勝感慨地道:“孩子,你的穎悟力之強,真是姥姥生平所僅見,當初姥姥學習這九式劍法足足花了一個月的工夫,還不及你目前的熟練哩!”

武揚謙虛地一笑道:“姥姥謬獎了!”

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接道:“姥姥,咱們走吧。”

唐羽儀道:“不!孩子,你折騰了一夜,必須調息一下才行。”

武揚道:“不必了,揚兒還不累……”

唐羽儀道:“孩子,聽姥姥的話,不然,待會遇上了敵人,你將有真力不繼不虞好好坐下調息吧,姥姥暫時給你護法,一有警兆,立刻喚醒你。”

武揚堅持著搖搖頭道:“姥姥,現在我們必須爭取時間。”

不由分說,將唐羽儀搭在背上,重行捆紮好。

唐羽儀長嘆一聲道:“孩子,姥姥拗不過你,但你必須接受姥姥一個要求……”

武揚恭聲道:“姥姥請吩咐。”

說著,已悄悄沿溪澗向上遊奔去。

在武揚的下意識中,下游是通往江邊,那是一條死路,敵人也可能正等在那兒,惟有向上蹚,利用荒山窮谷的掩護,才有擺脫敵人搜索的可能。

唐羽儀道:“孩子,在姥姥說出要求之前,首先姥姥要提醒你,你是武家的獨孫,延續武家香火,光大武家門楣,都是你的責任,明白麼?”

武揚邊走邊恭聲道:“是的!姥姥,揚兒明白,揚兒還負有湔洗先祖血仇滅門血恨的責任。”

唐羽儀身軀一震道:“孩子,此刻姥姥沒工夫問你的血仇詳情,但你既然更多此一項艱鉅責任,那就更應該珍惜此身,是麼?”

武揚道:“姥姥,揚兒會自保重的。”

唐羽儀道:“還有,我那老伴近況雖然不知道,也沒時間問你,但姥姥可以猜想到,他的遭遇也決不比姥姥好。”

武揚沉默著沒答腔,其實,他目前能夠說些什麼呢?

唐羽儀幽幽地接道:“孩子,目前,你已接受了你羅爺爺的九式無敵劍法,所以,替你羅爺爺清理門戶,以及整個武林掃除在氛的責任,也無形中落在你的雙肩上。”

武揚答道:“姥姥,揚兒省得。”

唐羽儀道:“省得就好,那麼,姥姥要說出對你的要求了,孩子,你可得聽話!”

武揚恭聲答道:“揚兒會聽姥姥的吩咐的……”

唐羽儀威嚴地道:“聽著:待會如果遭遇強敵攔截,無法突圍時,不許考慮我的安全,必然盡一切力量突圍!”

武揚心頭一顫,囁嚅地道:“這……”

唐羽儀厲聲道:“這是命令!”

武揚哀聲道:“姥姥,您這命令,揚兒不能服從……”

唐羽儀道:“孩子,是你肩頭的責任重要?還是姥姥這業已半死的生命重要?”

武揚無限痛苦地道:“姥姥,但願前途並無厲害攔截……這命令請您收回吧!”

唐羽儀幽幽一嘆道:“孩子,斧孝心深感安慰,但世間事,不如意者常八九,所以,姥姥不能不在事先做最壞的打算,讓你在心理上有一個承受打擊的準備。”

微微一頓,接道:“孩子,如果你不聽話,迫不得已時,姥姥只好自求了斷了……”

武揚陡地一聲沉喝:“站住!”

一個箭步,揮劍疾衝而前。

暗影中傳出一個顫抖的低呼道:“武少俠……是我……”

武揚長劍一收,險煞人地在劍尖業已觸及對方胸前時撤了回來,訝問道:“老王,你怎麼還沒走脫呢?”

原來暗影中竟是曾經於上半夜與武揚在山頂上“合作”過一陣子的“老王”。

此時,天色已經漸明,晨光曦微中,但見“老王”哭喪著一張臉道:“少俠,四周都是人,怎能走得了……”

武揚沉思著道:“山上呢?”

“老王”道:“山上是三皇娘在坐鎮。”

武揚道:“三皇娘身邊有些什麼人?”

“老王”道:“三皇娘身邊還有四名侍婢和四位衛士。”

武揚道:“老王,聽到天忌老人的消息麼?”

“老王”道:“少俠,有的……”

武揚心頭一凜道:“怎麼說?”

“老王”道:“約莫半個時辰之前,似乎是兩位供奉經過我藏身處的附近,聽他們的談話,似乎還並沒發現天忌老人的蹤跡……”

武揚懸心略放地長吁一聲道:“那兩位供奉去哪兒了?”

“老王”道:“好像一左一右,分頭搜索去了。”

唐羽儀低聲問道:“孩子,是你有把握先擒那三皇娘麼?”

武揚心中一動,暗忖道:“對呀!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先擒住駱鳳卿,還怕不能安全突出圍困麼……”

心念電轉,口中恭應道:“姥姥,目前也只冒險一試了。”

微頓話鋒,轉向“老王”道:“老王,你還是暫時躲在這兒,我出去之後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你就可以伺機出圍了。”

“老王”一躬身道:“謝謝少俠……”

武揚已沿溪澗疾步向上游奔去。

此時,天光雖已大亮,但濃霧瀰漫,不遠之外,難辨人面目。

武揚不由暗喜道:“這該是老天爺幫我的忙了……”

溪澗已快到盡尖,武揚略一窺視,見面臨自己的斜坡上,靜立著九條模糊的人影,距離二十丈左右。

他暗中判斷,那九條人影,可能就是三皇娘駱鳳卿和她的八名隨從人員,目前擺在他面前的問題,是如何渡過這二十丈的距離,和一舉消滅那八名隨從人員,而不驚動其餘的人……

儘管他現在還是那“密虎第十二號”的裝束,利用這濃霧,還可以暫時混一下,但要想完全盡如理想,恐怕不可能……

沉思中,他鋼牙一挫,暗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能顧慮太多了,上吧!”

身影猛然一拔,縱出溪澗,一面向斜坡上疾奔,一面朗聲道:“啟稟三皇娘,有緊急軍情呈報……”

兩條人影疾迎而上,沉聲喝道:“止步通名!”

武揚朗答道:“密虎十二號……”

口中說著,腳下不但未停,反而加速前衝

霧影中一聲厲叱:“站住!”

寒芒一閃,“咚咚”兩聲,那兩位仁兄,連敵人的面目也沒看清,已屍橫當地。

好武揚,一劍殺掉兩個敵人,前衝的身形一點也沒受影響,依然全速急衝。

霧影中厲叱震耳,又兩道人影和兩道寒芒,交剪截來。

武揚一聲沉叱:“擋我者死!”

叱聲中,傳出半聲慘號,剎那之間,駱鳳卿身前的四名衛士全部了賬。

一片清叱聲中,四個侍女,振劍攔在她們的三皇娘身前。

駱鳳卿擺了擺手道:“你們閃開!”

徐徐拔山腰間寶劍,障面絲巾一陣波動,向著嶽峙淵停地卓立她面前八尺處的武揚冷笑一聲道:“武揚,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噓……”

“噓……”

三枚火箭和三顆銀星,已由侍女手中同時發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19:18


第十七章 浴血奮戰

駱鳳卿眼見三枚火箭如銀星般射向天空,向四侍女怒叱道:“誰教你們發出火箭!”

四個侍女默然垂首,駱鳳卿卻又轉向武揚道:“武揚,駱鳳卿不會倚多為勝,只要你能接完我七十二式‘萬流歸宗劍法’而不死不傷,本宮當恭送你出圍。”

武揚微微一哂道:“尊駕所言,雖然是空頭人情,但我武揚還是得先行謝你一聲……”

駱鳳卿障面絲巾一甩,沉聲道:“劍來!”

站在她身邊最近的一個待女,應聲拔出腰間長劍,已送到駱鳳卿手中。

武揚禁不住脫口讚道:“好劍,但願你能好好地保有它……”

伏在他背上的唐羽儀,就著他的耳邊低聲道:“孩子,這是你羅爺爺的朱雀、青龍兩支前古仙兵之一,此係青龍劍,今天機會難得,你可莫錯過收回他的機……”

唐羽儀話未說完,駱鳳卿一擺手中青龍寶劍道:“武揚,本宮使的是一支削鐵如泥的寶劍,希望你不怯場才好。”

唐羽儀低聲道:“孩子,用言語擊怒她先出手……”

武揚淡然一笑道:“善用劍者,雖枯枝亦可當寶劍使用,何況我武揚還有一支青鋼長劍哩!……”

此時,散佈外圍的魔宮高手,已紛紛趕到,在十丈外圍成一道人牆。

武揚微頓話鋒,披唇一哂,接道:“謝謝你的關注,不過,俠魂武揚自出道以來,還不曾有過怯場的經驗,但我心中有點不平,倒是真的。”

駱鳳卿談笑道:“你既然自詡枯枝可當寶劍,那還有什麼不平的呢?”

武揚笑道:“尊駕誤解我的話意了!”

駱鳳卿道:“誤解你的話意了?”

武揚道:“不錯,我不是為我自己以一支青鋼長劍對你的青龍寶劍而不平,而是為那青龍寶劍淪人邪魔外道之手而不平,試想,如果青龍寶劍具有性靈的話,也會為它的不幸遭遇而叫屈哩……”

晨光微曦中,一道灰影疾射場中,身形未落,一隻巨靈之掌已向武揚兜頭抓來。

好武揚,冷哼聲中,塌肩旋身避過對方那雷霆萬鈞的一抓,左手一招“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氣流形”,罡風潮湧而出,右手青鋼長劍一“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電旋而出,左掌右劍,勁力萬鈞,逼得那暗施偷襲的灰衣人連退八尺之外,駭然驚呼道:“小子,你也會本宮的萬流歸宗劍法?!”

此時,武揚才算正式看清對方的尊容,只見他身材瘦長,亂髮蓬飛,雙目骨碌碌地有如兩個銅鈴,一襲灰衫,就像是掛在竹竿上似的,看來極不順眼。

唐羽儀在武揚耳邊低聲道:“這是枯竹老人長孫哲,小心他一對鬼爪……”

武揚朗聲笑道:“萬流歸宗劍法,是你們魔宮的不傳絕藝麼?哈哈哈……‘皮厚而中空’,閣下真不愧那‘枯竹老人’的雅號啊!”

枯竹老人一襲灰衫,無風自鼓地怒聲叱道:“小子找死……”

駱鳳卿適時柔聲喚道:“長孫老人家,請退過一邊。”

枯竹老人威態一斂,回身訝問道:“三皇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駱鳳卿道:“本宮要親自鬥鬥他……”

枯竹老人正容道:“三皇娘千金之體,怎可親冒鋒鏑之險!”

駱鳳卿道:“這狂徒太混賬了!本宮必須親手處治他……”

枯竹老人固執地道:“不可以!三皇娘,這事情如果給帝君知道了,我老頭子可擔待不起。”

駱鳳卿怒聲道:“長孫供奉,這兒究竟是本宮做主,還是你長孫供奉做主?!”

枯竹老人垂首訥訥地道:“這……三皇娘……”

駱鳳卿一擺手,沉聲喝道:“不必說了!帝君面前,一切由本宮擔待,現在,請退到旁邊去!”

枯竹老人無可奈何地退過一旁,但口中仍自嘮叨道:“三皇娘,可不能大意……”

駱鳳卿障面絲巾一揚,口齒啟動,卻終於忍了下去,沒再吭聲。

這時,武揚突然揚聲問道:“兩位究竟如何決定呀?”

駱鳳卿障面絲巾一陣波動,冷然截口道:“這種下流話,居然由你口中說出來,不怕辱你沒你‘俠魂’的名號麼?”

武揚淡笑接道:“這年頭豺狼當道,狐鼠橫行,俠魂本來就不值錢了!倒不如自動將價貶低一點,以符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宗旨。”

駱鳳卿嬌軀微顫,恨聲道:“好!罵得好!待會得付出雙倍的代價!”

武場漫應道:“只聞雷聲不見雨,本俠早等得不耐煩了,請吧!”

駱鳳卿道:“閻王爺並沒限定你報到的時間,本宮還得先問你幾句話,然後再超渡你!”

武揚淡笑道:“本俠洗耳恭聽!”

駱鳳卿道:“方才,你說過:‘如果青龍寶劍具有靈性的話,也會為它的不幸遭遇而叫屈’,說,這是什麼意思?”

武揚笑道:“這意思麼…”

駱鳳卿沉聲截口道:“本宮再提醒你,待會你死前所受的痛苦的多少,決定於你現在的答話中,你酌量著說吧!”

武揚披唇微哂道:“謝謝你一再提示,待會我也必有以報答!現在請聽好!”

略為一頓,朗聲侃侃地接道:“青龍寶劍,本系天忌老人兩支前古仙兵之一,過去,有著輝煌的歷史與豐偉的功績,如今,不但不幸淪入殺師逆徒之手,而且更不幸地,被那逆徒轉賜於另一個以色相媚人亦女亦妾的妖女手中,用它來屠殺正義之士,此種情形,怎能叫它不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叫屈……”

武揚話未說完,駱鳳卿一聲厲叱道:“罵得好!狂徒接招!”話出招隨,青虹閃處,一式“銀河飛星”已電掣而來

此時,一輪旭日,剛自東方湧出,初升的朝陽射在青龍寶劍所變幻成的青虹上,放射著萬縷精芒,令人目眩神搖,加上那劍尖所吐的尺許寒芒,與森森劍氣,配合著破空銳凜,聲勢端的不同凡響!

此情此景,饒是武揚藝高人膽大,並早就胸有成竹,但睹狀之下,亦不由心頭微凜地吸氣飄身,橫移八尺,口中卻朗朗地一笑道:“好劍法,本俠先讓你三招!”

他的話聲未落,駱鳳卿一聲冷哼,如影隨形,跟蹤而到,“刷刷刷”,銳嘯驚魂中,第二招“星移斗轉”,又已揮灑而出。

劍是前古仙兵,招是曠代絕學,人是頂尖高手,這三者柔和在一起,豈是等閒!

武揚雖然熟悉這一套劍法的前三十六式,知道如何問避,但身上揹著一個唐羽儀多少會影響他身法的靈活,所以,他雖然險煞人地避過這更為凌厲的第二招,但右袖上卻被削去手掌大的一塊。

但他卻是豁達得很,驚險絕倫中,居然朗聲中發話道:“三皇娘,只剩下一招啦!”

說來真怪,駱鳳卿居然沒再追擊,她,靜立原地,面巾微微地波動著,口中冷冷地道:

“武揚,你能再避過我這第三招,本宮立刻橫劍自刎!”

武揚心頭暗忖道:“這女人羞恥心可不敢恭維,但好勝心卻強得很哩!……”

心念電轉,口中卻笑嚷道:“那可不行,你說過要恭送我出圍的,難道堂堂三皇娘,也要食言背諾麼?”

駱鳳卿冷笑一聲道:“只要你真有本事避過我這第三招,此間已沒你的敵手了,難道還怕不能出圍麼?”

武揚笑接道:“好漢敵不過人多呀!”

駱鳳卿道:“那很抱歉!本宮自己的生死信用,都不再計較,也就沒法顧慮你能不能出圍了。”

武揚故作沉思地道:“你我本身之間,無怨無仇,萬一我避過了你的第三招之後,逼得你羞刀難以入鞘,而橫劍自刎,那實在是一件傷感情的事……”

微頓話鋒,注目接道:“我看……還是本俠讓一步吧!這第三招不再讓你了,咱們放手一搏如何?”

駱鳳卿冷然一哂道:“聽你這口氣,好像十拿九穩能避過我這第三招似的。”

武揚笑道:“本俠的自信,一如你能自信於第三招之內置我於死地一樣!不過,這些都不必說了,現在請答我所問,行不行?”

駱鳳卿毅然點頭道:“行,請進招吧!”

武揚神色一整道:“好,那麼,本俠有僭了!”

話聲中,手中青鋼長劍一順,幻出點點精芒,直射駱鳳卿胸前五大穴,使的竟是駱鳳卿方才所施的第二招“斗轉星移”。

駱鳳卿一聲冷哼道:“江邊賣水!”

手中青龍寶劍一撩,一式普通的“攔江截鬥”竟想一下子將武揚的青鋼長劍削斷。

武揚一聲怒叱:“駱鳳卿,你欺人太甚!”

劍勢一沉,旋身橫掃,招演“雲破月來”,一團徑丈青芒,向駱鳳卿兜頭罩落,威力之強與勁氣之盛,竟使駱鳳卿脫口讚道:“能將本門劍法練得如此程度,也怪不得你……”

她口中說著,手中的青龍寶劍也是一式“雲破月來”,仍然想利用自己兵刃上的優勢,硬接硬架,並乘機毀去對方的兵刃。不料武揚於雙方的那團青芒即將接觸的瞬間,陡然劍式一變,施展出剛剛練成的一式絕招“金針度厄”,劍化一線精芒,貼著對方的劍葉,平削而下。

所以,駱鳳卿口中那“也怪不得你狂”的“狂”字,不得不硬生生地嚥下,心膽俱寒中,迅即沉腕後縱,以避斷腕之危。

但武揚得理不饒人,身形如影隨形地進步欺身,原式不變地貼劍下削。

此情此景,只要武揚心腸一狠,駱鳳卿那一隻欺霜賽雪的玉腕,縱然她肯棄去手中的寶劍,也難以保全了!

一旁的枯竹老人,睹狀之下,一聲厲叱,飛身搶救。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武揚那青鋼長劍的劍鋒即將觸及駱鳳卿玉腕的瞬間,陡地一翻,以劍葉平拍在駱鳳卿腕脈之上。

駱鳳卿但覺右腕一麻,一支青龍寶劍以到了武揚左手中。

同時,武揚右手的青鋼長劍脫手一甩,射向疾撲而來的枯竹老人之後,出手如電,已點中了驚魂未定的駱鳳卿的雙“肩井”穴和“腹結”穴。

破招、奪劍、制敵、甩劍,可說是於一瞬間一氣呵成,此情此景,不但看得旁觀的魔宮中高手瞠目結舌,噤若寒蟬,即當事人的駱鳳卿亦不由地忘去自己所受的難堪,而暗中欽佩不已。

至於那飛身搶救的枯竹老人,於險煞人地避過武揚以甩手箭法射出的青鋼長劍,並在抓住劍柄之後,一見三皇娘已受制於對方,也不由得傻了眼了。

此時,武揚既獲人質,又得寶劍,更喜新近學成的劍法,確具有剋制對方劍法的神奇妙用,不由心花怒放地爽朗一笑道:“三皇娘,該你履行諾言了……”

唐羽儀低聲道:“孩子,還有劍鞘沒收回。”

駱鳳卿喟然一嘆道:“你走吧!”

武揚道:情將劍路交出,我自然會走的。”

駱鳳卿向一旁的侍婢道:“將劍鞘給他!”

侍婢解下劍鞘,拋給武揚,武揚從容地繫好劍鞘,淡然笑道:“三皇娘,謝謝你!但本俠還得勞駕你護送一程。”

駱鳳卿冷然地道:“本宮穴道被制,如何能護送你?”

武揚道:“穴道被制,對走路並沒影響啊!三皇娘,走吧!”

不由分說,也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禮,拉著駱鳳卿的右手,舉步向山下奔去。

但他們走沒幾步,枯竹老人陡地一聲斷喝:“站住!”

枯竹老人怒哼一聲,縱身攔往去路道:“叫你站住,難道沒聽到!”

武揚側顧駱鳳卿道:“現在,看你的了。”

駱鳳卿道:“本幫供奉,系客卿性質,縱然帝君本人,也不能硬性命令他,他如果不尊重本宮的約束,本宮也無可奈何。”

武揚冷哼一聲,目光如炬地凝視著枯竹老人道:“尊駕意欲何為?”

枯竹老人道:“放開三皇娘,本應做主,放你走路!”

武揚冷然地道:“不行,但本使保證,到達安全地帶之後,毫髮無損地放她回來。”

枯竹老人蹙眉沉思間,駱鳳卿毅然地道:“長孫老人家,不必為本宮擔心……”

枯竹老人苦笑道:“三皇娘,老朽職責所在,怎能不擔心。”

武揚披唇冷哂道:“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家臣!供奉大人,本俠為了成全你對主人的忠心,破例通融一次,你也跟本俠一起走吧!到達安全地帶之後,也好護送你的主母回來。”

枯竹老人沉聲道:“武揚,挾持婦人女子,作為人質,你好意思麼?”

武揚淡笑道:“事急從權,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略頓話鋒,沉臉震聲接道:“長孫哲,要跟我走,就在前面帶路,否則,你就給我滾開!”

枯竹老人默然少頃,長嘆一聲,轉身當先向山下走去,武揚拉著駱鳳卿的手,亦步亦趨地跟蹤而下。

就當此時,一聲厲嘯,劃空傳來。

刺斜裡一道灰影疾射而來,停在枯竹老人身前,沉身問道:“長孫兄,怎麼回事?”

駱鳳卿低聲道:“這老頭趕來,可能有麻煩了……”

武揚正在舉目打量那及時趕來的老頭,只見那人矮而胖,頭上牛山濯濯,面團團如富家翁,卻是細眉小眼,與枯竹老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成為強烈的對比,顯得極調和!當下聽到駱鳳卿的自語似的話音後,也低聲問道:“這矮冬瓜是誰?”

駱鳳卿道:“是本幫的另一位供奉‘雪山矮叟’牛無忌。”

這時,枯竹老人已將情況簡略地向雪山矮叟加以說明,只見雪山矮叟光頭一晃過:“不行!長孫兄,帝君已另有密旨下達,對天忌老人和武揚這幾個人,不受任何要挾,不計一切犧牲,必須徹底加以剷除!”

枯竹老人眉峰緊蹙道:“可是,目前,咱們三皇娘落在人家的手中,投鼠忌器,為之奈何?”

雪山矮叟道:“長孫兄,你真是老糊塗了!難道那‘不受任何要挾,不計一切犧牲’,這簡單的話意你都不明白麼?”

枯竹老人道:“可是,三皇娘是帝君最寵愛的人啊!”

雪山矮叟笑道:“你的話固然不錯,可是,你卻忘了咱們帝君是‘江山情重美人輕’的大英雄、大豪傑啦!”

枯竹老人眉峰緊蹙注目道:“牛兄,此事非同兒戲,咱們最好還是多加考慮……”

駱鳳卿那被武揚握住的左臂微微一掙,傳音道:“武揚,挾持我已經沒有用了!看在方才你保全我一條手臂的情分上,我指示你一條明路,枯竹老人還好說話,但那矮冬瓜卻是頑固得很,不會有轉圜餘地的,目前,你要想脫困,除非先制住他,或殺了他……”

武揚微微一愣,也傳音答道:“你呢,是不是要我先放過你?”

駱鳳卿輕輕一嘆,傳音道:“想不到我駱鳳卿一片好心,反而換來一頓奚落……”

武揚歉然一笑道:“對不起,算我失言!”

駱鳳卿促聲傳音道:“事急矣,你得當機立斷……”

這時,只聽那雪山矮叟道:“犧牲一個愛姬,而剷除一個武林霸業上的強敵,你說帝君會對你我降罰,而是嘉勉呢?”

枯竹老人不以為然地道:“如能想出兩全的辦法,豈不更好……”

武揚星目中神光一閃,舌綻春雷,一聲斷喝:“閃開!”

喝聲中,青龍寶劍一揮,一道寒光硬行將阻路的枯竹老人與雪山矮叟逼退八尺,拉著駱鳳卿疾衝而過。

雪山矮叟一面飛身攔截,一面震聲喝道:“本幫兄弟注意,帝君有旨,不計任何犧牲,決不能讓武揚生離此地!”

一聲令下,人影交錯,那原先不知所措的虎隊群豪們,立即紛紛採取合圍之勢,並將包圍圈逐漸縮小。

雪山矮叟懾於武揚手中寶劍的威力,不敢過於逼近,只好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發出劈空掌遙遙阻截,並“哇哇”怪叫道:“武揚,今天你插翅難飛!”

武揚揹著一個唐羽儀,又拉住一個駱鳳卿,行動之間,自然大大地打了折扣,而且也騰不出手來硬接雪山矮叟那足能開碑裂石的劈空掌力。

因此,一時之間,顯得捉襟見肘,手忙腳亂地,只好閃避地向左側衝去,一面口中大喝道:“擋我者死!”

寒芒門處,擋路的三個虎隊高手,業已身首異處。

雪山矮叟一面飛身攔截,一面怒叱道:“大家注意,以暗青子招呼!”

武揚於奔馳間,方自心頭一凜,“嘶嘶”連響,白虎釘、金錢鏢、梅花針……等暗器,已似飛蝗般射來。

匆促中,他不及多想,回身面對密集射來的暗器,青龍寶劍揮舞得密不透風,一陣“叮叮咚咚”的連續脆響聲中,所有暗器,都在身前三尺之外紛紛墜地……

唐羽儀顫聲說道:“孩子,事急矣!快點放下姥姥,你一個人突圍去吧……”

同時,雪山矮叟一記劈空掌由側擊來,口中並怒聲喝道:“長孫兄,你……是怎麼啦?”

原來枯竹老人還呆立原地發愣哩!

武揚一面揮舞著寶劍,一面拉著駱鳳卿疾退八尺,避過雪山矮叟的劈空掌,一面低聲道:“姥姥放心,目前還不到山窮水盡之境地!”

略頓話鋒,震聲喝道:“姓牛的老賊聽好!本俠決定放回你們的三皇娘,請下令暫時停發暗器!”一駱鳳卿訝問道:“你真的要放我回去?”

武揚道:“帶著你既不能發生作用,倒不如丟下這包袱還比較輕鬆!”

雪山矮叟哈哈大笑道:“哪怕你不放人!”

揚手一揮道:“暗器暫停!”

駱鳳卿幽幽地一嘆道:“不忍以我的身軀作盾牌並加維護……此正邪之所以有別,俠魂之所以稱為俠魂……”

暗器業已停止,武揚拍開駱鳳卿被制的穴道,正容沉聲道:“你可以走了!”

駱鳳卿障面絲巾劇烈地波動著,傳音道:“武少俠,駱鳳卿已算是兩世為人,如能幸保殘考,今後必……”

武揚神態凜然地截口道:“不必說了!今天,雖屬事急而一時從權,但挾持一個婦人女子,我已深感愧疚,所以維護你,釋放你,都不能算什麼恩惠,而是本於我的良知和平常做人的準則……現在,你走吧!”

也許是無心,也許是有意,駱鳳卿長吁一聲,障面絲巾隨之一揚,現出一張宜嗔宜喜,柳媚花嬌的俏臉,向著武揚悽然一笑。

儘管那揚起的紅巾,只那麼匆匆一揚隨即下垂,給予武揚的僅僅是驚鴻一瞥,但那一瞬間的印象,卻至為深刻,尤其是那一雙深邃而水波盈盈的美目所流露著的款款深情,更使他不由地心神一震……

駱鳳卿已向她的本陣中走去,武揚卻遲遲沒有行動。

唐羽儀低聲道:“孩子,你還不乘機脫身……”

武揚悚然一驚地彈身而起

但他不該與駱鳳卿多說了幾句話,更不該發愣,那脫身的大好良機,業已失去了。

就當他彈身而起的時候,雪山矮叟大袖一揮,那飛蝗似的暗器,已再度集中向他射來。

他,為了背上唐羽儀的安全,不能不再度回身,以手中的寶劍抵擋暗器,倒退著向山下退去。

這種走法,自然是事半功倍,但勢迫人,除此之外,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武揚又退一步,他的敵人跟著進一步,始陷於敵人暗器的有效距離之中,此情此景,不由不令他暗中心焦了!

他背上的唐羽儀長嘆一聲道:“孩子,昨夜,姥姥跟你說的話不記得麼?”

武揚恭道:“揚兒記得很清楚……”

唐羽儀威嚴地沉聲道:“那麼,不許考慮我的生死!轉過身去,全力脫圍!”

武揚痛苦地道:“姥姥!”

唐羽儀厲聲道:“這是命令!”

雪山矮叟“嘖嘖”怪笑道:“小子,識相一點,棄劍投降吧,老夫還有長弓硬弩不曾使用哩……”

雪山矮叟的話,觸動了武揚的靈機,駱鳳卿方才說的話似乎又在他耳際響起:“要想脫困,除非是制住他,或者殺了他……”

他,心念電轉中,鋼牙一挫,提足十成真力,劍化一團晶幕,逆著密集射來的暗器,大喝一聲,踴身向雪山矮叟撲去。

雪山矮叟一陣狂笑道:“小子,老夫才不跟你拼命哩!”

話聲中,已橫飛三丈同時厲聲喝道:“弓箭手聽令!”

武揚一撲成空,不由恨得鋼牙”格格”作響。

唐羽儀悲聲道:“孩子,姥姥這一把老骨頭,一能替你擋住暗器,讓你脫險,可說蠅死猶榮,你竟如此固執,難道你要姥姥死不瞑目麼……”

武揚急怒交進之下,不由吭聲道:“姥姥,現在不是談死的時候……”

雪山矮叟震聲喝道:“弓箭手集中射擊!”

“咻咻咻”!一陣密集的箭雨雜在飛蝗似的暗器中,集中射來。

情況更加嚴重,脫困的希望也更加渺茫了!

此時的武揚,已橫定了心,殺機驟湧中,腦際靈光一閃,一面揮舞寶劍一面暗忖:

“對!先拔掉你的爪牙,看你還有什麼咒念……”

心念電轉中,一聲龍吟虎嘯,一道青虹,冒著密集的箭雨和暗器,直向那些虎隊隊員們集中之處射去。

雪山矮叟心中一聲“不好”,口中大喝道:“大家散開!”

但他招呼得太晚了一點,青虹過去,慘嗥連連,鮮血狂噴,人與殘肢斷臂紛飛,四五十個虎隊隊員已於剎那之間傷亡過半,那些幸逃不死的,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沒命地狂奔,自然,箭雨與暗器也停止啦!

可是,武揚殺紅了眼,他已忘去乘此機會突圍,卻仍在揮劍追殺之中。

雪山矮叟與枯竹老人已雙雙仗劍追來,將形同瘋虎的武揚截住。

經過這一陣折騰,再加上昨夜研練劍法,未稍休息,縱然是鐵打的金鋼,也會感到後力不繼了。

目前,他獨鬥兩個頂尖高手,儘管因仗著寶劍之利,差堪自保,但是要想出困,可更是難上加難的啦!

唐羽儀長嘆一聲,溫聲道:“孩子,你估量著還能支撐多久?”

武揚強自振作道:“姥姥放心,揚兒至少還有千合之戰力……”

唐羽儀何嘗不明白武揚是在虛言安慰她,但環境如此,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只好苦笑著低聲道:“那麼,你該速戰速決才對啊!”

武揚道:“揚兒知道了……”

“知道”有什麼用哩!他已成了強弩之末啦!

雪山矮叟“嘖嘖”怪笑道:“小狗,看你還能支持多久!”

武揚嗔目怒叱道:“老賊看劍!”

“刷”地一聲,已削去了雪山矮叟半截衣袖。

雪山矮叟心中一凜,但旋即大喝一聲,劍勢一順,已貼住武揚的劍葉,以“粘”字訣將武揚的寶劍粘住面較上了內力。

本已內力消耗過份的武揚,心中一驚,奮力一掙,沒有爭脫,而枯竹老人的長劍又已斜削而來。

危急中,驚險中,武揚鋼牙一挫,左手反手一招“浩然大八式”中的“魚龍曼行”,急拍而出。

“轟”地一聲,雖然震退了枯竹老人,但他自己也身影一搖,右手的青龍寶劍幾乎要被雪山矮叟的長劍吸得脫手飛去。

枯竹老人一聲冷笑,再度揮劍而刺來,而且刺的又是他勢在必救的唐羽儀。

此時的武揚,心中的驚急,非筆墨所能形容。

一旁迄未有所表示的駱鳳卿,陡地嬌軀一顫,障而絲巾一揚,似乎正待出聲說點什麼—



就當此危機一發的瞬間,一聲斷喝遙遙傳來:“住手!”

聲到人到,眼前人影一閃,已多出一個青色勁裝的年輕人來,赫然竟是驚鴻客樑上燕。

同時,武揚在急、怒、驚、憤交迸之下,卻激發了他內在的潛力,奮力一掙,掙脫了雪山矮叟劍上的粘力,青虹閃閃處,雪山矮叟饒他躲得快,右手的五個手指頭已經分了家,痛得他一聲慘呼,抱腕退出丈外。

枯竹老人一支青鋼長劍,也被齊柄削斷。

這些,說嫌囉嗦,但實際上從枯竹老人振劍向武揚背上的唐羽儀起,一直到雪山矮叟斷指,枯竹老人斷劍,幾乎是於同一瞬間發生的事。

枯竹老人驚魂乍定,目注樑上燕怒喝道:“驚鴻客,你鬼叫些什麼?咦!你不是驚鴻客混賬東西!你是誰?……”

武揚於微微一愣中,耳中同時傳來兩句不同真氣傳音道:“武少俠,快走……”

“武少俠,你先走,小弟給你擋一陣……”

前一句是出自駱鳳卿口中,後一句則似乎是出自那冒充驚鴻客的年輕人之口。

武揚不及多想,騰身向山下疾奔而去。

雪山矮叟怒喝道:“放箭!”

那些方才死裡逃生的殘兵敗將,尚未準備好,武揚已奔出百丈之外了。

雪山矮叟強忍著斷指之痛,騰身被追。

那青衣勁裝青年一聲沉喝:“站住!”

青影一閃,已越過雪山矮叟上空,將去路阻住。

雪山矮叟一怒叱:“小狗找死!”

左手閃電擊出,兜胸一拳,擊向那青衣勁裝青年。

青衣勁裝青年朗朗一笑,身形電閃,已到了雪山矮叟背後,猿臂伸處,“嘶”地一聲,雪山矮叟那負傷的右手衣袖已被撕去半截。

枯竹老人“嘿”地一聲,一隻巨靈之掌已抓向青衣勁裝青年的右肩。

同時,雪山矮叟厲笑連連中,身形似陀螺車轉,左手一招“倒打金鐘”,擊向了青衣勁裝青年的腹部。

青衣勁裝青年在兩個強敵夾攻之下,心頭微凜,於間不容髮的瞬間,一式“一鶴沖天”,騰拔五丈有餘,匆促中目光一掃,只見武揚已到了半里外一處山坳拐角處,正在回身觀望,不由寬心大放地一聲朗笑道:“兩個老小子免送,小爺少陪啦!”

話聲中,一式“平沙落雁”,輕靈美妙地飄降十丈之外,像急矢離弦般疾奔而去。

枯竹老人似乎沒聽到對方那刻薄的話聲,只是呆視著對方奔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這小子好俊的輕功……看來比驚鴻客還要高明一倍以上哩……”

雪山矮叟冷哼一聲道:“管他是誰!”

揚手一揮,震聲喝道:“大家追!”

說來也可憐!所謂“大家”,連他自己和那些負傷的人在內,也不過十七八人而已!

就當這十七八人起步追趕同時,一陣“砰砰砰……”的噪響過去,在他們前面不遠處,一字橫排,冒起一朵朵的白色煙柱,剎那之間,瀰漫成一道高達百丈的煙牆,將他們的視線遮斷了。

枯竹老人等人弄不清這煙幕是否有毒,不敢貿然前進,方自面面相視間,煙幕那邊卻響起一串哈哈朗笑道:“魔崽們,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那青衣勁裝青年迅疾地追上武揚,向他招手道:“武少俠,快跟我來。”

說著,轉回身向山上奔走。

武揚訝問道:“老兄,這不是又走進敵人的包圍圈中去了麼?”

青衣勁裝青年笑道:“這叫做虛虛實實,給他一個高深莫測,武少俠,快跟我來,保證有藏身之妙處。”

話聲中,已到一個高僅五尺的岩石背後。

武揚走近一瞧,只見那岩石緊貼著一片高約五十丈的峭壁,當中空隙,僅能容一人,側身進入,而那青衣勁裝青年正俯身撥開峭壁下一個石洞口的藤蔓,鑽了進去。

武揚方自一皺眉鋒,石洞中卻傳來清朗的語聲道:“武少俠,此處別有洞天,快點將唐老前輩解下來,由我來接著,快!”

此刻的武揚,也實在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略為調息,當下不及多想,立即將唐羽儀由背上解下來,遞進石洞中,自己也俯身鑽入,並將洞口的藤蔓重新遮好。

適時,石洞外一陣步履雜沓聲與叫囂聲,疾馳而過。

武揚方自心中暗道一聲:“好險!”青衣勁裝青年卻朝著他神秘地一笑,低聲道:“怎麼樣!武少俠,這般魔崽決不會想到咱們竟有膽量仍在這附近逗留,所以,惟有這兒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武揚一面打量這石洞,只見這石洞洞口雖小,裡面卻相當寬敞,而且涼風習習,絕無一絲黴腐氣悶之感,顯然,這石洞的另一端,必有通路……一面卻正容問道:“老兄,今天,我武揚已受惠良多,現在,請先行告知名號,可好?”

青衣勁裝青年道:“我的姓名來歷,自然會告訴武少俠,不過,可不是現在……”

武揚蹙眉截口道:“那要等什麼呢?”

青衣勁裝青年由行囊中取出一隻竹筒,一些饅頭、臘肉等乾糧,一面笑道:“武少俠和唐老前輩首先該填飽肚皮,然後好好調息一下,養足精神,以備萬二敵人找到這兒來財,有力量應付。”

微頓話鋒,赧笑著接道:“不瞞武少俠說。小弟輕功固不敢妄自菲薄,還算過得去,但武功方面,卻沒法給你幫忙……嗨!武少俠,唐老前輩,請先用乾糧,咱們可得爭取時間哩!”

武揚目光中充滿激動神色,口齒啟動間,唐羽儀搶先溫聲道:“小哥兒,我已經想出你的來歷啦!”

頓住話鋒,目注武揚正容接道:“孩子,這位小哥兒說得對,你該先填飽肚皮,好好調息一會,一切待會再說吧!”

說完,首先揀起一片臘肉,向口中送去。

青衣勁裝青年慰然一笑道:“兩位請慢慢用,並放心調息,我在洞口為二位護法……”

時間在寂靜中悄悄地過去。”

當武揚調息迴轉之後,已經是紅日銜山的時分了,他這一調息,竟足有四個時辰哩!

唐羽儀首先慈祥地一笑,向洞口揚聲道:“小哥兒,你可以進來了。”

青衣勁裝青年匆匆走進,唐羽儀溫聲道:“小哥兒,你也該調息一下,咱們再談……”

青衣勁裝青年赧然笑道:“不瞞您老人家說,因為外面平靜沒事,方才我已睡了足有一個時辰……所以,不需要再調息了。”

唐羽儀笑道:“那麼,坐下來吧!”

略頓話鋒,正容接過:“小哥兒,令師是‘大漠游龍’帥百川大俠麼?”

青衣勁裝青年於午前冒充驚鴻客,協助武揚脫困時,曾略予易容,此刻卻已恢復他那英挺而面色黝黑的本來面目,聞言之後,挺腰肅容答道:“正是!”

唐羽儀道:“令師可好?”

青衣勁裝青年道:“託老人家洪福,家師很健朗。”

唐羽儀道:“小哥兒,你貴姓?”

青衣勁裝青年欠身答道:“晚輩複姓司徒,單名一個傑字。”

武揚一直在心中忖想著:“大漠游龍帥百川,怎麼祖父他老人家沒向我提過呢?……”

唐羽儀幽幽一嘆道:“令師一身成就,與我那老伴羅不為本在伯仲之間,只是好勝心太強,個性略嫌偏激而已!”

略頓話鋒,沉思著接道:“大概是三十年前,令師與羅不為邂逅於蘇州虎丘,雙方印證功力,結果羅不為在掌法與劍法上各勝今師一招,但輕功卻遠遜於令師……一聽到這裡,武揚心中恍然大悟地暗忖道:“哦!是了!原來大漠游龍帥百川,就是傳說中那位曾受挫於中原的一位奇人,而發誓永不……”

唐羽儀接道:“但令師以自己有兩次敗於對方,而引為奇恥大辱,併發誓如果自己不能在劍法與掌法上勝過對方時,永遠不再進入中原一步。”

微微一頓,長嘆一聲,接道:“如今,個性偏激的人,倒是樂享林泉,健朗如昔,而老身夫婦,卻只因收徒不慎。落得如今生死兩能……前塵舊夢想來徒增悵惘……唉……”

司徒傑正容道:“老人家且莫傷感,此事經晚輩碰上了,晚輩也理當盡一點力量。”

唐羽儀“哦”了一聲,道:“對了!老身還沒請教小哥兒此行任務哩!”

司徒傑道:“家師對當年與羅老前輩較技而賭氣的事,如今已感到非常可笑,本擬重來中原,與羅老前輩重行歡敘一番,催他老人家上了年紀,不想動步,乃責成晚輩師兄弟進入中原,代表他老人家向羅前輩問候起居,並致歉意……”

一直沒吭聲的武揚,突然截口道:“司徒兄,你還有一位師兄同來?”

司徒傑道:“是的,小弟師兄姓呂,名大年,他練的是劍法和掌法。”

唐羽儀笑道:“小哥兒,由你那卓越絕倫的輕功上,可以想見令師兄的劍法與掌法,也必然是不同凡響了!”

司徒傑謙虛地笑道:“晚輩那師兄的劍法和掌法,我這做師弟的固然不便批評,但無可諱言,比起武少俠,恐怕還差上一段距離—…

唐羽儀笑道:“小哥兒,謙虛固然是一種美德,但過份的謙虛,卻變成虛偽了,是麼?”

司徒傑方自赧然一笑,唐羽儀卻含笑接道:“有道是,名師出高徒,以令師的一身絕世武功,所調教出來的徒弟,縱然算是比揚兒稍遜一籌,也決不至於‘差上一大段’呀!”

司徒傑正容道:“不!唐老人家,晚輩昨宵已在暗中見識過武少俠的劍法……”

唐羽儀蹙眉說道:“小哥兒,聽你們一個叫‘司徒兄’,一個叫‘武少俠’,實在太彆扭的,老身託大,給你們做主,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司徒傑大喜地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唐羽儀注目武揚道:“你呢?”

武揚正容道:“揚兒已是孑然一身,能有此兄弟,自是求之不得。”

司徒傑含笑起身,向武揚下拜道:“小弟拜見大哥!”

武揚連忙跪倒對拜了八拜,然後起身笑道:“我比你痴長几歲,只好委屈你做弟弟了。”

唐羽儀目注司徒傑,慈祥地笑道:“孩子、你大哥叫我姥姥,現在,你該怎麼說呢?”

司徒傑稚氣地一笑,向唐羽儀拜倒道:“傑兒拜見姥姥。”

唐羽儀慰然一笑道:“姥姥生受你的了!”

目光移注武揚道:“揚兒,將你昨宵所練成的九式劍法,傳給傑兒,作為姥姥給他的見面禮!”

武揚恭聲答道:“揚兒遵命。”

司徒傑向武揚笑道:“大哥,姥姥所賜的九式劍法,是否包括你今晨制服那什麼三皇孃的那把劍法在內?”

武揚道:“正是。”

司徒傑大喜過望地重行向唐羽儀拜倒道:“謝謝姥姥!謝謝姥姥!”

武揚笑道:“只謝姥姥,而不謝我這代師傳藝的大哥,不怕我傳藝時私自留下一手麼?”

司徒傑一伸舌頭,向唐羽儀笑道:“姥姥,大哥欺負傑兒,您可得主持公道……”

武揚笑接道:“還有,聽你方才所說,今晨,你早就到達山頭。卻一直躲在一旁,眼看大哥孤身苦戰,不聞不問,簡直該打屁股!”

司徒傑扮了一個鬼臉道:“大哥,我要是出場太早了,你怎能享受那三皇孃的款款深情……”

武揚俊臉一紅,佯嗔截口道:“想討打!”

司徒傑故裝可憐兮兮地道:”大哥你可冤枉人了!其實,小弟除輕功之外,其餘的玩藝上不上檯盤,今天午前冒冒失失地給你解圍,現在想起來,還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哩!”

唐羽儀拉過司徒傑的手,撫摩著笑道:“孩子,難為你了!說說看,你臨走時那些冒煙的玩藝,究竟是些什麼呢?”

司徒傑啞然失笑道:“姥姥見過海中的烏賊和山上的黃鼠狼麼?”

唐羽儀微微一拐,武揚卻忍不住“噗哧”一聲輕笑,搶先道:“哦!原來並非毒煙,而只是矇騙人的障眼法。”

唐羽儀也恍然大悟地笑道:“雖然是障眼法,卻也獨具匠心。”

司徒傑赧然笑道:“事情是這樣的,家師因我只擅長輕功,而缺少自保的技能,所以想出了這一記妙招,“以便作為必要時逃命之用,想不到今天第一次使用就建了大功。”

略頓話鋒,笑接道:“不過,等我練成了姥姥所賜的絕代劍法之後,就不用這丟人的玩意兒了!”

唐羽儀正容道:“孩子,你錯了!你那能冒煙的玩藝兒,決不能算是丟人的玩藝兒,明白了麼?”

司徒傑赧然垂首道:“姥姥,傑兒知錯了。”。

唐羽儀溫聲道:“以後說話要多加搶點!孩子,你那師兄呢?”

司徒傑道:“姥姥,傑兒這次到中原來,除了代表恩師向羅爺爺問候起居之外,還順便負有替本門清理門戶的責任,所以,是與師兄分道追查,目前師兄究竟在哪兒,卻不清楚。”

唐羽儀道:“那你與你師只是怎樣聯絡呢?”

司徒傑道:“傑兒已與師兄約定,每十天見一次面、下次晤見的地點是昭化城,時間還有七天。”

武揚接著問道:“傑弟,方才你說的清理門戶,是怎麼回事?”

司徒傑道:“大哥,驚鴻客樑上燕,大概不陌生吧?”

武揚訝問道:“難道樑上燕是你師門的叛徒?”

司徒傑笑道:“‘叛徒’還不夠資格!只能算是‘叛僮’而已!”

武揚道:“此話怎樣?”

司徒傑道:“樑上燕那廝,本是家師的一個侍童,為人很機警,也頗伶俐而善解人意,因此頗獲家師歡心,曾經指點他一兩手,想不到那廝心懷叵測,竟暗中將家師的輕功秘訣偷偷抄錄之後,伺機逃回了中原。

“此次,小弟師兄臨行時,家師曾特別叮囑,如果樑上燕那廝並示仗技為惡,只要稍加告誡也就算了,但如果有什麼惡跡時,卻務必破除情面,為本門清理門戶而為江湖除害!”

武揚突有所憶地問道:“昨宵,你是否已追上那廝了?”

司徒傑道:“不錯!而且那廝的武功已被廢去了!”

微微一頓,接道:“噫!大哥是怎樣知道的?”

武揚笑道:“大哥有未卜先知的本領,想學麼?”。

司徒傑扮了一個鬼臉道:“屁!”

接著,武揚含笑將昨宵來此山頭之前,看到兩個輕功特佳的人由身邊掠過之事說了出來。

司徒傑披唇微哂道:“大哥,你這‘未卜先知’的本領,也算是武林一絕呀……”

唐羽儀含笑截口道:“傑兒,你是怎麼知道姥姥和你大哥的事情的?”

司徒傑道:“姥姥,這問題又得回頭說起才行了!”

含笑向著武揚,接道:“大哥,小弟這也算是‘未卜先知’,而且比你的‘未卜先知’要高明一點了,想不想討教一番?”

武揚笑道:“六月的債,還得真快啊!”

司徒傑側目微哂道:“君子報仇,三年未為晚,大哥是否覺得我這個人太不夠君子了一點?”

武揚淡然一笑道:“難道你還自知之明嗨!老弟台!該說正經事啦,天已經黑了,咱們還得趕路哩!”

司徒傑笑容一斂道:“事情是這樣的,當我與師兄一進入中原,就聽到了丹碧山莊被毀,和大哥您隻身孤劍追索仇人的消息,但羅爺爺的行蹤卻根本沒有人知道。嗣後,又聽說一個輕功號稱天下第一的驚鴻客常在川陝邊境一帶活動,我跟師兄都忖測此人十九就是樑上燕那廝,於是就和師兄分兩路追蹤到四川來了”

唐羽儀接問道:“那麼你對姥姥和你大哥的一切詳情,都是由魔宮中人的口暗中竊聽到的。”

唐羽儀輕輕一嘆,沒再發問。

司徒傑也默然沉思著,在洞外透進的微弱日光反映之下,但見他一雙精圖在唐羽儀與武揚二人臉上,來回掃視著。

沉寂了半晌,一武揚首先發話道:“姥姥,現在能否請將當年的遭遇說明一下?”

司徒傑也接著附和地道:“是啊!姥姥,以羅爺爺那麼大名氣的人,江湖上竟沒人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蹤和生死下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唐羽儀幽幽地一嘆道:“孩子們,百鳳幫的那位什麼帝君,就是你們羅爺爺當年逐出門牆的棄徒駱陽鍾,想必你們已有所聞了?”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司徒傑道:“姥姥,傑兒沒聽說過。”

武揚接問道:“那麼,姥姥是怎麼中那叛徒的暗算的呢?”

唐羽儀沉思有頃,道:“事情是這樣的……唉!被那孽徒幽禁這些年,也不知究竟是多少年以前所發生的事了。”

微微一頓,輕嘆著接道:“有一天深夜,當時的毒風幫主何天應,派一個老頭抱著一個女嬰和一面百鳳旗前來託孤說:‘本幫突遭強敵擊襲,幫主夫婦恐已凶多吉少,幫主於危機四伏中,將愛女和本幫令旗交付老朽冒死突圍前來,敬請夫人以悲天們人之胸懷為何家保存一根幼苗……’”她頓了頓,接道:“何天應與你們羅爺爺,交非泛泛,當時,雖然你們羅爺爺訪友未歸,姥姥我還是毅然地接受了這一副千斤重擔……唉!如今,我自己弄得成了一個廢人,何家的那根幼苗,恐怕也是……”

武揚含笑截道:“好教姥姥放心,何家的那一根幼苗,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唐羽儀訝問道:“你?……”

接著,武揚將與魔宮中七公主何慧卿結識的經過和目前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

唐羽儀長吁一聲,喃喃自語道:“謝天謝地,總算何家祖宗有德……”武揚截口問道:

“姥姥,據說何天應前輩的夫人就是駱陽鐘的親妹妹是麼?”

唐羽儀道:“不錯!”

武揚道:“姥姥,那何夫人並沒有死去,而且,目前已成了百鳳幫的副幫主,也是駱陽鐘的‘正宮皇后’。”“唐羽儀身軀一震,恨聲道:“好一對禽獸不如的狗男女!”

微微一頓,接道:“孩子,那何家姑娘,已知道她自己的親孃是誰了麼?”

武揚道:“據何姑娘所說,似乎華山派的那位止水前輩還沒有告訴過她這一點,揚兒想,也許是止水前輩有所顧忌而不敢告訴她……”

唐羽儀點了點頭道:“唔!有此可能。”

武揚接問道:“姥姥,您當時是怎樣被暗算的呢?”

唐羽儀輕輕一嘆道:“當時,那送何姑娘來舍間的老頭,千恩萬謝地辭離去,姥姥正在感慨萬千地凝視那天真爛漫的嬰孩。

陡地,室外傳來一聲慘號,姥姥循聲趕出時,何幫主派來的那老頭業已慘死,當時,在刺鼻的血腥氣中,似有一絲異樣的香氣瀰漫著,姥姥方自心頭一凜,無奈為時已晚,但覺一陣天族地轉,人已昏倒過去。

醒來時,發覺自己被幽禁在一間石室中,一身功力已完全消失,駱陽鍾那畜生,正面含詭笑,向我通問你們羅爺爺最近研創的武功心得……”

武揚恨聲道:“該死的東西,他已獲得了羅爺爺的全部真傳,竟如此不知足……”

唐羽儀長嘆接道:“孩子,站在那畜生的立場上來說,卻也難怪他,知師莫若徒,他深知你們羅爺爺嗜武如命,並富有創造天才,經常有新奇的招式研製出來。尤其當他被逐出門牆之後,儘管你們羅爺爺並沒追回他的武,但他卻深知你們羅爺爺必然另創奇招,以剋制他那足以傲視武林的八十一式萬流歸宗劍法,所以,才甘冒大不韙,做出弒師犯上的勾當,以期能確保他的武林霸業。”

司徒傑輕輕一嘆道:“世界竟有此種毫無人性的人!”

武揚輕呼聲接道:“這年頭,人性還能值幾文錢一斤!”

司徒傑接問道:“姥姥,以後呢?”。

唐羽儀道:“自然那畜生在姥姥口中問不出什麼來,可是,這些年來,姥姥所受的各種非刑,如今想來,仍有餘悸。”

武揚接著問道:“姥姥,您是怎樣脫險的呢?”

唐羽儀長嘆一聲:“那是半個月之前,我那石牢的看守人換班,新來的是一個頗負義名的俠盜,若干年以前,姥姥曾經救過他的命。

“當他認出姥姥的身份之後,乃費盡心機,冒險將姥姥救了出來,之後,兩人改裝易容,混在乞丐之中,過了半個月提心吊膽的生活,想不到終於在兩天之前,又落入魔掌,可憐那位救助我的人,竟當場慘遭格斃……”

武揚咬牙恨聲道:“好人竟沒好報,天道何存,天道何存!”

略頓話鋒,斂態問道:“姥姥,您被幽禁的地點知道是在什麼地方麼?”

唐羽儀幽幽地嘆道:“一個失去自由的人,怎還知道自己是被關在甚麼地方嗎!而且,我被幽禁的地點是經常變換,每一處地點,從沒超過一年以上。”

略為一頓,沉思著接道:“至於我這次脫險時所被禁之處,可能離昭化不會太遠孩子,你這一問,不會是沒有目的的吧?”

武揚苦笑著道:“目的是有,只是姥姥不知自己囚禁的地點,那也只好徒喚奈何了!”

唐羽儀道:“是什麼目的呢?孩子!”

武揚道:“據傳說,病郎中金策易前輩於三年之前即已失蹤,揚兒專想,金前輩如果還在人間的話,也可能是被駱陽鍾那廝所幽禁住了……”

唐羽儀道:“所以,你想查出魔幫禁人的地點而加以搭救?”

武揚道:“是的!因為羅爺爺與巫山無慾叟古前輩都中毒甚深,如果找不到病郎中,縱然把羅爺爺與古前輩救出來,咱們也是束手無策。”

唐羽儀身軀一震,促聲問道:“孩子,你羅爺爺是怎樣中毒的,目前在何處?”

武揚訝問道:“姥姥,難道您也不知道羅爺爺中毒的經過?”

唐羽儀苦笑道:“孩子,方才姥姥已經說過了!當我遭逆徒暗算時,你羅爺爺正訪友未歸,以後所發生的事,我怎會知道呢?”

武揚輕籲一聲,於略整思路之後,乃將自他選經奉祖父之命赴長安送信起,一直到目前據傳說天忌老人等在這附近出現過的經過,源源本本,娓娓地詳說了一遍。

這一篇由血淚所交織成的真實故事,自然使唐羽儀和司徒傑二人感慨萬千,唏籲不已。

不過,唐羽儀於悲傷憤慨之中,卻也有一絲安慰,那就是獲悉自己的愛孫羅大成的消息。

當武揚說完之後,唐羽儀老淚縱橫地咽聲說道:“孩子,你目前的責任實在太艱鉅了!

而且……到目前為止,你……的力量還嫌太單薄!今後……你必須多多珍重此身,並多多聯絡同道,才能湔雪你的血海深仇……替你羅爺爺清理門戶,也為武林……除此公敵!”

武揚肅聲恭聲道:“姥姥請放寬心,揚兒會知道怎麼做的。”

司徒傑毅然地道:“大哥,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現在,家師所交待清理門戶的任務業已完成,今後,我將把師兄找來,共同營救羅爺爺和幫你湔雪血海深仇……”

武揚緊緊握住司徒傑的健腕,搖憾著,嘴唇翕張著,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是的!肝膽相照的道義之交,一落言詮,反而不夠真誠了!

世間有甚話能比彼此間真情的默默交流,更能感動人的呢?

唐羽儀慰然一笑道:“孩子們!這世界是你們的了……現在,時間已不早,你們該準備起程了!”

武揚訝問道:“我們?”

唐羽儀道:“是的,孩子,方才姥姥已仔細地想過,目前到處是魔幫的勢力,你們兩人如果帶著一個毫無自衛能力的人在身邊,不但容易惹上麻煩,也沒法進行工作,對姥姥來說,更是一種負咎和痛苦,所以姥姥已決定暫時待在這兒,以便你們可以放手去工作。”

武揚搖搖頭道:“不行!姥姥,這種地方怎麼可以住哩,而且不但沒人保護您的安全,也沒人可服侍……”

唐羽儀苦笑道:“孩子,你想錯了!安全根本不成問題,你要知道,你能這樣想,敵人也會這樣想的,他們怎會想到我還會呆在這兒,又怎會想到你們會放心讓我一個人呆在這兒,退一步說,縱然萬一讓他們發覺了,充其量再把我幽禁起來而已,是麼?……至於設服侍的問題,對目前的姥姥來說,更是可笑之至,孩子,你知道這些年來,姥姥過的是什麼日子麼?唉!比較起來,我覺得這兒已算是天堂了!”

武揚仍在蹙眉沉思中,未曾點首。

唐羽儀決然地道:“孩子,除非你能有最安全可靠的去處,否則,姥姥是寧可死在這兒也不會離開的了!”

是的!站在唐羽儀的立場來說,她為了不使自己妨礙兩個年輕人的行動,以促使他們發揮更大的力量,也只好忍痛做這樣的決定了。

司徒傑目注武揚道:“大哥,姥姥說的,也確是至理,好在這天然石洞甚為寬敞,洞中有幾個小石洞,足可當做居室之用,我看就這樣決定吧!”

略微一頓,沉思著接道:“我的腳程較快,現在,由我出去看看情形,如果附近沒有敵人窺伺,我就去鎮上帶些被褥、衣衫和食用之物回來,以後,隔三五天,仍由我送食物來,你看這辦法可好?”

武揚長嘆一聲道:“目前,也似乎只有如此做了,只是我總覺得衷心不安……”

唐羽儀笑道:“孩子,別說傻話了!傑兒,你就先走吧!記著,東西越簡單越好,以免引起別人懷疑。”

司徒傑恭聲應是,已站起身來。

武揚卻心中一動道:“傑弟來,我給你改裝一下。”

說著,即著手將司徒傑改裝成一個土裡土氣的中年人,並塞過一張金葉子道:“好了!

行動小心一點,快去快回……”

夜深沉。

永寧鋪的江邊,泊著一艘華麗的畫舫,畫舫的官艙中,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四周,靜悄悄地,只有畫舫前後的艙面上,那兩條幽靈似的人影,在來回踱蹀著,所發出的輕微步履聲,和江水拍打船舷的“嘩啦”之聲,劃破這寂靜的夜空。

不!另外還有一種聲音,那聲音雖輕微而只是斷斷續續的,不成規則,可是,卻具有撼人心絃,和令人色授魂予,意蕩神馳的力量。

瞧!那兩條徘徊著的幽靈似的人影,不是被那奇異的聲音吸引得靜止了麼!

那是發自還透著微弱燈光的官艙中的一種奇異的聲音。

有點像傷心已極的啜泣,也有點像有著極端痛苦似的呻吟,同時,還夾雜著一聲聲沉濁而急促的牛喘……

難道說,那官艙中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故麼?

如果是的話,那前後艙面上兩個分明是什麼保鏢之類的人,又為何不採取行動,反而呆若木雞呢?

噫!那兩人敢情是喝醉了酒哩!靜立著的身子,竟搖晃起來了。

不!不是那兩人喝醉了酒,原來是那畫妨在波動著哩!……

那奇異的聲音愈來愈響愈急促,而畫舫的波動也越發厲害了……

約莫在半個時辰之後,一切都靜止了。

官艙中傳出一聲如釋重負假裝的嬌籲,接著,一個清朗的語聲道:“鳳卿,方才你好像哭了……”

“鳳卿”?原來三皇娘駱鳳卿在這兒,那麼這男人就是那自稱清城帝君的駱陽鍾了?

一個嬌慵無限的口音幽幽地道:“你還好笑哩!人家……人家……”

不錯!果然是駱鳳卿的口音。

駱陽鍾笑問道:“‘人家’怎麼樣呀?”

駱鳳卿嬌嗔地道:“哼!不理你!”

駱陽鍾“嘿嘿嘿”淫笑道:“現在不理我,待會再要求……嘿嘿,看我給不給……”

駱鳳卿道:“我不要聽!”

駱陽鍾道:“你不要聽,我才要聽哩!孤家最喜歡你那好像是哭的聲音……嘻嘻……所以,孤家這麼些後宮佳麗中,獨獨最寵愛你……”

駱鳳卿道:“哼!最寵愛我,鬼才相信!今天早晨,我差點沒給亂箭射死……”

駱陽鍾道:“鳳卿又來了!方才,我不是已經解釋過了麼!那是牛無忌那老頭腦筋太死,不能體會我對你的寵愛……我看……這樣吧!明晨,我立即重下諭旨,將那‘不顧任何要挾,不計一切犧牲’的令諭中加上一句,‘如三皇娘被挾持時例外’,好麼!”

駱鳳卿“啐”了一聲道:“我才不管哩!”

她頓了頓,接道:“奇怪,那一個老廢物和早晨那兩個小子,既然沒有人看到他們離開,怎會平空不見了呢?難道他們還會土遁之術不成?”

駱陽鍾道:“據孤家判斷,這幾個人,多半是乘夜沿著山區已向嘉陵江下游逃去,孤家已撒下天羅地網,他們逃不了的……來!乖乖!孤家又要欣賞你那好像是在哭的聲音了……”

一條人影,疾射岸邊。

艙面上發出一聲斷喝:“什麼人?站住!”

那人影沉聲道:“請傳稟帝君!密獅一令刁,有天忌老人的消息奉稟!”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0:59


第十八章 暗度陳倉

艙面上的衛士沉聲道:“刁令主請稍待!”

適時,官艙中傳出駱陽鐘的威嚴語道:“什麼事?”

那衛士向窗口遙遙躬身道:“啟稟帝君,刁令主有緊急軍情奏稟!”

駱陽鍾沉聲道:“傳刁令主窗前回話!”

“是!”

微頓話鋒,轉身向岸邊揚身道:“帝君有旨,請刁令主窗前回話。”

隨著一聲恭諾,一道灰影飛射畫舫的官艙前,現出一個紅光滿面、身材高大的灰衫老者。

此人鬚髮如銀,年紀至少在六旬以上,髯長及腹,但一頭白髮卻是長不過三寸,顯得極不調和!

他,向著窗口躬身道:“密獅一令刁子英,參見帝君。”

“呀”地一聲,前窗已啟,現出駱陽鍾蒙著面紗的頭部,沉聲問道:“刁令主有何緊急軍情!”

刁子英躬身答道:“啟稟帝君,屬下已發現天忌老人的蹤跡。”

駱陽鐘點點頭道:“好!詳細報來!”

接著,刁子英跨前一步,弓著身子,低聲密談了一陣之後,才恭敬地一禮,轉身飛射而去。

這是距永寧鋪下游約五里的江邊,天光雖已大亮,但濃霧瀰漫,五丈之外,難辨人面目。

迷霧朦朧中,一艘中型貨船,靜悄悄地泊在江邊的蘆葦叢中,好像是在等什麼人似的。

這時,距岸邊約五里的一個山坳中,由一盧獵戶人家,走出一個奇怪的行列。

這一個奇異的行列,為首是一副型狀特大的白木棺材!抬棺材的是兩個獵裝的精壯青年人,棺材後面是一對全身重孝的男女,和一個戴著草帽的獵裝老者,一行人向著江邊埋首疾行著。

令人奇怪的是,這一行人所經之處,卻留下一片濃濃的檀香香氣,而檀香香氣之中,更夾雜著一絲令人難耐的奇異腥臭。

難道說,是棺材中屍體業已腐爛,特地用檀香的香氣來加以沖淡麼?

有濃霧的天氣,自然是沒有風,所以,這一片既香又臭的奇異怪味,就一直瀰漫在這一行人所經的路上,久久不散。

這奇異的行列過去的約袋煙工夫,由永寧鋪方面,疾逾奔馬地馳來五個人,為首一人,競赫然是那百鳳幫的獅隊隊長刁子英,後面則是四個勁裝佩劍的黑衣武士。

刁子英一嗅到路旁那怪異的氣味,立即揮手止住四個手下人,沉聲道:“是了,點子已去江邊,咱們遲來了片刻。”

略頓話鋒,回首問道:“十三號,四號他們是幾時去江邊的?”

十三號武士躬身答道:“稟令主,四號他們是四鼓以後動身。”

刁子英沉哼一聲道:“諒他們還沒走遠,咱們快追,這現成的功勞,可不能讓別人捷足先得!”

說著,一行人沿著江邊的山徑,風馳電掣地追了下去。

這一行人剛剛走過,霧影中一條快速絕倫的人影疾馳而來,那人影快得令人無法分辨他的身材和麵目,但聽他一聲驚“咦”,身形折轉,跟蹤追上江邊而去。

黃雀、螳螂、蟬,一撥綴著一撥,這倒好,有熱鬧可瞧啦!

那抬著一副棺材的奇異行列,堪堪地走近江邊,靜悄悄地泊在蘆葦叢中的中型貨船,在霧影中已是隱約可見了,走在最後面的獵裝老者,突然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長吁道:“謝天謝地!一上船就好辦了!”

“一上船就好辦了”?敢情這批人還是扶樞回籍去安葬的哩!

但那獵裝老者的話聲才落,一陣“嗖嗖”連響,由江邊的蘆葦叢中,縱出四個勁裝佩劍的黑衣武士,一字橫排,將去路阻斷。

那兩個抬棺的人,幾曾見過此等陣仗,當下被嚇得一個哆嗦,几几乎雙腿一軟,蹲了下去。

那獵裝老者一聲“咦”,緩步走向前面,張目訝問道:“諸位哥子攔住我這老伴的靈樞,意欲為何?”

四個黑衣武士中,一個瘦高個子冷笑一聲道:“朋友!別打哈哈了!快將棺材打開,讓太爺們瞧瞧是死人還是活人?”

獵裝老者勃然大怒道:“這是什麼話!世間哪有裝活人的棺材!”

瘦高個子笑道:“如此說來,朋友是希望他是死人的了,那麼,大爺就成全他吧……”

話未說完,手中長劍一探,已迅疾地向棺材刺來。

那兩個抬棺材的年輕人,嚇得一聲驚呼,“轟”地一聲,棺材已被摔落地面。

同時,獵裝老者怒聲喝道:“混賬!世間竟有跟死人過不去的強盜……”

那棺材被摔落地面,很自然地避過了一劍之危。

但瘦高個子一劍刺空,冷哼聲中,劍勢一沉,改刺為砍,向棺材上攔腰斬。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就當瘦高個子手中的青鋼長劍,即將接觸棺材蓋上時,忽然一聲慘呼,仰身栽倒。

獵裝老者冷笑一聲道:“我那老伴陰靈不泯,你已獲得應有的報應了……”

就這同時,另三個黑衣武士臉色大變地一齊向前逼近,其中一箇中等身材者俯身向那瘦高個子仔細探視一下,直起身來,獰笑一聲道:“老狗!你好狠毒的手段!”

獵裝老者笑道:“難道說,比你們那想破棺毀屍的手段還要狠毒麼?”

中等身材武士回頭向其餘兩個同伴道:“四號是死於淬毒鋼針之下!”

鋼牙一挫,恨聲接道:“咱們一齊上,先毀了這副棺材!”

獵裝老者橫身一攔,振振有詞地道:“朋友,你們未免太不知進退了!剛才那位明明是遭了我老伴顯靈報應,難道你們也還想送死不成!”

中等身材武士怒聲叱道:“放你媽的臭狗屁!方才我那同伴,明明是死在淬毒鋼針之下,你還要鬼話連篇!”

獵裝老者側目漫應道:“朋友!方才你看到我們有人動過手麼?”

另一個武士接著恨聲叱道:“老狗!發射淬毒鋼針的手法,是不容易看出來的,何況你們又是蓄意暗箭傷人!”

獵裝老者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你們三位是自信比方才那一位強了,不怕我老頭子暗箭傷人的了!”

一語提醒夢中人,三個黑衣武士,不自禁地機靈一顫,駭然退後三大步。

獵裝老者沉聲叱道:“不長眼的東西!剪徑居然剪到死人身上來,哼!老實告訴你們,老夫是一個窮打獵的,我這老伴的靈櫃中,絕不會有什麼金銀珠寶殉葬,你們三個如果不想步那同伴的後塵,就乖乖的給我滾到一旁去!”

適時,一條人影疾掠而來,人未到,厲叱先傳:“吳伯泉!你好威風!”

話聲落時,那三個正進退維谷的黑衣武士前面,已多出一個人來,那正是隨後趕來的魔宮獅隊隊長刁子英,緊跟著,四個黑衣武士也陸續趕到,分立外圍。

獵裝老者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刁子英,微微一愣道:“知道我天涯樵子真實姓名的,想必不是無名之輩,怎麼我竟對尊駕感到陌生得很?”

原來此人竟是天涯樵子所喬裝,那麼,那棺材中倒真的不是裝的死人,而必然是已中劇毒的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了,刁子英方自冷笑一聲,天涯樵子卻一拍額角,啞然失笑道:“對了!原來閣下就是少林派的長老悟因大師,不!現在,該叫你刁……什麼的……嘻嘻……很抱歉!吳某人還沒請教閣下在魔幫中‘官拜何職’?”

刁子英一點也不以為件地,冷笑一聲道:“本座密獅一令今主!”

天涯樵子道:“這官銜很響亮!也很神氣!”

刁子英披唇微道:“尊駕如果眼紅,刁某人可以代在帝君面前推薦,少不了也能給你一個令主過過瘤!”

天涯樵子淡笑道:“刁令主盛意心領,只是我吳某人閒散已慣,而且天生的踐命,沒福氣做這個‘官’!”

刁子英沉聲道:“既然不吃敬酒,那你就乖乖給我將這兩個廢物留下來!”

頓住話鋒,回頭向中等身材的武士道:“四號是誰下的手?”

中等身材的武士躬身道:“稟令主,屬下……沒……沒看出。”

刁子英怒叱道:“蠢材!”

中等身材的武士惶恐道:“是!令主!”

天涯樵子笑道:“蠢材怎會當令主!朋友你真該打屁股!”

同時,“拍”地一聲,那中等身材武士已捱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天涯樵子笑接道:“如何?我老人家言出必隨,立刻兌現,只是你這位令主也真有點‘蠢材’,難道說‘屁股’與‘臉’的位置都分不清了麼!”

刁子英一張紅潤的臉,氣得鐵青,怒聲叱道:“姓吳的,少說風涼話!本座問你,這人是不是你下的手?”

天涯樵子笑道:“不是我下的手,難道還是你下的手不成!”

略頓話鋒,披唇冷哂道:“令主大人,你不是說過要留下什麼‘老廢物’的麼?‘老廢物’就在棺材中!有本事儘管留下就是!”

刁子英獰笑道:“老廢物固然要留下,一命還一命,你的老命也得留下!”

回頭一聲沉喝:“一齊上,一個也不許漏網!”

喝聲中,但見人影閃動,刁子英手下的七個黑衣武士,三個奔向棺材,四個卻向那身戴重孝的年輕人身邊逼來,其中一人並嘿嘿冷笑道:“相好的,不必再裝佯了!脫下這勞什麼中吧!”

長劍一挑,徑行刺向那少女的酥胸。

隨著一聲怒叱:“狂徒找死!”

寒亡問處,那首先發動的黑衣武士,一聲慘嗥,已抱腕而退,一隻持劍的右手已齊腕分了家。

這剎那之間,那少女已抖脫周身的重孝,現出面罩寒霜、風華絕代的“龍鳳劍”冷秋華來。

這就難怪啦!龍鳳劍冷秋華身為華山一派掌門人,一身功力,當與魔幫的四位令主在伯仲之間,小小一個獅隊的武士怎會是她的敵手!此情此景,能夠僅僅斷去一腕而全身而退,還得算是他功力不錯,應變神速哩!

此時,另一個戴重孝的年輕人也已現出本來面目,與向她挑戰的兩個黑衣武士,惡鬥不休,她是誰?原來竟是華山派後起之秀,金龍首創的弟子甘蘭芬,也就是武揚初上華山時,幾乎與其鬧出一點小誤會的蘭芬姑娘。

別瞧她年紀僅十六七歲,此時應付兩個獅隊武士,一支長劍有攻有守,揮灑自如,一點也不肯示弱!

刁子英一聲冷笑道:“堂堂華山派的掌門人,居然給兩個半死的老廢物戴起重孝來!這倒是一段武林佳話!只可惜戲已拆穿,嘿……嘿哩!……”

刁子英的笑聲未落,慘嗥連傳,那欺身向棺材的三個黑衣武士已屍橫就地,也死得跟第一個黑衣武士一樣,周身皮膚青中帶黑,顯然也是中的淬有劇毒的暗器。

片刻之間,八個黑衣武士,四死一傷,刁子英這人可算是丟到家了!

只見他臉色鐵青地注視著棺材,默然半晌,精目中厲芒一閃,向天涯樵子怒聲問道:

“吳伯泉,這棺材中是什麼人?”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兩個老廢物,你大和尚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刁子英冷笑一聲道:“你既不肯說,老夫自己去瞧瞧,管他是什麼東西,老夫先毀了他再說!”

手中長劍一探,跨步欺身,直向棺材前衝去。

天涯樵子冷然沉喝:“慢著!”

身形微閃,已攔在刁子英身前,微微一哂道:“大和尚!咱們也算是多年老友了,難得碰頭一次,如果不先行親近一下,就讓你去送死,人家會編排我姓吳的不夠朋友哩!”

刁子英早就還了俗,他這裡卻還是一口一聲“大和尚”,撇開了那帶刺的語言不論,光是那“大和尚”三個字,也夠刁子英受的啦!

一旁的冷秋華忍俊不住“噗嘖”一聲嬌笑,卻是別過頭去,向那兩個重行抬起棺材的獵裝青年人,笑叱道:“笨蛋!還不將棺材放下,準備應戰!”

同時刁子英精目一瞪道:“姓吳的,你以為老夫怕了你不成!”

天涯樵子笑道:“大和尚連佛祖都不怕,當然不到於怕我這個糟老頭子啦!不過,你大和尚想要留下這兩個老廢物,就必須先通過我這一關……”

這時,那獨戰兩個黑衣武士的甘蘭芬,已現出後力不繼之狀。

龍鳳劍冷秋華沉喝一聲道:“蘭芬!退下去!讓我來!”

甘蘭芬奮力攻出一招,逼開對方兩支長劍,躍身縱出戰圈。

龍鳳劍冷秋華雙劍一揮,接下兩個黑衣武士。

此妹不愧龍鳳劍之綽號,雙劍翻飛,如龍飛鳳舞,一上場就將兩個黑衣武士逼得連連後退,根本失去還手之力,另一個黑衣武士連忙增援上去之後,情況雖略見好轉,但還是僅僅算勉強有招架之力而已啦!

另一方面天涯樵子與刁子英二人也已動上了手。

刁子英劍勢如虹,奇詭莫測,使的正是“萬流歸宗劍法”中的前十八招。

一根鋼精旱菸杯,掃、點、挑、撥,著著勢沉力猛,不離對方的要害。

這兩人一個以劍法詭奇取勝,一個以內力雄渾,化腐朽為神奇的招式稱強,雖然是各有千秋,但嚴格說來,刁子英卻是處於貓戲鼠的劣勢情況之下,內心的焦灼,真是不可言喻,因為,很顯然地,天涯樵子勝券在握,至少還保留三成真力沒施展出來哩!

雙方酣戰中,天涯樵子哈哈笑道:“嗨,令主大人,打來打去怎麼老是那十八招!究竟是你令主大人認為我糟老頭子不堪承教,還是你那主子認為你建的功太少,只傳給你這十八招呢?”

刁子英怒聲叱道:“姓吳的,少逞口音之利,老夫不用帝君所傳的劍法,一樣地能超渡你!”

天涯樵子笑道:“令主大人畢竟未曾忘本,這‘超渡’兩字居然還能記得……哈哈哈……我看,還是叫你一聲‘大和尚’比較合適一點。”

刁子英氣得一聲厲笑,呼地一聲,左手冷不防地搗出一拳,勢沉勁猛,一股如潮拳風,擊向天涯樵子的“丹田”重穴。

天涯樵子一面左袖一拂,震散對方擊來的拳風,一面震聲狂笑道:“大和尚,連少林派的百步神拳也使出來了,難道真的要超渡我這糟老頭子麼?”

刁子英厲聲連連地道:“吳伯泉,你,你,你欺人太甚!”

天涯樵子道:“沉著一點吧!大和尚!活了一大把年紀,難道不知道臨陣生氣,是兵家之忌嗎?”

一聲慘呼,圍攻冷秋華的三個黑衣武士中,已有一個被一劍貫胸,屍身被甩丟丈外,另兩個已是心膽俱寒,格拒著連連後退陡然,一聲如雷沉喝,遙遙傳來:“通通住手!”

聲到人到,霧影中,但見一條身材高大的人影,像天馬行空似地飄降鬥場之中,現出一個面蒙黑紗的藍衫文士來。

惡鬥中的人,都已聞聲各自縱退丈外。

刁子英向藍衫蒙面人恭敬一禮道:“屬下參見帝君。”

“帝君”?原來此人就是自封青城帝君的駱陽鍾。

“嗖、嗖、嗖……”人影連晃,八個銀衫武士也跟蹤而到;自動分佈四周,將鬥場包圍住了。

剎那之間,主賓異勢,本已勝券在握的天涯樵子等一行人,此刻卻已變成了絕對劣勢。

天涯樵子正自暗中懊悔方才太地大意,不曾速戰速決,他雖然自信有脫身的能力,但卻無餘力再去保護冷秋華等晚一輩的安全……駱陽鍾卻向著他抱拳一拱道:“吳前輩!您好!”

天涯樵子正值心煩意亂之際,不由沒好氣地側目笑哂道:“我老頭子一天不打架,三餐就沒有著落了,有甚麼好的,更那有你稱孤道寡,一呼百諾的愜意!”

微微一頓,訝然問道:“咦!怪了!我這龍鳳劍冷秋華,幾時有過像你一樣大富大貴的晚輩?”

駱陽鍾乾笑一聲道:“吳前輩,您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天涯樵子冷哼一聲道:“既然我已知道你是誰了,又還戴著這勞什麼騙誰?難道你也會感到不好意思見人麼?”

駱陽鍾道:“吳前輩責備得甚是,晚輩這就摘下這紗巾!”

隨著話聲,蒙面紗巾已被摘下,現出一張長眉人髯,目似朗星,堂堂一表的英俊面孔來。

天涯樵子注目說道:“大幫主!老頭子問你幾句話,你肯誠心答覆我麼?”

駱陽鍾正容道:“吳前輩有話儘管問,晚輩自當誠心答覆。”

天涯樵子道:“那麼!請問你大幫主,前此在昭化酒樓上相逢時,你為什麼要藏頭露尾鬼話連篇?更為什麼對我這位‘吳前輩’和華山冷掌門人等暗中下毒?”

駱陽鍾尷尬地一笑道:“這個麼……吳前輩請原諒,實在是因為當時彼此立場不同……”

天涯樵子冷然截口道:“難道現在,咱們的立場就相同了麼!”

駱陽鍾笑接道:“正是!正是!”

天涯樵子眉峰緊蹙地道:“怪不得我老頭子不能稱孤道寡,而只夠資格打打柴,前此在昭化和目前相比,咱們之間的立場,究竟有些什麼不同,我就是想不出來。”

駱陽鍾冷笑著月光向四周一掃道:“吳前輩多想一想,自然就會明白了!”

天涯樵子也是目光向四周一掃,好像才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

前此在昭化你是孤身一人,不能不暗中施展手段,現在哩!我老頭子已成甕中之鱉,時移勢易,自然彼此間的立場也異於以前,而你也就樂得個敬老尊賢的美名,是麼?”

駱陽鍾笑道:“吳前輩說得一點也不錯!”

天涯樵子注目問道:“那麼!你打算將我這位吳前輩怎樣處置呢?”

駱陽鍾道:“準備以本幫首席供奉之職位界予前輩。”

天涯樵子似乎殊感興趣地說道:“‘供奉’而稱‘首席’,那自然是地位僅次於幫主的最高職位了是嗎?”

駱陽鍾笑道:“吳前輩只說對了一半,首席供奉為本幫中的‘最高職位’倒是不錯,不過,他的地位不是‘僅次於幫主’,而是與幫主平行的。”

天涯樵子目光一亮道:“這倒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差使!”

微微一頓,側目接問道:“不過,如果我老頭答應‘屈就’此一美差的話,彼此之間的地位既然是平行,那麼,將來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呢?”

駱陽鍾沉思著道:“原則上供奉應該接受幫主的領導,不過,幫主也不能硬行命令供奉做自己所不願意做的事宜,同時,對幫中重大決策,以及應興應革事項,幫主有接受供奉所提供的建議的義務,這樣解釋,吳前輩認為還滿意麼?”

這兩人真怪,本來是火辣熱烈的場面,如今竟然心平氣和地窮蘑菇起來了!

這在駱陽鍾這時說來,可能是認為天涯樵子等人已成甕中之鱉,所謂煮熟了的鴨子,不怕它飛上天去,同時,對天涯樵子這等人物,也可以是誠心加以籠絡而期收為己用,所以也就不惜多費點後舌。

但是,對於天涯樵子來說,就未免太令人費解了!

此情此景,時間愈久,愈對自己不利,除非他是有大援在後,故意拖延時間以等待幫手的來到,但仔細想想,有誰能給他解圍呢?

而且,原先,他的神色之間還有一絲令人難以覺察的不安之色,如今,連那一絲不安的神色也消失了,完全是一副泰然自若,有恃無恐的神情。

這情形,不但龍鳳劍冷秋華等人心中不解,就連詭詐多智的駱陽鍾,也不由暗中納悶不已……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這解釋很公平,而且四平八穩,我當然滿意。”

駱陽鍾長眉一掀道:“那麼,吳前輩已經答應屈就了?”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衝著你這一番敬老尊賢的誠意,依理,我老頭子應該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才是,不過;茲事重大,我不能不慎重地考慮一番。”

微微一頓,注目接道:“我看就這樣吧,先答覆我一個問題,怎麼樣?”

駱陽鍾道:“吳前輩有話請儘管說。”

天涯樵子目光如炬地沉聲問道:“老頭子問你,你苦苦追索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兩人,究竟是何居心?”

駱陽鍾平靜地道:“晚輩聽說兩位老人家中毒甚深,想找著他們兩位,加以解救。”

天涯樵子道:“此舉為的又是什麼?”

駱陽鍾苦笑道:“晚輩過去的遭遇,吳前輩是知道的,不管怎麼樣,兩位老人家中,一位曾經是我的授業恩師,一位是師門長輩,就此而論,除非不知道兩位老人家的情況而已,既然知道了,我這做晚輩的,能忍心不加以解救麼?”

天涯樵子冷笑一聲披唇微哂道:“說的話,倒還有幾分人味,不過,我老頭子還得問你一聲,當初毒害兩個老人的,難道不是你自己麼?”

駱陽鍾坦然自承道:“不錯!是我自己……”

天涯樵子冷然截口道:“那你又如何自圓其說?”

駱陽鍾道:“那是晚輩一時糊塗,受了惡徒的蠱惑,如今悔恨已返,所以才有現在的行動,希望對兩位老人家解救之後,奉養終生,以略贖前愆。”

天涯樵子臉色一馳,略現笑容道:“說得合理合情,吳老頭子不得不被你感動了,現在,請聽好,我老頭子已決定接受你那‘首席供奉’之職了……”

駱陽鍾含笑截口道:“真的?”

天涯樵子一本正經地道:“當然!”

駱陽鍾抱拳一躬道:“晚輩謹代表本幫同仁,向吳老前輩敬致十二分的歡迎誠意。”

天涯樵子坦然受禮,微微一笑道:“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這首席供奉上任伊始,首先向你提供第一項建議,希望你給我一點老面子,不打折扣地加以接受。”

駱陽鍾道:“吳前輩的建議想必對晚輩和本幫都是有利的了?”

天涯樵子道:“不錯!我的建議,不但是對貴幫有利,尤其是對我和整個武林之同仁,更是利莫大焉!”

駱陽鍾淡然一笑道:“那麼,晚輩洗耳恭聽著了!”

天涯樵子正容朗聲道:“我這建議就是要你在這沙灘上自己先行挖一個坑,然後一頭撞死在這個大石頭上。”

說著,用手向身邊的一個斗大石頭一指。

駱陽鍾平靜地道:“然後呢?”

天涯樵子道:“然後,我老人家看在你方才一番敬老尊賢的份上,將你的屍體扔到你自己所挖的沙坑中去,給你掩埋起來。”

駱陽鍾臉色微沉,冷笑一聲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以待外援……”

天涯樵子仰首發出一串洪烈的狂笑道:“駱陽鍾,別臭美了!對付你這種逆倫犯上,禽獸不如的東西,還用得著外援!”

駱陽鍾陰陰地一笑道:“姓吳的!你既然知道我過去的歷史,也該知道我對付敵人的手段!”

扭頭向刁子英喝道:“刁令主,先毀了那棺材!”

天涯樵子朗聲笑道:“小子,你也舒服夠了,該出來啦!”

“轟”地一聲,那棺材的木板,四散飛射,一蓬毒針,徑然!向大步欺近的刁子英兜頭射來!

饒是刁子英早已有備。也是長劍急揮,鬥了個手忙腳亂,才算堪堪避過,但駱陽鍾所帶來的八個銀衫武士中,卻有兩個做了他的替死鬼。

原來那棺材中潛伏著,竟赫然是全身勁裝的羅大成!

駱陽鍾強抑心中憤怒,冷然問道:“你將那兩個老廢物藏在什麼地方?”

天涯樵子道:“藏在什麼地方?真是笑話!告訴你,駱陽鍾,此刻,他們至少也已到了百里之外啦!”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我不相信!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你,這周圍百里之內,到處都有我的人手,你們任何行動,決難逃過我那手下人的監視!”

天涯樵子淡笑道:“說了這半天,總算聽到了你一句真話!”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這情形,我也清楚,不過,事實勝於雄辯,你相信不相信,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天涯樵子神態自若地笑道:“駱陽鍾,你早該動手啦……”

天涯樵子的話聲未落,一串震天狂笑,起自十丈外的一個士匠背後,笑聲未斂,霧影中,但見人影飛閃,像天蛛倒掛般降落兩個人來。

來人是一老一少,年老的一個身材頎長,鬚髮如銀、雙目精光如電,令人不敢逼視,配上那一襲青色儒衫,更顯得飄飄然,有出塵脫俗之概!

年輕的一個,一身青色勁裝,看上去年約二十上下。竟赫然是那以輕功傲視江湖的司徒傑。

場中無論敵我雙方,都沒有人認識這兩位不速之客,同時,因這兩人偕笑聲所顯示的內家真力,以及進場時所表現的至上輕功,也不由不令人刮目相看!而更令人不安的,是誰也不知道這兩位莫測高深的不速之客,對自己是敵還是友?

因此,一時之間,場中顯得雅雀無聲,各人都在不安的心情中暗自提高警惕。

那青衫老人冷電似的目光環掃一匝,最後停注在天涯樵子臉上,默然端詳了一陣子,才色然而喜地問道:“嗨,閣下是天涯樵子吳兄麼?”

青衫老人話才說完,駱陽鐘不由心中往下一沉。

可不是麼!既然此人認識天涯樵子,並與其稱兄道弟,那當然是對方的朋友無疑,反過來說,也就是自己又增加兩個強敵……

天涯樵子似乎微微一愣道:“不錯!只是我吳某人卻想不起來,究竟在何時何地見過閣下?”

青衫老人淡然笑道:“吳兄為何如此健忘,才不過一二十年的往事,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略頓話鋒,微微一哂道:“你們中原有過那麼一句話:在恥近乎勇,難道閣下就那麼沒出息,對於二十年前在黃山所受的一掌之恨,竟不想……”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地接道:“哦!我想起來了!閣下就是二十年前,那位打遍天下無敵手,卻以一劍之恨,發誓永不進入中原的‘大漠游龍’帥百川。”

帥百川(青衫老人)笑道:“真難為你還記得那麼清楚。”

天涯樵子心念電轉著:要怎樣措辭才能挑起帥百川與駱陽鍾來一場火拼!自己這一方面才好乘機脫困。一面卻側目漫應道:“閣下此來,有何貴幹?”

帥百川仰臉悠悠地道:“自然是給吳兄你一個雪前恥的機會嘛!”

這一來,駱陽鍾那廝不但放下了心,而且更是樂了!有這老怪物出頭,他自己不是可坐山觀虎鬥,而消掉一番精力麼!

天涯樵子心中微微一凜,但表面上卻鎮靜如恆地披唇冷哂道:“閣下奈何只知責人,而忘了檢討自己一下!”

帥百川訝問道:“吳兄此話怎講?”

天涯樵子道:“閣下對我吳某人的一掌之恨,倒記得清清楚楚,難道說你自己所受的一劍之羞,竟反而忘記了麼?”

帥百川臉色一沉道:“這是我帥百川生平的奇恥大辱,怎會忘記!”

天涯樵子道:“那你為何不先將自己的奇恥大辱洗刷乾淨呢?”

帥百川道:“誰說不是!要不然,我萬里迢迢,巴巴地跑來中原,所為何來!”

略頓話鋒,輕嘆著接道:“只是那羅不為,早已銷聲匿跡,我一直找了他一年,就是沒法找到。”

天涯樵子淡淡笑道:“閣下已自信能洗刷那一劍之恥了?”

帥百川斬釘截鐵地道:“這還用問,沒有十分把握,我會再跑來中原,接受另一次的挫折麼?”

天涯樵子道:“既然你真有這一份把握,我倒可以放心給你指示一條湔雪奇恥的明路了。”

駱陽鍾已然瞭解天涯樵子是在給他找麻煩了,可是在話還沒說明白之前,他自己又不便插口,只好長眉微揚地冷哼了一聲。

帥百川色然而喜道:“真的?”

天涯樵子道:“誰有工夫跟你開玩笑!”

帥百川抱拳一拱道:“那我先行謝過了!”

“那倒不必!”

“不!你們中原人最講究什麼禮尚往來、和禮多人不怪,所以我這一謝,自然是有此必要。”

“那就由你吧!”

“不但要謝,而且我也不再逼你洗刷那一掌之恨了。”

天涯樵子道:“那是兩回事,待會你不逼我,我還要逼一逼你哩!”

帥百川一翹拇指道:“好!這才是我帥某人最敬重的血性朋友!”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現在,該吳兄指示明路了!”

天涯樵子臉色一整道:“天忌老人羅不為早就被奸人暗中陷害,目前已形同一個廢人……”

帥百川臉色大變地截口怒叱道:“吳伯泉,你敢尋老夫開心!”

天涯樵子泰然地接道:“吳某人說的,可是正經話。”

帥百川怒哼一聲道:“正經話!?你要我向一個形同廢人的人去尋仇,把我帥百川看成什麼人!”

天涯樵子笑道:“閣下,請讓我把話說完,再發脾氣。行麼?”

帥百川道:“好!你說下去!”

天涯樵子道:“羅不為雖然已形同廢人,但他卻曾經調教過一個好徒弟,目前已算是中原武林中第一位高手,所以,你找他的徒弟也是一樣。”

帥百川目光一亮道:“此人在哪兒?”

天涯樵子漫應道:“此人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下巴一抬,向駱陽鍾努了努嘴,接道:“喏!就是他!我再詳細介紹一下,他過去是無忌老人羅不為的得意門生,現在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百鳳幫幫主!青城帝君駱陽鍾。”

帥百川目閃奇光地向駱陽鍾端詳著。

駱陽鍾卻向天涯樵子披唇冷哂道:“姓吳的,拐了那麼大一個彎子,總算達到目的了,可是我要提醒你,不論你施展什麼手段,今天,你是插翅難逃!”

天涯樵子冷哼一聲道:“我是就事論事,何曾使什麼手段!”

微頓話鋒,淡笑接道:“如果我真要使什麼心機和手段的話,方才我就不會如此介紹了,想想看,你與那……老人之間的種種一切……”

駱陽鍾厲聲叱道:“住口!”

天涯樵子笑道:“不可吹鬍瞪眼,我不說就是,姓吳的別的長處沒有,但對於隱惡揚善,卻自信並不後於他人。”

帥百川似乎並未注意他們兩人的言外之意,這時,他目中神光一閃,沉聲問道:“駱幫主,你果真是天忌老人羅不為的弟子麼?”

駱陽鍾冷然地道:“過去是的,現在卻沒有師徒的名分了!”

帥百川道:“那與我不相干,我只要知道你的一身所學,是否全部由羅不為所傳授就行了。”

駱陽鍾道:“不錯!我的一身藝業,完全是由羅不為所傳。”

帥百川長吁一聲道:“謝天謝地,那我總算不虛此行……”

駱陽鍾冷然截口道:“尊駕且慢點高興,我還不一定能使你如願哩!”

帥百川訝問道:“難道你自信能使我再受挫一次?”

駱陽鍾道:“那倒不是,駱某人雖不敢妄自菲薄,卻也不致狂妄到藐視天下無人!”

帥百川惑然地道:“那你?”

駱陽鍾談笑接道:“我的意思是:原則上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不是現在。而須另訂日期和地點。”

帥百川搖搖頭道:“不必那麼費事了?有道是:擇日不如撞日,何況你我之間,僅僅是一招之爭,一句話的工夫,就可決定勝負,不會影響你跟別人的正事。”

駱陽鍾微微一愣道:“這麼簡單麼?”

“誰說不是!”

“那麼,咱們如何比法呢?”

帥百川沉思著自語道:“過去,我是敗在他的師傅手中,如果由他的徒弟手中贏回來,那並不很光彩……”

聲調微揚地注目接道:“我看,就這樣吧!你既然算是羅不為的徒弟,那麼,我也派我的徒弟來向你討教一番,怎麼樣?”

駱陽鍾長眉一挑道:“我不反對!”

目光向司徒傑一掃,接道:“就是他麼?”

“不錯!”

“你不以為不太公平麼?”

“此話怎講?”

“我是說今高足年紀太輕了!”

帥百川仰首狂笑道:“閣下不愧是羅不為的傳人!衝著你這一句話,我帥百川縱然再受一次挫折,也是心服口服的了!”

微頓話鋒,正容接道:“不錯!以我這徒弟的年紀和修為來說,我是的確吃了虧、何況我那專練劍法和武功的徒弟又不在身邊,目前的這一個,擅長的僅是輕功,比較起來,更是太不但以平,不過,閣下儘管放心,人不為自己,天誅地滅,我會在比鬥辦法當中,將這缺點彌補過來的。”

駱陽鍾似乎並未將帥百川的話聽進耳中,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視司徒傑道:“老弟,昨宵……”。

帥百川一拍自己的額角,含笑截口道:“對了!我竟忘了給你們先行介紹一番,喲!這是小徒司徒傑,昨宵掩護武揚撤退的就是他,想必你那三皇娘已經告訴過你的了。”

駱陽鍾眉峰微蹙地道:“廢除樑上燕武功的也是他?”

“不錯!”

“那麼,他跟武揚是什麼關係?”

帥百川淡笑答道:“他們兩是金蘭兄弟,也是師兄弟。”

駱陽鍾討問道:“師兄弟?”

帥百川道:“是呀!武揚那小子,是我的記名徒弟啊!不然,他哪來那麼大的本事,一下子制住你那位擅長萬流歸宗劍法的三皇娘呢?”

駱陽鍾道:“武揚使的就是你所傳給他的劍法?”

帥百川道:“不錯,怎麼!難道你心中害怕了?”

駱陽鍾長眉一揚道:“笑話!……”

帥百川長吁一聲,截口道:“不怕就好了!那我就開始說明比斗的方法啦!”

駱陽鍾搖手製止道:“慢著!我先問你一件事情。”

帥百川道:“可以!請說。”

駱陽鍾道:“閣下為何要毀去樑上燕的武功?”

帥百川正容道:“那是我帥某人清理自己的門戶,因為樑上燕那廝,偷竊本問武功,不做好事。”

駱陽鍾沉聲道:“你知道他是我的手下麼?”

帥百川道:“很抱歉!正因為那廝是你的手下,所以我才不得不清理門戶,不過,有一點我得特別聲明,事先,我只知道他是什麼百鳳幫的走狗,卻不知道百鳳幫就是由閣下你所領導。”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你是存心跟我作對?”

帥百川道:“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你一定要誤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微微一頓,正容接道:“不過,承你大幫主看得起本門的武功,帥某人心中感到非常榮幸,有道是貨賣識家,只要你能贏得眼前這一場比鬥,我這小徒,就借給你用上三年,不知尊意如何?”

駱陽鍾一愣道:“說話可得算數!”

帥百川毅然地道:“當然!丈夫一言,快馬一鞭!不過萬一你輸了呢?”

駱陽鍾微微一哂道:“由你說吧!”

帥百川道:“好!請聽著:萬一你輸了,你與天涯樵子之間的事,就暫行揭過,以後再說……”

天涯樵子含笑截口道:“閣下,我的事,用不著多管。”

帥百川笑道:“我這人,就是這麼一個怪脾氣,人家求我的事,我倒不一定會管,但我自動要管的事,如經人家拒絕,那就算管定了!”

目光移注駱陽鍾,接問道:“怎麼樣?閣下。”

駱陽鍾猶自遲疑地道:“這個……”

帥百川大笑道:“怎麼?難道閣下已失去必勝的信念了麼?”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駱某人不是三歲孩兒,激將法不管用!現在,請先將比鬥辦法說明,也許我會答應這條件。”

帥百川道:“對!這年頭,坑人的事兒太多,凡事慎重一點,總是好的。”

駱陽鐘不耐煩地道:“少說點廢話吧!閣下。”

帥百川笑道:“對不起,年紀大一點的人,總有這毛病,好!這就說到正題了:比鬥辦法,很簡單的,就是由你閣下的萬流歸宗劍法中,擇最精妙的一招使出來,由我這徒兒以一招劍法來破解,破解得了是你輸,反之是你贏,行麼?”

駱陽鍾沉思道:“令徒只有一招劍法?”

帥百川道:“不錯!閣下可不要看輕了這一招劍法,須知它卻花費了我足足二十年的工夫。”

駱陽鍾訝問道:“二十年工夫,就只研創這一招劍法?”

帥百川點點頭道:“是的!這叫做兵在精而不在多,所以我給它取名為‘空前一式’,意思是說,也許以後還有人能研創出更精奇的招式來,但以前卻是不曾有過的。”

駱陽鍾長週一挑道:“好!衝著你這幾句豪語,我接受你的條件!”

帥百川道:“另外還有一點說明,那就是雙方點到為止,不許使用內家真力,這是閣下先前自行提出的公平不公平的問題,想必不至於反對吧?”

駱陽鍾淡然一笑道:“我同意,請今徒上場吧!”

帥百川回首向司徒傑道:“乖徒兒,上去吧!”。

司徒傑恭聲應是,一大踏步走進場中,在駱陽鐘面前八尺處,嶽峙淵停地卓立著。

帥百川揚聲說道:“傑兒,沉著一點,不要太緊張,也不要將勝敗看得太嚴重!要知道縱然敗了,也不過犧牲為師的一點虛名和你自己今後三年的自由而已。”

司徒傑道:“傑兒知道了。”

帥百川接道:“知道就好,不過,為師還是希望你能贏得這一場。”

駱陽鍾似乎對帥百川的囉嗦勁兒非常頭痛,不由眉峰微蹙地向司徒傑問道:“老弟,準備好了沒有呀?”

司徒傑掂了掂手中長劍道:“早就準備好了,請發招吧!”

駱陽鍾道:“好!老弟接招!”

話聲中,手中朱雀寶劍一揮,一道赤紅光華,電掣而出

適時,帥百川一聲斷喝:“停!”

駱陽鍾撤招訝問道:“閣下還有什麼花樣?”

帥百川道:“劣徒以凡鐵對你的朱雀寶劍,難道閣下不怕授人以語柄麼?”

駱陽鍾淡笑地道:“這好辦得很,換過一支就是。”

納劍入鞘,由手下銀杉武士手中要過一支青鋼長劍,注目接問道:“現在,沒問題了麼?”

帥百川點點頭道:“好!開始!”

駱陽鍾“嘿”地一聲,長劍揮灑,使出萬流歸宗劍法中的一招“斗轉星移”,但見精芒流轉,遮天蓋地地向司徒傑身前罩下。

司徒傑目射精光,手中長劍揮處,周身湧起一幢青色晶幕,將整個身軀遮蔽得密不透風。

駱陽鐘的劍勢,本已逼近司徒傑胸前,但觀察之下,竟不知由何處進攻才對,雙方事先已經協議,不準使用內家真功,眾目睽睽之下,又不便食言背信,方自心中微微一凜。

司徒傑周身晶幕陡地收斂,化做三線精芒。疾射而前。

駱陽鍾心中暗道一聲“不妙”,方待撤劍飄身,但覺手腕一涼,司徒傑的劍尖已抵住他握劍的左手腕脈間,朗聲笑道:“駱幫主,承讓了!”

話落、撤劍、飄身,依然嶽峙淵停地卓立八盡之外。

駱陽鍾老臉一紅,尷尬地笑道:“高明!高明!”

神色一整,振劍欺身,第二式精妙絕招“紫氣東來”又疾襲而來。

這一招,劍式之奇詭,與威力之熾盛,較方才的那招“斗轉星移”更能懾人心魂。

一旁靜觀的龍鳳劍冷秋華,身為華山一派掌門人,又是劍術名家,自然識貨,觀察之下,亦不由駭然變色,更暗中為身歷其境的司徒傑捏一把冷汗。

但司徒傑一招奏功之後,似已信心更增!

這回,他竟連上半招的守式都懶得用,不等對方劍式迫近,朗笑一聲,身劍合一,疾愈電掣地,但見一道精芒一閃而至。

雙方都是勢急勁猛,說驚險,可真是險到萬分。

但聽“當”地一聲金鐵交鳴,精虹人影齊放,司徒傑依然是劍尖指著對方的右手腕脈間,且淡然笑道:“第二招又承讓了……”

司徒傑說話之同時,一雙星目,卻有如兩支利箭似地在對方臉上掃視著。

此時,他見駱陽鐘的臉上陡地掠過一絲難以覺察的殺機,同時雙目中兇光大熾,不由暗中一凜,話沒說完。立即迅如脫免地撤劍飛縱二丈之外。

適時。帥百川也發覺駱陽鍾已動殺心,深恐愛徒涉險,當司徒傑縱身後退之同時,已手握劍柄,縱落司徒傑身旁。

駱陽鍾似乎為自己的失態而暴露弱點微顯不安,尷尬地一笑道:“果然不愧‘空前一式’的招名!”

帥百川淡然一笑道:“還有一招!”

駱陽鍾苦笑著將青鋼長劍還給他的手下道:“這一招不用比了!”

帥百川一怔道:“為何不比了?”

駱陽鍾正容接過:“我何必再多丟一次人哩!”

帥百川沉聲道:“那你是甘心論輸了?”

駱陽鍾苦笑道:“事實如此,我能不認輸麼?”

帥百川仰著臉狂笑道:“二十年屈辱,今天總算如願以償了,哈哈哈哈……”

駱陽鍾冷然地道:“今天,我雖然是輸了,但輸的是羅不為的劍法,並不是我駱陽鐘的。”

帥百川訝問道:“難道閣下自己還有最精妙的劍法麼?”

駱陽鍾毅然地道:“目前是沒有,但快則半年,遲則一載,我必然另創新招,與你重新較量一番!”

帥百川正容答道:“好!老夫所敬重的,就是像你這種有志氣的朋友,老夫隨時等著你來較量就是了。”

駱陽鍾轉註天涯樵子冷然地道:“吳伯泉,今天算你運氣好,脫過一劫,但錯過今天,我隨時都會再……”

天涯樵子仰首狂笑道:“好小子!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哼!你想借機一走了之,我老人家還沒答應哩!”

帥百川蹙睚接口道:“吳兄,你是存心跟我為難?”

天涯樵子雙目一翻道:“這是中原武林正邪之爭,與你有何相干?”

帥百川苦笑道:“我可不管什麼正邪之爭的事,但方才我已經跟人家協議過了。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吳兄,請看在我萬里迢迢,遠來是客的情分上,給一次老面子吧!”

天涯樵子勉強點了點頭道:“看來我不能不領你這一次交情了!”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吳伯泉,該是趁風轉舵的時候了……”

大袖一揮,率領著他的手下人,疾馳而去。

天涯樵子目視駱陽鍾等一行人的背影消失於濃霧之中,默然少頃,才向帥百川苦笑一聲道:“帥兄方才你為什麼不留下那魔崽仔?”

帥百川一聲朗笑,語音忽變地接道:“我也想這麼做,可是還沒有十分把握,同時……”

天涯樵子張目訝然地道:“你……你小子就是武揚!”

武揚低聲截口道:“禁聲,提防那魔崽仔去而復返!”

天涯樵子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道:“好險!”

武揚笑道:“老人家,別長他人志氣。真要硬拼的話,他駱陽鍾未必能佔便宜,方才,您不是已經看到了麼,一招‘空前一式’,已使他不能不……”

冷秋華截口問道:“武少俠,這位少俠是”

說著,美目向司徒傑瞟了一眼。

武揚淡然笑道:“他的來歷,方才已經向駱陽鍾那廝介紹過了”

羅大成接問道:“武兄,這位司徒老弟,真是帥前輩的徒弟……?”

同時,天涯樵子也問道:“小子,那‘空前一式’果然是帥老兒的絕藝麼?”

你一句,我一句,問得武揚搖頭苦笑道:“諸位,我只有一張嘴巴,可沒法同時回答諸位的問題。”

目光一掠過江邊泊著的木船,接道:“吳前輩,這船是你租下的?”

天涯樵子道:“不錯!”

武揚道:“這兒遍地死屍,看著令人噁心,咱們去船上詳談一切,可好?”

天涯樵子沒吭氣,當先向船上縱去。

大夥兒進入船中,首先由武揚將司徒傑向天涯樵子,冷秋華、羅大成、甘蘭芬等人互相引見,另兩個原先抬棺材的華山男弟子仍在岸邊擔任警戒,暫時沒介紹。

然後,將自與天涯樵子、冷秋華等一行人別後的種種一切,詳細地重述了一遍。

原來方才在通江邊山徑上,那黃雀、螳螂、蟬中的黃雀,就是司徒傑,他發覺江邊的情況有異之後,又立刻回身將武揚找了來。

兩個人潛伏鬥場附近的蘆葦叢中,準備伺機支援已方的人,可是當最後魔帝駱陽鍾趕到時。可的確使武揚難為了一陣子。

因為,按當時的情況而論,應該立即出面,協助已方的人及早突圍才是,可是,那樣一來,不但難免傷亡,同時也將使唐羽儀傳給他劍法的秘密過早被駱陽鍾知道,而使自己更增加困擾。

所以,他幾經考慮,才想出那冒充司徒傑師傅‘大漠游龍’帥百川的辦法來,並以傳音入密功夫暗中通知天涯樵子,請其寬心待援。

好在駱陽鍾並未見過帥百川,但卻知道帥百川與天忌老人之間的交往經過,只要措詞得當,不怕被他揭穿,而同時,司徒傑對武揚所代傳的那九式絕招,也剛好練會了一招,於是現買現賣,兩個人演出了一出雙簧。

雖然事後想來,仍覺得當時此舉太冒險,但總算僥倖圓滿完成了任務。

當然,這一段經過說完之後,在座群豪都感到非常興奮,尤其是羅大成,獲知自己的祖母仍然健在時,恨不得立刻飛在唐羽儀身邊,以解孺慕之情。

接著,天涯樵子也將自己的經過簡略地說出。

原來天涯樵子自與駱陽鍾在昭化分手之後,不久即於青城邂逅唐光宗與羅大成二人,同時,本已回返華山的冷秋華也偕同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折返青城,原因是冷秋華已暗中發覺了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的行蹤。

於是,大夥兒在青城城中的巴蜀賓館演出了一幕偷龍換鳳的妙戲,由於巴蜀賓館的掌櫃本是武林中人,並曾受過天涯樵子的救命之恩,目前則是川北一帶坐地分贓的老大,所以,他的賓館中築有地道,這對於天忌老人等的脫險,自然發揮了莫大的功效。

這些人救出兩位老人之後,一面由冷秋華暗中召集逗留附近的華山弟子,一面晝伏夜行,抄山徑向嘉陵江下游偷偷地蹚道。

可是,當他們到達永寧鋪附近之後,行蹤已被魔幫發現,只好暫時隱藏在一個山洞中。

這期間,大夥兒一面研商脫困之計,一面卻由唐光宗暗中派人收集材料,煉製大批毒粉、毒針,以便突圍時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最後,他們想出了個也算是“金蟬脫殼”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那就是由天涯樵子、冷秋華等人方才所扮演的“大出喪”的鬧劇。

當然,他們此舉的目的,僅求混淆敵人耳目,使敵人誤以為他們是使“金蟬脫殼”之計,而天忌老人等卻已由另一路偷偷溜走了。

但實際上,天忌老人等卻由唐光宗與百里良二人陪同,仍然在山洞中藏身,只等這“金蟬脫殼”之計收到預期的效果,使監視他們的敵人撤離之後,再行設法循水路出川……

這一段經緯說完之後,武揚立即提出自己的意見:“吳前輩,我想:乘目前咱們實力集中,而且駱陽鍾那廝誤認兩位老人已由另路撤走,防範略疏之際,立即將三位老人家一齊請來,就著現成的船,揚帆東下,怎麼樣?”

冷秋華首先開口接道:“對!尤其就著你這位‘帥百川’大俠在這兒,縱然給駱陽鍾那廝發覺了,也可以收嚇阻之效。”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不錯!這辦法咱們應該立即著手進行,但另一件事情卻也刻不容緩。”

武揚注目問道:“那是一件什麼事?”

天涯樵子蹙眉長嘆道:“天忌老兒與古老兒兩人,病況已日趨嚴重,目前是昏迷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而普天之下,能解救他們兩人所中的劇毒的,除了駱陽鍾那兔崽仔之外,只有病郎中金策易和蓑笠翁冷老兒。”他歇了歇,接道:“但病郎中失蹤已有多年,蓑笠前更早已仙逝,而天忌老人的劇毒不解,憑目前咱們的實力與你我這點玩藝兒,要想消滅百鳳幫,實在是難上加難。所以,前天,我曾趁天忌老人略為清醒之際,舉此以問,據天忌老人說,蓑笠前冷老兒雖然沒收過徒弟,但卻有一位忘年之交的年輕人很合他的脾胃,曾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彼此之間,雖無師徒名分,但那年輕人事實上卻算是冷老兒的新傳弟子。”

武揚神色一動道:“前輩之意,是想派人去把那位……”

天涯樵子截口答道:“是的!那年輕人……哦!不!現在說來,那人至少也在四旬以上了!他姓林,名致中,住在廬山羅漢池附近,我想,這事情必須由你去跑一趟。”

武揚沉思著道:“好的!魔宮的金總護法為了便於監視我的行蹤,曾藉機送我一匹罕見龍駒‘龍怒馬’,我識破他的陰謀之後,將寶馬寄存在昭化附近的一個秘密所在,待會等三位老人家安全上船之後,立即騎那寶馬去廬山,前輩認為可否?”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好!就決定這麼辦!”

武揚接問道:“前輩準備將三位老人護送往何處?”

天涯樵子道:“這個……你附耳邊來!”

兩人附耳密談了少頃之後,除了留下兩個華山弟子守船之外,大夥兒一齊登岸,向山區疾奔而去。

當日黃昏時分。

俠魂武揚裝成一個江湖郎中,獨個兒向昭化進發,當他到達距昭化城約五里的一座松林旁邊時,暮色朦朧中,斜刺裡一隊人馬揚塵疾馳而來,顯然地,那一隊人馬也是趕往昭化城中去投宿的。

武揚一注目,不由心中暗道一聲:“好啊!這真是冤家路窄……”

原來那為首一人,竟是魔幫的豹隊隊長唐天鵠,隨在唐天鵠後面的是八個黑衣武士,四個佩劍侍婢簇擁著三皇娘駱鳳卿,風馳電掣而來。

當時的武揚,本還沒拿定主意是否要將唐天鵠宰掉,但唐天鵠是黴星照命,胯下坐騎疾駛如飛,遠遠地一聲斷喝道:“咦!那小子還不讓路!”

武揚心中一動,置若罔聞地,依然在官道中央,安詳地緩步前行。

唐天鵠怒叱一聲:“小子找死!”

叱聲中,韁繩一帶,疾弛中的奔馬已騰空而起,超越武揚的頭頂上空,同時,“忽”地一聲,那馬鞭也向武揚身上抽來。

武揚臉上殺機驟湧,冷哼聲中,雙臂一振,抓住奔馬的兩條後腿,順勢一甩,“叭”地一聲,唐天鵠連人帶馬被扔到路旁五丈外的稻田中。一幸虧那稻田裡沒有水,也幸虧唐天鵠身手奇高,應變神速,在即將著地的剎那,已於馬背上騰身而起了,所以雖然弄了個灰頭土臉,人卻並未被甩倒,但那匹神駛的健馬,卻已四肢一伸,完蛋啦!

意外的情況,使後隨時大隊人馬一齊勒馬收韁,停於官道上,那些黑衣武士,並紛紛叱喝著拔出了肩頭長劍。

唐天鵠一個箭步,縱落武揚面前,目光炯炯地向武揚周身上下一掃,冷哼了一聲道:

“看不出來,閣下還是一位練家子!”

武揚淡然一笑道:“不敢當!在下不過是略懂一點防身功夫而已!”一唐天鵠沉聲道:

“少裝蒜!朋友,先報個萬兒!”

武揚側目漫應道:“閣下的涵養真是到了家,不先為自己找回場面,卻還有心情去問人家的萬兒。”

唐天鵠冷笑一聲道:“我要先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變的,看看值不值得我自己動手!”

武揚笑道:“如此說來,我是非將名兒告訴你才行了,不過,我這名兒可粗俗得很,說出來你可不能見笑。”

略微一頓,一字一字地接道:“在下姓專名屠豹,專屠豹,意思就是專門殺豹子的人。”唐天鵠不是笨蛋,自然想到面前這人不好惹,目前一聽對方話中帶刺,不由更是心中一凜,但表面上卻是怒叱一聲,色厲內在地喝道:“三號、五號,兩人一齊上,剁了這匹夫!”

武揚仰首狂笑道:“唐天鵠,今天是你的末日到了,何苦教別人來替死!”

雙掌一揮,兩個應聲趕來的黑衣武士,已跌跌撞撞地倒退二丈之外。

三皇娘駱鳳卿已策馬走向前來,向唐天鵠嬌聲問道:“唐令主,是怎麼回事?”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1:37


第十九章 柔情似水

唐天鵠訥訥地道:“是……是……這小子……他……”

武揚含笑代答道:“啟稟三皇娘,貴幫唐令主狗仗人勢,任意馳馬傷人……”

駱鳳卿訝然截口道:“你……究竟是誰?”

武揚淡然笑道:“在下俠魂武揚。”

“俠魂武揚”這四個字,像一聲焦雷,震得在場諸人,一齊臉色大變,尤其是唐天鵠,竟情不自禁地駭然連退三大步。

駱鳳卿障面紗巾一陣波動道:“武……你……意欲何為?”

武揚仰臉悠悠地道:“本俠無意惹事,但既然有人惹上我了,也就只好樂得將就一下……”

駱鳳卿平靜地道:“既然是一點小誤會,話一說明,也就算了,目前,咱們雙方都有要事待辦,我看,就此揭過了吧!”

武揚微微一哂道:“三皇娘說得多輕鬆!試問,方才如果我武揚是一個不諸武功的普通人,不死也得脫層皮,那種冤屈,有誰能給我去伸呢?”

目光一掠唐天鵠,冷哼一聲道:“像唐天鵠這種人,多活一天,就多做一天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我認為沒有再讓他活下去的理由了!”

唐天鵠怒聲叱道:“姓武的,你以為大爺怕了你不成?”

武揚霍然轉身,面向唐天鵠,目凝冷電,凜若天神地瞪著對方,口中喃喃自語道:“是時候了!……您老人家和數十位殉難的英靈默佑,今天,我……”

唐天鵠駭然向後挪著,雙手一揮,八個黑衣武士一齊圍了上來。

武揚雙目中寒芒一閃,眉籠殺氣地怒叱一聲:“今天,本俠無意多殺無辜,唐天鵠,你還是乖乖地向前領死吧!”

唐天鵠沉喝一聲:“一齊上,剁了這小子!”

喝聲中,八支長劍,幻成數十道寒光,挾雷霆萬鈞之勢,分四面八方,向武揚襲來。

一串龍吟長笑聲中,只見一道青虹,像游龍天嬌似地問了一閃,“錚錚”連響,慘呼陣陣,八個黑衣武士,已一齊棄劍,抱腕而退。

地面上,零亂散落著十六段斷劍,八個黑衣武士的持劍右手,一齊被削去拇指,鮮血涔涔而下,目射駭芒地瞪著氣定神閒岸然卓立原地的武揚,呆若木雞。

駱鳳卿障面紗巾,簌簌地波動著。

唐天鵠嚇得勝無人色,逡巡著似乎想腳底揩油,但才退後一步,卻又強自鎮定地站住,右手握住劍柄,左手探入懷中。

武揚逼近三步,冷冷一笑道:“唐天鵠,你也算一號人物,希望你臨死之前,表現出一點丈夫氣概來!”

唐天鵠目光溜轉。怒聲道:“小狗!你以為大爺怕了你!”

武揚淡淡地笑道:“這不是緊要的問題,眼前,最緊要的是,你必須將所有壓箱底的本事,通通抖出來……”

唐天鵠冷然截口道:“用不著那麼費事!唐大爺成全你與武浩然去團聚就是!”

武揚星目中寒芒一閃,沉聲道:”有一點,我要特別提醒你:丹碧山莊數十條人命的血債,你唐天鵠雖然不是主兇,但卻是主要幫兇之一,嚴格說來,你所出的力,比任何一個幫兇都要多,我不是駱陽鍾,來便越俎代庖,特別提拔,但卻可以成全你,作為我復仇行動中第一個祭劍的人,你應該感到很光榮才是!”

唐天鵠精目兇芒一閃,厲聲叱道:“小子,你死運臨頭,還在吹大氣!”

喝聲中,左手一揚,一蓬細如牛毛的淬毒鋼針,徑朝武揚周身激射而來。

武揚冷哼一聲,青龍寶劍一揮,“嘶嘶”連聲,那些數百計的淬毒鋼針,竟一齊被吸於劍葉之上。

原來那青龍寶劍系以鋼母與北海元磁所混合煉成,除了削鐵如泥之功用外,還兼有對金屬物品吸力,尤其是對敵之際,敵方的劍勢,會受元磁吸力的影響而運轉不靈,所以,較普通一般寶劍更具威力。

唐天鵠偷襲無功,方自心頭一沉,硬著頭皮,振劍欺身之際,但覺眼前青虹電掣,武揚的青龍寶劍,業已抵住他的心窩,不由心膽俱寒地頹然一嘆,閉目等死。

武揚冷笑一聲道:“別裝孫子,唐天鵠睜開眼來!”

事到臨頭,唐天鵠已豁出去了,不由張目厲叱道:“姓武的,唐大爺藝不如人,有死而已,你還有什麼神氣的!”

武揚微微一哂道:“這回倒蠻像一個男子漢嘛!”

話鋒微頓,淡笑著接道:“唐天鵠,你知不知道我方才為何不毀去你的兵刃,並且不殺死你?”

唐天鵠冷笑一聲道:“唐大爺命都不要了,又何在乎多受一點侮辱!”

武揚笑道:“錯了!唐天鵠,俠魂武揚之為人,你也該有點耳聞,乾脆、利落,決不拖泥帶水,要麼,一劍超渡你,或者是饒你一條狗命!所以,你猜不出我的用意,還是由我自己告訴你吧!”

寶劍一撤,淡笑地接道:“留你一命,是有一句話要問你,不毀你的兵刃,是讓你待會有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懂了麼?”

唐天鵠臉色陰晴不定地冷笑一聲,沒接腔。

武揚朗聲問道:“唐天鵠,你是幾時調到三皇娘麾下來的?”

唐天鵠披唇冷哂道:“小狗!你想探聽七公主的消息,為何不直截了當地問?”

武揚笑道:“唐天鵠,別再顧左右而言他,快點答我所問!”

唐天鵠道:“武揚,難道你心中不是想知道七公主的消息麼?試問我唐大爺幾時調到三皇娘麾下來與你有何相干?”

武揚方自頗為窘迫地一愣,唐天鵠卻陰著接道:“告訴你!小子,咱們的七公主已成為六皇娘了,你小子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七公主已成為六皇娘”這一句話,像一聲焦雷,轟得武揚心神巨震地厲聲叱道:“唐天鵠,此話可真?”

唐天鵠嘿嘿冷笑道:“你認為我唐大爺有騙你的必要麼……”

同時,一絲細如蚊蚋的語聲傳入武揚耳中道:“武揚,七公主目前還是清白之身,可是你得趕快去救,唐天鵠這廝可乘早除去,但‘七煞劍’之所以揚名,那寶劍本身的特殊機關也佔了一半的功勞,所以,你不可冒險毀他的兵刃……”

這暗中傳音,分明是出自駱鳳卿之口中,武揚當然可以分辨出來。

可是,駱鳳卿為什麼要向著他呢?

但匆促中,武揚已無暇多想,向駱鳳卿投過會心的一瞥之後,接著向唐天鵠震聲喝道:

“唐天鵠,看在你給我這一個寶貴的消息份上,我也給你一個痛快,進招吧!只要你能接下本俠三招,可以饒你不死!”

唐天鵠披唇一哂道:“晚風夠勁,當心問了舌頭!”

話沒說完,手中長劍一揮“笑指南天”,徑行刺向武揚的心窩。

武揚目光如炬,凝視對方劍勢,心念電轉著:“這奸徒不用萬流歸宗劍法,也不用他自己的七煞劍法,偏偏使出一招最平凡的‘笑指南天’,莫非此中還另有作用……”

心念電轉,警覺憑添,不等對方劍勢用足,青龍寶劍一式“春雲乍展”,幻成一道綿密無比的晶幕護住自己的身軀,一個急旋,斜飄八尺之外。

但就當武揚的身軀斜飄向分之同時,唐天鵠的長劍上,“錚錚”、“嘶嘶”之聲大作,青煙、毒汁、毒針,一齊激射而出,威力面積足有徑丈周圍。

此情此景,不但迫得武揚暗中連道好險,並不得不再度斜飛丈外,而且連駱鳳卿等一行人,也被嚇得紛紛退避,搶佔上風位置。

唐天鵠一擊未能成功,不由仰首一串狂笑道:“小子,七煞劍的滋味如何?”

略頓話鋒,震聲喝道:“武揚,唐大爺也借用你說過的一句話,只要你能接過我三招,我即饒你不死……”

這位仁兄,話說得蠻響亮,可是他的行動卻是背道而馳,話沒說完,陡地一個倒縱,竟向旁邊不遠處的一片白楊林中疾奔而去。

武揚實在沒想到唐天鵠竟如此無恥,方才,他為了躲避唐天鵠劍上的毒氣和毒汁,曾一退再退,雙方的距離本就拉長三丈以上。

目前,唐天鵠這一意外的行動,不由使武揚愣了一愣,等到他想要採取行動時,唐天鵠已到了十五丈之外,距那白楊林已不過十來丈遠了。

似此情形,武揚要想追,已是不及,而唐天鵠一進入白楊林中,那就等於放了生。

武揚急怒交加,目毗欲裂地一聲斷喝:“唐天鵠,你走不了!”

話才出口,人已追出八丈開外,但此時的唐天鵠卻已到達那白楊林的邊緣了。

追,無論如何都已不及,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匆促中,他鋼牙一挫,振臂一甩,將手中的青龍寶劍當做甩手箭擲出,劍已出手,才一聲斷喝道:“唐天鵠,你的報應到了……”

武揚的這一著殺手,不但唐天鵠沒料到,就是一旁的駱鳳卿,甚至是武揚自己事先也沒想到。

此時唐天鵠原以為已經撿回一條命的了,可是,就當武揚的話聲傳到時,驀覺背後金風刺耳,寒氣侵肌,心頭大駭中,還以為是武揚雙劍追來。

他無暇回頭察看,本能地身形一側,企圖閃避到一株白楊樹的背後去。

可是,就當他身形一側的同時,“奪”地一聲,青龍寶劍已由他的右肩穿過,釘在白楊樹上,那劍身,不但穿過他的右肩,也穿過了那直徑兩尺的白楊樹幹。

此情此景,煞像一隻被釘在樹幹上的螳螂,饒他再狠,再毒,也沒甚麼咒唸的了!

武揚自寶劍甩出之後,已銜尾疾追而到。他,凜若天神地卓立唐天鵠身旁,沉聲叱道: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唐天鵠,如果你自己不逃,我是打算給你一個痛快的,可能是因為你一生之中,作惡太多,冥冥之中,罰你必須在死時多受一點痛苦,才有目前這被釘於樹幹上的報應!”

話鋒略頓,俊臉上殺機驟湧地接道:“本俠言出必踐,說過要給你一個痛快的,決不食言!”

伸手從唐天鵠的肩頭拔出血淋淋的青龍寶劍,順勢一揮,唐天鵠的人頭已滾落在一旁,但那無頭屍體,卻依然緊偎著樹幹不曾倒下。

武揚抬腿一踢,將唐天鵠的屍體踢飛二丈開外,仰首一聲悲呼道:“爺爺……揚兒已替您殺掉一個仇人了……”

此時,駱鳳卿和她手下的四個侍婢,以及那八個黑衣武士,既沒有乘機離去,也沒有向武揚追過來,依然呆立在官道旁邊,不言不動。

武揚強仰心頭悲痛,向那一行人揚聲說道:“駱鳳卿,你們可以走了。”

駱鳳卿也揚聲答道:“武揚,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武揚略一沉吟之後,快步走近駱鳳卿身前,冷然問道:“三皇娘有何見教?”

駱鳳卿道:“閣下此行,意欲何往?”

武揚坦然地道:“我認為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駱鳳卿障面絲巾一陣波動,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卻是沒有接腔。

武揚方自準備轉身離去之際,耳邊卻傳來駱鳳卿的真氣傳音道:“武揚,別由門縫裡瞧人,將所有的人都看扁了!世間固然多的是自甘下賤的人,但卻並非每一個墮落的人都是自甘下賤的,懂麼?”

武揚微微一愣間,駱鳳卿又傳音接道:“對營救七丫頭和解除天忌老人所中奇毒,我自信可以給你貢獻一點意見,如果你能信得過我,今夜三更,請到昭化城中鴻運客棧中一敘。

屆時我會派人接你。”

傳音微微一頓,接道:“如果你同意,就請微微點首示意。”

駱鳳卿這幾句話,對武揚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試想:此時此地,有什麼事情比解除天忌老人所中奇毒,和營救七公主何慧卿的事更急迫的哩!

在所謂病急亂投醫情況之下,武揚縱然明知駱鳳卿這一約會是一個脂粉陷阱,甚至是刀山油鍋,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於是,他在眉峰緊蹙中,絲毫不著痕跡地,輕輕點了一下頭。

駱鳳卿對這剎那之間的期待,不但感覺上可能比一天、一月長,甚至於比一年還要悠遠。

這,只要看她看到武揚的反應之後,那庫面絲巾微微一揚的動作,就可以想見一斑了!

無可懷疑的,她那障面絲巾的微微一揚,必然是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因為她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已經放下來了……

接著,駱鳳卿揚聲叱道:“姓武的,你說不說都無關緊要,諒你也逃不出帝君的手掌!”

武揚冷笑一聲道:“駱鳳卿,我早就說過,今宵我無意為難你,現在,你該走了!至於以後的一切咱們不妨走著瞧吧!”

駱鳳卿一聲冷哼,嬌叱一聲道:“咱們走!”

馬韁一拎,當先疾馳而去。

四個侍婢與八個黑衣武士魚貫相隨,頃刻間,一齊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一度熱鬧過一陣子的官道旁,此刻,卻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武揚,仰首夜空,默然沉思。

良久,良久,才發出一聲幽幽長嘆,打開隨身的小行囊,將自己化裝成一個雙鬢斑白的半百多下老者,踽踽地向昭化城中走去。

昭化城中,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原來住在安寓客棧中的七公主,固然已風去樓空,而五公主與那化名為何瓊卿、何瑤卿的神秘姊妹花,也已鴻飛冥冥。

今宵,可以由表面上看得出來的魔幫人物,似乎只有三皇娘駱鳳卿等一行人,住在鴻運客棧中。

化裝成鄉下老頭兒的武揚,在安寓客棧中要了一間清靜的上房,略進飲食之後,即掩上房門和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約摸半個時辰過後,房門上起了一陣輕微的剝啄聲。

武揚微微一愣,問道:“誰?”

門外低聲答道:“我!”

這答話,等於是沒有回答。

武揚沉聲問道:“你是誰?”

門外人還是低聲答道:“打開門不就知道了麼!”

是呀!這話頗有道理!

武揚無可奈何地起身打開房門,但他剛剛將門拉開一點點,一個青色勁裝,面障青紗的夜行任客,已像泥鰍似地滑了進來。

不特此也,那位仁見進門之後,腳跟還沒站穩,立即反客為主地返身將房門闔死,並還加上了閂。

此刻的武揚,真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似的,張目問道:“你到底是誰?”

蒙面勁裝怪客啞聲笑道:“我知道你就是俠魂武揚,你竟一點也看不出我的來頭!”

武揚怔怔地答道:“很抱歉……”

蒙面夜行怪客忽然改以嬌甜的語聲“格格”地脆笑道:“你……你真笨得可以!”

武揚恍然大悟地道:“你是三皇娘……”

駱鳳卿嬌笑著自己除下面紗,露出那張宜嗔宜喜,千嬌百媚的俏臉兒,媚笑著截口道:

“幹什麼老是叫人家三皇娘!”

武揚漫應道:“你本來就是三皇娘嘛!”

駱鳳卿白了他一眼道:“不許你再叫‘三皇娘’這三個字?”

武揚眉峰一蹙道:“好!我不叫就是。”

頓住話鋒,正容接道:“三……哦!駱……駱姑娘此來有何見教?”

駱鳳卿幽幽地道:“沒什麼‘見教’,我就不能來?”

武揚蹙眉接道:“夜靜更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道你就不怕人言可畏?”

駱鳳卿媚然一笑道:“如此說來。如果我此行是有所‘見教’的話,那麼,夜靜更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就不致有什麼‘人言可畏’的顧慮了,是麼?”

武揚自蹙眉苦笑一聲,駱鳳卿卻偎上嬌軀,仰臉嬌聲問道:“武揚,還記得方才在郊外時,我用真氣傳音向你所說的話麼?”

武揚的身子一面後退,一面答道:“不為了你那真氣傳音所說的話,我才不會呆在這兒哩!”

駱鳳卿依然一步步地逼近著:“記得就好喲!我又不是老虎,難道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此時的武揚,業已退到床邊,駱鳳卿嬌軀向前一迫,他已再無退步餘地,只好坐在床沿,伸手將駱鳳卿的嬌軀一撐,苦笑道:“駱姑娘,有話坐下來說。”

駱鳳卿素腕一揚,熄了案頭燭火,一頭鑽進武揚懷中,媚笑道:“武揚,你越是一本正經,對我避之若浼,我卻偏要纏住你,我看你還是放輕鬆一點吧!”

軟玉溫香抱滿懷!加上那吹氣如蘭的嬌語,和一股似蘭似麝的幽香,饒是武揚定力高強,也不由他不感到心頭微微一蕩。

他,猛吸一口清氣,抑平心頭的激動,平靜地道:“駱姑娘,請放尊重點,讓我把蠟燭點燃。”

駱鳳卿依然膩在他胸前媚笑道:“武揚,如果你自信是一個頂天立地,不欺暗室的大丈夫,奇男子,同時具有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定力,像這樣又有何不可,又何必點燃蠟燭,裝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呢?”

黑暗中,武揚伸手向對方一推,不料無巧不巧地剛好碰在對方那溫軟而富有彈性的酥胸之上,不由他心頭狂跳,如遇蛇蠍似地連忙縮豐。

駱鳳卿“格格”媚笑著,貼近他的臉頰呢聲道:“武揚,我不是沒見過男人的人,雖然我委實很喜歡你,但如果你自己不同意,不動心,我決不勉強你,所以,我勸你還是放輕鬆一點,就這樣,咱們先談正經事,怎麼樣?”

武揚壓低嗓音,沉聲道:“先坐到旁邊去,再慢慢談!”

駱鳳卿笑道:“武揚,那樣並不能表示你的正派,只不過表示你經不起考驗吧!”

武揚冷然地道:“笑話!”

駱鳳卿道:“不是經不起考驗,那就再好不過了!”

右臂一圈,勾住他的脖子,媚笑接道:“武揚,只要你問心無愧,在形式上親熱一點又何妨,有道是,只管風流莫下流,在彼此生命的畫頁上,增添一撇足以回憶的彩筆,不也是蠻有意思麼?”

武揚無奈地說道:“好!你說吧!”

“嘖”地一聲,駱鳳卿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道:“這才乖!”

接著,嬌聲接道:“本來,我是要你三更正,到我那邊去的,可是我那邊人多眼雜,難免會出亂子的,所以,我只好。”移碼頭靠船’自己向這邊來了。”

武揚問道:“駱姑娘,七公主現在怎樣了?”

駱鳳卿幽幽地道:“我還以為你是木頭人哩!原來你卻是情有獨鍾的多情種子!”

武揚暗中一皺眉頭道:“駱姑娘,話題別扯得太遠了!”

駱鳳卿道:“別那麼急,也別太緊張,我此來既是為了實踐以往對你所說‘為了你奪劍而不願傷及我的手腕,此情將有以報答”的諾言而來,自然會提供你所急於知道的一切情況。”

武揚苦笑著道:“那我先行道謝了……”

駱鳳卿道:“武揚,你打算怎樣謝我呢?”

武揚道:“這個麼,那就得看你所提供的消息的價值而定了!”

駱鳳卿道:“想不到你竟然是現實得很!好!這謝禮我也同意待會再說,現在,你聽好!”

話鋒微頓,輕輕一嘆道:“你那心上人七丫頭,的確已於前天被帝君收為六皇娘……”

武揚身軀一震,脫口驚呼道:“怎麼!你不是說過她還是清白之身麼?”

駱鳳卿幽幽地接道:“看你緊張成什麼樣子了!我都可以聽到你心跳加速的聲音哩!武揚!別打岔了,聽我慢慢說。”

急驚風偏遇著慢郎中,真是急煞人也!

武揚強忍著長吁一口大氣,駱鳳卿嬌聲接道:“武揚,有一句話,我必須先告訴你,但我說出來之後你可不能罵我,連在心中暗地罵我也不可以,你能答應麼?”

武揚啞然失笑道:“只要你不存心欺騙我,我憑什麼要罵你哩!說吧!我決不罵你就是!”

駱鳳卿埋首在他那健壯的胸脯中,媚笑著道:“在帝君所有後宮佳麗之中,也許因為我在……在……某一方面有特殊的功夫,所以,我是最受寵愛的一個,所以,一些別人得不到的消息,而我卻可以優先知道。”

武揚忍不住心中暗哼一聲道:“真是一頭騷狐狸!”

駱鳳卿仰首媚聲道:“武揚,你一定在暗中罵我是狐狸精了,是麼?”

武揚一愣道:“沒有呀!”

駱鳳卿嬌哼一聲道:“有沒有你自己心中明白,其實,如果沒有我這狐狸精首先得到消息,你那心愛的七公主,此刻早已成了殘花敗柳了哩!”

武揚身軀一震道:“此話怎講?”

駱鳳卿道:“怎講?我得到帝君決定要收七丫頭為六皇孃的消息後,立即暗中以飛鴿傳書,通知副幫主,也就是正宮皇娘。”

武揚道:“那有什麼用,你們那位正宮皇娘,平常根本不過問這些混賬事情……”

駱鳳卿截口接道:“武揚,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們那位正宮皇娘,就是帝君的胞妹,這一點想必你已經聽說過了?”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

駱鳳卿道:“正宮皇娘對帝君的其他混賬事可以不過問,可是,如果帝君想動七丫頭的腦筋,她就非過問不可了!”

武揚道:“為什麼?”

駱鳳卿道:“因為正宮皇娘對七丫頭特別寵愛,曾經說過,要給七丫頭招一位武功人品都是天下第一的駙馬爺。”

她“格格”地一陣嬌笑,接道:“武揚,你猜,當時帝君是怎麼說的?”

武揚搖搖頭道:“我怎能猜得著呢?”

駱鳳卿媚笑道:“當時,帝君誕臉笑道:‘別的長處我不敢吹,要說武功人品天下第一,那就不必捨近求遠了!’……”

武揚恨聲叱道:“真是無恥之極!”

駱鳳卿道:“當時,正宮皇娘怒叱道:‘我特別警告你,你如果想動七丫頭的腦筋,當心我會廢了你!”

“正官皇娘也知道我有擅寵專房的特技,容易獲得消息,所以特別暗中交待我,如果有什麼特殊消息,得立刻暗中報告給她。”

微微一頓,媚笑著道:“武揚,知道麼?今宵,正是帝君跟七丫頭大喜的日子……”

武揚一把扣住對方的香肩,促聲道:“這……你……你為何不早說!”

駱鳳卿笑道:“叫你別緊張,又忘了!”

徐伸纖掌,輕柔地撫摩著武揚的臉頰,接道:“當我先你一步進城時,正官皇娘已派人與我聯絡過,她也到了。”

武揚緊繃著的心絃一弛道:“這情形,駱陽鐘不知道麼?”

駱鳳卿道:“目前,自然不知道,但當好戲上場時,就免不了要知道啦!”

武揚道:“他那臨時行宮就在昭化城中?”

駱鳳卿道:“不錯!他是臨時借用本城富紳柳員外的住宅。”

武揚道:“那柳員外的住宅在哪兒?”

駱鳳卿道:“怎麼?你想趕去?”

“是的!”

“那你先殺了我吧!”

“這……”

“既然不忍心殺我,那你就耐心聽我說下去。”

武揚喟然一嘆道:“好!你說吧!”

駱鳳卿幽幽地道:“武揚,你想想看,今宵這事情,一經鬧開之後,帝君首先就會想到是我在正官皇娘處告的密……”

“當然,這情形難免給我惹上煩惱,但我倚恃平日的寵愛,必要時以吃醋的理由去搪塞他,他還不致於不相信,麻煩固然免不了,卻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可是,如果你要跑去,那我就有了通敵的嫌疑,問題可就大了!所以,你不如先殺了我為妙。”

武揚道:“你會以為我傻到會說出是受你的指點而去麼?”

駱鳳卿道:“武揚,別太固執,你去的目的是想救七丫頭的清白,現在,毋須你自己去,七丫頭的清白照樣可以保全,同時也可以保全我的生命,為你繼續提供有利的消息,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武揚沉思著道:“你那正宮皇娘,真能保障七公主的清白麼?”

駱鳳卿道:“七丫頭是咱們正宮皇孃的親生女兒,你想想看,他會不會保障七丫頭的清白?”

武揚故意訝問道:“駱陽鍾竟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要……”

駱鳳卿道:“不!你錯了!七丫頭是正宮皇娘前任丈夫所生。”

武揚雖然早已知道七公主何慧卿是以前毒鳳幫幫主何天應的女兒,也知道那正宮皇娘是駱陽鐘的胞妹,卻沒法證實此一胞妹是否就是嫁給何天應的那一位胞妹。

如今,總算證實了這位正宮皇娘就是何天應的夫人,也就是七公主何慧卿的生母。

不過,他心中還不無懷疑:因為這些秘密,連七公主何慧卿本人都不知道那正宮皇娘是她的生母,駱鳳卿又是怎樣獲知的呢?

於是,他在“哦”了一聲之後,接問道:“駱姑娘,這些秘密,你是怎樣知道的?”

駱鳳卿媚笑道:“好人,你還用問,這些,還不都是憑我那一套……無堅不摧的功夫,由帝君口中聽來。”

武揚輕輕一嘆道:“如此一來,那我只好暫時不去了,只是……萬一那駱陽鍾要堅持到底的話……”

駱鳳卿道:“放心吧!帝君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在正宮皇娘面前,他可是乖得很,叫他往東,決不敢往西邊去。”

武揚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難道說,那正宮皇孃的武功,還高過駱陽鍾麼?”

駱鳳卿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總之,帝君在正宮皇娘面前百依百順,這是絕對真實的。”

武揚沉思著道:“七公主的職務也解除了,是麼?”

駱鳳卿道:“不錯,七丫頭的職務與三丫頭迎卿對調,七丫頭主親政司,三丫頭任總巡察。還有五丫頭也已內調,雖然還是主持雕鑄司,但卻禁止她三個月之內不準外出。”

武揚低聲自語道:“想不到這短短几天當中,竟有眾多的變化……”

駱鳳卿媚笑道:“武揚,我所提供的這些消息,和對七丫頭清白的維護,是否該好好地謝一謝我?”

武揚未經思索地脫口答道:“應該!”

他的話聲才落,冷不防被駱鳳卿一聲媚笑,將他推倒在床上,像扭股糖似地纏住他,一面呢聲道:“好人……現在……該是你……實踐諾言的時候了……”

武揚一面撐拒著,一面沉聲說道:“駱姑娘,不可以!”

駱鳳卿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媚笑道:“可以!可以!我說可以嘛!”

武揚道:“你方才說過‘只管風流不下流’的,是麼?”

武揚的口中,儘管說得義正詞嚴,但暗中卻禁不住全身血流加速,心房狂跳不已。

是嘛!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處於此種情況之下,要說他一點都不動心,那是不近情理的!

駱鳳卿輕輕一嘆道:“對!我沒忘記自己所說的話,現在不勉強你就是,不過,皇帝不差餓兵,你多少總得打發一點嘛!”

說著順手拉過被子,將兩人的身子蓋住,媚聲接道:“冤家,你為什麼不說話?”

武揚正自抑著心中的振盪,掙了掙被對方束縛住的雙臂,可是,他不掙還好,這一掙,駱鳳卿可將他纏得更緊了!

此情此景,他既不便使用真力掙脫束縛。使對方太難堪,卻又受不了這種“飛來豔福”,只好以商量的語氣低聲道:“駱姑娘,鬆開我,我不跑就是。”

駱鳳卿道:“可以!先付保證金!”

武揚一愣道:“保證金?”

駱鳳卿笑道:“傻瓜!就這樣,懂麼?”

說著,“嘖”地一聲,在武揚的俊臉上,不!目前說來,應該說是在武揚的“老臉”上親了一下。

武揚莫可奈何地只好在對方的香腮上親了一下,道:“可以了麼?”

駱鳳卿笑道:“總算聊勝於無,武揚你未免太小氣了!”

鬆開環住武揚的雙臂,側過嬌軀,小鳥依人似地偎在他的胸前,接道:“小氣到使我那更重要的事情,都不願告訴你了哩!”

武揚微微一怔道:“對了!駱姑娘,方才在郊外,你曾傳音說過有關解救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話,現……”

駱鳳卿嬌哼一聲道:“真難為你,這些事倒還記得蠻清楚!”

武揚苦笑道:“駱姑娘,如果你真有辦法解除天忌老人所中之奇毒,那就等於是天下正道武林同仁的大恩人,我武揚不是忘恩負義之輩……”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武揚,嘴巴倒真說得不錯,可是我不敢相信你。”

武揚道:“要怎樣才能相信呢?”

駱鳳卿道:“這個麼,你自己該心中有數才對。”

微微一頓,輕嘆著接道:“想想看,眼前,我投懷送抱地偎在你的懷中,你都視若無睹,怎不教人傷心透頂,我……我還能奢望將來麼?”

武揚歉然地道:“並非我無視於你的存在,駱姑娘,你我環境不同,不能不剋制一點。”

駱鳳卿幽幽地道:“這一點,我明白,駱鳳卿殘花敗柳之身,自不能與七丫頭相比,當然我也不會奢望有什麼未來的幸福!我所追求的只是眼前,能夠分沾你一些光和熱,也就心滿意足了!”

武揚心頭一陣激動,猿臂一伸,將駱鳳卿的嬌軀擁入懷中,柔聲道:“駱姑娘,你不該如此消沉……”

駱鳳卿淒涼一笑道:“在我的周圍,沒有溫暖,在我的前面,沒有光明,我過的是醉生夢死,行屍走向的生活,武揚,你說,我怎能不消沉?”

武揚方自輕輕一嘆,駱鳳卿又幽幽地接道:“表面看來,我養尊處優,一呼百應,生活非常愜意,可是,誰又能知道我內心的痛苦!”

“而且,自古邪不勝正,不論駱陽鍾目前多狠,多強,總有一天會……那時候……

唉!”

武揚緊了緊猿臂道:“駱姑娘,如果你有棄暗投明之心,我歡迎你投入正派陣容中來。”

駱鳳卿苦笑道:“目前,你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再說,棄暗投明,說來輕鬆,但做起來又談何容易!”

武揚道:“只要你有決心,困難是應該可以克服的。”

駱鳳卿道:“這些暫時不談,目前,我只問你一句話,將來,當你有力量掃蕩百鳳幫時,準備如何處置我?”

武揚沉思著道:“你還年輕,到時候我會給你物色一位……”

駱鳳卿長嘆截口道:“謝謝你!你所提的辦法,雖然我並不滿意,但我還是很感激你!

我想,到時候,如果我幸而不死的話,我會安排我自己的。”

略頓話鋒,幽幽一嘆道:“這些煩人的事,不要談,還是說正經的吧!”

武揚心中百感交集地輕輕一嘆。

駱鳳卿柔聲接道:“武揚,請將蠟燭點燃。”

武揚殊感意外地脫口問道:“為什麼?”

駱鳳卿道:“我要在這有限的時光中,多多看一看你。”

武揚苦笑起身,點燃案頭蠟燭。

駱鳳卿接道:“除下偽裝,我要看你的本來面目。”

武揚笑道:“好!我一切遵命!”

當武揚除下面部的偽裝後,駱鳳卿又接道:“脫下衣服,躺到我身邊來!”

武揚搖頭苦笑道:“這……”

駱鳳卿嬌笑道:“穿著衣服與脫下衣服,互相擁抱著,也不過是等於五十步與百步之差而已,你的定力,我已經見識過了,有什麼可怕的呢?”

武揚無可奈何地道:“脫下外衣,可以了吧?”

駱鳳卿抿唇笑道:“馬馬虎虎,總比不脫好。”

可是,當武揚脫下外衣,重行鑽人被中時,卻幾乎驚呼出聲。

原來他所摟著的,竟是一個身無寸縷,溫、軟、滑、膩,充滿著無限誘惑的胭體。

駱鳳卿像靈蛇似地纏住他,媚笑道:“武揚,別怕,我不會吃人,並且,方才所說那‘只管風流不下流’的君子協定,也依然有效。”

武揚訥訥地道:“那……你又何必要……脫光衣服呢?”

駱鳳卿笑道:“這樣,可以便於吸收你的光和熱。”

武揚苦笑道:“簡直是胡鬧!”

駱鳳卿把一個赤裸的嬌軀,緊緊地偎在武揚懷中,呢聲道:“武揚,想不想聽有關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解救辦法?”

武揚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道:“快點說吧!別吊胃口了!”

駱鳳卿道:“可以,不過,你得像先前那樣摟著我。”

為了想獲得解救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辦法,武揚只好伸手輕輕擁住對方的纖腰。

但他觸手所及,但覺軟綿綿、滑膩膩……一股電流即傳遍他的周身……

駱鳳卿似乎尚未滿足地嚶嚀一聲道:“好人,摟緊一點不行麼,奴家身上又沒有毒。”

武揚暗中鋼牙一咬,用另一隻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擰了一把,一陣劇痛,使他逐漸熾烈的欲焰平息下去,猿臂一緊,問道:“這樣,可以了麼?”

駱鳳卿嬌慵無限地道:“嗯……好!正好……好人,再摟緊一點……”

武揚的臂彎中又加了一點力量,接問道:“現在,該說正經的了吧?”

駱鳳卿似乎正在默默地享受那強有力的擁抱,半晌之後,才仰起臉來,正容道:“從前,毒鳳幫幫主何天應,曾經遺下一面百鳳旗,你聽說過麼?”

武揚一愣道:“百鳳旗?”

駱鳳卿道:“是的!不過,我所指的是原來毒風幫的百鳳旗,不是本幫仿製的百鳳旗。”

武揚忍不住心中狂跳地暗忖:“那真正的百鳳旗,目前正在羅大成身上,難道說那百鳳旗上還另有秘密不成……”

心念電轉,口中卻慢應道:“我聽懂了!”

駱鳳卿道:“你只要找到那面真正的百鳳旗,天忌老人所中的奇毒就可以解除了。”

武揚心中忍不住狂喜,摟住駱鳳卿嬌軀的手臂不自覺地一緊,剛好他的手指接觸到那滑膩無比有如雞頭肉的酥胸之上,脫口問道:“就這麼簡單?”

武揚這動作,純出於無心,而且他自己因心中另有專注之故,對自己的手指業已侵入對方的禁地之舉,似乎並沒察覺。

但駱鳳卿的感覺可就不同了,但覺一股電流,灼得她四肢百骸,無比的舒暢,也好像是醍醐灌頂,周身輕飄飄地,發出一串令人蝕骨消魂的媚笑道:“簡單?你以為那百鳳旗那麼容易找到?”

武揚自然不便說出,那真正的百鳳旗就在羅大成的手中,只好故意輕輕一嘆道:“如此說來,那還不是等於鏡花水月……”

駱鳳卿截口道:“我知道一個辦法,總比沒有強呀!你可以慢慢去找。”

武揚道:“如果幸而找到了那面真正的百鳳旗,又如何使用法呢?”

駱鳳卿道:“那百鳳旗的旗杆中,藏有一粒專解百毒的千年天蜈丹,與武林瑰寶溫香玉有異曲同工之妙……”

真是一語提醒夢中人!武揚禁不住暗罵自己糊塗,百鳳旗在羅大成手中,固然事先不知道那百鳳旗中有專解百毒的千年天蜈丹,但那溫香玉卻在自己手中,並且由以往那溫香玉能祛除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所遺留的惡臭一節上,可以知道溫香玉對兩位老人所中之奇毒,必有解除之功效,為什麼自己竟想不起來,而要捨近求遠,準備千里迢迢地跑到廬山去,找那並不可靠的蓑笠翁的傳人呢!

他,一經想通之後,不由立即截口問道:“這秘密,你是怎樣知道的?”

駱鳳卿道:“我是由帝君口中知道,而帝君卻是由正宮皇娘口中聽來的。”

此時的武揚,本來是沒話可問的了,但卻不能不再行故意地接問道:“除了那真正的百鳳旗和溫香玉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駱鳳卿道:“有!”

武揚接問道:“那是什麼辦法呢?”

駱鳳卿道:“由帝君手中盜出解藥。”

武揚苦笑道:“這……恐怕比找那真正的百鳳旗,還要困難得多哩?”

駱鳳卿忽地一聲“咦”道:“你怎麼把手拿開了?”

原來這一段時間中,武揚的一雙手,已不自覺地握住駱鳳卿的乳峰,揉揉捏捏地。

這情形,對武揚來說,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行動,因為他的心中另有更重要的事情佔住了,其所以如此,不過覺得那玩意兒,滑不留秋,酥軟溫柔,頗為好玩而已,其實,他心中並無一絲雜念。

可是,駱鳳卿這方面,情形就不同了。

這好比是含在口中的牛皮糖,正當嚼得津津有味之際,猛然被人搶走了,那是多彆扭哩!所以,她不由地嚷嚷出聲了!

她這一嚷,卻把武揚由夢中驚醒了,心知再纏下去,自己一個把持不住,後果可不堪設想,如今,正經事都已辦好,所謂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當下,他故裝猛然想起,“哦”道:“駱姑娘,你實在該走了!”

駱鳳卿不勝幽怨地道:“今宵同繾綣,明日各天涯,今後,像目前這種單獨相處,放蕩形骸的機會可能不會再有了!”

微微一頓,長嘆一聲道:“武揚,撇開我提供你的消息不論,此情此景,你忍心趕我走!”

武揚歉意一嘆道:“非上上人,無了了心,人非草木,誰能遣此!駱姑娘,並非我故意矯情,但你必須要走了才行。”

駱鳳卿道:“為什麼?”

武揚道:“當你們那正宮皇娘破壞了駱陽鐘的好事之後,那淫魔極可能會到你這兒來……”

駱鳳卿悚然一驚,截口自語道:“對!看來我是的確該走了!”

匆匆起身,穿上衣衫之後,雙手捧住武揚的面頰,深深注視著。

良久,良久,美目中滾落兩顆晶瑩的淚珠,無限悽婉地道:“我走了!今後,相見無期……冤家你……你主動親我一親吧!”

此情此景,任是百鍊成鋼也會被化成繞指柔!

武揚心頭一陣激動,情不自禁地擁住駱鳳卿溫柔地一吻。

駱鳳卿淒涼一笑道:“武揚,臨別我不能不說一句老實話,說來,我對你並沒動感情的,可是,想不到這短時間的相處,我卻作繭自縛……唉!”

武揚方自苦笑著輕輕一嘆,駱鳳卿又幽幽地接道:“但願我還能為你效力,也但願咱們還有再見之期。”

說著,一揚素腕熄滅蠟燭,自己打開窗門,閃身穿窗而出。

武揚仰首遙注窗外的夜空,心中百感交集地,有如波濤洶湧著。

他,頗想去探查一下七公主的情況,可是卻不知那位柳員外的住宅究竟在甚麼位置。

繼想那柳員外住處,既然被駱陽鍾選為臨時行宮,必然是昭化城中最豪華,也是最宏偉的住宅,昭化城的範圍並不大,根據上述的原則,也許可以找到。

於是,他又恢復了那鄉下老頭的偽裝,並取出一塊碎銀,放在床頭,作為客棧的食宿費用之後,也穿宙飛上屋頂,漫無目的地徑行奔向正東方向。

少頃之後,眼看前面一幢宏偉的住宅,居然還亮著疏落的燈光,不由心中暗忖:“三更已過,這巨宅中竟然還亮著燈光,莫非就是那柳員外的住宅麼?”

他,正想前往一探究竟之間。

陡地,一陣金鐵相擊之聲,隱約地隨風傳來。

武揚不由心中一動,但當他凝神傾聽時,那金鐵相擊之聲又消失了。

他方自微微一愣,卻又隱約地聽到一聲蒼勁的喝聲。

這回,他聽清楚了,聲音來自正東,距離極可能是在二三里以外。

本來他此行主要是探聽七公主的情況,無暇多管閒事,可是,目前這可能就是柳員外住宅的巨宅中靜悄悄地毫無動靜的原因,而那遠處的鬥毆,極可能是與他有關的人,於是他略一沉思之後,立即展開腳程,循聲奔向正東的城郊而去。

不錯!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有兵刃相擊之聲,也有叱喝謾罵之聲,由這些聲音上判斷,那鬥毆的人,可能還不止一二人哩!

一聲沉喝,清晰地傳來:“這丫頭會使本幫的萬流歸宗劍法,準是本幫中的叛逆!注意,要活的才可……”

武揚心中一動,腳底下也更形加速了。

前面,有一片黑黝黝的松林,松林之旁,有兩個魔幫中的黑衣武士,正向一位鄉下女郎裝束的少女圍攻著。

那鄉下女郎,青布包頭,遮去了大半個面孔,又是正在免起鵑落地惡鬥不休,而武揚與鬥場的距離又遠,所以,一時之間,竟無法辨別那鄉下女郎究竟是不是他所認識的人。

一個蒼勁的語聲起自一旁道:“丫頭,棄劍受縛可以少吃點苦頭!”

對了!原來松林旁的樹蔭下,還有四個黑衣武士和一個灰衫蒙面的中年人在掠陣哩!

武揚悄悄地由松林右側繞入林中,屏息向鬥場邊悄悄地迫近。

當他距鬥場約莫五丈距離時,這回他看清楚了。

看雖然是看清楚了,可是卻幾乎驚叫出聲。

原來,那被兩個黑衣武士夾攻著的鄉下女郎,竟是羅大成的新婚妻子解笑雅。

解笑雅怎麼會在這兒被魔幫武士圍攻呢?

瞧她目前的情況,能夠獨鬥兩個黑衣武士,自然一身功力是已經恢復了,她的一身功力的恢復,也竟然是七公主何慧卿的傑作,可是,七公主何慧卿怎會讓她一個人冒險離開的呢?

難道說,何慧卿已經遇險了麼……?

是不是方才那駱鳳卿所說的話,不真實呢?

還有,瞧那林邊負手卓立著的灰衣衫人的背影,顯然就是魔幫的鷹隊隊長,也就是現任青城派的掌門人蔡舒達,這魔崽仔怎會在這兒出現?

一連串的疑問,使武揚心中好像塞了一團亂絲,無從清理。

疑雲重重中,他再度向鬥場中瞧去。

只見解笑雅一支青鋼長劍,上下翻飛奇招迭出,間或還使出一二招萬流歸宗劍法中的絕招。

那兩個黑衣武士,儘管論個別功力,都還不遜於解笑雅,但因受了灰衫蒙面人那“要活的”的命令的限制,似乎不敢放手搶攻。

所以,解笑雅雖然是處於劣勢的孤軍奮戰中,一時之間卻還不致有危險。

灰衫蒙面人似不耐煩了。

他,脫口一聲沉叱道:“蠢材!為何不放手搶攻,本座只說要活的,並沒有不許傷她的命令呀!”

不錯!聽說話聲是蔡舒達已是毫無疑問的了。

那兩個黑衣武士齊聲恭應道:“屬下遵命!”

話聲中手上劍勢一緊,解笑雅立即陷於捉襟見肘的窘態中。

武揚方待飛身搶救

陡然一聲沉喝,聲震全場:“住手!”

聲到人到,由松林中飛出一位身著玄色勁裝,外套英雄氅的英俊少年。

他,身形一落,向那突自搶攻不已的兩個黑衣武士嗔目怒叱道:“教你們住手,沒聽到!”

叱聲中,左掌右劍,奮力一揮,兩個黑衣武士,一個悶哼一聲,被震退八尺,一個長劍被震脫手,泥塑木雕似地任立當場。

解笑雅抹去滿頭香汗,向勁裝青年斂衽一禮道:“大德不敢言謝,請問兄台尊姓大名?”

勁裝青年間身避過解笑雅的敬禮,淡然一笑道:“姑娘,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武林人物的本分,些許微勞,請姑娘不必掛齒!”

此時,武揚才看清楚那勁裝青年的儀表和麵目。

只見他,目似朗星,眉長入鬢,臉色黝黑,襯托上那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越發顯得黑白分明。

至於年紀,約莫二十一二,猿臂蜂腰,儀表堂堂,論氣派。論風度,與他武揚,可說是一時之瑜亮了!不由看得他暗中心儀不已……

蔡舒達緩步上前,目注勁裝青年泛然問道:“尊駕是不是俠魂武揚?”

武揚暗中笑道:“錯把馮京當馬涼,真妙極了!”

勁裝青年仰首豪笑道:“聽說中原武林中,有這麼一位俠魂武揚,在下欽慕已久,可惜無緣識荊!”

蔡舒達似乎一愣道:“如此說來,尊駕不是武揚了?”

勁裝青年冷然答:“廢話!”

那被勁裝青年震飛手中長劍的黑衣劍士,向蔡舒達囁嚅地道:“報告令主,武揚那小子精於易容術,經常化身千萬……眼前……這……小子,極可能就是武揚……”

蔡舒達冷然叱道:“少廢話!”

那黑衣武士馬屁拍在馬腿上,一個哆嗦,默然而退。

勁裝青年自我解嘲地笑道:“諸位既然認定我是俠魂武揚,我就不妨暫時冒充一下吧!

請問有何見教?”

蔡舒達沉聲道:“尊駕既然不是武揚,何苦替人家背黑鍋!”

勁裝青年笑道:“那麼,依閣下之見呢?”

蔡舒達道:“聽尊駕方才的口氣,似乎不是中原人氏?”

勁裝青年道:“這,也很重要麼?”

蔡舒達沉聲道:“既然不是中原人氏,自然不明瞭中原武林中的動態,所以,尊駕如非蓄意架樑,我可以原諒你,請立即離開此地!”

勁裝青年仰首大笑道:“中原人物,畢竟有泱泱大國臣民的度量!”

微微一頓,披唇微哂道:“可是,你知道我會原諒你麼?”

蔡舒達怒聲道:“尊駕怎可如此不講理!”

勁裝青年劍眉一挑,朗聲侃侃地道:“你們堂堂男子漢,卻倚眾凌寡欺負一個弱女子,我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能算是不講理!”

蔡舒達冷笑一聲道:“這年頭好人真難做,看情形你是認為我怕了你了?”

勁裝青年沉聲道:“在真理與正義之前,不怕你不低頭!”

蔡舒達面紗一揚,震聲道:“我再鄭重警告你一聲,現在走還來得及!”

解笑雅輕輕一拉勁裝青年的衣袖,低聲道:“這位兄台,犯不著跟這班人鬥氣,咱們走吧!”

蔡舒達冷笑一聲道:“你也想走!丫頭,別做千秋大夢!”

勁裝青年挑眉怒叱道:“有我在這兒,看誰敢動她一根汗毛!”

蔡舒達沉哼一聲道:“好!本座且先伸量伸量你,看你究竟有多少斤兩,膽敢如此猖狂!”

話聲中,已拔下肩頭長劍。回首一聲斷喝:“先擒下那丫頭!”

站在樹林邊的四個黑衣武士,應聲拔劍,蜂擁而出,一齊奔向解笑雅。

此情此景,武揚已不能再做壁上觀了!

但就當他準備飛身而出,身形將動未動之瞬間

陡然,清叱震耳,悶哼與慘號連傳。

勁裝青年凜若天神地卓立解笑雅身前。

那四個聞令向前的黑衣武士,卻有兩個被震跌丈外,兩人手中的長劍已不翼而飛,那握劍的手腕上一道血痕,正沁出殷紅的血漬。

這情形,不但使蔡舒達震得面紗波動著默然無語,解笑雅情不自禁地芳心一寬,認為自己逃生有望了,即使暗中旁觀的武揚,亦不由心中巨震,星目大張地腦際靈光一閃,暗忖道:“哦!對了!準是他……”

蔡舒達強自鎮定著冷笑一聲道:“怪不得你那麼狂,看來還真有兩下子!”

勁裝青年淡然一笑道:“閣下謬獎了!”

蔡舒達泛然地道!“不過,像你這種身手,本幫中多的是,沒什麼值得自豪的!”

勁裝青年道:“像我這種身手,本就不足以自豪,而貴幫中再‘多的是’一點,也嚇不住人,是麼?”

略頓話鋒,披唇冷哂地接道:“閣下,我正等著你‘伸量’哩!”

蔡舒達色厲內荏地沉聲叱道:“要教訓你不爭這一時半刻!……”

勁裝青年冷笑截口道:“難道還有幫手沒到?”

蔡舒達怒聲道:“小子休逞口舌之利,本座在問你,你知不知道本座的來歷?”

勁裝青年仰首發出一聲龍吟長笑,裂石穿雲,歷久不絕。

蔡舒達面紗波動著,怒叱道:“小子死到臨頭,還有什麼好笑的!”

勁裝青年笑意盎然地接道:“閣下,我突然想起中原武林中的一個笑話,有興趣聽麼?”

蔡舒達鎮靜地道:“沒人禁止你說話!”

勁裝青年淡淡地笑道:“為了給你保留一點面子,還是不說為妙,不過,我要奉勸閣下,不要隨便亮出招牌來嚇人,因為那最容易使人誤解……”

蔡舒達冷然截口道:“有什麼值得誤解?”

勁裝青年漫應道:“這個麼,好有一比:那情形就像是一個沒出息的紈絝子弟,自己打不過人家,卻死要面子地向人家說:‘你知道我有兩個哥哥麼?好!小子有種你就等著,我去叫我大哥來’……”

解笑雅忍不住“噗喳”一聲嬌笑。

蔡舒達面紗一陣波動,顯然已氣憤至極地厲聲叱道:“小子!拿命來!”

叱聲中,長劍一揮,一開始就是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斗轉星移”、“日月經天”,三絕招連環使出,劍勢綿密,風雨不透,剎時之間,將勁裝青年圈入漫天劍幕之中。

在勁風呼呼,“錚錚”連響,與火星四濺聲中,爆出勁裝青年的清朗語聲道:“好劍法!你也接小爺三招!”

話聲中,青紅暴漲,劍氣侵肌,掌風厲嘯,接連三招,竟將本已取得一時優勢的蔡舒達,迫得連退八尺。

原來那勁裝青年的劍法,雖並不比萬流歸宗劍法高明,卻以強勁的內力為輔,硬碰接架,可憐那蔡舒達枉為一派掌門,內家真力竟還不及一個年輕小夥子,那握劍的右手,被震得痠麻難耐地,幾乎把持不住。

而勁裝青年的左掌,更是勢沉勁猛,招勢怪異,神出鬼沒地與右手長劍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情形,如果不是蔡舒達在劍法上佔了便宜的話,恐怕他連十招也撐不過哩!

勁裝青年得理不饒人,劍掌兼施,將蔡舒達迫得連連後退,沒有喘息的機會。

剎時之間,雙方已交換十二招。

勁裝青年朗聲笑道:“閣下,看情形你‘大哥’不會來了。還是棄劍認輸吧!”

蔡舒達奮力攻出一招,厲笑道:“小子,你得意得太早了!”

右手一揚,一蓬淬毒鋼針,疾射而出。

暗中旁觀的武揚,心頭一震,同時脫口大喝:“呂兄快退!”

喝聲中,人已電射而出,一式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氣流形”,右掌擊向兩人的當中,左掌卻將蔡舒達震得連退五大步才拿樁站穩。

當蔡舒達發出暗器,與武揚脫口大喝,飛身搶救之時候,那勁裝青年也於心中暗凜中,一面飛身後退,一面劍掌兼施地,將那淬毒鋼針,大部分震飛和格落地面之上。

可是,黑夜中,距離太近,更是冷不防的情況之下,自難免百密一疏,而有兩枝淬毒鋼針,釘在他的左小腿上。

勁裝青年雖覺左小腿上微微一麻,卻並不在意,只是怔怔地望著武揚道:“老人家怎會知道我姓呂呢?”

此時的武揚,還是鄉下老頭的裝束,勁裝青年尊稱他一聲老人家,也就不足為怪了。

武揚促聲道:“這些待會再說,先說遭了暗算沒有?”

勁裝青年道:“僅僅小腿上中了兩支,不礙事。”

武揚心頭一震,截口道:“那是魔幫的獨門暗器‘追魂針’,怎可說不礙事!”

伸手懷中,取出溫香玉,遞給勁裝青年道:“呂兄,把這個含在口中,運氣由傷口逼出毒質。”

側臉向一旁的解笑雅道:“解姑娘,請替呂兄取出左小腿上的毒針,快!”

勁裝青年接過溫香玉,納入口中,尷尬地笑道:“老人家,取針之事,不敢有勞這位姑娘,還是我自己來吧!”

武揚沉聲道:“不可以!你必須運氣迫毒……”

此時,解笑雅已恭應一聲,蹲下嬌軀,劃開勁裝青年左小腿上的褲管……

武揚陡地一聲怒叱:“蔡舒達,你找死!”

叱聲中寒芒一閃,反手一劍,將企圖偷襲的蔡舒達的長劍削成兩段。

蔡舒達偷襲不成,反而賠上一支長劍,並且幾乎連手腕也被削斷,不由心底生寒地疾退丈外,怔徵地望著武揚問道:“尊駕是誰?”

武揚冷哼一聲道:“我是誰,你不配問!不過,待會我代表青城派清理門戶時,我會自動地告訴你的!”

此時,解笑雅已替勁裝青年取出毒針,並敷上藥,以她自己的手帕包紮好了,姍姍地向武揚這邊走來。

就當此時,一道瘦長人影,像天馬行空地疾降場中,赫然竟是枯竹老人長孫哲。

武揚向解笑雅促聲叱道:“解姑娘快退!”

同時,那勁裝青年已吐出口中的溫香玉,安詳地走過來向蔡舒達齜牙一笑道:“你‘大哥’果然來了,現在你可以安心啦……”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2:19


第二十章 初試青龍劍

武揚回頭問道:“呂兄,毒質已完全解除了麼?”

勁裝青年雙手遞還溫香玉,一面恭聲道:“謝謝老人家,已完全好了!這寶貝兒真妙得很!”

此時,枯竹老人正在聽取蔡舒達的報告,碧綠陰森的目光不時掠向這邊的三人。

同時,解笑雅也已看清楚勁裝青年遞還武揚手中的竟然是溫香玉,不由心中一動,向武揚投過一瞥會心的微笑。

枯竹老人向蔡舒達低語了幾句,蔡舒達俯身拾起他手下人被震飛的一支青鋼長劍,緩步向武揚身前走來。

武揚對蔡舒達的走近,視若無睹地徑自目注枯竹老人,微微一哂道:“長孫老人家,你明知他不是我的敵手,還要叫他前來丟人現眼,是想由我的武功路數中來忖測我的來歷麼?”

枯竹老人身軀稍微一震,不自然地一笑道:“你很聰明!”

武揚淡淡地一笑道:“不必多費心機了!還是由我自己告訴你吧!我就是俠魂武揚!”

武揚的話聲方落,蔡舒達駭然退立三大步,目射駭芒,手中青鋼長劍,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枯竹老人雙目中碧光連閃,深深地盯著武揚,似乎有點不相信眼前這一點也不起眼的糟老頭兒,就是名震江湖的俠魂武揚似的。

那勁裝青年星目大張,目光炯炯地凝注武揚,俊臉上微微地現出一絲困惑神色。

只有解笑雅一人,因為已事先由溫香玉測知了武揚的來歷,所以她一點也不以為奇地鎮定如恆。

場中沉默了少頃,枯竹老人與那勁裝青年幾乎是同時發問道:“你真的是俠魂武揚?”

武揚一面卸除自己臉上和身上的偽裝,一面向那勁裝青年笑道:“不錯!呂兄,咱們待會兒再詳談。”

說話之間,業已恢復了他那英姿爽颯、儀表堂堂的本來面目。

那勁裝青年但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迸出一句四川話道:“俠魂,好!硬是要得!”

俠魂先向勁裝青年報以會心的微笑,然後,目光移注枯竹老人,淡笑問道:“長孫老人家,還有甚麼疑問麼?”

枯竹老人困惑地道:“你……不是已經護送天忌老兒等人,離開昭化了麼?”

武揚笑道:“離開昭化了難道就不能再回來?”

枯竹老人道:“老夫想不起你有什麼理由,再回昭化來?”

武揚淡笑道:“我有沒有理由再回昭化來,似乎與旁人無關”

微微一頓,正容接道:“長孫老人家,我有幾句逆耳之言,希望你能耐心地聽一聽。”

枯竹老人道:“想向老夫遊說?”

武揚接道:“雖然也可以說是‘遊說’,但說它是‘忠告’,應該比較更恰當一點!”

枯竹老人漠然地道:“說吧!”

武揚侃侃地接道:“你老人家過去頗負俠名,而且息影已久,何苦重出江湖,為虎作悵?”

枯竹老人雙目中碧芒一問道:“你是教訓老夫?”

武揚笑道:“不敢!方才我已聲明在先,這是‘忠告’!”

枯竹老人冷然一哂道:“諒你也不敢!”

武揚微笑接道:“長孫老人家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哩!”

枯付老人道:“燕雀焉知鴻鴿之志!”

武揚還是安詳地一笑道:“長孫老人家,小可幼承庭訓,雖然頗具敬老尊賢的涵養,但對一些妄自尊大,抬舉不起來的人物……”

枯竹老人冷然截口道:“住口!小子還好意思自詡‘幼承庭訓’,老夫卻認為你是父母死得太早,武浩然又沒好好地管教你,才養成你這種狂妄自大的性格!”

好傢伙!這不是明明罵武揚沒有教養麼!

武揚這,本來是天生外柔內剛的性格,最近這一次滅門血案,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只因目前道消魔長,自己孤掌難鳴,為了要湔雪這滅門慘案的血海深仇,他不得不頑強地磨練自己,抑住他那剛強火爆、嫉惡如仇的性格,從事於暗中偵查仇蹤,爭取並團結一切祛魔衛道的力量,以期給予魔幫一個致命的打擊!

所以,自慘案發生後的這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對他個人而言,無形中等於已增加了十年的人生閱歷了,因而性格方面,也比較溫和多了。

可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之所以變成比較溫和,並非是根本改變,而不過是受環境所迫,不得不強以理智去抑制自己的感情而已!

事實上,他那復仇的火焰,經常在胸臆中煎熬著,沸騰著,就像是一座暫時閉住的火山,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如果有人去撩撥它,不論這撩撥的人是有心或無意,但一經爆炸開來,就不可收拾了!

因此,枯竹老人的話聲才落,武揚已是眉宇間殺氣沸騰,目射寒芒地,“嗆”然拔出青龍寶劍,戟指著厲聲叱道:“不識抬舉的老混蛋!亮出兵刃來!”

枯竹老人見勢不由暗中一凜,一面由腰間解下一根烏油油的奇異軟鞭,一面陰陰地笑道:“老夫已三十年沒動過這一根蛟筋軟鞭,令宵尊重你是武老兒的獨孫子,不能不破例一下了!”

枯竹老人的這幾句話,平心而論,倒的確是由衷之言,不但不帶諷刺意味,而且,還多少有一點緩和起先那幾句太嫌過火之語的意思。

可是,聽在仇火沸騰的武揚耳中,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尤其是那“武老兒”三個字,更使他腦海中湧起丹碧山莊那一幕屍骸狼藉的慘景,不由更是火上加油地一聲厲叱道:“老賊領死!”

話出招隨,一出手就是左掌右劍,劍演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掌發“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氣流形”,劍氣森森,掌風霍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枯竹老人疾襲而至!

枯竹老人手中軟鞭一揮,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貫注在軟鞭之上,勁力千鈞,硬行將武揚的劍勢震偏,同時,鞭梢如具靈性似的如蛇飛舞,變幻莫測地纏向武揚的持劍右腕。

左手“撥草尋蛇”,硬接硬架,一股陰寒至極的掌風,向武揚的左掌迎上,口中則冷笑一聲道:“小狗!你也見識一下真正的最高武學!”

武揚心中微凜中,身形微側,沉腕撤劍,故做不敢硬接之狀,但實際上卻是微退復進,劍走輕靈,招演“日月經天”,掌後“雲龍乍現”,以比第一招更凌厲的威勢,揉身而進,同時口中大喝一聲:“老賊!這種不成氣候的三腳貓功夫,也敢自稱最高武學,我都為你覺得臉紅……”

剎那之間,雙方已交換了五招。

雙方的招式,都是不到一半,即撤招換式。

武揚在內家真力方面,無法跟對方硬拚,自不得不如此避重就輕,以期乘機取勝。

枯竹老人的蛟筋軟鞭,雖不畏兵刃,但武揚手中使的是足能斷金切玉的青龍寶劍,使他不能不有所顧忌,所以儘管他在內家真力上佔了便宜,但一時之間,竟也不能搶佔先機。

此時,那勁裝青年卻也與蔡舒達交上了手。

蔡舒達那暗藏機關的寶劍已被武揚毀去,勁裝青年心無顧忌,儘管腿上曾受毒針之傷,但因救治及時,已不礙事,兼以在湔雪那毒針之恥的心情之下,手底下更是奇招迭出,殺得蔡舒達手忙腳亂地已亂了章法。

武揚目光微掃之下,邊打邊揚聲說道:“呂兄,請留下活口,兄弟還有話要問他……”

勁裝青年朗聲答道:“小弟遵命!”

同時,枯竹老人陰惻惻地笑道:“小狗!還是當心你自己吧……”

話未說完,鞭掌齊變。

首先是左掌的陰寒掌勁中,陡地變成既腥且臭,令人難耐的惡劣氣息。

武揚方自心凜駭地騰出左手將溫香玉納入口中,並揚聲急促地道:“解姑娘、呂兄,快搶佔上風位置……”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

枯竹老人竟乘武揚心神微分之瞬間,陡然“嘿”地一聲冷笑:“小狗!給老夫躺下!”

叱聲中,左掌奇腥難耐的勁氣如潮,向武揚兜頭罩下,右手蛟筋軟鞭,猛然一抖,那長達二丈四五的軟鞭,竟如游龍夭嬌似地,留成五道圓圈,將武揚連頭帶腳地一齊圈住。

那五道圓圈,雖未曾將武揚裹緊,但留給他活動的範圍,卻也有限得很,而且,只要枯竹老人乘勢一收軟鞭,那麼武揚就真是非躺下不可了。

也許是枯竹老人高估了自己那歹毒無比的“腐屍五毒掌”的威力,以為武揚吸進那掌風之後,愉無幸理!

同時,也可能是顧忌武揚手中的寶劍,深恐他垂死掙扎時,傷了自己的寶貝兵刃。

因此,枯竹老人那軟鞭所幻成的五道圓圈,竟巧妙地避開了武揚持劍的右手,以致當他志得意滿地高叫“小狗給老夫躺下”,並乘勢一收軟鞭時,卻不料武揚口中因含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根本就沒中毒,反而舌綻春雷地怒叱一聲:“老賊!留你不得!”

剎那之間,但見青虹似靈蛇飛舞!因住武揚身外的蛟筋圓圈,紛紛寸斷,散落於武揚周圍的地面。

枯竹老人驀覺手中一輕,心膽俱寒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青虹閃處,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斷。

緊接著,一聲慘嗥,血光迸射,枯竹老人那瘦長的身軀,已被攔腰斬成兩段。

那與勁裝青年惡鬥中的蔡舒達,本就早已處於捱打的狀態中,枯竹老人臨死前的一聲慘嗥,嚇得他亡魂俱冒,心悸神搖中,勁裝青年一聲朗笑:“閣下,你‘哥哥’已經報銷了!

現在該臨到你了哩!”

話出掌隨,一掌印向蔡舒達的前胸。

“砰”地一聲,蔡舒達踉蹌地退出八尺,“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軀也隨著搖搖欲倒。

勁裝青年一個箭步,以手中長劍架住對方那搖搖欲倒的身形,扭頭向武揚笑道:“武兄,幸不辱命了……”

話未說完,武揚陡地一聲大喝:“呂兄快躺!”

勁裝青年聞聲警覺,身軀剛剛往後一仰,一蓬毒針,已由他的身上呼嘯而過。

武揚於發聲示警時,業已飛身撲倒。

勁裝青年自就地一滾,蔡舒達冷笑一聲:“好一個‘懶騾打滾’!……”

但他話聲方落,“拍拍”兩聲脆響,已換了兩記火辣辣的耳光,就當他兩眼金星亂舞中,驀覺周身一麻,已無法動彈了。

勁裝青年挺身站起,向武揚苦笑道:“武兄,兩承援手,大德不敢言謝,這份恩情,小弟只好永銘心底了!”

武揚正容道:“呂兄,閒話少說,我要就這機會提醒你多加註意!”

勁裝青年也正容答道:“小弟洗耳恭聽。”

武揚道:“呂兄久居大漠,習慣於大漠人物之粗獷豪爽性格,對中原武林中人的陰險毒辣,自是陌生得很,今後,希望呂兄時時警惕,處處留心!”

勁裝青年肅容恭聲道:“武尼金玉良言,小弟當永銘肺腑。”

武揚淡笑道:“呂兄太言重了!我不過是有感而發,提你個醒兒而已!”

微頓話鋒,接道:“呂兄且請一旁調息,”我要先問問這賊子幾句話。”一接著,伸手揭去蔡舒達臉上的蒙面紗巾,微微一哂道:“蔡舒達,你也有今天!”

蔡舒達雖然周身不能動彈,但啞穴未受制,本來可以說話。但他卻僅僅冷哼一聲,閉目不語。

武揚向解笑雅招招手道:“解……嗨!大嫂,請過來一下。”

解笑雅姍姍地走近武揚身前,斂衽一札道:“多謝武少俠及時援手!”

武揚笑道:“大嫂怎麼也來這一套!”

勁裝青年張目訝然道:“原來你們也是早就認識的!”

武揚向勁裝青年笑道:“呂兄,這些待會再向你解釋。”

微頓話鋒,目光移註解笑雅接道:“大嫂,有一件事情,我要首先告訴你,大成見是天忌老人羅爺爺的愛孫。”

解笑雅訝問道:“真的?怎麼大成沒向我說過?”

武揚道:“這秘密,大成只恐怕也是最近才知道,所以你不能怪他。”

解笑雅道:“武少俠,大成現在何處?”

武揚道:“大成見正與他爺爺奶奶在一起,這些,等一會再行詳談,現在……”

伸手一指蔡舒達,接道:“我想由此人身上追查你公公羅希西前輩遇害的情形。”

解笑雅困惑地道:“這人是誰?他會知道麼?”

武揚道:“此人是百鳳幫中的鷹隊隊長,也就是青城派的現任掌門人蔡舒達。”

解笑雅與蔡舒達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啊”!

勁裝青年並接著以訝異的語氣道:“堂堂一派掌門人,竟只能在百鳳幫中任一名鷹隊隊長,那麼,這百鳳幫中,倒真算得上是人才濟濟了!”

武揚僅僅向勁裝青年笑了笑,接著向解笑雅道:“‘流雲劍客’羅希西前輩,是青城派的上一代掌門人,其秘密遇害的詳情,如果不能由蔡舒達口中問出一些端倪,那就將冤沉海底了!”

解笑雅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武揚向蔡舒達沉聲問道:“姓蔡的,我們的談話,你該已全部聽到了!”

蔡舒達依然是冷冷一哼,閉目未語。

武揚沉聲喝道:“蔡舒達,貴派上一代的羅掌門人,是不是你謀害的?”

蔡舒達冷然答道:“無可奉告!”

武揚方自劍眉一揚,解笑雅卻沉思著接道:“武少俠,聽說我公公,是青城派開派以來三大傑出劍手之一,以蔡舒達的武功,似乎最多隻能做一個幫兇而已!”

武揚點點頭道:“大嫂所言甚是!總之,這廝至少曾參與謀害羅前輩的陰謀!”

頓住話鋒,目注蔡舒達震聲喝道:“姓蔡的,你如果想在死前少吃苦頭,最好是據實答我所問!”

蔡舒達張目厲聲道:“大爺已經答覆過了,無可奉告!”

武揚冷笑一聲道:“看情形,你是非嚐嚐逆血攻心的滋味,才肯回答的了!”

蔡舒達冷哼一聲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武揚披唇冷哂道:“好!有種!那就讓你先嚐嘗生死兩難的滋味!……”

說著,已揚指凌空點下。

說來也怪,但見蔡舒達身軀一顫,竟哼都沒有哼一聲。

武揚微微一愣,解笑雅卻俯身略一端詳,苦笑道:“已經死了!”

武揚怒呸一聲道:“便宜了這東西!”

接著,又輕輕一嘆道:“真是百密一疏,竟沒想到這廝竟事先裝有內含劇毒的假牙。”

解笑雅目光一掠地面道:“這兩具屍體……”

武揚截口接道:“叫他的手下人帶走。”

頓住話鋒,向那六個逃又不敢,待著卻是心驚膽戰的黑衣武士招招手道:“你們過來!

將這兩具屍體就地掩埋也好,帶回去也好,快!”

那六個黑衣武士互一商量,立即分出三人,扶起蔡舒達和枯竹老人的兩段屍體,疾奔而去。

解笑雅目送那六個黑衣武士的背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後,才幽幽地一嘆道:“武少俠,此行準備前往何處?”

武揚一面仰觀星斗位置,一面答道:“此事說起來,一言難盡,現在,距天亮已不遠了,咱們還是找一個靜僻所在,慢慢談吧!”

略頓話鋒,目注那勁裝青年道:“呂兄是否尚另有要事待理!”

勁裝青年道:“小弟並沒什麼要事。”

武揚道:“那就一起走吧!令師弟司徒傑也跟我在一起哩!”

勁裝青年既驚喜又詫訝地道:“真的……怪不得……”

武揚含笑接道:“怪不得,我能認識你,而你卻不認識我,是麼?”

原來這勁裝青年,就是司徒傑那位擅長劍法和掌法的師兄呂大年。

呂大年笑道:“武兄,我這人性急得很,我看不必跑遠了,就在這松林中談談吧!”

武揚道:“也好!”

說著,三人相偕走入松林中,在一塊較為清潔的空地上席地坐下,然後由武揚將自與解笑雅別後所發生的種種一切,擇要地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解笑雅方自微微一笑地輕啟櫻唇,呂大年卻搶著笑嚷道:“武兄,你好壞!

原來你早就到了這兒,卻躲在暗中偷看我……”

武揚笑接道:“你又不是千金小姐!還怕人家偷看不成!”

呂大年道:“我不管這些,現在,你得給我一個公平的交待!”

武揚淡笑道:“呂兄我哪一點不公平了?”

呂大年笑道:“你想想看,我的師弟已成為你的盟弟了,而你對我,卻是呂兄長,呂兄短的,這能算公平麼?”

武揚悠悠地道:“你這話,才是有欠公平哩!試想當你對我左一聲老人家,右一聲老人家的時候,我好意思真的倚老賣老,叫你小老弟麼?”

呂大年道:“現在哩!”

武揚談笑道:“現在,我可沒再叫你‘呂兄’啊!”

呂大年有點啼笑皆非地道:“我不是這意思……”

武揚截口笑問道:“不是這意思,那又是什麼意思呢?”

呂大年頓足道:“你……你怎可厚彼而薄此!”

武揚一本正經地道:“此話怎講?”

呂大年道:“我那師弟已成為你的盟弟了,此刻,你將怎樣安排我呢?”

武揚笑道:“你希望我怎樣的‘安排’你呢?”

解笑雅一旁接口笑道:“武少俠,別逗他了,我看……”

武揚微笑地截口道:“大嫂有話儘管吩咐。”

解笑雅接道:“這位呂少俠,顯然是有意授他師弟的例……。”

武揚目注呂大年笑問道:“是麼?”

呂大年向他翻了翻白眼,賭氣沒答腔。

武揚接道:“按年齡順序,羅大成比我大,我是老二,賢師兄弟只好委屈一點做老三和老四了!現在,大哥雖然不在面前,但有大嫂在也是一樣,底下該怎麼做,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呂大年含笑起身,向武揚和解笑雅下拜道:“小弟拜見大嫂和二哥。”

武揚和解笑雅雙雙還禮,對拜了八拜。

然後,武揚向呂大年正容說道:“三弟,我與大哥,都有一身血海深仇,而目前,敵焰囂張,麻煩有增無減,你與四弟,本來是閒雲野鶴之身的局外人,加入我們這圈子之後,有些事情,可不許強自出頭……”

呂大年朗目神光一閃,截口沉聲道:“二哥,這幾句話,算是你做二哥的給我這盟弟的見面禮麼?”

武揚微顯激動地道:“三弟,你得諒解二哥一點。”

呂大年道:“我知道二哥是為了我好,可是,如果二哥方才所言,那還要盟兄弟幹啥!”

武揚伸手握住呂大年的健腕,搖撼著道:“三弟,你這一份情意,二哥除了生受這後,已不便再說什麼了!”

呂大年正容道:“你不再說什麼了,可是我還有話要說哩!”

武揚道:“三弟有話請儘管說。”

呂大年神色略弛地道:“二哥,你可知道,方才你故意逗弄我,已經是嚴重地得罪你的三弟了,知道嗎?”

一旁的解笑雅忍不住“噗嘖”一聲嬌笑。武揚微笑地道:“天亮後,罰我做東,怎麼樣?”

呂大年微微一哂道:“由你做東,是天經地義的事,怎能算罰!”

武揚涎臉笑道:“饒了我吧!三弟,只此一遭,下次不敢了!”

呂大年漫應道:“我是可以饒你;不過”

側臉向解笑雅道:”大嫂,我那準二嫂,現在芳蹤何處?”

解笑雅抿唇微笑道:“呂少俠,你的準二嫂可不止一二位哩,你說的是哪一位準二嫂?”

呂大年一愣道:“這個……隨便找一位就行了,只要她能給我這三弟主持公道就行。”

解笑雅道:“想告狀麼?那好辦得很,此番前去,準可見到一位就是……”

武揚乘機岔開話題道:“大嫂,方才你那‘呂少俠’的稱呼,是否也該修正一下?”

解笑雅淡淡一笑道:“武……二弟教訓的很有道理,我該叫他三弟才對。”

武揚笑道:“大嫂,有道是,大嫂當娘,是‘教訓’二字,小弟可擔當不起。”

呂大年接道:“二哥,你可不能‘顧左右而言他’!小弟與大嫂的話還沒說完哩!”

武揚神色一整道:“三弟,別頑皮了,該說正經的了!”

略頓話鋒,目註解笑雅道:“大嫂,你是幾時離開何姑娘的?”

解笑雅正經中仍不忘俏皮,先向呂大年微笑地道:“三弟,請注意,你二哥口中的‘何姑娘’,就是百鳳幫中的七公主,也就是你的準二嫂中的一位……”

武揚方自苦笑著眉峰一蹙,解笑雅卻斂笑正容接道:“二弟,我是今天午後才離開河姑娘的。”

武揚一愣道:“那麼,目前何姑娘的情況和行蹤,你都不知道了?”

解笑雅嬌軀一震,訝問道:“難道說,這半天之中,又發生過什麼事故了麼?”

武揚輕輕一嘆道:“豈僅是發生了事故,而且這事故還非常嚴重哩!”

接著,將獲自三皇娘駱鳳卿口中,駱陽鍾要收七公主為六皇孃的消息簡略地說了一遍,當然其中略過了與駱鳳卿且自風流莫下流的旖旎風光。

解笑雅聽完之後,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怪不得何姑娘那麼匆促地把我打發走……”

武揚問道:“大嫂,何姑娘打發你走時,沒說過任何原因?”

解笑雅道:“當時,她只匆匆地說:‘你必須立刻離開我,越快越好……’”

呂大年截口道:“二哥,那位三皇孃的話,是不是可靠,咱們要不要立刻去看看何姑娘?”

武揚沉思道:“二哥,那位三皇孃的消息,應該不會假,本來,我此行就是準備前往一探究竟的,可是,現在業已天亮,如果三皇娘消息不可靠,此刻,木已成舟,縱然咱們趕去,也是回天乏術了!”

解笑雅道:“二弟,那位三皇孃的話,大概不會假,因為其中有一部分,我也可以證實,所以,那何姑娘諒還不致有什麼危險。”

武揚注目問道:“大嫂能夠證實的,是哪一部分?”

解笑雅道:“就是那三公主與七公主,互調職務的部分。”

微微一頓,沉思著接道:“不過,為慎重計,咱們還是有暗中一查的必要。”

武揚蹙眉問道:“大嫂,你還記得那柳員外住宅的位置麼?”

解笑雅道:“當然記得,就在昭化城東,靠近城牆邊的一所宏偉的住宅。”

武揚點點頭道:“是了!昨晚我經過那兒時,那宅中還有燈光……”

解笑雅歉意地笑道:“你本來是打算去一探究竟的,結果卻被我這邊的打鬥之聲,將你引來了,是麼?”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解笑雅面含重憂地道:“那我真希望何姑娘不致有什麼問題,否則,我這大嫂勢將負疚終生了!”

此時,天時業已大明,惟濃霧瀰漫,三丈之外,難辨人面目。

呂大年插口接道:“大嫂、二哥,小弟之見,咱們不如趁這晨霧未消前,立即往城中一探。”

解笑雅道:“我同意。”

但武揚卻沉思著道:“原則上我也同意,不過,那僅僅是我一個人前往。”

解笑雅和呂大年幾乎是同時一怔道:“為什麼?”

武揚道:“此行僅系暗中踩探情況,並非打鬥,人多了反而不好。”

解笑雅道:“那麼,我跟三弟呢?”

武揚道:“兩位暫時在這兒稍待,最多一個時辰,我就回來。”

解笑雅道:“方才,他們已有人回去報信,萬一有強敵來此,教我跟三弟兩個人如何應付?”

武揚道:“駱陽鍾那廝,最愛自作聰明,我斷定他必然認定,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我們既然惹下大禍,決不會再在這兒逗留的了!”

呂大年接道:“二哥話是不錯,小弟也自信不致怕事,但咱們力量分散,對彼此都不太好。”

武揚方自蹙眉沉思,陡然,劍眉一揚,沉聲喝道:“什麼人?”

十丈外的霧影中,人影一閃,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語聲道:“是武少俠麼?”

武揚一愣道:“你是誰?”

霧中人笑道:“我是小韻。”

武揚與解笑雅同時一“啊”,解笑雅並促聲接道:“有什麼事嗎?”

人影逐漸走近,這位七公主何慧卿身邊的俏丫頭,此刻竟是一身材童打扮,面色黝黑,鄉土氣味十足,要不是她報姓名,真還沒人能認出來哩!

她,先向武揚、解笑雅躬身道:“婢子見過武少俠、解姑娘。”

一身男裝,行著男人的禮,卻口稱婢子,想想也真夠滑稽!

武揚沉聲道:“小韻不必多札!請先說要緊的事。”

小韻目光一掠呂大年道:“這位少俠是?”

武揚接道:“這是我的盟弟呂大年。”

小韻向呂大年躬身為禮道:“小韻見過呂少俠……”

武揚一蹙眉頭,暗道:“這丫頭的禮,可真多……”

解笑雅微笑地道:“小韻,坐下來談吧!”

小韻道:“婢子還是站著說的好,我還得立刻趕回去哩!”

武揚接道:“有什麼話,請快點說吧?”

小韻囁嚅地道:“小姐要我告訴武少俠……她……她說……”

武揚身軀一震,促聲道:“她怎麼了?”

小韻接道:“她說:帝君已獲悉天忌老人等由嘉陵江東下,昨夜已親率大批高手,前往追截,所以小姐特別派婢子來向武少俠傳活,請立刻趕往支援。”

武揚劍眉一挑道:“駱陽鍾是幾時動身?”

小韻道:“是快近四更時動的身。”

武揚沉思著道:“小姐沒有事麼?”

小韻道:“小姐沒有什麼事,她說,三皇娘跟少俠說的,都是實情……”

武揚截口問道:“三皇娘也跟小姐在一起?”

小韻道:“是的,帝君跟正官皇娘走後,三皇娘就到小姐這邊來了。”

武揚臉色微微一變道:“那正宮皇娘也去追趕天忌老人……”

小韻答道:“不是的,正官皇娘是回總宮去了!”

武揚注目問道:“那正官皇娘是幾時來的?”

小韻訥訥地道:“武少俠,有關帝君對小姐……意圖染指的事,其中詳情,三皇娘已向您說過了,是麼?”

武揚道:“不錯!”

小韻嫣然一笑道:“少俠,一切如三皇娘所預期,帝君不但心願未遂,而且被正宮皇娘訓了一頓……”

武揚與解笑雅同時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聲,此刻,他們兩人心中所懸著的一塊石頭,才總算放下了。

武揚自然不便說什麼,但解笑雅卻忍不住地喃喃自語道:“真是謝天謝地……”

武揚沉思著道:“那麼,小姐跟三皇娘她們現在還沒走?”

小韻道:“是的,他們準備正午起程,聯袂回總宮。”

武揚問道:“小韻,你是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的?”

小韻微笑地道:“還不是由蔡舒達那些個手下人口中所來的。”

略微一頓,興奮地接道:“少俠,小姐聽說天忌老前輩脫險的消息,是多麼高興,尤其是由三皇娘口中說到你一招奪去她的寶劍,以及殺唐天鵠,和方才殺死了蔡舒達、枯竹老人等的消息時,更是目射異彩,嚮往不已。”

武揚微微一笑道:“小韻,謝謝你!”

小韻沉思著道:“小姐說,三公主已接替她總巡察的職位,並且就在附近,此人心狠手辣,陰險得很,如果遇上時,請你不要手軟,最低限度也要廢去她的武功。”

武揚點點頭:“好的,我記下了!”

小韻想了想,注目武揚問道:“少俠有什麼吩咐麼?”

武揚略一沉思道:“沒什麼了!啊!小韻,請上覆何姑娘,請她時時警惕,處處小心……”

小韻抿唇笑道:“婢子記下了!真巧!小姐也是這麼吩咐過,婢子還沒有說出來哩!”

呂大年忍不住咧嘴笑道:“這叫做心心相印呀!”

武揚俊臉微微一紅,小韻卻笑著向解笑雅道:“解姑娘有什麼吩咐麼?”

解笑雅笑道:“我所要說的話,方才武少俠已代我說過了。”

小韻道:“那麼,婢子要告辭了。”

武揚、解笑雅同聲說道:“好!沿途多加小心!”

小韻恭聲道:“多謝關注!婢子省得。”

向三人分別一札,轉身疾奔而去,剎那之間,消失於沉沉霧色之中。

林中沉寂了少頃,還是呂大年首先發話道:“大嫂、二哥,現在好了,二哥已不必去探望何姑娘,咱們取回七怒馬之後,就可追上那什麼帝君,好好鬥他一斗了!”

解笑雅向武揚問道:“二弟,你那七怒馬的藏處,離這兒還有多遠?”

武揚漫應道:“就在離此約十七八里的一處隱密山谷中。”

呂大年笑問道:“二哥,你是交給什麼人看管的?”

武揚微笑地道:“山神土地。”

呂大年一愣道:“那不怕別人偷走麼?”

武揚笑道:“如果能輕易給人偷去,那還能算是罕見的龍駒寶馬麼?”

略頓話鋒,眉飛色舞地接道:“那七怒馬不但深具靈性,能懂人言,而且,一般普通的武林一流高手,也根本近不了它,我跟它相處的時間雖不算長,但雙方交情卻很融洽。前次,當我將它送到山谷之時,曾特別交待過它晝伏夜出,不可讓生人看到,萬一給人發現時,不妨另找隱密地點潛出,等風頭過後再回來。”他話音一頓,又道:“當時,它挨著我親熱時,連連低鳴,表示惜別之意,經我一再地開導,它才怏怏地離去。”

呂大年禁不住悠然神往道:“世間竟有此等通靈寶馬!我真想立刻見到它,二哥,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時間雖已快近辰末,但漫天濃霧仍然末消散,而且,越近山區,霧氣也更濃。

武揚等三人,在迷霧中奔馳了約炊許工夫,已進入一個深幽而十分隱密的山谷。

呂大年舉目四顧,不由脫口讚道:“好一個隱密的所在!”

武揚微微一笑,仰首發出一聲清朗,卻略嫌低沉的清嘯。

嘯聲雖然低沉,但遠近群峰,仍然發出同樣的回聲。

可是,除了武揚自己的清嘯和回聲之外,寂寂空山,竟聽不到別的反應。

武揚微蹙眉峰,自語道:“難道出了什麼事麼……”

就當他自語的同時,一陣“唏聿聿”的馬嘶之聲,隱約地傳來。

嘶聲微弱而暗啞,似乎是由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武揚不由地神色略霽道:“原來它是跑到遠處玩兒去了。”

接著,他再度發出一聲清嘯,然後注意傾聽著。

這回,他聽得十分仔細,那馬嘶聲奇異得很,比第一次更為低弱喑啞了,不但予人以更為遙遠的感覺,也似乎是由地底發出似的。

武揚不由臉色一變,沉思著道:“看來是真的出了事故了!”

扭頭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道:“大嫂、三弟兩位聽清楚了那馬嘶聲的地方麼?”

解笑雅首先答道:“好像是來自谷底。”

呂大年道:“不錯!小弟也是有此感覺。”

武揚接道:“那就不會錯了!咱們且向谷底一探究竟。”

於是,三個人戒備著,由武揚開道,解笑雅居中,呂大年殿後,向谷中蹚進。

這山谷縱深約有五里,外窄內寬,出口處僅有三十丈左右,但谷中面積卻廣達百畝,成了一個葫蘆形。

谷中,滿布高達數十丈的雜木,濃廕庇天,清幽中,另有一種陰森恐怖之感。

尤其是目前濃霧未消,走在這根本無路徑可循的原始森林中,黑黝黝的有如黑夜。

三人摸索著前進間,呂大年低聲問道:“二哥,你前番來此時,是否曾經搜索過,這山谷中有沒有什麼猛獸,和凶神惡煞?”

武揚也低聲答道:“前次來時,天氣很晴朗,我曾費了足有一個時辰的工夫,詳察四周,並未發覺什麼異樣情形。”

微頓話鋒,低聲接道:“已快接進谷底,為防萬一,從此刻起,咱們不要再說話了!”

三人悄悄地蹚進半里之遙。

驀地,谷底傳來一聲淒厲的叱聲:“賊子!你乾脆殺了我吧!”

武揚神色一變,回首向後隨的兩人打了一個手勢,摒息著加速向前蹚進……

另一個陰沉的語聲也同時傳來:“別大呼小叫,縱然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那淒厲的語聲道:“萬惡賊子!我看你橫行到幾時……”

那陰沉的語聲道:“我能橫行多久,與你一點也不相於!嘿嘿……目前最要緊的是,多多為你自己著想,少受點皮肉之苦才是正經。”

這回,武揚聽清楚了,那淒厲的語聲,是出自一個女人之口,而那陰沉的語聲,卻顯然就是百鳳幫中的總護法金重山。

於是,他心中戒竟憑添地向後隨的兩人傳音道:“大嫂,三弟,請加強戒備!裡面的二人中,有一個是魔幫總護法金重山老賊!”

這時,三人業已到達谷的盡頭,但見峭壁排雲,佈滿青苔,可是卻一無跡象可尋,因為那峭壁上平整如削,除了青苔和水漬之外,既不見有甚門戶,更無什麼天然石洞。

那麼,方才那對話中的兩人是在什麼地方呢?

武揚方目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分別投過詢問的一瞥。

就在他們箭遠處的高空,再度傳出金重山的陰沉語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再仔細考慮一下,我待會再來。”

武揚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一打手勢,三個人立即分別藉林木掩護,悄悄地向發聲處趨近。

“格”地一聲,一株足有十人合抱的參天高的古樹的半腰,現出一個人工的窗口。

武揚心中一喜,一面掩蔽身形,一面不由暗忖道:“這等藏身所在,倒真是匪夷所思……”

他的忖思未畢,一條人影,捷如飛鳥地由樹腰縱落。

暗中窺探的武揚,不由目光為之一直。

因為此人哪裡是什麼金重山,那不赫然就是武揚遭滅門慘禍之後,曾經兩度相遇過的病郎中金策易麼?

武揚忍不住心中熱血沸騰,一面心念電轉:“這老賊顯然是因為不放心我方才所發出的嘯聲,而意欲前往察看,可是他此行所為何來?這樹腹之中藏的又是什麼人呢……”

金策易目光向下一掃,業已探手懷中,取出一片灰紗,準備向臉上蒙去。

武揚閃身而出,冷笑一聲道:“不必再用這玩意兒了!金大俠!”

病郎中金策易驚喜交迸地道:“啊!老弟,原來是你……”

武揚冷然截口道:“不錯!是我,來得太不是時候了,是麼?”

病郎中神色微變地道:“老弟,這是什麼話?”

武揚微微一哂道:“我的話雖然有點不太好聽,但自信卻是道道地地的人話,嘿嘿……

你聽懂了麼?”

病郎中苦笑著道:“老弟,你是怎麼啦……”

武揚劍眉一揚,沉聲叱道:“住口!”

微微一頓,目射煞芒地朗聲接道:“武某人雖不敢自詡為頂天立地的奇男子、大丈夫,但憑你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實在不配跟我稱兄道弟!”

病郎中那本來是滿布病容的老臉上,居然也掠過一片紅潮,雙目中神光一閃,但終於強行地忍了下去,勉強地一笑道:“武老弟,我原諒你因家門不幸而性格大變,但你對我的誤解也未免太過份了!”

武揚冷笑一聲道:“誤解?”

病郎中飛快地接道:“是啊!你總認為我就是百鳳幫中的總護法金重山……”

武揚強忍心頭憤怒,漫應道:“難道冤枉你了?”

疾郎中苦笑道:“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武揚冷然一哂道:“那金重山的本來面目,我雖然沒看到過,但其身材、口音卻與你毫無二致,這一點,你作何解釋?”

病郎中道:“老弟,記得我以前好像跟你解釋過,那可能是我的那位孿生兄弟。”

武揚道:“好!姑且算是吧!那麼,我再問你,你平常穿的是青色長衫,藥箱從不離身,而今天,卻為何穿著與金重山一樣的灰衫?為何沒帶藥箱?為何準備蒙上紗巾?這些,你能有合理的解釋麼?”

病郎中微微一得道:“這……”

武揚披唇微哂道:“‘這’什麼呢?金總護法。”

病郎中微慍地道:“武老弟,你太無理取鬧了!難道老夫一輩子只能穿青衫!一輩子都不能離開藥箱麼?”

武揚冷笑一聲道:“好!姑且算你有理!現在,我再請教,當丹碧山莊發生滅門血案之後,你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莊中,為的是啥?前此,你捏造什麼九天快何鳳鳴的把戲,又是所為何來?神秘失蹤三年,又作何解釋?”

病郎中神色微變地道:“這些,我不是當時就向你解釋過了麼!”

武揚淡然一笑道:“我這人很好說話,就算你當時那些牽強的理由也是理由吧!”

目光向村腹中一掠,接道:“那麼,這樹腹中藏的是什麼人?你今天到這兒又是所為何來?”

病郎中臉色大變地冷笑一聲道:“小輩,你管的閒事太多了!”

武揚扭頭喝道:“三弟,請上樹上去瞧瞧!”

呂大年應聲飛身縱登那大樹上,由那窗口鑽了進去,詎料病郎中陡地一聲獰笑,乘武揚注目樹上,心神微分的當口,猛然右掌一揚,一蓬細如牛毛的淬毒鋼針,已向武揚兜頭射來。

雙方距離不及八尺,又當武揚心神不屬之情況下,按理,武揚應該是絕難倖免。

可是,武揚面對此陰險毒辣的老魔,戒備之心,卻是並未鬆懈!因此,病郎中手中的淬毒鋼針才一出手,武揚陡地一聲冷哼,手中青龍寶劍微揚,那些淬毒鋼針,已全部被青龍寶劍的磁力吸住。

病郎中方自暗喜自己得手之際,見狀不由心中一凜,但武揚卻已不容對方再有所行動,怒叱一聲:“老賊!留你不得!”

叱聲中,劍勢一順,一招“斗轉星移”,揮灑而出。一病郎中冷哼一聲:“區區萬流歸宗劍法,也敢在老夫面前賣弄!”

身形微側,避過劍勢的銳鋒,右掌橫切,左手五指箕張,徑行扣向武揚的持劍右腕,居然硬接硬架,避招還攻,有如一氣呵成。

武揚沉喝一聲:“來得好!”

左手“雲龍乍現”,硬接對方橫切而來的右腕,右手劍勢微沉,冷不防地來上一招極平常的“笑指南天”,勁削對方左手。

病郎中冷笑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撒手!”

冷笑聲中,左手屈指輕彈,五縷勁風,破空生嘯地彈向武揚的劍葉。

武揚一聲朗笑:“未必見得!”

但他話未說完,驀覺手中劍勢向旁邊一蕩,整條右臂被震得痠麻難耐,手中寶劍幾乎要脫手飛去。

匆促中,不由心頭一凜。

“這老賊好渾雄的指力……”

心念電轉中,病郎中已怒吼一聲,雙掌齊施地再度撲入上來,一面惻惻地笑道:“小狗!老夫成全你跟武浩然去團聚吧!”

武揚鋼牙一挫,就著長劍一蕩之勢,巧妙而自然地演出了唐羽儀所授的九式絕招之一“紫氣東來”,同時怒叱一聲道:“老賊!你也嚐嚐這個!”

病郎中金策易方自擬以一身不為人所知的奇異武學,一舉將武揚擊斃,驀覺眼前青虹耀目,劍氣侵肌,竟然好像四面八方都被劍氣包圍住似地。

不由心神巨震地大喝一聲:“小狗給老夫躺……”

“躺下”的“下”字尚未說出,陡地發出一聲慘嗥,一隻右手已被齊腕削斷,左小腿也被劍劃破一道長達五寸的血槽。

不過,武揚也被對方那強勁絕倫的掌力,震得氣血翻騰,雙目中金星亂舞,踉蹌地連退五大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一旁暗中掠陣的解笑雅,飛身而出,一面向病郎中打出一把淬毒鋼針,一面搭扶著武揚,關切地問道:“三弟,不要緊麼?”

同時,呂大年也於樹腹中飛身而下,人在半空中,卻揚聲說道:“二哥,這老賊讓我來收拾……”

病郎中金策易似乎因自己已受重創,不敢逗留,當下左手一揮,震飛解笑雅所發出的淬毒鋼針,同時飛身而起,口中冷笑一聲道:“小狗!今天便宜了你!”

這病郎中的一身功力,的確驚人,在身受重創之情況下居然還能縱跳如飛,話聲未落,人已到了二十丈之外了。

呂大年身形甫落,大喝一聲:“老賊你走不了!”

叱聲中,已彈身而起。

正在調息中的武揚,忽然張目沉聲道:“三弟,窮寇莫追!”

呂大年硬行剎住業已縱起的身形,回身問道:“二哥,不礙事麼?”

武揚目光向解笑雅和呂大年二人一掃,淡然一笑道:“謝謝兩位!沒什麼要緊,我頂多再調息頓飯工夫就可以好了!”

微微一頓,接道:“三弟,你不妨暗中跟蹤一下,別讓老賊將寶馬帶走了!”

呂大年探手懷中,取出一個小型玉瓶,撥開瓶塞,倒出兩粒黃豆大小的藥丸,送給武揚道:“二哥,這是家師親自煉製的療傷聖藥,請趕快服下,可以使內傷加速痊癒。”

武揚接過藥丸,納入口中道:“謝謝三弟!”

呂大年道:“小弟這就去跟蹤一下。”

武揚道:“記著,只要那老賊沒有帶走寶馬,不必追截他,並且一到谷口就折回來。”

呂大年道:“小弟記下了!”

說著,已匆匆追了下去。

武揚也徐徐地坐下,運氣調息,解笑雅則仗劍立在一旁,小心地警戒著。

此刻的武揚,心無雜念,盤膝趺坐,垂簾內視,運氣導引藥力行開,以使所受內傷加速痊癒。

但一旁的解笑雅,可就不同了。

她深知此刻自己的責任重大之至!稍一疏忽,後果即不堪設想,所以,她一手仗劍,一手則扣住一把淬毒鋼針,全神貫注地戒備著。

那淬毒鋼針,還是七公主何慧卿於臨別時,特別送給她以防萬一的,那本來是源出於解笑雅本門的店門化魂針,也不知是什麼原因,百鳳幫中的化魂針,忽然來源中斷,魔幫中人乃以此淬毒的追魂針代用,此針的歹毒,雖不及化魂針,但其毒性之烈,卻也是武林所罕見。

想不到此刻,這追魂針卻成了解笑雅對魔幫中人防身壯膽之用,實在是駱陽鍾所始料不及的滑稽事!

約莫頓飯工夫過後,林中霧氣漸消,一陣快速的衣袂破風之聲,遙遙傳來。

解笑雅神情一聚,方待喝問間,武揚已含笑而起,平靜地道:“可能是三弟回來了。”

解笑雅如釋重負地注目問道:“二弟,你完全好了麼?”

武揚笑道:“我本來只受了點輕微震盪,略一調息,就可復元,如今服過三弟所贈的靈藥之後,不但已提前復元,而且精神方面,反而更見充沛了。”

一個清朗的語聲接道:二哥,是真的麼?”

英姿爽颯的呂大年業已含笑站立兩人面前。

武揚笑道:“當然是真的!三弟,謝謝你了!那老賊是否已離谷逸去?”

呂大年點點頭道:“是的!我暗中監視他出谷,沿著山徑逃去之後,才折回來。”

武揚注目問道:“那樹上是什麼人?”

呂大年道:“那裡面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右肩琵琶骨被鐵鏈穿著,而且被點了穴道,我想盡辦法都解不開。”

武揚沉思著道:“這女人既然被金策易這老賊鎖在這兒而不加殺害,極可能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金老賊此去不但不甘心,也決不會放心讓我們將此人帶走,短時間內,必然會率領他的黨羽前來。”

頓住話鋒,略一沉吟道:“眼前,咱們當務之急,是立刻帶著此人離開此地,我看,三弟持我的寶劍上去。”說著,將青龍寶劍弟給呂大年,自己則仰首發出一聲龍吟清嘯。

呂大年接過寶劍,一式“一鶴沖天”,縱登樹腹。

解笑雅則找來一些結實的山藤,把它接連起來,以備將那女人吊下來之用。

武揚的嘯聲方落,一陣洪烈的馬嘶聲立即傳了過來。

武揚神色一喜,循聲辨位,這馬嘶聲似乎來自百丈的山腹中,因為距離已近,所以嘶聲也覺得洪烈多了。

武揚根據自己所忖測的位置,循聲找去。

在約一百五十丈外的一處懸崖下面,他發現了一個天然石洞,而那馬嘶之聲,就發自此石洞中,此時,另一陣洪烈的嘶聲也同時發出。

武揚不由心中更喜道:“好傢伙,他還找到了一個伴兒哩!”

那洞口藤蔓垂遮,所以他前次匆匆巡視時,竟不曾發現此一天然石洞。

他,撥開洞口藤蔓,搬走堵洞巨石,眼前黑影一閃,那七怒馬已向他撲了過來,挨著他不住地低嘶。

武揚一面撫慰著,一面溫聲道:“老朋友,這些日子來,太委屈你了,現在,你又自由啦……”

口中說著,目光卻在打量另一匹毛色純白的駿馬。

那白馬鞍轡俱全,全身純白,不見一根雜毛,而且是一匹雌馬,其雄駿程度雖然趕不上七怒馬,但卻也是千中選一的良駒。

與那七怒馬並立一起,一黑一白,相映成趣,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由那鞍轡俱全一點上判斷,那顯然是病郎中金策易的坐騎,自然,七怒馬的被拘於此,也就是病郎中金策易所做的了。

武揚心念電轉中,一面心花怒放地拍著七怒馬的頸項,笑道:“老朋友,恭喜你找到一位‘如花美眷’啦!”

那七怒馬也似乎感到無限興奮地低聲嘶鳴著。

武揚溫聲接道:“老朋友招呼你的‘新夫人’一齊走吧!咱們還得立刻起程哩!”

當這一人二騎相偕著走回原地時,呂大年已與解笑雅合作著將那可憐的女人吊了下來。

武揚略一注視,只見那女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儘管頭髮蓬亂,衣衫既髒且破,而且右肩琵琶骨的穿孔處腕血狼藉,但一張面孔,卻還相當紅潤。

以此推測,如果此人是武林中人的話,則顯然其一身功力並未完全失去,否則,在此種慘無人道的折磨情況之下,不會有如此紅潤的臉色。

最令武揚感到困惑的是,這女人那一張端莊而清秀的面部輪廓,竟有一絲似曾相識之感,但仔細想想,卻又實在想不起來曾經在哪兒見過。

就當武揚向那女人端詳著的同時,呂大年一聲歡呼道:“啊!好一對神駿的馬兒!”

微微一頓,忽有所悟地道:“咦!怎會多出一匹來了?”

武揚笑道:“三弟,這白馬是金老賊留下來送給你們的,也是我這七怒馬的‘新夫人’。”

呂大年興奮地道:“啊!那真好極了!”

武揚向解笑雅正容道:“大嫂,你與這老人家共乘白馬,我與三弟騎黑馬,現在,請你將老人家好好地綁在馬背上,我這就去將馬鞍取出來,然後,咱們立刻起程。”

解笑雅道:“二弟,你那馬鞍在什麼地方?”

武揚邊走邊答道:“就在離此約半里的一個小山洞中……”

一個時辰之後。

這是距原來那山谷約百里之遙的另一個隱密的山谷中。

武揚、解笑雅、呂大年,還有那位遭遇奇慘的半老婦人,一齊圍坐在一株大樹濃蔭之下。

三個年輕人正在吃著自己攜帶的乾糧,目光不時瞥向那半老婦人。

那半老婦人被制的穴道已解開,顯然已經經過梳洗和包紮傷口,並換上了解笑雅所隨身換洗的衣衫,正在趺坐調息著。

這女人經過梳洗和換上衣衫之後,顯得更加清秀而端莊了!儘管解笑雅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實在不合適,但這一點也無損於她那淡雅而高貴的無形氣質!

一黑一白兩匹神駒,則在一旁啃著青草,不時發出歡愉的低嘶,“小兩口兒”顯得非常恩愛。

短短一個時辰不到,馱著兩個人奔馳百十里山路,這對七怒馬來說,不算一回事,但那白馬兒竟也能辦到,那就很難得了!

當三個年青人吃完乾糧時,那半老婦人發出一聲幽幽長嘆,徐徐張開了雙目。

武揚恭聲問道:“前輩,現在精神好了些麼?”

半老婦人淡淡地笑道:“謝謝你!現在好多了!”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老身還沒請教諸位尊姓大名和師承來歷?”

武揚也正容答道:“這位解笑雅,是川南唐門,唐光宗前輩之愛女;這位呂大年,是‘大漠游龍’帥百川大俠的高足;小可武揚,先祖‘碧血丹心’……”

半老婦人悚然一驚,失聲截口道:“怎麼,‘碧血丹心’,武老競已做古了……唉!真想不到……”

微微一頓,困惑地接問道:“三位少俠都是名門高弟,只是此番怎會聚在一起,將老身救出來的?”

武揚輕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請恕小可放肆,能否請前輩先行示知名號?”

半老婦人微微一笑道:“少俠太言重了!老身理當先行說明來歷的。”

沉略少頃,幽幽一嘆道:“老身駱雙城,諸位可能沒聽說過,但那毒鳳幫的末代幫主何天應,總該有過耳聞的了?”

武揚神色一動道:“是的!聽說過。”

駱雙城(半老婦人)接過:“老身不是何天應的元配……”

武揚神色大驚地截口問道:“駱陽鍾是前輩的什麼人?”

駱雙城道:“那是老身的胞兄。”

武揚困惑地,囁嚅著道:“駱前輩,請恕小可說句不應該問的話……”

駱雙城悽然一笑道:“少俠是老身的救命恩人,縱然問得不得體,老身也不敢見責的,請就儘管問吧!”

武揚神色一整,注目問道:“聽說駱陽鍾現在的什麼正宮皇娘,也是他的胞妹,這些,駱前輩知道麼?”

駱雙城目光中掠過一絲無比怨毒的神色,幽幽地道:“是的!那是我的孿生妹妹,名叫駱雙文,也是使我家毀幫滅的罪魁禍首。”

武揚身軀一震道:“那麼,那慧卿姑娘,就是前輩的愛女了?”

駱雙城道:“不錯!怎麼?少俠見過我那慧兒?”

武揚喃喃自語道:“怪不得……當我初見到您時,有一點似曾相識之感……”

駱雙城突有所憶地神色一變道:“少俠,方才當你救醒我時,曾說過金策易那老賊已負傷逸去,這一來,我那慧兒可就糟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3:00


第二十一章 往事不堪回首

武揚聽駱雙城說心上人慧卿要糟之語,不由身軀一震,低聲問道:“前輩此話怎講?”

駱雙城道:“金策易那老賊對慧兒本就垂涎已久,他這一鎩羽歸去,並知道我必然會被諸位救出,他為了先發制人之計,勢必對我那慧兒採取卑劣手段的了!”

武揚沉思著道:“慧卿姑娘目下是魔幫中的七公主了,而且有正官皇娘撐腰,諒那金老賊也不敢有什麼行動!”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少俠,如果你知道金老賊與那正宮皇孃的關係之後,就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武揚愕然問道:“難道那金老賊與正宮皇娘之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麼?”

駱雙城道:“不錯!”

武揚道:“這情形,駱陽鍾知不知道?”

駱雙城淒涼地一笑道:“那畜生當然知道,可是知道也有什麼用呢!他們彼此之間,已有協議,表面上各行其是,互不干涉,但骨子裡卻是句心鬥角,互爭領導權,苦的只是一些武林中的俠義道上人物而已!”

武揚沉思著道:“看來,那正宮皇娘,必然另有所恃,以控制駱陽鐘的了?”

駱雙城道:“武林人物,講究的是力量,駱雙文那賊人控制駱陽鐘的最可靠辦法,自然是實力啦!”

武揚注目問道:“前輩之意,是認為駱雙文的武功高過駱陽鍾?”

駱雙城道:“不是認為,而是事實,試想,駱陽鍾那畜生是何許人,他會輕易向一個人屈服麼?”

駱雙城訝問道:“前輩被幽禁已有多久了?”

駱雙城幽幽地一嘆道:“不算太久,才不過十八寒暑。”

武揚接問道:“那麼,前輩對駱陽鐘的情況,怎會如此清楚。”

駱雙城道:“少俠,這些,待會我會源源本本地告訴你的,現在我想先知道令祖遇害的詳情,和目前武林中的情況。”

提到武浩然遇害的事,武揚禁不住心頭酸楚地神色一黯,沉思少頃,才長嘆一聲,道:

“駱前輩,此事說來話長……”

接著,他將乃祖遇害的詳情,以及自他隻身單劍追索仇蹤以來,所經所歷,和所發現的一切,不厭其詳的娓娓地說了一遍。

駱雙城直聽得銀牙一挫,恨聲自語道:“好一對卑鄙面狠毒的狗男女!”

微微一頓,幽幽地接道:“武少俠,寒門不幸,竟生出如此一對禽獸不如的兄妹來,本來當我最初遇害被囚禁時,即深感駱氏門中有如此一對狗男女為羞,並有改名換姓之企圖。

可是,自被四日久之後,我又改了主意,並暗中許下心願:那就是一旦皇天有眼,保佑我脫離苦海,重見天B時,我必須以有生之年,竭盡一切力量,手刃這一對狗男女,以慰駱氏門中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

武揚連忙截口道:“駱前輩,那駱陽鍾您可得交給我來手刃。”

駱雙城苦笑著道:“武少俠,方才我所說的,那是以前的心願,如今既然知道那音生已成為武林中的公敵,並且是你武少俠的殺祖毀家的仇人,自然理當將那畜生交由你手刀為是。”

武揚改容拱手道:“謝謝前輩……”

駱雙城淒涼一笑道:“武少俠怎麼跟我客氣起來了!真要談謝的話,你對我的救命之恩,又如何謝法呢?”

武揚正容道:“駱前輩,話不能這麼說。”

駱雙城幽幽道:“那該怎麼說呢?少俠。”

武揚訥訥地道:“因為……因為晚輩對前輩之救助,是機緣巧合,也是作為一個俠義道上人物應盡的本分,根本不該言謝!而前輩與駱陽鍾之間,雖屬同胞兄妹,但其仇,其恨,卻絕不低於晚輩之與駱陽鍾,此刻,能承慨允將他讓給晚輩親自來手刃,這一份情意,是何等隆重,又豈是空口言謝所能表達晚輩的感激之忱!”

駱雙城禁不住展顏一笑道:“有理!有理!想不到你的口才卻也跟你的武功一樣的棒!”

武揚謙然笑道:“前輩謬獎了!”

駱雙城神色一整道:“這些都是將來的事,目前不談也罷!現在,咱們還說正經的吧!”

解笑雅插口接道:“是啊!駱前輩,您方才還認為慧卿站娘回去之後,可能有危險,咱們現在應該設法加以挽救才是。”

解笑雅與何慧卿之間,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這種感情,決非基於單純的因為何慧卿曾經幫助她恢復武功的一點上,而完全是基於彼此之間的投緣,在那一段不算太短的相處日子中,所積聚起來的,所以,她第一個提出了挽救何慧卿免於危險的提議。

解笑雅的話,也使武揚暗道一聲“慚愧”!當下抬頭看看天色道:“對了!目前才午末之交,何姑娘剛離開昭化不久,咱們不如立刻前往將她請過來……”

駱雙城截口笑道:“武少俠,以這兩匹寶馬的腳程,前往昭化,需要多久?”

武揚道:“百十里路程,快馬加鞭,半個時辰足矣!”

駱雙城道:“可是,等你趕到昭化時,他們已離昭化百里之外了。”

微頓話鋒,沉思著接道:“當然,以寶馬的腳程,追上他們是沒有問題,可是,能否不將路線追錯是一回事,而寶馬的目標太以顯著,容易使敵方提高警覺,縱然追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眾之間的,也不便詳談,所以,我的意思,還是立即趕往支援天忌老人等一行人比較重要。”

武揚蹙眉答道:“支援羅爺爺固然重要而急迫,可是,何姑娘那邊也……他不能不趁早著手。”

解笑雅接道:“是啊!萬一何姑娘有個三長兩短,豈非令人抱恨終身!”

呂大年提議道:“大嫂,二哥,咱們兵分兩路,同時進行支援,怎麼樣?”

駱雙城笑道:“呂少俠所提辦法固然不錯,但目前咱們的實力太單薄了!老身之意,與其兵分兩路,而可能弄成兩面都不能發揮效力,倒不如集中力量支持天忌老人為佳。”

武揚猶豫地說:“可是,我這位大嫂說的情況,也委實令人擔憂。”

駱雙城毅然地道:“武少俠,別猶豫不決了,咱們決定先支援天忌老人!至於慧兒,咱們縱然做最壞的打算,也不過失去清白而不致有生命之虞……”

解笑雅截口道:“駱前輩,慧卿姑娘的個性,晚輩知之甚深,假如不幸而失去清白,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駱雙城輕嘆一聲道:“真要有那麼一天,那也只好委諸於天意了,不過,據武少俠方才所說情況,魔宮中有止水老人在暗中潛伏,當不致坐視不救,而金老賊傷勢不輕,三兩個月內,諒他不敢胡來。”她頓了頓,接說道:“所以,嚴格說來,慧兒目前的危機並不深,但天忌老人的情況卻不同,不但危機迫在眉睫,而且嚴格說來,此行支援之能否成功,影響今後武林正邪之消長,至巨且深,少俠以為然否呢?”

武揚悚然動容道:“駱前輩所言甚是,咱們立刻起程就是!”

駱雙城道:“少俠,該立刻起程的不是咱們全夥,而是你跟呂少俠等三人。”

武揚一愣道:“那麼前輩您……”

駱雙城淒涼一笑道:“救兵救火,你們如果帶著我這麼一個形同廢人的老婆子前去,豈非等於自縛手足!”

武揚蹙眉接道:“話是不錯!可是,總不能丟下前輩您一個人在這兒呀!”

駱雙城道:“十八年的非人生活,我都熬過來了,如今我已重獲自由,再見天日,這兒不但是十分隱密,環境也不壞,對我來說,應該算是洞天福地了,少俠別為我擔心,只請為我準備一個月的食用之物就行了!”

武揚仍是期期然以為不可,解笑雅接道:“二弟,將我留在這兒服侍何伯母吧!”

這妮子福至心靈,不但放棄與夫婿相見的機會,且自告奮勇,獨任艱鉅,更妙的是連稱呼都套近了呢!

武揚點點頭道:“這倒算是一個辦法……”

駱雙城慈祥地一笑,目註解笑雅道:“孩子,你的好意,我很感激,而且對我來說,更是求之不得的事,不過,你們支援天忌老人的力量卻因你的留下也減低了,我會感到不安。”

解笑雅笑道:“侄女武功有限得很,也幫不了什麼大忙,倒不如留下來服侍您為佳。”

駱雙城道:“這樣也好,孩子,服侍我是不敢當!留在這兒給我做一個伴兒,順便我也可以傳你一點女兒家專用而且能速成的玩藝兒。

解笑雅大喜過望地道:“那侄女先謝謝伯母啦!”

駱雙城目注武揚微笑地道:“少俠,尊意如何?”

武揚正容道:“羅大嫂能獲伯母垂青,加以指點,這是她的造化,侄兒自是同感高興之至!”

好傢伙!真是打蛇隨棒上,他也套近了,叫起伯母來了!

駱雙城臉上肌肉一陣抽搐,目蘊淚光,但卻慰然一笑道:“孩子,按你們跟慧兒的交情而論,我也只好倚老賣老,做你們的伯母了……”

呂大年含笑截口道:“何伯母,侄兒雖然跟何姑娘還沒有見過面,但您可不能將我撇開啊!”

駱雙城開朗地笑道:“伯母當然不會撇開你,只是……孩子們,目前,我這伯母只好生受你們的了啊!”

話鋒一頓,正容接道:“好了!事情就這麼決定,現在,你們分出一個人去辦妥食用之物後,就可起程了!”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這事情由侄兒去辦吧!”

呂大年接道:“不!二哥,還是由我去較為妥當,因為魔幫中認識你的人太多了,容易惹出麻煩。”

武揚沉思著道:“也好!可是你得多加小心!”

呂大年道:“小弟理會得。”

說著,已向他那白馬跟前走去。

武揚問道:“二弟,身邊帶有銀兩麼?”

呂大年一面飛上坐騎,一面答道:“足夠用啦!”

韁繩一帶,已疾馳而去。

武揚揚聲道:“進城前要改裝一下,記好快去快回!”

“是”

這一聲“是”字傳來,人已到了百丈之外了。

沉默了少頃,武場破後說道:“伯母,侄兒認為何姑娘……”

駱雙城微笑截口道:“孩子,現在應該稱她為卿妹才對啊!”

武揚俊臉一紅道:“是……是……是的!卿妹那兒,咱們總得想個法子通知她,讓她提高警覺才對的。”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孩子,慧兒是我的親骨肉,我怎能對她不關心。”

解笑雅道:“伯母是否已胸有成竹了?”

駱雙城苦笑著道:“‘胸有成竹’是談不上,但我卻也有一個打算,雖然打算還得賭點運氣,但在目前情況下,也只好如此打算了!”

武揚關切地問道:“伯母能否將心中的打算說出來?”

駱雙城點了點頭,神色一整道:“方才,我之所以阻止你們前往追趕慧兒,主要固然是我不願為了我母女之間的私事,影響武林正邪之消長,而成為天下罪人,但那暗中維護的止水老人,和金老賊的受重創,以及我心中的這一個打算,也同時佔了不太輕的份量。”

頓了頓話鋒,幽幽地接道:“我雖於被囚禁之前,被點閉了三處大穴,而使功力消失十之七八……”

武揚訝然截口道:“金老賊為何未廢去伯母的全部功力?”

駱雙城苦笑答道:“那金老賊留下我三成功力,固然是因為已經穿透我的琵琶骨,不能再發揮什麼作用,同時也是怕我功力全廢之後,身體太弱,禁不住那種非人生活,而使他的希望落空。”

解笑雅問道:“那金老賊幽禁伯母,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

駱雙城道:“此事說來話長,留著待會再說吧!現在,還是先說我心中的打算。”

武揚注目接問道:“伯母,如果侄兒判斷不錯,目前您至少已恢復了五成以上的功力,這情形,又是怎能瞞過那精明、狡猾而多疑的金老賊呢?”

駱雙城淡笑道:“孩子,請聽我慢慢道來。”

頓住話鋒,沉思著接道:“當時,金老賊留下我三成功力,而穿透我的琵琶骨,在普通情況之下,這措施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了!可是他忽略了本門中有一種可以自動解穴和閉穴的功力,這真是應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諺語了!”

武揚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於是伯母等金老賊走了之後,自己將點閉的穴道衝開,金老賊再來時,又自行將穴道封閉。”

駱雙城淒涼一笑道:“孩子,你說的固然不錯!可是在功力廢去十之七八,又被穿透琵琶骨的情況下,做起來哪有如此簡單!”

武揚慨然地道:“那麼,伯母是怎麼樣做的呢?”

駱雙城道:“一直熬了三年,我才算勉強將被點閉的穴道衝開,可是因為琵琶骨被穿透,真氣不能運行全身經脈,所以,這些年來,事倍而功半,直到目前,我才僅僅恢復原有功力的六成還不足。”

武揚與解笑雅幾乎是同時發出一聲輕“哦”!

駱雙城臉上掠過一抹堅毅的神色,接著說道:“不過,現在沾你們幾位孩子的光,我可以安靜地養傷和恢復功力了,如果不再發生意外,我這琵琶骨的傷口,一個月之內當可痊癒,功力也可以恢復到八成,那時候我就可以和那一對狗男女放手一搏了!”

武揚誠懇地道:“伯母,我希望您多休養一段時間,等功力完全恢復之後,再……”

駱雙城輕嘆著截口道:“孩子,時機緊迫,完全恢復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我也不能等得太久,必然儘早趕往魔宮去將慧兒救出來。”

武揚正客接道:“也好!侄兒等此去,將羅爺爺等人安置好後,也將盡快趕回來,所以,我想請伯母等人到齊之後,再採取行動。”

駱雙城點點頭道:“我會知道謹慎的,孩子,伯母已經是兩世為人了,還能不珍惜這劫後餘生麼!”

頓了頓話鋒,目註解笑雅道:“我想,一個月之後,你這位大嫂,也可以成為我的一位得力助手了!”

武揚笑接道:“侄兒恭祝伯母早日完成心願!”

駱雙城慈祥地一笑,解笑雅接著道:“伯母,三弟可能還得好一陣才能回來,這一段時間,能不能請您說一說當年被金老賊暗算的經過?”

駱雙城點點頭道:“好的,孩子,你不問,我也會說到這話題上來了!”

沉思少頃,才幽幽地一嘆道:“孩子們!聽說過毒鳳幫的開山幫主‘瀟湘鳳女’這個人麼?”

武揚、解笑雅同聲答道:“聽說過。”

駱雙城道:“‘瀟湘鳳女’雖然是當時黑道上第一大幫的幫主,但她的一身無敵武功和凜然正氣,卻使黑白兩道群相翕服,由衷地生敬,儼然為黑白兩道的霸主,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話鋒一頓,目光在武揚和解笑雅二人臉上一掃,微笑著接道:“可是,你們聽說過‘瀟湘鳳女’的武功來歷麼?”

武揚答道:“沒聽說過。”

駱雙城道:“這是武林中一項鮮有人知的秘密,當然你們沒聽說過。”

解笑雅問道:“伯母,那‘瀟湘鳳女’前輩的武功,究竟是什麼來歷呢?”

駱雙城道:“那是源出於‘九陰真解’之中的‘九陰罡煞’。”

略為一頓,正容接道:“這是一種只能由女人修煉的功夫,而且必須那女人的體質能相配合,否則最多隻能達到七八成火候的境界。”

武揚若有所悟地道:“哦!我明白了!因為毒鳳幫的第二三兩代幫主都是男人,不能修煉‘九陰罡煞’,所以武功不及第一任幫主,而毒鳳幫的聲望也隨之而式微。”

駱雙城點點頭道:“不錯!而且這‘九陰罡煞’還有一個特點,可以速成,但卻只能達到七八成火候,不論修煉的人的體質如何,如果走的是速成的路子,則以後就永遠不能達到最高境界了!”

解笑雅注目問道:“伯母,您是否也準備以速成的方法恢復功力,所以才有方才那隻能恢復七八成火候的話?”

駱雙城道:“是的!不但我準備這麼做,而且你也要走速成的路子。”

解笑雅不由脫口問道:“那麼,侄女的修為,也最多隻能達到七八成火候的了!”

駱雙城方自微微點首,武揚卻爽朗地一笑道:“大嫂,這是可遇難求的福緣,你可別要太不知足,小弟我可恨不得變成女兒身哩!”

解笑雅白了武揚一眼道:“好意思!”

武揚延臉笑道:“在自己的伯母和大嫂跟前,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駱雙城微笑著接道:“‘九陰罡煞’最好是童身修煉,孩子,我要掃你的興,你以已婚之身而走速成的路子,恐怕最多隻有五六成境界的希望。”

解笑雅俏臉一紅,訕訕地問道:“伯母,那駱雙文是否也練的是‘九陰罡煞’?”

駱雙城神色一變道:“是的!”

解笑雅道:“那麼,她可能有幾成火候呢?”

駱雙城道:“那殘人荒淫過度,我想,她目前最多也只能達到七八成火候而已!”

武揚接問道:“伯母,那駱雙文的‘九陰罡煞’口訣,是由您身邊偷去的麼?”

駱雙城神色一黯,長嘆一聲,閉目沉思少頃,才幽幽地接道:“不錯!‘九陰罡煞’就是這次禍亂之源,方才我已經說過,本幫自開山幫主‘瀟湘鳳女’之後,接連兩任幫主都是男人,不能修煉‘九陰罡煞’,到先夫這一代,偏巧我的體質與‘九陰真解’上所記載者相近似,而且我有一身不俗的武功為基礎,於是徵得先夫的同意,由我一個人閉關潛修‘九陰真解’上的武功,經過五年的苦修潛煉,我總算已小有成就,正當我暗自慶幸,準備協同先夫重振毒鳳幫昔日聲威之際,不料卻已劫難臨頭而不自知呢……”

解笑雅截口道:“是那金老賊對您實施暗算?”

駱雙城搖搖頭道:“不!當時的金老賊,還是披著俠醫外衣的正派人物,而且,說句不怕你們兩位見笑的話,當時我對九陰武學的修為,雖不能與開山幫主‘瀟湘鳳女’媲美,但自信放眼當時武林,能夠與我一較雄長者,卻也寥寥可數,所以,憑金老賊那點道行,還不夠資格對我施行暗算!”

武揚接問道:“那麼,是那駱雙文……”

駱雙城點頭截口道:“是的!就是那賤人!”略為一頓,神色黯然地接道:“自己的同胞姊妹,久別重逢,自然免不了一番親熱,而在極端興奮情況之下,我情不自禁地將修練九陰武學已小有成就的事也告訴了她。”

解笑雅道:“於是,她就乘伯母不備之際,對您施下了殺手?”

駱雙城淒涼一笑道:“是的!”她仰首遙注天際浮雲,幽幽地一嘆道:“想不到這賤人,在關外混了七八年,不但練成了一身奇異的武學,而且早就與金老賊姘上了!這麼一對狗男女,一個是水性楊花的天生淫賤,一個卻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而暗地裡卻是嗜色如命,一肚子男盜女娼,以這樣一對狗男女,自然是臭氣相投,一拍即合,而成為武林中狼狽為奸的禍源了!”

解笑雅注目問道:“伯母,那兩人暗算您之後,就一直將您回在那株大樹之中?”

駱雙城道:“不是的,這些待會再談原來這一對狗男女,本就是包藏禍心,企圖借毒鳳幫的基業加以擴充,而遂其獨霸武林的野心!如今既然再加上‘九陰真解’的誘惑,那自然更加加速其發難的行動了!”

頓住話鋒,閉目沉思少頃,輕嘆著接道:“當時,我遭受暗算被囚禁之後,這一對狗男女如何吞併毒鳳幫,並如何與駱陽鍾結合,共同茶毒武林,我已無法知道,至於目前我之所以能知道魔幫中的一部分隱情,還是金老賊對我施行威逼利誘之餘,認為我已不能逃脫其魔掌而告訴我的。”

武揚蹙眉問道:“伯母,請恕我打岔……”

駱雙城悽然一笑地截口道:“孩子,幹嗎跟伯母客氣起來了?有什麼話就儘管問吧!”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據侄兒所知,病郎中金策易於江湖上的神秘失蹤,還是三年以前的事,可是據伯母所說,那老賊陷害伯母的行動卻早在十八年之前,這其間,是否還有什麼文章呢?”

駱雙城道:“箇中原委,我也不清楚,不過,以常情忖測,最初那十幾年,那金老賊還是以偽善者的面孔在武林中鬼混,以後可能覺得已無繼續鬼混下去之必要,才讓他自己神秘地失蹤的。”

武揚點點頭道:“伯母這分析很有可能。”

解笑雅道:“伯母,侄女對那駱雙文與駱陽鍾結合的原因,也想出一點眉目來了。”

駱雙城微笑著道:“孩子,說出來試試看。”

解笑雅道:“侄女拙見,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駱陽鐘的武功高於金老賊,而同時又有龐大的實力做後盾,於是,金老賊乃想利用他打下基礎之後,再乘機將其剷除。”

駱雙城道:“孩子,據目前的跡象顯示,和金老賊向我所吐露的口風中來證實,你的判斷是很正確的。”頓了頓話鋒,接道:“還有一點,據我的推斷,自我被囚禁之後,使毒鳳幫徹底瓦解的,也是駱陽鍾,而且這一點也經由金老賊口中證實過了。”

武揚接問道:“伯母,那金老賊囚禁伯母,究竟是想由你口中獲得些什麼呢?”

駱雙城長嘆一聲道:“說來說去,還是那一部‘九陰真解’!”

武揚訝問道:“‘九陰真解’既然還未失去,那麼,駱雙文的‘九陰罡煞’又是怎樣練成的呢?”

駱雙城道:“‘九陰罡煞’是‘九陰真解’中的一章,剛好我遭受暗算時,那‘九陰罡煞’的口訣帶在身上,所以被那殘人搜了去,而‘九陰真解’的全文卻被我藏在另一個秘密的地方。”

武揚“哦”了一聲道:“那‘九陰真解’上其餘的武功,想必也都是一些曠世絕學了?”

駱雙城苦笑道:“那‘九陰真解’上的其餘武學,雖不及‘九陰罡煞’,卻可以當得‘曠世絕學’這四字,而且那些武學也不僅限於女人修練,否則的話,我也不至於為了它遭受十八年的非人生活了的!”

解笑雅不勝嚮往地問道:“伯母,那些武功,您都學會了麼?”

駱雙城道:“當時伯母集中全力修練尋‘九陰罡煞’,其餘武學雖也曾涉獵,但限於天賦,只不過學會一套‘飛花掌法’而已!”略頓話鋒,長嘆一聲道:“如今,那一部‘九陰真解’,恐怕十九已被化成一片劫灰了!”

解笑雅道:“伯母是說那‘九陰真解’已被焚燬了?”

駱雙城苦笑道:“整個毒鳳幫所有的房舍,都已付之一炬,那‘九陰真解’還能倖存麼?”

沉思了少頃之後,才輕輕一嘆,回憶著接道:“據金老賊說:我被囚禁,本來是他和駱陽鍾、駱雙文等三人所共同協議,逼出‘九陰真解’之後,由三個人分享。可是,半年之後,金老賊卻暗中支使他的手下將我換了一個秘密場所,卻向駱陽鍾兄妹詭稱已被人救走了。此後,就由金老賊一個人來逼問我,每隔一年半載,必將我換一個秘密場所,一直到今天被你們救出來為止,十八年來,所受的非刑痛苦固已無法統計,即連所住過的秘密場所,也記不清有多少處了!”

武揚長嘆一聲,默然不語,但神情間卻隱含著無限的殺機。

解笑雅幽幽一嘆道:“這真是一樁慘絕人寰的悲劇……”

駱雙城淒涼地一笑道:“金老賊曾告訴過我,駱雙文對他已愛到元以復加的地步了,為了籠絡他,曾答應將慧兒給……給他……唉!所以,我方才才說,月前慧兒的處境,已是非常危險了!”

武揚鋼牙一挫,恨聲道:“真是該死的狗男女!”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金老賊也曾向我說過,只要我肯將‘九陰真解’交出來,他可以將慧兒完整無損地交還給我,讓我們骨肉團圓。”頓住話鋒,自我解嘲地笑道:“這老賊真把我當成三歲小孩了。”

說到這裡,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話鋒。

呂大年還帶著大包小包的物品,策馬疾馳而來,人未到,笑聲先傳:“二哥,這馬兒去的時候還有點鬧彆扭,但回程中可跑得真快,現在我才想清楚,它是捨不得它的新婚夫婿哩!”

解笑雅搶著白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真是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

呂大年飛身下馬,一面卸下大包小包裹,一面拍拍那白馬道:“馬兒馬兒,我家的冬烘大嫂嫌你太過熱情,以後你可得收斂一點哩!”

駱雙城忍不住展顏一笑。

解笑雅不依地道:“伯母,您還好笑哩!也不管教管教這不知尊卑長幼的頑童。”

呂大年向解笑雅含笑長揖道:“大嫂請莫見怪,小弟這廂有禮了……”

西風蕭瑟,黃葉紛飛!

南國的深秋,到處呈現一片肅殺景色。

暮靄蒼茫中,一黑一白兩騎健馬,沿著嘉陵江左岸,絕塵疾馳,奔向下游。

這兩騎人馬,正是兼程趕往支援天忌老人等一行人的武揚和呂大年二人。

可是,寶馬雖快,卻趕不上兩個翅膀飛的。

他們兩人剛剛穿過昭化以南的永寧鋪,守在江邊蘆葦中的一個黑衣漢子卻已放出了一隻長程健鴿,展翅向下遊飛去。

由此可見這昭化附近,仍然到處是百鳳幫中的明樁暗卡,而武揚與呂大年二人的行蹤,也仍在魔幫中人的監視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已馳出永寧鋪下游百里之外,堪堪進入南部縣境。

此時,夜幕深垂,四野一片沉寂,只有那聞到馬蹄聲和狂吠的鄉村犬吠之聲,劃破這悽寂的夜空。

前端已展開一條隘道,兩旁荒草,高可及人。

那隘道沿著山環劃成一道弧線,長達半里,形勢頗為險峻。

武揚與呂大年二人正策馬疾馳間,眼見前面形勢太以險峻,不由暗生警覺地戒備回頭向呂大年道:“三弟,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暗算!”

話聲才落,快馬已進入隘道中。

武揚和呂大年二人一面撥出寶劍,一面揚鞭一揮,胯下寶馬一聲長嘶,箭疾馳地向前激射。

那隘道的長度僅約半里,本來以寶馬的腳程,也是頃刻間即可渡過,如今在兩人加鞭疾馳之下,當更可縮短飛渡的時間了!

可是,就當兩匹寶馬加速向前衝之瞬間,“嗦嗦”連響,隘道兩旁的荒草中,長弓、硬弩、飛鏢、袖箭、以及鵝卵石、金錢鏢、白虎釘、追魂針……等暗器,紛紛發動,一齊向兩騎人馬集中射來。

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幸虧早已凝勸戒備,一聞驚兆,一面清叱一聲,揮動長劍,連人帶馬一齊護住,一面雙腿一夾,寶馬負痛之下,一聲怒嘶,雙雙騰空而起,竟拔高三丈有奇,箭疾地射向十丈之外。

這一來,所有瞄準他們的弓箭和暗器,已不用他們的長劍掩護而告全部落空,等那第二撥的弓箭和暗器再度射來時,兩騎人馬,早已馳出隘道之外了。

武揚驚定思緒,不由脫口說道:“好險!”

呂大年笑道:“二哥,這還得歸功於金老賊哩!”

武揚訝問道:“為什麼?”

呂大年道:“因為他送了我們兩匹寶馬呀!”

頓了頓話鋒,立即恨聲接道:“可是那些賊子卻是饒他們不得!二哥,咱們轉回去給他們點苦頭嚐嚐!”

武揚笑道:“算了吧!趕路要緊。”

呂大年道:“這樣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武揚道:“手癢了,是麼?不要緊,前面有的是過癮的機會!”

呂大年恨聲道:“這些王八羔子,只會暗箭傷人,卻不敢追上來!”

武揚笑道:“追上來送死,世間哪有這種傻瓜。”

頓住話鋒,低聲接道:“三弟,生意來啦!”

呂大年凝目向前面掃視,只見箭遠外的官道上,人影幢幢,為數竟有七八名之多。

武揚沉聲道:“敵人意圖,顯然在遲滯我等之行程,三弟,可以放手幹,卻不能戀戰……”

說話之間,業已馳近那阻道魔黨之前。

不錯,魔徒們一共是八名,一律黑色勁裝,手持大砍刀,兩人一組,距離尋丈,虎視眈眈地分立官道兩旁,一見武揚的人馬馳近,齊聲吆喝,刀光霍霍地,一齊俯身向馬腿斬來。

武揚和呂大年二人雙雙一聲朗笑,八隻馬蹄一齊騰空而起,如乘雲,似御風,由那八人的上空飛閃而過。

雷閃電掣,掌風呼嘯,慘嚎悶哼交織聲中,傳出武揚的清朗豪笑道:“這才真叫‘天馬行空’哩!”

同時,呂大年卻不勝惋惜地道:“唉!可惜!一共才宰了兩雙。”

武揚笑道:“三弟,要宰多少才算過癮呢?”

呂大年道:“多多益善……”

武揚截口笑道:“送死的又來了!”

呂大年道:“二哥,由我走前面。”

武揚道:“來不及啦……”

弓弦連響,一排賽如飛蝗的急矢,激射而來。

武揚、呂大年二人劍拔掌震,方自將那急矢消滅,弓弦之聲又起。

呂大年震聲道:“二哥,請護住寶馬!”

話出身飄,已由馬背上騰身而起,一聲龍吟清嘯,迎著那密集的箭雨,劍掌兼施,徑朝發箭之處,激射而去。

武揚一面剎住奔馬,一面沉聲喝道:“三弟不可戀戰!”

慘嗥連連聲中,箭雨已隨之靜止。

武揚搖頭苦笑聲中,陡然傳出一聲震頭厲叱:“小輩,好毒辣的手段!”

呂大年的語聲笑道:“閣下謬獎了!比起你們的手段來,區區真是慚愧得很!”

“小輩給老夫躺下!”

“未必見得!”

一陣震天金鐵交嗚聲中,武揚已護著兩匹寶馬趕達鬥場旁邊。

只見遍地屍骸狼藉,為數竟在十五具以上。

“雪山矮叟”牛無忌雙掌翻飛,與一個身著青衫,手使長劍的中年文士,將呂大年圈入一片如山掌影與綿密劍幕之中。

呂大年劍掌兼施,形同瘋虎,在敵方兩大高手夾攻之下,雖然顯得運轉維艱,左右支拙,但看情形,百招之內,敵方仍沒法奈何他。

武揚目光如炬,環掃四周,並凝神默察,周圍百丈之內,已無敵蹤,於是拍了拍兩匹寶馬道:“你們兩位站在這兒別動,好好的互相照應,提防敵人暗算。”

兩匹寶馬真是靈巧得很,竟一齊低嘶著點了點頭。

武揚朗笑喝道:“三弟,別太自私,分一個給我!”

青龍寶劍一揮,向鬥場中撲去。

呂大年震聲道:“二哥,你幾時能變得大方一點哩……”

呂大年話沒說完,武揚已將“雪山矮叟”牛無忌接了下來,朗笑答道:“等你娶媳婦時,二哥我決不敢眼紅就是!”

劍掌兼施中,接著向牛無忌笑道:“矮老頭,咱們是第二次見面了,應該多親近親近。”

“雪山矮叟”牛無忌方才與青衫文士兩人聯手,二十招內,竟不曾將呂大年拿下,心中已經是羞怒交迸,此刻,換上一個更為棘手的武揚,不由更增加了幾分驚凜地厲聲叱道:

“小輩!休逞口舌之利的!今宵你已插翅難逃。”

武揚朗朗一笑道:“矮老頭,我真有點替你難為情。”

話聲中,一式“星河倒瀉”,青龍寶劍幻出一蓬銀雨,激射而出。

“雪山矮叟”牛無忌儘管一身內家真力強過武揚,但吃虧的卻是一雙空手,雖然他也深知“萬流歸宗劍法”中前半部招式的變化,但面對武揚手中那足能斷金削玉的青龍寶劍,卻不能不深懷凜駭地,被迫得連退三大步,才算避過這一招。

但他乍退倏進,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急勁罡風潮湧而來,一面厲聲叱道:“小輩!你也嚐嚐這個!”

武揚閃身避過銳鋒,立即還以顏色,並朗聲笑道:“矮老頭,你這點玩藝並不比枯竹老兒高明!”

“哇”

一聲慘嗥,使兩人一齊都一驚。

原來是那青衫文士已被呂大年一劍透胸而過,慘死當場。

呂大年怔了徵,“呸”地一聲道:“怎麼盡是一些不中用的廢料!”

一個箭步,衝向武揚身前笑道:“二哥,分點給我,好麼?”

武揚笑道:“不行!你還是去照顧寶馬吧!”

牛無忌心中又急又驚又氣,迫得他大喝一聲道:“小輩!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呂大年飛快地接道:“準是你!”

牛無忌鬚髮皆張,左掌右抓,抓射五道黑氣,掌吐刺骨寒罡,猙獰似厲鬼地向武揚和身飛撲。

武揚心中一凜,身形電掣,讓過對方銳鋒、劍掌並進地沉聲喝道:“牛無忌,本俠雖有敬老尊賢之心,同時卻也有嫉惡如仇的個性,枯竹老人是怎麼死的,難道……”

牛無忌厲聲截口道:“小輩!老夫今宵正要替枯竹老人向你索還血債!”

依然是左掌右抓,和身飛撲,完全是一副與敵偕亡的拚命打法。

一旁的呂大年震聲喝道:“二哥趕路要緊,快點送他回姥姥家去!”

武揚沉聲喝道:“牛老頭,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牛無忌厲笑連連道:“別假慈悲,小狗,有什麼本事……”

一聲“小狗”,激發了武揚心中的殺機,劍演唐羽儀所傳的一式“鵬搏九宵”,寒芒似網中,一聲清叱:“老賊!本俠就成全你吧!”

牛無忌話沒說完,忽然慘號一聲,騰聲飛射而出,半空間灑下一蓬血雨,地面上卻留下一隻齊腕而斷的左掌,猶在蠕蠕而動。

武揚納劍入鞘,喃喃自語道:“這老兒比枯竹老人高明多了……”

呂大年訝問道:“二哥,方才你不是故意放他走的?”

武揚飛身上馬,一面答道:“你想我會放他走麼?”

呂大年也跨上坐騎,一面繼續向前疾馳,一面問道:“那麼,方才又是怎麼回事呢?”

武揚苦笑道:“我低估了他的功力。”

呂大年道:“你認為他也跟枯竹老兒一樣的好打發,所以沒使出全力?”

武揚道:“不錯!”

呂大年笑道:“看在這兩匹寶馬的份上,給他們留下一個活口也好,免得他們編排我兩兄弟太沒有人情味。”

武揚沉思著道:“三弟!魔崽仔們旨在阻滯我倆支援羅爺爺的行程,前途不但必然有埋伏,而且可能還是一撥比一撥厲害!”

呂大年爽朗地笑道:“但願如此,那才過癮哩!”

武揚回頭正容沉聲道:“三弟不可過輕敵!”

呂大年卻向他扮一個鬼臉截口道:“方才就是因為我輕敵,才將那矮冬瓜給放走了,是麼?”

武揚含笑叱道:“你敢諷刺二哥!”

呂大年笑道:“待會罰我多殺幾個魔崽仔,怎麼樣?”

武揚蹙眉道:“你怎麼比我還嗜殺?”

呂大年道:“那是恩師告訴我的‘殺惡即所以行善’!”

武揚道:“三弟,話是不錯,但對於一些不足輕重的小嘍囉,還是手下留點情吧!”

呂大年笑道:“小弟遵命就是!”

沉沉夜色中,傳來一陣車輪疾轉的轆轆之聲。

呂大年接道:“二哥,可能是那話兒又來了?”

武揚一面向前凝神注視,一面沉聲說道:“三弟,記住方才的話,不可大意!”

一輛金碧輝煌,簾幕低垂的油壁香車,迎面疾駛而來,車前車後,各有四名乘馬的勁裝佩劍侍婢護衛著。

呂大年咦了一聲道:“是雌的。”

武揚道:“是魔幫中的三公主。”

說話間,雙方人馬業已接近,各自停了下來。

呂大年訝問道:“二哥,人沒有見到,你怎能知道這人是什麼三公主呢?”

武揚漫應道:“你瞧那車頂。”

呂大年注目車頂,淡淡地一笑道:“那三面金線藍底繡風三角小旗,就是代表三公主麼?”

武揚道:“正是。”

那油壁香車的珠簾一掀,探出三公主的上半身,向武揚嫣然一笑道:“武少俠,你是否覺得你我之間,天地似乎太小了一點?”

武揚方自微微一哂,呂大年卻搶先代答道:“不!不才的意思,卻恰恰相反!”

三公主注目問道:“尊駕是誰?”

呂大年道:“不才乃散播相思的五瘟使者。”

三公主神色一變道:“你方才的話,作何解釋?”

呂大年道:“不才的話意,簡單得很!試想:曠男怨女,天各一方,不知要多少日子才能偶然碰一次頭,讓春花、秋月等閒虛度,如果天地能縮小一點,不是就……”

三公主沉聲截口道:“狂徒住口!”

呂大年笑道:“難道不才說錯了麼?”

三公主目注武揚冷冷一哂道:“俠魂武揚,竟與這般輕薄狂徒為伍,武揚,看來你也不過是……”

呂大年朗笑截口道:“三公主,說話的是我,你可不能把這筆賬記到我二哥頭上去!”

三公主悄臉一寒道:“好!待會本宮有賞!”

呂大年笑道:“是否賞我做駙馬爺?”

三公主閃身而出,怒叱一聲道:“狂徒找死!”

呂大年連人馬門退丈外,雙手連搖道:“慢來慢來,君子動口不動手……”

三公主俏立車轅,冷然一哂道:“怎麼?你的本事就在嘴皮子上?”

呂大年朗笑道:“非也!”

“那你為何不敢接招?”

“也另有解釋?”

“正是!”

“說!”

呂大年淡然一笑道:“好男不與女鬥,此其一。”

三公主冷哼一聲道:“還有呢?”

呂大年側目悠悠地道:“同你這種天仙化人的姑娘說話,如果態度太嚴肅了,那對你的美麗是一種輕蔑。”

三公主目光炯炯地盯著呂大年,默然不語,臉上的寒霜也逐漸消退。

高帽子人人愛戴!尤其是在一個女人面前,讚美她的美麗,儘管她表面上還有所矜持,但內心中那一份受用卻是無法形容的!

“三姊,今宵你怎會有如此好的耐性?”

隨著這嬌甜的話聲,車廂中又鑽出來一位淡掃蛾眉,薄施脂粉的女郎,那就是曾經一度與三公主以何瑤卿身份出現過的六公主駱仲卿。

一直沉默著的武揚欠身朗聲道:“兩位姑娘請了!”

六公主嬌笑一聲道:“俠魂畢竟是俠魂,兩軍對壘,仍不忘禮數!”

武揚淡笑道:“在下該稱兩位何姑娘呢?還是稱駱姑娘?”

三公主冷然地道:“悉聽尊便!”

武揚道:“那麼,在下就暫時稱兩俠‘官銜’了!”

三公主道:“沒有人阻止你!”

武揚道:“多謝兩位公主!那麼,在下就此告辭!”

三公主冷哼一聲道:“想走?”

武揚故作訝然地道:“三公主不是說過不阻止我麼?”

六公主嬌笑接道:“要走也未嘗不可以,不過得留下兩匹寶馬。”

呂大年笑道:“有沒有商量的餘地?”

三公主沉聲接道:“有!連人帶馬一齊留下!”

呂大年道:“就憑你們這兩個妞兒?”

三公主道:“不信你就先行試試!”

武揚蹙眉接道:“看來兩位公主是有所為而來的了?”

三公主沉哼一聲道:“廢話!”

六公主正容注目道:“武揚,叫你們留下馬兒,還是看在咱們之間曾經相處過一段日子的情份上的,你可不能自誤!”

武揚劍眉一揚道:“謝謝六公主的美意!但武某人卻是不識抬舉得很,情願連人帶馬一齊給你們留下來!”

呂大年笑道:“對啊!先過一過駙馬爺的癮……”

三公主截口怒叱道:“六妹,先擒下這狂徒!”

六公主飄身而去,向呂大年道:“下馬來吧!在未分出勝負之前,本宮保證沒人動這寶馬就是!”

這當口,武揚心中卻在電旋著:“魔幫中的幾位公主,六。五、七三位公主我都已見識過,武功並不怎麼出色,而眼前這兩人,以前所表現的更是差勁,就算她們以前是故意偽裝而有所保留吧,諒她也不至於強過那我曾經見識過的三人。”他繼而又想:“可是,眼前這兩個丫頭,怎會如此鎮定而自信?尤其當我們兩人連闖三關,挾戰勝餘威的銳鋒而來,這兩人更沒理由能如此驕狂!”

那麼,此中難道還另有陰謀不成……

呂大年飄身下馬,朗朗一笑道:“六公主,衝著你這一份美意,我也相信你的保證就是!”

武揚傳音說道:“三弟當心暗算!”

呂大年向武揚投過會心的一瞥,卻沒答話。

六公主冷然地道:“還不亮劍!”

呂大年笑道:“正等著你先亮兵刃哩!”

六公主微微一哂道:“本宮就以一雙向掌教訓你!”

呂大年道:“好!不才也以肉掌奉陪!”

六公主道:“舍長取短,你可別後悔!”

呂大年道:“多謝關注!不才還不致如此不成器……”

武揚沉聲接口道:“在下還有話說!”

三公主怒聲道:“哪來恁多廢話!”

六公主接道:“三姊,讓他說吧!”

武揚道:“咱們是點到為止,還是……”

三公主披唇冷哂道:“俠魂,你們一路闖來,都是點到為止麼?”

武揚眉峰一蹙道:“那麼……”

三公主冷然截口道:“兩軍對壘,自然是強存弱亡!”

武揚劍眉一揚,朗聲道:“三公主,你錯了!武某人並非怕事,而是自出道以來,還未曾殺傷過女人,更不願在你們兩位惡跡並不顯著的女人身上破例!”

呂大年笑道:“二哥,憐香惜玉,也得看看對方是什麼人啊!”

武揚接道:“現在,既然話已說明,那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略頓話聲,震聲接道:“三弟,不必禮讓,亮兵刃!”

呂大年道:“小弟遵命!”

“嗆”的一聲,已拔出了肩頭長劍,轉向六公主淡然一笑道:“不才以兵刃對肉掌,未便搶先,六公主請進招!”

六公主新菱似的唇角一彎,纖掌一揚道:“狂徒接掌!”

話出招出,踏中宮,走洪門,一式“單掌開碑”,徑行擊向呂大年的胸部。

踏中宮,走洪門,用在起手第一招上,那是最瞧不起人的打法。

此情此景,不但使旁觀的武揚看得蹙眉搖頭,暗中心念電轉:“這丫頭外表比三公主文靜得多,卻是怎會如此江傲……”

當事人的呂大年,更是氣得雙眉斜挑,朗目中神光爆射地震聲怒叱道:“好丫頭!不給你點厲害嚐嚐,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口中說著,行動上卻是快若飄風,左手“推窗閉月”,硬接對方的右掌,右手劍出如電,徑行削向對方的左肩。

呂大年藝出“大漠游龍”帥百川門下,而且練的又正是劍法和掌法。

想當年“大漠游龍”帥百川一身成就,僅較一代天驕的天忌老人羅不為略遜一籌,其所調教出來的徒弟,又豈是等閒!

衡情按理,在呂大年劍掌兼施的情況之下,六公主縱然不被迫而後退,也絕不可能再進行迫進的了!

可是,事實上,卻是大謬不然。

雙方掌未接實,也並沒發出什麼勁氣相接的“蓬”然大震之聲,但呂大年卻有如曾受重擊似地連退三大步,目射駭芒,默然不語。

六公主冷笑一聲道:“原來閣下是三百斤的野豬,只靠一張硬嘴!”

武揚瞧得大惑不解地蹙眉注目間,呂大年卻仍然不忘嘲諷地朗朗一笑道:“不才還有比嘴更硬的哩啊!”

六公主俏臉一寒道:“狂徒找死!”

叱聲中,依然是右手單掌一揚,進步欺身,疾襲而來。

呂大年口中說得輕鬆,但行動上卻不敢大意,左手凝足八成功力,遙遙擊出,右手劍演“笑指南天門”刺向對方的左肩。

但他的招式才遞出一半,身軀猛震,噔噔噔連退五大步,才拿樁站穩,而六公主卻僅僅退了兩步。

六公主冷哼一聲道:“能接本宮八成真力的一掌,總算還有點門道!”

武揚的眉峰蹙得更緊了。

但呂大年一聽對方也僅僅使出八成真力,不由寬心略放地朗笑一聲道:“丫頭!怪不得你狂,敢情還真有兩下子!”

六公主身隨掌進,披唇冷哂道:“再接本宮一掌!”

呂大年傲然一笑道:“再接一百掌也不在乎!”

大笑聲中,依然是左掌右劍,飛身迎上。

但他這回可學乖了!招式遞出不到一半,猛然一個急旋,已到了六公主的背後,冷笑一聲道:“丫頭!你也接不才一招!”

話聲中,已劍掌兼施地疾擊而出。

六公主嬌軀前縱,雙掌“倒打金鐘”,冷笑一聲道:“不過爾爾!”

呂大年慌不迭地撤招後退,六公主卻於前縱八尺之後,足尖做點地面,電疾地倒射而回,雙掌翻飛了,將呂大年因人一片有如瑞雪紛飛的掌影之中。

六公主的掌法,真是邪門得很!

由外表看來,不但招式平庸,盡是一些最平凡的俗招,而且也沒有一點破空的勁氣,就像是初習掌法的人在獨自練招似的。

可是身臨其境的呂大年的感受,卻不同了!

他的外圍,不但是壓力重如山嶽,而且陰寒刺骨,一陣緊似一陣,那滋味真是好不難受!

所以;他除了咬牙拚命苦撐之外,已完全失去了反擊的能力。

此情此景,使一旁掠陣的武揚,不但心中凜駭地戒意加深,同時也不由自主的蹙眉暗忖道:“難道這丫頭的功力還遠超‘雪山矮叟’牛無忌麼?真是不可思議……”

他的忖想未畢,六公主已冷笑連連地道:“狂徒!跪下來向本宮磕三個響頭,本宮可以饒你不死!”

呂大年強忍心中憤怒,震聲狂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丫頭!有什麼絕招,儘管使將出來,不才決不皺一下眉頭就是……”

“刷刷刷”,一連三劍,居然將六公主迫得連退八尺之外。

武揚看得出來,這是與敵偕亡的拼命打法,不由心中一凜,揚聲喝道:“三弟,沉住氣,我來幫你的……”

身形飛閃,直向鬥場撲去。

香風輕指,眼前人影一閃,三公主已將武揚截住,嬌笑一聲道:“手癢麼?本宮陪你玩玩!”

口說得輕鬆,但一股既陰寒,而又壓力千鈞的無形罡力卻將武揚的身形逼退三大步。

武揚心中一驚,暗忖道:“真是邪門!怪不得三弟……”

他,付念未已,三公主已嬌笑連連道:“武少俠既吝於賜教,本宮只好自行獻醜了!”

話聲中,又輕描淡寫地攻出一招“天外流雲”。

武揚神色肅穆地右手劍藏財後,左手卻以浩然大八式中的一招“魚龍曼衍”以八成真力遙遙擊出的。

可是他那奇幻的招式與足能開碑裂石的掌力,不但如泥牛人海,古無音訊,而且一股重如山嶽的陰寒柔勁,又將他硬行逼退了三大步。

他,凜駭莫名中,腦際靈光一閃,不由脫口問道:“你這是‘九陰罡煞’?”

三公主淡然一笑道:“不錯!見聞倒蠻淵博呀!”

微微一頓,悠悠地接道:“就憑這一手,能留下你們兩人麼?”

武揚劍眉一挑道:“現在還言之過早!”

三公主道:“武揚,你幾時見識過這‘九陰罡煞’的?”

武揚道:“就是剛才。”

三公主注目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九陰罡煞’的名稱?”

武揚不答反問道:“三公主你這‘九陰罡煞’,是不是那位正宮皇娘所傳授?”

三公主神色一變道:“是誰向你說的?”

武揚漫應道:“想當然耳!”

六公主一聲清叱:“躺下!”

武揚方自悚然一驚,“砰”的一聲,呂大年一個踉蹌,已頹然倒下。

武揚目射煞芒,閃身飛撲,同時震聲喝道:“賤婢閃開!”

三公主嬌軀一閃,截住武揚笑道:“急什麼!你那同伴又沒受傷!”

武揚怒聲道:“人都倒下了,還沒受傷!”

六公主接笑道:“不信,你就過去瞧瞧!”

說著,已暗中向三公主遞過了一個眼色。

三公主閃身讓開去路道:“請!”

武揚心急盟弟生死,對這兩個妖女的突然改變態度,竟未及深思,一個箭步,縱落呂大年身旁,俯身探視。

探查結果,呂大年全身並無絲毫損傷,脈搏呼吸也都很正常,只是雙目緊閉,昏迷不醒。

武揚蹙眉沉思間,突聞一縷淡淡異香,自呂大年的鼻端呼出,不由心中恍然大悟地站起身來。

但,他剛剛站起,一陣天旋地轉也倒了下去。

三公主冷笑一聲道:“俠魂,俠魂,你往日威風何在?”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3:38


第二十二章 苦守待援

六公主見武揚和呂大年都被迷倒,向三公主媚笑道:“今宵我們……該……該可以一償夙願了!”

三公主目注呂大年道:“方才這小子曾一再說過過駙馬爺的癮,看情形,你們兩人倒是早已心有靈犀一點通啦!”

六公主掩口道:“哦!我明白了!三姊看中的是這位俠魂……”

三公主白了六妹一眼道:“瘋丫頭,少嚷嚷行不行!難不成你胃口恁大,‘魚’與‘熊掌’都要一口吞?”

六公主媚笑如故道:“三姊,現在嚷嚷一下,有啥要緊,待會兒……嘻嘻……你一‘嚷嚷’起來,可教人受不了哩!”

三公主佯嗔地道:“丫頭討打!”

眼被欲流地盯著武揚,抿了抿櫻唇,媚笑著接道:“說真的,這小子外表實在夠迷人,只是不知他那……唔……要是也跟金老頭一樣,具有那種天賦的異稟就好了!”

“那……那……好的一個先給你了。”

三公主側目悠悠地道:“今宵,你怎會那麼大方?”

六公主笑道:“你是姊姊嘛!”

三公主沉吟地道:“只是,這荒郊曠野,咱們怎能……”

六公主道:“咱們不能立刻趕回南部城中去麼?”

三公主道:“那不行!城中人多眼雜,容易出紕漏,而且,金老頭也正住在那兒養傷。”

六公主道:“那有什麼要緊,咱們早有協議在先,他還能吃醋麼!”

三公主道:“話不是這麼說,因為帝君也還有人手留在南部城中。”

六公主道:“帝君面前,更好說話呀!他交待我們的任務,是不計一切,擒住這兩個小子,現在,咱們任務已經完成,他高興還來不及哩!”

三公主笑道:“傻丫頭,可是他並沒教我們先行……先行享用一番呀!明白了麼?”

六公主媚笑道:“三姊,你胃口大得出奇,想不到膽子卻恁地……”

三公主截口啐了一聲道:“你丫頭的胃口就小麼!”

六公主掩口道:“彼此彼此!小妹不敢妄自菲薄!”

妙目一轉,含笑接道:“三姊,既然你顧慮太多,那麼,目前只好暫時將就一點了!”

三公主側笑問道:“丫頭有何高見?”

六公主目光一掠那輛油壁香車道:“那香車雖然不夠寬敞,但事急縱權,嘻嘻……就馬虎一點!”

三公主嬌靨微酡,牙齒緊咬著下唇,媚目中好像要噴出火來似地盯著武揚的身軀,口中卻漫應道:“那麼,你呢?”

六公主嬌笑道:“我麼,先給你們兩人‘護法’,然後,嘻嘻……”

三公主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三公主白了她一眼,徑自蹲下身子,探手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玉瓶,搖了搖,目光溶溶地盯著武揚的俊臉,忍不住低下頭去溫馨地一吻。

可是,這一吻,竟吻了足有半盞熱茶的時間,還沒有分開來。

武揚躺著的位置,距六公主足有丈許距離,三公主此刻卻是揹著六公主在與武揚纏熱著,所以,六公主對三公主的動作看得就不夠清楚了。

此刻,一見三公主老是纏綿著不肯分開,不由媚笑著走攏來俯身拍拍三公主的香肩道:

“三姊,你怎麼恁地‘饞嘴’!”

六公主話沒說完,驀覺“期門”穴一麻,已被制住了!

接著,武揚和呂大年二人挺身躍起,雙雙發出一串爽朗的豪笑。

原來呂大年確實是被迷倒了,但武揚的昏迷,卻是假裝的。

因為武揚身上藏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區區迷神藥粉,自然莫奈他何!

但他因對方兩人都會“九陰罡煞”夠得上稱為勁敵,為免顧此失彼,弄成兩頭落空,乃不得不事急從權。

於是,當他於俯身探查呂大年的傷勢,聞到那奇異的香氣時,立即將計就計,假裝被迷倒,因為他是故意假裝,所以倒下時,即緊貼著呂大年的身軀。

這樣一來,他自己可以一面利用黑夜的掩護,暗中注意兩個妖女的行動,而一面卻乘兩個妖女慾念攻心,疏於防範之際,掏出溫香玉將呂大年救醒,並以傳音功夫通知呂大年,仍照原姿靜臥,待機克敵的。

兩妖女做夢也不曾想到,煮熟了的鴨子,居然還會飛去,此刻,時移勢易,自己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那一份懊惱,就不用提了……

事出意外,那八個劍婢愣了一愣,居然不自量力地齊聲吆喝著,拔劍圍了上來。

呂大年憋了一肚子悶氣,正好借八個劍婢發洩一下,當下,來不及拾起地下的長劍,大吼一聲,拳打腳踢,掌劈指點,一下子就制倒了四個,一面還大聲嚷道:“怎麼如此不中用……”

但話聲未落,卻被另四個劍婢的綿密劍幕困住了。

這四個劍婢的功力,顯然比男四個已被制住的要強,而且使的又是“萬流歸宗劍法”,呂大年在大意分神,又是赤手空拳的情況下,一時之間,竟無法突圍,不由急得他大嚷道:

“二哥,你好意思袖手旁觀!”

武揚笑道:“待會,我怕你編排我‘眼紅’哩!”

玩笑歸玩笑,手上動作卻是快速之至!寶劍一撩,兩個劍婢的長劍已變成四段,另兩個心中一凜,同時呂大年一記劈空掌,將其震退八尺之外,剎那之間,八個劍婢,躺倒了四雙。

呂大年訕訕地一笑道:“險些陰溝裡翻船……”

武揚笑道:“這也算是給你小小的一教訓,讓你今後將鋒芒收斂一點!”

呂大年側目道:“這算是你做二哥的機會教育?”

武揚微笑如故道:“是呀!不然的話,還要二哥幹啥!”

話鋒微頓,目光一掠兩個妖女,正容接道:“這兩個嬌女,也許還有點用場,咱們一人帶一個,上路吧!”

說著,已挾起三公主,縱上坐騎。

呂大年也挾起六公主飛身上馬道:“這些劍婢呢?”

武揚道:“只好暫時委屈她們一下了!待會,她們自己人就會來解救的。”

雙雙繼續奔馳中,呂大年揚聲笑道:“二哥,想當年漢壽亭侯關雲長,單騎護嫂,千里投兄,過五關,斬六將,那一份豪氣,那一份威風,至今想來,尤令人生敬佩之憂。”

武揚截口笑道:“三弟這言外之意,莫非有意以雲長公自許麼?”

呂大年道:“小弟何人,豈敢以先賢自許!不過,餘雖生也晚,但對雲長公為人,卻自幼即心嚮往之……”

武揚掩鼻笑道:“哪來的一股酸氣?”

呂大年正容道:“二哥,這可是小弟的由衷之言!”

武揚漫應道:“二哥並沒說不是呀!”

呂大年笑道:“二哥,咱們今宵已經連闖四關了,不知那駱陽鍾是否也有意湊滿五關之數?”

武揚沉思著道:“那可難說哩!也許還有六關、七關也還不一定。”

說話之間,雙騎已進入一條兩旁峭壁夾峙,形勢奇險的穀道,兩個人不由都暗中警惕著沉默下來。

可是,一直到快要走出這穀道時,卻並未發生任何事件,童心未脫的呂大年,不禁又忍不住爽朗地笑了。

武揚訝問道:“三弟,什麼事那麼高興?”

呂大年笑道:“我笑那駱陽鍾,比起從前的諸葛亮武侯來,畢竟差得太遠了!”

武揚沉思著笑問道:“你是說,如果駱陽鍾那廝,再在這兒設下一道關卡……”

呂大年迫不及待地接道:“是呀!那可不是夠你我麻煩的麼?”

武揚笑道:“三弟,三國演義看得太多,是否有點食古不化了哩?”

呂大年道:“哪一點不對了?”

武揚道:“咱們又不是敗走華容道的官阿瞞,你卻學曹阿瞞的譏笑諸葛亮不曾設伏,豈非有點不倫不類!”

呂大年拍拍自己的額角,方自啞然失笑間,突然一個冰冷的語聲接道:“是的!這裡不是華容道,我也不是關羽,你們兩個小輩乖乖地下馬來受縛吧!”

話聲中,“嗦”的一聲,由峭壁上像天蛛倒掛似地落下一個全身黑衫及地,頭戴黑色布套,只有一雙精圖露在外面的怪人來。

兩匹寶馬驟然受驚之下,長嘶一聲,雙雙人立而起,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如非騎術精湛,準會被摔下馬來。

呂大年朗聲笑道:“本俠我都不敢以前賢自許,像你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自然更不配……”

黑衣怪人怒聲截口道:“小輩住口!”

呂大年話鋒一轉道:“小爺雖不敢以前賢自許,但衷心卻竊慕關羽之為人,尤其是那過五關,斬六將的無敵威風……嘻嘻……你這見不得人的東西,剛好守的是第五關,看來你是在劫難逃呀!”

黑衣怪人目光如炬地凝注捆在寶馬上的兩個妖女,對呂大年的話,似乎充耳未聞,僅僅冷哼了一聲。

武揚沉聲接問道:“尊駕何人?”

呂大年笑道:“二哥,你豈非多此一問,他連面目都不敢示人,還能告訴你真實姓名麼!”

黑衣怪人語氣微緩地訝問道:“兩位不是駱陽鐘的手下?”

武揚一指馬上的三公主笑道:“這才是駱陽鍾手下。”

呂大年含笑接道:“連鼎鼎大名的俠魂武揚,你都不認識,尊駕也未免太以孤陋寡聞了!”

黑衣怪人似乎一怔道:“很抱歉,老朽初入中原,對俠魂武揚這兩個字,才聽說不久。”

略頓話鋒,注目接問道:“敢問兩位之中,哪一位是武少俠?”

武揚微笑接道:“區區就是武揚,請教尊駕?”

黑衣怪人長嘆一聲道:“老朽姓名,不提也罷!”

呂大年接問道:“看情形,尊駕也是駱陽鐘的對頭了?”

黑衣怪人道:“不錯!”

武揚正容道:“既然是同仇敵愾,尊駕又為何不肯以真面目和姓名見示?”

黑衣怪人幽幽一嘆,不答反問道:“武少俠知不知道駱陽鐘的行蹤?”

武揚笑道:“在下等此行就是前往找駱陽鐘的晦氣,尊駕這一半途攔截,已經耽擱我等不少時間了呢!”

黑衣怪人歉然一笑道:“不知者不為罪,武少俠請多多包涵!”

略微一頓,注目接道:“老朽再耽擱少俠片刻工夫,敬請答我一問!”

武揚點點頭道:“好!請說。”

黑衣怪人道:“駱陽鐘的巢穴在什麼地方?武少俠知道麼?”

武揚道:“駱陽鐘的巢穴在大金川上游之西,二凱河之北,謝楚河與大雪山之東,是一處浮沙極多之地,那地名好像叫做蠻古。”

黑衣怪人精目中精光連問道:“多謝武少俠!老朽此行已走了不少冤枉路了。”

武揚正容道:“駱陽鐘的巢穴,有如虎穴龍潭,尊駕功力再高,如果獨自前往,也將有孤掌難鳴之感,尊駕能否多忍耐一下,等在下糾集武林同道,共同聲討時,再行……”

黑衣怪人悲槍地一笑道:“武少俠盛情心領,老朽等不及了!”

武揚道:“伸張正義的日子,不會太久了!快則三兩個月,遲則半年,難道尊駕竟不能……”

黑衣怪人再度截口道:“謝謝少俠,老朽會自知保重的。”

話聲中,身形騰拔而起,縱登左邊峭壁,一面捷如靈猿似的向上攀登,一面震聲接道:

“武少俠,打擾你了!兩位請便吧!”

頃刻之間,已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武揚默默不語,策馬繼續前行。

呂大年卻忍不住地道:“二哥,這人好高超的輕功,可能不在我……”

武揚截口笑道:“不在你師弟之下,是麼?”

呂大年點了點頭,武揚接道:“以天地之大,身懷奇技神功的異人,可說到處都是!只是有很多人不求聞達,未為江湖中人所知而已!所以,誰要是以某一項成就而自詡為獨步宇內,天下無雙,那都是自欺欺人之語!”

呂大年笑道:“又實施機會教育了!”

武揚道:“所謂‘機會教育’,就是要隨時隨地抓住機會呀。”

呂大年斂笑蹙眉道:“二哥,你看那人究竟與駱陽鐘有些什麼過節呢?”

武揚輕輕一嘆道:“誰能猜得著哩!人與人之間,隨時隨地,都可能於不經意之間,結上仇怨,是麼?”

略為一頓,正容接道:“三弟,別廢話了!快點趕路吧!”

這是嘉陵江左岸一個偏僻的小漁村。

時正三更。

一艘中型貨船,悄悄地駛攏碼頭,夜色沉沉中,十幾個身手矯捷的漢子,紛紛下船,迅疾地向臨江的山峰上走去,其中三人的背上並還各自揹著一個人。

原來這一行人正是以天涯樵子為首,護送天忌老人夫婦和巫山無慾叟等的一行人。

他們因發覺江面上有快艇追躡,而快艇上並已發出信號,調集高手,為顧慮水面上不易維護三個老人的安全,乃不得不被迫而棄舟登岸,以作死裡求生之一戰。

當他們這一行人登岸後不久,四艘梭型快艇,也破浪疾駛而來,一面向碼頭靠攏,一面卻射出一道信號火箭,“噓”的一聲,半空中出現一朵金色蓮花,歷久不散。

業已登上半山的天涯樵子等人,此刻業已轉入一條上頂千丈峭壁,下臨湍急江流的羊腸小徑。

走在前頭的帶路的天涯樵子,一見那奇異的金花,不由蹙眉問道:“是不是駱陽鍾親自追來了?”

走在最後的唐光宗答道:“不錯,那金花正是駱陽鍾召集手下人的信號。”

天涯樵子道:“唐老弟,你手中的玩藝真能管用麼?”

唐光宗道:“吳前輩請放心!晚輩但有三寸氣在,絕不讓那魔崽仔輕越雷池一步!”

天涯樵子道:“但願如此!唐老弟,你得酌量一下,咱們最少必須守住三天,司徒傑那孩子請的救兵才能來。”

唐光宗道:“三天時間,我想是可以撐得住的。”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拐人一個寬約一畝,三面都是插雲峭壁,面臨大江的口字形谷地。

這谷地地勢傾斜,遍佈參差不齊的石筍,谷底的峭壁之下,卻是一個外窄內寬,足能容得下四五十個人的天然石洞。

唐光宗首先脫口讚道:“好一個險峻所在!”

天涯樵子笑道:“這就是我這老頭子的長處,天下各山大川的險峻之處,雖不敢說全知,但總也知道個七成以上,至於目前這地方,還是三年之前所偶然發現的。”

話鋒微頓,目注龍鳳劍冷秋華道:“冷掌門人,請先率領大夥兒去石洞中安置,這第一班的挫敵工作,且由老朽與唐老弟二人擔任。”

冷秋華恭聲道:“晚輩安置好大夥兒之後,再來協助您。”

說完,已率領大夥兒向石洞中走去。

天涯樵子與唐光宗二人,就在那拐角處,羊腸小徑的末端分別就地坐下,天涯樵子並忙裡偷閒地取下他那精鋼旱菸杆,裝上菸絲,悠閒地吸將起來。

唐光宗一面向四周打量著,一面卻微顯不安地,搭訕著道:“吳前輩,這地方固然易守難攻,可是萬一救兵遲遲不來,或來而非駱陽鍾之敵……”天涯樵子微笑地道:“你有點害怕?”

唐光宗訕訕地笑道:“吳前輩,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目前,咱們身處絕地,各種情況都不能不事先考慮一番。”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不錯!這地方對敵人來說,固然不易進攻,但對我們自己而言,卻是一絕地,所謂只此一步,即無死所!”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不過,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只要我們有必死的決心和必勝的信念,來作為苦撐待緩的基礎,我想,我們沒有理由悲觀!是麼?”

唐光宗正容道:“前輩所言甚是!”

天涯樵子接道:“再說,天道好還,自古邪不勝正,如果像駱陽鍾這種殺師逆倫,禽獸不如的混東西,也能無往不利地為所欲為,那真是……”

一陣雜踏的腳步聲,打斷了天涯樵於未說完的話。

唐光宗神色一動道:“來了!”

天涯樵子笑道:“現在,先看你的啦……”

話聲未落,一聲淒厲絕倫的慘嗥,直落江底,靜夜中聽來,格外令人心悸神搖。

唐光宗慰然一笑。

天涯樵子向他伸了伸大拇指,銜著煙桿,猛吸一口,悠悠地噴出一串煙霧。

又兩聲慘嗥接著傳了過來。

那雜踏的步履聲頓時靜止,接著,一個粗獷的語聲怒叱道:“鼠輩,給老子滾出來!”

另一個陰沉的語聲道:“任敏山,你也真是夠笨的了!也不睜眼睛瞧瞧,這等所在,怎能有敵人潛伏!”

粗獷的語聲不服地道:“不是敵人暗算,難道有鬼!”

陰沉的語聲道:“你真是越來越聰明啦!居然會想到鬼上面去了!”

粗獷的語聲訥訥地道:“那……那……難道是他們活膩了,自己跳下江去的不成?”

陰沉的語聲道:“少廢話!繼續向前走!”

粗獷的語聲變成有氣無力地道:“這……”

陰沉的語聲怒聲道:“你敢抗命!”

粗獷的語聲道:“屬下不敢。”

“那就快點走!”

“是”

“哇”

“是”字尾聲未落,人卻已隨著那一聲“哇”,直墜江底。

另一個較遠而威嚴的語聲接道:“前面發生什麼事?”

陰沉的語聲答道:“啟稟令主,前面路上,灑有劇毒。”

威嚴的語聲道:“有這種事閃開!”

天涯樵子向唐光宗低聲笑道:“是刁子英來了。”

唐光宗道:“就是那百鳳幫中的獅隊隊長?”

天涯樵子道:“不錯……”

只聽那刁子英沉聲問道:“怎麼知道前面路上灑有劇毒?”

語聲較為清晰,顯然刁子英已走到前頭來了。

那陰沉的語聲道:‘啟稟令主,方才已有四個弟兄,一走到前面,就糊里糊塗地掉下江去。”

刁子英沉默了少頃,沉聲道:“你再去試試看!”

陰沉的語聲語不成聲地道:“稟……稟……令主,這……”

刁子英怒聲道:“這是命令!”

天涯樵子震聲狂笑道:“一報還一報,分毫不爽,誰說天公太昏聵哩!”

刁子英揚聲叱道:“吳伯泉,你鬼嚷些什麼!”

天涯樵子笑道:“方才,那位仁兄逼著他的手下前來送死時說:‘這是命令!’現成大和尚你又如法炮製,這不是一報還一報麼!”

刁子英陰陰地一笑道:“姓吳的,別龜縮著不敢出頭,有種,就滾出來憑本事一決雌雄!”

天涯樵子道:“我老人家沒那麼傻,不等袋煙工夫,駱陽鍾那王八羔子趕來時,照樣抓方,命令你前來送死,我又何必多費精神!大和尚,你說是麼?”

刁子英向他的手下道:“王成,不必去了!”

陰沉的語聲大喜過望地道:“謝令主!”

天涯樵子笑道:“那位姓王的朋友聽著:你謝錯對象了!真正該謝的是我老人家,你想想,設非我天涯樵子半途插嘴,你這位王兄早就掉下嘉陵江底餵魚去哩!”

刁子英冷笑一聲道:“黔驢技窮了吧!吳伯泉,你還有什麼伎倆可施?”

天涯樵子震聲笑道:“我老人家用不著施展什麼伎倆,大大方方地穩坐釣魚台,靜待你們這些王八羔子上鉤!大和尚,你說我老人家這辦法多愜意!”

刁子英陰惻惻一笑道:“現在,且由你愜意吧!嘿嘿嘿……”

天涯樵子笑道:“怎麼?不過來聊一聊,嗨!大和尚,依我老人家之見,還是晚一點去報告你那主子的好,不然,他也來那麼一下‘這是命令’,你大和尚可就得飛昇極樂了哩!”

那陰沉的語聲道:“省點精神吧!咱們令主已經走了!”

天涯樵子長嘆一聲道:“像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方才我實在不該救你的!”

陰沉的語聲道:“誰是忘恩負義的東西,方才你又救過誰了?”

龍鳳劍冷秋華已姍姍地走了過來道:“吳前輩,這裡怎樣了?”

天涯樵子道:“這兒好戲還沒開始,冷掌門人,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冷秋華道:“讓您老人家在這兒……”

天涯樵子正容截口道:“目前,咱們身處危境,可不是談這些俗禮的時候,冷掌門人,咱們當務之急,是如何保持體力,多守住一段時間以待援,也就是多一分生存的保證,明白了麼?”

冷秋華訥訥地道:“是……是的……”

天涯樵子道:“快點回去,下一班是你和百里老弟,這兒如有需人幫忙的必要時,我會招呼你的。”

冷秋華黛眉微蹙地道:“晚輩遵命。”

沉沉暗影中,傳來駱陽鐘的語聲道:“方才那幾個弟兄,就是由這兒掉下去的?”

刁子英的語聲道:“是的。”

駱陽鍾道:“由這兒到他們藏身之處,還有多遠?”

刁子英道:“這……屬下還沒弄清楚,不過,由方才吳{B泉答話時的語聲忖惻,距離總在百丈之上的。”

駱陽鍾似乎是沉思了一下才沉聲道:“好!暫時停止前進,另外加派弟兄繞登山頂,察看一下是否另有通路,以防他們逃走。”

“是!”

對話中止了,一度緊張的局面又鬆弛下來。

唐光宗低聲道:“這地方真是絕了!撇開那一段布有劇毒的羊腸小徑不論,單是這入口拐角之處,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渡的險峻。”

天涯樵子道:“不錯!由理論上說來,的確是如此,但如果對方在功力上具有壓倒性的優勢,這天險也並非絕對安全的。”

唐光宗沉思著道:“吳前輩,您這說法,我有點不同意……”

天涯樵子微笑地道:“願聞高論!”

唐光宗道:“在面臨千丈懸巖,而且需要拐彎才能攻擊到敵人的情況之下,任何一個頂尖高手,只要稍遇阻力,即將無法得逞,是麼?”

天涯樵子道:“你的話只是適用於普通高手,真正的頂尖高手,這一點天險是難不住他的!”

唐光宗道:“前輩認為駱陽鐘有此能耐?”

天涯樵子道:“駱陽鍾應該有此能耐,但以你我二人之力,憑此天險,足可以阻止他。”

唐光宗道:“那麼,其他諸人呢?”

天涯樵子沉思道:“下一班冷掌門人和百里老弟,也將可勉強應付,但其餘的人,就很難說了!”

唐光宗輕輕嘆息了一聲,沒再接腔。

天涯樵子正容接道:“目前,你我與冷掌門人、百里老弟等四人,不但掌握著咱們這一行人的生死,也肩負著未來武林正邪消長之重貪大任,所以,目前只好多辛苦一點!”

話峰微微一頓,輕嘆著接道:“老弟,趁目前這一段難得的空閒,咱們好好地調息一下吧……”

半個時辰在寂靜中度過,暗影中又有了雜踏的步履聲和語聲。

首先是刁子英的語聲道:“啟稟帝君,山頂已經探查過……”

駱陽鐘的語聲道:“怎麼樣?”

刁子英道:“前面是一個形勢奇險的死谷!三面環山,一面臨江。”

駱陽鍾道:“另有通路麼?”

刁子英道:“別無通路……”

駱陽鍾沉聲道:“只要別無通路,就不怕他們飛上天去!”

刁子英囁嚅地道:“帝君,可是咱們也……也只有這一條通路,前面不但布有唐門的劇毒,而且,那進入谷中的拐角處,更是奇險異常。”

駱陽鍾道:“怎麼險法?”

刁子英道:“路寬不到一尺,下臨千丈懸巖,而且需要拐向右前方,飛縱丈遠的斷巖才能進入谷中的,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渡之險。”

駱陽鍾低沉地道:“那環山的三面,怎麼樣?”

刁子英道:“峭壁千仞,而且是向內傾斜。”

駱陽鍾道:“好!這些待會再說,現在,咱們立即進行掃除路面劇毒的工作!”

刁子英訝問道:“帝君已經想出辦法來了?”

駱陽鍾得意地笑道:“這小小的問題都不能解決,還能闖天下麼!”

話聲略為一頓,陰笑著接道:“任何毒物,不論它的毒性如何的烈,都耐不住水洗火焚,這兒沒有水源,今宵星稀月朗,也不會下雨,水洗的這一條路,當然走不通,但咱們卻可以用火焚!”

刁子英連笑道:“帝君天縱英明,這辦法的確再妙不過了!”

駱陽鍾接道:“用火,不但可以焚去路面上所佈的劇毒,而且,必要時,也可以將他們一個個的烤死在谷中,今宵我倒要看看這些釜底游魚,還有什麼咒念!”

天涯樵子低道:“這魔崽仔真夠狠毒!”

只聽駱陽鍾沉聲接道:“現在,立刻蒐集所有引火之物,越快越多越好!”

刁子英恭聲應道:“屬下遵命!”

唐光宗目注天涯樵子道:“吳前輩,這小徑上所灑的毒粉,一經火焚,即失去效用,咱們可得另籌良策才是。”

天涯樵子沉思著道:“這一條通道,目前還不到危急的時候,倒是谷中的安全,得事先安排一下。”

略為一頓,注目接道:“老弟,你先進去與冷掌門通知一聲,要她當心由巖頂投下來的火攻毒計……”

他的話沒說完,卻傳來駱陽鐘的得意朗笑聲道:“嗨!吳前輩,有興趣談談麼?”

天涯樵子向唐光宗投去會心的一瞥,並揮了揮手,唐光宗匆匆進入谷中之後,才揚聲答道:“老夫在聽著哩!”

駱陽鍾笑道:“吳前輩,前此,我在江邊所提供的諾言,仍然有效,不知吳前輩能否再考慮一下?”

天涯樵子道:“就是那給予老夫首席供奉的諾言麼?”

駱陽鍾道:“正是!”

天涯樵子笑道:“不需要再考慮,老夫立刻可以答應你。”

駱陽鍾也朗聲笑道:“是否也還要先來一個建議?”

“不錯!”

“該不是建議我先行跳江吧?”

“先以身試毒也行。”

“你老人家真夠慈悲!”

“彼此,彼此!”

“如果我兩個建議都不肯接受呢?”

天涯樵子笑道:“那麼、咱們就耗著吧!”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方才,我對手下人的吩咐,你該也聽清楚了?”

天涯樵子漫應道:“橫直彼此都閒著,你再說一遍也不妨!”

駱陽鍾陰陰地一笑道:“現在,你儘管沉住氣,待會火焚死谷時,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行!”

天涯樵子笑道:“老夫行年七十,死不為夭……”

駱陽鍾截口冷笑道:“縱然你自己活膩了,也得為那些年輕人著想呀!”

天涯樵子道:“駱陽鍾,你真的認為老夫等人已成為釜底游魚了?”

駱陽鍾道:“我實在找不出更好的比喻!”

天涯樵子笑道:“你別得意得太早,咱們走著瞧吧!”

駱陽鍾道:“我不信你還能變出什麼戲法來?”

天涯樵子道:“老夫過的橋不會少於你走過的路,你想老夫會這麼傻,將這些年輕人帶到死路上來麼?”

駱陽鍾道:“且看待會的事實證明吧……”

一個尖銳的語聲接道:“啟稟帝君,方才接到牛供奉的飛鴿傳書……”

駱陽鍾截口道:“什麼事?”

那尖銳的語聲道:“三公主、六公主已被俠魂武揚劫持,正向這兒兼程趕來,可能即將到達。”

這消息,對那外表鎮靜,內心焦灼萬分的天涯樵子而言,那真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忘形之下,幾乎忍不住要脫口歡呼幾聲。

駱陽鍾似乎猶自不信地道:“不可能吧!三公主、六公主的一身功力,猶在幾位供奉之上,憑武揚那小子,怎能劫持她們兩人?”

那尖銳的語聲道:“啟稟帝君,另外還有一個年輕人,一身功力似乎不在武揚之下。”

駱陽鍾道:“縱然是兩個人,難道他們會飛,立即就趕到這兒來了?”

那尖銳的語聲道:“帝君有所不知,他們騎的是金總護法的寶馬。”

駱陽鍾恨聲道:“該死的東西!”

話聲略頓,怒聲叱問道:“難道那些沿途攔截的人。都死光了!”

那尖銳的語聲道:“差不多!連牛供奉和金總護法,也各被斷去一腕。”

駱陽鍾似乎不勝驚訝地道:“怎麼!這小子難道脫胎換骨了?好,你下去,傳令獅虎兩令主,分兵拒敵,再發金花信號,催燕鴿兩令主速來報到!”

那尖銳的語聲道:“是!屬下告辭!”

駱陽鍾恨聲道:“真是一群飯桶!”

天涯樵子揚聲笑道:“你這大飯桶首先該打屁股!”

駱陽鍾怒聲道:“吳伯泉,有種的滾出來!”

天涯樵子哈哈大笑道:“大幫主,沉住點氣吧!你的剋星還沒來哩!”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武家那孽種未能趕來救你!吳伯泉,除非你立刻交出那兩個老殘廢,否則今宵你是死定了!”

天涯樵子漫應道:“駱陽鍾,別吹大氣了!有真本事,你就該滾過來一較短長。”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別急,待會我會成全你的……”

一個沙啞的語聲道:“啟稟帝君,起人物品,業已蒐集。”

駱陽鍾沉聲道:“好!立刻清除此一通道!”

頓了頓,接問道:“刁令主呢?”

那沙啞的語聲道:“刁令主與苑令主守在進口處,以防武揚那小子趕來增援……”

駱陽鍾道:“堵截武家孽種的事,由燕鴿兩令主負責,你去傳刁苑令主立刻前來!”

“是!”

駱陽鍾沉聲喝道:“發火清道!”

一陣恭諾聲中,緊接著火光一閃,一捆燃著的乾草已擲向小徑之上。

天涯樵子低聲自語道:“這些王八羔子,居然連附近民家的菜油、桐油也蒐集起來了……”

唐光宗適時走來接道:“吳前輩,裡面已經準備應變了。”

天涯樵子道:“老弟來得正好!請再跑一趟,傳語大夥兒,武揚那小子已偕同另一年輕高手,連闖數關,兼程趕來馳援中,請大家沉著應付!”

唐光宗大喜道:“吳前輩這消息是”

天涯樵子道:“是由駱陽鍾和他手下人的對話中獲知,他騎的是七怒馬,一路上已重創‘雪山矮叟’牛無忌和魔幫的金總護法,並劫持了兩個公主,唉!這小子,也真難為他了!”

此時,小徑上火把一個接著一個,濃煙瀰漫,火光熊熊,“劈劈啪啪”之聲,不絕如縷。

而駱陽鍾與他的手下人,卻已隨著火把而前進,這片刻之間,已迫近了足有三丈距離。

唐光宗連聲應道:“晚輩傳過語後,立刻來幫您。”

說著,已匆匆離去。

駱陽鍾沉聲問喝道:“怎麼那山頂上還沒發動?”

刁子英答道:“稟帝君,山頂上比較費事,但估計時間,也快要發動了。”

駱陽鍾道:“燕鴿兩令主到了麼?”

刁子莫道:“到了,正守進口處。”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隨著火把,迫近小徑盡頭,只要一拐彎,越過那丈許斷巖,就進入谷中了。

駱陽鍾略一打量,目注天涯樵子,獰笑一聲道:“吳伯泉,你的末日快到啦!”

天涯樵子笑道:“別說廢話,有種就滾過來!”

駱陽鍾冷笑道:“區區天險,就能攔得住我麼?”

天涯樵子道:“試過就知……”

駱陽鍾陡地大喝一聲。

“閃開!”

一式“一鶴沖天”,拔高三丈有餘,半空中,身軀折轉,徑行射向谷中,同時,凌空一記劈空掌,向並立著的天涯樵子和唐光宗二人擊去。

天涯樵子冷笑一聲:“下去喂王八吧!”

與唐光宗二人雙雙揚手,凌空勁氣相接,發出“砰”的一聲巨震。

駱陽鍾凌空的身軀借力升高一丈,甩臂拳腿,一個急旋,式變“平沙落雁”,縱回原立之處。

以駱陽鐘的身手,本來於借力上升之後,還應該可以繼續發掌槍渡,可是他擔心那用毒的大行家唐光宗,暗中做下手腳,不得不閉住氣,因而影響他在空中停留的時間。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大幫主,輕功很不錯呀!要不要再炫耀一手?”

駱陽鍾冷哼一聲,扭頭向刁子英和苑天鵬二人沉聲說道:“兩位令主以劈空掌力和暗器掩護我強行飛渡!”

刁子英、苑天鵬二人同聲應是聲中,駱陽鍾已再度騰身而起。

同時,刁子英與苑天鵬二人前移一步,左手追魂針,右手劈空掌,一齊向天涯樵子和唐光宗二人身前擊來。

天涯樵子與唐光宗二人方自雙雙揚掌,震散對方的暗器和掌力,駱陽鐘的身形卻已如游龍矯矢似地到了他們兩人的上空。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天涯樵子事先可實在不曾考慮到對方會以此種方式搶渡。

此刻,事出意外,等他們兩人正待仰身發掌攻敵時,那刁子英、苑天鵬二人第二次的劈空掌和追魂針,又已電疾而來。

就當再度“砰”然大震聲中,駱陽鐘的身形已飛越兩人上空,向谷中飄降

陡然,一聲清叱:“滾回去!”

寒芒電閃,冷秋華的龍鳳雙劍,已迎著駱陽鐘的身形疾刺而來。

駱陽鍾一聲朗笑,身形飄降之勢不變,竟然施展空手人白刃的手法,探腕向冷秋華的雙劍抓來。

冷秋華一聲清叱:“匹夫找死!”

劍式一變,寒閃電掣,似靈蛇飛舞,施展的竟是唐羽儀所傳的九式絕招中的“海納百川”。

駱陽鍾大意之下,幾乎被削斷手腕,饒是他功力高,閱歷豐富,應變神速,左手背上。

也給劃破了一層粗皮,不由一聲驚咦,凌空一個倒翻,斜縱丈二之外。

冷秋華得理不饒人,清叱一聲,跟蹤而到,雙劍翻飛,將駱陽鍾圈入千重劍影之中。

天涯樵子一見駱陽鍾搶渡成功,不由又氣又急,正待回身攔截,而刁子英、苑天鵬二人故技重施,一個掩護一個,企圖搶渡過來而不敢分身。

此刻,一見冷秋華居然能暫時纏住駱陽鍾,才懸心略放地專門對付那企圖搶渡的刁子英等二人。

駱陽鍾長劍揮灑,只守不攻,似乎在觀察冷秋華的劍法的來歷。

當然!憑此人老到的經驗與渾雄的內力,儘管冷秋華劍法神奇,卻也難不倒他。

只見他一面揮劍格拒,一面笑道:“真想不到這兒還有這麼美的妞兒!幸虧孤家還沒發動火攻,否則,真是成了焚琴煮鶴,大煞風景啦!”

“喲!這劍法很不錯!是誰傳給你的?啊!孤家想起來了,準是唐羽儀那老太婆,是麼?”

“嘖……嘖!……真美!孤家最愛美人,尤其愛美而功夫好的妞兒……來,美人兒,別打了,跟孤家回去享福吧!孤家封你做六皇娘……”

百里良也趕了來,人未到,怒叱先傳:“混賬東西,封你媽做六皇娘去!”

長劍一揮,也加入了戰圈,而且使的也是唐羽儀所傳的神奇絕招。

敢情這短短的時間中,這些人都已獲得了唐羽儀的傳授了哩!

加入一個百里良之後,駱陽鍾雖然還能揮灑自如,卻已不似先前那麼輕鬆了。

天涯樵子擋回刁子英一次搶渡之後,回身加入戰圈,並向冷秋華沉聲道:“冷掌門人,請去協助唐老弟……”

話聲中,精鋼旱菸杆連揮帶挑,將駱陽鍾逼退三步。

冷秋華乘機躍出戰臼,奔向唐光宗的身邊而去。

山頂上,忽然火光一閃,擲下一捆帶火的乾柴。

接著,二捆,三捆,四捆……不斷地投了下來。

駱陽鍾怒叱一聲道:“混賬東西!還不停止投擲!”

剎時之間,全谷火光熊熊,照耀得如同白晝。

羅大成率同華山弟子,手忙腳亂地將火把擲向江中,但卻是越擲越多,火勢也越來越盛。

煙霧瀰漫中,谷中諸人的呼吸也受了嚴重的影響。

駱陽鍾一面揮劍格拒,一面仰首怒聲叱道:“不要再丟火把了!”

同時,小徑上的刁子英也揚聲喝道:“密獅三號停止丟火把!”

山頂上的火把是停止了,可是,谷中的戰鬥卻反而更趨激烈了。

天涯樵子與百里良二人雙戰駱陽鍾,在理論上至少應該保持平局才對。

可是,問題卻出在駱陽鍾所使的朱雀寶劍上,以致使雙方的均勢失去平衡。

天涯樵子與百里良二人,顧慮對方那能斷金切玉的寶劍,招式不敢用老,自然減去了攻敵的威力。

而駱陽鍾為了觀察百里良的劍法,也儘量收斂自己寶劍的威力,以致形成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另一邊,刁子英和苑天鵬二人的搶渡工作,在冷秋華、唐光宗二人攔阻之下,也是徒勞無功。

時間已近黎明,激戰中的駱陽鍾已感到不耐了,陡然一聲大喝道:“獅虎兩令主注意,立即全力搶攻!”

刁子英、苑天鵬二人同聲恭諾道:“屬下遵命!”

這兩人略一磋商,竟想出一個搶渡險阻的絕招來。

當下喚過兩名獅隊武士,站在兩人的雙肩之上,由他們兩人發掌掩護,那兩名獅隊武士卻乘機由他們的肩上縱身搶渡。

但兩名獅隊武士畢竟功力較差,在即將著陸的瞬間,分別死於冷秋華和唐光宗二人的劍掌之下。

刁子英略一沉思道:“苑兄,看來只好用方才的辦法,由你我二人同時搶攻了!”

苑天鵬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刁子英扭頭喚道:“密獅二號、四號過來!”

密獅二號、四號以為由他們兩人先去送死,不由心中一沉,但懾於頂頭上司的淫威,又不敢不遵命,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來。

刁子英道:“你們二人並肩站在本座的位置,本座與苑令主由你們肩上飛身搶渡,注意要全力掩護著!”

密獅二號、四號一聽竟是這麼回事,不由大喜過望地連聲恭諾道:“是、是……”

駱陽鍾一見刁子英、苑天鵬二人久久無功,不由怒罵一聲道:“沒用的東西!”

怒叱聲中,手中真力暗凝,朱雀劍上,赤芒火熾,一式“分花拂柳”,將天涯樵子與百里良二人各自迫退三步,飛身向斷巖邊激射,一面大喝道:“快點搶渡。本座掩護你們。”

剛好這時刁子英與苑天鵬二人也已縱身飛渡斷巖。

冷秋華與唐光宗二人,在前後不能兼顧之情況下,不由鬧了個手忙腳亂。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同時震聲大喝,雙雙奮不顧身地向駱陽鍾攔截。

同時,甘蘭芬、羅大成二人也飛身奔向斷巖。

一時之間,人影縱橫,吆喝震耳,形勢顯得非常緊張。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雖然勉強再度將駱陽鍾纏住,但駱陽鍾殺機已起,手下再不留情,一支朱雀寶劍,刺、劈、挑、砍,逼得二人連連後退。

而刁子英與苑天鵬二人卻已乘這短暫的混亂情況之下,強行搶渡過斷巖,分別與冷秋華、唐光宗二人龍爭虎鬥地纏在了一起。

冷秋華對刁子英,雙方有攻有守,勢均力敵。

但唐光宗對苑天鵬,卻顯得有點相形見絀了!

因川南唐門,以擅長用毒出名,但武功方面,卻平凡得很,而苑天鵬為武當派掌教的俗家師弟,武功造詣,自然高於唐光宗了。

如非苑天鵬對唐門的暗器存有顧忌,而保留了部分應變的功力,此刻唐光宗的處境,可更糟哩!

其實,天曉得!唐光宗所煉製的毒粉、已幾乎全部用在那小徑之上,化魂針也已分發給大夥兒應急了。

此刻,他身上所帶的,僅僅還有少量的毒粉及化魂針,這是最後的法寶,不到最後關頭,他固然不敢輕易使用,而且目前這種混亂局面之下,為免誤傷自己人,也未便使用哩!

冷秋華截敵不忘職責地大聲叫道:“羅少俠、蘭芬,守住斷巖!”

羅大成與甘蘭芬二人,正以眼前局勢緊張而混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下手之際,一聽冷秋華的話語,立即雙雙一聲恭諾,飛身撲向斷巖。

剛好、兩個黑衣武士,也效法他們令主的方式,飛臨斷巖上空。

羅大成、甘蘭芬二人同時大喝一聲:“給我滾下去!”

長劍一揮,可憐兩個黑衣武士,在身形即將著陸的瞬間,被攔腰斬成兩段,直向千尋江底落去。

此時,天色業已大亮,淮大霧瀰漫,視線仍然模糊得很!

駱陽鍾一見自己兩個得力手下業已搶渡成功,不由精神大振地朗聲笑道:“吳前輩,大勢已去,還想做困獸之鬥麼?”

天涯樵子怒叱道:“賊子!老夫但有三寸氣在,你休想逞威!”

叱聲中,精鋼旱菸杆一揮,和身飛撲,竟然是同歸於盡的拼命打法。

駱陽鍾哈哈狂笑道:“你要是真的活膩了,我倒可以成全你……”

話是說得狠,但人卻已向後飄縱五尺。

天涯樵子一見自己這破釜沉舟的打法居然將駱陽鍾逼退,不禁冷笑一聲,依然放棄防守地和身飛撲起。

同時、天涯樵子這種不惜與敵偕亡的作風,也激發了百里良的豪興,照方抓藥,一式“龍游瀚海”,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駱陽鍾搶攻。

這兩人的功力,本來就不弱,目前配合這種拼命的打法,居然使不可一世的駱陽鐘不能不斂笑疾退丈外。

但他退得快,兩個拼命的人迫得也更緊。

這一來,不由激發了他的兇性,一面揮劍格拒,一面震聲喝道:“傳令燕鴿兩隊長,立刻到這邊來參戰!”

斷巖那邊一聲恭諾,立即一聲聲傳遞下去:“帝君有旨,傳燕鴿兩隊長,立即前來—

—”

駱陽鍾沉聲道:“吳伯泉,你們兩人如此悍不畏死,是認為我的寶劍不利麼?”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問聲不響,一味放棄防守地拼命搶攻。

另一邊,冷秋華對刁子英,還是膠著狀態。

但唐光宗對苑天鵬卻是左右支拙,正在連連後退之中。

苑天鵬得意忘形之下,可能被即將到來的勝利衝昏了頭,竟忘了對方那本來來歷,連最初那一點戒心也忘去地放手節節進逼,並一面陰笑道:“唐光宗,棄劍投降,可以饒你不死。”

唐光宗上氣不接下氣地冷笑一聲道:“寡廉鮮恥的東西……你就是……跪下向我磕頭,我……我也不會饒過你!”

說話之間,又被迫退三步。

這時,兩人已離其餘諸人足有丈許距離,而剛好苑天鵬的背後,又是一根巨型石筍。

唐光宗鋼牙一挫,把握住這難得的一瞬,左掌一揚,一蓬化魂針,激射而出,針已出手,才厲聲叱道:“賊子!給老夫躺下!”

變起倉促,苑天鵬心中一涼,“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人已倒了下去。唐光宗身隨劍進,就當苑天鵬的身軀還未完全倒下之瞬間,寒芒一閃,已將其斬成兩段。

就當唐光宗以化魂針殺死苑天鵬之同時,那駱陽鍾手下的燕鴿兩位令主也衝過了斷巖,羅大成與李蘭芬二人雖然拼死攔截,情況卻是岌岌可危。

唐光宗以久戰疲憊之身,來不及喘息,又重鼓餘勇,加入戰圈,另三個華山派的男弟子也紛紛趕了上來。

可是,已經闖進來的固然銳不可當,而那些尚未進來的銀杉劍士和黑衣武士,又紛紛衝過了斷巖。此情此景,真的算是大勢去矣!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吳伯泉,你瞧瞧看,此時這谷中,究竟是誰的天下!”

一聲慘嗥,一名華山男弟子,已被鴿隊令主一掌震落斷巖。

同時,羅大成與另兩名華山男弟子也掛了彩。

天涯樵子睹狀之下,不由心中一慘,厲實連連地道:“駱陽鍾,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老夫跟你拼了!”

駱陽鍾獰笑道:“吳伯泉,本來我還打算利用你一下的,現在,已無此必要了,你納命來吧!”

獰笑聲中,朱雀寶劍之上赤芒火熾,“擦”的一聲,天涯樵子的鋼精旱菸杆上的巨型煙鍋兒,已被削去半邊。

同時,百里良的長劍劍尖,也被削去寸許長的一段。

就當此危機一發之瞬間

陡然,一聲震天大喝,由斷巖處傳來:“通通住手!”

聲到人到,人影電掣中,谷中已多出一位鬚髮如銀,青衫飄拂的老人,赫然竟是那“大漠游龍”帥百川。

此時,谷中惡鬥著人,都已在帥百川那一聲斷喝之下,不自禁地停止下來。

火爆熱烈的打鬥雖已中止,但一個個全神戒備,虎視眈眈,其緊張的程度,卻並未稍減。

帥百川目光環掃全谷,最後凝住駱陽鍾冷笑一聲道:“駱幫主,還認識我這槽老頭子麼?”

駱陽鍾漠然地道:“見面才不過兩三天,再健忘的人,也不至於忘記得這麼快呀!”

帥百川淡然一笑道:“見面兩三天的人,還沒忘記,不知兩三天以前,你大幫主自己所說的話,也還記得麼?”

駱陽鍾道:“一個人每天都不知要說多少句話,閣下所指的是哪一句話呢?”

帥百川道:“就是你我之間,那一次賭注的口頭協定。”

駱陽鍾“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當然還記得。”

帥百川道:“那麼,大幫主所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駱陽鍾笑道:“怎能不算數,那天,我不是放他們離開了麼?”

帥百川目光向周遭一掃道:“可是,目前這情景,又如何解釋?”

駱陽鍾道:“這好解釋得很,我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帥百川臉色一沉道:“如此說來,你大幫主是打算食言背信了?”

駱陽鍾陰陰地一笑道:“當時,我承諾的是‘暫時放過他們’,如今,已事過三天,又怎能算‘食言背信’!難道閣下竟連‘暫時’這兩個字都弄不明白麼!”

帥百川仰臉悠悠地道:“大幫主能咬文嚼字,我這塞外粗人就是不懂這些,不過,我卻懂得……”

駱陽鍾忽仰首哈哈狂笑著截口接道:“你‘卻懂得’冒充‘大漠游龍’帥百川,從事招搖撞騙,是麼?哈哈哈……”

帥百川注目訝問道:“大幫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駱陽鐘不答反問道:“帥大俠,你那位寶貝徒弟呢?”

帥百川道:“隨後就會來。”

駱陽鍾淡笑道:“怕不已經來了吧?”

帥百川道:“差不多了!”

駱陽鍾笑道:“明明已經來了,怎又說‘差不多’哩!”

帥百川訝問道:“在哪兒,怎麼我沒看到?”

駱陽鍾漫應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帥百川茫然地道:“你是說?”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我說的就是你!小子!方才你不該仰首答話,由脖子上露出破綻來,現在,你乖乖地剝下狗皮,前來領死吧!”

原來這帥百川就是司徒傑所喬裝。

司徒傑本是攜著天涯樵子的親筆函件,前往百里處一處隱密地點敦請他一位隱居多年的老友前來助戰,不料他那位老友業已他往,司徒傑空跑了一趟,所以急急趕了回來,依樣畫葫蘆,希望像前此一樣的,能將駱陽鍾嚇走,不料他做作得過了份,於方才仰臉答話時,露出了白嫩的脖子而功敗垂成,說來實在可惜之至!

天涯樵子等人,當然早已知道目前這“帥百川”的身份,一顆心也早就在七上八下的了,眼前這一經駱陽鍾當面揭穿,那暫時靜止的局面,又立即緊張起來。

但就當此時,一串龍吟長嘯,由小徑上劃空傳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4:29


第二十三章 正邪相對

這龍吟長嘯一起,駱陽鐘不由臉色一變,但天涯樵子等人卻暗中長吁了一口問氣,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一半來了。

駱陽鍾精目中兇芒一閃,沉聲喝道:“燕鴿兩令主,守住斷巖。”

就這當口,那小徑上慘嗥連傳,敢情那些魔幫的爪牙們,已被來人擊下了懸巖。

那燕鴿兩令主一聲恭諾,剛剛奔進斷巖,一聲沉雷似的斷喝,挾著一道寒光疾撲而來。

當先的鴿令主本能地長劍一撩,“錚”地一聲,一支青銅劍已被削去大半,同時一聲清叱:“下去吧!”

那鴿令主心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人已像斷線風箏地被一掌震下斷巖。

後隨的燕令主心中一寒,匆促中,急忙揮劍護體,但覺胸前一緊,一股重如山嶽的掌風,迫得他連退八大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同一瞬間,駱陽鍾雙目中兇芒一閃,厲喝一聲:“小子給老夫躺下。”

話出掌隨,一股凌厲無匹的掌風,徑襲司徒傑胸前。司徒傑武功雖平凡,但一身輕功卻是舉世無匹,而且人更是滑溜得很,當自己身份被揭穿時,早已料到對方必有此舉,此時,眼看大援已到,心中更是篤定泰山,當下一聲朗笑:“魔崽仔,叫你媽躺下吧。”

身形微閃,已到了駱陽鐘身後。

駱陽鍾正怒叱一聲,舉劍回揮中,陡聞一聲震天大喝:“通通住手。”

來人正是兼程趕來馳援的武揚和呂大年二人。

武揚一馬當先,以雷霆萬鈞之勢搶渡斷巖,首當其衝的燕鴿兩令主一死一傷,一聲斷喝,頓使混戰中的局面立即靜止下來。

濃霧迷濛中,但見他跟呂大年二人各自揹著一個妖女,並肩卓立,凜若天神。

天涯樵子首先一聲朗笑道:“好小子,來得正好!如果再晚半個時辰,就只好給咱們收屍了。”

司徒傑同時一聲歡呼道:“師兄,你也來了。”

呂大年朗目一瞪道:“怎麼?你不該來得太晚。”

呂大年笑道:“還不脫下那些勞什子,難道還要我向你磕頭不成。”

司徒傑啞然失笑,迅速卸除偽裝中,武揚扭頭向呂大年笑道:“三弟,解下背上的肉彈,好好守在這出口。”

說著,自己也將背上的妖女解了下來,向正脈脈含情地注視著他的冷秋華笑道:“冷掌門人,這兩個妖女,暫時請你看管一下。”

冷秋華嬌應一聲,一手一個,將昏迷中的三公主和六公主接過,繞過一座石筍,走回後面的石洞中去。

那目光射厲芒,獰視著武揚,一直沒吭氣的駱陽鍾,猛然一聲沉喝:“慢著!”

武揚身影一閃,橫劍攔在駱陽鐘的前面,冷笑一聲道:“駱陽鍾,現在不是你發狠的時候了。”

駱陽鍾怒哼一聲道:“你認為你比他們這些人都行。”

武揚淡笑道:“武某人不致那麼狂妄,不過,憑我與這位三弟二人的力量,攔下你應該沒有問題!”

司徒傑搶著說道:“二哥,這魔崽仔方才欺負我,你可得好好的給我出出氣。”

武揚笑應道:“好的,你等著瞧吧。”

呂大年笑道:“師弟,有了二哥,就不要我這師兄了?”

司徒傑道:“魔崽仔還不少哩,不會讓你閒著的。”

同時,武揚目光環掃,向駱陽鍾笑道:“大幫主,你且瞧瞧,還有多少可戰之兵?”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憑你們這些插標賣首之流,僅僅老夫一個人的舉手之勞而已。”

武揚冷然接道:“好!那麼,武揚首先領教一下你那傲視天下的萬流歸宗劍法。”

扭頭向呂大年沉聲道:“三弟,在愚兄與駱陽鍾交手期間,凡魔幫爪牙,誰敢妄動一步者,殺!”

語聲鏘鏘,震人耳鼓,尤其是最後那一個“殺”字,群峰迴應,令人不寒而慄。

呂大年朗聲答道:“小弟得令!”

當正邪豪久戰之後,這死谷中局勢,已被這兩隻新近趕來的乳虎,完全控制了。

此情此景,連那氣焰萬丈,不可一世的駱陽鍾,也不由不心中暗凜,而為之舉棋不定蹙眉問道:“本幫的兩位公主,你準備如何處置?”

呂大年搶先笑道:“請放一萬個心,咱們對這種人儘可夫的爛女人,不會有興趣。”

武揚側目反問道:“依你之見呢?”

駱陽鍾沉思著道:“咱們做一筆交易,怎麼樣?”

呂大年又搶先笑道:“真新鮮,堂堂百鳳幫的幫主,不可一世的青城帝君駱陽鍾,居然臨陣談起生意來了。”

駱陽鍾怒視著武揚道:“你們兩人究竟是誰做主?”

武揚悠悠地道:“都可以做主,而且,他的話,我也深具同感。”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那麼,你是不贊成這一筆交易了?”

武揚道:“那倒不一定,你得先將辦法說出來試試看。”

駱陽鍾道:“以七公主交換,行麼?”

武揚冷笑一聲道:“一個換兩個,你的算盤也未免太精了。”

駱陽鍾長眉一挑道:“依你之見呢?”

武揚道:“再加上一位五公主。”

駱陽鍾微微一愣,笑道:“奇怪!你竟也對那人盡可夫的五丫頭髮生興趣。”

武揚劍眉一揚,沉聲叱道:“住口!”

略斂威態,冷然接道:“題外的廢話,最好少說。”

駱陽鍾自我解嘲一笑道:“不說就不說,用不著吹鬍子,瞪眼睛呀。”

武揚冷然地道:“駱陽鍾,以你的所作所為,我對你的態度,已經客氣得太過份了。”

駱陽鍾怒聲道:“小子,你以為老夫怕了你?”

武揚笑道:“怕不怕,那是你自己的事,不過,我認為在真理與正義之前,不怕你不低頭。”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真理與正義,值幾文錢一斤?”

武揚注目沉聲道:“至少你心中該已經知道價錢了,駱陽鍾,你爽快地說一聲,答應不答應?”

駱陽鍾略一沉思道:“好!我答應你。”

武揚道:“好!那麼,快則一月,遲則半年,我親自帶著他們兩人前往貴幫總舵交換。”

駱陽鍾道:“現在不能放人?”

武揚笑道:“五公主現在並未在這兒,你想我能信得過你麼?”

駱陽鍾輕輕一嘆道:“現在由你強,可是我特別提醒你,在交換之前,你可不能損傷她們兩人一根汗毛。”

呂大年笑著搶先答道:“駱陽鍾,放心吧!我二哥雖然不是憐香惜玉的風流種子,卻也不致作那辣手摧花的事。”

武揚同時正容說道:“那是理所當然,可是你得明白,這條件也同時適用於五公主和七公主。”

駱陽鐘點點頭道:“可以,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頓了一頓,陰笑著接道:“那麼,目前咱們也沒再行一拼的必要了,是麼?”

武揚淡然一笑道:“這個,我倒無所謂。”

天涯樵子叫道:“武揚,不可以,今天機會難得,豈可輕易放他過去。”

駱陽鍾方自冷笑一聲,武揚卻輕輕一笑道:“吳前輩,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目前,咱們犯不著落一個‘打落水狗’的話柄。”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武揚臉色一沉道:“駱陽鍾,你別不服氣,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目前,雙方人員經過一場狠拼之後,都已成了強駕之末,固然雙方都可重鼓餘勇,再行一拼,可是武揚跟我三弟卻是兩個生力軍,真要硬拼的話,雖不能說吃虧的一定是你,但卻敢斷定你絕對沒便宜可佔。”

話鋒微微一頓,注目接道:“武揚言盡於此,如何處之,你自己看著辦吧。”

駱陽鍾皮笑肉不笑地道:“總算你這幾句話還有一點人味,本來,我早就說過,咱們既已決定互換人質,目前實在已沒有再行一橋的理由了。”

武揚沉聲接道:“我同意,這問題不必再說了!不過,我要特別提醒你,你的手下人,必須立即撤出此間百里之外,否則,給我碰上了,下手可不會留情。”

駱陽鍾淡然一笑道:“你的警告,我聽清楚了,以後的一切,咱們且走著瞧吧。”

武揚沉聲道:“三弟,放他們過去。”

呂大年苦笑道:“真不過癮。”

駱陽鍾揚手一揮,一聲沉喝:“咱們走!”

駱陽鍾、刁子英等一行人魚貫地越過斷巖,迅疾地走沒了影子。

天涯樵子走近武揚的身邊,雙目一瞪道:“小子,你搞的什麼名堂?”

武揚正容道:“吳老,目前咱們這有限的實力,實在不能再有損傷,這也就是說,不打沒有絕對把握的仗。”

天涯樵子道:“你小子不是已練成了九招新劍法麼?”

武揚苦笑道:“是的!我所憑藉的就是羅姥姥所傳的九招新劍法,但駱陽鍾那廝,內家真力比我強,戰鬥經驗也比我豐富,尤其是他有過目不忘之能,我這九招劍法在他面前只能使用一次。”

司徒傑不禁脫口驚呼道:“糟了。”

武揚不禁一愣,話鋒一轉道:“什麼事?四弟?”

司徒傑道:“那九招劍法,我已在駱陽鐘面前使過三招了!”

武揚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笑接道:“不要緊,只要將羅爺爺救醒,總有辦法剋制他的。”

冷秋華注目問道:“武少俠已找到解藥了?”

武揚道:“解藥雖然沒找到,但已有解救的辦法。”

唐光宗接道:“那太好了!說實在的,目前咱們一切以解救三位老人為第一要務。”

天涯樵子訕訕地笑道:“對!看來我是越老越糊塗了。”

頓住話鋒,轉向百里良道:“老弟,你且暫時辛苦一下,擔任第一班警戒現在大家到裡面去。”

進入石洞之後,在道別後經過,少不了又是一番熱鬧。

尤其是武揚所敘的經過情形,儘管他已將一些涉及兒女私情的部分刪去,但冷秋華那敏感的心靈中,卻頗為不是滋味地向他投去異樣的神情一瞥。

這一瞥,直使武揚心中“咚咚”直響,連忙將目光避了開去。

幸虧唐光宗適時解圍道:“老弟,你那兩匹寶馬呢?”

武揚道:“那兩匹寶馬藏在離此約二里的一處天然石洞中,不致有什麼閃失。”

羅大成與二位華山弟子雖然掛了彩,但僅僅是一些皮肉之傷,經過包紮之後,已不礙事,此刻正好滿懷興奮地將那面百鳳旗由行囊中找了出來,交與武揚道:“二弟!這旗杆好像是實心的。”

武揚接過百鳳旗,同時一愣道:“不可能吧!那除非這面百鳳旗已非原品。”

說著,用手指彈了彈旗杆,聽那聲音,果然似乎是實心,而反覆檢驗之下,發覺那旗杆是風磨鋼所鑄成,渾然一體,並沒有什麼結合之處,不由蹙眉自語道:“該死!竟沒問問何伯母這旗杆中是否有什麼秘密機關。”

冷秋華沉思著道:“我看,咱們不妨立即趕往何夫人處會合,一方面向何夫人請教這旗杆的開啟之法,另一方面實力集中,大夥兒也便於互相照料。”

武揚點點頭道:“這辦法可以考慮。”

天涯樵子道:“對!趁目前駱陽鍾那狗東西實力尚未能集中之際,出其不意再回到昭化去,途中當不致有甚阻礙。”

武揚沉思著道:“我所擔心的是兩位老人病況太嚴重,恐怕再受不住跋涉之苦,所以我想先以溫香玉試行治療一番。”

天涯樵子道:“這話也很有道理,急不如快,咱們立即開始行動。”

此時的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都已進入半昏迷狀態,尤其是天忌老人,更是出氣多,進氣少了,看情形,已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

武揚手持溫香玉,蹲在兩個已不成人形的老人身邊,回想前情,禁不住熱淚盈眶,臉上的肌肉也本能地發生一陣抽筋。

坐在天忌老人身旁的唐羽儀溫聲道:“孩子,別難過了!還是先試行治病要緊。”

武揚強忍心中酸楚,咽聲道:“是!姥姥……揚兒立即開始可是,他面對著那半昏迷狀態的老人,竟不知該如何著手才好。

天涯樵子一旁提醒他道:“試行將溫香玉納入他口中,怎麼樣?”

武揚猶豫著道:“吳老,您還記得前回跟冷掌門人中毒時的經過麼?”

天涯樵子方自微微一愣,冷秋華已“哦”地一聲搶先說道:“當時我一接過寶玉,便覺血奔膏肓,若非放手得快,幾乎當場昏厥,目前,羅老前輩……”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地截口道:“對了!目前羅老兒的情況,實在禁不住那麼一下子,這事情咱們還得從長計議吧。”

武揚蹙眉接道:“我想,請姥姥先行試試看。”

唐羽儀道:“也好,雖然那賊子曾經給我服過解藥,但他曾明白說過,那解藥只難解除一部分毒質呀。”

武揚將溫香玉遞過道:“姥姥請先接過這寶玉試試,有沒有什麼不良的反應?”

唐羽儀含笑接過溫香玉,在手中掂了掂道:“沒什麼反應。”

武揚神情一舒道:“請含入口中試試。”

唐羽儀將溫香玉納入口中,徐徐閉上雙目。

半晌,才張目微笑道:“有一股暖流,自動地運行於奇經八脈,四肢百骸之間,感覺上非常舒服。”

天涯樵子笑道:“這就對了!現在不要說話!好讓寶玉好好地發揮它的功效吧。”

唐羽儀雙目再度合上,所有旁觀人的視線,一齊集中注視她的臉上,每一個人連呼吸都摒住。

漸漸的,唐羽儀的鼻孔中冒出一縷若有若無的淡淡藍煙。

那藍煙由淡而濃,由濃而淡,足有頓飯功夫才算驅散盡。

接著,唐羽儀那本來幹朽而蒼白的臉上,也呈現了一層健康的紅潤。

旁觀眾人的心絃方自由緊繃而鬆弛,而寬心大放,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唐羽儀已張目長身而起,一面舒展著四肢,一面吐出溫香玉爽朗地笑道:“這寶玉真靈,現在,我除了功夫未能恢復之外,全身的不適之感均已消除,而且,精神與體力,以及四肢的運用,都比以前強多了。”

天涯樵子首先笑道:“恭喜大嫂,賀喜大嫂。”

唐羽儀一面蹲下身子,準備將溫香玉喂人天忌老人的口中,一面截口笑道:“慢點!待會兒一起道賀吧。”

說著,已用左手撥開天忌老人嘴唇,右手中的溫香玉已準備送入。

武揚輕喝一聲道:“姥姥且慢!”

唐羽儀回首訝問道:“孩子,還有什麼不妥之處麼?”

武揚道:“姥姥,為慎重計,還是請您先將溫香玉放在羅爺爺的掌心試一下的好!”

唐羽儀慈樣地一笑道:“對!孩子,看來你比姥姥細心多了……”

說著,已如言將溫香玉放入天忌老人的右手掌心中,但她自己的手指卻同時還在繼續捏著,以備天忌老人有甚不良反應時,立即將寶玉拿開。

在十餘道目光的凝神注視下,天忌老人昏迷如故,不過也沒什麼不良的反應。

唐羽儀回頭向武揚問道:“怎麼樣?孩子!”

武揚神色肅穆地道:“試試看!”

唐羽儀口中喃喃低語,雙手不斷地顫抖著,顯見她內心是非常激動,但她終於將溫香玉送入天忌老人的口中了。

片刻之間,當唐羽儀含入溫香玉時的那種寂靜而緊張的氣氛,再度瀰漫於這石洞中,每一個人都是一瞬也不瞬地,屏息注視著天忌老人的動靜。

說來也難怪,這老人所中毒質能否被祛除,影響實在太大了。

因為這一代天驕卻又遭遇不幸的老人,不但是這些人中的老伴、老友和慈祥的長者,同時,更一身繫著整個武林正邪力量的消長。

試想:如果他就此與世長辭,則駱陽鍾這一股惡勢力,固然在天道好還的原則下,決不致讓他長久猖狂,但撲滅起來,卻是費勁多啦。

天忌老人一直靜靜地沒有任何反應。

唐羽儀忍不住向武揚投去困惑的一瞥。

其實,武揚的心中何嘗不是正在七上八下的想不出所以然來,匆促中只好漫應道:“姥姥,可能是因羅爺爺所中的毒太深,而時間又太久,以致寶玉的功效發揮得慢一點。”

唐羽儀輕輕一嘆道:“但願如此。”

期待中的時間,在感覺上是特別慢的,好容易捱過了將近頓飯功夫,天忌老人的身軀忽然輕輕地一震。

天忌老人的這輕微一震,卻在所有注視著他的人心中,引起了劇烈的一震,更加屏息凝神地注視著老人的變化。

接著,老人的鼻孔中,冒出了淡淡的氣體,不過,那不是藍色而是黑色。

此時,旁觀群豪已知道溫香玉已經發揮了解毒排毒的特殊功效,那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唐羽儀竟情不自禁的脫口說道:“謝天謝地,總算有希望了……”

天忌老人鼻孔中所冒的黑色氣體,一如方才唐羽儀身上所排出的藍色氣體,由淡轉濃,再由濃而轉淡……不過,其過程遠較唐羽儀所經過的為長而已。

當那些黑色氣體完全排出之後,天忌老人徐徐張開了雙目,那失神的目光慢慢的一掃,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咦”。

唐羽儀忍不住顫聲道:“老頭子,還認得我麼?”

天忌老人向唐羽儀注視少頃,說出了輕微的四個字:“你是羽儀……”

唐羽儀禁不住熱淚盈眶,語無倫次地道:“是的……我是羽儀……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天涯樵子截口笑道:“大嫂,不為兄久病乍愈,不宜多說話,咱們該讓他好好靜養才是。”

唐羽儀道:“是的,不過,我還要問他一句話,只問一句就行了。”

天涯樵子苦笑道:“好,你問吧!”

唐羽儀伸出乾枯的手掌,輕輕撫摩天忌老人的面頰,溫聲問道:“老頭子,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了是麼?”

天忌老人有氣無力地答道:“沒什麼不舒服,只是……周身沒有一點力氣,肚子餓得很……”

說著,已徐徐閉上了雙目。

唐羽儀無限愛憐地道:“多少日子沒進飲食了,怎會有氣力,又怎會不餓!”

天涯樵子接道:“目前,咱們這兒只有乾糧,可不能給他吃。”

扭頭目注司徒傑道:“小子,你跑得快,趕快去附近的漁村中弄點稀飯來吧!”

司徒傑笑道:“小子遵命。”

說著,轉身即待離去。

冷秋華連忙喚道:“小弟請慢走一步。”

司徒傑卻步回身道:“冷姐姐有何吩咐?”

冷秋華道:“這兒去南部城中不過十來里路,以你的腳程,不需半個時辰,即可來回,三位老人家病後都需要補一補,你不妨順便帶點補藥回來。”

唐光宗道:“對!這的確很需要。”

武揚接道:“我看還是請三弟陪同四弟騎寶馬去,不但比較安全,也更快速一點。”

司徒傑道:“二哥,我不騎寶馬,我要跟它賽賽腳程。”

武揚笑道:“你不騎它去也可以,但是兩匹寶馬目前不願意分開,必須帶著一起走,騎不騎由你去決定。”

司徒傑也笑道:“我‘決定’跟它比腳程……”

這當口,冷秋華已用眉筆在手絹上寫下了幾味補藥的名稱,並吩咐李蘭芬於行囊中取銀兩。

呂大年由冷秋華手中接過手絹笑道:,“冷掌門人,銀子我身上還夠用,不必費事了。”

伸手拉著司徒傑的手臂道:“師弟,咱們走!”

大步走向石洞外,並扭頭向武揚道:“二哥,半個時辰之內,一定回來。”

武揚揚聲道:“沿途可要多加小心!”

洞外傳來了呂大年的清朗語聲道:“小弟理會得……”

這時,武揚已於天忌老人口中將溫香玉取出,納入巫山無慾叟的口中。

比較起來,巫山無慾叟所中的毒,要輕於天忌老人,所以療治過程也比較短。

而且,因為有了治療天忌老人的經驗,旁觀群豪的心情,也顯得輕鬆多了。

當巫山無慾叟鼻孔中所冒出的黑色氣體由濃轉淡時,武揚苦笑著道:“想起來我真糊塗得可恨。”

唐羽儀笑問道:“什麼事?孩子。”

武揚尷尬地一笑道:“姥姥,如果揚兒早點想到以溫香玉試試,三位老人不但已痊癒,也省得多跑這麼多的冤枉路呀!”

唐羽儀笑著安慰他道:“現在也不算晚,孩子,你不必自責了,在那種六神無主的情況之下,任何人也難免糊塗的,是麼?”

冷秋華也笑道:“其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武少俠,要不是你當時那麼‘糊塗’一下,又怎能救出何夫人、羅大嫂,還結識那麼些嬌媚如花的皇娘、公主們哩!”

這時,巫山無慾叟身上的毒質已完全排出,人也清醒過來,張目環掃之下,首先發出一聲驚“咦”聲,而且,不待群豪發問,他竟向武揚微微一笑道:“嗨!小子,來得好,咱們殺兩盤……”

原來這位玩世不恭的老人,以往與武揚一見面就鬧個沒完,一手棋,雖然蹩腳得無以復加,卻是非常著迷,此刻剛由死神手中掙脫性命出來,一開口就要殺兩盤,此情此景,不由使旁邊群豪發出輕鬆的微笑。

巫山無慾叟話沒說完,人已挺身欲起,可是,他也僅僅是身子動了一下,卻力不從心,不由喟然長嘆道:“這下子可真完了。”

天涯樵子低聲道:“古兄劇毒方除,別胡思亂想,先行好好休息一下。”

巫山無慾叟道:“丹碧山莊中暗施毒手的狗雜種,查出來了沒有?”

天涯樵子道:“查出來了,就是羅老兒的叛徒駱陽鍾。”

巫山無慾叟恨聲道:“好一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

話鋒微頓,目注武揚道:“小子,那狗東西宰了沒有?”

武揚神色一黯道:“還沒有。”

巫山無慾叟道:“記著!小子,到那一天,你必須讓我老古在那狗東西身上扎他幾刀!”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

巫山無慾叟道:“最近情況如何?說給我聽聽。”

武揚苦笑著道:“老兒,先休息一會兒吧,此事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談。”

武揚與巫山無慾叟二人,一向就是沒大沒小的胡鬧,所以縱然是在目前這種非常時期的狀態下,仍然改不了那“小子”和“老兒”的稱呼。

天涯樵子也接著笑道:“古老,這小子說得對,身體要緊,還是先養養精神吧。”

巫山無慾叟怒聲道:“還養個屁的精神,我古老兒莫名其妙地死裡逃生,一身功力盡廢,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敵情又不明,你想我能靜得下心來!”

一扭頭,才看到旁邊的天忌老人,不由一怔道:“這是羅老兒?”

天涯樵子方自苦笑一聲,唐羽儀卻幽幽地一嘆道:“是的,古老,這正是不為。”

巫山無慾叟喟然一嘆道:“蓋世奇才,只因收徒不慎竟落得如此下場!唉!瞧他這模樣,我也不用再照鏡子啦。”

微微一頓,忽有所憶地“咦”了一聲接道:“大嫂,你又是由哪兒冒出來的?”

這老兒的精神,倒是越來越旺盛了,不但話聲愈來愈響亮,居然一挺身坐了起來。”

這情形,自然是一種好現象,旁觀群眾,不由都為之心中竊喜,天涯樵子禁不住笑道:

“古兄,你的功力未必已喪失吧,運氣試試看?”

巫山無慾叟道:“我早就試過了,莫辦嗨!大嫂,你怎麼不說話?”

唐羽儀輕輕一嘆道:“此事說來話長。”

巫山無慾叟道:“不管多長,我都不厭煩。”

天忌老人也張目注視她道:“是的,羽儀,我也急於想知道哩。”

畢竟這兩位老人都是夙根深厚的人,儘管一身功力消失,並已作踐得不成人形,但一經排除毒質,略事休息之後,精神立即旺盛多了。

唐羽儀慰然一笑,目注武揚道:“揚兒,還是由你說吧!”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

接著,武揚將丹碧山莊慘案發生之後,一直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種種一切,不厭其詳地說了出來。

兩位老人靜靜地聽著,雖然那乾枯得不成人形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由他們兩人那劇烈起伏著的胸部去忖測,其心中的激動,是可想而知的。

當這一段經過說完時,呂大年、司徒傑二人已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天忌老人目注呂大年、司徒傑二人道:“這兩個娃兒,就是帥大俠的高足麼?”

武揚恭聲答道:“是的。”

呂大年放下手上的一隻大銅壺,與司徒傑向兩位老人大禮參拜道:“大年拜見羅爺爺和古老前輩。”

“傑兒拜見羅爺爺與古老前輩。”

天忌老人微顯激動地道:“羅爺爺生受你們的人!孩子們,快起來!”

兩個年青人卻一板一眼地磕了四個頭才站起來,肅立一旁。

天忌老人道:“孩子們,令師可好?”

呂大年恭聲答道:“託羅爺爺的洪福,家師很硬朗。”

巫山無慾叟向武揚瞪了一眼道:“小子,你看人家多規矩!”

武揚笑道:“你老兒打聽打聽一下看,我武揚在哪一位長者面前不是規規矩矩的。”

巫山無慾叟嗔目道:“那你為何偏偏對我這樣?”

武揚以牙還牙道:“誰教你老兒為上不尊!”

巫山無慾叟搖搖頭道:“武浩然說得對,在你小子面前,我永遠只有吃癟的份兒,如今,我老古是更不行啦!”

這幾句話,勾起了武揚對家門那血海深仇的創痛,和乃祖生前的音容笑貌,不禁神色一黯地默然垂首。

天忌老人輕輕一嘆道:“‘天忌’、‘天嫉’,真是天嫉斯人,才使我落得如今這種下場。”

頓住話鋒,目光在幾位年輕人身上一掃,精神略為一振地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五百年!古老兒,今後的江湖,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你我已是行將就木之身,我想,你那幾手玩藝兒,也不必再敝帚自珍,就看咱們還有一口氣在,儘快的傳給他們吧!”

巫山無慾叟苦笑答道:“不傳給他們,難道我還帶到棺材裡面去!”

呂大年恭聲接道:“羅爺爺,古老前輩,兩位老人家該吃點東西了,趁著稀飯還沒涼,就先喝點兒吧!”

說著,已將銅壺打開,並由另一個包裹中取出碗筷和幾樣精緻的小菜。

巫山無慾叟首先笑道:“你這娃兒這一嚷,我肚子裡立刻起鬨了哩!”

兩位老人家各自喝了兩小碗稀飯之後,精神更見旺盛了。

接著,大夥兒商量著今後行止的問題。

因為自兩位老人家劇毒驅除之後,不久之前,所決定立刻起程前往何夫人處會合的決議,不能不重行修正一番了。

經過一會工夫的研討,決定暫時不動,於附近找一個比較安全一點的地方住下來,由武揚、呂大年二人乘夜間以寶馬將何夫人與解笑雅一齊接來,大夥兒住在一起,一面養精蓄銳,一面由天忌老人、巫山無慾叟、天涯樵子、止水劍客等四位老人聯合具名,發出武林帖,傳檄各門正派,於三個月之後齊集南部縣境,對百鳳幫共伸撻伐。

辦法是決定了,可是那適當的安全住所卻是不容易解決的一個問題。

因為事情很明顯,駱陽鍾那廝,決不會容許他們從容地部署,而這些人目標又大,事實上又無法隱秘行蹤,如果那所謂安全地點的安全程度不夠,那後果是很嚴重的。

當大夥兒沉思當中,呂大年忽然“哦”了一聲道:“剛才我曾經發現一個所在,不知可不可以?”

武揚首先問道:“是一個什麼所在?”

呂大年道:“就在南部城北五里,距這兒也約五里處,有一處廢棄的石砌城堡……”

巫山無慾叟截口問道:“娃兒,進去看過沒有?”

呂大年道:“太晚,因急於趕路,沒有進去看過。”

天忌老人接道:“如果是石砌的城堡,稍加整頓,防守該沒問題。”

唐光宗接道:“姑丈,由侄兒去瞧瞧如何?”

天忌老人點點頭道:“可以,不過,多幾個人的觀察,比較正確一點,所以最好請吳兄也辛苦一趟吧。”

天涯樵子笑道:“我是義不容辭。”

扭頭向呂大年道:“娃兒,帶路吧!”

天涯樵子、唐光宗、呂大年等三人走後,冷秋華一面整治司徒傑口袋中掏出來的補藥,一面含笑問道:“小弟,跟寶馬比賽腳程的結果怎樣?”

司徒傑笑道:“冷姐姐猜猜看!”

冷秋華微笑注目道:“瞧像這神情,敢情你的腳程還勝過了寶馬?”

司徒傑神采飛揚地道:“不錯,不過,那是短距離,如果時間一久,那就難說了。”

武揚微笑著接過:“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司徒傑笑道:二哥,就算我完全勝過了寶馬,也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你又何必護著一頭畜生呢?”

武揚意味深長地說道:“四弟,你別瞧不起畜生,這世間,多多少少圓顱方趾的人,不如音生的可多著哩!”

巫山無慾叟笑道:“小子,別談大道理了!”

武揚側目笑道:“你老兒又想殺兩盤?”

巫山無慾叟笑道:“你小子不愧是我的剋星,連我心中想些什麼,竟也一猜就中。”

武揚漫應道:“算啦,你那幾手蹩腳棋,還是藏點拙的好!”

巫山無慾叟細眼一張道:“臭小子,你敢瞧不起人!”

冷秋華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將磨好的參湯分送二老面前,恭聲道:“兩位老人家請先喝點參湯。”

天忌老人接過參湯,卻目注巫山無慾叟笑道:“這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

誰料巫山無慾叟對天忌老人的話竟聽若未聞,手持參湯,卻因注冷秋華,輕輕一嘆道:

“直到現在,我才發覺當年不討老婆是一宗大錯而特錯的事。”

扭頭向天忌老人擠了擠眼睛,接道:“比你老兒當年錯收了徒弟還要錯得厲害。”

天忌老人笑道:“是不是返老還童……”

猛然想起冷秋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下面的話實在不便說出,只好話到唇邊又咽了下去。

巫山無慾叟卻一本正經地細眼一翻道:“你老兒別以小人之心度人!”

天忌老人微笑如故地漫應道:“那你老兄方才的話是”

巫山無慾叟輕輕一嘆道:“方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當年討了老婆,如今至少也有個把兒媳婦或女兒,像這位冷姑娘一樣在跟前孝順著。”

這的確是正經話,天忌老人未便再打諢了。

冷秋華卻嫣然一笑道:“老人家,有在晚伺候著您,也是一樣呀!”

巫山無慾叟茫然地道:“是麼……”

敢情這位玩世不恭,平常不知憂愁為何物的老人,真正地傷感了。

“是麼”兩個字出口之後,才若有所悟地苦笑接道:“不錯,說來我跟令祖冷老兒也是摯友,而且,你這番辛苦也不會白費的。”

微頓話鋒,含有深意的目光在武揚和冷秋華二人臉上一掃,微笑著接道:“至少我會為你找一位乘龍……”

冷秋華俏臉一紅,垂首向著同時低下頭去的武揚投過偷偷的一瞥後,低聲截口道:“兩位老人家好好休息一下,在晚去替換百里師兄去。”

說著,已向洞外疾步走去。

天忌老人喝下參湯,微微一笑道:“女娃兒家,畢竟麵皮太嫩。”

唐羽儀白了他一眼道:“誰像你們男人家那麼老面皮!”

巫山無慾叟目注武揚道:“小子,說句正經話,怎麼樣?”

武揚心中明知他要說的是關於冷秋華的事,但卻故裝迷糊地笑道:“你老兒也會說正經話!”

巫山無慾叟啞然失笑道:“看來我這老不正經永遠辦不了正經事。”

側臉向唐羽儀笑道:“大嫂,這事情我看還是由你出面比較好。”

唐羽儀點點頭,向著武揚慈祥地一笑道:“揚兒,你對冷姑娘的觀感如何?”

武揚俊臉一紅道:“冷掌門人是一位好姑娘。”

巫山無慾叟笑道:“真是廢話,誰歹知道冷姑娘是一位好姑娘。”

武揚笑叱道:“誰叫你老兒多嘴!”

巫山無慾叟擠眉弄眼地笑道:“好啊!你小子真夠意思,媳婦還沒進房,就先將媒人扔出牆外去了呀!”

唐羽儀正容道:“揚兒,由姥姥做主,將冷姑娘配給你,怎麼樣?”

武揚訥訥地道:“揚兒恐怕配不上她。”

唐羽儀笑道:“孩子,過份的謙虛,有時候並不能予人好感,明白麼?”

武揚訕訕一笑道:“而且,而且……”

唐羽儀微笑著接道:“怕冷姑娘不同意,是麼?你放心!這個由姥姥負完全責任。”

武揚訥訥地道:“姥姥,揚兒的意思是……是魔宮中還……還有……”

唐羽儀啞然失笑地道:“哦!姥姥明白了,你是說你心中還有一位正在魔宮中的何慧卿姑娘?”

巫山無慾叟接口笑道:“好小子,胃口真不小呀!”

武揚瞪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老兒不服氣。”

巫山無慾叟長嘆一聲道:“不服氣也沒有用,誰教我生來就是一個醜八怪哩!”

唐羽儀白了巫山無慾叟一眼道:“古老兒,你要再來打岔,我老婆子可要罵你啦。”

巫山無慾叟笑道:“那不要緊,古然之天生的踐骨頭,一天沒有人罵,就難過得要命……”

唐羽儀卻正容向武揚道:“孩子,這也不成問題,男人家多一兩房妻室,算不了什麼,至於何姑娘方面,既然準備將何夫人接過來,這媒人也包在姥姥身上就是。”

百里良適時走了過來,接口笑道:“唐老人家在給誰做媒?”

唐羽儀含笑答道:“百里大俠來得正好,我老婆子正準備代揚兒向令師妹求婚哩!”

百里良臉色為之喜道:“唐老人家,這是華山派的無上光榮,晚輩這個做師兄的,絕對舉雙手贊成。”

唐羽儀笑道:“那我老婆子先行謝過了!”

頓住話鋒目注武揚道:“揚兒,該沒話說了吧!”

武揚正容答道:“姥姥,揚兒決不矯情,能娶妻如冷姑娘者,人生復有何憾!可是……”

唐羽儀含笑截口問道:“既然你自己很滿意,那還有什麼‘可是’的?”

武揚侃侃地接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目前,揚兒血海深仇未雪,武林正義未伸,所以我想這些暫且留待恩仇了了之後再談。”

巫山無慾叟微微點首道:“這意見我倒是贊成……”

武揚笑道:“你老兒總算也說出了一句人話!”

巫山無慾叟話鋒一轉道:“不過,目前先行說妥也不為過呀!”

武揚方自瞪了他一眼,天忌老人微笑接道:“你們雙方說的都有理,依我之見,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至於一切手續,且等大局平定之後再辦。”

天忌老人這一出頭,武揚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只好恭聲答道:“是!揚兒遵命!”

這時,甘蘭芬走了過來向武揚道:“武少俠,那兩個什麼公主要喝水。”

百里良搶先低喝道:“這些小事也來嚕嗦,你不會給她們喝!”

甘蘭芬嘟著嘴道:“誰高興侍候她們!”

唐羽儀目注沉思中的武揚道:“揚兒,解開她們的穴道怎麼樣?”

武揚道:“那兩個女的,一身‘九陰罡煞’很有幾分火候,被制的穴道可不能隨便解開……”

巫山無慾叟道:“先廢去她們的功力不就得了!”

武揚笑道:“你老兒很聰明,可是,這是人質,如果現在就廢了她們的武功,將來如何能交換出何姑娘!”

天忌老人接道:“孩子,你可以先點住她們的‘氣海’穴,左下方半寸的‘雲中’穴,這樣可以使她們暫時消失功力,而將來交換人質時依然可以無損秋毫。”

武揚目中異彩一閃,恭聲應“是”地走了過去。

巫山無慾叟道:“你老兒這點穴手法,大概也算獨門吧?”

天忌老人道:“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還只有咱們幾個人知道這手法。”

這老人喝過稀飯和參湯之後,精神更見旺盛了,頓了頓話鋒,微笑著接道:“雖然點‘氣海’穴也同樣的能使人消失功力,可是那用勁的分寸卻極難拿準,用力不足,不發生效力,用力過了,能使功力受損,甚至於永遠沒法恢復,只有我方才所說的辦法。不但解除之後,對功力秋毫無損,而且一經施為後,就形同常人。”

巫山無慾叟笑道:“這倒是聞所未聞的,怪不得那臭小子色然而喜,也怪不得天老爺要嫉妒你!”

這時,天涯樵子、唐光宗、呂大年等三人已魚貫地走了進來。

巫山無慾叟首先發話道:“那地方怎麼樣?”

天涯樵子道:“很好……”

巫山無慾叟截口問道:“怎樣好法呢?”

天涯樵子笑道:“世間竟有你這種性急的人!”

巫山無慾叟道:“你老兒今天才知道,快點說吧!”

天涯樵子苦笑道:“那地方有此間的優點,而沒有此間的缺點。”

巫山無慾叟道:“我又不知道這兒是什麼模樣,你老兒這話說了還是等於沒說!”

天涯樵子反唇相譏道:“老兒,我可不是說給你一個聽的,你要想快點知道詳情最好別打岔。”

武揚笑接道:“吳老,別抬槓了,還是請說正經的吧!”

原來武揚已遵照天忌老人的吩咐,暫時廢去了那三公主和六公主的武功,解開被制住的穴道,讓她們自由活動了。

天涯樵子接道:“那地方一如此地,易守難攻,嚴格說來,比這兒更安全可靠,而不致遭遇火攻之慮,唯一的缺點,是還要稍加整修。”

天忌老人道:“既然是廢堡,那整修的工作,自然是免不了的。”

武揚注目問道:“吳老,照您的估計,需要多大工夫才能整修好?”

天涯樵子道:“以咱們現有的人力,一天的工夫也可以將就使用了。”

天忌老人道:“那麼咱們就決定搬過去吧!”

……

當天午後,大夥搬入了那廢棄的城堡中。

那城堡十分寬敞,足可容納百十人而有餘。大夥兒整修的整修,採辦應用物品和食物的也在同時分頭進行著,經過半天的忙碌,已算是差強人意了。

當天夜晚,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又分乘二匹寶馬,匆匆踏上征途。一直到第二天未申之交,才將何夫人駝雙城和解笑雅二人接了回來。

此行,沿途雖然也曾遇到百鳳幫的阻撓,但那力量卻是薄弱得很,以武揚和呂大年的功力,再加上寶馬的神速,舉手投足之間,就將那些企圖攔截的魔幫爪牙們解決掉了。

所以,大致說來,此行可說是非常順利。

半個月後,一個驚人的消息鬨動了整個江湖,那就是久已銷聲匿跡,也等於是早已失蹤的武林偶像,一代天驕的天忌老人羅不為又重出江湖了。

不但又重出江湖,並且還與巫山無慾叟古然之,天涯樵子吳伯泉,華山派的止水劍客胡思森等四個人,聯名發出武林帖,對新近崛起武林的百鳳幫同伸撻伐。

當然,這是一件莫大的新聞!儘管目前江湖上還有很多人對百鳳幫這一組織不甚明瞭,更不知道百鳳幫暗中茶毒武林的事蹟,但既經作為武林偶像的天忌老人發出武林帖,對其加以聲討,則此一新興組織之好壞,已是不言喻的了。

何況這聯名發出武林帖的四位老人身份和地位,也的確駭人聽聞,撇開為首的天忌老人不說,其餘三老,每一位都是名震江湖的前輩人物。

似此情形,怎不教所有武林人士奔走相告,競相傳播哩!

所以,這消息一經傳播,儘管距離集會的時間還有兩個半月之久,但是黑白兩道中一些愛好熱鬧的人們,已紛紛不約而同地赴川北集中。

同時,那些接到武林帖的名門正派,如少林、武當、華山……以及丐幫、太極門等,也都挑選派中精銳,向川北進行。

自不久之前,丹碧山莊慘案發生過後,呈現著外弛內張密雲不雨的江湖,顯然已告終止,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業已呼之欲出了。

這是正派群豪在南部縣城郊,那廢棄的城堡中從事襪馬厲兵一個月以後的一個黃昏,在那克難改造的會議室中,由天忌老人主持過一次秘密會議之後,兩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悄然走出城堡,沐著落日餘暉,踏上了征途。

這兩個人,就是改裝易容後的柯夫人駱雙城和俠魂武揚。

他們此行的任務和目的地,因系高度秘密,除了他們本人之外,只有城堡中幾位地位較尊的老人心中清楚,其餘的人,甚至連駱雙城和武揚二人是何時離開城堡的,也弄不明白。

駱雙城和武揚二人,負手徐行,一如瀏覽過黃昏景色的騷人墨客似的,而且,兩人所走的更是通往南部縣城的小徑。

走在前面的武揚,低聲笑道:“說來也真是滑稽,何伯母,到目前為止,咱們只知道止水前輩隱於魔宮之中,卻沒一個人知道他是以什麼身份在掩護自己。”

駱雙城沉思著道:“揚兒,你應該忖想得一點眉目來。”

有了口頭上的女婿身份之後,駱雙城對武揚的稱呼也形親切了。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揚兒愚笨……”

駱雙城截口笑道:“你並不笨,只是不肯多用腦子罷了。”

略為一頓,微笑著接道:“你想想看,由以往的事實,和目前由胡老提供的情報來說,如果胡老在魔宮中是地位低微的人,能夠辦到麼?”

武揚點點頭道:“對!由這一點去推測,止水前輩在魔宮中的職務,至少也該是護法之類的高職位了。”

駱雙城道:“待會當有所發現,目前咱們大可不必去瞎猜。”

武揚蹙眉接道:“只是有一點,揚兒想不通。”

駱雙城漫應道:“是哪一點?”

武揚道:“伯母,請想想看,魔幫中的高級人員,都是大有一歷的人物,止水前輩自然不致以真實身份投入魔幫,但如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陌生者投效,又決不可能獲得高位,這一點,如何解釋呢?”

駱雙城笑了笑道:“揚兒,你不妨替胡老設身處地想想看。”

武揚沉思著道:“那除非以高絕的武功獲得重用。”

駱雙城搖搖頭道:“這辦法固然簡捷,但卻易使人戒備而不敢重用,自然也就失去投效過去的意義了。”

武揚赧然一笑,低首沉吟少頃之後,才“哦”了一聲道:“對!這辦法不錯!”

駱雙城笑問道:“說出來聽聽?”

武揚道:“如果仍然不理想,您不可能取笑。”

駱雙城笑道:“我不取笑就是。”

武揚低聲說了四個字:“李代桃僵。”

駱雙城點點頭道:“這辦法不錯,可是怎麼一個‘代’法呢?”

武揚道:“找一個熟知其個性,而身材又相似的黑道巨擘,將他宰了,然後……”

駱雙城含笑截口道:“對!可見你並不笨,而且我敢斷定那位胡老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用的這一個辦法。”

武揚沉思著道:“伯母,今天,止水前輩所暗中提供的,駱陽鍾所邀請的那幫手姓名,都是陌生得很,方才在會議中揚兒不便發問,現在,您可以說說麼?”

原來是止水劍客胡思森又暗中遞過來這麼一個秘密消息,既然這消息能使正派群豪召開秘密會議來籌商對策,那麼駱陽鍾所邀請的幫手,也必然是大有來頭的黑道巨擘的了。

其實,這也是必然的結果!試想:正派群雄既然已在襪馬厲兵,糾集同道,共張撻伐,他駱陽鍾會傻到坐以待斃嗎?

駱雙城笑著道:“揚兒,‘天忌老人’、‘天涯樵子’、‘巫山無慾叟’等這些人的名號,是不是很響亮?”

武揚有點茫然地道:“是的!”

駱雙城道:“可是,如果有人要問羅不為,或者是古然之是誰的話,江湖上準有很多人不知道,你相信麼?”

武揚心中一動,笑道:“伯母說話,總愛繞一個大圈子。”

駱雙城微笑地道:“這叫做誘導法,現在,你明白了麼?”

武揚點點頭道:“揚兒明白了!”

駱雙城接著道:“胡老方才所秘密提供的名單,你都很陌生,但如果說出他們的綽號之後,你就會有久仰大名的感覺了。”

武揚有點懇切的語氣道:“伯母,別吊胃口了,好麼?”

駱雙城笑道:“瞧你這副德性!”

頓了頓話鋒正容接道:“好!現在,先說咱們目前要去對付的這兩個: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漠雙兇’!”

武揚神情一震,旋即訝問道:“伯母,那軒轅巧兒,不是女人的名字麼?”

駱雙城笑道:“難道女人就不能列入兇人之中?”

這時,夜幕已低垂,兩人也已走近城門口了。

駱雙城話鋒一轉道:“記好,由此刻起,你是易陽,我是馬城,可別再什麼……”

前面已有行人走來,駱雙城只好一笑住口。

南部縣城雖然是一個偏僻的小城市,但因近日聞風趕來的江湖人物日益增多,因之,也無形中顯得熱鬧起來。

尤其是一些賣吃食的茶樓酒館和客棧,更是生意興隆,家家客滿。

說起客棧來,也真可憐,一共才三家,而且,談設備,三家客棧之中,僅有一家名為“福記老棧”的還過得去。

武揚和駱雙城二人進城之後,徑自拐向臨江的西大街,似乎胸有成竹地走到福記老棧前,舉步跨了進去。福記老棧,是一幢兩進的巨宅,第一進中樓上是客房,樓下則為食堂。

此時,華燈初上,正是顧客們進餐之際,笑語喧譁之聲,遠達棧外。

武揚右腳剛剛進門,一個五短身材,身著竹布長衫的老者,竟後來先人,匆匆由兩人身邊擠了過去,在雙方擦身而過的瞬間,輕靈而巧妙地向武揚手中塞了一個紙團。

由身材上判斷,武揚已斷定此人十成十就是止水劍客胡思森。

因此他立即暗中弄開了紙團,並故裝作抹去眼角汙垢假裝的抬手匆匆一瞥,那紙團上只有寥寥的幾個字:第二進樓上四號五號。

店小二已迎上來,哈腰笑道:“兩位爺是喝酒,還是吃飯?”

武揚笑了笑道:“酒飯都要,不過,那是以後的事。”

小二訝問道:“爺,你先要些什麼?”

武揚道:“先走下房間。”

小二歉然地笑道:“爺請原諒,小店早就客滿了。”

武揚冷然地道:“我只要第二進樓上四號和五號房間,你去叫他讓一讓!”

小二滿臉驚惶神色的自語道:“怎麼,那兩個房間老是……唉!”

武揚沉聲道:“怎麼說?”

小二方自控手苦笑間,一身肥肉的賬房已聞聲走了過來,向著武揚滿臉堆笑地道:“客官有所不知,那兩個房間,本來住的也是兩位江湖朋友,可是,今天午間,卻被新來的兩位客官硬行逼走,還幾乎鬧出人命來……”

武揚“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輕鬆地一笑,接道:“這真是再好不過了,逼人者人恆逼之,快去通知他們,立刻讓!”

南部縣城的武林人物既然一天多似一天,自然,鬥毆的新聞也一天天增多,這位肥賬房心知又碰上武林人物來藉機鬧事了,當下只急得他連連搓手,哈著腰,尷尬地諂笑道:

“爺!請您高抬貴手吧,換一家……那……那兩個客官可……可……”

“可”了半天,卻沒“可”出一個所以然來。

武揚峻問道:“‘可’怎麼樣?”

肥賬房目光向中週一掃,壓低嗓音道:“可兇得很。”

武揚震聲朗笑道:“我就是專治兇人的元始天尊,對越兇惡的人越有興趣,去!快去通知他們,叫他們乖乖地夾尾巴滾蛋,否則哼!”

武揚這幾句話,是故意貫注內家真力說出的,聲如宏鍾,震得滿堂的食客耳中“嗡嗡”

作響。

那肥賬房和店小二固然嚇得面無人色,掩耳後退不迭,就是那些正在停筷靜觀鬧劇的武林人物,也不由地為之臉色大變。

不知是誰冒出一句輕微的自語:“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有熱鬧可瞧啦……”

這低語之聲未畢,一個冷若寒冰的語聲,突然自第二進的入口處傳來:“好精純的內家功力,小子你且先滾一個給老夫瞧瞧!”第二十二章苦守待援。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5:11


第二十四章 群魔亂舞

隨著那冰冷的語聲,魚貫地走出三個人來。

為首一人,五短身材,馬臉鷹鼻,雙目深陷,開闔之間,寒芒有若閃電,一臉花白的絡腮鬍,一襲月白長衫,頭上卻挽著一個道士髻,顯得非常不倫不類。

第二個是女的:高頭大馬,年紀總在五旬以上,卻穿著一身大紅祆褲,臉上的脂粉至少塗有四兩,以致使那一張年輕時可能並不難看的面孔,此刻看來,卻特別令人感到噁心!

最後一人是一位中等身材,面目清癯的道裝老者,長眉入鬢,目似朗星,襯托上那垂胸長髯,飄飄然有出塵之概。

這三個人剛一現身,駱雙城即以真氣傳音向武揚道:“揚兒,那最後一人就是威震關外的邪道‘知機子’東方亮。”

武揚也傳音道:“不知是否即止水前輩所冒充?”

駱雙城道:“有此可能。”

武揚接問道:“前面兩人就是‘大漠雙兇’?”

駱雙城道:“不錯,前面是申屠義,後面是軒轅巧兒……”

這兩人傳音未畢,走在最前面的申屠義已寒著一張馬臉向賬房問道:“是誰指定要老夫那房間?”

賬房被嚇得一哆嗦,躬下身子,訥訥地道:“是……不不……沒有……”

申屠義自濃眉一挑,武揚已淡笑著接道:“就是在下兩人!”

申屠義目光一凝,寒聲道:“好!有種!”

軒轅巧兒接道:“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武揚微微一哂道:“如果在下沒有看錯,你們三個是‘大漠雙兇’和關外邪道‘知機子’,對麼?”

申屠義目光深注地沉聲道:“能一眼瞧出咱們三人來歷的人,當不是無名之輩,但老夫對你們兩個卻是陌生得很!”

武揚淡笑道:“在下兩人,都是中原武林中的無名小卒,你當然會感到陌生啦……”

申屠義蹙眉向“知機子”東方亮問道:“東方兄認識這兩人嗎?”

東方亮搖搖頭道:“兄弟也不認識。”

其實,憑目前武揚與駱雙城這一身打扮,一個紫臉膛,一個白淨面孔,文質彬彬,十足的書生氣概的,儘管他們兩人也各自腰懸長劍,但那情形,應該算是一般公子哥兒們的裝飾品一樣,此情此景,別說是旁人無法認識,縱然是他們自己人,也未必能指出這兩人中,究竟誰是誰哩!

申屠義目光在武揚、駱雙城二人身上一掃,沉聲問道:“既然知道老夫們的來歷,這房間還要嗎?”

武揚笑道:“不要房間,誰有工夫跟你廢話!”

軒轅巧兒掩口笑道:“申屠兄,看情形,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是存心找碴來的了!”

申屠義陰笑著道:“那他是壽星公上吊,有點嫌命長了!”

雙目中寒芒一閃,凝住武揚沉聲問道:“你這房間是要定了?”

“不錯!”

“為什麼一定要老夫這房間?”

武揚微笑道:“因為那房間我以前曾經住過,而且;空氣流通,視線遼闊,可以看到嘉陵江中的風景。”

申屠義冷然接道:“你憑什麼一定要我讓?”

軒轅巧兒媚笑著接道:“申屠兄,今宵你怎會有這麼好的耐心?”

申屠義笑道:“橫直現在閒著,先逗逗這小輩也好。”

軒轅巧兒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可不能太低估了人家。”

申屠義微笑道:“陰溝裡翻船的事,我還沒有碰到過……”

武揚朗聲問道:“嗨!閣下還要不要聽我的理由?”

申屠義冷冷一笑道:“當然要聽,你說吧!”

武揚笑道:“憑的是,因為你也是將別人趕走方才住進去的!”

軒轅巧兒又掩口媚笑道:“所以你們兩人也想依樣畫葫蘆,將我們趕走再住進去?”

這老妖精本來就令人見了噁心,這一掩口做態,可真是令人隔夜飯都要嘔出來了!

申願義怒極之後,反而仰首狂笑道:“中原武林,畢竟是變得多了,居然有人敢向‘大漠雙兇’……”

一直沒開口的駱雙城冷然截口道:“申屠義,‘大漠雙兇’這塊血腥招牌嚇不倒人,廢話免了!現在你答我一句!滾還是不滾?”

好傢伙!語氣了個比一個強硬,態度更是一個比一個橫蠻!

這福記老找中的客人,大半是武林中人,自然知道這“大漠雙兇”的厲害,如今,竟有人敢捋虎鬚的,找起這一對兇人的麻煩來,這,豈非天大的新聞!更怎好當面錯過!於是,除了少數膽小的平常顧客已溜之大吉之外,其餘都伸長脖子,睜大眼睛,靜觀好戲上台。

就當駱雙城發話的同時,武揚耳中卻傳入一絲細如蚊蚋的語聲道:“武老弟,儘可能將他們引到郊外去動手……”

武揚一面靜聽傳音,一面注視著那“知機子”東方亮,只見對方的嘴唇正微微翕張著,於是他已肯定了面前這“知機子”東方亮就是“止水劍客”胡思森的化身了,當下,他漫不經意地點了點頭,表示已經聽到了。

申屠義獰笑一聲道:“先報個萬兒來!”

駱雙城冷然地道:“不必了!報出萬兒來,你也不會知道。”

軒轅巧兒以手肘碰了碰申屠義道:“八成兒是天忌老鬼那一夥的。”

東方亮接道:“不可能吧,兩位的到來,還不曾有外人知道哩!”

申屠義怒聲道:“管他是哪一方面的,先宰了再說!”

駱雙城方自冷笑一聲,申屠義又“哦”了一聲道:“哦!對了,老夫一向言出法隨,方才曾經說過要你們兩個先滾一個給老夫瞧瞧,現在……”

武揚一挑劍眉,沉聲截口道:“閣下,別盡說廢話了!我的耐心可不大好!”

“小輩,你快點死還不簡單!”

話聲中,右掌一揚,輕描淡寫地向武揚拍出一掌!

武揚方自劍眉一揚,正待揮掌硬接,一旁的駱雙城側身揮掌,沉聲道:“讓我來門“砰”的一聲,勁氣四溢,兩個人的身形各自一晃,居然是勢均力敵。申屠義臉色一變,武揚卻搶先朗笑道:“老以,怎麼揀起我的生意來!”

駱雙城微笑道:“有道是:策馬先飛,萬一我接不下來時,你再出手不遲。”

申屠義冷哼一聲道:“能接老夫七成真力的一掌,果然有點門道!”

武揚神一整道:“閣兒,這兒地勢太窄,咱們換一個寬敞一點的地方如何?”

軒轅巧兒笑接道:“對!我首先贊成。”

申屠義本已再度揚的右掌,徐徐放下,扭頭向東方亮問道:“東方兄尊意?”

東方亮點點頭接道:“為免驚世駭俗,咱們還是去江邊比較好。”

申屠義道:“好!勞駕帶路!”

東方亮道:“且慢!這糊塗架打得沒來由,小弟拙見,認為有先弄清楚對方來歷的必要。”

軒轅巧兒笑道:“可是人家不肯說呀!”

東方亮道:“咱們不妨再問一次,實在不肯說,也就算了。”

當然,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但“東方亮”卻藉此機會向武揚傳音道:“武老弟,待會首先以全力跟我一拼,記著,要盡全力!至於這兩個老魔,男的宰了,留下女的,但必須讓她半年之內無再戰之能!”

武揚傳音問道:“胡前輩,留下那女的幹嗎?”

“東方亮”道:“留著她為我洗刷嫌疑呀……”

同時駱雙城沉聲哼一聲,冷然地道:“你們三個前頭帶路,同時我還提醒你一下,如另有幫後,不妨招呼一聲,一起去,免得後悔!”

申屠義陰笑著道:“對付你們這兩個連姓名都不敢示人的小輩,也用得著找幫手,嘿嘿……你也未免太抬舉你自己了!”

駱雙城談笑道:“我是為你們好,聽不聽可全在你自己。”

申屠義未再答話,只冷哼一聲,扭頭向“東方亮”沉聲喝道:“東方兄,咱們走!”

說著,三人昂然地走出福記老棧,臨出門時,申屠義還回過頭來沉聲喝道:“小輩,你們兩個走在後面是可以,但如想半途開溜,那可是自速其死!”

武揚冷笑一聲道:“你如果不放心,由你們走在後面也行!”

申屠義道:“那倒不必,老夫不過提醒你一聲而已!”

這些人魚貫地走出之後,一些看熱鬧的武林人物,也遠遠地跟了上去。

於行走間,武揚將方才與止水劍客胡思森的傳音對話以真氣告訴了駱雙城。

駱雙城傳音答道:“孩子,你明白鬍老的意思麼?”

武揚道:“他老人家可能在使‘苦肉計’,所以必須留一個活口給洗刷嫌疑……”

駱雙城道:“不錯!我也正是這麼猜想,所以,你待會出手時可行拿捏好分寸。”

武揚道:“揚兒理會得……”

盞茶工夫之後,一行人已到嘉陵江邊的一處沙灘上。

駱雙城目光向對方三人一掃,向武揚傳音說道:“孩子,‘大漠雙兇’中,論武功和心計,都是軒轅巧兒較高,待會這賤婦由我來對付……”

她的傳音未畢,由申屠義獰笑一聲道:“你們兩個商量好了麼?”

武揚淡然一笑道:“咱們無須商量什麼,倒是你們三位,如果有後事需要交代的話……”

目光向那些圍在四周的江湖人物一掃,接道:“不妨在旁的群眾中請出一二位熱心朋友,請他們代辦一下。”

申屠義厲笑一聲,全身骨節一陣暴響,顯然這老魔在怒極之下,已將功力提到了極致。

一旁的“東方亮”閃身而出,向申屠義笑了笑道:“申屠兄,兩位是遠來的客,對付這些跳樑小醜,還是小弟代勞比較好。”

“大漠雙兇”二人儘管聲色俱厲地躍躍欲試,但由於武揚與駱雙城二人的故做神秘,以及方才在福記老棧中互拼一掌時並未佔得絲毫便宜,心中也不無凜駭。

但因實在欺人太甚,而且勢成騎虎,不得不親自出手,目前,既然東方亮自願代自己出頭,自然可以藉機下台,樂得先觀察一下對方的武功路數也好。

因此,話聲才落,一旁的軒轅巧兒立即搶笑道:“東方護法,這不是太那個點了麼!”

武揚由對方的話中,更證實了止水劍客胡思森的確是在魔幫中擔任護法的職位,不由向駱雙城遞過一個會心的微笑,然後朗聲道:“誰先上來送死都一樣……”

“東方亮”沉聲喝道:“小輩別吹大氣!老夫先以一雙肉掌教訓教訓你!”

武揚朗聲笑道:“東方亮,本俠準在三掌之內送你到西方那不亮的地方去!”

東方亮怒叱一聲:“小輩找死!”

話出掌隨,居然是踏中宮、走洪門,一掌向武揚的胸前拍來。

這是最瞧不起人的一種打法,武揚雖然明知這是一場假戲,卻不能不表演得認真一點,當下右掌以七成真力揮掌迎擊,一面冷笑一聲道:“匹夫!你欺人太甚!”

“砰”一聲,“東方亮”身形一晃,武揚卻被震退一大步。

“東方亮”獰笑一聲,揮掌再進,一面厲聲連連道:“小輩,不過爾爾!”

第二掌,武揚的真力加到了八成,雙方秋色平分,各被震退一步。

武揚怒笑一聲:“匹夫,你也不過如此!”

第三掌,武揚採取了主動,以九成真力揮掌進擊,一面震聲叱道:“匹夫躺下!”

“砰”然一聲巨震,勁氣四溢,沙石飛揚中,“東方亮”發出一聲悶哼,噔,噔,噔……連退七八步才勉強拿樁站穩,“哇”地,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此時的武揚,儘管明知止水劍客胡思森是使的苦肉計而故意受傷,但他的心中卻仍然禁不住感到一陣難過。

因此,他於同時被震退一步之後,竟怔立當地而忘了乘機“殲敵”的表演。

幸虧駱雙城適時傳音提醒他道:“揚兒,別忘了表演,亮劍追撲!”

一語提醒夢中人,匆促之間,他也無暇思考駱雙城口中那“亮劍”二字有何作用,大喝一聲,騰身而起,同時右手已撤出青龍寶劍,揮灑而出。

就當此同時,申屠義表面上為搶救“東方亮”,而實際上卻是想乘武揚與“東方亮”互拼三掌,真力大耗之後,撿一個現成的便宜,而厲笑一聲,飛身撲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武揚捷掌猛擊。

兩下里都是勢急勁猛本是勝負難料之局,卻不料武揚驀然撤劍猛揮,出敵意表地佔了大大的便宜了。

那凌空相撲的申屠義,陡然發覺青虹耀眼,劍氣侵肌時,此情此景下,無論他功力再高,也已無法閃避或格拒,一聲慘嗥,已被攔腰斬成兩段,灑下一片血雨。

旁觀群豪中,不知是誰發出一聲歡呼:“好快的劍法!”

其實,天曉得,這根本與劍法的快慢無關,而是駱雙城那察微知著,當機立斷的傳音所收的效果。

武揚暗道一聲慚愧,強定心神,戟指那臉色鐵青,雙目中兇芒畢露,猙獰得猶如母夜叉的軒轅巧兒了,冷然地叱道:“該輪到你了!”

駱雙城淡笑接道:“易兄,一個人盡出風頭,有點不好意思吧!”

武揚笑道:“好!這一個讓給你,請!”

人群中猛然冒出一聲:“何以見得?”

原先那語聲道:“瞧他手中的青龍寶劍……”

武揚明知那青龍寶劍上測知自己真實身份的人,必然是百鳳幫中的爪牙,但他卻懶得理會。

但那氣得臉色鐵青的有如母夜叉似的軒轅巧兒,聞言之下卻不由一聲獰笑道:“果然是天忌老鬼的那一夥。”

略頓話鋒,扭頭向正跌坐運氣療傷的“東方亮”沉聲問道:“東方兄,那小子手中果然是青龍寶劍麼?”

“東方亮”點點頭,有氣無力地道:“不錯!”

軒轅巧兒道:“那目前這人就是那姓武的小子了?”

“東方亮”道:“很可能……”

軒轅巧兒冷哼一聲道:“什麼可能不可能,既然那是你們帝君的青龍寶劍,為何方才在客棧中沒認出來?”

“東方亮”苦笑道:“軒轅大姊有所不知,這小子已將鞘換過了。”

軒轅巧兒“哦”了一聲道:“這倒不能怪你了,東方兄,傷勢嚴重麼?”

“東方亮”道:“謝謝軒轅大姊,我還挺得住。”

軒轅巧兒道:“好,那麼你好好調息,看我軒轅巧兒替你向這小子要回公道來!”

頓住話鋒,目注武揚峻聲問道:“小子,你是不是武揚?”

武揚朗聲道:“不錯,本俠就是武揚!”

軒轅巧兒冷笑道:“好一個‘俠魂武揚’!原來你這‘俠魂’二字,就是靠抽冷子放暗偷掙來的!”

武揚沉聲問道:“武某人幾時放過暗箭?”

軒轅巧兒道:“方才你劍斬我那申屠兄,難道還算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武揚星目中神光一閃,震聲道:“軒轅巧兒,你要含血嘆人,我可不會饒你!試問:彼此面對面,機會均等,我能拔劍,申屠義為何不能拔劍,怎能算是暗偷傷人!”

人群中迸出一個粗獷的語聲道:“對!武少俠並沒暗算傷人,我們都可以證明,他使的是快速無比的劍法。”

武揚朗聲答道:“謝謝這位朋友主持公道!”

那粗獷的語聲道:“武少俠太客氣了!在下是就事論事。”

武揚道:“這年頭,能夠不畏強權,就事論事的血性朋友,可真不多了!”

那粗獷的語聲笑了笑,道:“多謝誇獎!武少俠,在下有一個請求,希望您能應允!”

武揚道:“只要武某人力所能及,當不致使兄台失望,說吧!”

那粗獷的語聲道:“在下代表此間同道,請武少俠顯示本來,讓同道共瞻風采!”

武揚略一遲疑,伸手拉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張英俊而略帶幾分煞氣的面孔,也許是最近這一個月來關閉深造,不曾受到風露的侵蝕,以致那本來略呈黝黑的膚色,也顯得白皙多了!

淡淡月色之下,但見他面如冠王,目似朗星,既瀟灑,又挺拔,不但旁觀群豪為之目光一亮,即連那勢欲擇人而噬的軒轅巧兒也為之微微一怔。

武揚一面重新套好人皮面具,一面朗聲笑道:“朋友,現在滿意了麼?”

那粗獷的語聲爽朗地笑道:“見面勝似聞名,謝謝你!武少俠,謝謝你!”

不知是誰又冒出一句:“還有那一位,也請讓咱們瞻仰一下風采!”

武揚笑了笑道:“很抱歉!諸位!武揚這位朋友還沒到顯示本來的時候,除非諸位中有人能夠一口道出他的本來,也許可以例外,不過,這恐怕太困難了!”

同時,駱雙城向軒轅巧兒冷然一哂道:“軒轅巧兒,憑你這副尊容,也想吃天鵝肉!”

軒轅巧兒怒聲道:“你娘才想吃天鵝肉!”

駱雙城道:“既然不想吃天鵝肉,那你就亮兵刃領死吧!”

“大漠雙兇”已只剩其一,軒轅巧兒再狂妄自恃,有了申屠義的前車之鑑,她也不敢再託大了!當下,微微一哂,由腰間解下那束腰的紅綾軟帶,一面陰笑道:“老孃這獨門兵刃,已二十年沒用過它的了,今宵你該認為死得很榮幸才是!”

軒轅巧兒的這一條紅綾帶,是用千年水蠶絲所織成,集輕柔強韌於一爐,寶刀寶劍也莫奈它何!但一經貫注內家真力,則可剛可柔,隨心所欲。

所以,這紅綾緞帶,不但是軒轅巧兒的獨門兵刃,也算得上是一件武林寶物,軒轅巧兒還特別給它取了一個“捆仙帶”的名稱,意思就是說:碰上它,縱然是大羅金仙也只好柬手就縛……

駱雙城披唇冷哂道:“軒轅巧兒,這就是你那威鎮大漠的‘捆仙帶’?”

軒轅巧兒道:“不錯!你還算有點見識!”

駱雙城沉聲道:“馬某人有一個善意的建議:希望你好好運用這最後一次的使用權,因為最多百招之後,它將為我所有而變為‘捆仙帶’了。”

軒轅巧兒怒聲道:“小輩你逞口舌之利!亮兵刃!”

駱雙城淡然一笑道:“馬某人就以一雙向掌陪你玩玩。”

軒轅巧兒獰笑一聲道:“好!老孃成全你就是!”

右手一揮“捆仙帶”,左手屈指輕彈,一端似靈蛇飛舞,不可捉摸而似圈似點地奔向對方頭部,另一端卻猶如鋼杖似的勁風呼嘯掃向對方的下盤。

憑一條紅綾軟帶,而將剛柔互異的兩種內功同時使出,並達到此種境界!這女魔頭功力之高之純,也的確是值得她驕狂!

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之勢,虛實莫測地同時攻向對方的上中下三盤,如果換一個普通一點的,可真連一招也接不下哩!

此情此景,不但旁觀群豪臉色凝重地摒息注視,即連那按劍掠陣的武揚不由臉色大變地為駱雙城捏一把冷汗,同時心念電轉道:“盛名之下無虛士,看情形,方才如非何伯母及時提醒我拔劍,要想殺那申屠義,可真得費點事哩!……”

駱雙城見對方攻勢凌厲,存心一招置自己於死地,不由冷笑一聲:“來得好!”

念動功隨,“九陰罡煞”提聚到十二成,在周身布成一道無形鋼幕,身軀一伏,疾探雙掌,分向對方那“捆仙帶”的兩端抓去。

駱雙城這種無視於對方的凌厲攻勢,而徑行抓向對方兵刃的打法,實在大違一般搏鬥的常規,不但旁觀群豪駭然驚呼,即連當事人的軒轅巧兒,亦不由臉色一變地厲喝一聲:“小輩找死!”

厲叱聲中,本已凝足九成功力的“捆仙帶”,又增上一成,以十成真力,一端兜頭下擊,一端原式橫掃駱雙城的下盤。就當此時,“嘶嘶”連響,軒轅巧兒左手所發出的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力,一接近駱雙城的胸前,竟似泥牛入海古無音訊。軒轅巧兒心知已遇上絕頂高手,臉色大變之下,想撤回“捆仙帶”時,卻為時已晚,那“捆仙帶”的兩端,已分握於駱雙城的左右雙手之中。軒轅巧兒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當下來不及思考,本能地以十二成真力奮力一掙,但這一掙,不但如蜻蜓撼石柱,對方紋風未動,而且換來對方一聲沉喝:

“撒手!”

軒轅巧兒冷笑一聲道:“未必見得!”

冷笑聲中,再度奮力一掙。

可是這一掙,卻掙出縱漏來了!

駱雙城隨著對方這一掙之勢,似乎拿不住樁似的身軀向前一個踉蹌。

軒轅巧兒方自心中一喜,卻冷不防駱雙城左手中的一段紅綾猛然一鬆,疾如電石火,一下子擊中軒轅巧兒的右臂“曲池”大穴。

軒轅巧兒心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出,“捆仙帶”已完全落入駱雙城的手中。

駱雙城更是得理不饒人,左手放鬆紅綾的同時,乘勢出手如電,一掌擊中對方的右肩,生生地將軒轅巧兒的右肩骨擊碎,人也被震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沙地上,無巧不巧地剛與那“東方亮!,並坐一排。

駱雙城跟蹤飄縱,卓立對方五尺之外,戟指對方兩人沉聲叱道:“馬某人不屑對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你們兩個的狗命,姑且放過,並請寄語駱陽鍾那混賬東西,要他早點安排後事!”

軒轅巧兒強忍肩骨碎裂的痛苦,咬牙厲聲叱道:“小輩!今宵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駱雙城披展微笑道:“馬某人的字典中,根本就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略微一頓,震聲接道:“賤貨!留你一命!讓你以後有一個復仇雪恥的機會,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了!”

軒轅巧兒恨聲道:“你敢不敢說出真實來歷?”

駱雙城笑道:“你自己該明白,不是我不敢說出真實來歷,而是你不配知道!”

頓了頓話鋒,淡笑著道:“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同伴是‘俠魂’武揚,今後,只要你有力量復此斷臂之仇,只要找到武揚,他自然會告訴你我是誰的。”

“東方亮”輕嘆一聲道:“好!今宵由你們狠……”

駱雙城沉聲截口道:“別廢話了!在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你們兩個給我平著尾巴滾!”

武揚扭頭向旁觀的群豪揚聲說道:“方才那位由青龍寶劍認出我武某人身份的朋友,想必是百鳳幫中的屬下,現在請自動出來,護送這兩位已受傷的貴同伴回去,武某人保證不為難你們就是!”

“東方亮”卻冷然地接道:“不勞費心,老夫自己還能走。”

扭頭向軒轅巧兒問道:“軒轅大姊,你能走嗎?”

軒轅巧兒一語未發地以行動做了答覆,站起身來,昂然地向岸邊走去。

“東方亮”苦笑一聲,連忙站起,跟了上去。

武揚向那些還沒離去的旁觀群豪揚聲說道:“沒什麼可瞧的了,諸位也該走啦!”

當群豪紛紛離去中,駱雙城輕輕一嘆道:“人死不記恨,咱們將申屠義的屍體就地埋好吧!”

武揚恭應著,以青龍寶劍在岸邊掘了一個土坑,將申屠義的屍體掩埋好,然後低聲笑道:“伯母,那‘大漠雙兇’固然有點兒真功夫,但您的功力卻遠出揚兒的估計之外……”

駱雙城負手遠望江中的滔滔流水,幽幽一嘆道:“你說錯了!孩子。”

武揚一愣道:“我說錯了?”

駱雙城道:“是的!孩子,‘大漠雙兇’的兇名,決非幸致,不是你方才所說的‘有點真功夫’,而是的的確確有他們的真才實學!至於伯母我,更不是你所說的‘遠出揚兒估計之外’的那麼行。”

武揚惑然地道:“可是……方才……”

駱雙城淡笑著接道:“孩子,你以為方才勝來容易麼?”

武揚注目接道:“方才勝來固然不易,但伯母您十足的承受過軒轅巧兒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風。”

駱雙城笑道:“就憑這一點,你就斷定伯母的功力,已遠出你的估計之外了?”

武揚正容道:“難道這還不夠!我想:縱然羅爺爺功力未喪失前,也未必能承受方才這……”

駱雙城徐徐地圈好那奪自軒轅巧兒手中的紅續帶,一面淡笑著截口道:“照你這麼想法,伯母能承受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力,該是已練成金剛不壞之體了?”

武揚瞠目道:“難道此中還另有秘密?”

駱雙城指了指自己的胸部,笑道:“秘密就在這兒。”

略為一頓,正容以低微的語聲接道:“伯母所穿一件貼身馬甲是夾層,裡面為千年水絲混合人發與白金絲所織成,不但能抵抗敵人的指力,縱然十足的捱上一掌,也不致受傷。”

武揚“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駱雙城道:“這一件馬甲,也算數毒鳳幫的少數奇寶之一,僥倖未為外人所知,所以,伯母閒居了多年,卻還能保存著它。”

笑了笑,指著自己胸前的衣服接道:“孩子,你仔細瞧瞧,這是什麼?”

武揚注視之下,只見駱雙城胸前的衣服上,赫然有五個被指力所洞穿的小孔,不由駭然問道:“這就是方才那軒轅巧兒的指風所……”

駱雙城點頭接道:“不惜!你想想看,她的指風能穿透我那十成功力的‘九陰罡煞’所布成的無形防線,並洞穿我的衣衫,你能說她只是‘有點兒真功夫’麼!還有,如果伯母不是事先穿上一件特製的馬甲,這會兒伯母哪會有命在!”

武揚笑道:“那倒不至於,因為伯母如非穿著這一件特製的馬甲,又怎會去硬受對方的指力哩!”

駱雙城神色一整道:“話是不錯,不過,認真檢討起來,我認為今宵的這一場惡鬥,咱們只是勝得非常僥倖。”

武揚似乎還有點不以為然地嘴唇一張,但駱雙城卻搶先接道:“別不服氣!孩子,聽伯母慢慢道來吧。”

略頓話鋒,沉思著接道:“第一,是我偶然心血來潮料準申屠義會飛身搶救那冒牌的東方亮,提醒你適時拔劍,出其不意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才將他殺掉,是麼?”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如非出其不意,必然要費多一番功夫。”

駱雙城道:“第二,申屠義的伏誅,已使軒轅巧兒暗中寒了膽,再加上我仗恃特製馬甲硬承她十成真力的指風更使她一時之間不及多想地心膽俱寒,以致天奪其魄,而造成這由表面看來輕鬆之至的勝利。”

武揚笑道:“事實是的確如此,但在不明內情的旁觀者看來,勢將為我們做誇大的義務宣傳,而使駱陽鍾更加提心吊膽了。”

駱雙城正容道:“別人的渲染、誇大,對我們有利也有害,但我們自己卻不該以此而沾沾自喜,明白了麼?”

武揚也正容答道:“揚兒明白了!”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孩子,並非伯母倚老賣老,喜愛教訓人,實在因為我們的責任太重,前途險阻正多,不能不特別謹慎一點!懂嗎?”

武揚恭身答道:“是的!揚兒會永遠記住伯母的訓海……”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地打斷了武揚的話聲。駱雙城微微一笑道:“他們來了—

—孩子,以後可不許這樣拘謹!”

武揚改容笑道:“誰教我是後生小輩哩!”

就在這當口,那一黑一白兩匹寶馬已疾馳而來。

武揚與駱雙城二人雙雙迎了上去,馬上竟赫然是呂大年和司徒傑兩兄弟。

雙方低聲交談數語之後,呂大年、司徒傑二人留下寶馬,匆匆離去。

駱雙城低喝一聲:“咱們走!”

雙雙飄身上馬,韁繩一帶,竟向著水波浩蕩的江面疾奔而去。這兩匹寶馬也真夠人愛煞!馱著一個人,踏波飛渡,而江水也僅僅淹到它們的腹部哩!

武揚、駱雙城二人渡過嘉陵江之後,逢山越山,遇水渡水,除了定時給寶馬休息和上料之外,幾乎是晝夜兼程地一直向西急趕……

三天之後,俠魂武揚和一位不願顯示本來的神秘人物,在四川南部縣境的嘉陵江邊,分別使兇名久著的“大漠雙兇”一死一重傷的消息,迅疾地在江湖上傳播開來。

好事之徒,更是繪影繪聲地,特加渲染,說“大漠雙兇”申屠義與軒轅巧兒二人,在俠魂武揚與那位神秘人物的手下,都是一招沒走完即死的死,傷的傷。

當然,俠魂武揚於劍斬申屠義之前,三掌之下重創名震關外的“知機子”東方亮的消息,也不會漏過,惟以“知機子”東方亮的名氣較“大漠雙兇”低得多,所以,這一件新聞,卻只能陪襯一下而已。

這是近一年來,僅次於丹碧山莊血案,與天忌老人等聯名發出武林帖的另一件大新聞。

影響所及,自然是人心大快,而一些黑道巨魔們,卻又難免惴惴不安,同時,由各地湧向川北的江湖人物,也更形增多了。

松岡,位於大金川上游的川康之處,為四川省西陲的一個小鎮,鎮雖小,但因居住著川康兩省交通的要衝,又當大金川上游河道合流之處,附近土產和牲口的交易,都以該鎮為中心,所以一般說來,還算相當繁榮。

由松岡往西約五十里,即西康省境,二凱河之北,大雪山與謝楚河之東的一片浮沙遍地的地區蠻古,也就是駱陽鐘的魔宮所在之地。

駱陽鍾這魔頭,不知怎會看中這麼一個不毛之地來作為巢穴,不過,這對於松岡而言,倒是沾了不少的光,因為它是最鄰近魔宮的一個市鎮,影響所及,自然使它更形繁榮了!

這是一個夕陽無限好的黃昏。

松岡鎮南端約半里的大金川江邊,百鳳幫幫主駱陽鍾帶領幫中高級頭領二十餘人,和一個由二十名妙齡少女所組成的樂隊,列隊靜立,在落日餘暉照映之下,駱陽鐘的臉上,有著輕微的焦急神色。

瞧這排場,該是在歡迎一位什麼重要人物,可是,放眼當今武林,有誰值得駱陽鍾“郊迎五十里”的如此隆重歡迎的呢?

在這一個隆重而奇異的歡迎行列中,男女老少,僧道貧尼俱全,可是沒看到那位金總護法金重山,也不見七公主和五公主的芳蹤……

官道上,一老一少兩個藥材商人,分乘著兩匹小毛驢徐徐馳過。

這兩個藥材商人,老的年紀約五旬,身軀拘樓,鬚髮斑白,少的約摸二十七八,短小精悍,面色黝黑,兩人都是一身藍布短裝,頭戴遮陽草帽。

也許是好奇心所驅使,當這兩個藥材商人經過駱陽鍾這一個奇異的行列旁邊時,竟忍不住頻頻地扭頭注視。

驀地,奇異行列中爆出一聲斷喝:“混賬東西!快點滾!”

兩個藥材商人嚇得一個哆嗦,由走在前面的佝僂老者嘶聲答道:“是是……小老兒馬上就走……”

一陣急驟蹄聲,疾馳而來。

兩個藥材商人慌不迭地將胯下毛驢帶到道旁,意思是好讓那一騎快馬通過。

可是那騎快馬卻在他們兩人後面猛然煞住,發出一聲“唏聿聿”的長嘶。

那年輕的藥材商人方自好奇地扭過頭去,卻冷不防地又換來一聲沉叱:“你們兩還不滾,是想找死!”

兩個藥材商人身軀一震,這回連答“是”的勇氣也沒有了。一催胯下毛驢,向松岡鎮上疾奔而去。

走是走了,不過他們兩人於蹄聲“得得”中,還隱約地聽到幾句蒼勁的語聲:“報告帝君,鐵木尊者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到達……”

盞茶時間之後,兩個藥材商人進入松岡鎮內,投入一家簡陋的悅來客棧中。

悅來客棧的斜對面,即為松岡鎮上首屈一指的“嘉賓客棧”。不過,此刻的嘉賓客棧已被百鳳幫包租下來,充做鐵木尊者的臨時行館了,門口分立著四個雄赳赳、氣昂昂的戲裝佩劍武士,使人望而生畏呢!

兩個藥材商人盥洗進餐之後,年輕的一個低聲說道:“爹,明天還得趕路,咱們早點歇息吧!”

年老的一個點了點頭,起身走回房間,立即掩上了門。

可是,掩上房門之後,他們兩個卻並沒歇息,年輕的一個以低得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語聲說道:“伯母,魔宮高手,幾乎是傾巢而出,看來真是天賜良機……”

原來這兩個藥材商人竟是兼程趕來援救七公主和五公主二人的武揚和駱雙城。

駱雙城道:“話是不錯,但咱們還是不能大意,尤其是鐵木禿驢也來了,險阻更多了!”

微微一頓,輕嘆接道:“想不到這畜生為了一己之私,竟做下這種引狼入室的蠢事!”

武揚蹙眉問道:“伯母,那鐵木尊者聽說是西藏紅教中的第一高手,怎會接受駱陽鐘的網羅呢?”

駱雙城笑道:“孩子,你沒看到方才那迎賓的排場麼?”

武揚沉思著道:“不錯,那情形似乎是一種幫派之間的合作……”

駱雙城接道:“可不是,最近一百年來,紅教曾兩次人侵中原,可是在中原要同道通力合作之下,兩次都是鎩羽而去,此番,當中原武林被駱陽鐘有計劃地摧殘,元氣大傷之際,又得駱陽鍾這畜生自甘引狼入室,正好一償他們百年以來一直未遂的夙願,又何樂而不為哩!”

武揚喟然一嘆道:“蕩魔大案,剛剛呈現一抹曙光,卻不料又橫生枝節!”

駱雙城道:“這些暫時不用想它!孩子,天下事物,有時是不能憑表面的跡象去衡量的,譬如伯母我,熬過了近二十年的非人生活之後,誰想到還會重見天日,還能保存一份比原來更精進的武功呢!”

武揚爽朗地微笑道:“伯母是吉人天相……”

駱雙城正容接道:“不!孩子,‘吉人天相’是宿命論者的口頭禪,作為一個武林人,實在不該有此想法!”

武揚訕訕地一笑,駱雙城沉思著接道:“現在剛天黑,還不便起程,咱們隨便聊聊也好,孩子,你曾經想過麼?這一二十年來,伯母處於那種絕境之中,為何還有心情去研練武功?”

武揚一愣道:“想必是一種復仇的火焰在支持……”

駱雙城截口道:“不錯!有一種復仇的火焰在支持我,但這僅僅是一個次要的原因,主因卻是毒鳳幫開山祖師‘瀟湘鳳女’在‘九陰真解’末頁所留的一段訓示。”

武揚接問道:“那必是一段非常富於哲理的訓示了?”

駱雙城沉思著道:“原文我已無法複述,但大意是這樣的:人生未必是一幕悲劇,但很不幸地,幾乎每一個人所處的時代都是悲劇性的時代,在這種時代裡,追求理想與幸福所遭遇的折磨,可能很多,而橫逆之來,更難預料。

“假如我們能夠在心理上事先有所準備,能夠以淚眼歡世,以悲懷處己,而一切橫逆也早計人算盤中,或能對我們自己有益。”

“一種悲觀的看法和樂觀的做法相配合,當能使我們面臨困難時,審慎而不致陷於膽怯,勇敢而不致流於魯莽,美景當前也不致得意忘形,正如折取玫瑰花朵,我們不致為它的豔麗所迷,而忘其綠葉所掩蔽著的利刺……孩子,你說這些話有道理麼?”

武揚肅容答道:“這真是金玉良言,揚兒當永銘心底,作為今後處世的原則。”

駱雙城慰然一笑道:“很對,那就不枉伯母我費這一番後舌了現在,再回到本題,伯母我處在那種絕境中,還能有心情去練功夫,完全是這一段訓示所賜,即所謂‘悲觀的和樂觀的做法相配合’的,孩子,明白了麼?”

武揚點了點頭道:“揚兒明白了……”

一陣悠揚的樂聲,由斜對面的嘉賓客棧中隨風送來。

駱雙城微一傾聽道:“咱們閒話到此為止,記著:不管敵焰如何囂張,咱們都要稟承上述的原則,樂觀奮發,穩紮穩打!”

略為一頓,揚聲向開店夥計吩咐道:”咱們因明展要起早趕路,必須早點歇息,未經呼喚,可不許再來打擾我們。”

店夥哈腰恭聲道:“是!小的理會得。”

店夥退出之後,駱雙城正容道:“孩子,趁那賊子正在歡宴番禿之際,咱們正好辦事。”

武揚道:“伯母,要不要去對面探查一下?”

駱雙城搖搖頭道:“不必了!目前咱們是救人第一。”

說著,掏出一些碎銀,放在茶几上,雙雙穿窗而出,又重行將窗門掩好,才悄悄地由後門溜了出去。

……

夜深沉。

一鉤新月,照著魔宮深處一幢精緻的小樓前。

三樓上,面南的窗口憑窗處,斜倚著一位支髻高挽,披著一襲粉紅色絲質睡樓的中年美婦。這女人,年約三十出頭,瓜子臉,畫眉眼,櫻口桃腮,鼻樑挺直,初看幾乎就是駱雙城。

不過,由外表看來,似乎比駱雙城至少年輕十歲,而且也缺乏駱雙城那端莊高雅的氣質,尤其是一雙眼波欲流的媚眼,更隱藏著無限風情與無窮淫蕩,令人一觸之下,其意也消!

這女人就是駱陽鐘的所謂正宮皇娘,也就是駱雙城的孿生胞妹駱雙文。

那麼,夜靜更深,她一個人獨倚窗前,難道是有什麼心事麼?

喲!答案來了!

昏暗月色下,一條灰影,像幽靈似的,飄落樓前。

接著,一個嬌俯無那的語聲由樓上傳來:“死人,奴家以為你不會來了!”

幽靈似的灰影發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嘻嘻……我怎會不來哩!”

赫然竟是魔幫金總護法金策易的語聲。

想必是因為那假面具被武揚揭穿,他那永不離身的幛面紗巾業已除去,此刻所顯示的是一張病容滿面的“病郎中”的本來面目,那被武揚削斷的右腕,居然已長了起來,不!不是長起來,是接了一隻假的手腕。

駱雙文嬌哼一聲:“哼!話例說得好聽,為什麼不早點來?”

病郎中堆著一臉諂笑道:“好人,是公事耽擱了一下……”

駱雙文道:“這麼晚了,大夥兒又去了松岡,還有什麼鬼公事要辦!分明是又被什麼狐狸精纏住的了!”

病郎中苦笑道:“雙文,方才我接到綿竹分舵的飛鴿傳書……”

駱雙文截口道:“什麼事?”

病郎中道:“信上說,軒轅供奉和東方護法二人連日趕路,影響傷勢甚巨,擬暫時住在綿竹分舵,俟傷愈後再趕來總壇。”

駱雙文冷哼一聲:“雞毛蒜皮事也要請示,哼!申屠義竟鬥不過武揚那小子,看來‘大漠雙兇’也是徒擁有虛名之輩!”

略為一頓,嬌嗔地叱道:“死人!還不上來,難道還要我來拉你不成!”

病郎中聳肩一笑道:“好人,別急!我這就上來啦!”

話聲中,身形猛地拔起,足尖在二樓的牆角一點,再度騰身而上,輕靈無比地由駱雙文所斜倚的窗口飛投而入。

緊接著,“格”的一聲,窗門關上了,並且拉下了窗簾。

不過,由外面仍能看到那紙窗上兩人影,迅疾地合而為一。

魔宮的另一角,七公主何慧卿所在的精舍前,七公主的侍婢小韻、小雅二人,清淚雙流,滿面焦急神色地相偕走向五公主駱來卿所住的雕鑄司。

小韻邊走邊咽聲道:“小雅,你看小姐不會有危險嗎?”

小雅輕嘆一聲道:“危險是不會有,但她的清白……可……可就不能說了。”

小韻道:“我就是擔心這一點,小姐的個性,你不是不知道,如果發覺她的清白被玷汙,她準會……唉!”

小雅道:“你說五公主會不會救小姐?”

小韻道:“最近,她們兩人同病相憐,感情特別好,所以我想除非五公主不知道這回事,只要知道了,準會設法,問題倒在她力量有限,恐怕……”

小雅截口道:“你方才不是說五公主去請三皇娘設法麼?”

小韻苦笑道:“不錯!可是,目前咱們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去醫而已……”

小韻的話聲未落,兩道白影,電掣似飄落她們兩人身前,駭然竟是駱陽鐘的“御林軍”

銀衫劍士呢!

銀衫劍士之一駭然驚呼道:“咦!小韻小雅,你們怎麼在哭?”

小韻黛眉一揚,怒聲叱道:“你們兩個想幹什麼?”

小雅沒好氣地道:“管你什麼事!”

小韻更怒聲叱道:“閃開!”

銀衫劍士壓低嗓音道:“噤聲!我是武揚。”

小韻、小雅同時嬌軀一震,也同聲訝問:“你?”

武揚徐徐揭開臉上的人皮面具,注目問道:“不假麼?”

小韻小雅禁不住喜極而泣,一擁而前,一人拉著武揚的一隻健腕,咽聲道:“武少俠……你來得正好……”

“快……快設法救……救小姐……”

此情此景,頓使武揚如墜入冰窖之中,忍不住機伶伶地一顫,反手扣住兩個丫頭的素腕,沉聲問道:“小姐怎麼了?說!”

兩個丫頭的手腕猶如上了一道鋼圈,連骨頭都快要捏碎了,禁不住同聲顫呼道:“哎喲!痛死我啦……”

兩個丫頭的這一聲痛呼,才使武揚感到自己的失態,訕訕地連忙鬆手道歉。

倒是一旁的駱雙城沉著得很,輕輕一嘆道:“孩子,鎮靜一點,讓她們慢慢說,究意發生了什麼事了?”

小韻一面撫摩著被武揚捏痛的手腕,一面目光向駱雙城一掃之後,向武揚問道:“武少俠,這一位是?”

武揚接道:“這位是七公主的生身之母何夫人。”

兩個丫頭方自同時一愣,武揚立即接道:“這問題說來話長,清說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個丫頭自發覺武揚之後,似跌落水中的人抓住了一塊足能夠救命的木板似的,鎮定得多了,先不答理武揚的問話,反而雙雙向駱雙城盈盈拜倒道:“婢子叩見老夫人。”

駱雙城右手一伸,一股潛勁將兩人的嬌軀凌空托起,同時溫聲道:“姑娘請起,現在不是講究俗禮的時候,還是先說要事吧!”

兩個丫頭同時恭聲應起,小雅美目向四周一溜,低聲接道:“老夫人,少俠,請跟婢子來。”

說著,當先向十丈外的假山陰影下掠去。

一行人進入假山石洞之後,武揚迫不及待地道:“小雅,快說!”

小雅神色一黯道:“小姐被帝君送到松岡鎮去了……”

武揚一愣道:“送到松岡去幹嗎?”

小韻接道:“據說是送給那什麼鐵木尊者……”

這幾個字,像是一聲晴天霹靂,幾乎使武揚和駱雙城二人暈了過去。

駱雙城畢竟是風浪經得太多了,儘管身軀發出輕微的顫抖,卻還能沉得住氣。

但武揚就不同了,身軀一震之下,目射煞芒,鋼牙猛挫地頓足叱道:“該死的狗東西!”

駱雙城猛吸一口清氣,強抑心中的悲痛,沉聲喝道:“揚兒鎮靜一點!”

武揚悲聲道:“伯母,咱們立刻趕去……”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目前三更已近,縱然趕去也無濟於事了,唉!苦命的孩子……”

略為一頓,苦笑著接道:“我向來不相信命運,但如今卻不能不在命運之下低頭了,孩子,如果我們來此之前,聽你的話前往嘉賓客棧一探,當能來得及挽救。”

武揚鐵青著臉,下唇已被咬得沁出血跡,獨自一聲不吭地徵立著。

駱雙城見狀之下,心中一慘,但她表面上卻鎮靜地溫聲問道:“揚,你不聽我的話!”

武揚頓足長嘆道:“這事情太嚴重了!伯母,您教我怎能鎮定得來!”

駱雙城道:“事已至此,急也沒用,孩子,咱們總得留著有用之身,從事善後。”

武揚強行抑制心中的悲憤,輕嘆一聲道:“是的!伯母,揚兒會保重自己……”

駱雙城轉向小雅問道:“姑娘,這是何時發生的事?”

小雅恭聲道:“啟稟老夫人,事情發生在今天早晨,當時帝君派人把小姐請去,可是一直到一個更次之前還不見回來……”

武揚截口道:“那你怎會斷定是被送給那番禿了呢?”

小雅苦笑道:“婢子們當然不知道這回事,但因見小姐沒回來,到處打聽,都沒有結果,最後還是由正宮皇娘身邊的丫頭琪兒口中聽到這不幸的消息。”

武揚道:“五公主在宮中麼?”

“在。”

“你沒去問過五公主?”

“問過,當時五公主也幫著到處查詢,也沒查出結果來。”

“方才,你們哭哭啼啼,準備去哪兒?”

小韻輕嘆著接道:“婢子們是準備去請五公主營救小姐。”

武揚注目道:“你是說,到目前為止,五公主還不知道這回事。”

小雅接道:“五公主對目前這消息,可能還不知道。”

武揚沉思著道:“三皇娘也在宮中麼?”

小雅道:“在。”

武揚道:“我想請你們兩位分頭去將五公主和三皇娘請到這兒來,行麼?”

小雅恭應道:“行!婢子當勉力以赴。”

轉身挽小韻的膀子道:“小韻,你去請五公主,我去請三皇娘。”

武揚沉聲道:“請特別小心,快去快來!”

小雅回頭笑道:“少俠請放心,這後園中是禁地……咦!少俠,你們這銀杉劍士的裝束是哪兒來的呢?”

敢情這兩個丫頭是急昏了頭,直到此刻,才想起武揚駱雙城的裝束可不簡單。

武揚沉聲道:“以後再告訴你。”

小韻“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

小雅道:“你知道什麼?”

小韻道:“笨丫頭,那兩個銀衫劍士,準是給武少俠宰掉了!”

“對!……”

武揚氣惱地沉聲喝道:“你們兩個還不走!”

兩個丫頭同聲笑道:“是!婢子這就走啦!”

武揚苦笑一聲道:“畢竟是娃兒性子……”

兩個丫頭已走到石洞口,駱雙城卻低聲喝道:“兩位姑娘請回來!”

兩個丫頭方自一愣地回身軀,駱雙城卻傳音接道:“快進來,外面有人來了!”

這時,武揚也已察覺十丈之外有衣袂破空之聲,他悄悄掩到洞口一瞧,只見黯淡月色之下,五公主和三皇娘二人正於十丈之外匆匆向東走去,當下立即向小雅一招手,低聲吩咐道:“三皇娘、五公主都在外面,快去。”

小雅禁不住心中一喜,揚聲喚道:“五公主”

五公主與三皇娘同時卻步回身,低聲沉喝:“誰?”

小雅忘形之下,已忘去一切和數,一面向兩人招手,一面答道:“婢子是小雅,三皇娘、五公主快請過來!”

五公主一面拉著三皇娘走近假山,一面蹙眉自語道:“這丫頭好像是急瘋了……”

三皇娘卻低聲接道:“小雅,我們正要去找你……”

目光一觸武揚與駱雙城,不由微微一怔,旋寒臉峻聲叱道:“你們幾個鬼鬼祟祟,在這兒搞什麼名堂?”

武揚連忙抱拳一拱,低聲接道:“三皇娘、五公主,在下是武揚……”

三皇娘、五公主同時一愣,注目訝問道:“你……”

一旁的小韻代接道:“啟稟三皇娘、五公主,他的確是武少俠,這另一位是七公主的大夫人。”

五公主瞠目訝問道:“咦……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武少俠,你已經知道丫頭的事了?”

武揚苦笑著答道:“是的,剛才才知道……”

接著,為駱雙城與三皇娘、五公主互相簡略地作一介紹之後,才輕輕一嘆地接道:“本來,在下等此行是專來接就三位脫離魔巢的,可是陰差陽錯,還是晚了一步。”

其實,他們此行的任務,原未將三皇娘列入,但此刻面對三皇娘,自然未便實說,只好臨時撒一個謊,以免使對方難堪。

小雅搶著問道:“五公主,您也知道七公主被送給鐵木尊者的消息了?”

五公主苦笑道:“不錯!平常我是自詡消息最快,最靈通的人,可是今天這一件要命的事卻偏偏……”

三皇娘截口道:“五妹,這事情縱然你知道得早,也是無能為力。”

五公主道:“那可不同多了!三姐,如果我們事先知道,逃不了時也可拼死一搏……”

三皇娘截口輕嘆道:“五妹,還是先商量正經事吧!”

頓住話鋒,目光在武揚和駱雙城身上一掃,接問道:“有關營救七妹的事,兩位是否已有腹案?”

武揚苦笑道:“還沒有,原先,在下的意思是想由小雅等將兩位請來,共商對策後……”

五公主截口接道:“救人如救火,目前帝君正在返宮途中,松岡方面力量薄弱,就目前咱們的實力而言,出其不意,將七妹救出,可能還辦得到。”

武揚正容接道:“五公主這話很有道理,急不如快,咱們立刻就走吧!”

五公主目注三皇娘道:“大姊,咱們立刻分頭去收拾一下。”

三皇娘悽然一笑道:“五妹,你們先走吧,我……我……還不能離開……”

武揚一震截口道:“為什麼……”

駱雙城沉低喝道:“噤聲!”

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威嚴而蒼勁的語聲:“什麼人在假山內?”

駱雙城向三皇娘、五公主傳音道:“請兩位姑娘出面將那廝引進來……”

五公主立即揚聲答道:“是本司與三皇娘。”

外面語聲已近了很多:“是五公主麼?”

五公主接道:“不錯!還有三皇娘。”

外面語聲滿含歉意地道:“對不起,卑座打擾您了!”

五公主在魔宮裡,是有名放蕩不羈的人,對方顯然是認定她與情人在假山中幽會,而所謂與三皇娘在一起,只是一個藉口而已,所以才有上述的答話。

五公主連忙接道:“別走,咱們正在審問一個奸細,請過來一下!”

外面那人似乎愣了一得道:“有奸細?”

說著已大踏步地向石洞中走來。

來人一共五人,為首是一個五旬左右的斑發老者,後隨四個銀衫劍士。

三皇娘一聽五人向洞中走來,身形微閃,已隱於一座巨石之後,那五人剛剛走入洞中,駱雙城、武揚。五公主等一齊發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點了五人的昏穴。

五公主指著那半百老者道:“這是銀衫劍士隊的副隊長,今宵負責巡邏禁官的就是他,難得他自己送上門來,倒可以省去一番手腳。”

三皇娘一見來人悉數昏倒,才由巨石後鑽出來,五公主便問道:“大姐,你……為什麼目前還不能離開?”

三皇娘沉思著道:“來卿,我不能跟你與七丫頭比……”

五公主截口正容道:“大姐,這話我不能同意!”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5:50


第二十五章 俠骨柔情

目光向武揚一瞟,輕輕一嘆地接道:“你想想看,人家闖關千里,冒險犯難地來接我們出去,你如此說法,難道不怕刺傷人家一顆赤誠的心?”

五公主的這幾句話,卻使武揚暗道一慚愧,因為事實上他此行的原意,並沒將三皇娘駱鳳卿計算在內。

那倒並非他對三皇娘存有輕視之心,也不是完全忽視對方的那一縷痴情。

而事實上確如他以往對三皇娘所說:“非上上人,無了了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因而在昭化城客棧中那“且自風流莫下流”的旖旎風光,也曾不時在他的腦海中縈繞著。

片刻之前,當他與三皇娘再度相逢,四目交投的剎那間,更是前塵舊夢,齊湧上心尖,禁不住心湖中波濤洶湧不已。

可是,他此行畢竟未曾將三皇娘預計在內,其原因,除了非三言兩語所能說明的複雜因素之外,而他們彼此之間的私情不足為外人道,也是主因之一。

試想,硬要將人家的寵姬搶出來,成何體統,儘管這位“人家的寵姬”曾經給自己幫過忙,可是,人家雖居虎口,卻安如泰山,眼前百廢待舉,接引三皇孃的事,究竟不是當務之急啊。

三皇娘向武揚投過幽幽一瞥,悽然一笑道:“來卿,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本意是你與七丫頭留在這兒危險太多,自然應該早離去為宜,而我的情況卻不同……”

駱雙城正容截口道:“姑娘,別盡說道理了,目前時機緊迫,我看還是早一點一齊走吧!”

武揚也注目接道:“對了,駱姑娘,咱們乘早一走吧。”

三皇娘搖頭苦笑道:“何夫人,少俠,你們的盛意只好暫時心領了。”

武揚蹙眉接道:“你這是何苦來?”

三皇娘幽幽一嘆道:“少俠,記得我在昭化城中跟你說過的話?我……會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

駱雙城焦灼地道:“姑娘,這不成理由!”

三皇娘接道:“何夫人,我的理由正當得很。”

略頓話鋒,正密接道:“目前,跟著你們一齊走,對雙方都沒好處,但我留下來卻也許還有機會為你們效力。”

武揚堅決地道:‘不……

三皇娘淡淡接道:“少俠,我有更大的理由,我要留下來為七丫頭竊取解藥。”

武揚與駱雙城幾乎是同聲訝問道:“解藥?”

三皇娘道:“是的,解藥。”

目光在對方兩人臉上一掃,正容接道:“試想七丫頭如非已服下他們的迷神藥物,怎會接受他們的擺佈!”

武揚沉思著道:“那不要緊,我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

三皇娘微微一愣,向武揚投過不勝幽怨的一瞥,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家對你一片痴情,你卻到目前才漏出一句真話來……”

前此在昭化城中,三皇娘向武揚說出溫香玉可以解除大忌老人所中的劇毒時,武揚並未說出溫香玉就在自己身上,所以此刻她才有此種想法。

三皇娘心中雖如此想著,但卻漫應道:“少俠,迷神藥不是毒,溫香玉是無能為力的。”

武揚不由蹙眉問道:“那……那該怎麼辦呢?”

三皇娘道:“目前,當務之急,是先將七丫頭救出虎口。”

五公主點頭接道:“不錯,就帝君正在回它途中,禿番行館實力較薄,咱們不但容易出宮,營救起來也比較方便,我看咱們就立刻起程吧!”

駱雙城目注三皇娘道:“姑娘是決定暫時留下。”

三皇娘道:“是的!我想等帝君回來後,將小韻、“雅二人調過我身邊去,一俟取得解藥,就叫她們兩人設法送出去,只是……以後如何聯絡,卻必須現在商量好。”

武揚接問道:“駱姑娘,取得解藥,約需多少時間?”

三皇娘沉思著道:“這可不一定,也許一兩天即可得手,也許十天半月也沒法進行,不過,我將盡力進行就是。”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好,事情就這麼決定,咱們走吧!”

三皇娘道:“夫人,那聯絡的辦法呢?”

“這……”駱雙城目注武揚道:“孩子,你看怎麼辦?”

武揚沉思著道:“我看駱姑娘,我們此行結果如何,你當可很快知道,是麼?”

三皇娘點點頭道:“是的。”

武揚道:“如果我們此行能順利得手,則由明晚起,接連三晚之內的三更時分,我將在這兒等你,希望你能加速進行竊取解藥的工作……”

武揚這一決定,僅僅是為了救出七公主之後,能使她儘快恢復神志,同時也顧慮到由兩個小丫頭送解藥不但太冒險,也太不安全。

但聽在三皇娘和五公主的耳中,那女兒家過敏的心思,卻有不同的反應。

三皇娘誤以為武揚是有意藉機與她一敘離情,不待對方說完,已粉首連點地道:“好的。”

但五公主卻心頗具酸意地同時接道:“少俠,這辦法雖好,但冒險太大,而且富的又是雙重危險。”

武揚方自口齒啟動,五公主又搶先道:“請想想看咱們得手之後,理應立即遠走高飛才對,逗留附近,危險實在太大,再說,今宵出事之後,宮中戒備必然加強,你怎還能隨便進入!”

武揚截口道:“駱姑娘,你的話固然不錯,但我卻另有打算,而且我進出這兒的通路,也秘密得很,所以,你不必為我擔憂。”

心無邪念,而又是直腸子的武揚,似乎還沒想到五公主心中除了“擔憂”以外的那一股酸味。

五公主氣得銀牙暗咬,但表面上卻無可奈何地問道:‘吵俠,你那秘密通道,是不是七丫頭告訴你的?”

武揚搖搖頭道:“不是的。”

“那……”

“現在請別問,待會我帶你由那兒通過時,就知道啦!”

其實,武揚所說的秘密通道,還是獲自止水劍客胡思森的密函中,那秘密通道的位置,不但七公主不知道,所有魔幫中人,包括駱陽鍾夫婦和病郎中在內,也沒人知道。

五公主點點頭道:“好,我不問,現在請稍等片刻,我還得回去略為收拾一下。”

扭頭向三皇娘道:“大姐,咱們走吧!”

盞茶工夫後,五公主提著一個小包裹匆匆走入假山石洞。

少頃,三個銀衫劍士大模大樣地走出石洞,徑向西首靠山腳的一幢平房走去。

這三個銀衫劍士,就是武揚、駱雙城、五公主等三人。

當他們三人走近那平房前時,五公主低聲訝然道:“這是東方護法的住宅啊!”

武揚僅僅點了點頭,目光朝四周一掃,促聲道:“快!”

話聲未落,人已當先閃入院落中,駱雙城、五公主二人相繼跟人,武揚輕車熟路地找到位於東方護法就是止水劍客胡思森的臥房的密道入口時,五公主忍不住低聲歡呼道:“好一個秘密所在。”

原來胡思森的臥房有一面是緊貼著後山的峭壁,峭壁上原有一個斗大的天然洞口,胡思森偶然發現那洞口竟有涼風吹出,這一意外發現,對別有用心的胡思森來說,自然具有特別的吸引力。

因為洞口既有涼風吹出,足以證明這不是一個死洞而必然另有出口,於是他乘深夜掩護,悄悄地施展縮骨神功鑽入洞中,一探究竟。

果然這是一個外窄內寬的天然石洞,除了洞口約百十丈需要匍匐爬行之外,其中大部分都十分寬敞的,足可容兩人並排通行。

石洞全長約三里許,妙的是出口處的情況一如入口,而且洞口有一株合抱的雜樹遮住。

也就是因為這天然石洞太以奇妙而難於引人注意,所以連駱陽鍾、病郎中等那種精明無比的梟雄,於當初勘查魔宮基地時,居然也沒發現。

更妙的是那幢房子偏偏又分配給冒牌的“知機子”東方亮止水劍客胡思森,想來這該算是天奪駱陽鍾之魄吧。

當這一段經過由武揚簡略地向五公主說完時,一行三人業已走出出口,仰觀星斗,已經是三更過後了。

這一段時間中,駱雙城儘管裝作鎮定,但她心中的那一份焦急,卻是沒法形容。

她拍去身上塵土,仰首長吁一聲道:“咱們快點走吧!”

時正三更。

松岡鎮上,鐵木尊者的行館中,已經由一片笑語喧譁之聲轉為寧靜了。

在行館的後院那一間陳設華麗的臥室中,七公主何慧卿,正支頜斜倚床沿,凝注著案頭搖曳不定的燭火,呆呆地出神。

雖然,她那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絕代風華,一如往昔,但仔細一瞧,卻顯然大大的不同。

平常,她那明如秋水的目光,此刻不但微顯呆滯,也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在她的一旁,坐著一個三十左右的紫衣婦人,雲髻高挽,長裙曳地,身材頗為婀娜,面目雖屬中姿,卻是妖媚入骨。

這時,那紫衣婦人向何慧卿低聲說道:“小姐,尊者快要來了,我幫你寬衣好嗎?”

何慧卿目注燭光如故,茫然地道:“寬衣幹嘛?”

紫衣婦人“咭”地媚笑道:“哎呀!我的小姐,三更已過,該睡覺了,自然要行寬衣呀!”

何慧卿還是茫然地道:“該睡覺了?”

“是呀!”

“那你為何還不去睡?”

紫衣婦人一面給何慧卿卸去外面的衣裙,露出那薄如蟬翼的絲質內衣,那羊脂白玉似的玉體,以及峰巒丘壑,已隱約可見,她嚥下口水,格格地媚笑道:”啊!小姐,你好美,不但是我見猶憐,而且也怦然心動哩!”

略為一頓,忍不住在何慧卿俏臉上親了一下,才輕嘆著接道:“唉!可惜……”

何慧卿仍是茫然地問道:“可惜什麼呀?”

紫衣婦人媚笑道:“可惜我不是男人啊!”

何慧卿道:“是男人又怎麼樣?”

紫衣婦人苦笑著搖搖頭道:“真是傻丫頭。”

何慧卿道:“誰是傻丫頭呀?”

一陣沉重的步履聲及門而止,紫衣婦人低聲道:“小姐,別多問,尊者來了!”

何慧卿還是茫然地問道:“尊者是什麼呀?”

“呀”的一聲,房門啟開,一個粗獷的語聲,朗笑著接道:“小乖乖,尊者就是灑家呀!”

隨著這話聲,鐵木尊者已向床邊走來,這番和尚身材既高又肥,濃眉大眼,紅光滿面,兩助垂著的肥肉一步一抖,紅色袈裟半敞,挺著個大肚皮,活像一尊彌勒佛,也像半截鐵塔。他走近床邊之後,銅鈴似的巨目中放射著熊熊彼焰,在何慧卿那半裸的玉體上掃視著,一面淫笑,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向何慧卿的酥胸上撫去。

何慧卿的神色之間,既無恐懼,也無厭惡,一任對方的巨靈之掌在自己的身上撫摸著,目光中依然一片茫然神色地嬌聲問道:“灑家是誰呢?”

鐵木尊者哈哈大笑道:“灑家就是佛爺我呀!”

鐵木尊者嚥下一口口水,向一旁的紫杉婦人揮揮手,語音含糊地道:“你……你下去……”

紫衣婦人恭應道:“是!”

向鐵木尊者福了福,轉身走出室外,並順手帶上房門。

此時的鐵木尊者真恨不得多生兩隻手,才能盡情地欣賞何慧卿身上的名山勝地,他一面忙著上下其手,一面注視著何慧卿的俏臉,嘿嘿淫笑道:“小乖乖,不要怕,別瞧灑家長得像個粗人,其實,灑家最懂得憐香惜玉哩!”

何慧卿茫然如故地道:“什麼叫做憐香惜玉啊?”

鐵木尊者一愣道:“怎麼?中原美女,竟連‘憐香惜玉’這四個字都聽不懂?”

何慧卿又茫然接道:“誰是中原美女啊?”

鐵木尊者既然是紅教中的一等高手,自然是大行家,當他初進房中時,被欲焰衝昏了頭腦,未曾注意到何慧卿眼神中的呆滯情形。

此時一見何慧卿的答話中神情有異,仔細注視之下,自然發現了端倪,不由區目中寒芒一閃,手拍床沿,厲叱道:“混賬東西!”

鐵木尊者這一發怒時的威態,可真夠怕人,撇開他那猙獰的厲鬼尊容不說,單是那右掌在床沿上輕輕一拍,“咔喳”一聲,那堅硬的紅木床沿已應手而斷,這一份功力已可想而知。

但何慧卿卻能泰然地無視於眼前這一切,甚至於鐵木尊者拍斷床沿的瞬間,將她震得嬌軀一跳起來,也一點不以為意,還是茫然地問道:“混賬東西是什麼人啊?”

她的話聲未落,那原已奉命離去的紫衣婦人又已匆匆地推門而入,不勝惶恐地道:“佛爺,是不是小姐得罪您了?”

鐵木尊者沉哼一聲道:“小姐倒沒得罪我,是你們帝君太不夠意思了。”

紫衣婦人搓著雙手,不安地道:“佛爺,究竟是怎麼回事?”

鐵木尊者一指何慧卿道:“這真是你們帝君的七公主麼?”

紫衣婦人道:“是啊!”

鐵木尊者沉臉道:“既然真是你們帝君的七公主,為何要給她服下迷神藥?”

紫衣婦人弄清楚了對方發怒的原因,原來不過如此之後,不由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媚目斜睨地嗲聲道:“佛爺,您差點把奴家嚇壞了!”

一面挺著那顫巍巍的酥胸,邊揉搓邊媚笑道:“佛爺,您方才大發雷霆,就是為著這麼一點小事情麼?”

鐵木尊者的怒火,似乎被紫衣婦人這媚態澆熄了,他,目射欲焰地凝注著紫衣婦人的酥胸,冷笑一聲道:“你倒說得輕鬆,小事情!哼!你想想看,灑家千里迢迢,跑來幫你們帝君統一中原武林,而你們帝君卻以一個木美人來作為見面和,真是豈有此理。”

這番和尚的話語雖嚴峻,但神色之間,卻已緩和多了。

紫衣婦人察言觀色,心知自己的媚態已收到了預期的效果,不由“咕”地一聲媚笑道:

“哎呀!佛爺,您可錯怪咱們帝君啦,其實,咱們帝君是為您好啊!”

鐵木尊者目光一直在紫衣婦人身上打轉,聞言之後,不由微微一得道:“為灑家好,此話怎講?”

紫衣婦人道:“佛爺,您說,咱們這位七公主美不美?”

鐵木尊者目光移注斜倚床沿、神色漠然的何慧卿,嚥下一口口水道:“美!的確很美!”

紫衣婦人掩口媚笑道:“那麼,佛爺您呢?也算美麼?”

鐵木尊者一伸手,將紫衣婦人摟入懷中,哈哈地笑道:“浪蹄子,你敢尋灑家的開心,看灑家饒不饒你!”

紫衣婦人使出渾身解數,欲拒還迎,逗得鐵木尊者心癢難搔地笑道:“男人家美有屁用,只要功夫好就行呀……”

紫衣婦人媚笑道:“佛爺,哪個姐兒不愛俏呀!何況咱們這位七公主,早就有個英俊瀟灑的心上人哩!”

鐵木尊者哈哈笑道:“哦,灑家明白了,你們帝君深恐七公主嫌灑家長得不英俊,所以才事先給她服下迷神藥,是麼?”

紫衣婦人嬌喘著道:“是啊,所以奴家才說佛爺您錯怪了咱們帝君呀!”

鐵木尊者啞然失笑道:“不錯,灑家倒真是錯怪他了,不過,灑家有個毛病,對不解風情的女人們,縱然長得再美也不感興趣,所以,這位七公主,必須使她恢復神志……”

紫衣婦人含笑截口道:“不行啊,佛爺,七公主一身功夫很不錯。”

鐵木尊者笑道:“功夫越好才越有意思呀!”

紫衣婦人道:“可是,她恢復神志之後,決不肯聽從你的擺佈,明白了麼?”

鐵木尊者道:“笑話!灑家如果連一個女娃兒也治不了,還跑到中原來闖什麼天下,放心吧!小乖乖,灑家佛法無邊,準保她清醒之後,溫順得像一隻小綿羊,並且還自動投懷送抱,你相不相信?”

紫衣婦人笑道:“奴家不信。”

鐵木尊者道:“好,你拿解藥來,灑家立刻以事實證明給你看。”

紫衣婦人媚笑道:“奴家身邊怎會有解藥!”

“那麼…”

“解藥在帝君身邊呀!”

“好,立刻派人去向你們帝君那邊取解藥。”

“時間太晚了呀,佛爺明天再去取,好不好!”

鐵木尊者沉吟著道:“這……”

紫衣婦人格格媚笑道:“佛爺,快鬆開手,您抱著奴家一個下人,成何體統啊!”

這女人也真會拿矯,番和尚早就摟著她,並且一雙毛手一直在她身上活動著沒停過,但偏偏在這緊要關頭,她卻嚷嚷起來。

鐵木尊者哈哈笑道:“小乖乖,什麼‘下人’、‘上人’的,灑家一概不懂,灑家只知道喜歡你,來,讓灑家先把這位本美人送到隔壁去。”

頓住話鋒,揚聲喝道:“來人!”

一箇中年番僧應聲推門而入,躬身問道:“尊者有何指示?”

鐵木尊者沉道:“將這位七公主送到隔壁房間去,好好侍候並小心守護,出了紕漏,惟你是問。”

中年番僧恭身應是之後,扶著半裸的七公主即待離去。

紫衣婦人嬌聲喝道:“且慢!”

接著向鐵木尊者道:“佛爺,請讓奴家替七公主穿好衣衫吧!”

鐵木尊者點點頭道:“對!小乖乖,還是你細心。”

伸手在紫衣婦人臉上捏了一把,才鬆開緊摟著的手。

紫衣婦人乾淨利落地給七公主穿好衣衫,目送她跟著中年香僧出門之後,目光向著那斷了床沿的紅木雕花大床一掃,媚笑道:“怎麼辦啊?佛爺!”

鐵木尊者重行將紫衣婦人撥入懷中,嘿嘿淫笑著道:“這地板……比床鋪結實得多啊!”

當鐵木尊者的房間發出沉重的牛喘,與斷斷續續的呻吟時,剛好武揚等三人趕到松岡之後,為了援救七公主出險之後易於立即脫身,乃先以重金租下一隻小木船,以便得手之後立即由駱雙城與駱來卿(以下不再稱五公主)二人護送沿大金川江南下,留下武揚一人斷後,並儘可能將追趕的敵人引入歧途,以便脫身。

接著,由駱來卿以五公主的身份,出其不意,將大門口負責警衛的兩個魔幫高手製住,武揚與駱雙城二人才得順利躍登屋頂而未被敵方察覺。

事實上,武揚、駱雙城二人此番來到松岡,完全在敵人的意料之外,當然,駱來卿之由賽道逃出魔幫總宮,也是敵人所始料不及的。

松岡既然是在百鳳幫的總宮附近,而鐵木尊者一行,又都是武功出類拔萃的高手,此情此景,誰敢在老虎頭上動土呢!

因此,鐵木尊者行館的警戒,就難免鬆懈了一點,而鐵木尊者的隨員中,又大多由駱陽鍾孝敬了一個女人,在酒醉飯飽,又是恣意狂蕩之後,一個個睡得像死豬,像武揚、駱雙城這種頂尖高手,自然能輕易地深入險地而未被察覺了。

且說武揚與駱雙城二人一聽屋頂下那不堪入耳的聲音,不由怒恨交加地互相投過絕望的一瞥。

是的!他們兩人已於被制倒的百鳳幫中高手口中獲知,下面這房間就是鐵木尊者所在,所以,目前這個正被鐵木尊者糟踏著的女人,不是七公主何慧卿,還能是別人麼!

一個是早已心心相印的情侶,一個是自己親生女兒,這情形,儘管早在他們兩人的意料之中,但一旦身臨其境,教他們怎能受得了!

更難堪的是:他們早就商妥,不論情況如何,總得將何慧卿救出虎口,目前,敵勢太強,自己又不便破門叫陣,只有忍氣吞聲,忍受著無邊的屈辱以待機對何慧卿加以救援,但箇中滋味,卻非局外人所能體會其萬分之一的。

就當武揚和駱雙城二人心如刀割,下後幾乎被自己咬出血來的當口

屋頂下忽然飄出一個嬌俯無邪的語聲道:“咦!隔壁是誰病了?”

另一個生硬的語聲接道:“沒有人病,公主請好好安歇吧!”

駱雙城不曾見過長成以後的愛女,自然聽不出何慧卿的語聲,但武揚卻不禁聞聲心中一喜,方待向駱雙城傳音說話,何慧卿的語聲又道:“沒人生病,你騙我,唉真可憐,哼都好像哼不出聲音來了,也不請個大夫給瞧瞧……咦!怎麼還有牛在喘氣?”

那生硬的語聲似乎啼笑皆非地道:“公主,請少說話,尊者聽到會生氣的啊!”

這些,說來雖嫌冗長,但實際在武揚的腦中,是剎那間的事。

他,念動身隨,功力暗凝,已飄身而下。

武揚循著片刻之前,駱雙城所走的路線,很快地找到那昏睡一角的中年番僧,一把抄起飛峰而去了。

他略一瞻顧,一見並未被人察覺,乃徑自向江邊奔去。

武揚於奔馳中,首先解開中年番僧的昏穴,沉聲道:“要命就不要作聲。”

中年番僧如夢乍醒地駭然問道:“你……”

武揚沉聲截口道:“少廢話,好好答我所問。”

中年番僧道:“好!你……你問吧!”

於是,武揚將對何慧卿的疑點逐項問出,中年番僧也將他自己所知道的照實回答。

武揚證實心上人確實未受侮辱之後,不由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

此時,已到達官道邊。

武揚閃入路旁的樹叢間,放下中年番僧,正容峻聲道:“你們此番來了多少人?”

中年番僧道:“尊者手下的四護法,八弟子,和隨員二十,一共三十三人。”

武揚沉思著道:“你們此行與百鳳幫有何協定?”

中年番僧道:“這……小僧因職位低微,未曾參與機密,所以沒法回答。”

武揚峻聲道:“真不知道?”

中年番僧道:“真的不知道,你殺了我,我也沒法回答。”

武揚略一沉吟道:“好,我也不難為你,回去轉告鐵木尊者,七公主是我武揚救走……”

中年番僧駭然問道:“你就是俠魂武揚?”

武揚點頭沉聲道:“不錯,今宵,我要取你們大夥兒的性命,本是易如反掌,但中原俠義道中的人物,不屬做暗算人的勾當,請寄語鐵木,別以為中原無人!現在折返西藏,還來得及,如果再執迷不悟,則你們這些人,就只好埋骨中原了。”

略頓話鋒,接道:“本俠言盡於此,現在,你可以走了!”

這是次日午後的百鳳幫總宮。

駱陽鍾帶著滿臉不快的神色,走進三皇娘駱鳳卿所住的倚翠樓。

一進房中,立即頹然地向床上一躺,發出一聲喟然長嘆。

三皇娘帶著一臉關切的神情,像依人小鳥似的偎著駱陽鍾躺下,嬌聲問道:“帝君,什麼事情使您如此不愉快啊?”

駱陽鍾右臂一伸,輕輕擁住三皇孃的柳腰,默然少頃,才苦笑道:“不愉快的事情可太多了。”

三皇娘撒嬌地道:“說給奴家聽聽好麼?”

駱陽鍾輕輕一嘆道:“說給你聽有什麼用?”

三皇娘嘟著小嘴道:“你呀!就是瞧不起人,有什麼事情,說奴家聽聽,至少也可以讓奴家給你分擔一點煩惱呀!”

駱陽鍾忍不住在她悄臉上一吻,嘻嘻笑道:“好乖乖,你這一撒嬌,又引起孤家的興致來了,來,讓孤家再聽聽你那好像要哭的聲音……”

三皇娘掙扎著道:“不嘛,大白天……多難為情……”

駱陽鍾笑道:“大白天才更有情趣啊!”

三皇娘翻身坐起,媚笑道:“不!先說說你的煩惱。”

駱陽鍾苦笑道:“一提煩惱,孤家又提不起興致啦!”

三皇娘向他扮了一個鬼臉道:“那正好呀!大白天本來就不該有什麼‘興致’,是麼?”

駱陽鍾無奈地苦笑道:“好!孤家說給你聽。”

三皇娘嫣然一笑道:“奴家正在聽著哩!”

駱陽鍾輕嘆一聲道:“五丫頭逃走了,你知道麼?”

三皇娘“哦”了一聲道:“準是給哪一個小白臉拐走了。”

微微一頓,故裝醋意極濃地,撇唇冷笑道:“對那個人儘可夫的浪蹄子,難道你也有興趣?”

“胡說!”

“既然沒有興趣,她走了不就算了!為何如喪考妣似地還要懷念她?”

駱陽鍾苦笑道:“鳳卿,你吃甚麼醋,誰在懷念她了?”

三皇娘仍然嘟著小嘴道:“那你還提她則甚?”

駱陽鍾道:“孤家提她是另有原因,鳳卿,那丫頭好像會五遁法似的,竟然平空不見了。”

三皇娘一愣道:“借大一個人,怎會平空不見,你沒問過巡夜和各關卡的負責人?”

駱陽鍾道:“誰說不曾問過,各關卡的負責人,孤家都親自問過,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沒見到五公主通過’,至少巡夜的人,昨夜林副隊長當值,兩個銀衫武士都被制倒在荷池旁,這兩個竟連敵人的影子也沒看到,而林副隊長和四個手下,卻被制倒於假山洞內。”

略為一頓,苦笑接道:“真見他媽的大頭鬼,林副隊長還說,當時,五公主曾說,她正與三皇娘在假山洞中審問一個奸細哩!”

三皇娘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卻銀牙一挫地恨聲接道:“好一個臭浪蹄子,自己跟野男人在假山中幽會,居然還要咬我一口駱陽鍾將三皇娘重行拉入懷中,笑道:“鳳卿,你可莫生氣,孤家不會相信這些的。”

三皇娘仍然氣憤地道:“你問過林副隊長沒有?當時他是否曾經看到我?”

駱陽鍾說道:“林副隊長當時才剛剛進入洞中,根本來不及向洞中打量,五個人就一齊被她制倒了。”

三皇娘一愣道:“帝君,五丫頭還沒有這種剎那之間,同時制住五個人的身手啊!”

駱陽鍾長嘆一聲道:“是啊!所以孤家判斷那決不是一兩個人。”

略微一頓,面帶重憂地接道:“鳳卿,你想想看,敵人在本幫禁官來去自如,而本幫卻懵然無所覺,這情況是多麼嚴重!”

三皇娘也附合地道:“不錯!”

駱陽鍾輕輕嘆著接著說道:“事情還不止此,今天早晨,接到松同行館的密報,七丫頭已被武場救走了……”

三皇娘禁不住心頭狂喜,但表面上卻故裝駭然地失聲驚呼道:“有這種事?”

駱陽鍾苦笑道:“難道孤家還會騙你不成!”

三皇娘仍然一副難以相信的神色道:“那鐵木尊者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這位三皇娘也真夠意思,何慧卿被救走了,她卻又擔心那心上人武揚是否平安無恙,但這話自然不能出口,於是乎她來一個旁敲側擊的辦法,這一來,還拍驕陽鐘不乖乖告訴她麼?

果然,駱陽鍾輕輕一嘆道:“那一群番和尚,別提了。”

三皇娘道:“為什麼不能提?”

駱陽鍾道:“提起來真丟人!”

“怎麼說?”

“哼!怎麼說!”

駱陽鍾苦笑著接道:“如非武揚那小子擒去鐵木的一個隨從,勒令他向鐵木提出警告的話,七丫頭究竟被誰弄走了,那些番和尚還一個個懵然無知哩!”

三皇孃的心事,可算是完全放下了,但她表面上卻故意技後微哂道:“真是一群飯桶……”

駱陽鍾長嘆一聲截口道:“鳳卿,你說這些事情,夠不夠煩人?”

不待三皇娘接腔,又徑自沉思著道:“還有,不久之前,曾有一個武功與輕功均屬上乘的蒙面怪客,兩番暗探本幫禁宮,雖然那廝不曾得手,但本幫也對他莫可奈何。”

三皇娘妙目深注地道:“帝君,那神秘人物是否就是武揚?”

駱陽鍾道:“不對!當那廝第二次暗探本宮時,武揚正在南部縣城重創‘大漠雙兇’。”

三皇娘惑然地自語道:“這就奇了!”

駱陽鍾道:“孤家判斷那廝十九就是‘大漠游龍’帥百川。”

三皇娘道:“何以見得?”

駱陽鍾滿有把握地道:“除了那老賊,別人不會有如此高絕的輕功。”

三皇娘不禁憂形於色地道:“聽說那老賊的武功,與天忌老人在伯仲之間,那……那您將如何的應付呢?”

駱陽鍾一緊摟住她的腰肢上的手臂,嘿嘿淫笑道:“小乖乖,軍國大事,無須你操心,而且,此時此地,也不宜談論這些問題,是麼?”

三皇娘故裝茫然地道:“不討論這問題,那該說些什麼呢?”

駱陽鍾涎臉笑道:“自然是……嘻嘻……小乖乖……來,請孤家再欣賞……”

“呀!這是什麼東西?”

三皇娘驚著由駱陽鍾懷中掏出一隻白玉小瓶。

駱陽鍾一愣之後,哦了一聲道:“對了,幾乎把這一件事情給忘了哩!”

三皇娘一面撥弄著小玉瓶,一面漫應道:“忘記什麼呀?”

駱陽鍾道:“就是這一隻小玉瓶呀,你道里面裝的是一些什麼?”

三皇娘白了他一眼道:“奴家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

駱陽鍾乾笑道:“這就是七丫頭所服迷神藥的解藥。”

三皇娘道:“這東西你帶在身邊幹嗎?”

口中問著,心中卻禁不住狂喜而動上了腦筋。

駱陽鍾道:“帶來交給你保管呀!”

三皇娘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訝問道:“怎麼說?”

駱陽鍾長嘆一聲道:“鳳卿,目前,只有你才是孤家值得相信的人了,所以才將這個玉瓶交給你保管。”

三皇娘漫應道:“別說得那麼可憐兮兮,好麼?”

駱陽鍾黯然地道:“鳳卿,孤家說的可是實在話啊!”

三皇娘心中暗罵道:“‘孤家、孤家’你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了哩!”

但她口中依然漫應道:“人都被人家救走了,這玩意兒還交給我幹嗎?”

駱陽鍾精神微振地道:“怎會沒用!鳳卿,七丫頭所服的迷藥,不但能使神志迷失,連一峰功力也暫時封閉住了,如果沒這獨門解藥,她這一生就算完啦!”

三皇娘斜睨著他道:“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到為什麼要奴家保管的原因呀!”

駱陽鍾笑道:“傻丫頭,這不已很明顯了麼,子雖然將七丫頭救走,但他如果得不到解藥時,就等於給他自己加上一個包袱……”

三皇娘故裝恍然大悟地道:“奴家明白了,你是斷定武揚小子必然要再來本宮竊取解藥,又怕別人有通敵的嫌疑,所以才……”

駱陽鍾含笑接道:“所以才交給你保管,小乖乖,這下子完全猜對了。”

三皇娘心中暗笑道:“這下子你可算是找對人了。”

但她口中卻漫應道:“人心隔肚皮,你就這麼相信奴家。”

駱陽鍾笑著咯她的腰肢窩,一面笑罵道:“壞東西,你也敢尋孤家開心!”

三皇娘笑得花枝乳顫似地直求饒道:“饒……饒了我吧……奴家下次不敢了。”

駱陽鍾手臂一緊,在她的俏臉上親了一道:”小東西,你就是會迷人,孤家的滿腔煩惱,一到你這兒,就什麼都忘了。”

三皇娘披唇微哂道:“話倒說得滿好聽,方才進門時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還記得麼?”

駱陽鍾淫笑著道:“現在不是已完全忘卻了麼……壞東西,你專揭孤家的瘡痛恨,看孤家饒不饒你了……”

……

烏雲密佈,狂風怒號!

星星,月亮,通通躲到雲層裡去了。

大地一片漆黑,只有那陣陣怒號著,呼嘯著的狂風捲起一片片的落葉,一重重的黃沙,飛舞著,瀰漫著!

三更將近。

百鳳幫總宮中那東方護法所住的平房邊,像一縷輕煙似的騰起一道黑影,藉著暗夜與狂風、飛沙的掩護,越過涼亭,荷池,花圃……朝假山方向一閃而逝。

這黑影消失於假山之後約摸盞茶時間之後,三皇娘駱鳳卿披著一襲玄色披風,嫋嫋娉娉地漫步走過來。

她的腳步是那麼緩慢而沉重,在這狂風呼嘯的暗夜裡,遠遠瞧去,就像是一個幽靈似的。

可是,當她走近假山旁,機警地向四周略一瞻顧之後,卻動如脫兔似地一下子閃入假山石洞中。

接著,石洞中傳出武揚那興奮而低沉的呼喚:“駱姑娘……”

三皇娘幽幽地說道:“少俠,我冒著莫大的危險,跑到這兒來,難道就是為了要換取你這一聲‘駱姑娘’!”

武揚滿含歉意地道:“鳳……鳳卿,你得諒解我。”

三皇娘悽然一笑道:“我可以諒解你,可以,少俠,這世間,有誰能諒解我呢?”

武揚微顯不安地道:“鳳卿,至少我會諒解你。”

三皇娘幽幽地道:“真的”你會諒解一個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下賤女人?”

武揚不勝惶恐地道:“鳳卿,你何苦這樣做賤自己!”

三皇娘解下披風,鋪在地上。徐徐地坐了下去,同時輕輕一嘆道:“談不到甚麼作踐不作踐,我,本來就是一個下賤的女人啊!”

在女人面前一向拙於辭令的武揚,此刻可真有點不知所措了,幸虧三皇娘自動給他解圍,挪挪那嬌軀,拍拍騰出來的一半披風,嫣然一笑道:“看你窘成什麼樣子了,來!少俠,先坐下來。”

武揚只好訕訕地偎著她坐下,卻仍然微顯不安地試探著岔開話題道:“鳳卿,前兩晚你也來了麼?”

駱鳳卿(以下不再稱三皇娘)道:“怎麼沒來,你害得人家好等……”

武揚歉然地笑道:“對不起,鳳卿,前兩晚我也來過,可是月亮太明,宮中戒備又特別嚴密,我沒法進來,要不是老天爺幫忙,今宵還是進不來!”

駱鳳卿哦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武揚苦笑道:“這麼要緊的事,怎能忘記!鳳卿,那解藥弄到沒有?”

駱鳳卿故意搖搖頭道:“太困難了,沒法下手。”

武揚殊感捻地道:“那……怎麼辦呢?”

駱鳳卿淡然一笑道:“怎麼辦?慢慢來,再等幾天吧!”

“可是,我進來一次,可不容易呀!”

“那就暫時由我給你安排一個藏身之地,怎麼樣?”

“那不妥當。”

“這不行,那不妥當,我可沒法子啊!”

武揚沉思著道:“那我還是早點趕回去另行設法吧。”

駱鳳卿暗中竊笑,口中卻漫應道:“也好,七丫頭現在安置在什麼地方?”

武揚道:“已經由水路送走了。”

駱鳳卿忽然咬牙恨聲道:“我好嫉妒。”

武揚愣聲道:“你嫉妒誰?”

駱鳳卿道:“嫉妒七丫頭啊!”

武揚苦笑道:“七公主已形同廢人,你還嫉妒她則甚?”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無憾,七丫頭雖然已形同廢人,但她有你這麼一位關心她愛護她的知己,還有甚麼遺憾,又怎能不叫我嫉妒!”

武揚方自再度苦笑一聲,駱鳳卿徐徐偎過嬌軀,在她耳邊吹氣如蘭地道:“武揚,如果我也像七丫頭一樣形同一個廢人,你是否也要同樣地為我護法呢?”

武揚毅然地道:“那是當然!”

“真的?”

“武揚說話,一向言出由衷。”

駱鳳卿掏出那盛解藥的小玉瓶,漫應道:“口說無憑且讓我先行服下這迷神藥,倒要看你怎樣的給我護法?”

武揚首先一愣,但隨即恍然大悟地笑道:“好啊!你故意使壞,原來你早就將解藥弄到手中了。”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你的事,我還能不盡心麼?”

說著,已將小玉瓶塞向武揚手中。

武揚激動地乘勢一摟她的嬌軀道:“鳳卿,你……你真好!”

駱鳳卿默默地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口中像夢囈似地低語道:“武揚,還記得昭化城客棧中那‘只許風流不下流’的往事麼?”

武揚身軀微震地道:“當然記得啊!”

駱鳳卿輕輕一嘆道:“武揚,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了,想不到……唉!

我多麼希望時光永遠停著不走啊!”

武揚心頭一陣激動,摟住駱鳳卿的手臂,也不覺得地越摟越緊了。

駱鳳卿低聲漫應著:

“從別後,憶相逢。

幾時魂夢與君同,

今宵且把銀缸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其聲幽怨悽,令人不忍聞。

武揚溫聲道:“鳳卿,這是現實的人生,不是夢啊!”

駱鳳卿夢囈似的低語道:“可是我希望這是夢,而且我希望這夢永遠不要醒,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武揚,在現實的人生裡,你是不屬於我的啊……”

頓了頓又道:“啊,武揚……再摟緊一點……今生難逆料,來世更難期,武揚,你該好好珍惜這眼前人啊……”

武揚激動地連呼道:“鳳卿,鳳卿,鳳卿……”

駱鳳卿悽然地道:“不要說了,武揚,我只要能在你的心中佔有方寸之地。就感到滿足了……”

武揚輕輕一嘆道:“鳳卿,你得多多諒解我,我身負血海深仇,尚未昭雪,目前敵焰方張,未來的禍福吉凶,實難預料,我……不敢……

駱鳳卿幽幽地道:“我求的只是你心靈上的方寸之地啊!難道你竟那麼吝嗇,那麼忍心!”

武揚激動地道:“鳳卿,我……我不值得你如此……啊!”

駱鳳卿道:“值不值得,我自己明白,現在,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武揚柔聲道:“我答應你,鳳卿,你在我心中所佔的份量,決不止那麼一點方寸之地。”

駱鳳卿悽然一笑道:“謝謝你,武揚,有你這句話,我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少頃,武揚忽有所憶地問道:“鳳卿,你這解藥,是怎麼弄來的?”

駱鳳卿漫應道:“是前兩天,駱陽鍾交給我保管的。”

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他怕別人有通敵之嫌,所以才交我保管。”

武揚身軀一震道:“那……不妥當吧!”

駱鳳卿微微一得道:“怎麼說?”

武揚劍眉緊蹙地道:“鳳卿,我拿走解藥之後,駱陽鍾再向你查詢時,那後果可不是好玩的!”

駱鳳卿微扭嬌軀,伸雙手捧著武揚的面頰,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悠然一笑道:“武揚,說了半天,只有這幾句話才使我真正地感到滿足,你能主動的為我的安全著想,足證明我的確已在你的心靈中佔有方寸之地了。”

微微一頓,淡笑著接道:“別為我擔心,武揚,駱陽鍾那廝不一定會查詢,萬一他要查詢時,我自有辦法應付他,一句話丟了,他能怎麼樣?”

接著,在武揚嘴上輕柔地一吻道:“武揚,我什麼都不怕了,只要我這顆漂泊不定的心靈,有一個安放的地方就行了。”

對這似水柔情,武揚似乎並未領略到,他仍然皺著眉頭沉思著道:“不行!鳳卿,你得跟我一起走!”

駱鳳卿嬌軀一震道:“跟你走?”

武揚毅然地道:“不錯!”

駱鳳卿沉思著道:“前次你勸我走時,我懷疑你的誠意,所以我藉詞拒絕了,目前……”

武揚截口道:“目前你還懷疑我的誠意?”

駱鳳卿道:“雖然我不再懷疑你的誠意,但我還是不能走!”

武揚張目訝問道:“為什麼?”

駱鳳卿嬌聲道:“武揚,此時此地,我不能增加你的麻煩!”

“有什麼麻煩?”

“我的功力差你太遠啊!遇上攔截時,豈非使你無法突圍!”

“不致那麼巧吧!”

“有道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想想看,那時候,你必然不肯棄我不顧而單獨突圍,結果難免玉石俱焚,那……我駱鳳卿豈非成了一個大大的罪人了!”

武揚沉吟地道:“鳳卿,你練過縮骨神功麼?”

駱鳳卿一怔道:“練過。”

武揚注目問道:“比來卿的火候如何?”

駱鳳卿道:“大約不相上下。”

“這就行了!”

“怎麼?難道要鑽山洞?”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鳳卿,不許再多說,你必須跟我一起走!”

駱鳳卿仍自遲疑地道:“這……”

武揚正容道:“鳳卿,我不會冒不必要的險,你只要能安然到在東方亮所住的那一幢平房背後,就算成功一半了。”

駱鳳卿訝問道:“難道那秘密通道就在那……”

武揚點頭道:“不錯,就在那峭壁下面,進出口都需要施展縮骨神功才行。”

他頓了頓,命令式的沉聲道:“現在,你先走!”

駱鳳卿的心中,既甜蜜,又擔心,她掙了掙,終於站起身來,披上披風,低聲道:

“好!我先走,你呢?”

武揚道:“你到達之後,我立即就來!”

駱鳳卿輕輕地“唔”了一聲,徐徐地向假山外面走去。

外面,風更緊,塵沙更緊,夜也更黑,幾乎五尺之外即難辨人影。

武揚悄立石洞前,凝神默察四周動靜。

也許是因風沙太大,禁宮中的巡邏隊都避風去了,武揚凝神默察之下,除了風聲呼嘯與樹木搖擺的“嘩啦”之聲外,竟未發現任何其他聲息。

半晌之後,他估計駱鳳卿已經到達了東方亮所住的平房後面了,才真氣一凝,以最快的身法,向目的地疾掠而去。

最近這一段時間以來,武揚在天忌老人的指點之下,不但武功有了長足的進步,連輕功方面也因受了司徒傑的指點而精進多了。

儘管他的成就不能與專以輕功擅長的司徒傑同日而語,但在暗夜與強風掩護之下,一經全力施展,也足能驚世駭俗,此時,縱然有人看到,也將誤以為是一隻夜貓子掠過哩!

當武揚到達那幢平房後面時,駱鳳卿正悄上那石洞入口,怔怔地出神哩!

武揚傳音促聲道:“鳳卿,快。我先進去……”

說話間,真氣默運之下,不但整個身軀縮小了三分之一,而且柔若無骨地向那入口鑽了進去。接著駱鳳卿也如法炮製,跟蹤而入。

當兩人爬完入口處那一段窄道,站起身來前行時,武揚拔出了青龍寶劍,藉著寶劍所放射的濛濛光華,照耀著疾行而前。

駱鳳卿一見那青龍寶劍。不由驚歎一聲道:“唉!可惜!”

武揚訝問道:“鳳卿,可惜什麼呀!”

駱鳳卿道:“那另一柄朱雀劍也在我房中,早知我會跟你走,把它帶來多好。”

武揚淡然一笑道:“鳳卿,不要後悔,神利器,惟有德者居之,駱陽鍾那狗東西他保有不了多久的。”

略微一頓,扭頭接問道:“駱陽鍾今宵不在宮中?”

駱鳳卿道:“是的,已經兩天沒見到他了。”

“去什麼地方了,知道麼?”

“不知道,事先他沒跟我說過。”駱鳳卿邊說邊偎過嬌軀,柔聲道:“武揚,停一停!”

武揚駐步問道:“幹嗎要停?”

駱鳳卿嬌笑著打量四周那奇形怪狀的鐘乳,道:“你瞧,這兒多美,真想在這多住幾天……”

武揚笑道:“鳳卿,別孩子活了,走吧!”

駱鳳卿嫣然一笑道:“孩子話?武揚論年紀,你該叫我姐姐哩!”

這一笑,如百合初放,如牡丹盛開,嬌媚已極,使這位尚未人道的俠魂武揚,禁不住心中一蕩,幾乎想擁住她親一個痛快。

可是他心中知道,此時此地,可不能撩撥她,只好強忍著漫應道:“鳳卿,走吧!”

約摸前進了裡許之後,一串泉水“滴嗒”聲,清晰地傳來,駱鳳卿不禁歡呼道:“武揚,這裡面竟有泉水,我正感口渴哩!走!咱們喝水去。”

循聲前往,在左側丈遠處,有黃豆大的水珠兒在不疾不徐地滴著,可是那地下的積水,卻還不足一茶杯。

駱鳳卿俯身爬在地下以嘴就飲著,武揚不禁蹙眉暗忖道:“跟娘兒們走在一起,真夠嚕嗦。”

暗忖未畢,駱鳳卿已站起身來,嬌笑道:“武揚,這水好涼,好甜,喝過之後,渾身舒暢之至,可能還有什麼空青石乳之類的寶物哩!”

頓了頓,媚笑著接道:“武揚,天才地寶,我不敢獨享,還留一半,你去喝了吧!”

武揚搖頭道:“我不口渴,還是你……”

駱鳳卿嬌嗔地截口道:“你敢不聽姐姐的話,喝!這是命令!”

武揚不忍拂逆對方這一份柔情蜜意,只好苦笑著爬下身去,淺嘗了一口。

不料他這一嘗之下,竟感到香甜可口,而且涼透心脾,全身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這一來,不由情不自禁地猛然一吸,吸了個一滴無存才站起身來。

駱鳳卿笑道:“怎麼樣?”

武揚點頭笑道:“的確不錯!”

當他們兩人談笑著走出口時,武揚突生警覺地傳音說道:“噤聲!”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6:29


第二十六章 密道歷險

駱鳳卿方自芳心一緊,石洞外卻傳入一串蒼勁的而陰森笑聲道:“武揚,老夫已等得不耐煩了哩!”

武揚冷笑一聲道:“老賊!不耐煩,你就滾進來領死吧!”

駱鳳卿芳容大變地低聲道:“是金重山……”

武揚道:“不!這老賊就是病郎中金策易。”

病郎中哈哈笑道:“老夫進來幹啥?武揚,你聽好,老夫給你準備好了一把最快的大砍刀,只等你的腦袋伸出洞外,嘿嘿……”

武揚方自沉吟間,病郎中又陰笑著接道:“武揚,也許你正想著由進口處衝出去,還可心放手一拼,可是,老夫不妨老實告訴你,進口處的情形,也跟這兒一樣……”

駱鳳卿不勝焦灼地用真氣傳音道:“武揚,咱們上了這老賊的惡當了!”

武揚強忍心中不安,平靜地傳音答道:“鳳卿,別急,辦法是想出來的。”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這石洞也真夠絕了!如非兩頭都要使用縮骨神功才能通過,咱們還可冒險一拼,可是……”

武揚苦笑截口道:“不錯!使用縮骨神通功過時,勢難同時卸敵,這老賊也真夠狠毒的了,他竟想兵不血刃,來一個甕中捉鱉。”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我死不足情,可是,武揚,你卻不能……”

武揚強顏寬慰道:“鳳卿,天無絕人之路,目前還不到必死的時候,也許這石洞另有出口哩!”

駱鳳卿道:“但願如此!”

略微一頓,嬌軀貼著武揚的耳朵,吹氣發蘭地低聲說道:“武揚,如果我們就這麼死在這兒了,你心中會後悔麼?”

武揚輕攬伊人纖腰,柔聲地道:“別說喪氣話!鳳卿,你暫時守在這兒,我到裡面去找找出路。”

駱鳳卿道:“你要快點回來啊……”

病郎中的陰森語聲又傳來了進來:“駱鳳卿,老夫以前想要親近你時,你還黃熟梅子賣青,假裝正經,原來你是嫌老夫醜而喜歡小白臉,嘿嘿……小淫婦,現在你得好好地和小白臉多溫存一番吧,來日可不多了哩!……”

駱鳳卿銀牙一挫道:“老賊,姑奶奶衝出來時,可得把你碎屍萬段!”

病郎中哈哈笑道:“別夢想了,小淫婦,咱們就這麼耗著吧!時日一久,餓也得餓死你們!嘿嘿嘿……小淫婦,老夫方才說的是好話,乘著你們雙方精力旺盛之際,多多溫存一番,才是正經,七天之後,老夫派人進來給你們收屍!”

武揚忍不住冷笑一聲道:“老賊!想不到你還有這一番孝心!”

病郎中笑道:“武揚,老夫雖然心黑手辣,但對將死去的人,卻是很仁慈的,不打擾你們的好事了,你們該好好地珍惜這有限的時光啊!”

武揚與駱鳳卿二人空自恨得牙癢癢的,但卻是莫可奈何。

半晌,武揚拍了拍駱鳳卿的香肩,示意她好好地注意守在入口,自己將往裡面另行尋找出路,但他腳步尚未移動,外面的病郎中揚聲說道:“武揚,有一個問題,也許你心中急於想求得答案,老夫索性告訴你,免得你死後做個糊塗鬼。”

武揚冷哼一聲道:“老賊!你別得意得太早……”

病郎中哈哈笑道:“小子,事實勝於雄辯,你已成了甕中之鱉,釜中之魚,目前,除非你能會五行遁法,借土遁由山腹中脫險,否則你們這一對同命鴛鴦,嘿嘿……”

斂住陰笑,立即又沉聲接道:“這兒是本幫的根本重地,本幫內奸已全部清除,不會再有人來救你。也許你還在打算由石洞另找出口,是麼?”

武揚冷笑著答道:“不錯!而且已經由駱姑娘去找了!”

病郎中笑道:“別枉費精神了!還是聽老夫的好話,珍惜這有限的時光,好好地溫存一番吧!這石洞,老夫今天花了一整天的工夫仔細搜查過了,除了這前後出口之外,別無通路……哦!對了!該說到方才老夫所說的,你急於想知道的問題了!”

微頓話鋒,居然貓哭老鼠似地輕嘆一聲道:“說來,也是你們運氣太壞,如果老夫晚一天發覺這一條秘密通道,此刻,你們已經安然遠揚了,是麼?……”

駱鳳卿忍不住脫口問道:“你是今天才發現這秘密的?”

病郎中道:“可不是!當前兩天,五公主神秘失蹤之後,老夫就斷定決非關卡人員失職或徇私,而必然是本幫總宮另有秘密通路,嘿嘿……經過兩天的細密搜查,終於給老夫發現了,小淫婦,你想不到吧!”

武揚劍眉微蹙地道:“就是說,當我進入總宮時,你已經發覺我的行蹤了?”

病郎中笑道:“武揚,你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百鳳幫總宮豈是任人輕易出入的,尤其是當五公主神秘失蹤之後。”

微微一頓,惺然又輕嘆一聲接道:“唉!說你聰明,你卻是笨得可憐!今宵,你來去如入無人之境,就沒想到這裡面另有文章麼?”

武揚心中暗自責罵道:“的確我是笨得可憐!如果我事先能想一想,由關卡上衝出去,縱然戰死不也強於目前……”

病郎中又陰笑著接著道:“武揚,老夫還告訴你一個消息,那吃裡扒外,向你們暗通款曲的東方亮的假面具既被揭穿,這回,也有得他受用的了……”

病郎中此話一出,武揚不由忘去自己處境,反而替止水劍客胡思森提起心事來,蹙眉低語道:“是啊!我得想法子儘快通知他老人家才好……”

駱鳳卿傳音問道:“通知誰?”

武揚傳音答道:“止水劍客胡思森前輩。”

駱鳳卿訝問道:“難道那東方亮竟是冒牌貨?”

武揚道:“真正的東方亮早就被胡前輩解決了呀!”

駱鳳卿“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接著,苦笑一聲道:“可是,目前咱們自己都沒法脫困,又怎能有辦法通知他老人家呢……”

沉默了片刻的病郎中又揚聲陰笑道:“你們這一對姦夫淫婦,好好溫存吧!老夫不再打擾你們了!”

武揚仍然傳音道:“鳳卿,這老賊的話未必可靠,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你暫時守在這兒,我還是去碰碰運氣看,記著,一有驚兆,立即出聲招呼!”

駱鳳卿苦笑著點了點頭,武揚又接道:“鳳卿,別怕,這窄小的出口,固然限制了我們,也同樣能限制了敵人的攻勢,金老賊決不會冒險鑽進來的!”

駱鳳卿黛眉緊蹙地道:“我知道,可是你要快點回來。”

武揚拍了拍她的香肩,柔聲道:“不管怎麼樣,我會很快回來……”

說著,已疾步走向洞中深處。

這石洞縱深達三里,要探察是否另有出口,可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駱鳳卿自武揚離去之後,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洞口,芳心中卻是千迴百轉,五味難陳……

洞外,一個女人的語聲道:“金總護法,我不同意這辦法!”

這正是那位正宮皇娘駱雙文的語聲,駱鳳卿忍不住心中一哼:“原來你這老妖精來了……”

病郎中似乎頗為訝異地道:“為什麼?”

駱雙文道:“那太便宜這一對狗男女了!”

駱鳳卿怒叱道:“你們才是狗男女哩!”

駱雙文厲聲道:“賤貨!你罵誰?”

駱鳳卿道:“就罵你們這一對寡廉鮮恥的狗男女!”

駱雙文嘿嘿冷笑聲中,病郎中以勸慰的語氣道:“副幫主乃千金之體,何苦跟這已經魂遊墟墓的賤人生氣。”

駱雙文恨聲道:“不管怎樣,我不能讓他們在死前太痛快了!”

病郎中苦笑道:“副幫主,這可是沒有辦法的事,目前這情況,他們固然不能出來,咱們也同樣沒法進去。”

“不行!你總得想個法子治治他們!”

“有什麼法子可想呢?”

駱雙文似乎沉思了一下道:“咱們用火攻。”

病郎中道:“沒用的,副幫主,這洞中範圍不小。”

駱雙文道:“用毒!”

病郎中道:“這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可是,副幫主,有一件事你該想得到的,那就是羅古兩個老兒所中的劇毒都已解除,足以證明武揚這小子身邊,如非藏有溫香玉,就是千年天蜈丹。”

駱雙文冷哼一聲道:“你真認為你所下的毒,除了你自己和溫香玉與天蜈丹之外,天下沒人能解了!”

病郎中笑道:“絕對可以這麼說!”

駱雙文道:“你知道華山派掌門那賤婢,是誰的後人!”

“我知道,那是蓑笠翁冷老兒的後人!”

“這就不得了!難道說你這點玩藝,不強過蓑笠翁不成?”

病郎中苦笑道:“話是不錯!我也並不否認,我的玩藝兒比起冷老兒要略遜一籌

嗨!你提那些幹嗎?”

駱雙文漫應:“你知道冷秋華那賤婢跟武揚他們在一起麼?”

“我知道。”病郎中啞然失笑地接道:

“你是說,羅古兩個老兒所中劇毒之所以能夠解除,可能是冷秋華所為?”

駱雙文冷哼一聲道:“這‘可能’的成分,遠比你心目中的什麼溫香玉與千年天蜈丹要可靠確實一點!”

病郎中笑道:“副幫主,你錯了!冷秋華雖然是蓑笠翁冷老兒的後人,而不是冷老兒的傳人……”

駱雙文怒聲截口道:“廢話!”

病郎中道:“於醫生的這一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傳媳不傳女,所以,如果說冷秋華是冷老兒的孫子或孫媳婦,我都會相信她有解毒的能力,可是,不幸的她卻是冷老兒的孫女……”

駱雙文依然怒聲截口道:“有原則,就不能有例外?”

病郎中還是平靜地道:“副幫主,冷老兒的為人,我知之甚深。”

駱雙文峻聲道:“廢話免談了!咱位先用毒藥試試!”

病郎中道:“毒藥煉製不易,我不願隨便浪費!”

駱雙文依然怒聲截口道:“有原則,就不能有例外?”

病郎中還是平靜地道:“副幫主,冷老兒的為人,我知之甚深。”

駱雙文沉哼一聲道:“這又不行,那也不可以,難道說我們也要守在這兒,陪他們七天七夜!”

病郎中笑道:“那有甚麼辦法呢?……嘻嘻……如果你眼見人家裡面……嘻嘻……咱們也不妨……”

駱雙文怒叱一聲:“去你的!”

駱鳳卿忍不住“呸”地一聲道:“好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病郎中笑道:“賤貨,咱們彼此!彼此!你也不用笑我們!”

駱雙文接道:“老實說,我可沒這份耐心守下去!”

病郎中道:“咱們可另行派人來接替。”

駱雙文道:“那不太妥當吧!武揚這小子可並不簡單。”

病郎中笑道:“請放一百個心,任他小子功力通玄,當他用縮骨神功通過洞口,我只要派一個三尺孩子童,也足能制他的死命!”

駱雙文似乎沉思著道:“夜長夢多,難保不再有武功高的人前來救他,那豈非功虧一簣!”

病郎中道:“那麼,只好咱們兩個人輪班守了。”

駱雙文道:“你真打算就這麼守下去?”

病郎中道:“咱們當然不能這樣笨,雙文,你附耳來……”

對話中止了,駱鳳卿不知道這一對狗男女又在暗中打甚麼鬼主意,可是,她目前等於是籠中之鳥,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半晌,病郎中的語聲又起:“王得標,你過來!”

一聲粗獷的語聲道:“屬下知道了。”

接著,步履聲逐漸遠去。

洞裡洞外都沉寂了!但這種沉寂,對此時的駱鳳卿來說,卻具有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她幾乎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好不容易又捱過了約摸半個時辰,石洞深處,才傳來輕微的步履聲,接著,一團青濛濛的光華,冉冉而來。

是武揚回來了!不論武揚此行有無收穫,但對目前的駱鳳卿而言,無異於一個迷失方向的夜航者突然發現一座能指引迷津的燈塔似地那麼興奮。

可是,這興奮也僅僅是那麼一剎那,因為武揚的臉色已告訴了她,此行並無收穫,但她仍然抱著萬一希望地低聲問道:“怎麼樣?”

武揚搖搖頭,苦笑道:“沒有發現什麼。”

頓了頓話鋒,又改以安慰的口吻道:“不要緊,咱們還可以另外設法啊,鳳卿,這邊有什麼動靜麼?”

駱鳳卿道:“也沒什麼……”

接著,她將病郎中與駱雙文二人之間的對話摘要地說了一遍。

武揚默然沉思間,駱鳳卿又低聲問道:“武揚,你想他們會用什麼手段對付我們?”

武揚劍眉微蹙地道:“有九成是準備用毒。”

駱鳳卿道:“你判斷那什麼王得梁是回去取毒藥去了?”

“唔……”

“那我們怎麼辦呢?”

武揚輕拍她的香肩道:“光是用毒攻。還難不倒我們,因為那專解百毒的溫香玉就在我身上。”

說著,已盤膝坐了下來,駱鳳卿將一個人嬌軀偎入武揚懷中,幽幽地一嘆道:“武揚,如果我們被困死在這兒了,你不後悔麼?”

武揚苦笑著接道:“鳳卿,不許說這種喪氣的話!”

駱鳳卿扭著嬌軀,不依地道:“不嘛!我要你回答我。”

武揚仍然苦笑道:“有什麼後悔的呢?不過,老實說,就這麼死了,我會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那不就是後悔麼?”

“不!那是不甘心!”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對了!我也不甘心!武揚,你想想看,生前擔個淫婦的虛名,可是,事實上我由你身上得到了一些什麼呢?”

武揚正容道:“鳳卿,目前時間寶貴得很……”

駱鳳卿喝聲截口道:“是啊!武揚,那病郎中說得對,咱們應該珍惜這有限的時光……”

武揚沉聲道:“鳳卿,你夾纏到什麼地方去了!”

話已出口,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重,連忙歉然地苦笑接道:“鳳卿,原諒我,我心裡太煩了!”

駱鳳卿無限委屈地道:“你太煩了,就把人家當做出氣筒!”

武揚緊攬伊人纖腰,低聲道:“鳳卿,別孩子氣了,目前,咱們一切以如何脫困為要務。”

駱鳳卿香腮緊貼著武揚的面頰,呢聲道:“萬一不能脫困呢?”

武揚輕輕一嘆道:“那是天亡我,不過,只要一息尚存,我決不放棄求生存的努力!”

駱鳳卿嬌聲道:“人家才不是這意思哩!”

武揚一愣道:“不是這意思?那……”

駱鳳卿幽幽一嘆地截口道:“我是說,萬一我們已無法生出此石洞了,你是否要讓我擔個淫婦的虛名,死不瞑目?”

武揚心中暗歎道:“畢竟是女人,只知道情呀愛的……”

但他口中卻苦笑道:“不幸而真是生出無望的,我讓你……不擔虛名就是。”

駱鳳卿心中一喜,猛伸雙臂,圈住武揚的脖子,溫柔地一吻道:“可是,我擔心到那時候,可沒工夫讓……讓我們……傻弟弟,為什麼不……不現時呢?”

此情此景,饒是武揚定力堅強,也不由不為之怦然心動。但他還能強抑心頭的衝動,平靜地道:“鳳卿,你讓我冷靜地想一想……”

話聲未落,洞外又傳來病郎中的語聲:“武揚,咱們談談條件,怎麼樣?”

武揚冷笑一聲道:“沒興趣!”

病郎中笑道:“縱然你不接受,長夜漫漫,談談解解悶,不也是很好麼?”

武揚漫應道:“沒人阻止你說話呀!”

病郎中道:“武揚,只要你肯跟我合作,咱們立刻可以化敵為友!”

武揚笑道:“有這種好事!”

病郎中道:“而且,咱們統一武林之後,以第一副幫主之位強予你,這條件夠優厚吧?”

武揚朗笑道:“還有沒有?”

病郎中道:“沒有了!如果你願意,就施展縮骨神功,爬到洞口來,由老夫餵給一粒藥丸,咱們這協定就算成功了!”

武揚滿口答應道:“可以……”

病郎中不由截口道:“丈夫一言!”

武揚飛快地接道:“快馬一鞭!金策易,你將腦袋丟進來!”

病郎中怒叱道:“不識抬舉的狗雜種!”

武揚方待反唇相譏,病郎中又怒聲叱問道:“什麼人?”

洞外,另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你老子!”

語聲冷若寒冰,聽在武揚耳中,雖有似曾相識之感而心中一寬,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來人是誰。

病郎中沉聲叱道:“混賬東西!站住!”

那冰冷的語聲道:“你媽才混賬哩!”

“砰”的一聲巨震,顯然兩人已交換了一掌,武揚因身處洞中,卻無法知道兩人的勝負情形。

駱鳳卿忍不住心中一喜,低聲問道:“此人是誰?”

武揚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是友非敵……”

病郎中冷哼一聲道:“能接下老夫一掌,當非無名之輩,卻為何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冰冷的語聲道:“這與你不相干!病郎中答我一問,你背後戴著面紗的女人是誰?”

病郎中冷笑一聲道:“你不配問!”

冰冷的語聲道:“好!待會你就知道我配不配!”

頓住話鋒,揚聲問道:“石洞中是哪一位?”

武揚震聲答道:“在下武揚。”

冰冷的語聲道:“俠魂武揚,怎會困在這兒呢?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啦!”

此人語聲雖然冷冰冰的,但笑起來卻另有一種粗獷而令人滋生親切之感。

武揚不由一愣道:“請教閣下是哪一位?”

冰冷的語聲道:“我是誰,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現在閒話少說,我給你擋住敵人,你就快一點出來……”

話未說完,病郎中已沉聲喝道:“雙文,守住洞口!”

那冰冷的語聲陡地發出一串穿雲裂石的長笑道:“好啊!這叫做不打自招,倒省去老夫一番唇舌之力了!”

略微一頓,沉聲叱問道:“賤婢,想起我是誰了麼?”

接著,“嗆”地一聲龍吟,顯然此人已拔出了寶劍。

此刻的武揚,既暗喜突然救兵天降,又擔心此人恐怕不是駱雙文與病郎中二人敵手,真是一則以喜,一則為憂。

只聽駱雙文冷然叱道:“見不得人的東西!誰耐煩去猜測你的來歷!”

“砰”的大震聲中,那冰冷的語聲道:“好陰險的掌力!錢婢,這些年你長進不少啊!……”

同時,駱雙文也冷笑一聲道:“匹夫!好毒辣的劍法……”

一時之間,只聽洞外掌風呼嘯,混著各劍刃的銳嘯之聲,懾人心,想見這一場搏鬥必然是非常精彩而激烈!

武揚自從那冰冷的聲音招呼他快點出來之後,業已招呼駱鳳卿一同施展縮骨神功,等在洞口伺機脫困。

可是那冰冷的語聲的人只纏住一個駱雙文,還有一個病郎中虎視眈眈地守在洞口,此情此景,武揚自不便冒失地向外闖。

因而他在內心焦灼無比中,更是疑雲重重地,在不斷地忖想著:“外面這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呢?他不但能跟駱雙文打成平手,而且聽他的語氣之間,還似乎與駱雙文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武揚心念電轉中,猛聞一聲大喝:“滾開!”

“砰”的一聲,撞在洞外的病郎中、居然被震退三步。

只聽駱雙文厲叱一聲:“匹夫躺下!”

同時,病郎中二人激戰不已。

看到此人裝束之後,武揚的腦際才靈光一閃,猛然想起,這人可不是自己前次偕呂大年二人,由昭化赴南部縣途中,過關斬將時所遇到的那位不肯通名的神秘人物麼?

(詳本書二十二章)

當下情不自禁地一聲哦道:“原來是他……”

駱鳳卿低聲問道:“他是誰?”

武揚苦笑道:“不久前曾碰過一次頭,卻不知道他是誰?”

微微一頓,蹙眉接道:“他一個人同時力戰兩個不可一世的魔頭,恐怕不能支持太久,我們得想法子趕快衝出去才好……”

剛好此時那黑衣怪人已退到洞口,由本來兩面受敵之勢,變成一面受敵,自然壓力大減。

那黑衣怪人似乎自知不能久戰,而是故意退到有利地位,一方面藉以頑抗,一方面也可便於武揚脫困,當下促聲沉喝道:“武揚,快!”

事實上,武揚早已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在向外擠了。

不過,這出口窄道長達一丈,縱然施展縮骨神功,也只能慢慢,而沒法一下子衝出。

此時的武揚,儘管心急如焚,但表面上卻只好故裝鎮靜地漫應道:“在下來也!”

當他距出口僅有一尺距離時,猛聽病郎中一聲大喝:“王得梁,你來得好,撒毒!”

武揚暗道一聲:“糟了……”

匆促中探手入懷,將溫香玉含入口中,奮力向外擠去,只聽那王得梁一聲恭諾:“屬下遵命匹夫躺下!”

王得標的叱聲未落,武揚已由洞中激射而出,大喝一聲:“前輩快閉住呼吸!”

喝聲中,青芒一閃,首當其衝的王得梁已被攔腰斬成兩段。

王得梁的半截屍體尚未倒下,青芒迴旋,已向病郎中劈去,同時怒叱一聲:“老賊!你的報應到了!”

病郎中冷笑一聲:“小雜種,你死到臨頭,還敢……”

底下的話,被武揚一招猛攻給斬斷了。

此時的武揚,就如出柙的猛虎,銳不可當,再加上青龍寶劍的威力,更使病郎中駭然失措地飛縱丈二之外。

脫困,斬王得梁,逼退病郎中,本是於剎那之間一氣呵成的事,病郎中一退,那黑衣怪人所受壓力頓減,興奮之下,不由頓忘武揚所教他摒住呼吸的警告,忘形地哈哈大笑道:

“老弟,真是要得!”

駱雙文冷笑一聲:“匹夫,再多笑幾聲吧!以後可沒機會笑了哩!”

那黑衣怪人似乎已知自己中了毒,於避過駱雙文一記十成真力的“九陰罡煞”劈空掌後,身形竟微微一晃。但他驚怒交迸之下,竟怒喝一聲:“賤人!老夫跟你拼了!”

喝聲中,強提真力,竟欲騰身硬拼。

武揚見狀之下,顧不得追殺病郎中,大喝一聲:“前輩不可以……”

身形一閃,已飛縱黑衣怪人身邊,一探手,抓住黑衣怪人的左肩,同時傳音道:“在下可以解毒,請前輩運氣暫時阻止毒性擴張……”

武揚傳音未畢,駱鳳卿也已擠出石洞,順手拾起王得梁屍體旁的一支青銅長劍,一個箭步,向武揚身邊竄來。

武揚連忙揚聲喝道:“駱姑娘,閉住呼吸……”

這些,本來都是一瞬間所發生的事,就當那黑衣怪人與駱鳳卿二人同時一愣之時,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厲喝:“小雜種,你的末日到了!”

厲喝聲中,駱雙文與病郎中二人同時發動攻勢,前後夾攻,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武揚撲來。

此時的武揚,既要保護那業已中毒的黑衣怪人的安全,又要應付兩個魔頭的夾擊,因此情況是非常危急。

在間不容髮的瞬間,他當機立斷地大喝一聲,抓住黑衣怪人左臂一甩,將黑衣怪人扔向駱鳳卿身邊,同時,順手一招浩然八大式中的“正氣流形”,以攻還攻地迎擊駱雙文的雙掌,身形微側,避過病郎中由背後攻來的銳鋒,以左肩硬承了病郎中的一掌猛攻,右手青龍寶劍招演“海納百川”,寒芒電掣,反手揮灑而出

救人,攻敵,一氣呵成!罡風激盪,劍氣森森中,傳出一聲巨震,和一聲慘嗥。

駱雙文一招硬拼,被震得連退八步才拿樁站穩。

武揚本該震得比駱雙文更多退幾步,但病郎中適時擊在他左肩上的一掌,卻使他一個踉蹌,反而前衝了三步,直震得他身軀直晃氣血狂湧,雙目中金星亂舞,幾乎一交栽倒。

想由背後夾攻揀便宜的病郎中,更沒得到好處,他那本已被武揚削去的手腕,新近才裝上鐵腕的右臂已被齊肩整個削斷,方才那一聲慘嗥,就是由他口中發出。

這些,說來雖嫌冗長,但實際上,自武揚將黑衣怪人扔出,經過一招硬拼,一直到幾乎是三敗俱傷為止,卻是一剎那之間所發生的事。

駱鳳卿一見武揚被病郎中一掌打得一個踉蹌,不由情不自禁地一聲驚呼,再度向武揚身邊縱來,一面無限關切地道:“武揚,不要緊麼?”

情急之下,她已忘去這周圍的空氣中,還瀰漫著一片劇毒的事了。

武揚沉聲喝道:“摒住呼吸,我不要緊!”

駱雙文障面紗巾,已被一招硬拼時震掉,此刻,她滿臉驚詫神色地再度逼了上來。

武揚卻話一轉道:“駱姑娘,快回去,保護那位黑衣前輩。”

駱鳳卿黛眉微蹙道:“武揚,你真沒受傷麼?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武揚朗聲笑道:“駱姑娘,你聽我的話聲,像一個負傷的人麼?”

駱鳳卿道:“你還是小心一點得好。”

武揚點點頭驚“咦”一聲道:“駱姑娘,你沒中毒?”

駱鳳卿一愣道:“是啊!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呀!”

說著,她已緩緩退立黑衣怪人身邊,橫劍護衛著。

駱鳳卿這一番答話,不但使武揚深深不解,連那本已滿臉驚疑神色的駱雙文,也更為驚凜了。

可不是麼!武揚能以單掌接九成真力的“九陰罡煞”,並將她震退七八步,同時於十足承受病郎中一掌之間,還有餘力斬斷病郎中的右臂,實已遠遠超過傳聞中的俠魂武揚,難道說,這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天忌老人竟使武揚脫胎換骨了不成?

而更使她大惑不解的,是武揚和駱鳳卿二人居然不怕病郎中所下的劇毒!如果說毒藥失了效,或是分量不夠,那黑衣怪人又怎麼中毒的?

駱雙文心念電轉間,雙目中寒芒一閃,峻聲叱道:“小子,再接老孃一掌!”

叱聲才出,十成十的“九陰罡煞”已先行發出。

武揚朗笑一聲:“再接十掌百掌也行!”

朗笑聲中,回劍入鞘,雙掌猛揚,“砰”的一聲巨震,罡風潮湧,塵土飛揚中,武揚被震退八步。

駱雙文卻於震退五步之後,已騰身飛撲,口中厲笑連連道:“小子,你也不過如此!”

武揚強抑心頭翻騰的氣血,功凝雙臂,仍然準備來一次硬拼,駱鳳卿睹狀之下,急得她芳心直跳地促聲道:“武揚,亮劍啊……”

呼聲未及,陡地一聲清叱:“老賊找死!”

反掌一揮,一聲悶哼,一道灰影被震得踉蹌地後退五丈之外。

原來病郎中雖然斷去一臂,他因素知駱鳳卿功力的深淺,自信雖然是重創之下,仍有制服駱鳳卿的力量,於是趁駱鳳卿說話分神之際,想揀個便宜,卻不料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也不知道是他自己重傷之下元氣大傷?還是駱鳳卿有神靈呵護,那反手一掌,居然將病郎中震得傷上加傷地踉蹌後退。

就此同時,武揚已被駱鳳卿一語提醒,暗罵一聲:“該死!我怎會舍長補短……”

心念電轉間,駱雙文的“九陰罡煞”已挾著刺骨寒濤激射而來。

武揚沉喝一聲:“來得好!”

身形微閃,避過對方掌勁的主力,“嗆”的一聲龍吟,青龍寶劍已再度出鞘,寒芒電閃,向駱雙文側面攔腰疾斬。

駱雙文儘管功力高,但血肉之軀,怎能與寶劍硬拼,當下心中一凜間,一式“旱地拔”,騰昇三丈,半空中身形折轉,飄落五丈之外。

武揚揮劍飛撲,一面朗聲笑道:“妖婦,你還想走麼……”

同時,駱鳳卿與病郎中幾乎是同時促聲叫道:“武揚,快回來!”

“雙文,咱們走!”

武揚聞言一驚,顧不得追敵,凌空的身形一轉,縱落駱鳳卿身邊問道:“什麼事?”

駱鳳卿伸手朝跌坐地面的黑衣怪人一指道:“你瞧!”

武揚低頭一瞧,只見那黑衣怪人那跌坐的身軀,竟發出強烈的顫抖,而且同時連坐姿也支持不住地逐漸向地下倒去。

武揚頓足恨道:“好劇烈的毒藥!”

話聲中,一面將黑衣怪人扶住,一面卻由自己口中將溫香玉取出納入黑衣怪人口中。

說來也奇怪,那溫香玉一入黑衣怪人口中,黑衣怪人的顫抖立即停止。

武揚懸心大放地長吁一聲,目注駱雙文、病郎中二人匆匆遁去的背影,不由恨聲道:

“便宜了這一對狗男女!”

駱鳳卿蹙眉接道:“武揚,這兒不能久留,咱們得儘快離去才行。”

武揚道:“不錯!等這位前輩的毒解除之後,咱們立即起程。”

那黑衣怪人適時長吁一聲道:“武老弟,你餵給老朽的是什麼靈藥。”

武揚道:“這是專解百毒的溫香玉。”

黑衣怪人“哦”了一聲道:“怪不得……”

駱鳳卿接道:“前輩覺得好些了麼?”

黑衣怪人道:“謝謝兩位!好得多了!大概再有一袋煙的工夫,就可以完全好了!”

武揚笑道:“前輩,該道謝的還是在下跟駱姑娘兩人哩!”

黑衣怪人也笑道:“那麼,就算扯平,咱們兩下都免了,怎麼樣?”

武揚道:“大德不敢言謝,在下與駱姑娘,只好永銘心底了!”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這種酸氣沖天的話,似乎不應該出於俠魂武揚的口中哩!”

武揚爽朗地笑道:“前輩,算在下失言,好麼?”

黑衣怪人道:“老弟這‘前輩’二字,我實在聽得怪彆扭的,叫我一聲老哥哥,可好?”

武揚笑道:“老哥哥,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了!可是,我這小老弟還不知老哥您的尊姓大名哩!”

黑衣怪人似乎一愣道:“這……”

武揚道:“如果老哥哥有難言之隱,小弟自不便勉強……”

駱鳳卿截口道:“武揚,讓這位前輩將毒解除之後再談不行麼?”

武揚笑道:“駱姑娘,你有所不知,這溫香玉無須運用真氣,能自行解毒,所以,談談不會受到影響。”

黑衣怪人道:“不錯,這會我已感到全身舒暢,連一點不適之感也沒有了。”

說著,已站了起來,吐出溫香玉遞給武揚道:“老弟,我們邊走邊談吧!”

武揚注目微笑道:“老哥哥,能不能讓小弟瞻仰一下您的真面目?”

黑衣怪人沉思少頃,輕輕一嘆道:“老弟,當我決定告訴你真實來歷時,自然會讓你見到我的真面目。”

武揚道:“這要等多久呢?”

黑衣怪人苦笑道:“老弟,莫逼我,讓我多多考慮一下。”

略微一頓,立即接問道:“老弟,你們兩位準備前往何處?”

武揚道:“小弟準備會合何伯母,解除何姑娘所中的迷藥之後,再定行止。”

黑衣怪人道:“是哪一位何伯母?”

武揚道:“就是以前毒鳳幫幫主何天應老前輩的夫人。”

黑衣怪人一愣道:“怎麼?何夫人還……還健在?”

武揚道:“是的!她老人家在。”

黑衣怪人道:“老弟,何夫人現在在哪裡?”

武揚道:“小弟跟她老人家約好在崇化等我五天,咱們得快點趕去才行。”

黑衣怪人道:“老弟,我比你更急,咱們邊走邊談邊吧!”

說著已展開輕功,向前疾奔。

此人輕功之佳,比起司徒傑來,竟不稍遜,他這一展開腳程,立即將武揚和駱鳳卿二人拋後十多丈,此情此景,漫說邊走邊談,片刻之後,雙方即將失去聯絡啦!”

武揚苦笑著揚聲叫道:“老哥哥,這樣不行呀!”。

黑衣怪人駐步啞然失笑道:“對不起!兩位,我這老哥哥一聽何夫人尚在人間,興奮忘形之下,竟忘去了自己這一雙天生的飛毛腿了!”

武揚訝問道:“老哥哥這一身絕世輕功是天賦的!”

黑衣怪人笑道:“我不是已說明我是天生的飛毛腿麼!再加上輕功身法為輔,就顯得成為老弟口中的‘絕世輕功’了!”

武揚沉思著道:“老哥哥,我想您是誰了,您將腳程放慢一點,咱們邊走邊談如何?”

黑衣怪人苦笑道:“老弟,我這人就是沒法走慢……”

武揚截口道:“二十里之外,小弟藏有兩匹寶馬,這短短的路程,總該可以委屈一下吧?”

“你是要我其乘寶馬?”

“是的!”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我這人生平最怕騎馬。”

武揚方自苦笑一聲,黑衣怪人又接道:“我看,最好是你將何夫人在崇化的住處告訴我,由我自己去找她。”

武揚道:“那住處穩秘得很,可不好找哩!”

黑衣怪人沉思著道:“那麼,明天正午,咱們在崇化鎮進口處碰頭,怎麼樣?”

武揚點點頭道:“好!就這麼決定。”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明天,你就知道我是誰了,明兒見。”

此人也算是一位急性子了!話聲未落,人已到了十丈之外。

武揚苦笑道:“鳳卿,咱們也別耽擱!快走吧!”

駱鳳卿似乎還在惦念著方才的惡鬥的情形,邊走邊問道:“武揚,你真的一點都沒受傷?”

武揚笑道:“我不是好好的麼?”

駱鳳卿道:“可是我看你曾十足受病郎中一掌啊!”。

武揚微笑地道:“這其間有一個秘密,何伯母有一件能避刀劍和掌力的特製馬甲,已來於此間途中轉賜予我了!”

駱鳳卿笑道:“哦!怪不得武揚,你說二十里外藏有寶馬?”

“不錯!”

“是誰在看守?”

“它們自己照顧自己。”

駱鳳卿一驚道:“沒人看守,不怕被人偷去?”

武揚笑道:“能夠輕易被人偷去,還能算是罕見的龍駒寶馬麼!而且那地方也絕對隱秘,不會被人發現。”

駱鳳卿口齒啟動間,武揚又笑接道:“鳳卿,別多說了!咱們快點走吧!”

……

崇化,也是川康兩省交界處,大金川東岸的一個小鎮甸。

雖然同樣是兩省交接處的交通孔道,但比起松岡鎮來,其熱鬧程度卻遜色多了。

這天已牌時分。

崇化鎮中,走出一個青布包頭,一身粗布襖褲,皮膚黝黑的村姑,手挽一隻竹籃,籃中盛著一些食用物品,匆匆地向東行去。

在這村姑前面,一高一矮兩個獵裝中年人迎面走來。

當這三個擦身而過時,那兩個獵裝中年人四隻眼睛盯著那村姑發出一串暖昧的淫笑,嚇得那村姑低頭疾步向前走去。那個矮個子猶自回頭向村姑的背影盯了一眼,嚥下一口口水道:“真棒!”

高個子哼了一聲道:“老王,省省吧!別忘了咱們還是待罪之身。”

矮個子不服地道:“待罪之身,難道就連看妞兒也不可以了麼!”

高個子再度一哼,矮個子又接道:“老高,想想咱們這待罪之身,真有點冤!”

高個子竟然姓高,這倒真是妙得很!

姓高的下巴一抬,道:“怎麼說?”

“本來是自己疏忽,能夠怨誰!說來還算是那位鐵木尊者的順水人情做得早,否則,你我這吃飯的傢伙早就搬家了哩!”

姓王的仍是不服地道:“你倒說得好,也不想想,人家是什麼身手。憑鐵木尊者和他手下四大護法八大弟子的功力,來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七公主劫走,你我能算老幾?應該負這種責任麼?”

姓高的雙手連搖道:“老王,少說幾句行不行,我還想多活幾天哩!”

姓王的目光向四面一掃道:“這兒就只你我兩個人,說說又何妨……”

姓高的輕嘆著截口道:“禍從口出,還是小心為妙!唉!說來也真是邪門,松岡周圍兩百里之內,咱們帝君佈下了天羅地網,可是那劫走七公主的人,就像是由天上飛走了似的。”

姓王的接道:“那呼圖護法說得對,對方十九是潛伏著沒有行動……”

姓高的截口嘆道:“提起這位呼圖護法,我就感到頭痛。”

姓王的道:“你是說他的脾氣太壞?”

姓高的反問道:“難道你老王還認為他好伺候?”

姓王的嘆道:“老高,說來也算你我的運氣太不好,偏偏派在這個……哦,老高!”

拍了拍自己的額角,興奮地接道:“我想出一個好辦法來了!”

姓高的訝問道:“什麼好辦法?”

姓王的停下腳步道:“老高,你知道這個番和尚……”

姓高的瞪眼截口道:“你這人,說話怎麼老不檢點!”

姓王的笑道:“這兒只有你我兩人嘛,有啥關係!”

姓高的蹙眉道:“先說你的好辦法吧!”

姓王的曖昧地道:“你知道這兩天呼圖護法……嘻嘻,這回我可沒叫他番和尚……”

“少廢話!”

“是!老高,那位護法大人是因為這兒找不到合意的女人,所以才顯得脾氣特別壞,懂麼?”

“懂,又有個用!”

“山人卻自有道理!你信不信?”

“老王,你是說你有辦法找出一個漂亮女人來,以改變呼圖護法的脾氣?”

“當然!”

姓高的蹙眉道:“別賣關子了!痛快點說吧!”

姓王的曖昧地笑道:“方才那妞兒,不是挺不錯麼!”

姓高的不以為然地道:“不太妥當吧!那妞兒皮膚太黑,而且土裡土氣的……”

姓王的截口道:“老高,你這就顯得外行了!別的我不敢吹,對於女人的品評,我卻自信有獨到的鑑賞力。”

“那麼,依你之見,是”

“急不如快,咱們立即將那妞兒逮住……”

姓高的扭頭一瞧道:“人家已走沒了影兒。”

姓王的笑道:“不要緊,這兒下去一里之外,只有三戶獵戶,方才那妞兒準是向那兒去的,走!老高,你先回去知會一聲,我這就立刻去逮人。”

姓高的曖昧的笑道:“好的!可是我提醒你一聲,可千萬別色迷心竅,想先拔頭籌!須知那呼圖護法可不是好欺騙的!”

姓王的邊走邊笑道:“放心!我還不至於那麼糊塗……”

一曲清溪,環繞三櫞茅屋,這就是那姓王的口中的“一里外的三戶獵戶”。

當中那茅屋的門口,一隻雄壯的獵狗正懶洋洋地蜷伏著在睡懶覺,一個白髮蕭蕭的青衣老嫗,戴著一副老花鏡,坐在獵狗旁邊綴補破衣,還不時地抬起頭來向遠處張望,忽然,她站起身來,凝望遠處,那本是昏花老眼中竟迸射出兩道驚喜的光芒。

順著老嫗的視線望去,只見那手挽竹籃的村姑,竟快步向茅屋中走來,敢情這兩人還是母女倆哩!

那村姑進門邊,回頭瞧了瞧,才低聲道:“伯母,情況有點不妙!”

那老嫗低道:“來卿,怎麼說?”

來卿,原來這村姑就是駱來卿,那麼,這老嫗必然是駱雙城了,駱來卿居然還叫起“伯母”來,敢情這短短的三四天,她們相處得還真不錯哩!

駱來卿道:“今天,鎮上的人……伯母,我是說百鳳幫的人,忽然大批趕到,為首的好像是那鐵木尊者手下的四大護法之一,叫什麼呼圖的。”

駱雙城雙目中寒芒一閃,道:“他們沒發覺你?”

“沒有。”

“打聽過他們此行的任務麼?”

駱來卿苦笑道:“伯母,打聽實在不方便,但看情形,他們十九是為了追拿七妹而來。”

駱雙城冷笑道:“殺不完的魔崽仔,來吧!”略微一頓,又接道:“東西買到了沒有?”

駱來卿道:“都買到了,伯母,七妹現在怎樣了?”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還不是老樣子,痴痴呆呆的。”

駱來卿道:“伯母,武揚怎麼還沒來,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我真擔心他……唉……”

駱雙城道:“現在急也沒有用,且再等他兩天吧!”

駱來卿不勝焦灼地道:“但願他們這兩天莫找到這兒來,也但願他能平安取得解藥回來。”

駱雙城輕輕一嘆,柔聲道:“孩子,別想得太多,現在,你且到裡面去照顧慧兒,把她想要吃的東西先給她……”

駱來卿搖頭接道:“不!伯母,這兒由我來守望吧!”說著,接過了駱雙城手中的破衣和針線。

駱雙城點點頭道:“也好,孩子,你可要小心一點!”拾起竹籃,快步向門內走去。

駱來卿剛剛坐下,正準備補手中的破衣時,那姓王的中年漢子已匆匆向茅屋門口走來。

駱來卿心中一緊,但她表面上卻故裝沒看到,一本正經地補綴她手中的破衣。

那姓王的漢子停步駱來卿面前三尺處,賊忒兮兮地注視她“嘿嘿”淫笑道:“姑娘,你走得好快啊!”

駱來卿故裝驚慌失措,訥訥地語不成聲道:“你……大爺你是誰啊……”

王姓漢子嘻嘻笑道:“姑娘,別怕,我是來給你作媒的。”

駱來卿情急地,一面搖手,一面大聲嚷道:“不!不!大爺,我……我還小……我不要你作媒……”

王姓漢子笑道:“二十多歲的大姑娘還算小,真是傻丫頭……”

駱雙城已顫巍巍地走了出來,適時接過話鋒道:“不錯!我家的這個丫頭,就是有點傻里傻氣。”頓住話鋒,那昏花老眼在王姓漢子臉上一掃,不勝詫訝地接問道:“大爺,您是?……”

王姓漢子笑道:“我姓王,是特地來給這位大姑娘作媒的。”

駱雙城滿臉堆笑地道:“哦!原來是王大爺,請!請裡面坐!”

王姓漢子道:“謝謝!如果你老不反對,我想立刻把這位姑娘帶走。”

駱雙城一愣道:“立刻帶走?”

“不錯!”

“做媒哪有這種做法?”

“你現在不是已經見識到了麼!”

“不可以!大爺,我這丫頭是獨生女,是不嫁出去的。”

“不嫁人?”

“不是嫁人,是要招郎。”

王姓漢子笑道:“招一個莊稼漢或者是一個獵人,哪有嫁給我們那位護法得好,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姑娘,咱們走!”說著,揚手向駱來卿的手腕抓去。

駱來卿嚇得一聲尖叫,不自覺地向後門退了三步。

王姓漢子一愣道:“咦!不簡單啊!”欺身揚掌,再度向駱來卿抓來。

駱來卿目光中寒芒一閃,方待發作,駱雙城卻適時閃身攔在她面前,冷笑一聲道:“你講不講理?”

王姓漢子笑道:“講理?哈哈……到咱們帝君面前講理去。”話剛說完,又忽然似乎想起什麼似地一愣道:“好啊!敢情你們還都是練家子呀!”

王姓漢子口中的“帝君”二字,觸發了駱雙城心中的靈機,當下冷笑一聲道:“不長眼的東西,你到現在才看來!”

王姓漢子臉色一變,疾退三大步,注目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駱雙城揭去臉上的人皮面具和頭上的假髮,峻聲叱道:“混賬東西,你瞧瞧我是誰?”

王姓漢子首先是目光一直,接著身軀一陣顫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不知是……正宮皇娘駕到……屬下……該死……”

駱雙城本想假冒駱雙文的身份將此人唬走,但一見此情,又感到殊為噁心地黛眉一蹙道:“住口!”

王姓漢子身軀再度一顫道:“是是……”

駱雙城沉聲叱道:“你要給誰做媒?”

王姓漢子道:“啟稟正宮皇娘,是……是給呼圖護法……”

駱雙城怒聲道:“混賬!立刻回去!告訴那番禿咱們不是請他們到中原來汙辱中原女人的!滾!”

王姓漢子連連磕頭道:“是是……屬下立刻滾。”站起身來,俯身倒退三步,轉身疾奔而去。

駱來卿忍不住抿嘴直笑,駱雙城忽有所憶地揚聲喝道:“站住!”

王姓漢子一個哆嗦,疾奔的身形立即停了下來。

駱雙城峻身喝道:“本宮在這兒另有重要任務,傳話下去,任何人不許前來打擾!”

“是!”

“滾!”

駱來卿目注王姓漢子疾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撲嗤”一嬌笑道:“何伯母,您這一手真絕!”

駱雙城沉思著道:“這辦法哄不了多久。”

駱來卿道:“只要等武揚取得解藥回來就行了。”

駱雙城道:“但願他能早點回來孩子!為防萬一,咱們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你還是先去準備一下吧!咱們還得!……不!咱們立刻起程!”

駱來卿一愣道:“立刻起程?”

駱雙城道:“是的!就目前西洋鏡還沒拆穿便於通行,同時就他們實力尚未集中,硬拼也比較容易脫身。”略微一頓,沉思著接道:“孩子,你先去準備一下,咱們由鎮上走。”

駱來卿一怔道:“伯母,那不是太危險了麼?”

駱雙城笑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咱們還要問他們要馬匹,懂麼?”

駱來卿點點頭道:“對!這可能給他們一個真假莫測。”妙目一掃,嫣然一笑道:“幸虧伯母有先見之明,將這兒獵戶先行打發走了,不然,咱們這一走,可苦了人家哩!”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別廢話了!孩子,快去收拾吧!”

少頃之後由茅舍中魚貫走出三個人來,當先是村姑打扮的駱來卿,中間那皮膚黝黑的獵裝青年就是何慧卿所改裝,駱雙城卻還是一身上老嫗的打扮殿後,三個人從容地向雜化鎮上走去。

走沒多久,當崇化鎮的遠景遙遙在望時,前面黃塵滾滾,六騎快馬疾馳而來。

駱雙城注目微哂道:“送馬的來了!”

那六騎快馬,在他們面前十丈處一齊剎住。

馬上人除了一個百鳳幫的護法,四個玄衣武士少年,原先離去的那王姓漢子也赫然在內。

駱雙城不待對方開口,首先超越駱來卿身前,目注王姓漢子峻聲叱道:“混賬東西!方才本宮教你如何傳話的?”

王姓漢子馬上欠身訥訥地道:“啟稟正宮皇娘,屬下已傳到,是……是這位任護法要……要來……要來……”

同時,駱來卿已真氣傳音向駱雙城道:“伯母,那護法叫任民珊……”

駱雙城怒聲叱道:“要來怎麼樣?”

王姓漢子結結巴巴地道:“屬下……不……不敢說……”

駱雙城冷電似的目光,向那一直目光炯炯,向她們三人打量著的任民珊一瞪,冷笑一聲,道:“任民珊,你自己說。”

任民珊抱拳一拱道:“屬下是來給正宮皇娘請安。”

駱雙城冷哼一聲:“請安?說的倒蠻好聽!”略微一頓,挑眉怒叱道:“見了本宮,還一個個端坐馬上,你們的心目中,還有我這個正宮皇娘麼?”

任民珊淡然一笑道:“啟稟正宮皇娘,並非屬下有意失禮,只因片刻之前,曾接奉正宮皇娘與金總護法聯名以飛鴿傳書頒下的令諭,提到敵方中有一個與正宮皇娘身材面目都極為酷似的人,屬下為慎重計,所以……所以……”

駱雙城談笑代接道:“所以你要本宮出示身份證明,是麼?”

任民珊恭聲道:“屬下職責所在,請恕屬下斗膽!”

此時,任民珊等一行人的背後,四騎快馬疾馳而至,馬上人一色黃衣,光頭,顯然那是四個番僧。

駱雙城心念一轉,微笑道:“這是你忠於職守,本宮自不便怪你,好!你過來,本宮給身份證明你瞧。”

任民珊道:“屬下在這兒瞧瞧就行了。”

駱雙城探手懷中,做取物狀,卻電疾地欺前五丈,揚手冷笑一聲道:“任民珊,給老孃躺下!”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7:07


第二十七章 骨肉相逢

任民珊身為百鳳幫總宮護法,一身功力自不等閒,而且,因他對駱雙城的身份早有懷疑,表面上雖在對話,暗中卻早已提聚全身功力以備應變。

所以,當駱雙城欺身揚掌之同時,任民珊立即雙掌一推,擊出一股急勁威猛的劈空掌力。

可是,他所遇上的對手實在太強了,不但所發出的劈空掌力如泥牛人海,而且,在對方那“接引神功”全力施展之下,騎在馬上的身軀,竟不由自主地飛投而前,“叭”的一聲,摔倒在駱雙城身前。

緊跟著駱雙城冷笑一聲:“放你回去也是死,老孃索性成全你吧!”

出手如電,一下子點了對方的死穴。

變起意外,那王姓漢子與四個玄衣劍士各自愣得一愣,駱雙城震身大喝:“來卿,這幾個人一個也不能放走!”

話聲中,與駱來卿雙雙飛身進撲,駱雙城雙掌翻飛,一下子就擊斃兩個玄衣劍士和那王姓漢子,駱來卿也一劍宰了一個玄衣劍士。

剩下一個玄衣劍士亡魂俱冒地策馬疾奔中,駱雙城已再度騰身追補。

就當那最後一個玄衣劍士危機一發的瞬間,那後來的四個黃衣番僧已適時趕到。

當先一人,讓過沒命狂奔的玄衣武士,大喝一聲,由馬鞍上騰身向駱雙城撲來。

“砰”的一聲大震過後,駱雙城飛撲的身形一滯,那黃衣番僧卻凌空三個筋斗,縱落三丈之外。

此時,那另外的三個香僧已飛身下馬,一字橫排,並立首先被駱雙城一掌震退的番僧身邊。

駱雙城一面揮手示意駱來卿護著何慧卿退到她後面去,一面凝注對方冷然一哂道:“能接我老人家五成真力的一掌而不死,你也足以自豪了!”

那為首的番僧口齒啟動間,駱雙城又聲接道:“我老人家也懶得問你們是鐵木番禿手下的什麼人,為了省事一點,你們四個一齊上吧!”

那為首的番僧閉目靜立,顯然他才發覺自己方才硬接駱雙城一掌時已受了不輕的內傷,此刻正在暗中運氣調息中。

第二個番僧左手一揚,“嘶”地一聲,一支火箭沖霄而上,在半空中爆出一朵丈許方圓的紅雲。

駱雙城冷笑一聲:“番禿,遠水難救近火,縱有後援,也沒法救你們的命了!”

那為首的番僧突然張開雙目,冷笑一聲道:“也許佛爺們四人聯手,都不是你的對手,但你這賊婆娘也……”

駱雙城雙目中寒芒如電地一聲怒叱:“禿驢找死!”

“劈叭”兩聲脆響,打得那為首番僧連退五六步,而打人的駱雙城卻似根本沒移動似的靜立在原地,連連冷笑不已。

那為首番僧嘴角沁血,雙手捂住被打得既青且腫的雙頰,目射厲芒地恨聲道:“打得好,但……你也休想活過半個時辰去這回,他可不敢再罵“賊婆娘”了!

駱雙城冷冷地一笑,道:“老身本該立刻取你們四個的狗命,你既然如此說,倒要讓你們多活一會兒,教你親眼看到,究竟是誰活不過半個時辰!”

“砰回的一聲,遠處崇化鎮上空,爆起一朵同樣的紅雲。

駱來卿微顯不安的道:“伯母……”

駱雙城扭頭問道:“什麼事?”

駱來卿目注何慧卿道:“七妹神志未復,我看……還是早點打發他們比較妥當……”

駱雙城漫應道:“不要緊,老身自有分寸……”

遠處,黃塵滾滾,蹄聲雜沓,疾馳而來。

駱雙城舉目一掃,平靜地接道:“來卿,點住你慧妹的‘黑甜穴’,將她綁負在你的背上。”

說著,已同時拔出了暗藏腰間的一支奇異短劍。

那短劍長約一尺,幾乎僅及普通長劍的三分之一,寬度僅約二指,如非其尖端呈劍形,很可能會被人誤認為系一支匕首。

這短劍雖小得出奇,但卻澄澈如一泓秋水,森寒逼人,顯然是一支吹毫斷髮的寶劍。

原來這短劍名為“心光”,本是佛門降魔至寶,系一海外神尼贈與當年毒鳳幫開山幫主‘瀟湘鳳女’的禮物。

那位神尼贈劍時,曾向瀟湘鳳女特別交代:此劍殺孽特重,如非江湖浩劫興起,無法收拾時,不許輕易使用,瀟湘鳳女一生,未曾經歷過什麼不能收拾的江湖大劫,所以她終生不曾使用過,而武林中也不會有人知道有如此一支寶劍在她手中。

瀟湘鳳女臨終之時,將此劍連同佛門“心光劍法”,以及千年蜈丹,一併密封於鋼母鑄成的圓筒中,作為百鳳幫的旗杆,並於密藏遺柬中敘明經緯。

駱雙城於獲得瀟湘鳳女所留秘芨及遺柬時,雖然知道這一事實,但因當時武林中還算平靜,也不敢違背祖師遺訓而覬覦這一支前古仙兵。

嗣後,禍起蕭牆,駱雙城受了乃妹的暗算而被幽禁,接著毒鳳幫也煙消雲散,而那一面藏有心光劍及千年蜈丹百鳳旗也跟著歷盡劫難,而輾轉到了羅大成的手,終於物歸原主。

也因為這一項秘密和旗杆外層的鋼母封套,所以前此武揚等人獲知百鳳旗旗杆中藏有能解天忌老人等人所中奇毒的千年蜈丹時,卻是想盡了方法也沒弄開,而一直等駱雙城回到南部城郊的廢堡中時,才使這一佛門降異寶重見天日。

這些往事,就此交代。且說駱雙城拔出心光寶劍之後,隨手一抖,劍尖上竟冒出尺許長的寒芒。

駱來卿業已點住何慧卿的“黑甜穴”,睹狀之下,一面將何慧卿綁負於背上,一面脫口讚道:“好劍!”

接著,又以惋惜的口吻道:“可惜太短了一點!”

駱雙城淡笑道:“使用起來可並不比長劍差哩!”

遠處塵頭大起,急驟的蹄聲隱隱地傳來。

駱雙城正容道:“來卿,記著,待來如敵勢太強時,莫離開我兩丈之外。”

駱來卿恭聲應答道:“來卿記下了。”

此時,那四個黃衣番僧,已一個個面呈喜色。

駱雙城目光在對方四人身上一掃,冷笑一聲道:“你們四個別得意得太早,死罪雖暫時免去,但可得付點押金!”

蹄聲如雷,增援的敵騎已逼近箭遠之外了。

那四個黃衣番僧,儘管己方的大援頃刻間即可到達,但懾於駱雙城的威勢,仍然不自覺地向後面退去。

駱雙城一聲清叱:“禿驢站住!”

四個番僧聞聲身軀一顫,投足狂奔。

可是他們逃沒三步,耳邊傳來一陣冷笑,眼前寒芒飛閃,耳際一涼,每人一隻右耳,已不翼而飛了,而駱雙城卻靜立兩丈外的原地,根本沒有移動過似的。

此情此景,不但那四個番僧亡魂皆冒地被嚇得釘在原地,連一旁的駱來卿,也不由又驚又喜,美目大張地訝然問道:“伯母,您會飛劍!”

駱雙城淡然笑道:“會飛劍又有啥稀奇!”

一串“唏聿聿”的長嘶,十幾匹黃驃健馬,一齊於五丈之外剎住。

黃塵瀰漫中,人影飛閃,駱雙城身前兩丈處,已一前二後,卓立著三個番僧。這三個的稍後丈遠外一字橫排,站著十個黃衣番僧,連同原先那四個鍛己的黃衣番僧,一共是十七個。

最前面的一個,身著紅色袈裟,高而瘦,猶如一根竹竿,消瘦的面頰上,一臉寸許長的灰白騷鬍子,年紀總在五旬以上。

稍後兩人,一高一矮,一身紫色袈裟,年紀都在三旬開外。

不論對方功力深淺,在人數上,駱雙城這邊只有兩人,而駱來卿還要揹著一個何慧卿,所以,嚴格說來,一比九還算是非常勉強。

權衡當前形勢,儘管駱雙城還能鎮定如恆,但駱雙城卻緊握著手中寶劍,一顆心已在七上八下地忙個不停,心中更在不斷地默禱著:“武揚,你快點來啊……”

當雙方互相打量間,那原先四個黃衣番僧之一恭聲說道:“啟稟護法,那妖婦會飛劍。”

紅衣番僧冷哼一聲道:“沒用的東西,少見多怪!”

原先那黃衣番僧又用藏語嘀咕了幾句,紅衣番僧臉色微微一變,雙目神光一閃,凝注駱雙城沉聲道:“通下名來!”

駱雙城淡淡一笑道:“先報出你的來歷,讓我老人家估量,看看能否夠資格!”

紅衣番僧雙目中異彩一閃,仰首哈哈大笑道:“真是意想不到你竟比灑家還要狂,這倒是很合灑家的胃口,只可惜你年紀未免太大了點!”

站立他左後方的紫衣番僧笑道:“呼圖護法,這回你可看走眼了!”

紅衣番僧一怔道:“怎麼說?”

紫衣番僧笑道:“此人分明是易了容,或者是套著人皮面具……”

紅衣番僧恍然大悟地一“哦”道:“對了!還是你細心!”

目光分別在對方三人身上一掃,淫笑著接道:“不錯,背在那妞兒背上的,敢情正是那位被劫走的七公主所改裝,嘻嘻……待會咱們可以痛快地……”

駱雙城截口怒叱道:“禿驢,你們三個準備做糊塗鬼!”

紅衣番僧茫然地一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駱雙城冷笑一聲道:“如果你們三個不希望做糊塗鬼,那就先行通下名來,待會我老人家超度你們之後……”

紅衣番僧截口狂笑道:“別什麼你老人家我老人家的,灑家諒準你絕對比我年輕,咱們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來?咱們先行親近親近……”

邊說邊緩步而出,一面並向背後的兩個紫衣番僧笑道:“那兩個妞兒,交給你們了!”

兩個紫衣番僧一聲恭諾,雙雙閃身向駱來卿撲去。

陡然,清叱震耳:“滾回去!”

隨著這叱聲,駱雙城左手一揮,那兩個爭先飛撲的紫衣番僧,不但那激射的身形似乎撞在一堵無形的冰牆之上,而且被逼得跌跌撞撞地倒退四五步才拿樁站穩。

這一來,不但那兩個紫衣番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進退不得,即使那紅衣番僧也不由臉色大變地停止前進,注目陰笑道:“好身手!好功夫!嘻嘻……功夫越好,越合灑家的胃口……”

話沒說完,“拍”的一聲,已捱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紅衣番僧雙目中兇光一閃,厲吼一聲:“賤人!饒你不得!”

欺身揚掌,疾如電掣地向駱雙城胸前印來。

駱雙城閃身冷笑一聲:“禿驢,我老人家言出必踐,先報出來歷……”

“轟”的一聲大震過去,塵土飛揚中,駱雙城方才所立之處的地面,竟現出一個深達一尺的巨型手印。

揚掌虛空一印,在丈遠處的地面,能有此種表現,這紅衣番僧的功夫可真不閒。

駱雙城心頭暗忖:“這番狗方才所挨的那一記耳光,敢情還是在大意輕敵之情況下才捱上的哩……”

但她口中卻微微一哂道:“最多也不過八成火候的‘大手印’,也敢到中原武林來丟人現眼!”

紅衣番僧冷笑一聲道:“賤人,有種你就接接灑家八成火候的‘大手印’神功!”

駱雙城冷然答道:“先報來歷,我老人家自然會讓你大開眼界!”

紅衣番僧沉聲喝道:“好!你站穩了!灑家乃紅教第一高手鐵木尊者座前四大護法之一呼圖!”

駱雙城忍不住莞爾一笑道:“是呼圖還是糊塗?”

紅衣番僧一愣,旋即怒叱道:“混賬!你竟敢消遣佛爺!”

駱雙城淡淡一笑道:“我老人家會有興趣消遣你!禿驢!你太抬舉你自己啦!”

略微一頓,揚手指著怔立一旁的兩個紫衣番僧,沉聲喝問道:“那兩個是什麼人?”

紅衣番僧道:“那是鐵木尊者的八大弟子之二。”

駱雙城笑道:“徒弟如此,師傅的武功也就可以想見了!”

紅衣番僧怒叱道:“你敢輕視咱們尊者!”

駱雙城披後微哂道:“鐵木那肥豬算是什麼東西!待會我老人家還會宰他哩!……”

紅衣番僧雙目中厲芒暴射地怒叱道:“賤人住口!”

駱雙城冷冷地道:“禿驢!你鬼吼些什麼!三個一齊上,我老人家超度你們之後,派人通知鐵肥豬來給你們三個收屍!”

紅衣番僧怒吼一聲:“氣煞我也!”

略微一頓,扭頭向那兩個紫衣番僧喝道:“你們兩個還不擒下那妞兒?”

飛身揚掌,大喝一聲:“賤人吃灑家一掌!”

挾雷霆萬鈞之勢,一掌向駱雙城擊來。

同時,那兩個紫衣番僧,也雙雙向揹著何慧卿,按劍凝立的駱來卿身前撲去。

駱雙城冷笑一聲,身形微閃,讓對方掌力的銳鋒,左拿“倒打金鐘”,回敬一掌,右手一甩,一道寒芒電掣而出,同時厲聲喝道:“躺下!”

“砰!”

“叭!”

那一聲“砰”是駱雙城的左掌罡風擊在地面所發出,至於那同時所發出的“叭”的一聲,卻是兩個紫衣番僧之一身首異處倒地時所造成。

剩下的一個紫衣番僧,在眼前寒閃電掣的情況下,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出,左肩已被劃破一道寸長的血槽,虧得他臨危不亂,急急倒地,連連五六個急滾,才算幸逃一劫。

駱來卿一見駱雙城那飛劍手法竟然如此神奇,她那提著的一顆心,才算放落下來。

紅衣番僧自己一擊成空,而且還幾乎捱上對方一掌,更使他又氣又驚的是對方與自己交手的同時,還能以飛劍術使鐵本尊者的兩個徒弟一死一傷,這情形,教他怎能向鐵木尊者交待!

此時,他雖明知已碰上中原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但在氣急交迸之下,頓忘厲害地大吼一聲:“通通上!”“。

那一旁的十四個番僧,聞令之下,一聲暴嗥,一齊蜂擁而來。

紅衣番僧揮手再喝:“擒下那妞兒!要活的!”

那十四個黃衣番僧又一齊向駱來卿身邊撲去,連那被劃傷左肩的紫衣番僧,一見己方人多勢眾,也不由膽量一壯地重行加入人潮中。

駱雙城冷笑一聲:“殺不完的番狗!難道你們都活膩了!”

紅衣番僧心知駱雙城要再施殺手,不由模移三步,截住駱雙城冷笑道:“賤人!為何不敢接招!”

駱雙城冷哼一聲道:“你不配!”

飛身橫門,疾如激矢地射落駱來卿身前。

就當她的身形將落未落之瞬間,在她凌空激射,劍掌兼施之下,悲號了陣,“叭叭”連響,那些蜂擁而上的黃衣番僧己倒下了五個。

這氣勢,這神威,頓使那些黃衣番僧的攻勢為之一滯,而一個個呆立當場。

陡然一聲大喝:“混賬東西!敢不聽令!”

那黃衣番僧於身軀一顫之同時,再度蜂擁撲向駱來卿。

而同時,紅衣番僧也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駱雙城撲來,人未到,巨靈之掌閃電下擊。

駱雙城右手一甩,寒芒飛問中,又有三個黃衣番僧橫屍就地。

十四個黃衣番僧之中,除開最先受傷的一個之外,能派用場的實際只有十三個,目前十三去其八,已只剩下五個,連同那受傷的紫衣番僧各一人,勉強算是七個,如果讓他們衝到背上還揹著一個人的駱來卿身邊,情況還是非常嚴重!

而且,駱雙城於再度殺三個黃衣番僧之同時,紅衣番僧也及時撲了過來,迫得她不得不以左掌硬接一掌。

“砰”然大震中,紅衣番僧的身形被震得一倒翻,飄縱丈外,而駱雙城卻借對掌的反震之力,騰身向駱來卿身邊又逼近了五尺。

此時,那七個殘兵敗將業將駱來卿團團圍住。

而那紅衣番僧也大吼一聲,再度向駱雙城撲來。

駱雙城沒想到這批番僧,竟如此悍不畏死,在同伴業已死去大半之情況下,居然還前仆後繼地往死路上鑽,情急之下,不由銀牙一挫,大喝一身:“擋我者死!”

右手寶劍一抖,劍尖上竟然冒出二尺有奇的煞芒,向疾而來的紅衣番僧攔腰斬去。

左掌凝足十成“九陰罡煞”,去向駱來卿的外圍。

駱來卿一支寶劍,盡展她所會的三十六式萬流歸宗劍法,雖能勉強自保,但那卻是由於對方要生擒她之故,否則,在對方七個高手圍攻之下,縱然是兩個駱來卿也早已被放倒了!

一聲大震,那本已負傷的紫衣番僧和另一個黃衣番僧,被駱雙城一掌震飛丈外,圍攻駱來卿的敵人由七變五,壓力已大為減輕。

那撲向駱雙城的紅衣番僧,不但被駱雙城攔腰一劍逼得他橫飛八尺,而且被劃下一角僧袍。

這紅衣僧袍也真夠橫!

當他被駱雙城一劍逼退的同時,他為了阻止對方向駱來卿增援,探手懷中一揚一甩,兩隻飛鈸,映日生輝,挾著攝人心魂的銳嘯,一齊向駱雙城身前飛來。

而他自己卻就這空當,獰笑一聲,踴身向駱來卿身邊撲去。

那兩隻飛鈸,因發射的手法特異,任憑駱雙城掌劈指點,卻是飄忽不定地圍繞著她團團轉,眼看那紅衣番僧向駱來卿撲去,不由急得她使出飛劍手法,將那兩隻飛鈸劈成四片。

可是劈成四片更糟!等於又增加了兩隻飛鈸,仍然圍著她團團轉。

同時,一聲洪烈馬嘶,遙遙傳來。

那紅衣番僧已飛臨駱來卿上空,以空手人白刃手法,探掌向駱來卿的主劍上抓去。

駱雙城心中又喜又急地震聲大喝:“來卿,小心應付,武揚即刻就到……”

話是不錯!可是縱然武揚立刻趕來,也沒法解駱來卿之危了!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就當武揚與駱鳳卿二騎已到達箭遠外之瞬間,紅衣番僧已抓住駱來卿的劍葉。

駱來卿一聲驚叫。

紅衣番僧一聲沉喝:“撒碑!”

遠處傳來武揚的一聲大喝:“住手!”

聲到人到,如天馬行空般一閃而來。

可是,還有人比他更快的!

冷笑震耳中,人影電閃,慘號連倒,剩下的五個黃衣番僧中又死了三個。

寒芒一閃,一支長劍迅疾絕倫地直刺紅衣番俗的右脅,同時一聲沉叱:“你也撒手!”

這些,說雖嫌冗長,但實際上,自紅衣番僧脫手發出飛鈸使駱雙城受困,一直到目前為止,當中經過,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

那位突襲紅衣番僧的不速之客是一個鄉村裝束的斑發老者,當下他塌肩旋身,避過對方的一掌,長劍順勢一招“橫掃千軍”,向紅衣番僧攔腰斬去。

此時,那疾撲而來的武揚,距鬥場已不足三丈,而駱來卿在壓力大減之下,“刷刷”兩劍,又殺傷了最後兩個黃衣番僧之一。

那紅衣番僧眼看大勢已去,大吼一聲:“擋我者死!”

喝聲中,一掌拍向斑發老者的劍中,騰身向場外飛射而去。

斑發老者怒叱一聲:“禿驢留下命來!”

劍勢一變,“一柱擎天”,斜挑紅衣番僧的右臂。

紅衣番僧不料斑發老者如此快速而絕。此時,他身形騰空,閃避已不可能,總算他功力高,臨危不懼,向前激射的身形微微一側,一條右臂雖幸而保存下來,但右手的拇、食二指卻已不翼而飛。痛得他厲嘯一聲,似離弦急矢般疾奔而去。

剛好武揚於此時趕到,他一劍斬了最後一個黃衣番僧,大喝一聲:“禿驢!你還想走?”

當他騰身追補的瞬間,駱雙城揚喚道:“武揚,窮寇莫追。”

原來駱雙城眼看駱來卿與愛女二人危機一發,而自己卻被困於四片飛鈸之中,沒法馳援,心急如焚中,卻急出一個辦法來。

她想到那飛鈸之所以能圍住她,不怕她的指點劍劈和掌震,那是由於發射的手法特異之故。

如能順著它飛行的方向加以點撥,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想到就做,居然輕易地將那四片飛鈸撥跌四丈之外,而此時也正是紅衣番僧鍛己追去,剛剛趕到的武揚騰身欲追之瞬間,她於暗道一聲慚愧之餘,才出聲將武揚喚住。

武揚硬行剎住,目注駱雙城道:“伯母,沒受傷麼?”

駱雙城道:“還好,只是受了一場虛驚。”

頓了頓話鋒,輕嘆著接道:“只因我一念輕敵。凡乎鑄成沒法挽救的大錯,如非這俠……”

頓住話鋒,目注那斑發老者斂任為禮道:“大恩不敢言謝,請教……”

斑發老者一面還禮一面截口笑道:“大姊,我是林慕陶呀!”

駱雙城身軀一震,顫聲道:“你……慕陶……這些年來,你……”

林慕陶苦笑道:“一言難盡,大姊,待會再行詳談。”

頓住話鋒,轉向武揚笑道:“老弟,認識老哥哥麼?”

武揚啞然失笑道:“我雖然不認識,卻猜想到是老哥哥你了!”

駱雙城目光分別在兩人身上一掃,訝問道:“你們之間,又是怎麼回事?”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大姊,待會一併詳談。”

駱雙城又問道:“揚兒,解藥取到了麼?”

武揚道:“已經取到了!”

只聽駱來卿一聲歡呼道:“哦!大姊,你也來了!”。“說著,已將背上的何慧卿解了下來。

駱鳳卿笑道:“五丫頭,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這大姊了哩!”

分別向駱雙城和林慕陶福了一福道:“見過何伯母,林前輩。”

駱雙城慈祥地笑道:“姑娘,歡迎你參加我們這陣容。”

同時,林慕陶一蹙雙眉笑道:“姑娘,你這一聲前輩,將我叫老了哩!”

駱鳳卿笑道:“那麼,改稱林大俠,如何?”

林慕陶道:“這還算馬馬虎虎……”

武揚接道:“伯母,此間不便久留,我們邊走邊談,可好?”

駱雙城點點頭道:“可以,不過,解藥既已取到,最好還是先將你慧妹的神智恢復之後再走,免得途中有什麼阻礙時,還得分人出來照顧她。”

武揚點首恭諾中,由懷中掏出解藥,走向何慧卿身邊。

此時,何慧卿的“黑甜穴”業已解開,當武揚叫她吞下那藥丸時,她痴痴呆呆地一口就吞了下去。

接著,武揚揚聲道:“解藥發揮功效,恐非片刻之間的事,咱們得先找一個乾淨而又陰涼的地方坐下……”

不等武揚說完,駱鳳卿首先說道:“對,諸位可以一面進食乾糧,一面詳談,由我來擔任警戒。”

林慕陶也接道:“待需用馬匹代步,那些番禿留下的馬匹可不少,且由我來挑選幾匹較好的來備用……”

一陣忙亂之後,大夥兒揀了距鬥場箭遠外的一株大樹下,就地坐下,由駱鳳卿、駱來卿二人高踞樹上擔任守望,其餘二人卻一面啃著乾糧,一面由武揚詳述著此次魔宮取解藥的經過。

說完之後,駱雙城幽幽地一嘆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慕陶,想不到咱們卻是在此種情況之下又重逢。”

林慕陶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真弄不清楚,究竟是人生如夢,還是夢如人生?”

駱雙城卻突有所憶地向武揚問道:“揚兒,你方才說你昨宵曾實受金老賊一掌,並同時還一掌將那妖婦震退?”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駱雙城微顯困惑地道:“實受金老賊一掌,並不稀奇,因為你有著不畏掌力的寶衣,但以你目前的功力,而能一掌將那妖婦震退,那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武揚笑道:“伯母,想來也真好笑,起初,我還以為是金老賊那一掌幫了我的忙哩!可是仔細想想,這種構想又實在不能成立”

駱雙城沉思著道:“揚兒,目前,最合理的解釋該是你昨宵所碰上的女人,並非駱雙文那妖婦。”

武揚道:“揚兒雖然不認識那妖婦,但卻親自聽到她跟金老賊的對話中,已明白表示就是駱雙文。”

坐在樹上的駱鳳卿也插嘴道:“何伯母,那女人絕對是正宮皇娘!”

駱雙城道:“既然你們兩人都那麼肯定,想來不會錯的了!”

略微一頓,蹙眉自語似的接道:“那妖婦一身‘九陰罡煞’決不會在我之下,照昨官的情形看來,除非她是故意藏私……”

駱鳳卿截口道:“伯母,不可能會故意藏私……”

武揚同時說道:“像昨宵那情況,正是她斬草除根的大好機會,我實在想不出她有故意藏私而輕易放過的道理!”

駱雙城接道:“那就可能是有甚意外,而且那妖婦的功力,自然減退了?”

也許是她自己那“有甚意外”的四個字,觸發了她心頭的靈機,不由心中一動,注目問道:“揚兒,想想看,這些日子來,你有甚麼奇遇麼?”

武揚搖搖頭道:“想不起來……”

但駱鳳卿卻同時“哦”了一聲道:“伯母,我想起來了!”

駱雙城身軀一震,仰著問道:“什麼事?”

就當此時,偎在她身旁的何慧卿,忽然妙目一張,發出一聲驚咦道:“這是什麼地方啊!”

何慧卿這一聲驚咦,不由使大夥的注意力頓時轉移到她的身上。

駱雙城驚喜交送之下,顧不得再追問駱鳳卿究竟是“想來”一些什麼,忘形地將愛女向懷中一摟,顫聲道:“好了!孩子,你總算清醒過來了……”

何慧卿迷惘的目光,看看周圍,又低頭瞧瞧自己,不由茫然地道:“武少俠,你也在這兒?怎麼我會變成這樣子,噫!這位老人家,您是誰啊?”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人家不知由何處答起了。

駱雙城顫聲道:“孩子,我是你娘啊……”

何慧卿妙目睜得大大的,訝問道:“您是我娘?真的?”

駱雙城苦笑道:“孩子,當然是真的!娘怎會騙你!”

何慧卿目注武揚道:“武少俠,這是怎麼回事呵?”

武揚道:“這事情,說來話長,你且先鎮靜下來,聽伯母慢慢說……”

駱雙城緊緊摟住一身男裝的愛女,淚眼婆娑的,語不成聲地喃喃自語著:“苦命的孩子……苦命的孩子……”

駱來卿向駱鳳卿低語幾句,由樹上飄落地面,駱來卿嬌笑道:“伯母,您太激動了!還是由侄女來說吧!”

駱雙城連連點頭道:“好!好!你說也一樣……”

何慧卿一見駱來卿,不由精神一振道:“啊!五姊,你也來了?”

駱來卿含笑向樹上一指道:“大姊也來了哩!”

何慧卿仰著笑嚷道:“大姊,你還不下來?”

駱鳳卿笑道:“我還得擔任守望哩!……”

何慧卿訝問道:“還得擔任守望?”

駱來卿含笑接道:“七妹,冷靜一點,別再發問,讓五姊將經過情形詳細地告訴你……”

於是駱來卿將武揚無意救出駱雙城起,一直到目前為止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當然,有關何慧卿神智迷失後,在松岡鎮上所發生的一切,她為了避免何慧卿心中的不安,是避重就輕,而那麼巧妙地帶過了。

何慧卿於靜靜地聽完駱來卿的敘述之後,溫馴地偎在乃母懷中,仰著臉,清淚雙流地咽聲問道:“娘,這不是做夢麼?”

駱雙城也是熱淚盈眶地,一面吸吮著愛女嬌靨上的淚珠,一面悽然笑道:“孩子,這不是夢……謝天謝地,咱們母女總算是團聚了…”

武揚忍不住笑道:“伯母,慧妹,今天是你們骨肉團圓的好日子,可不能掉眼淚啊!”

駱雙城看看武揚,又看看愛女,忍不住心花怒放地破涕為笑道:“對!孩子,你揚哥哥說得不錯!快點坐好來,別讓大夥兒笑話咱們。”

何慧卿赫然坐正嬌軀,低首撫弄自己身上那身獵裝,低聲道:“娘,這一身衣服,我穿著怪彆扭的……”

駱雙城苦笑道:“孩子,你這一生,已經夠委屈的了!現在,就索性多委屈一會兒,等咱們安定下來,再設法換裝吧!”

略微一頓,注目問孩子,你運氣試試看,一身功力,是否已完全恢復?”

何慧卿默然地點點頭,瞑目靜坐了片刻,才幽幽地道:“娘!孩兒真氣暢通,功力完整無損。”

駱雙城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道:“好!現在,娘是完全放心了……”

也許是由何慧卿的功力完整無損之上,又聯想到武揚真力突增的問題,略微一頓,仰頭向駱鳳卿問道:“鳳卿,你方才說‘想起來了’,是想起一些什麼呢?”

駱鳳卿道:“伯母,侄女的真力也似乎增進多了哩!”

駱雙城一怔道:“有這種事?”

目光移注武揚道:“你呢?”

武揚道:“我還沒運氣試過。”

駱雙城笑道:“真是傻孩子!現在你不妨運氣試試看。”

少頃之後,武揚神色困惑地道:“伯母,揚兒的真力也增進多了!”

駱雙城再仰首問道:“鳳卿,你想起了什麼?”

駱鳳卿道:“伯母,我想……可能是……在石洞中所喝的半杯……嗯,不知那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空青石乳’了?”

駱雙城身軀一震道:“有這種事,說說看,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當武揚搶著將昨夜在石洞中與駱鳳卿所共飲的那半杯奇異的泉水的經過說完之後,駱雙城忍不住興奮無比地道:“那是傳說中的空青石乳啊!孩子,你們的福緣可真不淺!”

一直未曾吭氣的林慕陶忽然輕輕一嘆道:“可惜啊!可惜!”

駱雙城一愣道:“慕陶,可惜什麼呀!”

林慕陶道:“空青石乳為武林中人可遇難求的瑰寶,照昨晚那情形,如全部給一人飲用,並立即靜坐調息一個對時,不但可增加一甲子以上的面壁之功,而且幾乎有脫胎換骨的功效!”

微微一頓,輕嘆著接道:“可惜的是,如今服用的是兩人,而且,他們因事先不知情,又心爭出困,當時不曾好好調息,目前,只能發揮一半的功效了!”

駱雙城道:“慕陶,人貴知足,縱然只能發揮一半的功效,也算他們兩人福緣非淺的了!”

扭頭向武揚笑道:“孩子,你說是以?”

武揚淡淡地笑道:“是的!揚兒非常感謝上天的仁慈。”

林慕陶笑道:“岳母的話總是對的,老弟,你真是一位女婿啊!”

這一調侃,引起一串哄堂大笑,可是卻將一身男性獵裝的何慧卿笑得低下了螓首。

駱雙城笑道:“慕陶,你跟揚兒稱兄道弟的,可知道自己將輩分降低了麼?”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咱們是各交各,慧丫頭可還得照樣叫我姨父……”

駱雙城心中一動,正容接道:“對了!慕陶,現在該說說你別後的經過了。”

林慕陶神色一黯道:“此事說來話長……”

駱雙城蹙眉接道:“話長也總得說呀!”

林慕陶道:“此間非談話之所,大姊咱們且緊趕一程,找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再行詳說,可好?”

駱雙城點點頭道:“不錯!咱們先趕一程吧……”

經過半天工夫的急趕,於薄暮時分,進入九頂山山區。

也許是午間哪一場使敵方全軍覆滅的血戰嚇破了魔幫的苦膽,也可能是魔幫震懾於敵勢太強,而一時之間又調集不了適當的人手,因而這半天中,武揚等一行人,竟是通行無阻地沒受到任何攔阻。

九頂山,範圍不小,武揚等人為了使一些普通馬匹略事休息,不得不暫時停下來,當下一行人進入一幢廢了的山神廟內。

那山神廟坐落於一個山坳中,四周群奮環峙,廟外濃廕庇天,形勢可算得相當隱秘而險峻。

大夥兒共進乾糧時,駱雙城首先發話道:“揚兒,今宵,大夥兒在這兒歇息一晚,明晨,你一個人趕回南部縣去。”

武揚正含著一塊臘肉,一愣之下,含含糊糊地問道:“為什麼呢?伯母。”

駱雙城道:“咱們時間太以珍貴,而這兒形勢又頗為不錯,我想將三位姑娘留下來,利用這時間,將‘九陰罡煞’的速成功夫傳給她們,也好在正邪決戰時,能讓她們各自盡一份力量。”

武揚沉思著道:“這辦法是不錯!只是咱們力量分散,而這兒又不太安全……”

駱雙城道:“天下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我想慕陶也暫時在這兒,這樣只要魔幫主力不來,咱們足能自衛,而且,只要捱過七天,就更沒問題了!你……是否願意暫時留下來?”

林慕陶笑道:“大姊之命,慕陶怎敢不遵!”

微微一頓,注目訝問道:“大姊,你是說,七天之內,能使三位姑娘……”

駱雙城截口淡笑道:“縱然是以速成的方法研練,七天功夫也沒法使她們的‘九陰罡煞’大成,但咱們目前要爭取每一寸時間,能夠增加一成二成的功力,也算是為我們未來的勝利增加一份保證,是麼?”

林慕陶點點頭道:“對!我完全同意。”

武揚口齒啟動間,駱雙城已注目接道:“揚兒,不必說了!事情就這麼決定!明天,你趕回南部縣去立即率領大夥兒一同西進,我想,七天之後,你們也該到達這兒了!”

武揚沉思著道:“伯母,七天功夫恐怕不行,因為揚兒還必須跑一趟長安。”

駱雙城一愣道:“長安?去長安於啥?”

武揚道:“那是羅爺爺交待的,去代他老人家取回一件東西。”

駱雙城道:“既然是無忌老人所交待,那必然是很重要的東西了?”

武揚神一整道:“不但很重要,而且關係未來正邪大決戰的勝負。”

何慧卿插口問道:“是不是什麼武功秘芨?”

駱雙城笑道:“真是傻丫頭!天忌老人還健在,如有什麼絕招秘藝,還用得著去找秘芨麼?”

何慧卿赧然垂首,駱來卿卻笑接道:“少俠,別拐彎抹角的了,痛快點說出來吧!”

武揚目光向周圍一掃道:“也好,好在這兒都不是外人……”

駱來卿笑著說道:“是啊!那你還吞吞吐吐的幹啥!”

武揚不自然地一笑道:“那是一顆藥丸。”

駱雙城道:“什麼藥丸,值得天忌老人如此重視?”

武揚道:“那藥丸是‘蓑笠翁’。冷老前輩生前贈與羅爺爺的,名為‘彗星’……”

駱來卿笑道:“好怪異的名兒!”

何慧卿注目接道:“取這怪名兒,可能另有深意吧?”

武揚正容答道:“是的!藥如其名,凡是練武的人服過此丸之後,也就像天上的彗星一樣,發出照耀長空的光芒,可是,僅僅是那麼一剎那而已!”

駱雙城一愣道:“此話怎講?”

武揚道:“練武的人,服過此藥丸之後,於盞茶工夫之內即可使其功力增加一倍以上……”

駱來卿忍不住插嘴道:“那不是很好麼?”

武揚淡笑道:“很好,可是,你別忘了它的名叫‘彗星’。”

略微一頓,輕嘆著接道:“功力固然是增加了,但是一個對時之後,連原有的功力也一齊消失,形同常人!”

何慧卿“哦”了一聲道:“這種藥丸,還是不用的好!”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要你取尋藥丸,準備給誰服用?”

武揚正容道:“必要時,我自己用。”

駱雙城搖搖頭道:“不可以!孩子,你才是太陽剛出山的人……”

武揚苦笑著截口道:“伯母,羅爺爺面前,我已經費了很多唇舌了!”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已經答應了?”

“是的!”

“你怎麼會想到這笨法子的呢?”

武揚淡笑道:“那是來此間的前夕,羅爺爺特別將我叫去,於詳細檢討敵我雙方實力時,羅爺爺與我都認為我方不但是準備的工夫不夠,而且,真正能夠與敵人一較雄雌的人也實在太少了!所以……”

駱雙城截口接道:“所以,天忌老人就向你提出這‘彗星丸’的辦法來?”

武揚道:“羅爺爺並未主動提出,是經過我再三求其法之後,才勉強說出來的!”

駱雙城口齒啟動間,武揚又接道:“當時,羅爺爺說,他老人家接受冷老前輩那藥丸時,因覺其並無多大用處,故將其密封,藏於長安慈光寺的正樑之上……”

駱雙城道:“事隔多久,也許早被駱陽鍾派人搜走了吧!”

武揚道:“不會的!那藥丸太小,而藏處又十分隱秘。”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是要你必要時,就服下那‘彗星丸’,以完成消滅百鳳幫的任務?”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不過,這是揚兒自願。”

駱雙城笑道:“好一個天忌老人!教出徒弟打師傅,自己沒法收拾,卻想出這麼一個損人利己的絕招來。”

武揚苦笑道:“伯母,揚兒已經說過了,這是揚兒自願,與羅爺爺無關。”

駱雙城正容道:“孩子,別為天忌老遮蓋了!想想看,如非他事先有此意圖,又何必將你叫去,檢討什麼雙方實力呢?”

駱雙城此言雖略嫌偏激,卻也是實情。

武揚掙了掙,才正容道:“伯母,不如此,揚兒的血海深仇,可能無法湔雪!”

駱雙城道:“目前你已經服過空青石乳,可以用不著再服那什麼‘彗星丸’了!”

武揚道:“揚兒只是將它取回來,並不一定要服用它。”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孩子,你要多多考慮一下,試想:在這種情況下,縱然你將百鳳幫一舉消滅了,而你自己已成了一個廢人,姑且撇開以後領導武林,維護江湖正義的大道理不談,如果以後有人向你尋仇,豈非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武揚正容接道:“伯母,希望用不著那‘彗星丸’,如果萬一有此必要時,揚兒不計一切後果,只求心之所安!”

一直未曾開口的林慕陶忽然一翹拇指笑道:“好一個只求心之所安!老弟,這種不計個人成敗,全心全力,為武林大局著想的胸襟,老哥哥我好生欽佩!”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老哥哥謬獎了……”

林慕陶雙目一瞪地截口道:“什麼‘謬獎’不‘謬獎’的,難道說武林中人送你這‘俠魂’的綽號也是送鍺了對象麼!”

武揚正容道:“老哥哥,那也是武林朋友的錯愛,其實,小弟自出道以來所作所為,都不過是本諸於自己的良知,換句話說,也就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所應該做的事……”

沉思了少頃的駱雙城突然接口道:“別談大道理了!揚兒,我跟你商討一件正經事。”

武揚一愣道:“伯母有話請吩咐。”

接著,駱雙城以傳音功夫向武揚密談了一陣,只見武揚心目異打連問,眉宇飛揚地道:

“好辦法!”

駱雙城道:“實行這辦法,就大可不必去長安取那勞什子的藥丸了!”

武揚方自沉思間,林慕陶又接道:“大姊,究竟是什麼錦囊妙計,竟連我們這些人也要一併瞞住?”

駱雙城神秘地一笑道:“既稱錦囊妙計,自然是最高的機密,這辦法,不到駱陽鍾伏誅之後,誰也休想知道!”

林慕陶蹙眉道:“大姊,你是怕我們之中,有人靠不住?”

駱雙城道:“慕陶,話不是這麼說,你該能想到,凡是屬於秘密的事情,總是越少有人知道內情越好。”

林慕陶方自苦笑著搖了搖頭,武揚與駱雙城二人卻同時臉色微微一變。

接著,駱雙城慰然地傳音道:“孩子,你目前的功力,已不比我差了!”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伯母謬獎了!其實方才揚兒還比您略晚一點才有所……”

駱雙城以指壓唇,示意他噤聲。

這情形,不但使駱鳳卿等三位姑娘如墮入五里霧中,即連林慕陶也有莫測高深之感!他的目光分別在武揚與駱雙城臉上來回掃視著,幾乎已口齒啟動,卻又強忍著沒問出口來!

當林慕陶終於也微有所覺而暗道一聲慚愧之際,駱雙城卻向他秘密地笑道:“明白了麼?”

林慕陶尷尬地笑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我慚愧得很……”

駱雙城淡笑道:“都是自己人,用不著這麼說嗎!”

他們兩人這幾句話,由表面上聽來,好像是銜接方才林慕陶向駱雙城追問其與武揚之間的錦囊妙計的問題,而且是那麼自然而天衣無縫。但事實上哩,他們所說的,卻根本是一件與“錦囊妙計”毫不相干的事!

駱雙城於微頓話鋒之後,又接著以真氣傳音問道:“慕陶,你說,一共有幾個?”

林慕陶一怔之後,他傳音答道:“好像是兩個。”

駱雙城道:“知道他們的準確位置麼?”

林慕陶道:“好像是一左一右。”

駱雙城點點頭,林慕陶赧笑著揚聲道:“大姊,你這一考,幾乎使我當眾出醜哩!”

武揚向駱雙城投過探詢的一瞥,傳音問道:“伯母,要不要立即?”

駱雙城傳音道:“揚兒往左,慕陶往右,要活的!”

駱雙城傳音才歇,武揚與林慕陶二人已一左一右,箭疾地射向破廟之外。

直到此刻,駱鳳卿等三位姑娘,才知道廟外有敵人在窺伺著。

就當三位姑娘同時暗道一聲慚愧之瞬間,廟外,左右兩邊各傳來一聲暴喝,一聲悶哼。

緊接著,人影電閃,武揚與林慕陶二人已各自提著一人飛身而入,“叭叭”兩聲,地上已躺著一衣灰、一衣青的兩個中年人。

林慕陶俯身“劈拍”兩聲,將他所擒的青衣漢子左右開弓地接了兩記耳光,沉問道:

“鼠輩!痛快地答老夫幾句話,老夫也給你一個痛快的!”

青衣漢子輕輕一嘆道:“藝不如人,大爺已認命,你問吧!”

林慕陶笑道:“看來你還算是一個識時務的俊傑!”

微微一頓,沉聲問道:“你是百鳳幫中的人?”

青衣漢子道:“不錯!”

林慕陶道:“總宮護法?”

青衣漢子道:“總宮護法。”

林慕陶笑道:“官職不小嘛!怪不得幾乎使老夫沒察覺出來而當場出醜!”

駱雙城接問道:“你是由崇化暗中跟來?”

青衣漢子道:“不是……”

駱雙城道:“不是由崇化跟來,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青衣漢子道:“我們接到崇化分舵的飛鴿傳書,所以……”

林慕陶冷笑道:“那真巧!你們兩個就好像是等在這兒似的!”

青衣漢子道:“我們本來就是在這兒的。”

駱雙城接著道:“總宮護法,會在這些小地方?”

青衣漢子道:“信不信由你,我是另有……”

他,似乎感到失言地突然住口。

駱雙城淡笑著代接道:“另有任務,是麼?”

青衣漢子漠然地道:“不錯!”

“是什麼任務?”

“與你們不相干!”

“既不相干,說說又何妨?”

“你早點給我一個痛快吧!”

林慕陶冷笑接道:“話還沒說清楚,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另一邊,武揚踢了他所擒的灰衣漢子一腳道:“你是什麼人?”

那灰衣漢子哼也沒哼一聲。

武揚怒叱道:“鼠輩裝什麼死?”

俯身揚掌,向灰衣漢子臉上摑,“劈拍”兩聲脆響,灰衣漢子依然沒吭氣。但武揚卻不由“咦”的一聲,伸手向友衣漢子的鼻端探去。

接著,他苦笑著自語道:“真不濟事!”

駱雙城注目淡笑道:“死了?”

武揚點了點頭,駱雙城苦笑道:“你呀!出手總是那麼重,方才我不特別交待要活的嗎!”

武揚訕訕地笑道:“伯母,方才揚兒出手並不算重啊!”

駱來卿忍不住嬌笑道:“少俠,你也不多想想,如今的你是何等功力,而對方又是什麼角色。”

武揚一愣道:“對了!駱姑娘,你該認識他?”

駱來卿笑道:“這麼黑黝黝的,縱然是認識的人,也沒法分辨呀!”

武揚自語似地道:“可是,目前咱們不便亮燈火啊……”

何慧卿忍不住笑道:“何必費事!問問那活著的一個,不就行了麼?”

武揚苦笑道:“今宵,我怎會這麼迷糊……”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在三位天仙化人的美姑娘面前,再精明的人也難免會迷糊啊!”

這一說,可把三位美姑娘都說紅了臉,儘管是黑夜,沒人看到,但何慧卿卻不依地道:

“虧你還是姨父哩!再要這樣老不正經的,以後我叫你姨父才怪!”

林慕陶笑道:“最好現在就跟著武揚叫我老哥哥……”

何慧卿頓足嬌嗔道:“娘,你也不管管姨夫!”

看著小兒女的嬌憨,駱雙城心中,是既甜蜜,又安慰,同時也百感交集地道:“大家都別鬧了!說正經事吧!”

略微一頓,黑夜中,冷電似的目光注視著青衣漢子沉聲問道:“這已死的灰衣人是什麼人?”

青衣漢子答道:“他是本幫綿竹分舵舵主……”

武揚心中一動地截口“哦”:“你是最近才來綿竹分舵?”

青衣漢子道:“不錯!”

武揚沉聲問道:“是奉命提解那東方亮護法?”

青衣漢子一愣道:“這是本幫最高機密,你怎會知道?”

武揚峻聲道:“少廢話,答我所問!”

青衣漢子道:“是!”

武揚道:“人呢?”

青衣漢子道:“人還在分舵中,沒送走。”

“這兒距離綿竹分舵有多遠?”

“約莫七十里。”

“分舵中還有些什麼人?”

“除分舵中原有人手外,尚有總宮派來的另一位護法。”

“那‘大漠雙兇’中的軒轅巧兒也還在綿竹分舵?”

“不!軒轅供奉已獨自前往總宮。”

“你是幾時到綿竹的?”

“前天晚上。”

“為何還不走?”

“因為……因為也是遵總宮諧諭,深恐半途遇上你們,所以才沒走。”

武揚點點頭道:“好!看在你頗能合作,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過,你還得跟我合作一次才行!”

青衣漢子一愣道:“怎麼說?”

武揚道:“同我去綿竹!”

頓住話鋒,目注駱雙城道:“伯母,我想立刻前往綿竹,先解止水前輩之危……”

何慧卿一聲驚呼道:“怎麼,表舅他老人家……”

駱雙城淡笑道:“別急,孩子,你沒聽你揚哥哥說馬上就去解救麼!”

何慧卿接道:“娘,我也去!”

駱雙城沉思著道:“這個……”

同時,武揚又向青衣漢子沉聲問道:“知道咱們在這兒的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有誰?”

青衣漢子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武揚目光一掠駱雙城母女道:“伯母,慧妹,此行旨在救人,人手越少越好,我想,還是由我一個人去,此間秘密既尚未洩露,得手之後,還是將人送到這兒來,然後,我立即趕往長安。”

駱雙城點點頭道:“也好!”

微頓之後,又訝問道:“怎麼?你還是要去長安取那‘彗星丸’?”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駱雙城道:“你這孩子,就是那麼固執!”

武揚談笑道:“伯母,服用不服用是一回事,取回來備而不用也是好的啊!”

林慕陶接道:“對!我也贊成取回來!”

駱雙城注目問道:“慕陶,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慕陶雙眉一軒道:“必要時讓我服用,我跟你們不同,孤家寡人一個,事成之後,功力消失也無什麼遺憾!”

駱雙城蹙眉沉思間,林慕陶又輕嘆一聲道:“而且,我也存有一點私心。”

駱雙城一怔道:“怎麼說?”

林慕陶道:“我如果能服下那藥丸就有足夠的力量,手刃那淫婦了!”

略微一頓,鋼牙一挫地恨聲接道:“大姊,你想我心中是多麼恨她!這些年來,我埋頭苦練功夫,自以為已經高過她了,可是,昨宵的經驗告訴我,最多我只能跟她打成平手,所以,我必須借重那藥丸才能完成心願!”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寒門不幸,出此妖女,想來,我真愧對駱氏門中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林慕陶訝然截口道:“怎麼?大姊你……還以為那淫婦就是雙文?”

駱雙城身軀一震道:“慕陶,你是說魔幫中那位正宮皇娘不是雙文?”

林慕陶神色黯然地道:“可憐的雙文,她……不但死得太冤,太慘,而且死後還要給人家背黑鍋……我……”

駱雙城身軀暴顫,目射煞芒地促聲問道:“怎麼?雙文已經死了?慕陶,快說,她是怎麼死的?死於誰人之手?目前那百鳳幫中冒充她的妖婦又是什麼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7:46


第二十八章 奇謀脫險

林慕陶虎目中淚光瑩瑩地道:“大姊,請鎮靜一點,讓我慢慢道來。”

駱雙城幽幽一嘆,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何慧卿、駱鳳卿、來卿等三個女兒家,也似乎受了感染,也都是一臉悲容,默然無語。

倒是武揚,於輕輕一嘆之後,目注駱雙城道:“伯母,這雖然是一個令人悲痛的消息,但站在另一角度上來看,卻也未嘗不可算是一個……一個……”

“一個”了半天,卻沒法接下去。

駱雙城似乎心不在焉地訝問道:“揚兒,怎麼不說下去?”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揚兒照實說出來,您可別見怪。”

駱雙城悽然一笑道:“在老身面前,還用得著說這些麼!”

武揚正容接道:“話是不錯,但揚兒所要說出的話,實在有點近於冒昧。”

駱雙城道:“不要緊,你儘管說吧!”

武揚還是有點不自然地笑道:“伯母,方才揚兒的意思是認為……站在另一角度上來看,這令人悲痛的消息,卻也算是一個……一個好消息”

死了親人還算是好消息,這是什麼話?怪不得他吞吞吐吐不敢說,勉強說出來,也似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所有聽話的人,齊都一愣地將視線投了過來。

雖然沒人責備他,但這情形也令他非常非常的窘,而且也不得不再訥訥地加以解釋:

“揚兒所指的是……對伯母家門的……令譽而言。”

駱雙城點了點頭,悽然笑道:“不錯,孩子,你說得對,對寒門的門風而言,這是一個好消息。”

略微一頓,又幽幽地接道:“一個駱陽鍾,已經夠使駱氏祖先在天之靈抬不起頭的了,如果再有一個兄妹亂倫的駱雙文,那更是……唉!我真不知該怎麼說法了。”

武揚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接道:“所以,伯母要節哀順變,共商復仇大計,才是當務之急。”

駱雙城再度點了點頭,掏出手絹,拭乾臉上的淚痕,幽幽地一嘆道3“是的!伯母會知道怎麼做的。”

頓住話鋒,目注林慕陶仰首遙注廟外繁星閃爍的夜空,默然少頃,才長嘆一聲道:“雖然是快近二十年的事了,但回想起來,卻是歷歷如繪,就好像是發生在此刻之前一樣。”

他,收回那遙注夜空的迷茫目光,雙目中迸射出兩道奇異的光芒,凝注著駱雙城問道:

“大姊,你聽說過‘賽隱娘’仲孫慧這個人麼?”

駱雙城苦笑著搖搖頭道:“這將近二十年來,我都是過的地獄似的囚居生活,除非她是老一輩中的成名人物,這是沒法知道的。”

林慕陶也苦笑道:“不錯!看來我是老糊塗了,不過,提起另外一個人,你一定會想起的。”

“誰?”

“仲孫靜。”

駱雙城微微一愣,蹙眉自語道:“仲孫靜?……啊!慕陶,你說的就是過去那因行為不檢,而被遂出毒鳳幫的香主仲孫靜?”

林慕陶點點頭道:“正是。”

駱雙城注目訝問道:“慕陶,難道說雙文之死,與仲孫靜有關麼?”

林慕陶鋼牙一挫,恨聲道:“豈僅是有關而已!這賤人就是罪魁禍首!”

武揚截口問道:“那麼,目前百鳳幫中那個什麼正宮皇娘,也就是仲孫靜了?”

林慕陶道:“不錯!”

武揚道:“老哥哥還沒見到那妖婦的本來面目,怎能斷定那妖婦就是仲孫靜呢?”

林慕陶道:“老弟問得有理,不過,說穿也就簡單得很,正因為那妖婦冒充的是雙文,所以我才斷定那什麼正宮皇娘就是她。”

駱雙城接道:“慕陶,你還是從頭說起吧!這樣說法,大家都是越聽越糊塗。”

林慕陶點了點頭,略一沉思,才幽幽地接道:“大姊,你是知道的,自從我與雙文成婚之後,即一直蟄居長白故鄉,未曾進入中原。”

駱雙城點點頭道:‘堤的,我知道。”

林慕陶接道:“而且,我一向淡泊名利,平常對同道之間極少來往,因此,關外同道,幾乎沒人知道我與中原赫赫有名的毒鳳幫幫主何天應是連襟關係。”

頓住話鋒,似乎是整理思緒地沉吟少頃之後,才輕輕一嘆道:“約莫是雙文遇害之前的半年光景,是一個冬日的黃昏,仲孫靜冒著漫天風雪,並且負著一項不算太輕的外傷,走進我那長白山下的雄風馬場。當時她自稱是在關外新近崛起、頗負俠名的‘賽隱娘’仲孫慧,此番是途經長白,遭仇家暗中狙擊致右臂負有刀傷……”

駱雙城截口苦笑道:“於是,你們夫婦就將這妖婦收留下來了?”

林慕陶也苦笑道:“大姊,你想想看,當時,漫天風雪,又時近黃昏,縱然是對一個普通行旅,我也不便拒絕,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位頗負俠名,又負有刀傷的女子!”

駱雙城幽幽一嘆,沒吭。

林慕陶沉思著接道:“為了述說方便,目前我還是稱她為仲孫靜比較好。”

駱雙城苦笑道:“隨你的便吧!”

林慕陶道:“那一場風雪,一直延續了五六天,而仲孫靜也就在我那雄風牧場呆了五六天。她的傷勢本來不算嚴重,經過五六天的調息,也差不多痊癒,當天氣放晴,她決定於翌晨離去時,竟向雙文訥訥地道:‘夫人,有一句很冒昧的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當時,雙文淡笑答道:‘仲孫女俠,你我雖談不上相見恨晚,卻也算是一見如故,有什麼話,請儘管說吧!”

“仲孫靜笑道:‘謝謝夫人抬愛,那我就放心說了,夫人我覺得你很像中原武林中一位很有名氣的夫人。”

“駱雙文漫應道:‘是麼,你說我像誰?”

“仲孫靜道:‘像那毒鳳幫何幫主的夫人,不但是像,而且可說是一模一樣。”

“駱雙文微笑地道:‘那當然,因為那何夫人就是我的孿生姊妹呀!”

“那仲孫靜當時驚喜得幾乎跳了起來道:‘哦!原來夫人就是何夫人的胞妹,那可真是太巧了!太巧了!”

駱雙城冷笑一聲道:“這妖婦裝得真像!”

林慕陶苦笑道:“如果表演不逼真,雙文和我怎會上鉤!”

武揚插嘴問道:“老哥哥,看來這妖婦早就知道你們夫婦的來歷,此行不過是作為接近的一個……”

林慕陶截口輕嘆道:“是的!可是,當時誰能想到這一點呢!”

略微一頓,又娓娓地接道:“當時那妖婦一連幾個‘太巧了’之後,那本來興奮的臉色,卻突然之間變黯然下來。”

“雙文微顯詫訝地問道:‘仲孫女俠,認識我那姊姊?”

“仲孫靜幽幽一嘆道:‘何止是認識,夫人,我……就是毒鳳幫的香主仲孫靜哩!”

“雙文訝問道:‘那你又為何一個人呆在關外呢?”

“仲孫靜訕訕地一笑道:‘夫人,說來真不好意思,我已經被逐離毒鳳幫了。”

“於是,在雙文的追問下,仲孫靜說出了她被逐出毒鳳幫的經過……”

駱雙城忍不住又截口問道:“那妖婦是怎樣說的?”

林慕陶道:“她說,因她的屬下犯了強姦民女的罪,因而受到連坐處分而被驅逐出幫……”

駱雙城冷笑。林慕陶又道:“當時,我與雙文又怎能料到她是在撒謊哩!”

略微一頓,注目接道:“大姊,當時的實情,又是怎樣的呢?”

駱雙城道:“實情麼,是這妖婦天生淫賤,勾搭上本幫一位行為極佳的堂主,卻不幸被天應親自撞破。”

“本來,像這種事情,如系雙方情願,也未嘗不可在木已成舟的情況下成全他們。

“可是,那位堂主本已訂有妻室,而他們兩人的苟合,完全是那妖婦一廂情願,並且是以極卑劣的手段誘使那位堂主上鉤的。

“醜事一經揭開,在規過私室的原則下,當時天應將他們兩人訓叱一頓之後,即有意將兩人來撮合。

“可是,基於上述原因,那位堂主卻堅決拒絕,而妖婦偏抵死相纏,並以公開醜事為要挾。

“終於,那位堂主在羞憤氣急的情況之下,被逼得走上自殺之路……”

旁聽的武揚忍不住怒哼一聲道:“這妖婦真是禍水!”

駱雙城幽幽地接道:“當時,天應震怒之下,就想一掌將妖婦震斃……”

林慕陶苦笑道:“當時如果天應真能一掌殺了她,也就不會發生以後的慘變了。”

駱雙城神色黯然的道:“也是我一時心軟,才說好說歹的將她逐出本幫,想不到當時一念心慈,竟然……唉!還是你說下去吧,慕陶。”

林慕陶苦笑著向武揚問道:“老弟,方才我說到什麼地方了?”

駱來卿搶著答道:“方才說到那妖婦說她因屬下犯了強姦民女罪而被連坐處分……”

林慕陶“哦”了一聲接道:“當時那妖婦一副冤枉負屈、楚楚可憐的樣子,語意之間,並隱隱透露想仍回毒鳳幫,可是卻深恐何幫主仍然不肯原諒她而遲遲未決,於是,只好改名仲孫慧流浪在關外。”

略微一頓,長嘆著接道:“也是該當遭劫,當時,雙文竟非常同情那妖婦的遭遇,同時也觸動了思念你這位姊姊的骨肉之情。

“於是她自告奮勇,願為那妖婦重返毒鳳幫之事聊盡一臂之力。

“這情形,自然是仲孫靜求之不得的事,在感激涕零的情況之下,兩人之間的感情,也無形中更為濃密而結成了異姓姊妹,並相約於來年春暖花開時,相偕同返中原,才告辭而去……”

駱雙城長嘆一聲道:“可憐的雙文,你……太善良了!”

林慕陶也輕輕一嘆道:“不錯,雙文是太善良了,可是,仲孫靜那妖婦處心積慮所佈置的陷阱的確高明,竟連我這個老江湖也沒看出一點破綻來。”

武揚沉思著接道:“對於一個素負俠名,而遭逢不幸的人,誰也不會懷疑,她的巧言令色是包藏禍心的,所以在那種情形之下,任何人也難免會上當。”

駱雙城幽幽地一嘆道:“善良的人,往往好心不能得到好報,天,難道這就是所謂天心存仁…唉!慕陶,你說下去。”

林慕陶略一沉思道:“翌年三月,仲孫靜再度來到雄風牧場,盤桓了三天之後,兩人才首途遄返中原,臨走時,雙文還帶著一支自己捨不得服用,足有五百年以上氣候的成形人參,作為送給大姊姊你的禮品……”

駱雙城後邊肌肉一陣抽搐,忍不住兩行清淚,隨腮滾落,可是她並沒接腔。

林慕陶輕嘆著接道:“可是,五天之後,仲孫靜一個人狼狽地回到雄風牧場,她氣急敗壞地告訴我,她們兩人在山區中受到強敵的暗襲,她雖然冒死突圍,但雙文卻不幸被敵人劫持,要我立刻同她去搭救。

“在驟聞驚訊的情況之下,當時我未及深思,立即率同牧場中四個得力助手,跟著她兼程趕去。

“當夜,我們共同歇息在山區中一間採參客所搭的茅舍中,想不到……唉!”

一嘆住口,默然搖了搖頭。

駱雙城忍不住問道:“慕陶,以後呢?”

林慕陶苦笑接道:“以後麼,我中了她暗中所下的強烈春藥……當我清醒後,四個手下已慘遭害,而我的四肢要穴也全部被制,周身不能動彈。

“當時,她言笑盈盈地對我說:‘林大俠,很對不起,賢梁孟好心竟沒有得到好報……”

“在變出意外的情況下,當時我忘去自身的危機,禁不住脫口問道:‘你把雙文怎樣了?”

“仲孫靜當時沒吭氣,只是媚然一笑地由懷中掏出一張人皮面具,徐徐套在自己臉上,然後‘格格’地一陣媚笑道:‘雙文就站在你面前,傻瓜,現在你明白了麼?”

“天!原來她戴的竟是雙文的人皮面具,那妖婦的面部輪廓和身材,本來和雙文有七成近似,這一來,可不活脫地就等於是雙文站在我的面前!

“而雙文的人皮既已被製成面具,那雙文的遭遇還能想象麼?

“當時,我急怒攻心之下,大喝一聲,急得暈了過去……”

駱雙城茫然地道:“不錯,她們兩人的面部輪廓和身材,的確有七成近似,當年我在天應面前代她求饒,固然是由於一時心軟,而上述的原因,所謂愛屋及烏,也是代替她向先夫求情的主因之一。”

略微一頓,悽然一笑道:“慕陶,你再說下去。”

林慕陶輕嘆著接道:“當我再度清醒時,那妖婦淡笑著對我說:‘我想,有關雙文的遭遇,不必另加解釋了!林大俠,多謝你們賢梁孟的厚賜,一個足有五百多年氣候的成形人參,使我平添了二十年以上的面壁之功……”

“當時,我怒聲叱問道:‘妖婦,你打算將我怎麼樣?”

“仲孫靜平靜地道:‘看在一宵繾綣的情分上,我不會殺你的,不過,以後,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她,伸手指了指遠處一處奇險的懸崖接道:‘林大俠,那下面,就是你今後消磨晨昏的地方,前此,我已經看過了,那下面,有林泉,有花草,有飛禽走獸,有黃精茯苓。”

“能夠隱居於這麼一個洞天福地之中,你不但不至於餓死,也不會感到太寂寞,是麼?”

“當時,我切齒怒叱道:‘妖婦,除非你立刻將我殺死,否則,有朝一日,我能夠出困時……”

“仲孫靜淡著截口道:‘願有這麼一天,我一定等你。”

“說著,她一手提起我,向懸崖邊走去,我掙扎著怒聲叱道:‘妖婦,慢點!”

“她邊走邊笑道:‘林少俠,有話就在這說吧!”

“當時我頹然一嘆道:‘仲孫靜,我夫婦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殘害我們?”

“仲孫靜說道:‘不錯!我與你們無冤無仇,而且,嚴格說來,你們對我還算有恩,可是,你們不該與何天應扯親戚關係,也不該藏著那一支足有五百年的成形人參,林大俠,現在你明白了麼?”

“在當時,我仍是怒氣沖天地叱道:‘妖婦,對於雙文,你殺了她也就算了,為何死後還不放過她,還要將她的面部表皮剝下來?”

“那仲孫靜淡笑道:‘噢,林大俠,說你傻,可真夠傻了!這理由還不簡單麼!”

“她的臉色一沉,切齒恨聲地接道:‘因為我要利用這一張人皮面具,毒鳳幫瓦解冰消,才能消去我心頭之恨!”

“在這時,她已經提著我走到懸崖邊緣,指著崖下淡淡地一笑道:‘這下面,不但有飛禽走獸,而且還有尊夫人和你的四個手下的屍體作陪,所以,我方才說,你不會太寂寞,現在,你就乖乖地下去了吧!”

“她說著,取出預先藏於崖邊的一根長繩,將我攔腰捆起向懸崖下徐徐地放落下去。”

“而那妖婦,一邊松著手中的長繩,一邊笑道:‘林大俠,幾乎忘了一件大事沒告訴你,你被制的穴道,一個時辰之後,自行解開,但願你在穴道未解之前,別給野獸吃掉才好……格格格……’”

林慕陶一聲長嘆,結束了這一回令人聞之髮指的悲痛故事。

武揚長嘆一聲道:“於是老哥哥就在那懸崖下度過了將近二十年的歲月?”

林慕陶點了點頭,沒吭聲。

何慧卿卻禁不住好奇地問道:“姨父,那懸崖下究竟是什麼情形?而您以後又是怎樣脫困的呢?”

林慕陶苦笑道:“那懸崖下的情形,倒跟妖婦口所說的一樣,有林果,有花草,有飛禽走獸,有黃精茯苓,範圍也還不算小,足有十畝方圓,倒真算得上是一處洞天福地,如非我志切復仇,可真不想出來了哩!”

何慧卿似乎不勝嚮往地道:“以後如有機會,我真想去見識一番。”

略微一頓,又注目接問道:“姨父,那地方難道沒有通路?”

林慕陶笑道:“如有通路,還能作為囚禁敵人的場所麼!嚴格說來,那地方是一個道地的死谷,四周峭壁插天,而且光滑得寸草不生,有地方,甚至於向內傾斜,形成下寬上窄,似此情形,如非有外援,只要一進入其中,就莫想生出了!”

駱來卿含笑接問道:“林前輩,是誰救您出來的?還沒說!”

林慕陶道:“這就立刻說到這問題了。”

頓了頓話鋒,輕輕一嘆地接道:“起初,我面對那麼一個絕境和五具屍體,幾乎已失去生存的勇氣了,但繼想:那妖婦既然留下我一命,也許是我命不該絕,又豈可自了殘生!

“稍稍一冷靜之後,更想到這兒附近盛產人參,經常有各地來的採參客入山,儘管這兒形勢奇險,普通人不能輕易到達,但我卻不能不抱一線希望。

“於是,我首先埋葬了雙文和四位手下的屍體,並在一株大樹上整理一個能避風雨野獸的安身之所,就這樣安定下來……”

何慧卿不住插嘴問道:“吃的穿的呢?”

林慕陶接道:“吃的是黃精茯苓,穿的是獸皮,樹葉,閒來就練練功夫……”

駱來卿忍不住笑道:“林前輩,那你已經回到上古時候的生活了哩!”

林慕陶苦笑道:“不錯,那一段時間,我過的是原始人的生活。”

駱來卿接道:“林前輩,是誰救您出困境的還沒說哩!”

林慕陶幽幽一嘆道:“姑娘莫急,這就說到了。”

話鋒略頓,沉思著接道:“就這樣,我在那絕谷中熬過了十八個寒暑。”

駱雙城苦笑接道:“慕陶,雖然你我都曾在絕境熬過十八個寒暑,但比較起來,你卻比我幸運多了。”

林慕陶一愣道:“幸運?”

駱雙城道:“至少你是處身於洞天福地之中呀!”

林慕陶苦笑道:“不錯!對那絕谷,我已經發生感情了,我想,如果恩仇了了之後,我還能活著的話,我決仍回那兒去終老此生……”

駱來卿嬌笑道:“林前輩,您的話題又扯遠了啦!”

林慕陶啞然失笑道:“姑娘,這就說到了。”

略頓話鋒,略整神色地接道:“當我熬過了十八個寒暑,幾乎認為生出無望之際,救星來了……”

駱來卿截口問道:“那救星是誰?”

林慕陶道:“就是那‘大漠游龍’帥百川……”

武揚“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他老人家!”

林慕陶接道:“那一次,帥大俠是來長白採藥,無意中發現那一個奇異而奇險的絕谷,獨自站立懸崖頂上向下眺望,當我看到他之後,就大聲呼救……”

武揚截口道:“老哥哥以前認識帥大俠?”

林慕陶搖了搖頭道:“以前不認識,那是他救我出困之後,互相談起來才認識的。”

武揚道:“那麼,老哥哥這一身奇異的輕功……”

林慕陶接道:“我輕功本來不算太壞,自帥大俠救我出困,並加以指點,然後又經過將近一年的苦練之後,於是就大有進境了。”

武揚道:“帥大俠有兩位徒弟也在中原……”

林慕陶淡笑著接道:“不錯,我聽帥大俠說過,並且囑我見到他們時,多加照拂。”

頓了頓話鋒,又笑接道:“不過,憑那兩位老弟的一身成就,我想也用不著我去照拂了,是麼?”

武揚微笑地道:“老哥哥進入中原之後,見到過他們兩人麼?”

“誰?”

“帥大俠的兩位高足呀!”

林慕陶訕訕地一笑道:“說來很慚愧,老哥哥滿腦子都是復仇的烈焰,這件事情幾乎忘記了……”

武揚截口問道:“老哥哥是說還沒有見到過他們兩位?”

林慕陶點點頭道:“是的!”

武揚神秘地一笑道:“可是,事實上老哥哥您已經見到過其中一位了,還想得起來麼?”

林慕陶張目訝問道:“有這種事?我都不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武揚淡笑道:“老哥哥,還記得你我在南部縣境第一次相遇麼……”

林慕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當時,那首先跟我對話的那個年輕人,就是帥大俠的徒弟?”

武揚點首笑道:“不錯,那是帥大俠的首徒呂大年,目前也是小弟我的盟弟。”

林慕陶苦笑道:“該死!我竟當面錯過。”

頓住話鋒,注目問道:“老弟,那位呂老弟現在在哪兒?”

武揚笑道:“他們師兄弟兩人都與羅爺爺在一起。”

林慕陶訝問道:“你是說那位司徒老弟也在那邊?”

武揚道:“正是。”

林慕陶一蹦丈多高,爽朗地笑道:“走!老弟,老哥陪你走一趟”

武揚淡漫應道:“走!去哪兒?”

林慕陶虎目一張道:“老弟,你裝什麼蒜,當然是去南部縣,看看我那兩位老弟呀!”

武揚接道:“不!該走的是我,不是您。”

林慕陶道:“故事已經說完,我還留在這兒幹嘛?”

武揚神色一整道:“伯母要利用時間傳授三位姑娘的武功,而這兒距魔巢又太近,如果您不留在這兒,那怎麼行!”

林慕陶長吁一聲,武揚又接道:“而且,大夥兒都即將到這兒來,又何必爭這十天半月的時間哩!”

林慕陶苦笑道:“老弟,你不知道我的心情,因為那兩位老弟我雖然還不曾見過面,但因他們兩人是我那救命思人的徒弟,同時,勉強著來說,也算是我的師弟……”

武揚笑道:“以往你都不急,怎麼這會又急起來了?”

林慕陶道:“以往我心急妻仇,幾乎忘去這些,倒也罷了,目前一經你提醒,我真恨不得立即插翅飛過去……”

駱來卿笑道:“林前輩方才還說我太性急,看來您的性急比我的厲害得多哩!”

林慕陶笑道:“姑娘,六月債,還得真快!”

沉默已久的駱雙城忽然接口道:“慕陶,揚兒說得有理,目前你得留在這兒。”

林慕陶苦笑道:“好!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我只好留下了!”

駱雙城道:“理當如此!”

微頓話鋒,又注目接道:“慕陶,昨晚你已和那妖婦碰過頭了?”

“不錯!”

“她認出你的來歷了嗎?”

林慕陶沉思著道:“我想那妖婦還沒有認出來,事實上,被囚禁在那種絕谷的人不可能活著出來,更何況時間又隔了這麼久了哩!”

駱雙城神色凝重地道:“但願她沒認出你來!否則,魔幫中搜查追躡工作,會特別加強的。”

一旁的武揚接道:”伯母,揚兒該走了。”

駱雙城藹然一笑道:“孩子,你已經接連幾天沒好好休息了,我想,急也不爭這半夜時間,還是明天再去吧。”

武揚笑道:“揚兒精神還旺盛得很,而且救人如救火,應該是越快越好,同時,我也想到乘夜趕到比較方便一點。”

駱雙城沉思著道:“那麼,你就走吧!可是你得小心一點!”

武揚接道:“揚兒理會得。”

俯身提起那青衣漢子,大步向廳外走去。廳內群豪目送武揚健壯的背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接著,一陣忽驟的馬蹄聲,由近而遠,而逐漸消失。

良久,良久,駱雙城首先發出長吁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

接著,駱來卿嬌聲說道:“伯母,您那飛劍手法,也可以傳給我們麼?”

駱雙城一愣道:“飛劍手法?”

駱來卿接道:“就是您今天中午間所施展的……”

駱雙城啞然失笑地截口笑道:“哦!我明白了!”

略微一頓,又談笑著接道:“如果伯母真會使飛劍的話,掃蕩魔宮,僅僅伯母一個人就行啦!”

駱來卿訝問道:“那您今天午間所使的,又是……”

駱雙城笑接道:“那是因為伯母的劍柄上繫著一根肉眼難見的千年水蠶絲,所以,使將起來,就顯得神乎其神,孩子,現在你明白了麼。”

駱來卿“哦”了一聲,笑道:“原來如此!”

駱雙城正容接道:“現在,大家就是歇息,養好精神,明晨即開始傳授‘九陰罡煞’!”

林慕陶笑道:“由我擔任警戒……”

當夜,四鼓與五鼓之交。

武揚帶著那青衣漢子,共乘七怒馬到達綿竹城郊的一座密林之中。

首先,他藏好七怒馬,並叮囑它不可發出聲音來。

然後,他開始化裝,並穿上那位綿竹分舵的外衣。

然後,他解開那青衣漢子的昏穴,並低聲問道:“朋友,還認得我麼?”

那青衣漢子擇了揉眼睛,向四周打量著,訝問道:“咦!陳兄,這是怎麼回事?”

這青衣漢子的反應,使武揚對自己的化裝術,滿意地笑了:“嗨!朋友,我可不是你心目中的‘陳兄’!”

青衣漢子總算已想起不久以前的遭遇來了,愣了一得之後,苦笑道:“武少俠好高明的易容術!”

武揚淡笑道:“雕蟲小技,朋友謬獎!”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朋友貴姓?”

青衣漢子道:‘在下敝姓王。”

武揚沉聲道:“王朋友,還記不記得本俠方才說,請你再給我合作一次的話?”

王姓漢子道:“記得。”

微微一愣,又訝問道:“武少俠要怎樣一個合作法呢?”

武揚淡笑道:“王朋友是聰明人。看了本俠目前這打扮,應該明白這合作的辦法的。”

王姓漢子目光一掠武揚的周身,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苦笑道:“在下明白了。”

武揚正容沉聲道:“明白了就好,由現在起,你還是百鳳幫中護法,我暫時是百鳳幫綿竹分舵的分舵主。”

王姓漢子道:“在下理會得。”

武揚峻聲接過:“王朋友,希望你莫動什麼鬼心眼!要知道,那是跟你自己過不去。”

王姓漢子苦笑道:“這個,在下明白,不過,事情成功之後,少俠將怎樣安排我呢?”

武揚道:“廢去武功放你逃生。”

王姓漢子神色黯然地輕輕一嘆。

武揚沉聲接道:“記著,此去是由你主持,你可以向你的同伴說,已奉金總護法面諭,著將東方亮立即押返總宮。”

王姓漢子有氣無力地道:“是的。”

武揚峻聲道:“待會,你可不能這麼要死不活的!”

王姓漢子苦笑道:“在下知道。”

武揚略一沉思道:“對了!你那同伴姓什麼?”

王姓漢子道:“姓吳,名……”

武揚截口沉聲道:“夠了,咱們走!”

百鳳幫綿竹分舵,就設在綿竹城中鄒員外的住宅中。

那鄒員外的住宅,縱深三進,算得上是建築宏偉。武揚偕同那王姓漢子,到達那緊閉著的黑漆的大門前,王姓漢子低聲道:“到了。”

武揚以真氣傳音道:“照我方才的吩咐,叫門!”

王姓漢子點點頭,舉手在那兩扇黑漆大門的晶亮銅環之上,輕輕叩了三下。

裡面傳出一低沉的語聲道:“誰?”

王姓漢子道:“本座乃總宮王護法,和貴分舵陳分舵主。”

“格”地一聲,大門上現出一個方格,想是裡面的人在暗中察看外面的虛實。

少頃之後,呀的一聲,兩扇黑漆大門洞開,武揚與王姓漢子並肩昂然走了進去。

一進大門,武揚立即停步於那正俯自恭立一旁的黑衫人身前,面目嚴肅沙啞著嗓音道:

“今宵誰輪值?”

黑衫人俯身如故,恭聲答道:“回舵主,今宵是劉香主輪值。”

武揚揮了揮手,沉聲道:“傳劉香主,快!”

黑衫人恭聲應是,向武揚與王姓漢子分別一札之後,匆匆離去。

武揚一面打量著院中景物,一面以真氣傳音向那王姓漢子道:“朋友,待會你可得沉著一點,不可露出馬腳來!”

王姓漢子點了點頭道:“是的,我知道。”

武揚道:“咱們先坐一下吧!”

說著,就在門房前的長凳上坐了下來,那王姓漢子則坐在另一張木椅上。

一陣腳步響動,一個挎刀勁裝大漢疾步走了過來,後面隨著那黑社人。

那挎刀勁裝大漢向武揚和王姓漢子分別施禮道:“屬下劉彪,見過分舵主、王護法。”

武揚一擺手,沉聲道:“罷了!劉香主,請立刻將那位東方護法帶過來!”

劉彪一楞道:“分舵主,難道……”

武揚沉道:“少廢話!我叫你立刻將那廝帶過來。”

劉彪惶恐地俯身道:“是!屬下立刻就去!”

他,口中說“立刻就去”,可是,人卻依然俯身站在那兒沒動。

武揚怒聲道:“幹嗎還不走?”

劉彪訥訥地道:“分舵主還沒給令牌。”

武揚心中暗道一聲:“該死!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心念轉中,手卻本能地向懷中掏去。

當然他掏不出令牌來,只好淡然地笑道:“令牌沒帶在身邊,你傳本座口令就是。”

劉彪仍然是訥訥地道:“回分舵主,因那東方護法身份特殊,您曾經頒過令諭,沒有令牌,任何人都……”

武揚截口沉聲道:“本座親提人犯,自當例外,去!如看守者不肯相信,著他一同護送前來好了!”

劉彪莫可奈何地道:“屬下遵命。”

說著,躬身一札,轉身疾奔而去。

那王姓漢子低聲問道:“少俠,要不要將那吳護法叫來。”

武揚冷然地道:“等那東方亮提來之後,再去見他……”

少頃之後,劉彪偕同一個彪形大漢,押著那以東方亮身份作為掩護的“止水劍客”胡思森疾步而來。

劉彪邊走邊向那彪形大漢道:“黃得勝,你瞧,分舵主與王護法都在這兒,我沒騙你吧?”

那叫黃得勝的彪形大漢訕訕地一笑,向武揚恭敬地一躬身道:“黃得勝見過分舵主。”

武揚一揚手,沉聲道:“沒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黃得勝恭聲應是,轉身大步而去。

武揚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止水劍客”胡思森,只見他還是前此在南部縣城中所見到一身關外邪道“知機子”東方亮的道裝,那入鬢長眉,那炯炯雙目,以及那花白長髯和灰色道抱,都一如往昔,一點也不像受過委屈的樣子……這些,頗使武揚暗自寬慰。

此來途中,武揚已於那王姓漢子口中獲知,金策易雖懷疑“東方亮”有通敵之嫌,但在罪證未確定之前,不便遽加非刑,而那奉命押解的王、吳兩個護法,站在同事立場也不便故加刁難。

所以,“東方亮”雖已失去自由,卻僅僅是雙肩要穴被制,並未吃什麼苦頭。

當下,武揚向那王姓漢子淡淡一笑道:“王兄,東方護法雖與王兄誼屬同僚,但畢竟是待罪之身,此行途中難免風險,單是制住雙肩要穴是不夠的。”

王姓漢子訕訕一笑道:“依陳兄高見呢?”

武揚道:“依兄弟拙見,還須加點兩處穴道。”

說著,不等那王姓漢子表示意見,緩步向前,揚指在“止水劍客”胡思森臉前連點兩下。

他的動作,快速而巧妙,不但他加點兩處穴道是假,而且已暗中凌空解了胡思森被制的雙“肩井”要穴,同時並已真氣傳音向胡思森道:“胡老,我是武揚……請凝神應變……”

“止水劍客”胡思森雙目中異彩微閃,但卻故意冷哼一聲道:“最好將老夫來個五花大綁。”

武揚淡然一笑道:“兄弟職責所在,東方護法可得多多擔待一點!”

回頭向那王姓漢子道:“王兄,可以派人去請吳兄了。”

王姓漢子向那呆立一旁的劉香主道:“劉香主,勞駕你去將吳護法請來,就說是我說的,總宮有急令,著押解東方護法立即起程。”

劉彪連聲恭諾,向裡面走去。

武揚沉聲喝道:“且慢。”

劉彪卻步回身道:“分舵主有何指示?”

武揚道:“吩咐下去,立刻準備四匹長程健馬。”

劉彪一怔道:“四匹健馬?他們一共才三位呀!”

武揚沉聲叱道:“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廢話連篇的,難道說本座就該徒步護送他們三位離境?”

劉彪惶恐地道:“屬下該死!”

武揚不耐煩地揮手道:“去去去!越快越好!”

外面,傳來清晰的更鼓聲,時正五更二點。

那王姓漢子不安地道:“快要天亮了。”

武揚漫應道:“只要等吳護法一到,立刻起程。”

這時,“止水劍客”胡思森真氣傳音向武揚道:“老弟,老朽已可一搏了,咱們……”

武揚截口道:“胡老請稍安如躁,晚輩還另有打算。”

胡思森訝然地傳音道:“目前,只有一個姓王的,咱們正好宰了他揚長而去,何必再等那吳護法呢?”

武揚淡然一笑道:“胡老,天機不可預洩。”

胡思森搖了搖頭道:“老弟,那姓吳的可不比這姓王的,難纏得很哩!”

武揚微笑說道:“胡老請放心,晚輩自有分寸。”

傳音至此,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只見那劉彪跟在一個身材高大的灰衫人背後,疾步走了進來。

那灰衫人兩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目有神而目光陰鷙,年紀約摸五旬左右,由外表即可看出,此人不但武功要高於穴位已被制住的王護法,而且心機方面,也顯然要比王護法深沉得多。

胡思森傳音指點道:“來人就是那姓吳的……”

武揚微一點首,朝著那吳護法揚聲道:“吳兄,打攪你的清夢,真是抱歉得很!”

那吳護法停步武揚等人身前,微笑地道:“哪裡,哪裡,這是公事嘛!”

陰鷙的目光一掃接道:“立刻就走?”

武揚答道:“是的!立刻就走。”

扭頭向劉彪問道:“劉香主,馬匹準備好了麼?”

劉彪恭聲道:“四分舵主,馬匹已由側門牽出……哦!已到了大門外了。”

門外,蹄聲雜踏,在門房內微弱的燈光反映之下,四匹黃驃健馬,已昂首奮蹄地整裝待發,武揚正密接道:“吳兄,王兄,為了避開敵人耳目,咱們最好就是天亮之前離開本分舵。”

吳護法目注武揚訝問道:“陳兄,你的嗓子怎會變沙啞了?”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好教吳兄說笑,兄弟因昨家逢場做戲,略感風寒,以致……”

吳護法截口道:“唯大英雄本色,是真名士乃風流,陳兄不但是大英雄,也是真名士哩!”

吳護法似突有所憶地注目接問道:“哦!對了!陳兄,王兄此行有所發現麼?”

武揚笑道:“此行收穫出乎意外地豐碩,兄弟正想向吳兄報告哩!”

吳護法精神一振道:“怎麼說?”

武揚壓低嗓音道:“武揚那小子等一行人,正落腳在距此約七十里的九頂山中,而且,看情形,那小子似乎暫時還不會離去。”

吳護法雙目中異彩一問道:“此話當真?”

武揚道:“吳兄可問問王兄。”

吳護法扭頭向王護法(即王姓漢子)道:“王兄,這消息可靠麼?”

王護法道:“這是兄弟與陳兄弟親自所踩探,當然可靠。”

武揚注目道:“吳兄是否有意建此一意外奇功?”

吳護法笑道:“天與不取,謂之逆天!這是天授良機,豈可輕易錯過!”

武揚沉思著道:“話是不錯,只是那小子等一行人,實力太強,咱們目前的力量,未免太單薄了一點。”

吳護法笑道:“陳兄,有道是:鬥力不如鬥智,山人自有道理,你儘管放心就是。”

說話間,目光一掠“止水劍客”胡思森,似乎突有所憶地向王護法問道:“王兄,總宮的命令呢?”

王護法漠然地道:“命令是總宮派急足送來的。”

“人呢?”

“在郊外官道之旁等待。”

“王兄是說,當你們回分舵途中,碰到那位送信的專差。”

“正是。”

吳護法雙目中掠過一絲疑色間,武揚心中電轉著。

“此人不愧是一個難纏的角色!在利慾薰心的熱潮中,居然還能如此細心……”

他,心念電轉,口中卻淡然一笑道:“吳兄,急不如快,咱們要想建此意外奇功,可不能再耽擱了呀!”

武揚這一轉移對方注意力的攻心戰術,居然生了奇效,只見吳護法略一沉思,立即毅然地說道:“好!這就走!”

真是說走就走,當先走出大門。

三人飛身上馬間,武揚扭頭向劉彪道:“劉香主,請將東方護法扶上馬鞍。”之後,王護法一摧坐騎說道:“兄弟帶路。”

當先疾馳而去。

武揚順手在胡思森的坐騎上抽上一鞭,於是,胡思森走在第二。

然後,武揚向吳護法笑了笑道:“吳兄請先。”

吳護法道:“陳兄請。”

武揚道:“吳兄是總宮護法,兄弟豈敢僭越,理當由兄弟殿後才是。”

吳護法道:“有道是強賓不壓主,陳兄是此間主人,兄弟又豈可僭越!”

武揚心知對方城府甚深,此時心中仍存疑念,深恐自己在背後暗算於他,所以一再謙讓,當下心中暗自一哼:“老賊!饒你奸鬼,今宵你也難以逃脫本俠的手腕了……”

心念電轉,口中淡然一笑道:“吳兄既如此說法,兄弟如果再要謙讓,那就變成矯情了!”

說著,“刷”的一聲,跨上坐騎,已推開四蹄,向前疾馳而去。

接著,那吳護法也催馬後隨。

就這樣,四騎快馬,銜枚疾馳,不消盞茶工夫,已快達武揚藏七怒馬的那一座密林邊。

此時,東方已出現魚肚白色。

走在最前面的王護法韁繩一帶,領先走入密林中,胡思森。武揚、吳護法等三騎也跟蹤進入。

最後面的吳護法微訝地問:“陳兄,那位總宮送信的專差,就在這林中了?”

武揚道:“不錯!”

說話間,已深入密林百丈,也就是已到達武揚藏馬的地方了。

那七怒馬一見主人回來,不由昂首奮蹄,並低聲嘶鳴著,狀至愉快。

那吳護法入目那七怒馬的雄姿,不由悚然一驚道:“慢著!這好像是傳說中的七怒馬,武揚那小子恐怕就在這林中……”

武揚談笑著,以本來嗓音截口沉聲道:“不錯!本俠就在你面前。”

變起倉促,吳護法已失去了平日的鎮靜,訥訥地道:“陳……陳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武揚伸手抹去臉上的易容藥,冷笑一聲道:“誰有工夫跟你開玩笑!”

這時,“止水劍客”胡思森也飛身下馬,向著吳護法淡然一笑道:“吳兄,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依兄弟之見……”

吳護法冷笑一聲道:“高明!高明!想不到我吳某人會在陰溝裡翻船。”

那很少說話的王護法同時朗聲說道:“吳兄,請聽兄弟一言。

吳護法目光一掠王護法和胡思森,冷然叱道:“你們兩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也配跟本座說話!”

撥轉馬頭,即待向林外馳去。

武揚震聲大喝道:“站住!”

吳護法相應不理,穿林疾馳如故。

武揚揚聲冷笑道:“姓吳的,你能再逃出十丈,我武揚跟你姓!”

話聲中,由馬背上飛身而起,疾如激矢般向吳護法撲去。

就這同時,胡思森揚聲喝道:“不可輕敵,老弟,當心他的追魂計!”

那吳護法騎著馬在密林中疾馳,畢竟有甚多阻礙,他眼看武揚已飛射追來,並誇下了海口,不由得他情急智生,當武揚的身軀即將追近時,由馬背上騰身而起,攀住頭頂上空的樹枝,身形一蕩,剛好讓過武揚那雷霆萬鈞的一擊,說驚險可算是間不容髮。

武揚以毫髮之差,不但未曾抓住敵人,並且,他自己激射的身形反而由敵人的腳下交錯而過。

同時,那吳護法已緊抓此一瞬即逝的良機,由樹枝上飛射而下,霎時間,反客為主,雙掌揚處,一蓬淬毒追魂針已電射而出,朝武揚的背影漫天射來。

好武揚,他一樸成空之後,心知敵人必將反客為主,乘機反擊。

當他耳聽背後說嘯驚魂中,已知敵人的追魂針業已出手,當下真氣一沉,一式“任蟒翻身”,身形倏轉,同時,“浩然大八式”中的一招“山川易形”已電疾發出。

服過空青石乳後的武揚,其真力已大非昔比,這含憤一擊,豈同小可!

掌風所及!只見那些淬毒的追魂針,竟以比吳護法手中更勁更疾之勢,被震得紛紛倒射而回,朝疾射而來的吳護法周身兜頭罩下。

那吳護法想不到見面下的武揚,竟比傳說中的武揚還要高明得多,當下心膽俱寒中,急射的身形猛然下瀉,緊接著,接連四五個滾轉,才堪堪避過那本來由他自己發射的無數淬毒追魂針。

不過,追魂針雖然是勉強避過了,卻沒法避過武揚那緊跟而來的追擊。但覺身形一顫,真氣盡洩,他自知一身功力已被武揚給廢去了,在冷汗涔涔中,不由瞑目發出一聲長嘆。

緊接著,他的耳邊響起武揚的清朗的語聲道:“很抱歉!閣下,你輸了!本俠還是姓武。”

略微一頓,又淡笑著接道:“如果閣下能再多跑出兩丈,那情況就不同啦!……”

吳護法掙扎著站起身來,切齒恨聲道:“姓武的,少說風涼話,你最好是將老夫殺了,否則……”

“止水劍客”胡思森已含笑走近前來,拍著武揚的肩膀,目射異彩地朗聲說道:“老弟,老朽佩服得沒話說了!”

武揚歉笑道:“胡老謬獎了!”

目光移注那吳護法,冷然一哂道:“閣下,說句你不愉快的話,要殺死你,等於捏死一隻螞蟻,不過,目前,本俠還需要你合作一下,只要你能誠心合作,本俠決不虧待就是。”

吳護法冷笑道:“要命,老夫有一條,其它,可休想!”

胡思森接道:“吳兄,縷蟻尚且貪生,你何苦……”

吳護法怒聲叱道:“吃裡扒外的匹夫,憑你也配向老夫……”

胡思森淡笑著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截口笑道:“吳兄,請仔細瞧瞧,老朽是不是那吃裡扒外的東方亮?”

目前的胡思森,有一張清癯的臉,挺直的鼻樑,長眉,鳳目,方口,面部輪廓,竟有六成跟東方亮近似。

那吳護法入目之下,不由一怔道:“你不是東方亮麼?”

胡思森笑道:“現在,吳兄該不敢再罵我‘吃裡扒外’了吧?”

吳護法注目問道:“那你究竟是誰?”

“華山止水劍……”

“原來你就是傳說中業已死去的胡思森!”

“抱歉得很!老夫竟活在敵人的心臟中。”

“那麼,那東方亮呢?”

胡思森揚了揚手中的人皮面具,淡笑道:“還要解釋麼?”

吳護法恨聲道:“原來東方亮早已遭了你的毒手?”

目光一掠那王護法,冷然接道:“那麼,這位王護法也是假的了?”

胡思森道:“不!這位王兄倒貨真價實。”

吳護法冷然一哂道:“也是貨真價實的吃裡扒外的走狗!”

武揚淡笑著接道:”閣下錯怪人了!那位王兄是被本使強迫他合作的。”

吳護法道:“你也想在老夫身上如法炮製?”

武揚正容道:“這是雙方有利的事情,希望閣下莫太固執。”

吳護法冷哼一聲道:“你看錯人了!老夫雖已認栽,但骨頭仍硬。”

武揚臉色一寒道:“本俠沒工夫給你窮蘑菇,你可得多加考慮。”

吳護法雙目一閉道:“不需再考慮了,你下手吧!”

武揚峻聲道:“閣下如真個想死,本俠為防機密外洩,可顧不得什麼‘不向已失抵抗力的人下手’的原則了。”

吳護法閉目如故,道:“老夫再說一遍,你下手吧!”

武揚星目中殺機一閃,徐徐揚起右掌。

胡思森適時沉聲喝道:“老弟且慢!”。

接著向吳護法正容朗聲道:“吳兄,你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胡某人非常敬佩,只是你這樣死法,太不值得了!”

吳護法閉目冷笑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胡思森搖搖頭向武揚道:“老弟,且將你要他合作的辦法說出來聽聽!讓老朽衡量一下?”

武揚沉思著道:“晚輩的本意,是想請王、吳兩位護法以本來面目和身份隨同胡老前輩前往九頂山……”

胡思森截口訝問道:“往九頂山於嗎?”

武揚道:“往九頂山與何伯母慧卿妹等三位姑娘會合。”

胡思森道:“如此說來,方才老弟說咱們有人在九頂山,要他們前往建功的話,都是實情了?”

武揚笑道:“不錯!其中只有一點不實,就是武揚並不在九頂山中。”

胡思森蹙眉道:“老弟,你口中的‘何伯母’是誰?慧卿以外的另兩位姑娘又是誰,她們那些人呆在九頂山幹嗎?”

武揚訕訕地笑道:“胡老,此事一言難盡,請讓晚輩從實說起,可好?”

胡思森笑道:“老朽是越聽越糊塗了,你本該早就從實說起才對。”

武揚道:“好的!那麼,請諸位都就地坐下來。”

緊接著,武揚、胡思森、王護法都就地坐下了,只有那位吳護法仍然倔強地站著。

接著,武揚將近期中所發生的事,除開“止水劍客”胡思森已經知道的略去之外,其餘都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

這些曲折離奇的情節,不但使“止水劍客”胡思森大感意外的感慨不已,即連那倔強的吳護法,也情不自禁地心平氣和地坐了下來。

可不是麼?傳聞中早已死去的毒鳳幫主夫人竟仍然健在,而那暗中操縱百鳳幫的所謂正宮皇娘,卻原來是毒鳳幫的一名小小香主,這些,還不夠令人驚奇麼!

當武揚娓娓地說完全部經過之後,胡思森忍不住連連自語道“太不可思議了!太不可思議了!”……微微一頓,注目接道:“老弟,你要我去九頂山,是為了增強你何伯母這一方在的實力,以便她全心全力栽培那三位姑娘?”

武揚點頭道:“是的!目前,胡老身份已經揭穿,自不便再闖魔幫中去,而且,事實上也無此必要了!所以,晚輩才有這種想法與安排。”

胡思森微笑道:“老弟,你這安排很夠周密尤其是方才解救老朽的這著棋,硬是要得!”此老高興之下,連四川方言露出來了。

武揚謙笑道:“胡老謬獎了,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

胡思森神色一整道:“老弟不必忒謙,不是老朽過份擇你。以目前這一手而言,縱然諸葛重生,也不過如此!”

武揚笑道:“胡老,你捧得太離譜哩!”

胡思森搖頭笑道:“一點也不過份,試想:我這犯人是分舵主與兩位總宮護法親自押走,沿途魔幫眼線可以證明,可是,誰會想到,事實上卻並非‘官差’押解‘犯人’,而是‘犯人’押解著‘官差’!哈哈哈……所以,老朽說,縱然諸葛重生,也不至玩得更漂亮的了!”

武揚輕輕一嘆道:“可是這位吳護法不肯合作,未免美中不足。”

胡思森道:“老朽既已明白了全部內情,這個,你就不用再擔心,一切由老朽負責就是。”

武揚眉梢一展,笑道:“胡老能多費點心思那是再好不過了!”微頓話鋒,目光一掠那位王護法說道:“胡老,那位王兄一直跟晚輩合作得很好,晚輩承諾不會虧待他,此去到達九頂山之後,請胡老善加照顧,一俟大夥兒到齊,就可恢復他的自由了。”

胡思森笑道:“這些,老朽理會得,說來他們兩位,還算是老朽的同僚哩!老朽豈會怠慢他們。”

武揚沉思著道:“胡老還有什麼吩咐麼?”

胡思森道:“對老朽所敬佩的人,不敢言吩咐,而事實上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什麼話來。”

武揚道:“那麼,晚輩告辭!”他,走向那七怒馬時,又補上一句道:“胡老,晚輩拙見為避免敵方耳目,最好是天黑後再入九頂山。”

胡思森點點頭道:“好的,老朽記下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8:25


第二十九章 略施小計

四圍山色中,一夕殘照裡。

一騎快馬,沐著落日餘暉,在蜿蜒的山道上,風馳電掣地疾馳著。

這是兼程趕往南部縣去的俠魂武揚。

他,自與“止水劍客”胡思森分手之後,藉著七怒馬的奇快腳程,以不到一日的時間,趕了將近六百里的崎嶇山路,到達距南部縣他們的臨時基地,僅約十里的一個山谷間。

陡地,他一聲驚咦!胯下七怒馬怒嘶著,人立而起一個迴旋,武揚已飄身下馬,向避立道旁的一位全真道長拱手歡呼道:“道長別來無恙?”

原來這人就是邛崍派的掌門人狄青棟。

狄青棟微怔之後,目光一亮,含笑稽首道:“託福!武少俠你好?”

武揚答道:“好!好!託道長洪福。”

微微一頓,注目接道:“道長意欲何往?”

狄青棟道:“貧道正欲前往南部縣,少俠是否也正要?”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在下也正是前往南部縣。”

神色一整,注目接問道:“道長,有關今師弟之事,道長是否已有所聞?”

狄青棟長嘆著接道:“已經接到過百鳳幫的通知……”

武揚截口歉笑道:“在下十分抱歉,敬希望長能多多曲諒。”

狄青棟苦笑著接道:“少俠太言重了!其實,唐天鵠雖與貧道為師兄弟,但他桀騖不馴,一向就不曾將我這師兄放在眼中,如今,他既已投入魔幫,為禍江湖,能假手少俠將其除去,也就等於是代貧道清理門戶,貧道感激不暇,豈有對少俠見責之理。”

武揚正容接道:“道長大義凜然,在下好生敬佩。”

狄青棟神色黯然地道:“這事情對敝派而言,是一件不幸的事,目前既已過去,不提也罷。”

略頓話鋒,伸手向山下一指道:“下面嘉陵江邊,有一小酒肆,少俠如不急著趕路,咱們共飲一杯可好?”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道長遠來是客,理當由在下做東。”

在小酒肆中,兩人叫了幾樣可口的酒菜,三杯下肚之後,武揚注目問道:“道長,請恕在下冒昧了,道長似乎有甚心事?”

狄青棟苦笑接道:“心事倒沒有,但有幾句話,如骨梗在喉,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微頓活鋒,正容注目接道:“少俠,貧道既然是接獲天忌老人等聯名所發的武林帖,前來盡一份力量,卻為何只貧道一個人來,少俠曾想過此中原委嗎?”

武揚微微一得道:“在下雖有所疑,卻未便出口。”

狄青棟長嘆一聲道:“其實,本來還有本派中四位長老,一同前來,可是,卻在半途上出了問題。”

武揚暗中一驚,脫口問道:“出了什麼問題?”

狄青棟道:“那是由百鳳幫所具名的一份警告書,那警告書中說……少俠,貧道照實說來,你可不要見怪。”

武揚正容道:“道長太客氣了,有話請儘管說就是。”

狄青棟沉思著接道:“那警告書中說: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尸居餘氣,自己的生命且朝不保夕,又何能領導群雄,至於‘天涯樵子’吳伯泉,‘止水劍客’胡思森,以及‘俠魂’武揚等人,更是釜底游魚,自保不暇。”

頓住話鋒,歉然一笑道:“總之,他們將正派群雄,批評得一文不值,而對他們自己,卻誇張地吹噓得天花亂墜,儼然以武林盟主自居,最後,卻嚴正警告各門各派,不可盲目附從,否則,丹碧山莊事件,就是一個前車之鑑。”

武揚微微一哂道:“道長已相信了?”

狄青棟正容道:“少俠,貧道要是相信了這些,就不會來了,不過,本派中的四位長老卻因此而藉機離去。”

武揚淡然一笑道:“哦!原來如此。”

狄青棟輕輕一嘆道:“本來,為了唐天鵠之事,四位長老中有兩位就心存不快而不願來,經貧道多方勸解,才勉強就道,如此一來,他們四位有志一同,再也挽留不住了。”

武揚正容接道:“人各有志,這是沒法勉強的事,道長大可不必為此而耿耿於懷。”

狄青棟接道:“據貧道所知,雪山、峨嵋、青城第三派人馬,也已經……已經……”

武揚淡笑接道:“也已經走了是嗎?”

狄青棟點點頭嘆道:“是的。”

武揚正容道:“道長,在下說一句放肆的話,道長可莫多心。”

狄青棟苦笑道:“少俠請儘管說,貧道絕不多心就是。”

武揚朗聲道:“羅老與古老等人之所以聯名發出武林帖,固然是希望各個門派,群策群力,共襄義舉,但實際上卻也並未對此舉抱多大希望,頂多也不過是藉此壯壯聲勢而已!道長明白了嗎?”

狄青棟點點頭道:“貧道明白了,也更放心了。”

武揚正容接道:“在下之所以首先請道長莫多心,其原因就在此,因為嚴格說來,前此之所以散發武林帖,其主因是基於江湖禮數,其次是提醒各門各派,莫中敵人臼套,再其次才是明張撻伐,同伸天討,以及先聲奪人之效。”他頓了頓,又道:“所以,縱然各門各派,不派一兵一卒參加,在下等也有信心,有力量,可以犁庭掃穴,蕩平妖氛。”

頓住話鋒,談笑著接道:“其實,自寒家丹碧山莊事件發生之後,武林精英已損失殆盡,縱然各門各派,能顧全江湖道義,派人共襄義舉,而事實上,能派用場的人手,也不多了,道長,你說是嗎?”

狄青棟苦笑道:“不錯!武林中有點名氣的人,不是死於丹碧山莊事件之中,就是被魔幫收買……唉!也幸虧少俠並未對各門各派寄以厚望,否則,倒真是令人失望呀!”

狄青棟的話聲未落,眼前人影一閃,一聲歡呼:“二哥,你是幾時回來的?何伯母呢?

咦!這位道長是……?”

來人是司徒傑,他人未站穩,連珠炮似的問話,源源不絕地吐出。

武揚爽朗地笑道:“四弟,你可以一連問出三四個問題,但我可只能一個一個的解答哩。”

司徒傑方自啞然失笑間,武揚已含笑接道:“這位是邛崍派掌門人狄道長。”

狄青棟一面還禮,一面讓座道:“司徒少俠請坐。”

當堂倌忙著搬椅子,添杯筷間,武揚不等狄青棟發問,立即淡笑接道:“道長,這是在下盟弟司徒傑,‘大漠游龍’帥百川大俠的高弟。”

狄青棟目光一亮道:“原來司徒少俠是帥大俠的高弟,真是幸會!幸會。”

微微一頓,接問道:“司徒少俠,令師也到中原來了。”

司徒傑搖頭淡然一笑道:“家師沒有來。”

武揚微笑地接道:“四弟,我是剛到這兒,此行任務已圓滿完成,何伯母等一行人另有任務,沒同來。”

司徒傑星目一轉,笑道:“我那位準二嫂,也跟何伯母在一起?”

武揚竟然臉上一紅道:“不錯。”

神色一整,注目接道:“四弟,說正經話,此間情況可好?”

司徒傑目光一瞥狄青棟,苦笑道:“好!不過……”

武揚心知司徒傑是礙著狄青棟在座,有些話不便說,連忙接道:“四弟,狄道長不是外人,有話儘管說就是。”

司徒傑這才神色一整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有些應邀而來的門派,又三三兩兩地藉故離去了。”

武揚平靜地道:“這些離去的人,是否都是為了百鳳幫那一紙威脅性的警告書?”

司徒傑道:“不錯!”

略微一頓,又訝問道:“怎麼?二哥,你已經知道了?”

武揚道:“是的!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是剛剛聽這位狄道長說起的。”

說到這裡,似乎突有所憶地轉註狄青棟問道:“道長,有關百鳳幫的那一份警告書,道長是否還帶在身邊?”

狄青棟道:“貧道還保存著,少俠是否需要欣賞一番?”

武揚微笑道:“在下想請道長將那份警告書轉讓,可以嗎?”

狄青棟微笑道:“這玩藝對貧道並無用處,如果少俠用得著它,貧道理當轉贈少俠。”

說著,已由懷中掏出一份摺疊好的素箋,遞給武揚。

武揚雙手接過道:“謝謝道長。”

展開素箋,略一審視之後,才正容說道:“道長也許還不明瞭在下要這玩藝的用意吧?”

狄青棟點點頭道:“不錯!”

武揚改以悲痛的語氣說道:“有關丹碧山莊慘案,在下先祖含冤負屈,忍恨自我心明心跡的事,道長總該有過耳聞的了?”

狄青棟高宣佛號道:“無量壽佛!此事貧道不但已有耳聞。而且也至為痛心。”

武揚目蘊淚光地,沉思著接道:“不久前,‘巫山無慾曳’古老告訴我,先祖舉掌自絕之前,曾向一名家丁吩咐過:‘武義,等揚兒回來,你告訴他,為爺的八十已過,死了也不算夭折,不過,今天這件公案,他將來如不能替為爺的查個明白……’唉!他老人家的話,只說到這裡,而可憐的武義,也未選過那一次劫難,如非古老死裡逃生將先祖遺言轉告給我,我還不知道他老人家當時是多麼悲憤。”

略微一頓,長嘆一聲道:“如今,真相雖已大白,但恐怕還有不少的人不明內情,在下本意,本擬於正邪大決戰時,生擒駱陽鍾和金策易那兩個罪魁禍首,要他倆當著天下群雄之面前,說明誣陷先祖的經過詳情。”

話鋒再度一頓,揚了揚手中的素箋,悽然一笑道:“如今,天奪其魄,而使他們不打自招,這倒可以省掉未來的不少唇舌了。”

狄青棟恍然大悟地道:“哦!對了!那面的‘丹碧山莊事件,就是一個前車之鑑’的話,倒真是不打自招了。”

武揚慎重地將那素箋揣入懷中,轉註司徒傑道:“四弟,目前留在古堡中的,還有些什麼人?”

司徒傑方自微微一愣,武揚又接著補充道:“我指的是那些應邀而來,還沒有離去的人。”

司徒傑這才沉思著道:“少林新任掌門方外大師和大慈大悲兩位長老,武當新任掌門松月道長和太乙、太玄兩位長老,華山的金龍八劍,丐幫新任幫主‘追風神乞’伍大元和四位護法……唔,沒有了。”

武揚微笑著接道:“還有一位。”

司徒傑一怔道:“還有誰?”

武揚笑指狄青棟道:“還有這位邛崍掌門人狄道長。”

司徒傑方自微微一笑,武揚卻神色一整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四弟,不必認為咱們人數少而洩氣,我卻認為就目前這陣容,已是非常壯大了。”

狄青棟也正容道:“不錯!楚員三戶,亡秦必楚,何況自古邪不勝正,敵人勢力雖大,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司徒傑道:“話是不錯,不過,我總認為那些來而又去的人,實在未免太短視了。”

武揚淡然一笑道:“其實,這也難怪他們,好生惡死,乃人之常情,芸芸眾生之中,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只見一義,不見生死’的境地。”

狄青棟發出一聲感慨無窮的長嘆。

接著,武揚突有所憶地向司徒傑問道:“四弟,你說丐幫有四位護法也在古堡中?”

司徒傑道:”是的。”

武揚注目接道:“那四位護法之中,有沒有一位姓常,名永吉的?”

司徒傑目光一亮道:“有!他是來賓中最活躍,也是最積極的一位。”

武揚蹙眉漫應道:“是的嗎?”

司徒傑道:“二哥,你認識那位常護法?”

武揚意味深長地道:“是的,我認識他,當世之中,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比我認識他更透徹的人。”

狄青棟訝問道:“少俠,難道你懷疑常永吉那人有問題?”

武揚正容道:“道長,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司徒傑接道:“二哥,我方才說過,那位常護法是來賓中最活躍,也是最積極的人,人緣也最好,跟誰都談的來,似乎不像那種有問題的人。”

武揚輕輕一嘆道:“四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嗎?”

微微一頓,又正容接道:“不錯!他表現得很活躍,也很積極,可是兵法有云:‘實者虛之,虛者實之’,那廝表面上的活躍與積極,可正是他工作上的最好掩護啊!”

狄青棟注目問道:“少俠,聽你這話意,想必是那常永吉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中了?”

武揚沉思著道:“道長,把柄還談不到,不過,在下曾親眼見到他那種大出常情的鬼祟行動。”

接著,他將前次與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分手後,為不放心“天涯樵子”吳伯泉和武當松月道長等人的安全,而暗中跟蹤加以維護時,在劍門附近所遇到的所謂天官教教徒與丐幫弟子惡拼,當時常永吉所表現的不近情理的鬼祟行動,大略地說了一遍。

狄青棟臉色凝重地道:“不錯,如此說來,常永吉這人的確非常可疑。”

司徒傑也“哦”的一聲道:“二哥,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那位常護法是有點可疑了。”

武揚神色一動,注目道:“怎麼說?”

司徒傑道:“那常永吉似乎嗜酒成癖,每晚都要去城中喝酒。”

武揚截口道:“是否每次都是一個人出去?”

司徒傑道:“那倒不一定,有時是一個人,有時卻有人陪著他。”

武揚略一沉思道:“四弟,你陪狄道長先回去……哦!你這回獨自出來,是否有事?”

司徒傑訕訕地一笑道:“沒有事,我不過是門得慌,一個人出來蹓蹓,想不到在門外看到你那匹寶馬,就將我引進來了。”

武揚接道:“那就這麼決定吧!你回去之後,不妨放出消息,就說我與何伯母都已經回來了,然後暗中與三弟好好地監視那常永吉的一切行動。”

司徒傑點點頭道:“好的!”

武揚正容道:“常永吉身為丐幫總舵護法,一身功力並不太差,你可得多加小心。”

“是的。”

“還有,這事除了三弟之外,暫時莫向任何人洩露。”

司徒傑道:“小弟記下了。”

武揚接道:“還有,請暗中通知大哥,要他在江邊等我。”

司徒傑點了點頭,武揚徑自向狄青棟歉笑道:“道長,很抱歉,現在,只好請我這位四弟陪你一起走了。”一當夜,二更時分。

武揚乘著七怒馬,踏波飛渡過波濤洶湧的嘉陵江。

他,人馬才一登岸,一條人影飛撲而來,併發出一聲歡呼道:“二弟,看你想煞愚兄了。”

來人正是羅大成,武揚飄身下馬,與羅大成握手寒暄之後,羅大成接問道:二弟,你要我單獨在這等你,究竟是什麼原因?還有,何伯母為何沒來?”

武揚低聲向羅大成嘰咕了一陣之後,羅大成駭然張目道:“有這種事?”

武揚臉色凝重地道:“大哥,如果我的忖想不錯,那廝混在咱們陣容之中,必然有某種狠毒的險謀呀。”

羅大成低首沉思道:“怪不得那廝對我爺爺和古老二人都那麼特別巴結。”

武揚神色一動道:“三位老人家都好?”

羅大成道:“是的!爺爺與古老的健康,都恢復得很快,表面看來,已與常人無異了,尤其是奶奶在千年天蜈丹的治療下,一身功力已恢復十之八九了。”

武揚接道:“大哥,那常永吉是否已獲悉羅爺爺與古老等人的真實情況。”

羅大成沉思著道:“這個……可很難說……”

頓了頓,才正容接道:“不過,二弟你臨走前所做的決定,大家仍然在遵守著,三位老人家都各居靜室不輕易接見外人,連武當少林的掌門人也很少有接近的機會,我想,常永吉那廝再精也不一定能偵知三老的真實情況。”

武揚沉思著道:“這且暫時莫管他,目前當務之急,是查出他究竟懷有何種陰謀。”

一陣健羽劃空之聲,由遠而近,淡月朦朧之下,一隻銀色信鴿疾飛而來。

武揚心中一動,隨手撿起一個鵝卵石,振腕朝那疾飛而來的信鴿投去。

那信鴿的高度,少說點也在五十丈以上,武揚這一動作,本是下意識的行動,因為距離太遠了,這一擊,能否夠距離,以及能否命中,他自己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可是,他忽略了自己服過空青石乳後的功力,這振腕一擊之力,別說是五十丈的距離,縱然是再加一倍,也照樣能夠到哩。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那鵝卵石才一出手,那信鴿一聲悲嗚,立即翻翻滾滾地掉了下來。

不過,那信鴿本已飛臨嘉陵江上空,這一掉下來,可不正好落在江面上。

武揚估計那信鴿下墜的距離,至少在四丈以上,他既不能接到,也沒法站在江面上去接,情急之下不假思考地猛然右腕一招,竟然施展出“大接引神功”。

說來,連武揚自己也難以相信,以往,他因真力不到火候,從來不曾施展過的“大接引神功”,此刻,情急之下一經施展,那隻成直線下墜的信鴿,就當接近水面僅約十丈高度時,猛然折轉,箭疾地投向武揚手中。

一旁的羅大成禁不住笑道:“二弟,恭喜你!真力又精進多了呀。”

武揚來不及解說,忙著由信鴿的腿上解下一個紙卷,就著月光審視一下之後,才淡然一笑道:“大哥,果然不出所料。”

羅大成驚喜地由武揚手中接過那便箋,只見上面潦草地寫著:

一、武、駱,已回到南部縣基地。

二、羅、古、唐,功力似已恢復,惟無法確定。

三、此間已佈置就緒,只等武、駱趕回,隨時可以發動。

銀衛一令常×日×時

武揚接道:“明白了嗎?大哥。”

羅大成點點頭道:“明白了,這匹夫,行動可真夠快。”

武揚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機密情報,居然被我們無意中截獲了。”

羅大成道:“二弟,這末尾的‘銀衛一令’是什麼職稱?”

武揚道:“駱陽鍾手下共有獅、虎、鷹、燕、鴿五位令主,這‘銀衛一令’,極可能是那老賊的‘御林軍’銀衫衛士隊的令主,由此也可想見常永吉在魔幫得寵的程度了。”

羅大成道:“二弟的判斷不錯。”

微微一頓,蹙眉接道:“只是,目前還是沒法獲知那老賊究竟是搞的什麼陰謀?”

武揚沉思著道:“橫直達老賊是要等我回去之後再發動,我想,我暫時不回去,等查出……”

羅大成截口道:“咱們乾脆擒下那老賊,不就解決了嗎?”

武揚不以為然地道:“大哥,擒下他固然簡單,卻無法同時擒下他的同黨,我看……”

接著,貼近羅大成的耳朵密談了一陣,羅大成欣然點首,騎著七怒馬疾馳而去。

稍後,武揚化裝成一個紫膛臉的中年漢子,獨自向南部縣城走去。

儘管一些應邀而來的門派,已來而復去,也儘管時間已近三鼓,但南部縣城中,那些原有的,以及一些應運而興的茶樓酒肆之中,卻依然被由各地聞風趕來看熱鬧的,精力過剩的江湖人物點綴得多彩多姿。

在一家酒館門外,易容後的武揚,找到了暗中監視常永吉行動的司徒傑。

當然,司徒傑已認不出此刻的武揚,經武揚以傳音功夫暗中點醒之後,司徒傑默默地跟著武揚進入了另一家茶館之中。

坐定之後,武揚首先問道:“怎麼樣?”

司徒傑搖頭苦笑道:“那廝滑溜得很,竟然一點破綻也瞧不出來。”

武揚拭目問道:“他是否已驚覺到你在暗中監視他?”

司徒傑道:“這……不可能。”

武揚傳音道:“可是,我方才已截獲他用飛鴿傳出的情報。”

司徒傑一怔道:“有這種事?”

接著,武揚將方才所發生的經過,以真氣傳音簡略地說了一遍之後,接問道:“人呢?”

司徒傑道:“剛剛走,可能是回去了。”

武揚沉思著道:“你也回去,暗中查探一下,看那廝是否真的回去了?然後,在堡門外等我。”

司徒傑點點頭,起身自動離去。

半晌之後,武揚也意與蘭珊地獨自離去。

在廢堡外一箭遠處的一株大樹下,司徒傑、羅大成、呂大年等三人再度碰頭,司徒傑搖頭苦笑道:“那廝已回堡,而且已經安歇了。”

武揚蹙眉接道:“四弟,你的確沒看到他跟任何可疑的人有過接觸?”

司徒傑道:“是的。”

武揚道:“那麼,那廝用飛鴿傳出情報,可能是在你開始暗中監視他之前了?”

司徒傑苦笑道:“目前,似乎只好如此解釋了。”

武揚沉思了片刻道:“好!就決定這麼辦。”

呂大年忍不住問道:“二哥,決定怎樣辦法?”

武揚微笑道:“我決定現在回到堡中去。”

目光分別在對方三人臉上一掃,正容接道:“那賊子十分滑溜,同時,何伯母也並沒回來,我想他今宵不致有什麼行動,不過,我們卻不能不有備無患,所以,大哥,三弟,四弟,你們三位卻必須多辛苦一點,特別加強暗中監視那廝的行動,懂麼?”

羅大成等三人同時點頭道:“懂。”

武揚又特別叮囑道:“請注意掩護自己的行動,以免打草驚蛇,好,咱們走。”

堡門口臨值的是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武揚來不及寒暄,附著百里良的耳朵低聲嘰咕了一陣,百里良目射異芒,連連點頭不已。

武揚回到堡中之後,首先向天忌老人夫婦,巫山無慾叟,天涯樵子等人請安,並報告魔宮之行的一切經過。

時間雖已過三更,但堡中人除了少林、武當、丐幫等客卿人物之外,其餘都沒有安歇,以等待武揚的回來。

當武揚向四位老人請安時,消息不脛而走,剎時之間,所有沒睡的人,通通聚攏來。甚至連少林、武當。丐幫等業已安歇的人也全部引了來。

所幸所有應邀而來的客人中,十九都是武揚所素識,用不著再行介紹。

當然,這一來,少不了又是一陣忙亂,尤其是那位形跡可疑的丐幫護法常永吉,更是特別顯得熱情地藉機跟武揚攀交情。

其中,當有人問到何夫人為何沒同回,但經武揚巧妙地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何伯母於途中碰到一位舊識,可能要晚一兩天才能回來。”

亂哄哄地鬧了半個更次,最後還是天忌老人半真半假地將大夥兒趕走,才算清靜下來。

接著,武揚又與天忌老人等四老密談了半個更次,才告辭而出回到他自己的住處去歇息。

第二天,在平靜中過去。

第三天,也沒什麼發現。

以武揚為首的四個年青人,可有點忍不住了,司徒傑重提前議,主張先行將常永吉拿下,不必再浪費時間了,但武揚於沉思之後,依然予以否決道:“四弟,等過了今晚再說。”

呂大年問道:“二哥,你是否已有所發現?”

武揚神秘地一笑道:“天機不能預洩。”

羅大成蹙眉道:“奇怪,這兩天,姓常的竟沒出去過,而且,他的行蹤始終沒離過我們的監視,那麼,他用什麼法子與他的同黨聯絡的呢?”

武揚忍不住笑道:“大哥,你注意到常永吉所住房間窗外的情況麼?”

羅大成方自一楞,呂大年卻淡笑著搶先道:“二哥,天機還是洩出來了。”一武揚笑道:“二哥是不忍看你蹙得可憐的……”

羅大成訝問道:“那窗外是一道深達十餘丈,荒草沒脛的壕溝呀。”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那壕溝通到什麼地方,你知道麼?”

呂大年又搶著道:“那是通往半里內的小河中……”說到這裡,忽然若有所憶地“哦”

了聲道:“我明白了。”

羅大成也同時自責地道:“對了!我真笨。”

司徒傑張目訝問道:“二哥,你是說,那常永吉利用他窗外壕溝與他的同黨暗中聯絡?”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你想想看,那不是可擺脫一切的監視麼?”

司徒傑問道:“二哥,你是怎樣斷定的?”

武揚正容道:“我是根據常永吉是人,而不是神,他既然是內奸,決不可能沒有同黨,尤其由那截獲的飛鴿傳書所得的暗示,分明是要我與何伯母回來之後,來一個一網打盡,度想偌大的陰謀,他一個人辦得到麼?”

呂大年笑道:“憑他一個人想吃掉我們,除非他是神。”

武揚接道:“正因為那廝不是神,而偏偏這兩天兩夜裡,他並未出堡門一步,行動言語均未脫離我們兄弟的監視,所以才使我將注意的範圍集中到這一點來。”

司徒傑接道:“於是,你就著手偵察那廝窗外的壕溝?”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今天清晨,我藉著散步的機會,獨自登上堡後的土丘,居高臨下,略一掃視之下,見那廝窗下壕溝中的荒草有被踏過又經扶起的痕跡,但當時我怕引起那廝的懷疑,略一掃視之後,立即離開了。”

“接著,我又轉到那通往小河的出口處,也發現同樣的痕跡,不過,不是有心人,可不容易察覺而已。”

呂大年笑道:“這個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羅大成籲一聲道:“那麼,二弟打算如何行動呢?”

武揚沉思道:“那廝隔壁住的是邛崍派的狄道長,是麼?”

羅大成點點頭道:“不錯!”

武揚道:“我冷眼旁觀,那廝的心中,可比我們兄弟更為焦急,我判斷他今宵必然有行動,所以,我待會將此情暗中通知狄道長,請其暗中靜察那廝行動,必要時,截住那廝的歸路。”

呂大年接道:“咱們如何行動?”

武揚道:“你們三位中,大哥與四弟於天黑前改裝出堡,天黑以後繞道堡后土丘上埋伏,聽我嘯聲支援,至於三弟,可隨我一同行動。”

其餘三人,一齊發出會心的微笑。

就當此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迅疾地傳來,接著,一陣香風過處,門口響起一個嬌甜的語聲道:“喲!你們四兄弟躲在這兒幹啥呀?”

說話的是解笑雅,與她並肩站在一起的卻是那儀態萬千的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

武揚正揹著門口,他先向呂大年努努嘴,才起立轉身含笑相迎。

呂大年自然明白武揚向他努嘴的用意,因為有關常永吉吃裡扒外的事,武揚深恐知道的人一多,會無形中露出破綻來而使對方提高警覺,所以,除了天忌老人等四老之外,就只有他們四兄弟和邛崍掌門人狄青棟以及華山的金龍五劍百里良等少數人知道內情。

當下,呂大年向解笑雅、冷秋華二人笑道:“大嫂,冷姐姐來得正好。”

解笑雅、冷秋華二人同聲截口微笑道:“怎麼說?”

呂大年哭喪著臉道:“大哥、二哥正在教訓我跟四弟哩!”

冷秋華撇唇笑道:“那是活該。”

解笑雅同聲沒應道:“是麼!誰叫你們不聽大哥、二哥的話。”

司徒傑也敲上了邊鼓:“大嫂、冷姐姐,你們主持公道呀,怎麼反而編排我們的不是了。”呂大年嘆了一口氣道:“四弟,別說了,兄弟之情,畢竟比不上人家。”

冷秋華民目一瞪,佯嗔地叱道:“你敢再說下去。”

圖大年連忙嚥下未說完的話,扮了一個鬼臉道:“冷姐姐知道我下面要說什麼?”

冷秋華撇唇微笑道:“狗嘴裡還能長出象牙來。”

呂大年笑道:“那可不一定哩,不過,你冷姐姐這麼一說,我就是真有象牙,也不敢炫耀了呀。”

冷秋華笑道:“沒人稀罕。”

司徒傑接著笑道:“大嫂,冷姐姐,其實,大哥、二哥沒有教訓我們哩。”

解笑雅訝問道:“那你們在商量些什麼?”

司徒傑笑道:“這個麼,我看還是不說得好。”

解笑雅美目在微變未語的武揚與羅大成二人臉上一掃,最後白了羅大成一眼道:“大成,你們難兄難弟,鬼鬼祟祟的,究竟在搞些什麼名堂?”

羅大成苦笑道:“沒有搞什麼名堂啊!”

一聲豪笑,巫山無慾叟像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哈哈大笑道:“好啊!娃兒們都聚到一起來了。”

接著一把扣住武揚的手腕道:“小子,咱們殺兩盤去。”

武揚仰臉漫應道:“老兒,現在是什麼時候?”

巫山無慾叟笑道:“小子,別端臭架子了,閒來無事,現在正是殺兩盤的時候。”

武揚仰臉如故道:“殺兩盤是可以,不過,輸了可不準海?”

巫山無慾叟笑道:“笑話,我老人家還會輸棋。”

武揚漫應道:“你老兒是有名的大國手嗎?”

巫山無慾叟不等武揚說完,立即捋須截口道:“唔!你小子的這句話還算勉強中聽。”

武揚微笑著話鋒一轉道:“大國手是寧可丟人,也不能輸棋的。”

巫山無慾叟方自怒哼一聲,武揚又笑著接道:“大國手,別吹鬍瞪眼的了,現在先祭五計廟去,然後我陪你殺個通宵。”

武揚這幾句話,聲音特別大,大得連屋宇都起了震動,別瞧巫山無慾叟沒大沒小玩世不恭,但在這等節骨眼上,卻是比誰都精靈。

他,耳聽武揚的反常語聲與目睹武揚的奇異眼光,不由心神領會地大聲喊道:“好!

好!小子,不殺通宵的是王八蛋。”

當然這一老一小的做作,羅大成等三人心中有數,但解笑雅與冷秋華二人卻是莫名其妙地,兩人互望一眼之後,冷秋華苦笑搖搖頭道:“真是神經病。”

天剛剛黑,武揚與羅大成、呂大年、司徒傑等四人,卻已分別悄然走出古堡。

不過,同時在巫山無慾叟的房間內,卻居然還有一個武揚,在聚精會神地與巫山無慾叟對弈著,巫山無慾叟並不時發出豪放的狂笑聲與吵喊聲。

這一個武揚是誰呢?就是易釵而弁的解笑雅,解笑雅是奉命扮這一個角色,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可一點也不明白。

堡外改裝易容的武揚與呂大年二人,於繞過一個圈子之後,悄悄地繞到堡後那一道壕溝的上端,藉著荒草與暗夜的掩護,一直堂進到距常永吉的窗下約三丈距離時,才雙雙伏臥於荒草中,靜待魚兒上鉤了。

武揚傳音說道:“三弟,時間還早,咱們不妨就地調息一下,養足精神,待會恐怕免不了一番搏鬥哩。”

土丘後,傳來兩聲短促的夜梟啼聲。

呂大年傳普道:“二哥,大哥、四弟他們也到了。”

原來那夜梟聲是他們約好的暗號。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

呂大年道:“但願他們快點來。”

武揚傳音笑道:“世間哪有這麼理想的事。”

但他傳音未畢,遠處,那壕溝下游,卻傳來一陣“嚓嚓”的聲音,而且還夾雜著躡足前進的步履聲。

武揚心中一動,以右肘碰了碰伏臥他身邊的呂大年,並傳音道:“咱們得屏住呼吸。”

但他心中卻不斷地忖想著:“這些賊子們好大的狗膽,這麼早就開始行動了。”

那奇異的聲音越來越近,武揚與呂大年二人一面屏住呼吸,一面目不轉睛地透過那沒脛的荒草空隙向前面注視著。

漸漸的,在沉沉夜色中,隱約看到兩個拘摟著身軀的黑影,停在常永吉的窗下。

接著,那兩個黑影,似乎由肩上各自卸下一個分量不輕的包裹。

接著,發出幾聲青蛙的鳴聲。

武揚心中暗忖:“賊子們設想得真夠周詳,已經是初夏,該是青蛙鳴唱的時候了。”

接著常永吉房間中的燈光熄了。

少頃,一道黑影,沿著堡後的石壁,迅疾地下降。

呂大年禁不住傳音道:“好高明的壁虎功!”

武揚搖了搖頭,示意其噤聲,同時他卻運用起天視地聽功夫,默察對方的談話。

只聽常永吉壓低嗓音沉聲喝道:“你們兩個好大膽,這麼早就跑來。”

另一個低沉的語聲道:“令主,你昨宵不是通知我們早點來麼?”

常永吉道:“不錯!本座是這麼通知過你們,可是你們今宵來得過份的早了,現在才二更不到呀。”

那低沉的語聲道:“難道有什麼不對勁?”

常永吉道:“本座懷疑武揚那小子已有驚覺。”

那低沉語聲似乎一驚道:“有這種事?”

常永吉道:“也許是我自己心神不寧,這幾天,我老是感到有人在暗中監視我。”

另一個略顯沙啞的語聲道:“可能是令主心情太緊張之故。”

常永吉道:“但願如此。”

微微一頓,又立即接過:“今宵剛好武揚那小子與古老兒在下棋,並言明做通宵之戰,否則,我真不敢貿然下來哩!”

低沉語聲接道:“那麼,令主,咱們今宵是否該下手?”

常永吉沉思著道:“總宮有新的指示麼?”

低沉語聲道:“沒有,前兩天發出的報告,也沒有答覆。”

常永吉似乎猶豫不決地道:“本該動手了,可是,姓駱的老婆子,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那沙啞的語聲道:“令主,為防夜長夢多,我看不必再等那老婆子。”

低沉的語聲也附和著道:“對!令主,只要其他的人一網打盡,單單一個姓駱的老婆子漏網,諒她也發生不了多大作為。”

常永吉沉思著道:“話是不錯,但那姓駱的老婆子是重要人物之一,漏掉了她,未免使咱們這一次大功顯得美中不足。”

竊聽中的武揚暗中鋼牙一挫道:“好一個狠心的匹夫。”

一旁的呂大年因為功力不及武揚,無法施展天視地聽功夫,自然聽不到對方那特別低的語聲,所以他的心中,業得既煩悶,又急躁,一副躍躍欲試神態,大有恨不得立刻動手之勢。

武揚睹狀之下,只好向他搖頭制止,只聽那低沉的語聲接道:“那麼令主高見呢?”

常永吉沉思少頃之後,才點點頭道:“好!咱們決定今宵下手。”

略微一頓,問道:“今宵帶來多少?”

低沉語聲道:“共四百斤。”

常永吉沉思著道:“連以前一共……”

那沙啞語聲搶著接道:“一共有五千斤了。”

常永吉陰陰地笑道:“有這五千斤火藥,足夠使這古堡翻一個身子。”

那低沉語聲接道:“令主,現在是否立即將火藥送進去?”

常永吉點點頭道:“好的!不過!目前上面還有很多人沒睡,可特別小心一點,別弄出聲音來。”

那低沉語聲道:“屬下理會得。”

接著俯下身子,在石砌的牆腳上,輕輕地弄出一塊斗大的石塊,並當先由這弄出的小洞中鑽了進去,呀,另一個將兩包火藥遞進去之後,也鑽了進去。

武揚瞧得心中一動,暗忖道:看來這古堡的下面還有地下室哩。

這時,那常永吉剛好背向著他在為兩個屬下把風。

他心念電轉之下,向呂大年,一打手勢,立即騰身而起,疾如鷹隼地凌空向常永吉撲去。

以武揚目前的身手,三丈距離,該是瞬息之間的事。

但那常永吉也確非等閒,武揚身形騰起時,那被他壓住的野草所發出的輕微聲息,居然使常永吉懼然驚覺,霍地轉過身來。

常永吉雖然驚覺得快,但他目前所碰上的對手實在太高明瞭,高明到使他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被武揚凌空彈指,點了他胸前三大要穴。

緊接著,武揚點塵不驚地飄降地面,輕舒猿臂,將即將倒下的常永吉輕輕扶臥地面。

同時,呂大年也跟蹤撲來。

武揚俯身向那小洞略一張望,禁不住心中狂跳地暗忖道:“好大的一間地下室!”

原來那地下室足有地面上三分之一的大小,此時,那靠外邊的角落裡,插著一支粗如兒臂的蠟燭,在微弱的燈光搖曳中,兩個黑衣漢子正忙著將一包包散置的火藥向一起堆積著。

一旁的呂大年傳音問道:“二哥,怎麼辦?”

武揚沉思著答道:“三弟,你守住這兒,由我進去。”

不等呂大年再答話,立即由那小洞中鑽了進去。

那兩個正忙著搬火藥包的黑衣漢子之一,冷不防武揚像幽靈似的出現在他面前,不由驚慌失措地一愣。

但他剛剛一張口,還沒發出聲音來,已被武揚出手如電地點了穴道。

不過,他手中拿的一包火藥,武揚竟沒想到適時接取,以致“砰”地一聲,摔落地面。

武揚方自微微一驚,另一個距他約在十丈左右的黑衣漢子卻聞聲回過來,沉聲喝道:

“老王,你……你……”

話說一半,猛然見武揚箭疾地向自己撲來,不由悚然一驚地一舉手中火藥包,沉聲喝道:“站住。”

沉喝同時,已捧著火藥包斜縱五丈之外。

武揚激射的身形方自一點地面,正待折轉追撲時,那黑衣漢子已再退五丈,高舉火藥包獰笑道:“朋友是準備同歸於盡?”

武揚深恐對方引發火藥,不能不停止追補了。

他,估量著與黑衣漢子的距離還在五丈以上,他目前的功力,還不能使凌空點穴達到五丈的距離,只好另等良策了。

心念電轉,他表面上卻鎮定地冷笑一聲道:“閣下!我知道你還沒裝好引信,也來不及取火引發,這一手嚇不倒人。”

黑衣漢子獰笑道:“朋友,你說得不錯,可是,你該知道,我只要將火藥包向地下一摔,這後果你該想得到的。”

武揚淡然一笑道:“我不但早已想到,而且那位朋友的那一手,我已經見識過了。”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既然不怕,那你為何不追過來?”

武揚淡笑如故道:“本使是給你一條自新之路。”

黑衣漢子冷笑截口說道:“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微頓話鋒,又獰笑著接道:“你既然裝痴作呆,我也不妨多費一點唇舌,方才我那同伴的穴道被制之後,自然地將火藥包摔落,所以才沒爆炸,可是,此刻,我如果是有意,而且貫注內家真力將它摔落後,那又是怎樣一種情況呢?朋友,你說?”

武揚鎮定如恆地笑道:“高明!高明!看來閣下比常永吉精明得多了!可是,如果我凌空出指點你的穴道,你還有機會將火藥包故意摔落麼?”

黑衣漢子笑道:“朋友!你的牛皮吹得太離譜了!五丈以外,凌空點穴,縱然是天忌老兒功夫未失之前,也未必能辦到。”

略微一頓,沉聲接道:“別再廢話了,我要跟你談談條件。”

武揚漫應道:“閣下不是準備同歸於盡麼?還有什麼可談的?”

黑衣漢子淡然一笑道:“好生惡死,人之常情,如有一絲生機,我當然要設法爭取。”

武揚笑道:“說得有理,也夠坦白,好,你說出來試試看?”

黑衣漢子道:“我要先知道你是誰?”

“這委重要麼?”

“當然,我要衡量一下,你是否夠份量跟我談條件?”

武揚微微一哂道:“閣下做事,真是謹慎得很。”

黑衣漢子道:“生死關頭,豈能兒戲?”

微微一頓,注目問道:“朋友!該亮出萬兒了。”

武揚沉聲接道:“俠魂武揚,夠麼?”

黑衣漢子一愣道:“夠!不過,只說不能為憑,我得看看你的本來。”

武揚冷笑一聲道:“朋友,你未免謹慎得太過份了。”

頓住話鋒,揚聲向外面的呂大年喝道:“三弟,立刻通知上面所有的人員,迅速撤出堡外,以防火藥爆炸。”

呂大年恭聲應是之後,促聲接道:“二哥,那你還不快點出來。”

武揚一面默提功力,一面揚聲答道:“愚兄自有區處,你只管照我的去做。”

接著,呂大年發出一聲清嘯。

黑衣漢子注目訝問道:“朋友,你真的不想活了?”

武揚朗聲笑道:“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我武揚能夠以這劫後餘生的性命,換取俠義道無數精英的生命,那真是重如泰山了,難道還不值得麼?”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值得!值得!不過,據我所知,你還負有血海深仇未曾湔雪。”

武揚朗笑截口道:“這個,毋須閣下關心,自有人代我武揚完成未了的心願。”

說話間,他已把全力功力,提到了極致,準備做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一擊。

此時,只見他周身。衫無風自鼓,臉上並冒出一層濛濛薄霧。

那黑衣漢子入目之下,不由心中驚凜至極地促聲道:“我知道你就是武揚了。”

武揚冷然笑道:“知道了,又怎麼說?”

黑衣漢子道:“知道了,你就不必顯示本領,我可以跟你談談條件。”

武揚冷笑一聲,未予答理。

黑衣漢子道:“怎麼樣?”

武揚漫應道:“我正等著哩!不過,我提醒你一聲,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免開尊口。”

黑衣漢子口齒啟動,似乎猶豫了一下。

就當此時,洞口人影連間,香風輕拂,唐羽儀、冷秋華二人已鑽了進來。

唐羽儀並首先促聲問道:“揚兒,怎麼樣了?”

武揚頭也沒回蹙眉答道:“沒什麼,奶奶,請退回去。”

同時,冷秋華尖聲驚呼道:“啊!這麼多火藥。”

唐羽儀也截口接道:“這實在犯不著,孩子,放他走吧!”

武揚冷然地道:“沒那麼便宜的事。”

洞外,傳來一嘈雜的語聲:“小子,老夫命令你放他走。”這是巫山無慾叟古然之的語聲。

“二哥,你不能這樣做。”這是呂大年的聲音。

“二弟,放他走。”

“武少俠,不可操之過急。”

“武少俠,你應該為大局著想。”

“不可以。”

“放他走。”

七嘴八舌,逼得武揚頓足大喝道:“大家住口!”

冷秋華妙目中淚光溜轉,靠近武揚身邊,情見乎詞地顫聲說道:“武……揚……你不能使關心你的人太以失望啊!”

武揚強抑心中激動,平靜地道:“我知道,秋華,你快點扶著奶奶退到地下室外去。”

同時,唐羽儀卻目射寒芒,凝住那黑衣漢子沉聲問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黑衣漢子本來於目睹武揚那凜若天神的威態之後,態度已經軟化了,可是,目前這情況,卻反而使他又拿起蹺來,當下淡然一笑道:“很簡單,請武少俠護送我們三人到百里之外。”

唐羽儀連連點首:“可以。”

黑衣漢子截口笑道:“老人家,我的話還沒說完哩。”

唐羽儀方自一徵,黑衣漢子又接道:“我們三個人聯手,也不是他的敵手,如果就這麼護送我們到百里之外,我們三個人還是死路一條。”

唐羽儀接問道:“那麼,依你之見呢?”

黑衣漢子陰陰一笑道:“點住他雙‘肩並’和‘曲池’穴,然後以牛筋反綁雙臂,這樣我才能放心呀。”

武揚冷笑一聲道:“做你的清秋大夢。”

唐羽儀蹙眉道:“朋友,這樣你固然可以放心,可是,我們又怎能放心呢?”

黑衣漢子漫應道:“人不為自己,天誅地滅!老人家,站在我們的正場,可不能不……”

唐羽儀截口接道:“朋友!由老身做主,放你們三位走路,行麼?”

黑衣漢子注目問道:“請教老人家上下?”

唐羽儀道:“老身唐羽儀,為天忌老人元配。”

黑衣漢子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羅老夫人。”

微微一頓,又淡笑接道:“按說,有你老人家出面,我應該遵命才是,可是,對如此重大的事,我不能不慎重一點。”

唐羽儀道:“再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黑衣漢子笑道:“老人家,很抱歉!如果我們的生命沒有絕對的保障的話,我想我是應該找幾個墊背的人才比較合算。”

唐羽儀蹙眉沉思道:“朋友,照你方才的條件,由老身代替武揚,可以麼?”

黑衣漢子色然而喜道:“可以……”

此時,唐光宗已悄沒聲地由洞口閃了進來。

也就在此同時,武揚忽然目射異彩,注視著黑衣漢子的右後方,震聲大喝道:“不行!”

黑衣漢子以為有人從後面向他偷襲,大驚之下,卻又不敢回頭一瞧究竟。

但蓄勢以待的武揚,卻乘對方心神微分之際,把握住這一瞬即逝的良機,疾如激矢般彈身而起,向黑衣漢子凌空撲去。

黑衣漢子大驚之下,“上當了”與應變的念頭還沒轉出,已被武揚凌空彈指,點住了雙“肩井”要穴。

好一個武揚,身形未落,猿臂先伸,適時將由對方手中滑落的火藥包接住,然後俊朗朗一笑道:“閣下,你還是輸了!”

當武揚突然做此驚人冒險行動之瞬間,地下室中的唐羽儀、冷秋華、唐光宗等三人,被震驚得目瞪口呆,連驚呼之聲也發不出來。

一直等這驚險刺激的一幕過去之後,唐光宗才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搖頭苦笑道:“老弟,這實在太冒險了!”

武揚淡然一笑道:“其實,我自信九成把握可以制服他。”

冷秋華抹去額際冷汗,不勝幽怨地道:“武揚,沒有絕對把握的事,以後還是少冒這種險為妙。”

唐光宗同時笑道:“其實,只要老弟你稍慢片刻發動,我就有辦法制住他們了。”

武揚一怔之後,啞然失笑道:“對了,我幾乎忘了你這位用毒的大行家。”

一場幾乎使正派群雄全軍覆滅的大劫,已算消弭於無形。

接著,大夥兒在地下室中細密搜查一遍之後,除暫時留下呂大年擔任守護地下室之外,其餘的人帶著三個內奸,回到古堡中。

三個內奸中,除常永吉為丐幫護法之外,其餘二人,經查明一為少林二代弟子,一為武當俗家弟子呢。

好在這三派的掌門人目前都在堡中,於是,分別地發交各該派掌門人立即按門規處決。

接著,全體群豪舉行了一次秘密會之後,才各自就寢。

翌日清晨。

唐羽儀在武揚與冷秋華二人陪同下,親自跑到業已被擒,目前暫時被軟禁的三公主、六公主兩個妖女的房間中,武揚當場給兩個妖女解開禁制,並交給她們一封致駱陽鐘的親筆函件之後,沉聲說道:“前此本俠與貴幫幫主所定‘快則一月,遲則半年,將你們兩位交換五公主與七公主’之約,就此取消,現在你們兩位已經自由了,本堡已備好馬匹和川資,兩位可以離去了。”

兩個妖女離去之後,武揚也單人只劍,乘著七怒馬,向長安進發。

兩天之後,武揚由長安回到古堡。

翌日清晨,全體群豪,浩浩蕩蕩地渡過嘉陵江,向川康交界處的蠻古趕去。

跟在群豪後面,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是那些由各地聞聲而來,等著瞧熱鬧的無數江湖人物。

這是九頂山,以駱雙城為首的一行人暫住的破廟中。

地約黃昏,正是晚餐後閒散的一段時光。

駱雙城、林慕陶、胡思森等三人,正沐著初夏的晚風,坐在廟外閒談。

駱鳳卿、駱來卿、何慧卿等三位姑娘,卻在不遠處的草地上互相關謔著。

這畫面,這氣氛,顯得無比的美好,無比的和諧。

胡思森目光一掠三位姑娘,向駱雙城問道:“雙妹,這三個丫頭的進境如何?”

駱雙城道:“進境比我所預期的還要好,大概再有七天,也就可以將就派上用場了。”

略為一頓,又接道:“嚴格說來,來卿與慧兒的‘九陰罡煞’,可說已趕過先行修煉的解笑雅。”

林慕陶訝問道:“是這兩位姑娘的天分高於解姑娘麼?”

駱雙城道:“那倒不盡然,主因還是解姑娘與鳳卿兩人已非女兒之身。”

林慕陶“哦”了一聲,接著,輕鬆地笑道:“我那位武老弟也不知是幾時修來豔福,竟同時獲得這麼四位如花美女。”

一旁的胡思森,卻無端地發出一聲幽幽長嘆。

林慕陶打趣地笑道:“胡兄怎麼好端端地又嘆起氣來,難道是我的話引起了你……”

“引起了”一些什麼?他似乎覺得不便出口,又自動嚥下去了。

胡思森似乎心有專注而並未注意到林慕陶話中的言外之意,而正容接道:“我是擔心問題恐怕不像你所說的那麼單純。”

林慕陶一怔道:“這話怎麼說?”

胡思森道:“平心而論,能出汙泥而不染,來卿與鳳卿兩人都該算是一位好!”娘,可惜的是一個已是墜灑落花,一個更是穢名久著。”

這三個與何慧卿等三位姑娘,相距本不遠,而胡思森忘神之下,話聲也未免略高了一點,偏偏一陣順風,將胡思林的話送了過去。

更不巧的是,駱來卿與駱鳳卿二人都沒聽到前幾句讚美她們的話,而僅僅只聽到那“墜涵落花……穢名久著”這兩句。

這,對於敏感的她們二人來說,無異於是被人在心靈上紮了一刀似的,不由頓時之間,芳容大變。

作者: chun85    時間: 2024-4-8 15:29:16


第三十章 蒼天有眼

當然,同樣的話,也被何慧卿聽到了,她一見氣氛不對,不由一面暗怪她表舅的粗心與多事,一面卻想故意將兩人引得較遠,向前面小溪澗中一指,笑道:“大姊,五姊,咱們去溪中抓螃蟹,好麼?”

駱鳳卿淒涼地一笑,搖了搖頭,但駱來卿卻黛眉一挑地往目問道:“七丫頭,難道你沒聽到……”

何慧卿方自訕訕地一笑,駱鳳卿已幽幽一嘆地截口苦笑道:“五妹,七妹是一番好意。”

駱來卿也苦笑著反問道:“難道說,你我到這兒來就是一番惡意麼?”

駱鳳卿幽幽地道:“其實,他老人家說的也是實情,誰教你我成了造化小兒作弄的牲禮呢!”

略為一頓,又幽幽地接道:“五妹,你不能跟我比,事實勝於巧辯,只要你不使小性子,仍有可為的,至於我,本來就不曾抱過奢望,而且我暗中也早已……”

駱來卿目注西天那絢爛的晚霞,冷笑著截口接道:“是的,只能怪我們自己自作多情,人家可並沒請我們來。”

何慧卿的妙目中,已被急出一片淚光,俏靨上滿是焦急神色,一幾番口齒啟動,又苦於一時之間,無法措辭,此刻一見對方兩人越說越難聽,不由頓足呼道:“大姊、五姊,請聽小妹一言,好麼?”

駱鳳卿淒涼一笑道:“七妹,咱們的事,與你不相干啊。”

駱鳳卿同時披唇微哂道:“這真是皇帝設急,急了太監啦!小姐有什麼話,你說吧!”。

何慧卿掙了掙,才訕訕地道:“大姊、五姊,小妹為表舅方才的一句無心的失言,先向你們兩位道歉。”

駱來卿冷哼一聲道:“言為心聲,如果心中沒有這種觀念,會說出口來?小姐,你說話的技巧太差勁了!”

駱鳳卿長嘆一聲道:“七妹,這些跟你毫無關連,你實在犯不著著急的!”

駱來卿又冷冷地接道:“也用不著由你來道歉,人家說的是實情啊……”

何慧卿幾乎是以哀求的語聲截口接道:“五姐,求求你,聽小妹說幾句話,可以麼?”

駱來卿美目中淚光一閃,長嘆一聲道:“你說吧!”

何慧卿目光在對方兩人的臉上一掃,訥訥地道:“大姊、五姊,千不是,萬不是,是我那表舅不該信口雌黃……現在,只有暫時請兩位姊姊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切看在武揚的面子上,暫時莫記在心上,小妹保證要我表舅親自向兩位姊姊道歉,好麼?”

駱來卿冷冷地道:“不敢當!”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五妹,你別讓七妹難堪……”

駱來卿也似乎覺得不該以此種態度對待何慧卿,不由略含歉意地淒涼一笑道:“七妹,你知道的,我發洩的對象不是你。”

何慧卿誠懇地道:“這個,小妹知道、兩位姊姊,你們也該知道,武揚和小妹兩人,對兩位姊姊,可是一片至誠。”

駱鳳卿道:“七妹,你想想看,如果我不是看在武揚的一片至誠份上,我會到這兒來麼?”

駱來卿冷冷地接道:“武揚的至誠與別人的閒言闡語,可是兩口事。”

何慧卿正容道:“濁者自濁,清者自清,兩位姊姊都可問心無愧,而當事人的武揚也並未在乎這,那麼,兩位姊姊又何必對一位老人之言那麼……”

駱鳳卿、駱來卿二人幾乎蹙眉同聲截口道:“這問題不要談了!”

何慧卿道:“兩位姊姊都曾幫過武揚的忙,對小妹來說,更等於是救命恩人,如果兩位姊姊始終對方才的事耿耿於心,教小妹衷心怎安!”

駱鳳卿輕輕一嘆道:“七妹,這事情,你大可不必感到不安……”

同時,駱來卿卻淡淡地一笑道:“你是否要我們向令表舅道歉,才感到安心呢?”

何慧卿容為之一變,繼之卻淒涼一笑道:“五姊,你……你太不瞭解我了……”

駱來卿幽幽一嘆道:“七妹,也許我這一句話,傷透了你的心,平心而論,我不能不承認方才所說是一句氣話,同時,我也不承認你所說的我不瞭解你。”她頓了頓接道:“七妹,我雖然年紀大不了你多少,但對於人性弱點的瞭解,卻自信比你強得多。試想,我如非是看透了人性的弱點,好好一個清白女兒身,為什麼我要故意裝成一個人儘可夫的蕩婦淫娃!……”

何慧卿蹙眉接過:“五姊,這一點我自信我和武揚都對你十分了解,也十分敬佩你維護自己清白的苦心。”

駱桑卿冷然接道:“別打岔,七妹,我之所以有上述的反常作為,誠如你所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清白,可不是為了要人家敬佩我,當然也不容許人家任意汙衊……”

何慧卿顫聲截口道:“五姊……”

駱來卿擺手制住何慧卿接下去,她自己卻正容接道:“人是自私的,尤其是有關男女之間的情愛方面,縱然是同胞姊妹,也未必肯真心禮讓。”

何慧卿道:“可是,我們的交情,卻尤勝於同胞骨肉。”

駱來卿道:“不錯!這話我承認,但這一因素,卻改變不了人性自私的本質,也不能對男女之間情愛獨佔的根本原則發生影響!”

何慧卿道:“我不能不承認你所說的話確屬至理,但是,五姊,世間多少三妻四委的家庭,並非都是不能和睦相處的,這一點,你又作何解釋呢?”

駱來卿道:“這解釋簡單得很!她們是將暗中的鉤心鬥角,與心頭的痛苦,隱藏在虛偽的假面具之中……”

駱鳳卿輕嘆著截口道:“你們將話題扯到什麼地方去了?”

駱來卿淡然一笑道:“大姊,咱們的話題並沒扯遠,我是在證明七妹不但不瞭解我們,也不瞭解她自己。”

略為一頓,又微微披了披櫻後接道:“七妹,咂十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令表舅已經在為你操心,難道說你自己竟無動於衷麼?”

何慧卿痛苦地哀聲道:“五姊,求求你……別說了……總之,小妹此心,唯在可表……”

駱鳳卿幽幽地接道:“五妹,我相信七妹確是一片至誠,你可不能怪她。”

駱來卿道:“誰怪她了!我是就事論事,分析人性的弱點啊!”

遠處,傳來駱雙城的語聲道:“你們三個,在談些什麼呀?”

這三位姑娘的話聲都很低,而駱雙城與胡思森、林慕陶等三人也在研討問題,並未注意她們談話,所以,駱雙城才有此一問。

駱鳳卿揚聲答道:“咱們在閒聊哩!伯母。”

駱雙城道:“時間不早了,該回去用功了哩!”

駱鳳卿道:“好的,侄女們就回來了……”何慧卿壓低嗓音接道:“兩位姊姊,方才的話題,可不要提起。”

駱來卿漫應道:“你想我們會麼?”

何慧卿長嘆一聲道:“不管兩位姊姊相不相信小妹的話,但小妹以人格擔保,必然對兩位姊姊……”

駱鳳卿輕嘆著截口接道:“不要說了,走吧!”

就當她們三人回身準備向破廟中走去之間,駱來卿突然一聲驚呼:“瞧!那是些什麼人?”

駱鳳卿與何慧卿二人順著駱來卿的視線瞧去,只見約莫五里外的山腳下,正有四個一身黃衣的人,其中一人手中捧著一個黑色長筒,就著右眼向她們立身之處探望著。

此時,雖然夜幕已垂,而對方的距離也不算近,但這三位姑娘的功力已在日夜增進中,略一注目之下,已大略地看清楚了,尤其是駱鳳卿,自與武揚二人巧獲天緣,服過半杯空青石乳之後,更是目力與功力並增,她,目光一觸之下,禁不住首先脫口驚呼道:“是四個黃衣番僧!”

這一嚷,另一邊的駱雙城等人也趕了過來,適時點頭接道:“不錯,是四個番禿。”

胡思森冷笑一聲道:“好魔崽仔!居然找到這兒來了。”

駱鳳卿道:“伯母,那番禿手中的黑色長筒是啥玩藝?”

駱雙城沉思著道:“聽說西域有一種能將視線縮短的精巧器械,這番禿手中,可能就是那玩藝兒。”

駱鳳卿道:“對了,準是那玩藝兒,那番禿不是正在用此向我們這兒窺探麼!”

何慧卿黛眉一蹙道:“看情形,他們還有後援未到哩!”

林慕陶笑道:“雜化鎮外的一戰,已使這些番禿們亡魂喪膽,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後援,膽敢前來送死麼!”

扭頭向駱雙城道:“大姊,我想下去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免得他們再作怪。”

胡思森接道:“對!我也去……”

駱雙城還來不及有所表示,林慕陶已一溜煙似地向山下奔去,緊接著,胡思森也銜尾疾追。

林慕陶的輕功之佳,已可與司徒傑媲美,當然不是胡思森可比擬,兩人起步不久,林慕陶已將胡思森拋後老遠。

那山下的四個黃衣番僧,一見林慕陶快如急矢般由山疾奔而來,其中一人攔手發出一枝火箭,立即撥轉馬頭,狂奔而去。

“嘶”地一聲,薄暮的夜空中爆出一朵丈許方圓的紅雲。

駱雙城蹙眉自語道:“看來又免不了一場苦戰……”

就這瞬間,林慕陶追上了那四個黃衣番僧。

也許是林慕陶的絕世輕功嚇破了四個黃衣番僧的苦膽,但交手未及三招又報銷了一個。

等胡思森趕到時,已只剩下最後一個了,急得他大喝一聲:“留一個給我。”

聲到人到,寒芒一閃,那最後的一個也被胡思森攔腰一劍斬成二段。

胡思森忍不住苦笑道:“總算聊勝於無……”

林慕陶也苦笑道:“胡兄,你……”

胡思森從容地在敵屍上抹去長劍上的血跡,一面仰臉截口道:“我?我不夠朋友?”

林慕陶笑道:“胡兄,我是準備留下一個活口的。”

胡思森啞然失笑道:“這倒是我太魯莽了!不過,我也沒錯怪你,瞧你這麼說法,本來就一個也沒打算留給我,這算是哪一門的朋友?”

林慕陶聳聳肩笑道:“失禮,失禮,下一次兄弟決不敢佔先就是。”

說著,已順手撿起地上的屍體,仍向丈遠外的山澗中,胡思森則撿起那一具黑色長筒,一同趕著四匹馬,向山上走去。

迎著趕回來的林慕陶與胡思森的駱雙城,臉色凝重地道:“敵人即已發出信號,顯見大批強敵即將到達,也許他們仍須費點功夫來搜尋,但咱們卻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以免臨時措手不及。”

胡思森沉思著道:“武揚那小子早就該回來的了,可是為什麼直到目前還沒消息……”

林慕陶道:“可能已經在回程中了,只是此行不只他一個人,大隊人馬當然行程較慢。”一胡思森道:“林兄所言,甚具道理,我想咱們最好是派一個人迎上去催催他們。”

駱雙城蹙眉接道:“話是不錯,可是,目前咱們人手本就單薄,如果再派出一人,那……”

胡思森截口接道:“敵方於鍛羽之後,仍敢前來摸索,足見其有恃無恐,也足見其實力之強,為慎重計,咱們還是有派人去催武揚之必要。”

駱雙城道:“萬一武揚一行人還沒來呢?”

胡思森道:“那也不要緊,說句不吉利的話,萬一敵人全力撲來,咱們也不致因而全軍覆滅。”

駱雙城點點頭道:“那麼,你打算派誰去?”

胡思森目光在三位姑娘的臉上一掠,駱來卿卻飛快地道:“當然是派七妹去另外!”—



胡思森似乎沒體會到駱來卿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微笑著接道:“對!老朽也正有此意。”

胡思森蹙眉訝問道:“丫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何慧卿道:“沒什麼意思,我就是不去!”

胡思森臉色一沉道:“丫頭,這是何等緊急而重大的事,豈能容你使性子!你想想看,你曾經擔任過魔幫中的總巡察,經*出巡,對這兒的路徑都瞭如指掌,你不去,誰人能著此重任!”

駱來卿談笑著補充道:“還有,這些人中,也只有你……”

駱鳳卿深恐駱來卿口沒遮攔,說出更露骨的話出來,連忙向何慧卿使眼色地截口接道:

“七妹,你就辛苦辛苦一趟吧!”

胡思森仍然沒體會到三位女兒家的微妙心理,當下沉臉接道:“就這麼決定,騎那匹白色寶馬去迎上武揚之後,就立即兼程趕回來。”

何慧卿低垂粉首,沒吭氣。

女人家畢竟比較心細,冷眼旁觀的駱雙城,已意識到此中大有文章,當下,輕輕一嘆道:“不必去了!”

胡思森訝問道:“為什麼不去,難道說要大家都……”

山下一陣雷鳴也似的蹄聲打斷了胡思森的話,駱雙城淡笑著接道:“來不及啦!”

胡思森頓足道:“怎會來不及,寶馬腳程奇快,由後山走,沒人追得上的。”

這老人,真是變成了一根腸子通到底,直得可恨!

何慧卿幽幽地接道:“舅舅,您別說了!我決定不去。”

駱雙城禁不住同時輕輕一嘆,駱來卿卻淡淡地一笑道:“七妹,你不去不打緊,但萬一有個……”

何慧卿括首正容截口道:“五姊,咱們還是留點精神,準備應付強敵吧!”

駱雙城點點頭道:“對!咱們該回去準備一下應變的事宜了!”

胡思森困惑地看看這個,又看著那個,禁不住苦笑著自語道:“真是莫名其妙……”

站在駱雙城等人的立場,是儘量爭取時間,避免與敵方接觸,以期在已方主力未集中之前,不致遭受到不必要的損失和犧牲。

所以,他們回到那破廟中後,立即以最快速的行動,消除裡裡外外,一切可疑的痕跡,並故佈疑陣來使敵方誤認為他們已全部撤走。

一切佈置就緒之後,大夥兒消然遷入破廟左側約五里的一個峽谷中。

這峽谷濃廕庇天,廣達數十畝,出口處寬約十丈,雖然談不上險峻,但比那小小的破廟,自是易於隱藏,也便於活動多了。

當下,他們將馬匹藏於峽谷深處,人員則於熟悉環境和地形之後,分別在入谷不遠處的密林中靜坐調息,第一班的警戒則由止水劍客胡思森擔任。

這時,已經是初更過後了。

夜涼如水,蟲聲卿卿中,傳出何慧卿的妖語道:“娘,但願他們找不到這兒就好了。”

駱雙城苦笑道:“這恐怕是夢想,孩子,你想想看,敵人既已在山下發信號,他們能將搜索目標移向九頂山以外去麼!”

何慧卿道:“如果他們首先搜索到破廟呢?”

駱雙城道:“那些疑陣,只能瞞他們於一時,而且,他們縱然認為我們已經撤走而派人追蹤,也決不會放棄搜山的工作。”

何慧卿輕輕一嘆,沒再接腔。

林慕陶忽然接道:“大姊,咱們遷來這兒,固然可以暫時避過敵人的搜索,但如果武揚他們趕來的話……”

駱雙城含笑截口道:“是啊!”

駱雙城道:“這個,你儘管放心,只要是白天,他找不到我們,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呀,那更用不著他找來,敵人會先代我們招呼他,是麼?”

略為一頓,又苦笑著接道:“這些,都不是問題,目前,我是希望我們的判斷錯誤,來敵不是敵方主力,那就好辦多了……”,陡地頓住話鋒,臉色微變地冷哼一聲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林慕陶略一凝神,才訕訕地一笑道:“說來真慚愧,我才聽到一點點聲息……”

駱雙城一面站起來向胡思森隱身的一株大樹邊走去,一面漫應道:“這是因為你們男人比較粗心。”

林慕陶不自然地笑道:“大姊,別向我臉上貼金了,跟你比起來,我的修為還差上一大截哩!”

說著,他居然也跟了上來。

駱雙城回頭擺擺手,壓低嗓音道:“慕陶,目前不是自謙的時候,你留在這兒好好約束三個丫頭,不可輕舉妄動!”

林慕陶怔了任,又回頭走去。

駱雙城悄悄走近胡思森身邊,谷外已傳來雜沓的腳步聲。

胡思森目光炯炯地凝注谷外,一面向駱雙城傳音道:“是四個番僧和一個黑衣漢子。”

駱雙城面色凝重地坐在胡思森身邊,傳音答道:“除非萬不得已,咱們不可暴露行藏。”

胡思森點了點頭,那五個人已停立谷口,距他與駱雙城的隱身之處,不過話遠距離。

那五個人向谷內略一張望後,由為首的一個紫衣番僧操著生硬的藍青官話向身邊的黑衣勁裝大漢問道:“這是什麼所在?”

黑衣勁裝大漢道:“回克護法,這是一個死谷。”

被稱為“克護法”的身著紫色袈裟,敢情這番僧還是鐵木尊者手下四大護法之一的克拉瑪哩!

紫衣番僧道:“死谷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你先進去搜搜看。”

那黑衣勁裝大漢似乎猶豫了一下,紫衣番僧立即沉聲喝道:“你敢不聽命!”

黑衣勁裝大漢身形一顫,喏喏連聲道:“是是……小的這就進去。”

說著,已摘下腰間的鬼頭刀,逡巡著向谷口走了過來。

駱雙城傳音道:“這小子膽小得很,表哥,你不妨裝梟鳥啼聲嚇他一下……”

胡思森會心一笑,待得那黑衣漢子走進谷口時,猛然撮口必出一聲淒厲的梟鳥鳴聲,同時並揚手向谷內林梢投出一顆石子。

黑夜林中的梟鳥鳴聲,本就令膽小的人心悸神遙,再加上遠處林梢的“嘩啦”爆響,更是格外的驚心動魄。

那黑衣大漢驟聞之下,毛髮悚然中,幾欲拔足向谷外飛奔,但他掙了掙,還是再度怯生生地繼續走向谷中,可是當他走到那密林邊緣時,卻再也不敢前進了。

不錯,他目前站立的地方,外面的番僧看不到,只要裡面沒有敵人,他就不會送命,就這麼呆一會子再出去,誰知道他沒進入林口去過哩!

但就當此時,百鳳幫的另一撥人也趕來了。

那是以病郎中金策易為道的五個灰衫人。

病郎中首先向克拉瑪拱拱手,問道:“克護法,此間有什麼發現麼?”

病郎中向谷內凝注少頃,沉思著道:“不錯!如果那幾個浪蹄子還沒離開九頂山的話,此間可真是一個藏身的絕佳之處……”

克拉瑪截口道:“金兄,貴幫駱幫主是否也已趕來?”

病郎中道:“是的,天亮前後當可到達。”

克拉瑪注目道:“灑家師父是否同來?”

病郎中淡淡一笑道:“令師業已到達,目前正與敝幫正宮皇娘坐鎮山神廟中,督率搜山工作,並已頒下令諭,天亮之前,必須將全山搜遍。”

駱雙城聽得心頭一震,向胡思森傳音道:“果然不幸而言中,魔崽子們已傾巢而出。”

胡思森傳音答道:“事已到此,咱們只有苦撐以爭取時間了。”

駱雙城道:“咱們的主力,不知幾時才能來,表哥,咱們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必要時,我們將全力掩護三個丫頭乘寶馬突圍。”

這時,那入谷察探的黑衣大漢已快步向谷外走去。

胡思森點點頭,傳音答道:“不錯,咱們三個老的死不足惜,而且,魔崽仔們想要咱們三條老命,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來,但年輕人卻沒有犧牲的必要……”

駱雙城沉思道:“怕只怕這三丫頭還在鬧彆扭,不肯聽話。”

胡思森道:“必要時,點住她們的穴道,強制她們由後山撤走。”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這時,谷外傳來病郎中的蒼勁語聲道:“怎麼樣?”

那黑衣大漢訥訥地道:“回總護法,裡面沒……沒發現什麼。”

病郎中道:“裡面地形如何?”

黑衣大漢道:“裡面是一片很密的森林。”

病郎中扭頭向克拉瑪道:“克護法高見怎樣?”

克拉瑪沉思笑著道:“裡面既然是一片密林,時值深夜,縱然是再多的敵人躲在裡面也不易發現。所以,如依灑家之見,不如守在這兒,等天亮後再進去搜查,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犧牲。”

病郎中點點頭道:“話是不錯,可是令師與丐宮皇娘卻嚴令必須於天亮之前查出二個結果來。”

克拉瑪道:“那麼,請金兄暫時守在這兒,由灑家面謁恩師,請他暫寬時限去。”

此人倒是說走就走,話聲一落,也不等病郎中的反應,立即向右側峰腰上的破山神廟疾奔而去。

緊張的局勢雖已暫時鬆弛下來,但駱雙城與胡思森的心情卻並未因之而鬆弛。

駱雙城蹙眉傳音道:“表哥,你辛苦一點,我到裡面安排三個丫頭去。”

說著,起身悄悄地走入谷內密林中。

林慕陶目注駱雙城那沉重的臉色,蹙眉問道:“大姊,怎麼樣了?”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情況很糟……”

接著,將在谷中所聽到的情況簡略地說了一遍,同時,乘三位姑娘聽得入神之際,冷不防地出手如雷電,點了何慧卿與駱來卿兩人的雙“肩井”與“承醪”大穴。

“肩井”與“承醪”大穴,系控制人身四肢的活動,一被點上,也就失去了行動的自由。

何慧卿穴道一經乃母點住之後,不由駭然失色地低聲問道:“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駱來卿櫻唇微咽地道:“伯母是要將你我強制送走哩!七妹,你真傻得可憐!”

駱雙城暗中一嘆道:“這丫頭於事出意外之下,能有此種鎮靜工夫,並反應特快,倒真是一個難得的可造之材……”

念轉未畢,何慧卿已悲聲接道:“娘,您這是何苦來?”

駱雙城不理會愛女的哀求與駱來卿的冷消,徑自向駱鳳卿正容說道:“鳳卿,你明白老身不點你穴道的意思麼?”

駱鳳卿悽然一笑道:“侄女明白,您是要我護送兩位妹妹出險。”

駱雙城點點頭道:“是的!鳳卿,你們三個之中,只有你功力最高,性情最溫馴也最明大體,所以老身才選定你擔任這一項艱鉅任務。”

駱鳳卿口齒啟動間,駱雙城又立即接道:“一匹寶馬,馱戴你們三個,雖然負擔重了一點,但諒能勝任,現在,由林伯伯護送你由谷後出去,不論能否碰上武揚那一夥人,只要能逃出此間五十里之外,也就算安全了……”

駱鳳卿搖頭截口道:“伯母,我不能!”

駱雙城沉聲道:“大姐,這是大好的差使啊!你怎可不識抬舉!”

駱鳳卿痛苦地道:“五妹,伯母是一番好意……”

駱來卿冷笑接道:“我知道伯母是一番好意,可是,這一番好意我不領情。”

駱鳳卿、何慧卿同時悲聲道:“五妹、五姊……你……”

駱雙城悽然一笑道:“孩子,伯母知道你是滿腔悲憤,無處發洩,方才,你胡伯伯一句無心之言,又刺傷了你的心,所以……伯母絕不怪你放肆……唉;現在危機迫在眉睫,已沒工夫說這些了……”

略頓話鋒,目光在駱鳳卿、駱來卿二人臉上一掃,誠懇地接道:“鳳卿、來卿,伯母也是女人,當然也最瞭解你們兩個人心中的痛苦,現在,請相信伯母,並聽伯母和林、胡兩位伯伯的,三個人中有一個能脫此劫而不死,你們兩個的心願絕不會落空!”

駱鳳卿清淚雙流地道:“伯母,侄兒已說過,我不答應。”

何慧卿更是淚痕滿面地道:“娘……就是一定要死,咱們也得死在一起。”

駱雙城怒叱道:“胡說!死在一起,於事何補!”

扭頭向林慕陶沉聲道:“慕陶,你送她們三個由後山出去!”

駱鳳卿堅決地搖頭道:“伯母,請您收回成命吧!七妹說得對,要死咱們也得死在一起……”

駱雙城頓足道:“你們要把我氣死!”

駱鳳卿道:“伯母,在一起苦守待援,可並不一定會死啊!可是力量分散了,卻難免被敵人各個殲滅,您說是麼?”

駱雙城頓足長嘆,連連搖頭。

駱來卿幽幽一嘆道:“伯母,您既自以為了解我的苦衷,那就更不應該要我們走了!”

駱雙城訝問道:“此話怎麼講?”

駱來卿銀牙一挫道:“我駱來卿好好一個清白女兒身,為什麼要故意裝成一個穢名四播的淫娃蕩婦呢?是誰使我家破人亡,不知自己的來歷,還要認賊作父?……”

駱雙城身軀一震地截口訝問道:“你的父母也是死在駱陽鐘的手中?”

駱來卿道:“是的!我們七姊妹的情形都大同小異,不過,各人都不知道罷了。”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侄女是在脫離魔宮之前約十天光景,才無意中竊聽得來。”

駱鳳卿目含痛淚,幽幽一嘆,駱來卿卻很聲接道:“好容易,今宵有這麼一個殺敵復仇的機會,伯母,您想我會輕易放過麼?”

駱雙城搖搖頭道:“孩子,既然你也是身負血海深仇,那就更應該珍惜此身……”

峽谷四周的山峰上,遙遙傳來一陣人喊馬嘶之聲,打斷了駱雙城未說完的話,她臉色大變地頓住話鋒,長嘆一聲道:“現在,想走也來不及了。”

何慧卿禁不住心中一陣輕鬆地道:“娘,那您還不解開我們的穴道!”

駱雙城揚手凌空解了何慧卿與駱來卿二人的穴道,卻是聲容俱峻地接道:“你們三個,既已自誤生機,老身不好聽的話說在前頭,待會,如果我們三個老的不克分身照顧你們時,你們三個能撐一陣固然是好,撐不住時,可得自行了斷!”

何慧卿首先正容答道:“娘,您儘管放心,我們會知道如何自處的。”

駱雙城道:“那就好,現在大家好好調息,魔崽們的搜谷行動,可能還有一段時間,就這機會,大家養養精神,待會也可以多宰他們幾個!”

說完,又向各口胡思森隱身之處走去。

頓飯工夫之後,百鳳幫的搜谷行動已經發動,首先,投進大批松油火把,將谷口照耀得明如白晝,繼之由四個黑衣勁裝大漢開道,後隨四個黃衣番僧,大搖大擺地向谷中挺進。

在數十支松油火把照耀之下,駱雙城與胡思森幾乎已無法隱身,而眼前的情況,也實在不容他們二人再沉住氣了。

當下,駱雙城雙目中寒芒一閃,向胡思森傳音道:“表哥,不能再等了!”

胡思森亦沉聲道:“對,殺!”

此時剛好那四個開道的黑衣勁裝大漢已走到他們隱身處不及二丈距離。

“蓬蓬”連咯,血腥刺鼻中,後隨的四個黃衣番僧,還來不及採取應變行動,又掉下了三顆頭,走在最後的一個,總算他福命兩大,匆促中,一式“臥看巧雲”,緊接著四五個翻滾,才脫此一劫。

他,眼見那寒氣森森的劍芒業已消失,才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縱起,抱頭鼠竄地向谷外沒命地狂奔,一面並大聲嚷道:“飛劍……飛劍……”

胡思森低聲向駱雙城道:“表妹,你不該一時心軟,放走一個活口的。”

駱雙城苦笑道:“並非是我心軟,而是那番禿的命大。”

胡思森道:“此話怎麼講?”

駱雙城道:“我手下的天蠶絲已使用到了極限,夠不上距離了。”

胡思森方自“哦”了一聲,“嘶”地一聲,一支信號火箭由谷外沖霄而起。

駱雙城目注半空中那一片丈許圓的火花,不由輕輕一嘆道:“接著來的,已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了。”

胡思森冷冷地一哼道:“但魔崽仔們要想取走咱們這幾條命,可也不是那麼容易,至少也得付出十倍以上的代價才行!”

林慕陶已悄悄地掩了上來,適時接道:“十倍的代價還太少了!胡兄,拼著咱們全部喪命於谷中,也得給駱陽鍾那一對狗男女一個致命的創傷,以便武老弟能夠順利收拾他們。”

胡思森點點頭:“林兄所言甚是……”

駱雙城向林慕陶問道:“慕陶,那三個丫頭呢?”

林慕陶輕鬆一笑道:“三個丫頭,我已經為她們各自安排好了一個殺敵的辦法,待會你仔細瞧她們的吧!”

駱雙城笑道:“慕陶,你也會賣關子了!”

林慕陶一本正經地接道:“這叫做時勢造英雄啊!”

谷外,響起病郎中蒼勁語聲道:“谷內人聽著,此谷四周,已被層層包圍,任你功力通玄,也是插翅難逃,現在,老夫給你們一次忠告,速將本幫三個叛逃賤婢交出,老夫可以做主,放你們逃生,如果負隅玩抗,那是爾等自尋其死……”

林慕陶雙眉一揚,正待破口大罵間,駱雙城連忙以手勢制止,並傳音說道:“慕陶,犯不著跟他鬥嘴,咱們給他一個莫測高深。”

病郎中繼續揚聲道:“老夫也不為己甚,給你們頓飯工夫考慮,過此時限,老夫即下令全力進攻!”

林慕陶忍不住含笑傳音道:“大姊,看來你方才那一劍誅七妖的絕藝,已嚇破了這老賊的狗膽,否則,他不會如此浪費唇舌的。”

駱雙城傳音答道:“可能不盡如你所說,我的判斷,是他們的高手還沒到齊。”

胡思森接道:“如果,再拖下去,對我們來說,是利弊各半,但對敵方而言,卻是……”

駱雙城截口說道:“站在我們的立場上而言,我卻是寧願他們多拖上一段時間的。”

這時,那些投入谷口的松油火把,已全部熄滅,沉沉暗影中,谷外傳來一個尖銳的語聲道:“啟稟總護法,正宮皇娘有旨,方才接到綿竹分舵飛鴿傳書,武揚等一行已到綿竹,可能明晨會到達此間……”

病郎中沉聲截口道:“皇娘怎麼說?”

那尖銳的語聲接道:“皇娘說,務必在天亮之前,將本幫叛徒擒獲!”

病郎中道:“你立刻上覆皇娘,說此間點子甚為扎手,請立即加派高手前來。”

那尖銳語聲道:“回總護法,屬下來此之同時,皇娘已請牛供奉與軒轅供奉率同燕、鴿兩令主前來此間,同時三、六兩公主也自告奮勇前來。”

病郎中道:“帝君是否已到?”

那尖銳語聲道:“帝君御駕今晚午夜前可到達。”

病郎中接道:“好,本座知道了……”

駱雙城分別向林慕陶與胡思森二人傳音道:“這消息對咱們有好也有壞,慕陶,請立即回到裡面去關照三個丫頭,好好互相掩護,苦撐待援,只要能撐持到明天辰牌時分,武揚等人一到,就沒問題了。”

林慕陶方自點頭離去,谷外的病郎中已再度發話道:“谷內聽著,方才本座的話,你們想必也聽到了,現在,頓飯工夫快過去,希立即決定,以免自誤!”

接著,一陣步履雜沓聲中,一個雄渾的語聲接問道:“金兄,谷中是一些什麼人?”

病郎中哈哈笑道:“兩位供奉來得好,哦!三公主、六公主。呼圖護法也來了……”

那雄渾的語聲截口接道:“金兄,灑家的問題,你還沒答覆哩!”

敢情此人就是在崇化鎮外被林慕陶一劍削去兩個指頭的養和尚呼圖,也就是鐵木尊者手下四大護法中,性情最烈的一個。

病郎中乾笑道:“敵暗我明,呼護法,谷中究竟是些什麼人,沒法看到。”

呼圖沉聲接道:“聽說方才裡面有人會使飛劍?”

病郎中道:“不錯,不過,這也是貴派一位大師所說,兄弟並沒有親眼見到。”

呼圖恨聲道:“那就錯不了,準是由崇化逃來的那幾個。”

病郎中道:“這倒是有些可能……”

呼圖鋼牙一掛道:“灑家這斷指之恨,恨不得立刻洗刷,克拉瑪,走!咱們弟兄開道,怕死的,別跟上來!”

接著,一陣沉重而零亂的腳步聲,向谷口走來。

敢情這批魔崽仔們雖然怕死,但在莽和尚呼圖的直言相激之下,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進。

駱雙城以手肘碰了碰身邊的胡思森,傳音說道:“沒法再拖了,咱們拼吧……”

剛好此時當先的呼圖和克拉瑪二人,已戒備著走近他們隱伏之處。

胡思森不等駱雙城的話說完,已振劍彈身而出,同時一聲霹靂大喝:“番禿納命來!”

寒問如電,直向呼圖的腰際削去。

同時,駱雙城也一聲清叱,挾著一道銀芒,直取呼圖身邊的克拉瑪。

呼圖和克拉瑪二人擅長的是一對飛鈸和“大手印”神功,在胡思森與駱雙城二人的寶劍猛攻之下,自不便以肉掌去硬拼。

當時,他們兩人雙雙閃身避過對方的第一劍,“嗆”然地金鐵交鳴聲中,四隻飛鈸已電射而出,同時還回敬了一記“大手印”神功,呼圖並哇哇怪叫道:“你不是灑家的斷指仇人,快去叫那狗東西來。”

話到人到,斜刺裡一道人影電閃而去,“當”地一聲,圍攻胡思森的飛鈸已被這猛然加入的林慕陶雙雙擊射得倒飛丈外,嚇得跟在兩個番僧後面的人紛紛問避不迭。

原來,這一段時間中,駱雙城已將在崇化鎮外擊落番僧飛鈸的手法加以改進,並已告訴其餘人,那被一般武林人物為難纏鬥的番僧飛鈸特技,此刻竟變成不堪一擊了。

當然,當林、胡二個奏功之同時,駱雙城已將克拉瑪所發出的兩隻飛鈸擊落……

這些,本來都是剎間所發生的事。

當四隻飛鈸被擊落的同時,慘嗥連聲,克拉瑪被駱雙城一劍穿胸,接著飛起一腳,踢飛丈外,呼圖則在林、胡二人雙劍交剪之下,斬成三段。

這威勢,不由使後隨的八個黃衣番僧心膽俱寒地為之一呆。

黑暗中,只聽病郎中一聲傳來:“諸位大師,請分出一人回去請尊者,其餘諸人齊上,退者死!”

病郎中話聲未落,八個黃衣番僧中已有兩人飛身出谷,其餘六人卻在後隨的百鳳幫中人一擁而上的情況下,不由自主地,被逼得蜂擁而前。

駱雙城、林慕陶、胡思森三個,都是左掌右劍,寒芒飛閃,勁風呼嘯中,但見人頭滾滾,殘肢斷臂齊飛,片刻之間,谷口已陳屍三十餘具,而駱雙城等三人卻已被敵屍的血跡染成了三個血人,而後繼者在病郎中的軀策之下,更是悍不畏死地如潮水般湧來。

駱雙城寶劍翻飛,擋者披靡,一面地嗔目震聲怒叱道:“金策易,你真是一個無恥之尤的匹夫!”

病郎中哈哈大笑道:“狗雜種,你為甚不自憶前來一決死戰?”

病郎中狂笑道:“到時候老夫會來超渡你的!……”

谷中的屍體,越積越多,駱雙城等人已被迫不得不向後退,儘管他們三人功力奇高,對付這些三四流的角色,不致消耗太多的真力,但面對著這如山的積屍,撲鼻的血腥與潮湧而來的人海戰術,內心之中,卻有說不出的痛苦。

可是,情勢如此,他們能心慈手軟,而放棄自衛以束手待斃麼!

盞茶工夫過後,谷口又增加了二十多具屍體,病郎中所帶來的一些三四流角色已十九被殘,而駱雙城等人也已被迫而退進谷內了。

這時,病郎中才揮手大喝道:“是時候了,大家上!”

話聲中,他自己首先跳著他手下的屍體,當先衝進谷中,“雪山矮叟”牛無忌,“大漠雙兇”之一的軒轅巧兒與三公主,六公主等人也一擁而入。

此時,駱雙城等三人正各自被四五個玄衣武士纏住,一時之間,不克分身攔截,病郎中乘此良機由胡思森身邊閃過,震聲大喝道:“牛供奉,軒轅供奉,燕、鴿兩令主,請對付這三個老頑固,三公主,六公主請隨老朽進入谷中去生擒那三個賤婢……”

說話之間,牛無忌,軒轅巧兒,燕、鴿兩令主已分別與駱雙城、林慕陶、胡思森等三人交上了手,而病郎中也已接近密林邊緣。

病郎中的話沒說完,猛覺勁風生嘯,三股暗器,分由三個不同的方向激射而來,同時響起駱來卿的怒叱語聲道:“金老賊,你娘才是賤婢!”

病郎中一時大意之下,想躲避格拒均已來不及,匆促中只好一仰身,貼地三個急滾,才堪堪避過那三股暗器,只聽駱來卿銀鈴似地嬌笑道:“好一式‘懶狗打滾’!”

笑聲中,三股暗器又分三面向病郎中疾襲而來,同時,駱來卿暗器出手,人也由樹梢上飛身而下。

另一面的駱鳳卿促聲喝道:“五妹不可輕敵……”

駱鳳卿話才出口,駱來卿已以一式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朝再度翻滾,猶未站起身來的病郎中揮灑而下。

這時趕來的六公主一聲冷笑:“賤婢躺下!”

叱聲中,長劍一挑,架開駱來卿的一招狠攻,同時左手一揮,一股陰寒刺骨的罡風向駱來卿兜胸擊來。

駱來卿一面劍拳兼施地硬接硬架,一面震聲道:“六妹聽我一言。

“蓬”地一聲,六公主嬌軀一晃,駱來卿被震得連退三步才拿樁站穩,六公主冷笑一聲道:“誰是你的六妹,哼!原來你也會‘九陰罡煞’,可惜你還差得太多……”

此時,駱鳳卿與何慧卿二人已因何駱來卿的冒險下樸而不得不放棄林慕陶所暗中交代,要她們躲在樹上伺機殺敵的計劃,而雙雙由大樹上撲了下來。

何慧卿長劍一揮,截住剛由地面挺身躍起的病郎中金策易,駱鳳卿卻適時接過三公主的一招搶攻,同時向駱來卿道:“五妹,過去與七妹聯手對付金老賊,這兩位交給我……”

三公主冷笑一聲道:“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哼,你行麼。”

“刷刷”兩劍,疾如狂風驟雨似地向駱鳳卿擊來,但那凌厲的攻勢卻被駱鳳卿從容地化解了。

六公主“咦”地一聲,也加入戰圈,媚笑道:“聽說三皇娘床上功夫有獨到之處,想不到手底下也滿不錯啊……”

駱鳳卿一面從容格拒對方的聯手攻勢,一面卻聲容俱莊地說道:“三妹,六妹,能否請聽恩姊的一句話?”

三公主冷笑道:“沒人阻止你說話,不過我首先提醒你,咱們的耳朵不像帝君那麼軟,花言巧語沒有用!”

駱鳳卿一點也不動怒地輕嘆一聲道:“三妹,六妹,你們知道自己的來歷麼……”

這邊三個人邊打邊談,那邊,駱來卿、何慧卿二人雙戰病郎中卻也緊張激烈之至。

病郎中前此一念輕敵,被武揚一劍削去右腕,但他卻已於短期間內已能用左手使劍,而且劍法之奇詭狠毒,竟能獨抗駱來卿與何慧卿聯手攻出的萬流歸宗劍法而從容不迫,不!說得透徹一點,應該說是遊刃有餘。

駱鳳卿之所以能獨對三六兩公主的聯手,是因她曾服過半杯空青石乳,而且也會“九陰罡煞”,但病郎中此刻所顯示的深湛功力,就令人有點困惑了。

這邊,六個分兩組廝殺著,一時之間,戰況形成膠著狀態。

另一邊,駱雙城獨對“雪山矮叟”牛無忌和兩個黑衫老者,猶自勇不可擋。

林慕陶也是獨對軒轅巧兒和兩個紫衣番僧,但林慕陶卻是隻能勉強防守,不時還得由駱雙城騰出工夫來為他解危。

這三人中,最輕鬆的還是止水劍客胡思森,他應付兩個令主不及十招,其中的一位鴿令主已屍橫在地上,但一個剛剛倒下,卻立即被上一個紫衣番僧和一個黑衫老者。

那些紫衣番僧是鐵木尊者徒弟,功力之高,與鐵木手下的四大護法也遜色不多,這一來,胡思森除掉兩個令主之後去幫林慕陶的心願,已沒法實現,而且他自己也感到吃緊了。

目前,裡裡外外,他們老少六個,都是在艱苦狠拼中,比較輕鬆的,只是駱雙城與駱鳳卿二人。

駱雙城是基於本身功力高絕,手中使的又是佛門降魔之寶的“心光劍”,其佔優勢,自是意料中的事。

至於駱鳳卿,一則是她的功力已能應付三、六兩公主的聯手,再則她那攻心戰的說詞也收到預期的效果,三、六兩公主的心中,由懷疑自己的身世而連帶使旺盛的鬥志打了折扣,因之,打起來也就有點不帶勁,駱鳳卿也自然落得輕鬆了。

這期間,剛好駱雙城等三個老的,敵我雙方十二個人的狠拼,無形中已將人備通路封死,谷外的魔徒們暫時沒法進來,但這種局面能維持多久,卻是難說得很。

駱雙城一面短劍翻飛,使三個強敵無法迫近,一面目光掃地心頭暗忖:“看情形,鐵木尊者與駱陽鍾那一對狗男女都將陸續地趕來,眼前這僵局如不能打開,待會如何得了……”

心念及此,正待施出殺手時,谷外陡地傳來一聲霹靂大喝:“通通閃開!”

聲如洪鐘,震得群峰迴響,歷久不絕。

駱雙城心頭一緊:“不好,鐵木禿驢業已趕到……”

這時,擁塞谷口通道的魔幫爪牙與一些番僧們紛紛向兩邊退讓,像半截鐵塔似的鐵木尊者與那位正宮皇娘並肩向谷內走來。

駱雙城心急之下,真力暴提,左掌“九陰罡煞”一揮,右手“心光劍”同時脫手飛出。

慘嗥連連聲中,兩個黑衫老者被震飛丈外,“雪山矮叟”牛無忌右臂齊肩削斷,踉蹌地退出丈外。

駱雙城顧不得追殺斷臂的牛無忌,寶劍一收,寒芒閃處,圍攻林慕陶的軒轅巧兒已身首異處,另兩個紫衣番僧“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出,已被林慕陶與駱雙城二人一劍一個,斜肩帶背地劈成四片。

另一組中的胡思森睹狀下,精神大振,大喝一聲,正面的燕令主已血濺屍橫,剩下兩紫衣番僧亡魂俱冒之下,也分別死於駱雙城與林慕陶的劍下。

這些突然的變化,本來都是片刻之間所發生的事。

鐵木尊者想不到自己這一趕來,反而加速了自己人的死亡,不由氣得“哇哇”怪叫地騰身飛撲著而來。

駱雙城沉聲道:“表哥與慕陶截住妖婦,這番禿交給我……”

話沒說完,鐵木尊者那巨大的身軀如一朵紅雲地疾樸而下,但見一金一銀兩道寒芒一閃,一陣金鐵交鳴,火花四濺中,已龍騰虎鬥地纏鬥在一起。

鐵木尊者手中也是一件佛門降魔至寶,名為“太乙金刀”,這兩人功力相當,兵刃也不相上下,倒真是成了棋逢敵手。

一時之間,但見塵土瀰漫,寒煞侵肌,逼得五丈之外的胡思森、林慕陽二人不由地連連後退。

鐵木尊者一與駱雙城交上手,那個正宮皇娘也飛樸而來,林慕陶首先振劍相迎,嗔目叱道:“仲孫靜你這淫婦,還認識我林慕陶麼?”

仲孫靜長劍揮灑,口中“格格”地媚笑道:“喲!林大俠,想不到你也來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噫!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林大俠的功夫精進多哩!”

一旁的胡思森方待振劍加入戰圈,林慕陶震聲喝道:“胡兄,這賤婦必須由我親自手刃,你只管截住那些魔子魔孫們!”

胡思森應聲長劍一轉,將隨後趕來的三個黑衫中年的截住,仲孫靜卻媚笑如故道:

“喲!林大俠,咱們也算老朋友啦!說話客氣一點,行麼?”

話說得客氣,可是手上動作卻是一點也不客氣的辛辣之至,饒是林慕陶仇人當面,滿腔悲憤,恨不得一劍將之殺死,但林慕陶的功力頂多也只能跟她打成平手,空自急得“哇哇”

怪叫,卻是莫可奈何。此時,何慧卿、駱來卿二人仍在盡力與病郎中周旋,病郎中似乎因自己勝券在握,並未使出全力。

駱鳳卿與三、六兩公主之間的惡拼已形中停止,惟雙方仍在談判,可能三、六兩公主已經對駱鳳卿所說,她們七姊妹都是駱陽鍾仇人的遺孤一節,有了相信的傾向。

駱雙城對鐵木尊者,是旗鼓相當,難分軒輕。

林慕陶對仲孫靜也是半斤八兩,勝負難分。

惟一感到吃力的是止水劍客胡思森,在眾寡懸殊,雙拳難敵四手的原則之下,已大有撐持不住之勢,可是,眼前情勢,卻又不能不使他竭盡全力,勉強撐持下去……

就當此戰況於膠著中蘊含著無限危機之際,遠處,陡地傳來一陣洪烈的馬嘶聲。

但敵我雙方人員,目前都被激烈的戰況吸引住全部注意力,以致沒人對那特別洪烈的馬嘶聲留神,但那密林深處的那匹白色寶馬,卻似乎特具靈感地,也發出一串“唏聿聿”的長嘶。

這一聲長嘶,使激戰中的駱雙城心中一動,緊接著,不由精神大振,揚聲喝道:“請大家全力反攻,武揚馬上就到了……”

她這裡分神說話,卻險些著了鐵木尊者一記“太乙金刀”,當下怒叱一聲:“禿驢,你的末日即將到了!”

此時,她精神大振之下,“刷刷”兩劍,立將鐵木尊者迫退三步,但鐵木尊者也立即還以顏色,雙方又捨死忘生地纏鬥在一起。

駱雙城方才所說“武揚馬上就到”的話,就在正派群豪中將信將疑之間,又一聲洪烈馬嘶遙遙傳過來,不過這一次,比起前次來卻又近了很多,而且,馬嘶聲才落,又傳來一聲穿雲裂石的清嘯。

這是武揚的嘯聲,這回,正派群豪中都知道是武揚真的趕來了。

在精神大振之情況下,鐵木尊者與仲孫靜二個,立即被迫而落了下風,胡思森更是將華山派的金龍劍法發揮到極致,“刷刷”一連三劍,將圍攻他的百鳳爪牙迫得連連後退。

另一邊,三、六兩公主已被駱鳳卿說服,立即倒戈相向,三支劍一齊指向獨佔何慧卿與駱來卿的病郎中。

本是遊刃有餘的病郎中,陡地添上三個強敵,不由又急又怒地弄得手忙腳亂,同時震聲喝道:“三公主,六公主,你們瘋了!”

話聲未落,卻被何慧卿一劍削去右臂,同時,另外三支劍也交錯下劈,匆促中,駱鳳卿震聲大喝:“諸位妹妹,要活的!”

三公主,六公主及時撒招,但駱來卿銀牙一挫,恨聲接道:“宰了再說!”

話聲中,長劍加速下劈,“咔嚓”一聲,已將病郎中攔腰斬成兩段。

就當此時,谷外歡呼雷動:“帝君駕到……”

正派群豪方自心中一凜,一道灰影如匹練橫空似地一閃而來,越過激戰中的駱雙城、林慕陶那兩組人,首當其衝的胡思森,被他順手一掌,震飛五丈之外,剛好跌落何慧卿的身邊,被何慧卿伸手接住,否則,胡思森不被駱陽鍾一掌震斃,也得跌個半死的了。

駱陽鍾一掌震飛胡思森之後,身形並未稍停,徑行撲向密林邊的駱鳳卿等四位姑娘。

駱鳳卿等四人一齊滿懷悲憤地揮劍相迎中,駱陽鍾嗔目怒叱道:“丫頭們,你們自己說,孤家哪一點待你們不好?”

話聲中,雙手左右微微拂動,姑娘們的四支長劍,竟沒法遞進去。

這一來,不由使駱鳳卿等四位姑娘一齊芳容大變地不知如何才好。

何慧卿將受傷的胡思森放於密林深處,並喂下一粒靈藥之後,也回身加入戰圈,但她們五支長劍,卻奈何不了一個徒手的駱陽鍾……

就當此時,谷外傳來武揚的一聲震天大喝:“擋我者死!”

慘呼連連中,一道人影,似天馬行空般向谷中疾射而來。

駱陽鍾方自神色一變,“蓬”地一聲,武揚竟也如法炮製,順手給了仲孫靜一掌,林慕陶順手一揮劍,透胸而過,仲孫靜一聲慘嗥,立告了賬。

正與駱雙城惡拼的鐵木尊者,聞聲一驚,略一分神,被駱雙城一劍刺中左肩。

駱雙城得理不饒人,寶劍一順,同時左掌以十二成真力的“九陰罡煞”擊出一掌。

右手寶劍透肩而過,左掌卻結結實實地擊中鐵木尊者的前胸,雖然,鐵木尊者臨危反擊,一刀削斷駱雙城的右臂,但他自己卻已一命嗚呼……

這些,本來都是一瞬間的發生的事。

駱陽鍾一見武揚如出押猛虎似地向谷中闖來,不由朗目中寒芒一閃,恨聲叱道:“孤家饒你們不得了!”

“嗆”地一聲,朱雀寶劍業已出鞘,寒芒閃處,五位姑娘的五支長劍已只剩下半截。

五位姑娘失聲驚呼聲中,寒芒再閃,駱來卿的一條左臂齊肩而斷,三、六兩公主右臂重傷,慌不迭地後退。

就當尚未受傷的何慧卿、駱鳳卿二人芳容慘變,瞑目等死,駱陽鍾“嘿嘿”陰笑聲中,武揚已疾如電掣地一閃而來,“錚”的一聲金鐵交鳴,剛好架住駱陽鍾斬向何慧卿與駱鳳卿二人的一劍,一面震聲大喝:“兩位姑娘,快救助傷患……”

大喝聲中,青龍寶劍連閃,“海納百川”,“雷蘇萬物”,“鵬搏九霄”……他那獲自天忌老人的二十七式精妙絕招,已如迅電奔雷似的連綿使出。

服過空青石乳的武揚,他的真力,比起駱陽鍾來,已只強不差,而劍式的精妙,更具有壓倒之勢,在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全力搶攻之下,不可一世的駱陽鍾已被迫而完全採取守勢。

不過,駱陽鍾雖然被迫而採取守勢,但門戶封閉得嚴謹,卻使武揚無懈可擊。

顯然,這老魔是在冷眼靜觀武揚劍法的變化,以便伺機反攻……

這時,谷內的戰鬥,除了武揚與駱陽鍾這一對之外,其他諸人均已停止……

受傷的駱雙城,駱來卿,三、六兩公主已在何慧卿與駱鳳卿二人的扶持之下移到胡思森療傷之處,並迅疾地將傷口綁紮好。

林慕陶手橫長劍,凜若天神地卓立穀道入口處,虎視眈眈地守住入口,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但已再沒人敢越雷池一步。

不!並非是林慕陶的威態足以鎮懾群邪,而是谷外有了非常的變化,少林派的大慈、大悲兩位長老,一面佛號高喧,一面反覆震聲大喝:“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諸位請放下武器,老衲做主,不咎既往……”

魔徒們眼看大勢已去,紛紛丟下武器,舉起了雙手。

駱陽鍾這株大樹雖然還沒倒下,但手下的猢猻們卻業已星散了。

不過,這老魔倒真是沉著得很,他,根本無視於四周情況的變化,只是嚴守門戶,靜察武揚劍勢的變化。

不過,武揚也並不糊塗,他心知對方有過目不忘的天賦,所以,他那新學的二十七式絕招,卻僅僅使出二十六式,留下最後,也是最精妙的一式“大地春回”,以便作為奇兵突擊之用當武揚第三次從頭施展那二十六式絕招時,駱陽鍾長眉一挑,冷笑一聲道:“小子,那老廢物只傳給你這一些麼?老夫可要回敬你了……”

話聲未落,一道人影疾掠而來,輕靈美妙,點塵不驚地飄落鬥場左側,雙目中兩道冷電似的寒芒,凝視著駱陽鍾,輕輕冷笑。

原來此人竟是那功力本已喪失的天忌老人羅不為。

一個功力本已喪失的人,竟有此種輕功和眼神,怎能令人不驚詫,而以天忌老人與駱陽鍾之間的關係而言,駱陽鍾又怎能不亡魂喪膽!

因此,駱陽鍾目光一觸之下,禁不住心底生寒地身軀一顫,而武揚適於此時震聲大喝道:“天理照彰,報應不爽,駱陽鍾,你還不俯首就擒……”

駱陽鍾方自冷笑,驀覺眼前寒芒飛閃,四周都佈滿了森寒劍氣,原來武揚已使出了最後的一式絕招“大地春回”。

駱陽鍾本已因天忌老人的驀然出現而內疚神明地心神不定,此時,他心頭暗凜地揮劍一封,但他劍還未出,驀覺右腿一涼,已被齊膝削斷,緊跟著武揚左手一揚,凌空點了駱陽鐘的五處大穴。

只聽天忌老人訝問道:“二哥,為什麼不宰了他?”

說著,他已迅疾地除了頭部的偽裝,原來這位天忌老人竟是呂大年所喬裝的假貨。

武揚正容答道:“三弟,這是我的心願,我要在三個月之內,重整丹碧山莊,為先祖父正式舉喪,並柬邀天下群雄觀札,藉以洗刷先祖父所受的冤屈,並當著天下群雄之面,挖出這老賊的心肝,祭尊先祖父和各門各派死難群雄們的在天之靈……”

三個月的時間,彈指而過。

坐落北邙山麓,荒廢已將近一年的丹碧山莊,又已煥然一新。

今天,丹碧山莊之中,籠罩著一重無比莊嚴肅穆的氣氛,喪幡招展,哀樂悠揚,素車白馬,絡繹於途。

來自天下各門各派,有頭有臉的武林豪俠們,以肅穆的臉色,莊重的步伐,三三兩兩地,走進丹碧山莊的大門。

俠魂武揚,戴著全身重孝,在羅大成,呂大年,和司徒傑等的陪同之下,周旋於群俠之間,忙得團團轉……

午後,當公祭的靈堂中傳出悠揚的哀樂和擔任司儀的華山止水劍客胡思森那雄渾肅穆的嗓音時,駱鳳卿,駱來卿和正邪決戰時臨時反正的三公主,六公主等四位姑娘,卻已改裝易容,相偕悄悄地由後門離去。

儘管三個月中,駱雙城曾多方開導,並拍胸脯保證,為她們四人做適當的安排,也儘管武揚、冷秋華、何慧卿等三人都待她們如親姐妹。

可是,這些都不能彌補胡思森一句無心之言,所給予她們心靈上的創傷,更不能改變她們暗中所下的決心。

事前,她們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透露過一字半句,臨走時也僅僅在駱鳳卿的香閨內留下一紙素箋,只有潦草的七個字:“花自飄零水自流。”

是的,花自飄零水自流,站在她們四位的立場上而言,這該是為她們自己所做的最好和最適當的安排了!

當然,她們此去,不至於默默以終,也許會弄出軒然大波來,但這些已不屬於本書範圍,總而言之,武林中已算是暫時昇平了。

至於武揚與冷秋華、何慧卿二美同歸的熱鬧場面,因筆者已舌敝唇焦,急需潤潤喉,歇歇氣,只好有勞讀者諸君掩卷做一番神遊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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