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東方玉] [石鼓歌][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33:14     標題: [東方玉] [石鼓歌][全書完]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請支持購買實體書讓原作者有更多更大的空間繼續從事創作。
※如果版權所有人認為在本區放置你的作品會損害你的利益,請指出,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內容。




第01章 南嶽疑雲        第02章 石鼓題歌        第03章 透骨陰指
第04章 東廂迎煞        第05章 沿途多怪客  第06章 移花接木
第07章 陸地神龍        第08章 三狼竄        第09章 白衣崆峒
第10章 無形之蠱        第11章 水陸追蹤        第12章 柳暗花明
第13章 環尺逞威        第14章 赤髮仙子        第15章 怪異之室
第16章 神秘公主        第17章 晚防宵小        第18章 似是而非
第19章 師仇如山        第20章 狹路逢仇        第21章 話天烈焰
第22章 易俘        第23章 進退之間        第24章 別樹一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35:43

第01章 南嶽疑雲
    衡山七十二峰,起於衡陽迴雁峰,迄於長沙岳麓山;其中最著名的有祝融、紫蓋、
芙蓉,石凜,天柱五峰。
    祝融峰為南嶽主峰,峰頂有一座小廟,叫做青玉坊,旁有望日台,望月台,和祝融
墓等勝跡。
    從祝融峰俯視其他諸峰,簡直如同一堆小丘!
    這是一個深秋的傍晚,金黃色的陽光,漸漸從群山山頭移開,只有祝融峰,還在一
抹斜陽之中,蒼然獨秀!
    此時南天門上,忽然飛起一朵藍雲,冉冉向峰頂上升!
    這朵藍雲,飛得極快,一會工夫,己升上峰頂!
    那不是一朵藍雲,是一個身穿天藍長袍,兩須花白的老人。
    「師傅,你回來了!」
    藍袍老人堪堪登上峰頂,從望日台上,飛也似跳下一個青衫少年,滿懷欣喜的迎著
上來。
    「翰飛,你隨為師來。」
    藍袍老人低沉的說了一句,便大踏步往小廟後進走去!
    青衫少年好不容易盼望著師傅回來,心頭懷著一腔高興,迎上前去,哪知轉眼之間,
瞥見師傅臉色蒼白,似乎還有點喘息,往裡走去。
    不由大吃一驚,憑師傅的功力,就是十個祝融峰,也決不會累得氣喘,難道他老人
家突然病了?心中一急,慌忙跟著師傅進入後院靜室。
    藍袍老人在椅上坐定,便自閉目養神。
    青衫少年返身從室外倒了一碗熱茶,放到師傅身前,輕聲道:「師傅,你老人家怎
麼了?」
    藍袍老人睜開雙目,搖了搖頭,道:「沒什麼,為師在山下和人對了一掌,真氣略
微受震……」
    青衫少年聽得大吃一驚,師傅在武林中和少林方丈靈山大師,北嶽恆山司空老人,
合稱五嶽三奇,江湖上人稱簡大先生而聞名,武功之高,當今之世,已是寥寥無幾,還
有什麼人,敢和師傅對掌?
    心中想著,不由好奇的道:「師傅,那是什麼人?敢和你老人家對掌?」
    簡大先生微微搖頭道:「為師也沒弄清楚,那人使的是無形掌一類功夫,出手無聲
無息,等為師發覺,差不多快印上後心!」
    陸翰飛失驚道:「啊?師傅,你被他印上了?」
    簡大先生微笑道:「為師不是說差不多快印上嗎?差不多,終究還是差了一點,就
被為師發覺,左袖拂出一記『流雲袖』,才把掌勢化解,唉,此人武功,真還不在為師
之下,唔,若論輕功,簡直還在為師之上,等為師回頭瞧去,也只看到一條淡淡黑影,
在林間一閃而沒!」
    陸翰飛不服氣的道:「師傅,這人武功,比你老人家還高,這又是誰?」
    簡大先生喡然歎道:「孩子,你總該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為師這
點功力,算得什麼?哈哈,咱們不談這些,唔,孩子,為師這次遠去嵩山,總算不虛此
行!」
    陸翰飛張目道:「師傅,你說的可是石鼓山那四句歌謠?」
    簡大先生探手從大袖中取出一張墨拓黑底白字的紙卷,笑道:「當然,為師始終懷
疑石鼓山石鼓上的這四句歌,和武功有關,所以趁這次咱們五嶽三奇十年會期,為師就
用墨拓了一張,帶在身邊,好讓大家瞧瞧,也許可以研究出一點頭緒來。」
    陸翰飛喜道:「師傅,那四句歌,果真和武功有關?」
    簡大先生點點頭,又搖頭道:「這個目前還無法確定,要等為師明日再去一趟石鼓
山,仔細瞧瞧,因為據靈山大師說。這四句歌,可能和兩百年前一雙武林奇人……」
    話聲未落,突然抬頭喝道:「窗外何人?」
    「嗆」!陸翰飛沒等師傅吩咐,松紋劍一抖,縱身往窗外電射而出!
    他從師八年,手上七十二招「丙靈劍法」和十三支亮銀袖劍,已得簡大先生真傳,
此時掠出屋外,身形飄落,雙腳一觸地面,立即騰身飛起,躍上屋面。向四外一瞥,蒼
茫夜色之中,除了凜烈山風,吹得落葉蕭蕭,呼嘯有聲,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心中不由暗自嘀咕,憑師傅的內功修為,耳目之靈,平常十丈以內,飛花落葉.金
針墮地,都瞞不過他老人家的耳朵,自然不會聽錯,那麼來人敢情聽到師傅的喝聲,就
逃走了?
    自己方才應聲飛出,也並不慢到哪裡,這人能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走得無影無蹤,
身法當真快得出奇!
    忽然,他想起師傅方才上山之時,遭人暗襲,那人輕功之高,可能還在師傅之上,
難道在窗前偷聽的就是此人?一念及此,立即飄落地面,回身往靜室走去!
    這一陣工夫,房中業已點上燈火,簡大先生滿面怒容,凜然而立,臉色顯得異常陰
沉!
    離窗前不遠,撲倒著一個身穿藍袍的人,面部朝地下,背心插若一柄三寸來長的亮
銀小劍,劍柄上還綴著三顆銀鈴,正是師傅從不輕易使用的成名暗器——亮銀袖劍!
    陸翰飛瞧得一怔,還沒說話!
    簡大先生目如寒電,已沉聲喝道:「徒兒,今晚來人,可能不止一個,你替為師仔
細搜上一遍,可有潛伏羽黨?」
    陸翰飛只覺師傅臉色不善,聲音也和平時有異,敢情正在盛怒之下。
    自己從沒見過師傅如此大怒,一時連頭都不敢再抬,口中唯唯應是,返身退出靜室,
立即毫不停留地在後院前殿,仔細搜索了一周,依然不見有什麼人影?
    陸翰飛是因師傅正在盛怒之際,哪敢大意,一手仗劍,迅速掠出圍牆,在青玉坊附
近四周巡視了一遍,看看實在沒有絲毫可疑之處,只好回轉靜室覆命。
    當他提心吊膽的跨進靜室,師傅業已不在,只有仆倒地上的藍衣人,背上插著一炳
閃閃生光的亮銀小劍,一動不動!
    陸翰飛不知師傅在這瞬息之間,去了哪裡?不由對地上僕著的藍衣人,多瞧了一眼!
    方纔他因師傅正當盛怒之下,吩咐著自己,匆匆一瞥,自然不敢多看,此時這一打
量,不由機伶憐的打了一個寒噤,心頭立即升起一絲不祥之感!因為這個仆倒地上的人,
無論衣著身形,都極像自己恩師簡大先生!
    陸翰飛再也無暇多想,立時一個箭步,竄到藍衣人身邊,身子還沒俯下,已經感到
一陣心顫肉跳,這人實在太像自己恩師了!
    他極為鎮定,迅速蹲下身子,伸手扳住那人肩頭,緩緩轉了過來,他只覺摸到對方
冰冷的身子,雙手竟然抖得厲害!
    這剎那之間,目光剛一瞧到這人臉上,陸翰飛只覺腦門上轟的一下,幾乎驚叫出聲!
    這人不是自己恩帥簡大先生,還有誰來?他老人家閉著雙目,平日慈祥的臉上,色
若死灰,牙關緊咬,嘴角上還在流血!
    他雙腿一軟,撲的跪倒地上,兩行熱淚,忍不住順腮直流!
    這是一件離奇可怕的變故!
    發生得如此意外,如此突然!
    他抱著師傅遺體,急痛攻心,雙目簡直要冒出火來!
    但他知道這一變故,決非尋常仇殺,如果不能沉著應付,必將陷在迷亂之中!他極
力抑制著內心悲痛,抱起師傅遺體,放到榻上,然後起下亮銀劍,替師傅閉上眼皮,淒
惶地禱告道:「師傅,你……你老人家安息吧,弟……弟子誓必踏遍天涯,追查兇手,
替你老人家報……仇。」
    邊說邊用衣袖拭了下眼淚,拿起亮銀小劍,反覆細瞧,自己從師八年,雖不曾見師
傅用過亮銀袖劍,但這是師傅之物,絲毫不會有錯!
    他迅速轉身,在師傅袖中,取出一個鯊皮革囊,打開一瞧,師傅仗以成名,劍不離
袖的一排十三支亮銀小劍,赫然少了三支!再回眼一瞧,方才師傅從袖中取出,放在幾
上的那張從石鼓山石鼓上拓來的紙卷,也已不翼而飛!
    他想到師傅之死,也許和這張墨拓石鼓有關,但他弄不懂這四句歌詞,攜在石鼓山
的大石鼓上,絲毫沒有秘密可言,任何人都可以去拓,為了這張墨拓紙卷,何用殺害師
傅?
    他又想起師傅在上山之初,那個輕功奇高,使用無形掌偷襲師傅的人,可能就是凶
手,他喬裝師傅,把自己支使出去,可能是為了尋找師傅的遺物。
    他心頭雖然感到極度混亂,茫茫天涯,從何處去查究殺害師傅的賊人?譬如亮銀劍,
是師傅自己的暗器,譬如失去的石鼓拓本,那是人人都可以去拓的東西。
    再如殺害師傅的賊人,雖曾當著自己說話,那時勿匆一面,他又扮做自己師傅,沒
法瞧清楚他的面目,可能連口音也故意掩飾摹仿著師傅的聲音!
    那麼唯一可以追查的線索,只有武林中會「無形掌」的人!
    這一點已經夠了,武林中會「無形掌」的人,自己雖沒聽師傅說過,相信不會太多,
何況武功勝過師傅,能夠殺害師傅的人,更少之又少。
    自己師傅和少林靈山大師,北嶽司空老人,號稱五嶽三奇,交情深厚,自己料理好
師傅後事,只要去一趟少林,也許靈山大師可以指示出一點端倪!
    他腦中不停轉動,人卻怔怔地立在桌前發呆,淚水像斷線珍珠,一點一點滴落前襟!
    驟地,他聽到極輕微的聲息,好像有人飄落院前!陸翰飛暗暗切齒,一手提起長劍,
雙足一蹬,身子穿窗而出,落在地上,只見階前天井中,果然站著兩條人影!
    不!就在自己現身躍出的同時,又有四條灰影,毫無聲息的從牆頭飛落,站在先前
兩人身後。
    陸翰飛凝目瞧去,約略可以看清為首兩人,是兩個灰衲芒鞋的老僧,手上各自拄著
一支鑌鐵禪杖,卓然而立,四道目光,黑夜之中,宛如四點寒星,燿燿有光!
    站在兩個老僧身後的,也是四個僧人,年齡均在四旬以上,也各自手持禪杖,像泥
塑木雕,一動不動。
    陸翰飛瞧得心頭一怔,這幾個和尚,是幹什麼來的?他還沒開口,只聽左邊一個老
僧,單掌打個問訊,口中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可是簡老檀樾的高
弟?」
    陸翰飛左手緊握長劍,冷冷的道:「不錯,在下正是南嶽門下,大師們連夜上青玉
坊來,不知有何貴幹?」
    左邊老僧微微頷首,道:「老衲靈巖,這是師弟靈峰,從少林寺趕來,有事求見尊
師,不知簡老檀樾可曾歸來?」
    陸翰飛不期一怔,自己曾聽恩師說過,少林寺靈字輩的高僧,除了方丈靈山大師,
只有兩位,一位是達摩院住持靈巖大師,一位是羅漢堂住持靈峰大師,這兩位高僧,武
功僅次於方丈,平日極少下山,今晚怎會連袂前來?心念轉動,立即返劍入鞘,躬身道:
「原來是兩位大順,晚輩失敬之至,家師……」說到師傅,不禁心頭一酸,勉強說道:
「家師才回山不久,兩位大師請到廳上稍坐……」
    站在右首的靈峰大師,不待他說完,搖手道:「不必了,小施主請尊師出來就是!」
    陸翰飛似乎覺得他語氣不善,怔得一怔,劍眉微皺道:「大師究有何事?可否賜
示?」
    靈峰大師不耐道:「老納所為何來,尊師自然清楚,他因何避而不見?」
    陸翰飛師傅新喪,心頭正憋著一股仇怒之火,聞言不禁臉色一沉,怒聲道:「在下
尊敬兩位是有道高憎,才以晚輩之禮相見,請教遠蒞衡山之意,出是待客之道,不想大
師出言競爾如此草率,在下尚有要事待辦,大師愛說則說,不愛說就算,在下恕不奉
陪。」
    說完,轉身就走,不再理會他們。
    靈峰大師被他頂撞得長眉軒動,喝道:「站住,簡子真究在何處,你還不叫他出
來?」
    陸翰飛嗆的一聲,重新掣出長劍,猛然轉身道:「家師不見外客,你待怎的?」
    他說到最後一句,忍不住流下淚來!
    靈巖大師炯炯目光,盯在陸翰飛臉上,低喝一聲:「師弟!」
    靈峰大師連忙合十道:「師兄有何吩咐?」
    靈巖大師微微擺首,一面向陸翰飛打訊道:「小施主暫請息怒,老衲師兄弟,實有
要事和尊師面談,不知尊師究竟可在山上?」
    陸翰飛含著滿眶淚水,抬頭迢:「家師……大師如有要事,和在下直說,也是一
樣。」
    靈巖大師瞧得心頭大疑,頷首道「好,小施主既然如此說法,老衲不妨直言相告。」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左手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臉色凝重,遞了過來,道:「小
施主瞧瞧包中之物,是否認識?」
    陸翰飛見他說得如此鄭重,依然返劍入鞘,伸手接過,迅速打開布包,只見裡面赫
然是一支三寸來長的亮銀小劊!劍柄上綴著三顆銀鈴,那不是師傅的「亮銀袖劍」,還
是什麼?
    啊!劍尖上還凝有殷紅血跡,這……
    陸翰飛瞧得渾身一震,失聲道:「這是家師遺物中,失去三支亮銀劍的第二支了!」
    靈巖大師陡然一驚,他從陸翰飛口中的「遺物」兩字,和方纔那種悲苦神色,滿眶
眼淚,合在一起,便意識到事情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灰衲飄動,驟地跨前一步,急急
問道:「小施主,簡老檀樾怎麼了?」
    陸翰飛方纔已經忍耐不住,這會再經靈巖大師一問,兩行熱淚.不由滾滾直落,咽
聲道:「家師剛一回轉,便遭賊人毒手,凶器就是他老人家自己的『亮銀袖劍』!」
    靈巖大師臉色大變,凜駭的道:「有這等事?小施主,尊師遺體,現在哪裡,可否
讓老鈉瞧瞧?」
    靈峰大師也一臉凝重,現出無比憤怒。
    陸翰飛拭淚道:「兩位大師,請隨在下來。」
    靈巖大師左手向後一擺,意思是要身後四人,停在原處,一面從陸翰飛手中,取過
布包,依然小心翼翼的包好,揣人懷中。
    陸翰飛領著兩位高僧,走入師俯靜室,靈巖大師一眼瞧到簡大先生直挺挺的躺在榻
上」不由雙手合十,口中連誦佛號。
    靈峰大師走近榻前,仔細審視過簡大先生的傷勢,身軀微震,猛然抬頭,切齒的道:
「師兄,簡老檀樾也是劍穿左胛骨骨縫,肺腑受創致死……」
    陸翰飛站在一旁,只是垂淚!
    靈巖大師一臉悲憤。微微頷首道:「我方纔已經瞧到。」一面回頭道:「小施主可
否把尊師被害經過見告?」
    陸翰飛就把當時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靈巖大師長眉微躇,只是低頭不語。
    靈峰大師忍不住追問道:「據小施主說來,尊師一十三支亮銀袖劍,失去了三支,
如今還有一支,恐怕……」
    「師弟!」靈巖大師低叫了一聲。
    靈峰大師倏然住口。
    靈巖大師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依老衲看來,其中恐怕另有隱秘,小施主新遭
大故,急須料理尊師後事,老衲師兄弟,未便多有打擾,」小施主此間事了,務望駕臨
少室,到時再作詳談。」
    陸翰飛聽說兩人要走,忽然想起方才靈巖大師出示用布包著的那支帶血亮銀劍,不
知少林寺發生了什麼事故?瞧他們來意,當然是為追問此劍下落而來,這就抬頭道:
「大師方才出示先師『亮銀袖劍』,不知究有何事?」
    靈巖大師臉色一黯,搖頭道:「此事原是誤會,多說無益,小施主駕臨少室,到時
自會明白,老衲就此告辭。」
    說罷,打了個問訊,便飄然往屋外走去。
    跨出靜室,又回身叮囑道:「小施主此間事了,勿忘到少林寺一行。」陸翰飛躬身
道:「晚輩自當謹記。」
    靈巖大師道:「小施主善自珍重,請留步吧!」
    說話聲中,袍袖一揮,騰空飛起,靈峰大師和四個僧人,也立即跟蹤掠出。
    陸翰飛目送兩位少林高僧去後,心頭更是疑雲叢生,師傅身邊,缺少的三支亮銀袖
劍,已經發現兩支,而目這一支,居然在少林寺發現。
    從靈巖大師和靈峰大師連袂趕來,而且還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著,可見受創的人,極
非等閒之輩,莫非會是少林方丈靈山大師?
    他和自己師傅,以及北嶽司空老人,合稱五嶽三奇!
    不錯,這次師傅遠從衡山趕去,就是他們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一會之期,難不成靈山
大師,也遭了賊人毒手?喪在亮銀劍之下?
    心中想著,急急奔回靜室,他替師傅換了一件乾淨藍袍,然後在望日台左側挖了個
坑,把師傅遺體收好,又將師傅平日隨身不離的那口長劍,和十支亮銀袖劍,一併放入,
要待掩土!
    他望著師傅慈祥的臉,這是最後一面了,從此音容頓渺,哇的一聲,伏在坑邊,不
由的放聲大哭!
    正當地盡情一哭,聲嘶淚竭之際,忽聽有人在身邊喊道:「陸兄弟,陸兄弟,你快
別哭了!」
    陸翰飛驟地一驚,立即拭淚瞧去,只見朦朧月色之下,自己身邊,站著一個身穿青
色勁裝,背插長劍,年約二十四五英姿勃勃的青年。
    在青年身後,還站著一個十六八歲的青衣少女,青絹包頭。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
正盯著自己直瞧!
    不,她一張粉臉,凜若冰霜,手上還橫著一支寒光閃閃的長劍,對自己敵意甚濃!
    陸翰飛看清來人,不由心頭一震,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北嶽恆山司空老人的入室
弟子杜志遠。
    三年前,曾隨司空老人,在祝融峰盤桓了幾天,和自己談得極投機,他此時連夜趕
來,難道……他不敢再想,慌忙拱手道:「原來是杜兄,司空老前輩可好?」
    杜志遠臉色一黯,反問道:「陸兄弟,簡老前輩好端端的怎會歸道山?」
    陸翰飛流淚道:「先師是中人暗算死的?」
    杜志遠瞧了青衣少女一眼,急急問道:「陸兄弟,簡老前輩是中了什麼人暗算?」
    陸翰飛搖搖頭,道:「不知道,小弟發覺之時,他老人家後心已經插了一支『亮銀
袖劍』……」
    青衣少女聽得驚叫出聲,杜志遠臉色突然大變,顫聲道:「『亮銀袖劍』不是簡老
前輩自己的成名暗器嗎?」
    陸翰飛點頭道:「杜兄說得不錯,但小弟後來檢視先師遺物,發覺其中少了三支。」
    「三支!」杜志遠渾身顫動了一下,道:「陸兄弟,我們先把簡老前輩遺體埋了,
再說!」
    陸翰飛含淚點頭,當下和杜志遠兩人把士蓋上。青衣少女只是一聲不作的站在邊上。
    兩人填滿了土坑,又堆起了一個墳尖,陸翰飛找了一塊石碑,用劍尖刻上:「先師
簡大先生簡子真之墓」、「受業弟子陸翰飛敬立」。
    然後又在墳前拜了幾拜,杜志遠拍拍衣上泥砂,向青衣少女招手道:「楚師妹,愚
兄早就料到另有緣故,現在你相信了吧?來,快見過這位陸兄弟。」
    一面又向陸翰飛道:「陸兄弟,這是我師妹楚湘雲,你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陸翰飛連忙拱手道:「在下以前曾聽司空老前輩說過,幸會得很!」
    楚姑娘見他提到師傅,不由眼圈一紅,盈盈欲涕,只向陸翰飛略為福了一福。
    陸翰飛把兩人讓進客室,忍不住問道:「杜兄兩位連夜趕來,究竟有什麼急事?」
    杜志遠淒然的道:「不瞞陸兄弟您說,我和楚師妹因為久慕少林之名,正好今年重
九,是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一會之期,因此,特隨同恩師前來,不想恩師和簡老前輩前天
離開嵩山。分手之後,當晚就被人暗算……」
    陸翰飛心頭一震,暗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面急急問道:「司空老前輩可是中了
先師慣用的『亮銀袖劍』,傷在左胛『人洞』穴,劍穿肺腑……」
    他話聲未落,楚湘雲倏地右腕一翻,很迅速地拔出長劍,劍尖一顫,指著陸翰飛,
柳眉倒豎,切齒道:「你如何知道?」
    杜志遠慌忙搖手道:「楚師妹不可造次,其中必有緣故,你讓陸兄弟說下去才好。」
    陸翰飛淒然點頭,把當時情形,以及少林寺靈巖,靈峰兩位大師尋來之事,詳細說
了一遍。
    杜志遠臉色凝重,切齒道:「如此說來,恐怕靈山大師也已遭了毒手,哦,陸兄弟,
這廝扮做簡老前輩,把你支使出去,可能另有目的,你可曾檢點過簡老前輩遺物,少了
什麼東西沒有?」
    陸翰飛道:「先師遺物,我也不大清楚,除了十三支亮銀袖劍,失去三支之外.只
有一張墨拓的石鼓歌,同時不翼而飛。」
    楚姑娘不知陸翰飛口中那個墨拓的石鼓歌是什麼東西,要想訊問,又因方才自己魯
莽出劍此時不好意思出口。
    杜志遠道,「陸兄弟,你現在作何打算?」
    陸翰飛想了一想道:「小榮因靈巖大師臨走之時,一再叮囑,此間事了,務必要小
弟上一趟少林寺,目前司空老前輩也喪在先師『亮銀袖劍』下,靈山大師十之八九也已
被害,小弟意欲先上少林一行,也許可以從他們口中得到仇人線索。」
    杜志遠抬頭瞧著楚湘雲沉思有頃,才道:「不論靈山大師是否遇害,確有去一趟少
林寺的必要,楚帥妹,你最好和陸兄弟同去少林一行,愚兄還要護送恩師骨灰回山,遲
則半月,定可趕回,到時咱們再共商報仇之道。」
    楚湘雲滿臉徘紅,偷偷瞧了陸翰飛一眼,扭頭道:「不,我也要恭送師傅歸山。」
    杜志遠臉色一正道:「楚師妹,此去北嶽,往返費時,你要恭送師傅歸山,固然是
一片孝心,但事有緩急輕重,目前咱們除了簡老前輩的一支『亮銀袖劍』,可說連半點
線索也沒有。少林之行,自然極其重要,你不可執拗才好。」
    他儼然一派師兄口氣,說得楚姑娘俯首垂淚,點頭道:「小妹敬遵大師兄吩咐。」
    說話之間,天色已是大亮,杜志遠起身道:「來不宜遲,我們也該分頭上路了,陸
兄弟,楚師妹就拜託照顧,我要走了。」一面又回頭逍:「楚師妹,你和陸兄弟同去少
室,遇事謹慎,行走江湖,可任性不得!」
    說到這裡,背起貯放司空老人骨灰的小木箱,大踏步往門外走去。
    楚湘雲急急叫道:「大師兄,半月之後,我們在哪裡等你?」
    她說出「我們」兩字,臉上驀地一熱!
    杜志遠業已跨出數丈之外,回頭道:「我會找你們的。」
    他只說了一句」你們」,人已飛一般去得老遠。
    楚姑娘先前上山之初,一直把簡大先生當作殺師仇人,對他門下自然也存有敵意,
如今不到一個更次,自己卻要和他結伴同行。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轉變,瞧他和自己差不多年齡,又生得那麼英俊,自己和地同行,
陌生生的該是多麼不便……
    她羞澀、侷促、心頭小鹿,不住的亂撞,大師兄一走,她顯得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陸翰飛送走杜志遠,屋中多了一位姑娘,也感到不知所措,吶吶的道:「楚姑娘請
稍坐,容在下進去收拾一下。」
    楚姑娘只是點點頭,陸翰飛迅速走入靜室,把沾著師傅血跡的那支亮銀劍,也用布
包了,然後收拾自己衣物,打成一個包裹,背在背上,佩好長劍,便匆匆走出。
    楚湘雲這一陣工夫,波動的心情,也已平靜下來,落落大方的道:「陸少俠已經收
拾好了嗎?」
    陸翰飛拭著汗珠,道:「有勞姑娘久候,我們走吧!」
    楚湘雲聽到「我們」,這兩個字敢情有點刺耳,粉臉又不禁一紅。。
    陸翰飛讓姑娘先走,鎖上門戶,又到師傅墳前叩了幾個頭,默默禱告一番,才雙雙
上道。陸翰飛年屆弱冠,還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近,面皮較嫩,不敢和她多說話。
    楚姑娘雖喜歡說話,但和陌生男人同行,也是破題兒第一遭,何況少女們都有一份
矜持。
    是以兩人下了祝融峰,大家只是沿著小徑一路往北趕路,誰也沒和誰說話,傍晚時
分,業已趕到岳麓山腳下!
    突然烏雲壓天,刮起一陣大風,吹得滿山黃葉,翩翩飛舞!
    陸翰飛叫道:「不好,楚姑娘,有大雨來了,我們快走!」
    說著腳步加緊,往前奔去!
    楚湘雲哪肯落後,也立即跟著掠起!但他們還沒跑出幾步,接著電閃雷鳴,黃豆大
的雨點,已密集而來!
    兩人展開輕功,向前急奔,總算轉過山腳,前面有一座小廟,就在路邊不遠,兩扇
山門,只是虛掩著,兩人冒著大雨,直竄進去。
    原來這是一所無人住持,荒廢已久的破廟。
    兩人閃進山門,跨上大殿,只見大殿右角落,已有一個躲雨的人,半蹲半坐的猴在
拜台上,瞧著自己兩人,歪過頭來,嘻嘻直笑!
    楚湘雲只顧拍著身上雨水,並沒注意。
    陸翰飛舉目瞧去,正好和那人目光相對,只覺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鄉下老頭,一身
土布衫褲,頭上盤著一條小辮,生得獐頭鼠目,縮著腦袋,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滿臉
皺紋,都會牽動,行動透著古怪滑稽!
    當下也並不在意,抖了抖身上雨水,仰望天空,大雨像傾盆般直瀉!
    「咳,好大的雨!」
    那小老頭蹲在拜台上,用手摸摸脖子,尖聲尖氣的嚷著。
    他敢情蹲得寂寞,有意和陸翰飛兜搭,但陸翰飛只是初入江湖的雛兒,處處都顯得
臉嫩,自然不會搭腔。
    那小老頭待了一會,還不見兩人說話,似乎忍不往,聳聳肩,自盲目語的道:「對
了,人家小兩口兒,敢情剛才還鬧著蹩扭呢,要是沒有我這小老兒夾在中間,只要男的
陪個不是。也早就好了。」。
    陸翰飛,楚湘雲兩人,自從進入破廟,始終沒有說話,那是因為大家都感到沒有什
麼好說的。如今給這小老頭這麼一嚷,陸翰飛一張玉面,登時脹得通紅,他怕唐突了楚
姑娘,一時極感尷尬。
    楚湘雲也粉臉飛紅,挑著柳眉,隱現怒容,惡狠狠瞪了小老頭一眼。
    那小老頭真也不大識相,看他兩人還是沒有開口,就向陸翰飛眨眨眼睛,扮了一個
鬼臉,笑瞇瞇的問道:「喂,小哥兒,她是你的小媳婦兒吧?」
    這下可糟了,陸翰飛心下一急,還沒來得及開口,楚姑娘又差又怒,滿臉通紅的道:
「陸少俠我們走!」
    陸翰飛望望天空,雨仍然沒有停,急道:「楚姑娘,雨還
    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出!
    楚湘雲頓腳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她話聲一落,轉身向廟外奔去!
    陸翰飛無可奈何,只好冒雨跟在她身後,追了出去。
    只聽身後那小老頭尖聲叫道:「喂,小姑娘,不是就不是咯,用不著生這麼大的氣,
天快黑啦,前面可沒有宿頭!」
    所幸這時雨小了下來,楚姑娘只是負氣急走,陸翰飛跟在她後面,他絲毫沒有經驗,
對一個發了脾氣的大姑娘,不知如何說話才好?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山路,差不多奔出二十來里,陸翰飛才結結巴巴的道:「楚姑娘,
你……你沒生氣了吧?」
    楚湘雲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嫣然笑道:「我幾時生過氣來?只是那小老頭太可惡
了。」
    她提起小老頭,不由想起方才小老頭的話,粉臉不禁又一紅。
    陸翰飛和她從昨晚相識以來,從沒和她正眼相對,這會楚姑娘回頭一笑,臉上登時
浮起兩個酒窩,恍如百合乍放,頓覺眼前一亮,不禁瞧得出神!
    楚湘雲見他怔怔的望著自己,臉上更紅,羞笑道:「你也不是好人!」
    她這句話,聲音說得不大,敢情陸翰飛並沒聽到,口中囁懦的道:「只要楚姑娘不
生氣就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36:00

楚湘雲不由嗤的笑出聲來,她轉動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顯得比先前活潑了許多!
    這時瞧瞧天色,四外業已昏黑下來,尤其這一陣山路,跑得她微感累意,這就輕聲
道:「陸少俠,我們在在這裡休息一下好嗎?」
    話聲溫婉已極,而且含有向陸翰飛徵求意見的口氣。
    陸翰飛拍了一下自己腦袋,歉然的道:「是該休息一下了,在下……竟然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楚姑娘,你大概累了,快坐下來休息咯!」
    楚湘雲隨手掠了掠鬢髮,在一塊大石上坐下,輕笑道。「還好,我並不太累,噫,
陸少俠,你站著幹麼?也坐下來休息咯!」
    她嬌軀向右移動了一下,讓出大半塊石頭。這塊大石,原是過路的人經常坐的,石
面平整,可以坐兩個人,還有得多。
    陸翰飛直覺心中怦怦跳動,人家已經讓出一半來了,自己要是不坐下來,豈非顯得
小氣?這就鼓著勇氣,拘謹的在石上坐下。
    楚湘雲扭頭瞧了他一下,抿抿嘴,叫道:「陸少俠,簡老前輩為什麼要在小劍上按
上三個響鈴兒?」
    陸翰飛道:「先師已有十年沒有用過袖劍了,這是他老人家以前的暗器,因為他老
人家覺得使用暗器,不夠光明,所以要按上三個響鈴,使對方好聞聲警覺!」
    楚湘雲偏臉笑道:「那還不如不用,這樣打得到誰?」
    陸翰飛道:「那也不然,據先師說,使用暗器,原本是一種藝術,他老人家幾十年
來,從不輕易使用,但一經發出,也從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出劍下。」
    楚湘雲極感興趣的道:「你一定已得簡老前輩真傳?」
    陸翰飛赧然道:「在下學不到先師十分之一,他老人家可以憑本身精純內功,在拂
出『流雲袖中』發劍,在下卻只能運用腕力丟擲。」
    楚湘雲又道:「那未你的劍上,用不用響鈴?」
    陸翰飛點點頭道:「在下只按一枚,但從現在起,我要把它摘下來了。」
    楚湘雲好奇的道:「那又為什麼?」
    陸翰飛切齒道:「在下立誓踏遍天涯,找尋仇人,也要用這小劍,刺他三個窟窿,
哪能按上響鈴,給他便宜?」
    楚湘雲拍手道:「對啊,我也要用手上長劍,刺他一個大窟窿。」
    兩人沉默了-陣,楚湘雲忽然叫道:「陸少俠!」
    「唔!」陸翰飛答應一聲,回過頭去,只見楚姑娘一張臉上嬌紅欲滴,好像有什麼
話要說摸佯?四目相對,心頭不由怦然跳動,忙道:「楚姑娘有什麼事嗎?」
    楚湘雲玉臉泛紅,羞澀的低下了頭去,纖手只管扭著衣角,過了半晌,才道:「方
才那個小老頭的話,你說氣不氣人?」
    陸翰飛連忙順著她道:「是,是,那小老頭口沒遮攔,胡說八道的,真是該死!」
    楚湘雲雙頰更紅,搖搖頭低聲道:「不,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絕不是這個意
思,因為……所以……我想……」
    陸翰飛聽得心頭狂跳,不敢作聲!
    不!他玉面通紅,連正眼也不敢瞧她一下,但兩隻耳朵,卻靜靜地傾聽著她。
    楚姑娘聲音說得更細,細得幾乎只有他可以聽到:「因為我要和你一同上少林寺去,
一路上,難免被人家……誤會……所以我想……你……」她連說了兩個「你」,還你不
出來,陸翰飛的一頓心,卻快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了!
    尤其輕微的山風,把一陣陣少女特有的幽香,往他毋孔中直送!
    「你以後就對人家說,我們是……是兄妹好了。」
    陸翰飛舒了口氣,如釋重負,連連點頭道:「是,是,姑娘說得不錯,在下以後就
說我們是……是兄妹好了。」
    楚湘雲輕笑道:「不光是對人家說,我們自己也要改口才對!」說到這裡,忽然幽
幽的道:「找以後就叫你大哥好了。」
    陸翰飛道:「楚姑娘這般稱呼,在下如何敢當?」
    楚湘雲白了他一眼,道:「我不叫你大哥,人家怎會相信我們是兄妹?」
    陸翰飛愣愣的道:「是!是!楚姑娘說得有理!」
    楚湘雲扭頭道:「那麼你也要改口才行。」
    陸翰飛哦了一聲,忙道:「我是應該改口,我以後就叫……就叫姑娘……妹……妹
子……」
    「嗯……」楚湘雲半羞半喜的剛「嗯」了一聲:「呵……哈……」驟地在兩人頭頂,
有人大聲打了一個呵欠,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似的,含含糊糊的逍:「底下是誰?嘰嘰
咕咕的吵得我席不安枕?」
    陸翰飛、楚湘雲聽得大吃一驚,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身後大樹上,還躲得有人?雙雙
縱身跳起,向前掠出八尺,抬頭瞧去!
    原來身後那珠大樹,樹身粗逾合抱,枝葉茂密,就是在自己兩人坐處頭頂一丈七八
的那枝橫幹上,果然有一條黑影,側身而臥!
    不!正在蠕蠕而動,雙手上叉,伸著懶腰,因天色昏黑。距離較遠,又有枝葉阻擋
視線,看不真切。但他說話的聲音。尖聲尖氣,極像在破廟中遇上的那個尖頭尖腮的小
老頭!
    陸翰飛早已大聲喝道:「樹上是什麼人?」
    那人尖聲應道:「是我,就是口沒遮攔的小老頭!」
    不!這聲音已經從兩人身後傳來!
    陸翰飛,楚湘雲同時一驚,倏地轉身過去!
    一點沒錯,他正是在破廟裡躲雨的那個小老頭,獐頭鼠目,頦下一小把山羊鬍子,
不是他還有誰來?只是憑自己兩人耳目,而且在戒備註意,連他什麼時候從樹上下來,
閃到自己身後都不知道。」
    那小老頭縮著脖子,鼠目轉動衝著兩人咧嘴笑道:「啊,原來又是你們小兩口子,
嘻嘻,這才叫人生何處不相逢!」
    楚姑娘因為自己兩人的話,全給人家偷聽了去,正感又羞又氣,這一瞧清偷聽自己
說話的是破廟裡那個小老頭,不由氣往上衝,叱道:「原來偷聽的是你!」
    她扭腰點腳,身發如風,雙掌同揚,一招「雙燕掠波」,掌到人到,往小老頭身前
劈去!
    哪知楚姑娘堪堪撲到,雙掌竟然拍了個空,明明就在不遠的小老頭,倏忽失去了所
在!
    心下一怔,急忙向左右一瞧,原來他正站在邊上,雙手亂搖,尖叫道:「沒有,沒
有,小老兒根本沒有聽到,你們小兩口兒是兄妹……兄……妹!」
    楚姑娘粉臉通紅,急得跺腳道:「你明明偷聽了,還說沒有?好,姑娘今天饒你不
得!」
    她越說越氣,不,該說她羞急交迸!話聲未落,身形倏然欺去,右掌直切,左手纖
纖玉指,中指一屈一彈,一縷指風,「嘶」的一聲,直奔小老頭眉心!
    這回瞧得清楚,直切右掌,不過是她的虛招,擾亂對方注意,左手指風,覷定部位
而發,出手奇快,對方決難再躲!
    哪知她直切右掌遞出之時,小老頭還是好好的站著,等左手指風彈到,不見他身形
閃動,又己不見!
    「乖乖,不得了,『穿雲指』,是北嶽的『穿雲指』!」
    楚姑娘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目向四面一瞧,只見小老頭躲在陸翰飛身後,只探出
半個腦袋,咧啪而笑!
    楚湘雲瞧地那副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望著陸翰飛恨聲道,「大哥,你也不幫
我攔住他?」
    陸翰飛向左右亂找,問道:「他在哪裡?」
    小老頭在他身後應道:「嘻嘻,小老兒就在這裡!」
    陸翰飛心中一驚,急忙轉過身去!
    楚湘雲喊道:「大哥,他一直跟著我們,決不是什麼好人!」
    陸翰飛因這小老頭行動奇特,心知有異,低聲說道:「妹子,你不可魯莽,我來問
問他。」
    楚湘雲給他這聲「妹子」叫得心裡怪舒服的,氣就消了大半,站在他身邊,點了點
頭。
    陸翰飛臉色一正,向小老頭拱手道:「老丈和在下兄妹。素昧平生,一路跟蹤而來,
隱身樹上,偷聽隱私,不知是何居心?」
    小老頭蹲在地上,忽然鼠目一瞪,理直氣壯的尖聲叫道:「你們小兩口兒,可以在
樹下坐,難道我小老兒不能在樹上睡?你們哥哥妹妹的吵醒我瞌睡,還問我是何居心外
    他這句「哥哥妹妹」說得兩人同時臉上一熱,楚湘雲不依道:「大哥,你瞧他,他
還膽敢說沒有跟蹤,沒偷聽我們講話?」
    小老頭搖搖頭,壓低聲音道:「小姑娘,你們小兩口兒的事,就是讓小老兒聽到了,
也用不著害臊,其實我跟著你們行來,全是一片好心。」。
    楚湘雲被他一口一聲的小兩口兒,聽來刺耳,其實她心裡倒也並不覺得討厭。尤其
多聽了幾句,反而感到另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滋味,也就不再生氣,聞言櫻唇一撇,哼道:
「你有什麼好心,你倒說說看!」
    小老頭精神一振,堆起滿臉皺紋,笑道:「說實在的,方才一見面,我就瞧出你們
小兩口兒資質極好,又頗對小老兒胃口,不禁使我想起不久就要西去找死,萬一真個死
了,我小老兒兩種天下無雙的絕世武學,豈不從此失傳?人死事小,兩種絕世武功,如
果因我失傳,我怎對得起歷代先人?所以才急急跟著追來。「,
    楚湘雲聽他說什麼就要西去找死,又說他還有兩種天下無雙的絕世武功,不由覺得
好笑,故意抿了抿嘴,哦道:「瞧不出你還是有大本領的人!」
    小老頭聽得大是高興,捻著山羊鬍子,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我小老兒的武
功,普天之下,可說獨一無二!」
    他說到這裡,似乎還怕兩人不信,接著「唔」了一聲,又道:「你們總聽人說過,
武林中有五位傑出高手?大家把它編成四句轍兒,叫做……」
    楚湘雲搶著道:「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劍,南北雙岳!」
    小老頭拍手笑逍:「對!對!就是這四句!」
    楚湘雲眨著眼睛,失笑道:「那麼你是這四句中的哪一位呀?」
    小老頭聽得一怔,接著搖搖頭,咄了一聲,道:「我小老頭就是因為這四句話,才
把我引出山來,立志要會會這五個人,同時也要叫江湖的朋友在那四句轍兒上,再加上
我小老兒一句」。
    楚湘雲好奇的道:「你那句是什麼?」
    小老頭口沫橫飛,搖頭晃腦的道:「那是『追風無形,天下第一』。「
    楚湘雲噗哧笑道:「這不是有兩句了?」
    小老頭怔得一怔,口中默默吟了一遍,點頭笑道:「不錯,是有兩句,那就加兩句
好了。」
    楚湘雲直笑得打跌,道:「可惜,大家都沒聽見過。」
    小老頭突然臉色一沉,不高興的道:「所以江湖上都是些孤寡陋聞之人!」
    楚湘雲掩著口,道:「你說錯了,應該是孤陋寡聞。」
    小老頭鼠目一瞪,道:「孤陋寡聞,不是一佯四個字?咱們別考究這些。」
    楚湘雲忍著笑道:「像你這樣的有大本領的人,你的名字一定很響,不知如何稱
呼?」
    小老頭給她一捧,喜得直抓脖子,笑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一半了,唔,唔,我小
老頭就是人稱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公。」
    楚湘雲秀眉一挑,道:「哪有這麼長的名字?」
    小老頭嘻的笑道:「怎麼沒有?我告訴你,比告訴他,只多了一個字,我本來叫公
羊叔,因為你女孩兒家,將來做了人家小媳婦,他叫叔叔,你就要叫叔公,我先加了豈
不是好?」
    楚湘雲臉上一紅,佯怒道:「老不羞,我不利你說了。」
    公羊叔作慌道:「啊!啊!我還沒說完,你再聽下去,我說正經!說正經!楚湘雲
道:「說就說咯!哦,你還是說有兩種了不得的本領?」
    公羊叔嚥了一口口水,笑道:「對了,我不是說過『追風無形』?追風就是『八步
追風』,小姑娘你想想,八步就可以追上了風,難道天下還會有第二個人?」
    楚湘雲雖然不相信他,但還是點了點頭。
    公羊叔又道:「第二種就是』無形神掌』,掌出無形……」
    「無形神掌」這四個字,聽到陸翰飛耳中,無異焦雷,身子陡然一震,星目放光,
大聲問道:「你會『無形神掌』?」
    楚湘雲昨晚也聽陸翰飛說過,簡大先生上山時,曾被一個會「無形掌?」的人偷襲。
她心念一轉,連忙朝陸翰飛眨眨眼睛,嬌笑退:「大哥,你快別插嘴呀,讓公羊叔說下
去呢!」
    陸翰飛不知她向自己眨眨眼睛,有何用意?心中一楞,只聽楚姑娘嬌聲說道:「公
羊叔公,你方才不是說要會會那四句活的五個人嗎?不知和他們較量過了沒有?」
    陸翰飛聽得暗暗點頭,由衷的佩服楚姑娘隨機應變,心思敏捷!
    公羊叔被小姑娘這一聲「叔公」,叫得大樂,聳著雙肩,一陣呵呵大笑,授著說道:
「這五個人,我小老頭還只會過三個!」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震,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劍柄!
    楚湘雲又道:「不知是哪三個?」
    公羊叔得意的道:「那是中州一劍,南北雙岳。」
    楚湘雲嬌軀微微一顫,急著問道:「你勝了他們?」
    公羊叔搖搖頭道:「大家誰也沒有贏誰。」
    楚湘雲道:「你說得清楚點咯!」
    公羊叔道:「那是四天以前,我聽到他們十年一會,在嵩山聚首……」
    陸翰飛,楚湘雲全部感到心裡緊張,誰也沒有作聲。
    只聽公羊叔續道:「那天我巴巴的趕上嵩山,他們三人都在方丈室裡密談,我在窗
外站了一會,心想坐在正面,穿黃袍的老僧,定是中州一僧靈山大師,我一時技癢,就
隔著窗戶,用『無形神掌』打了他一下。」
    楚湘雲道:「後來呢?」
    公羊叔道:「這老和尚果然有點門道,其實我也只用了五成力道,掌風透窗而入,
打在他身上,生似打上山石,我小老兒五成掌力,就是砸上山石,也得砸個稀爛,他居
然還像沒事一般,抬起頭來,我才知道咱們功力相差無幾,就趁他抬頭往窗外瞧來,我
已出了少林寺啦。」
    楚湘雲道:「還有呢?」
    公羊叔續道:「我當然不肯走遠,還要試試南北雙岳,第二天,他們都下山來了,
簡大先生獨個兒先走。咐,小姑娘你就是司空老兒的徒弟!」
    楚湘雲依然一驚,道:「是又怎樣?」
    公羊叔笑道:「沒什麼,那天,我就打你身邊擦過,你一點也沒有察覺,你師傅倒
真還厲害,回頭往我瞧來,我順手就給他一掌……」
    楚湘雲陡地柳眉一豎,長劍嗆然出鞘,叱道:「你這惡賊!」
    公羊叔吃驚道:「你這幹什麼?快聽我說下去,你師傅出手好快,我一掌出手,他
『穿雲指』也同時點出,等到雙方掌指乍接,我已經飛出十丈之外了。」
    楚湘雲緊握長劍,笑道:「你一定輸了!」
    公羊叔猴急退:「沒有,沒有,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我試出你師傅武功,不
在我小老兒之下,所以走了。」
    楚湘雲聽得將信將疑,陸翰飛忍不住道:「還有呢?」
    公羊叔道:「自然還有,我要追上簡大先生試試!』』
    「啊!」陸翰飛極力忍耐,啊了一聲。
    公羊叔道:「我從嵩山一直踉到衡山,始終沒有機會。」
    楚湘雲道:「那又為了什麼?」
    公羊叔道:「因為先前兩次都是暗中出手,實在太不夠意思,但如果要我出面和他
們較藝,古人有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小老頭敗不得,他們出了名的人,更敗不得,這
就是我只好在暗中出手試試他們的道理。但這會我想改變主意,和簡大先生說明來意,
不論勝負,一掌為限,是以我跟在他身後,幾次都想叫住他。哪知簡大先生好像有什麼
急事,一路兼程,跑得好快,後來,我跟得不耐煩了,又改了主意,也準備和先前兩次
一樣,偷偷的試他一試……」
    楚湘雲道:「那你為什麼不試?…
    公羊叔聳聳肩道:「武林中人動手較藝,講究點到為止,簡大先生的『亮銀袖劍』,
十丈這內,發必傷人,我不敢挨近,所以一直踉到祝融峰,趁他上山之際,才偷偷發了
一掌,結果,哈哈,小哥兒,我也挨了你師傅一記『流雲飛袖』!」
    陸翰飛想不到公羊叔早已知道自己兩人身份,心中又驚又怒,右腕一振,反手掣出
長劍,雙目含煞,仰天厲笑道:「公羊叔,你知道小爺來歷就好!」
    喝聲驟落,長劍「舉火燒天」,往公羊叔劈去!
    楚湘雲哪還怠慢,身形欺進,玉腕搖處,一招「花雨繽紛」,同時攻出!
    公羊叔臉露驚愕,急急叫道:「你們這是為什麼?」
    楚湘雲切齒道:「惡賊,你自己都招供出來了,還問什麼?」
    一支長劍.像潑風般源源攻出!
    陸翰飛更奮起全力,一劍緊過一劍,口中大聲喝道:「公羊老賊,你毋須躲躲閃閃,
有本領只管施展,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展開七十二招「丙靈劍法」,一面暗暗把十三支亮銀劍,也蓄勢待發!
    他們是仇人對面,拼了命!
    但他們沒有仔細想想,簡大先生和司空老人何等武力,尚且喪在人家手下,憑他們
兩人,又何濟於事?
    兩道劍光盤空匝地,漫天飛舞,煞是凌厲,但誰也莫想沾得公羊叔半點衣角,他急
得兩顆鼠眼,炯炯發光,用手抓著脖子,頓腳道:「你們兩小口兒快快住手,哪有這麼
嚴重的事?」
    陸翰飛雙目通紅,怒吼道:「老賊,殺人償命,師仇不共戴天。」
    公羊叔聽得渾身一震,張目道:「師仇?找小老兒不過和南北雙岳試了一招,這算
哪門子不共戴天之仇?」
    「嘶!」他說話聲中,冷不防楚姑娘纖指起處,「穿雲指」往地面門點到!
    公羊叔一顆尖頭尖腮的胸袋往下一縮,喝道:「你們給我說說清楚好不?」
    「老賊,你拿命來吧!」
    陸翰飛趁這一絲空隙,突然左手連揚,一十三支亮銀劍,宛若一篷劍雨,罩定公羊
叔射到!但就在此時,公羊叔身形一矮,人影頓渺,十三支銀劍,全落了空,紛紛墜地。
    陸翰飛,楚湘雲立即收劍,四處一瞧,哪裡還有公羊叔的影子?
    陸翰飛頓足道:「給這老賊逃了!」
    楚湘雲道:「我們快追!」
    陸翰飛從地上拾起亮銀劍,切齒道:「這老賊武功極高,就是追上了也是枉然。」
    楚湘雲垂淚道:「我們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陸翰飛道:「我們只好趕到少林,見過靈巖大師再說,現在既然知道就是這老賊下
的毒手,天涯海角,哪怕他逃上天去廣
    話聲才落,只聽公羊叔的聲音,在大樹頂上說道:「到底我小老頭兒和你們有什麼
深仇大恨,連天涯海角,都不肯放過?」
    兩人急急抬頭瞧去,只見公羊叔一個身子,蹲在大樹是高枝上探頭下望。
    陸翰飛瞧得目眺欲裂,暗想:師傅說他輕功還在師傅之上,當真一點不假!口中大
聲喝道:「老賊,你殺害我們兩位恩師,此仇不共戴天,你給小爺下來!」
    「小哥兒,你說什麼?」
    微風颯然,公羊叔早已飛落身前,一把抓住陸翰飛胳膊,急急問道:「你們師傅怎
麼了?」
    陸翰飛連人影也沒有瞧清,執劍右手,已被公羊叔抓住,心中一急,左掌奮起全力,
直向公羊叔當胸劈去!
    楚湘雲睹狀大驚,手中長劍一挺,疾往公羊叔後心刺到!
    公羊叔氣得直是跳腳,上身輕輕一挪,楚湘雲一柄長劍,從腋下刺入,一下被他夾
住,再也抽不出來!
    楚姑娘心中一急,左手玉指運足功力,一下點上他右胛,「入洞」穴!
    「啪」!陸翰飛左掌,也同時打上他左胸!
    公羊叔右手一鬆,放開陸翰飛胳膊,嘻嘻笑道:「你們還沒有南北雙岳兩成功力,
總算我小老兒還頂得住,好啦,這回可以說說清楚了吧?」
    陸翰飛,楚湘雲一掌一指,結結實實擊中人家要害,好像擊在鐵石上一佯,反而日
得自己手腕微微發麻,心頭大感懍駭,雙雙後退了一步。
    陸翰飛聽他這般說法,更是滿腹疑雲,瞧他剛才情形,始終不肯還手,還一再追問,
似乎不假,難道殺害師傅的仇人,當真不是地?他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個古怪老頭,說:
「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故意如此?」
    公羊叔臉色一沉,生氣的道:「我追風無影東方矮朔公羊老兒豈會在你們兩個娃兒
面前撒謊?我因為已經會過中州一僧,南北雙岳,現在就要入川去會會西毒。一個人武
功再高。也不能避毒,我是立志要去,在破廟瞧到你們資質極好,很想把我兩種絕世武
功,傳給你們。後來聽到你們還是簡老大門下,我把兩種絕學,傳給南北雙岳的弟子,
當然不會有所托非人之慮,這才現身和你們相見,你們兩位師傅,好好的怎會被人害死?
快說給我聽聽!」
    陸翰飛瞧他說話時詞色極為真摯,不類有假,這就含淚把自己師傅及司空老人遇害
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公羊叔聽得大是震駭,抓著脖子,沉吟道:「這麼說來,中州一僧,也是靠不住了,
憑五嶽三奇的功力,天下還有誰能在一招之間,致之死命?」
    他說到這裡,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麼事來,用手一拍脖子,抬頭道:「小哥兒.你
方才不是說尊師那張墨拓的石鼓歌,也丟了嗎?」
    陸翰飛點點頭道:「先師認為石鼓山石鼓上刻著的那四句歌,可能和武功有關,但
先師也始終想不出所以然來。這次正好是三位老人家的十年會期,就用墨拓了一張帶去,
一給靈山大師和司空老前輩瞧瞧。不過據在下想來,那張拓本,似乎並不重要,因為任
何人隨時都可以去拓的。」
    公羊叔用力搔著脖子,搖頭道:「我到少林寺去的那天,尊師等三人,就在討論這
一問題,可惜我當時並沒注意!」說到這裡,忽然眼珠轉動,肯定的道:「唔,兩位尊
師之死,定然和石鼓拓本有關!」
    陸翰飛喜道:「老前輩定有所見。」
    公羊叔點頭道:「小哥兒說得不錯,那天我記得在方丈室窗外,依稀看到一條藍影,
後來一路從嵩山跟在簡老大身後,也幾次看到一個身穿藍飽的人……」
    陸翰飛陡覺眼前一亮,急急問道:「那人生得如何模樣,老前輩可否記得?」
    公羊叔搖搖頭道:「當時我只道是普通行路之人,哪會注意?只有我和簡老大對掌
那天晚上,我就住在山腳下的南嶽廟,那是最後一次,我就瞧到一個身材高大的藍袍人
影,從南天門下來……」.
    「啊!」陸翰飛神色顯得緊張,兩眼緊盯著公羊叔,連眨都不眨!
    公羊叔續道:「他所以會引起我注意的緣故,就是他驟看之下,極像尊師……」
    「啊!」陸翰飛點點頭,他想起這人能夠在自己面前,喬裝師傅,騙過自己,當然
他的身材,和師傅極像。
    公羊叔逍:「後來他打我身邊擦過,依稀聽到他口中好像說著石鼓山。」
    陸翰飛經他一說,也突然想起師傅果然說過「總算此行不虛」之言,難道問題真還
出在這張拓本之上?
    楚湘雲奇道:「大哥,這石鼓,到底是什麼東西?」
    陸翰飛笑道:「所謂石鼓,其實只是山上一塊大石罷了,石面光滑,像一面大鼓,
傳說鼓鳴,主有兵事,這石鼓上不知什麼人題了四句詩歌……」
    話沒說完,公羊叔大聲叫道:「小哥兒,石鼓山離此不遠,你快帶我去瞧瞧,也許
可以找出一點端倪來。」
    楚湘雲忙道:「大哥,我們不是要趕上少林奪去嗎?」
    陸翰飛毅然道:「我們先到石鼓山去。」
    公羊叔瞧著天色,直抓脖子,扭頭道:「這時已是戌亥之交,我小老兒一個人,不
是吹牛,最多子末丑初,就可趕到,咳,就是子時趕到,恐怕也已經遲了!」
    楚湘雲道:「老人家,那麼我們快走咯!」
    「嘻嘻!」公羊叔瞧著兩人,咧嘴笑道:「你們小兩口兒,口可改得真快,這會不
再叫我老賊了罷?」
    楚湘雲臉上一紅,急著道:「方纔人家不知道咯,你不是說已經遲了,還不快走?」
    公羊叔雙手一攤,搖頭道:「再趕怕也沒有用了,唔,不過,咱們去瞧瞧山好!」
    他說走就走,跨開大步,往山徑上走去!
    陵翰飛心中一直想不透師傅墨拓的那張石鼓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以致師傅自己
和司空老人同時被人謀害?還有靈山大師怕也遭了不測,那麼五嶽三奇,竟然全是因這
張石鼓拓本而喪生的。
    啊!那天……他突然想起師傅剛說到兩百年前一雙武林奇人,就發現窗外有人……
    「大哥,你在想什麼?我們快走啊!」
    楚湘雲的聲音,鑽進陸翰飛耳朵,抬頭一瞧,公羊叔已經掉頭走了!當下急忙縱身
上去,問道:「老人家,你可聽說過兩百年前,有一雙武林奇人?」
    公羊叔漫不經意的跨著大步,陸翰飛,楚湘雲就得施展輕功,才勉強跟上。聞言猛
然停步,睜著一雙鼠目,精光四射。問道:「你是說白衣劍侶金玉雙奇?」
    陸翰飛搖搖頭道:「在下不知道,只是聽先師從少林寺回來時提過。」
    公羊叔搔搔脖子,疑惑的道:「難道石鼓山這四句話當真和這一對奇人有關?唔,
小哥兒,咱們確實需要快走!」
    他說話之時,腳步無形加快,陸翰飛、楚湘雲山不再多說,只是提氣縱掠,往前急
奔,但還是比公羊叔落後得多。公羊叔只是直抓脖子,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來等著他們。
    石鼓山在衡陽以北,湘水之濱,原是衡山支脈,山勢並不算太高,卻峰巒峻秀,巖
石峰奇!
    唐李寬曾建石鼓書院於此,朱熹還有一篇石鼓書院記,石鼓山也因此出了名。
    從岳麓山到石鼓山,等於是從衡山尾部,趕到衡山頭部。山徑迂迴,少說也有兩百
多里。
    東方矮朔公羊叔和陸翰飛。楚湘雲三人,一路疾奔,趕到石鼓山下,天色已是大亮!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37:26

第02章 石鼓題歌
    三人腳下加緊,沿溪疾行,不多一會,奔近石鼓下面,縱目瞧去,石壁上果然刻著
四行字,約有海碗大小,那是: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無道,我負子戴。
    陸翰飛目光瞥過,不由微微一楞,走著雙目,失聲道:「噫,這上面不對了!」
    東方矮朔公羊叔瞪著鼠目,問退:「這上面不是有字?」
    陸翰飛道:「老前輩,以前不是這樣的。」
    公羊叔抓抓脖子,道:「你是說,有人把字改動過了?」
    陸翰飛道:「晚輩一個月前,還跟家師來過,上面明明是『天下無道,我黼子佩,
天下有道,我負子戴,』現在有人把它顛倒過來了。」
    楚湘雲插口道:「大哥,你會不會記錯?這上面刻著的是一首『偕隱歌』,讀過古
詩的人,誰都背得下來,如果照你說的,就不成『偕隱歌』了。」
    陸翰飛搖頭道:「不!不!我和師傅,不止來過一次,哪會記錯?就因為它把『偕
隱歌』顛倒過來,而且『黼』字也改了『黼』字,才引起師傅注意,這一注意,發現這
字還是用右手小指和指甲寫的,勾撇之間,露出纖細筆鋒,決非一般『金剛指』,所能
寫得出來。」
    公羊叔兩顆小眼珠,盯著石壁,點頭笑道:「不錯,這字確實有人改動過了,而且
改的字,正是用『金剛指』寫的,筆劃比原先的,粗了許多!」
    陸飛翰急急問道:「老前輩,你說這三個字是用『金剛指』寫的?」
    公羊叔道:「這還有錯,我小老頭眼睛可沒有昏花!」
    說著抓抓脖子,沉吟道:「這麼看來,這四句勞什子,真還隱藏著什麼謎兒?可惜
對這門子詩呀詞呀的學問,我一竅不通,不然也好從這話裡,推究出一點道理來?」
    「哦!哦!」他忽然用手一拍後腦,笑道:「不錯,不錯,我那天就聽到靈山老和
尚正和你們兩位尊師,一字一句推敲這首東西。當時我心裡還暗暗罵他們五嶽三奇沒有
出息,十年見一次面,不討論各人的修為功力,武學心得,卻酸氣騰騰的研究起古詩來
了,如今想來,他們當時可能已有發現,才會因此送命!」
    陸翰飛想起師傅回山之時,曾有再去一趟石鼓山,才能確定之言,相信公羊叔說得
不錯,自己師傅和司空老人的死,果然和那張石鼓歌拓本有關!
    「楚湘雲偏著頭道:「老前輩,這改字的人,你看會是誰?」
    公羊叔聳聳肩,道「咄,真是娃兒,我要知道這改字的人,就好辦了。」
    楚湘雲道:「那麼我們這趟不是白走了?」
    公羊叔抓抓脖子,沉吟道:「我倒想起一個人來……」
    陸翰飛聽得眼睛一亮,急忙問道:「老前輩,你說是誰?」
    公羊叔搖搖頭,笑道,「你別緊張,我不過想到一個可以解開這個隱謎的人,只要
把這四句勞什字的隱秘揭開,殺害你們兩位尊師的人,不是也可以找出來了嗎?」
    陸翰飛道:「老前輩,你說的是誰?」
    公羊叔道:「這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博學強記,而且對武林掌故,也熟得如數
家珍,確實稱得上是武林中一位奇才異能之士,只要你們把詳細經過,一字不漏的向他
說上一遍,保險立時破案。」
    楚湘雲道:「他到底是誰呀?」
    公羊叔搖頭晃腦的道:「這人江湖上叫他靈狐仙,世有人叫他賽孫臏,其實地的真
姓名,叫做令狐宣!」
    楚湘雲問道:「大哥,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陸翰飛搖搖頭,向公羊叔問道:「老前輩,令狐宣住在哪裡?我們去找他,不知道
他肯不肯說?」
    公羊叔瞧了楚湘雲一眼,道:「靈狐仙住在武陵山竹仗坪,地方倒是不遠,只是脾
氣古怪得很,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嘻嘻……就是漂亮女人,他說只有女人,才是最可
怕的東西!」
    楚湘雲道:「他一生也討不到老婆!」
    話聲出口,粉臉不禁一紅。」
    公羊叔笑道,「他本來就討不到老婆咯,雙腿都別斷了,誰還會嫁給他一個殘廢的
人?」
    楚湘雲道:「他雙腿都是被人別斷的?」
    公羊叔道:「就是他師兄,不然也不會叫他賽孫臏了。」
    楚湘雲掠掠鬢髮,回頭道:「大哥,我們去不去?」
    陸翰飛道:「老前輩這般說法,想來不會有差,武陵山離這裡不遠,我們到河南去,
順便彎上一彎,也未嘗不可。」
    楚湘雲瞧瞧公羊叔,道:「老前輩,你呢?」
    公羊叔抓抓脖子,笑道:「我自然要到四川找老毒物去!哦……」他突然抬起頭來,
瞧著兩人道:「來來,你們小兩口兒過來,我那兩套看家本領,還沒傳給你們呢!」
    陸翰飛道:「老前輩從四川回來,再傳不遲,晚輩兄妹,心急師仇,此時候不得立
即趕上武陵山去。」
    公叔羊瞪目道:「不成,我要是中毒死了,這兩門功夫豈不是就此失傳?」。
    楚湘雲忙道:「大哥,老前輩要教我們本事,正是我們曠世機緣,你怎好推辭?」
    公羊叔朝陸翰飛咧嘴笑道:「還是你妹子懂得道理!」
    說著就把「無形神掌」如何涵氣若虛,如何內勁外鑠,以及發招收勢之道,給兩人
仔仔細細解釋了口遍。
    他邊說邊演,右手虛飄飄的向外按去!果然他一舉出手。聽不到絲毫風聲,三丈外
一棵松樹,立即應手成為兩截!
    陸翰飛瞧得大吃一驚,想不到「無形神掌」竟有這樣大的力道。
    公羊叔哈哈一笑,就叫兩人跟著學習,陸翰飛內功根底極好,初學起來,終究是掌
出有聲,不能涵氣若虛,但還能略具形似。
    楚湘雲姑娘家內力較差,練了一陣,不由氣喘吁吁凝不住氣,她忽想起兩年前師傅
教自己「穿雲指」的時候,也是這般情形,師傅說自己內力太差,指法還勉強可學,他
老人家的「穿雲掌」就無法練習。想到這裡,不由停下手來,偏頭問道。「老前輩,你
的『無形掌』,可不可以把它練成指法?」
    公羊叔怔得一怔,呵呵笑道:「你丫頭果然靈巧!拳掌指法,原是一門功夫,你想
把它化成指法,道理還是一個,只要凝氣成點,化實為虛,無形掌就變成無形指了!」
    說罷又大笑不止。。
    楚湘雲聽得大喜,專心致志的練起指法來!
    從此陸翰飛學會了「無形神掌」,楚湘雲卻練成了「無形指」。公羊叔等兩人練了
一陣,就把他們喊住,又傳了他獨步武林的「八步追風」輕功身法口訣。
    陸翰飛,楚湘雲對輕身功夫,原有相當基礎,不像練「無形掌」,和從前所學,完
全兩回事。
    是以公羊叔口述指劃,傳完口訣,已能心領神悟,會了一半,再經他點撥指導,不
到半個時辰,便已學會。
    公羊叔瞧得大是高興,咧啪笑道:「你們小兩口兒,果然天資穎悟,攏總一個時辰,
就把我兩種獨門功夫,都已學會。以後如何,就要你們自己努力了,好,你們雙雙上路
吧,我也要走啦!」
    他說走就走,話聲才落,身形電閃,人已到了二十丈外,眨眼工夫,就失所在!
    陸翰飛原想問問武陵山竹仗坪如何走法,但連話都來不及說,公羊叔早已走得無形
無蹤,不由驚歎的道:「他老人家去得好快,妹子我們也上路吧!」
    楚湘雲聽陸翰飛一說,不由想起方才公羊叔臨走時說的你們雙雙上路吧那句話,雙
頰一紅,忽然抬頭問道:「大哥,你說公羊叔老前輩這人怎樣?」
    陸翰飛道:「公羊老前輩古道熱腸,是一位遊戲風塵的奇人!」
    楚湘雲道:「就是說話缺德!」
    陸翰飛道:「那是他老人家生性滑稽,喜歡開玩笑罷了!」
    楚湘雲白了他一眼,道:「你佔了便宜……」她說到這裡,倏然住口,玉臉泛紅,
羞澀的說了句:「你壞!」
    粉頸一低,往山下跑去!陸翰飛也慌忙縱身掠起跟著追去。
    他們經東方矮朔的指點,要揭開石鼓上這首「偕隱歌」之謎,只有繞道武陵山,去
找賽孫臏令狐宣,也許可以查出殺害師傅的兇手。
    因此下山之後,兩人略一磋商,便決定先往武陵一行,然後再上少林寺去。
    當下就由衡陽向西,橫穿雪峰山脈,再折而往北,直奔武陵山。
    這一路上,兩人正好藉著趕路的機會,練習公羊叔所傳「八步追風」,輕縱直掠,
嘻笑追逐,倒也並不寂寞。
    第四天未牌時光,就趕到武陵山下,兩人間明竹仗坪方向,更不耽擱,就開始往山
中走去!
    兩人奔了二十來里,只覺道路愈來愈窄,再行八九里,兩邊山峰壁立,中間留出一
條羊腸小徑,僅容一人可行。
    這樣曲曲折折一路上嶺的山路,走了約莫兩里來路,待得走上嶺頂,只見對面雙峰
之間,一片翠綠,萬竿修窒,臨風搖曳!
    從嶺上望下去,竹林中間,約有四五畝田大小一片空地。起著三間竹樓,左邊引水
成溪,流水溪緩,屋右卻是一棵枝葉茂盛的參天大樹。
    楚湘雲瞧到竹林,喜道:「大哥,那就是竹仗坪了!」
    陸翰飛想起公羊叔說過賽孫臏令狐宣脾氣古怪,生平討厭漂亮女人,不由皺皺眉道:
「妹子,這裡和竹仗坪相距不遠,你最好就在這裡等候,我一個人去找他,你看可好?」
    楚湘雲不依道:「你去,我也要去,公羊老前輩只是開開玩笑的,你卻認了真。」
    陸翰飛道:「他老人家這句話,怕不是開玩笑的吧!」
    楚湘雲扭頭道:「我不管,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反正見了令狐宣,我會向他解釋
的。」
    陸翰飛拗不過她,只好表示同意,楚湘雲朝他甜笑了笑。便往嶺下跑去。
    不多一會,兩人奔近竹林,只見修篁叢中,只有一條小徑,盤曲其間!
    楚湘雲毫不停留,舉步往林中走去,陸翰飛也急忙跟蹤掠入!兩人進入林中,只覺
竹竿漸密,再也無法直行,尤其小徑也愈來愈撫,儘是東盤西曲。
    急走一陣,忽然連小徑也失去所在,楚湘雲走在前面,心頭著急,管它有路沒路,
就是往竹林中鑽去。
    這樣走了一會,總算給她找到另一條小徑,於是又盤盤曲曲依著路徑走去,哪知一
陣下來,這條小徑又忽然不見。
    兩人接連趕了幾次,直弄得頭昏眼花,不但始終走不近竹樓,連方向都迷糊不清了。
    不!天色逐漸昏黑,竹林中一片吱吱喳喳的鳥聲!
    楚湘雲早已跑得一身是汗,她站著吁了口氣,回頭道:「大哥,這片竹林,有點古
怪!」
    陸翰飛打量著週遭情勢,點頭道:「不錯」我們跑了這許多路,照說十個竹林也穿
出去了,我以前聽師傅說過,許多隱居深山的人,為了防止野獸入侵,在四周布下奇門
陣法,不懂陣法的人,就休想走得進去。」
    楚湘雲掠著鬢髮,道:「這就是了,他這裡叫做竹仗坪,明明是說竹林中按著陣仗!
哦,大哥,那可怎麼辦?」
    陸翰飛沉吟道:「你大概也走累了,我們不如稍歇片刻,吃點東西再說。」
    說著從懷中取出於糧,分了一半遞給楚湘雲,自己就在林中坐下,吃了起來。
    楚湘雲傍著他坐下,剛咬了一口燒餅,忽然回頭笑道:「大哥,你想出來了沒有?」
    陸翰飛道:「我想只有一個辦法,世許可行。」
    楚湘雲眨著眼睛,啊道:「原來你也想了一個法子,快別說出來,讓我先說好不,
瞧瞧我們想的可是一樣?」
    陸翰飛瞧她一副嬌憨模樣,心頭不覺怦然一蕩,含笑點了點頭。
    楚湘雲搶著道:「這片竹林,他既然布下陣法,為什麼這許多鳥卻不會迷路,我們
何不縱上竹梢去瞧瞧,只要瞧清他竹樓方向位置,筆直走去,就不會錯。」
    她話聲方落,只聽頭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小娃兒,你們是什麼人?賽
孫臏的五行奇門遁甲,要是有你說的這般容易,還叫什麼奇門遁甲?」
    楚湘雲聽得一怔,接著喜道:「啊,老人家敢情就是令狐老前輩?」
    那人微微一曬,道:「你們是什麼人,到竹仗坪幹什麼來的?」
    陸翰飛聽不出這發話的人,究在何處,但聽他口氣,分明就是賽孫臏令狐宣無疑,
這就向空作揖道:「晚輩陸翰飛和妹子楚湘雲,專程拜謁老前輩來的。」
    那人「唔」了一聲,道:「你們是何人門下?」
    陸翰飛躬身道:「晚輩南嶽門下。」
    那人陰哼道:「你是衡山簡大先生的弟子,做什麼來的?」
    陸翰飛道:「晚輩時常聽先師說起老前輩學究天人,始終無緣叩謁,先師去世之後,
晚輩有一困難之來,想懇求前輩指點迷津。」
    那人急急問道:「你師傅去世之後,遭遇到什麼困准?」
    陸翰飛遲疑道:「如蒙老前輩矜全,容晚輩當面奉告。」
    那人嘿嘿乾笑了幾聲,道:「好,那麼你們可往左方斜走,一十六步廣
    陸翰飛聞言大喜,急忙依言朝左斜行了十七步。
    那人的聲音,道:「右走八步!」
    陸翰飛,楚湘雲果然又依言而行,堪堪走到!
    那聲音又道:「再左行斜龜一十三步。」
    兩人依照那聲音指點,在竹林中曲折前行,明明看到前面被一排竹竿擋住去路,但
走到那邊,恰巧容一人通行。
    這樣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有時還倒退斜走,好像越走越是迂迴,但不到頓飯時光,
竹林盡頭,豁然開朗,三間竹樓,一曲清溪,已在眼前出現。
    竹樓中窗戶洞開,隱隱射出燈光。
    陸翰飛心頭一喜,正待越溪而過1
    只聽那人低聲喝道:「小娃兒不可妄動,你們必須涉溪過去,在溪中左三右七,登
岸之後,面向竹樓,直行三步,斜行五步,再直行三步,如此直斜交叉,不可弄錯,直
到竹樓前面,須從左首第一個窗口躍人,右腳先落,便須站立不動,令狐宣聲言只要有
人能夠通過竹仗,進入竹屋,就可義務解答一切疑難之事,你們去吧!」
    楚湘雲低聲適:「大哥,原來他不是此間主人。」
    陸翰飛慌忙向空作揖道:「多蒙老前輩指點!」
    那人話聲一落,就寂然不再作聲。
    陸翰飛,楚湘雲停身把走法默默背誦了一遍,然後依言涉過小溪,對著竹樓直三斜
五的走去!
    這三間竹樓,看去也並無出奇之處,只有正面開著七扇窗戶,有方有圓,高低大小
全不一樣,但此時卻悉數開著,從外面望去,那燭光正是從左首第一個窗口透射出來的!
    燭光之下,離窗口不遠,有一個文士裝束的人,手持書卷,倚在一把逍遙椅上,朗
朗吟詠「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裡,裡中有三墳,纍纍正相似,問是誰家墓,田疆古冶
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紹,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相國齊晏子。」
    他吟的正是諸葛亮的「梁甫吟」!
    楚湘雲低聲笑值:「人家叫他賽孫臏,他還自比諸葛亮呢!」
    陸翰飛連忙搖搖手,叫她不可出聲,兩人走到竹屋前面,打了個手勢,兩條人影同
時急急縱起,向左首第一個窗口,穿窗而入!
    哪知右腳堪堪落地,只聽「嗒」的一聲,一道鋼箍,奇快無比的扣住腳脛!
    不,他們右腳落地,左腳自然也跟著踏下,鋼箍不遲不早,就在此時發動,當然兩
腳全被扣住。
    陸翰飛,楚湘雲同時一驚,但他們緊記著那人的話,躍進窗口,便須站立不動,是
以雙腳被鋼箍緊緊扣住,卻並不掙扎,陸翰飛急忙雙拳一抱,朗聲道:「晚輩南嶽門下
陸翰飛,北嶽門下楚湘雲,冒昧進謁,請老前輩大度包容。
    說話之時,目光抬處,原來這是一間佈置簡單的書房,除了兩邊架上,放著不少古
籍,自己兩人。正站在案桌前面,桌上燃著一支紅燭,火焰在輕微跳動!
    案後是一把可以轉動的逍遙椅,此時那個文士裝束的人。正好背朝窗口,靠在椅上
看書,對陸翰飛說話,似乎並沒聽見,身子紋風不動,連頭也沒轉一下!
    不!他上身徐徐一動,伸手沾著口水,翻了兩頁書籍。
    陸翰飛,楚湘去雙腳被鋼箍緊緊扣住,絲毫動彈不得,賽孫膜令狐宣卻只是全神貫
注在書本上,對自己兩人,不理不睬。
    陸翰飛等了一會,依然不見他作聲,只好重又抱拳,說道:「晚輩南嶽門下陸翰飛
和北嶽門下楚湘雲……」
    他話聲末落,只聽賽孫臏口中,吐出冷冰冰聲音,說道。「南北雙岳門下,又是如
何?」
    他只是暗中說著,身子依然絲毫沒動,聲音冷傲已極!
    陸翰飛微微一怔,急忙躬身道:「晚輩冒昧叩謁,有擾清神,實出萬不得已,還望
老前輩多多恕罪。」
    賽孫臏沉聲道:「我還沒老!」
    陸翰飛又是一怔,暗想此人脾氣當真古怪!
    只聽賽孫臏又道:「你們到我竹仗坪來,可知禁例?」
    陸翰飛不禁回頭望了楚湘雲一眼,答道:「晚輩身遭大故,專程叩謁,實在不知老
前輩禁例。」
    賽孫臏重重哼了一聲,道:「竹仗坪是我令狐宣讀書之處,一片清淨,方圓十里,
不准婦女踏入一步,難道你們沒有聽說過?」
    楚湘雲接口道:「老前輩讀書養性,高蹈山林,自是明達之士,晚輩兄妹,恩師遭
人殺害,因久仰老前輩學究天人,善解疑難,才不遠千里,叩謁寶山,希冀老前輩指示
迷津。竹仗坪禁止婦女擅入,老前輩並沒在山前明白昭示,晚輩如何知道?容有干禁之
處,也望老前輩曲諒才好。」,
    她一口氣說將出來,宛如珠落玉盤,清脆已極!
    那賽孫臏似乎微微一楞,冷峭的道:「照你說來,還是我不對?」
    楚湘雲笑道:「請老前輩多多原諒。」
    賽孫臏哼了一聲道:「竹仗坪方圓十里,從無一人走得進來,你們能夠找到我這裡,
總算難得,本來只要能夠進入此室,便是我令狐宣嘉賓,但你們干犯我禁例,姑念事出
無心,薄懲在所難免,就罰你們多站一會吧!」
    陸翰飛聽得心頭一寬,連忙躬身道:「多謝老前輩。」
    賽孫臏緩緩放下書本,但身子依然倚在逍遙椅上,背朝著兩人,道:「你們且說南
北雙岳,死在何人手裡?」
    他話聲雖然冷漠,但南北雙岳,居然遭人殺害,似乎也引起了他好奇之心。
    陸翰飛神色一黯,道:「晚輩兄妹就是因恩師遭人殺害,至今不知仇人是誰,叩謁
老前輩,懇請一決疑難。」
    賽孫臏冷冷的道:「我又不是神仙?」接著又「唔」了一聲,道:「你且把經過情
形,說出來聽聽!」
    陸翰飛慌忙把師傅和司空老人遇害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賽孫臏停了半晌,才道:「你們因不知仇人下落,就懷疑到和那張墨拓的石鼓歌有
關?唔,這也不失是主要線索之一!」
    他依然背著身子,冷漠的說道:「唔,你再說說有關石鼓上的詞句,還記得嗎?」
    陸翰飛又把從前看到刻在石鼓上的四句歌詞,和後來發現有人改動,一起說了。
    賽孫臏低誦了一遍,稱讚道:「不錯!改得好,這人把祝牧的『偕隱歌』,倒了轉
來,變成他自己的創作,著實改得好,但後來那人,又把它改了轉來,也改得好,使人
懷疑不到這首東西,另有含意,更是做得天衣無縫!你們兩個娃兒,居然能夠從這一反
一正的兩首歌上,尋求線索,找到我這裡來,也是妙透妙透!」
    說到此處,不由縱聲大笑!
    他這笑聲,好像從竹筒中放射出來一般,聲音之中,含著嗡嗡之聲!
    楚湘雲道:「老前輩,你已經洞燭其中的奧秘了?」
    賽孫臏道:「哪有這末容易?不過,就憑這首古詩,著實引起我的興趣。」
    話聲一落,就不再作聲,陸翰飛,楚湘雲伯打斷他的思路,也不敢多說。
    竹樓中立時靜得沒有半點聲息,只有書案上那支紅燭,在一跳一跳的閃動火光,照
著倚在逍遙椅上的賽孫臏,紋風不動,宛如木偶一般!
    過了半晌,只見賽孫膜兩手支持著身子,微微抬動了一下,說道:「你們可曾注意
刻在石鼓上的四句十六字中,可是『黼』,『佩』,『負』,『戴』四個字,比其他的
大了一些?」
    陸翰飛閉目想了一想,失驚道:「老前輩真是如同目睹一般,這四個字,果然是比
其他的要大了一些。」
    賽孫臏淡淡的道:「你們總該知道關鍵就在這四個字中!」
    楚湘雲睜大眼睛,喜道:「老前輩,你好不好說得明白一點。」
    賽孫臏冷冷的道:「老實說,你們師傅就是死在這四個字上的。」
    陸翰飛驚道:「老前輩定有高見。」
    賽孫臏哼了一聲,道:「其實只可以說他們死在『黼』『佩』兩個字上,因為他們
定然己發現這兩個字的秘密,才被人害死的。」
    「啊!」陸翰飛、楚湘雲同時「啊」了一聲。
    賽孫臏又道:「你們總知道祝牧的偕隱歌第二句,本是『我黼子佩』,為什麼石鼓
上會刻成『黼』字?哈哈,黼者,斧也!」
    楚湘雲道:「我不懂這個意思。」
    賽孫臏道:「這就是隱秘之處,黼和佩,該作兩件兵器解釋,你們師傅就是推想到
這一點,才送了性命。兩百年前,有一雙武林奇人……」
    「啊!」陸翰飛突然啊一聲,他因自己師傅那天就是堪堪說到這裡,就發現窗外有
人,沒有再說下去,如今聽孫臏和師傅說的一樣,不由全身猛震!
    賽孫臏續道:「他們原是一對夫妻,男的兵器是一柄金色日輪,女的是一圈玉環,
據說武功之後,幾乎達到出神人化之境,大家因他們終年都穿一身白衣,就叫他們白衣
劍侶金玉雙奇。」
    「啊!」陸翰飛曾聽公羊叔說過白衣劍侶金玉雙奇,但那天心急趕路,來不及多問。
    賽孫臏又道:「這兩位奇人,據說只在江湖上曇花一現。就偕隱名山,葛鮑雙修,
從此不問世事,當時曾流傳著他們把一生武學精藝,刻在兩件兵器之上,留傳有緣,兩
百年來,多少武林中人,尋遍名山大川,依然一無所有,至今還是一個謎。當然,憑你
們師傅和靈山大師三人,一經研討,就不准發現這沒人注意的石鼓上四句詩歌,就和白
衣劍侶金玉雙奇留傳後世的兩件兵器有關。」
    楚湘雲忍不住何道:「老前輩,你只解釋『黼,『佩』兩個字,還有『負』『戴』
兩字呢?」
    賽孫臏大笑道:「後面兩個字,關係更大,那是指點埋藏的兩件兵器之所了。」他
說到這裡,忽然發出刺耳大笑:「哈哈,我令狐宣真該謝謝兩位!」
    聲音淒厲,簡直不像出於生人之口,使人聽得毛髮直豎!
    話聲才落,他坐著的那把逍遙椅,突然迅速掉轉過來!
    燭光之下,只見賽孫臏令狐宣半截僵直身軀,靠在椅上,一張慘白臉孔,根本沒有
半點血色,尤其兩雙眼睛,只瞧到兩點紅光,一閃一閃的亮著!
    那是什麼活人?
    兩人不由瞧得大驚失色,但腳下卻被鋼箍緊緊扣住,絲毫動彈不得!
    楚姑娘幾曾通到過這等可怖之事,簡直嚇得差點昏了過去!陸翰飛壯著膽子,兩掌
蓄勢,正待劈出!
    這原是電光石火,瞬息間事,賽孫臏的聲音,已從另外一間傳來。
    「哈哈,大師兄,既然來了,何用躲躲閃閃?小弟二十年來,就是等你自己送上門
來。」
    只聽另外一個陰沉聲音,梁級笑道:「令狐宣,憑你這點武功,難道還想留得住
我?』「
    賽孫臏大笑道:「小弟武功雖不及大師兄,但三間竹樓,也不亞於龍潭虎穴,小弟
只要舉手之勞,就可把你置之死命!
    他們兩人說話之時,陸翰飛,楚湘雲定睛一瞧,原來坐在逍遙椅上賽孫臏,只是木
偶雕刻而成的假人,自己兩人和他說了半天,竟會絲毫沒有察覺!
    「哈哈!」他大師兄厲笑一聲,喝道:「令狐宣,你有如此自信,就不妨試試!」
    賽孫臏冷冷的道:「大師兄昔年不念同門之誼,小弟卻不能愧對先師,對你還下不
了手。」
    他大師兄陰惻惻的問道:「那麼你待怎的?」
    賽孫膛道:「只要大師兄立誓不再為惡,自動廢去武功。小弟就奉送……」
    他大師兄沒等他說完,厲笑道:「令狐宣,你是在說夢話!」
    「蓬」!敢情他出手發掌,蓬然一聲,震得竹樓一陣搖憾!
    賽孫臏怒聲道:「大師兄,在這三間竹樓之中,你武功再高,怕也難以傷得小弟半
點衣角!」
    他大師兄陰嘿兩聲,道:「你總有一天,落到老夫手上。」
    賽孫臏輕笑道:「但是今晚大師兄已在小弟掌握之中。」
    他大師兄狂笑道:「令狐宣,你當區區竹樓,真能困得住我?」
    「篷」!巨震方起,緊接著只聽屋頂上一陣嘩啦啦連響,屋宇搖晃,衝起狂笑之聲,
但笑到尾聲,又似乎夾雜著低哼!
    「令狐宣,你再遇上我的那天,就是你畢命之時!」
    聲音搖曳,說到最後一字,少說到了二三+丈之外!
    陸翰飛,楚湘雲怔怔的站著,他們從聲響判斷,敢情他大師兄仗著深厚功力,硬行
破屋而出!
    接著只聽隔壁房中,響起一聲低況的歎息之聲!
    不!同時有一陣極輕微的異響,發自身側不遠!
    兩人回頭瞧去,只見左側一堵粉壁,忽然悄無聲息的自動往兩邊移開,中間緩緩推
出一把裝著輪子的逍遙椅來,椅上端坐著一個年約四旬,臉色蠟黃,雙目微陷的中年文
士!
    他面貌形態,竟然和還好端端坐在案後的那個木偶,簡直一模一佯,只是他多了一
種活人的形狀!
    陸翰飛,楚湘雲一見此人,心知就是賽孫臏令狐宣了,當下趕忙躬身施禮,口中說
道:「晚輩陸翰飛,楚湘雲叩見老前輩。」
    賽孫臏微一擺手,表情淡淡的道:「你們已經站了許久。用不著多禮,唔,你們可
是山腳下遇上我大師兄的?」
    他揮手之間,兩人只覺腳下一鬆,鋼箍已自動縮回,但聽他這一問,不期然又是一
怔,陸翰飛瞠目道:「晚輩兄妹山下並沒遇到何人。」
    賽孫臏道:「你們不是我大師兄引來的?」
    陸翰飛哦了一聲,便把自己兩人陷身竹林,後來有人在暗中指點之事,說了出來。
    賽孫臏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大師兄最近已經來過幾次,今晚要是沒有你們替他
掩護,以為我只注意你們,哪敢貿然掩入竹樓?但沒有你們,我也無法引他入贅。唉,
想不到二十年不見,他武功竟然高得出我意料遠甚,連鐵條交織的屋頂,都困不住他,
還讓他衝開一個大洞,以他梟雄之心,再加這一身武功,恐怕武林中從此多事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38:06

說到這裡,似乎不勝咨磋,接著又點頭道:「這也算是天意,你們來得正好,石鼓
上的歌詞,既是白衣劍侶雙奇所留,我令狐宣自當替你們解開隱秘,尋到這兩位前輩奇
人的藏寶,為武林造就兩朵奇葩!」
    陸翰飛,楚湘雲先前聽說他大師兄是利用自己兩人作掩護,才偷偷進入竹樓來的,
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歉疚。
    但聽到後來,賽孫臏不但沒有責怪之意,還說要幫助自己,尋找金玉雙奇的遺寶,
兩人不由一齊躬身道:「老前輩厚意,晚輩衷心感謝,前代高人金玉雙奇留下的寶物,
晚輩兄妹並無非份之想,只懇老前輩能夠指點有關殺害先師仇人的線索,晚輩兄妹就感
激不盡了。」
    賽孫臏臉上一無表情的望著兩人,微曬道:「殺害尊師的人,旨在奪寶,你們去尋
找仇人,兩者似分而合。再說,試想此人能在指顧之間,殺害名震武林的南北雙岳,武
功之高,豈同尋常?憑你們兩人,即使找到仇人,也無非白白送死,何濟於事?要報師
仇,也非尋到雙奇藏寶,痛下功夫不行。」
    陸翰飛,楚湘雲被他說得一呆,還沒開口。
    賽孫臏又道:「好,你們現在可以回去了,尋仇之事,千萬不可操之過急,雙奇藏
寶之謎,可能就在『我負子戴』這句話上。不過前人要留下這等絕世武功,自然另有深
意,也許不是身臨其境,觸發靈機,決難憑空想像得出,我答應了你們,自當盡我之力,
一月之後,可在石鼓山等我。」
    他不等兩人回答,從袖中取出兩管一寸來長的竹管,遞給兩人,道:「金玉雙奇在
石鼓山留下歌詞,和兩位令師的死訊,此時恐伯早已傳出江湖,你們兩人,尤其從我竹
仗坪出去,說不定會成大家追逐的目標。這是我精製的『竹仗遁形』,如遇危急,只要
用力一擲,身向北行,即可無事,你們兩人一人一管,留在身邊,可備不時之慮。」
    陸翰飛,楚湘雲堪堪接過,還來不及道謝,只見賽孫臏連人帶椅,忽然往下一沉,
立時不見蹤形!
    不!端坐在書案後面那把逍遙椅上的賽孫臏木偶,兩顆紅色眼珠,又在一閃一閃的
發光,口中發出賽孫臏的聲音,道:「恕我不再遠送,你們出去只要向南走三百一十九
步,然後朝東直行,即可通過竹仗陣。」
    兩人楞得一楞,只好朝木偶行了一禮,算是辭別。
    他們因這座竹樓,滿佈機括,自己兩人進樓之後,雙腳始終沒有移過一步,此時不
敢多動,便在原處縱起,雙雙倒躍而出,落到窗外,就依照賽孫臏指點,直往竹林中走
去。
    說也奇怪,來時東轉西轉,寸步難行的綿密竹林,這會居然通行無阻,他們一直數
到三百一十九步,便朝東走去,不到頓飯工夫,便已走出竹林。
    楚湘雲掠了掠鬢髮,回頭笑道:「大哥,我弄不懂這一趟,到底有沒有白來?」
    陸翰飛道:「至少我們證實先師和司空老前輩,確是為了石鼓上那首歌詞,才被人
害死的。」
    楚湘雲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什麼事來,抬頭叫道:「大哥!」
    「唔!」陸翰飛聽她叫的聲音有異,不由腳步一停,目光向她望去。
    楚湘雲道:「令狐老前輩可能知道殺害我們師傅的是誰了,他好像不肯說。」
    陸翰飛聽得一怔,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湘雲幽幽的道:「我也說不出來,我只是猜想,他大概已經知道。」
    陸翰飛笑逍:「那也不一定,我想他倒是一番好意,若說武功能夠勝過師傅的人、
武林中可說已是絕無僅有,我們想不出來,但只要到了少林寺,找想靈巖大師也許有個
譜兒。」
    兩人邊說邊走,堪堪奔上山嶺!
    此時月光斜照,這小山上光禿禿的並無樹木,是以還可清晰看清山巖上坐著一個貌
相陰鴛的灰衣道人,目光如電,瞧到自己兩人,忽然緩緩地站起,迎著過來,稽首道:
「兩位小施主,可是南北雙岳門下?」
    他這一問,聽得陸翰飛,楚湘雲同時一驚!
    自己兩人從沒在江湖上走動,此次一路西來,除了公羊叔,也並無第三人知道,這
道人怎會叫得出自己來歷?
    兩人心念轉動,同時想起賽孫臏臨行之言:江湖上恐怕早已傳出石鼓歌和金玉雙奇
藏寶有關,你們從竹仗坪出去,說不定會成大家追逐的目標,那麼這灰衣道人定然有為
而來,江湖上當真是遍地小人!。
    陸翰飛倏然住足,冷冷的道:「不錯,在下兄妹,正是南北雙岳門下,道長何人,
有何見教?…
    那灰飽道人見他答得爽快,同時口氣也相當的冷摸,似乎是有恃無恐的神氣,不由
微微一怔,稽首道:「幸會,幸會,貧道辰州玄妙觀主,風聞兩位前來湘西,在此恭候
多時。」
    陸翰飛自然聽說過辰州玄妙觀主武功極高,在湘西一帶素以心狠手黑出名,西南道
上,也也算得一號人物;但自己師傅名震武林,哪會把對方看在眼裡,聞言冷哼道:
「道長不必過謙。找在下兄妹用意何在,何妨說明?」
    玄妙觀主胸抱拂塵,陰笑道:「貧道在兩位真人面前,也毋須多說暗話,江湖傳言,
兩百年前白衣劍侶金玉雙奇藏寶之謎,已被兩位令師在石鼓山發現,除了拓出一張之外,
已把石鼓上的詩句改去,兩位前來竹仗坪,自然是向賽孫臏求教而來,貧道心存好奇,
只想求借拓本真跡一閱。」
    陸翰飛聽得又是一怔,暗想,這似是而非的謠言,莫非就是殺害師傅的萬惡賊人傳
出去的?他這佯故放煙幕,無非是轉移目標,使大家只注意自己兩人,他好從中取利,
看來賽孫臏「尋找寶藏,即是尋找仇人」之言,當真說得不錯!
    心中想著,禁不住劍眉一豎,怒聲問道:「道長這謠言是從哪裡聽來的?」
    玄妙觀主聽得怪笑一聲,小施主不必驚訝,這樁秘密,恐怕已不是謠言了吧?連一
向標榜不捲入江湖的少林寺,也有人遠去石鼓山察看,而且還派出不少能手,到處搜索,
小施主謠言兩字,豈非言不由衷?」
    楚湘雲憤然道:「這話從何說起?你管我們由不由衷?」
    陸翰飛知道對方既然有為而來,決非三言兩語可以打發,但一面還是搖手阻止,不
讓楚湘雲再說,一面正色道:「道長想必早已聽到江湖傳說,目前也無庸諱言,先師和
司空老前輩,就因這張拓本,喪在仇人之手,在下兄妹也正在追查石鼓歌的拓本下落,
湔雪師仇。」
    玄妙觀主仰天狂笑值:「江湖上言之鑿鑿,兩位小施主是奉南北雙岳遺命行事,難
道貧道還會傳聞失實?」
    他話聲才落,陡聽一聲宛若狼嗥,懾人心魄的震天厲笑,從後右側嶺上傳來!」
    深山夜闌,萬籟俱寂,越發顯得這聲厲笑,陰霖嘹亮!
    玄妙觀主全身一震,目光不期投向笑聲來處!
    陸翰飛,楚湘雲也不禁心頭一驚,聽出這聲懾人厲笑,來人功力之高,已和自己師
傅,相差無幾!
    笑聲未歇,右側山嶺上,已規出一條人影,緩緩從嶺脊上走來!
    陸翰飛朝楚湘雲使了一個臉色,兩人同時退後一步,暗暗凝神戒備。
    那人逐漸走近,趁著月光,已可瞧清他的面貌,那是一個面容瘦削的老人,頭戴斗
笠,身穿葛衣,腰束一條極細的金色腰帶,大搖大擺,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楚湘雲依然立在陸翰飛身邊,細聲問道:「大哥,這人是誰?看來武功極高呢!」
    陸翰飛劍眉微微一皺,低低的道:「瞧他這身打扮,我以前曾聽恩師說過,好像是
烏蒙金蛇叟荊山民。」
    玄妙觀主一眼瞧清這位斗籠葛衣,腰束金帶的老人,敢情心主怯意,身不由主往後
連退了兩步。
    葛衣老人施施走近,朝陸翰飛兩人,瞧了一眼,頷首道:「小娃兒眼力不錯,唔,
令師號稱南嶽,居然還向你提起過我這老頭子?」
    他言下之意,好像因簡大先生曾向門人面前提到過他,而感到自得。話到這裡,忽
然目光一轉,兩道森森冷電,凝注到玄妙觀主臉上,緩緩問道:「聽說近幾年來,在湘
西一帶,自稱玄妙觀主,就是你嗎?」
    玄妙觀主一時不明此人來意,心頭發毛,右腕凝注功力,全神戒備,一面連忙堆笑
著打了個稽首,道:「貧道正是辰州玄妙觀住持,老施主敢情就是名震武林的前輩金蛇
叟荊老施主?」
    他自然聽江湖上說過金蛇望荊山民成名兵器,就是束在腰間的一條金線蛇王,下手
凶殘狠辣,觸怒他的人,無一倖免。
    此時眼看對方口氣不善,連「玄妙觀主」四個字都不敢直說,只是自稱辰州玄妙觀
住持。
    金蛇叟臉色一沉,曬道:「老夫這身打扮,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何用多問?嘿嘿,
觀主此來,也是為了石鼓拓本吧?」
    玄妙觀主打了一個冷噤,覺得自己承認不好」不承認更不好,稍一措詞不當,可能
就立遭殺身之禍,這真是他成名以來,第一次感到為難之事,一時竟然懾懦說不出話。
    金蛇叟眉毛軒動,不耐的道:「你在湘西據說也算得一號人物,怎的連話也不會說
了?是則是,否則否,總該給老夫一個答覆。」
    玄妙觀主躬身陪笑道:「貧道只是一時好奇,想看看拓本真跡。」
    金蛇叟一張瘦削臉上,變得更為陰森,兩道目光,凝視著玄妙觀主,似笑非笑的道:
「你自問有資格瞧這張拓本嗎?」
    正說之間,只見又有兩條人影,如飛奔來!
    前面一個是個身材高大的老人,生得三角濃眉,眼珠凸出,看去十分猙狩,另一個
卻是生相猥瑣的矮胖老人,油光光的禿頭,頂上沒有半根頭髮。
    這兩人身法極快,轉瞬已到嶺上。忽然他們敢情瞧到還有金蛇叟在場,兩人臉色一
齊一變!
    前面一個打了個哈哈,拱手道:「兄榮會在這裡和荊老哥相遇,真是意想不到之
事。」
    金蛇叟荊山民冷冷一瞥,也怔道:「哦,婁山兩位當家的也趕來了!」
    原來這兩人正是黔幫首領獨角王沙無忌,和副當家六指頭陀卜勝!
    黔幫的勢力,不但遍佈雲貴,連湘西一帶,也全在他們範圍之下。
    那玄妙觀主一眼瞧到兩人,趕緊稽首道:「貧道不知兩位當家的蒞臨,有失遠迎!」
    獨角龍王沙無忌點頭道:「觀主好說,老夫和卜兄不過路過此地,順便瞧瞧,這兩
個娃兒。就是南北雙岳的門下嗎?」
    他說話之時,伸手向陸翰飛,楚湘雲兩人,指了一指。
    陸翰飛打量情形,這幾個黑道凶人,先後在武陵山出現。敢情全是覬覦石鼓拓本而
來,今晚看來極難善了,心中正在籌思對策。
    楚湘雲早已忍耐不住,手握劍柄柳眉一挑,嬌叱道:「是又怎樣?你們既然衝著南
北雙岳門下而來,乾脆就一起上吧!」
    獨角龍王沙無忌聽得臉色-變。
    六指頭陀卜勝大喝道:「小丫頭,在咱們頭領面前,你敢出言無狀?」
    楚湘雲給他口聲「小丫頭」,罵得粉臉一繃,口中喝了聲:「禿頭賊,你敢出口傷
人!」
    「人」字出口,左手纖指,已悄沒聲息的凌空點去!
    她自從前幾天公羊叔教了她「無形掌」口訣,她把練,「無形掌」的方法,用到師
門的「穿雲指」上,雖然火候不夠,但原有的一縷指風,已經隱斂了不少,發指時風聲
極輕!
    六指頭陀卜勝不防她會綏然發難,也沒想到眼前這小娃兒還會使無形指,目光方自
瞧到楚湘雲纖手揚起,一點似虛而實,悄無聲息的指風,業已點上自己胸口衣衫!心下
不期一驚,狂笑一聲,一襲寬大長衫,突然佈滿真氣,鼓得筆直,硬接一指,雙目精光
陡射,厲笑逍:「哈哈,看來北嶽司空曉的『穿雲指』也不過如此。」
    楚湘雲只覺得自己這一指恍如點在鐵石之上似的,心中也暗自驚凜,但嘴上哪肯饒
人,聞言嬌聲喝道:「這是姑娘存心相試,瞧你夠不夠資格和姑娘動手,禿頭賊,你也
不過如此。」
    六指頭陀卜勝在西南一帶,算得上頂尖人物,如今被一個黃毛丫頭當面罵他禿頭賊,
一時哪還顧得身份,厲喝一聲:「丫頭,你是找死!」
    正待縱身撲去,站在一旁的玄妙觀主不慌不忙,一閃身朝六指頭陀稽首道:「區區
一個小丫頭,何勞副當家親自動手,仙道把她擄下,聽候副當家發落就是。」
    六指頭陀卜勝點頭道:「也好,觀主就替老夫好好教訓她一頓!」
    玄妙觀主趕忙躬身道:「貧道遵命!」
    他「遵命」兩字堪堪出口,忽覺微風颯然,一條人影,已奇快無比閃到身前,「賊
道照打!」嬌聲入耳,連人影都沒有瞧清,楚湘雲的纖掌業已拍上肩頭!
    「玄妙觀主成名多年,武功不弱,但沒想到對方身法竟有這等快法,他哪知楚湘雲
使的是公羊叔「八步追風」的絕技,聲到人到,心頭一驚,急忙右手一封,挫步矮身,
閃開來勢,左手使了一招「金鉤掛玉」直向楚湘雲右腕抓去。」
    這真是剎那間事,陸翰飛因楚湘雲終究是姑娘家,和自己同行,即使要動手,也該
自己先上場。
    是以方想把她叫住,哪知楚湘雲生似猜到他的心意,搶著使出「八步追風」,閃身
飛出,就往玄妙觀主撲去。!
    陸翰飛心中一急,連忙叫道:「妹子,你快下來,讓我會會他!」
    楚湘雲和玄妙觀主轉眼之間,已互攻了三招,聽到陸翰飛叫聲,不由咭咭笑道:
「大哥,我討厭這賊道士,你瞧,我快打贏他了!」
    她口中說話,手上果然絲毫不懈,著著進攻,雙掌翻飛。快捷輕靈,使用的正是北
岳司空老人獨創的「雲飛七式」!
    玄妙觀主初時因楚湘雲只是個小姑娘,當著金蛇叟荊山民,獨角龍王沙無忌等高手
面前,自己終究是成名人物,還不好驟下殺手。
    此時對拆了七八招,她居然雙掌連環,攻勢凌厲,中間還不時施展「穿雲指」,悄
無聲息的偷襲要穴,使人防不勝防!
    這叫玄妙觀主如何不被激怒?一聲怪笑,雙臂一振,左掌陰,右掌陽,「鬼斧劈刀」
用上十成功力,同時並出!楚湘雲陡覺對方掌勢如山,迅疾劈到,方自暗叫不妙,正待
疾退閃躲,其勢已是不及,眼看凌厲掌鋒,已迫到面門,稍一遲疑,立時就得腦漿進裂!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聽到自己身邊,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你們還不快
走?」
    匆忙之間,聽不清這發話的是誰,同時只覺自己身子;被一股無形潛力,輕輕一推。
不但一下推出玄妙觀主掌風之外。而且直送到陸翰飛身邊!
    「咕略!」楚湘雲身形堪堪被人推出,玄妙觀主掌風奔雷般劈到之時,突然「呃」
了一聲,雙掌未收,人已往後倒去!
    這當真出人意表,連金蛇叟荊山民、獨角龍王沙無忌和六指頭陀卜勝等三個站著看
的人,都沒看清他如何受傷?舉目瞧去,只見玄妙觀主臉色灰敗,業已死去,眉心微凹,
有黃豆大一顆,呈現下陷之狀。
    這下可把三位大行家都看得大感驚詫,誰也瞧不出這是傷在何種功夫之下?
    不過,他們可以斷定楚湘雲決沒有如此深厚功力,但此時土嶺上除了這幾個人之外.
哪有半點可疑之處?
    楚湘雲身不由主一下落到陸翰飛身邊,心中立時明白這是暗中出聲的那人,要自己
知會他不可停留,這就不待陸翰飛開口,急忙湊近身子,低聲道:「大哥,有人暗中相
助,要我們快走!」
    陸翰飛自從楚湘雲出場後,連眼也不敢多眨,一直瞧著兩個人,等到發覺她身陷危
境,心中方自大驚,楚湘雲已翩然落到自己身邊。
    此時聽說有人暗中相助,要自己兩人趕快離開,不由微微一楞,再看玄妙觀主業已
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當下點頭道:「好,那麼我們快走!」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先後只不過眨眼之間的事,楚湘雲被人推出匆匆和陸翰
飛說完,也正是玄妙觀主呃聲出口,翻身倒地,同一時候。
    金蛇叟,獨角龍王沙無忌等三人因玄妙觀主死得離奇,大家為了顧全自己身份,雖
沒出聲,心頭也暗自嘀咕。
    陸翰飛,楚湘雲已雙雙縱起,使出「八步追風」絕世輕功,閃電般往嶺下掠去!
    「哈哈,你們要走,可沒這般容易!」
    六指頭陀卜勝雙臂一張,身如巨鷹,凌空飛起,往嶺下撲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雖知六指頭陀卜勝,武功修為高過玄妙觀主甚遠,但因有玄妙觀
主前車之鑒,怕他一人追去,萬一有失,這就向金蛇叟拱手道:「荊老哥想必也是為石
鼓拓本而來,咱們跟下去瞧瞧如何?」
    金蛇叟當然也急於想追,他是因獨角龍王並沒立即跟去,自己為了顧全身份,也不
好顯出迫不及待的樣子,同時也因有六指頭陀卜勝先追了;對方兩個小輩,也逃不出多
遠去。
    此時聽獨角龍王這麼一說,正中下懷,口中發出狼嗥般長笑,點頭道:「沙老哥說
得不錯,方才玄妙觀主死因大有可疑,我們確也應該下去瞧瞻才對。」
    獨角龍王自然聽得出他言中之意,分明是說自己手下的六指頭陀,怕不是南北雙岳
門下之敵,心頭不由微感著惱,暗想,難道憑卜勝數十年功力,還會敗在兩個小輩手下?
心念方起,忽從遠方傳來六指頭陀卜勝的叱喝之聲!
    要知夜闌人靜,萬籟俱寂,數里以外的聲音,也可聽得清晰,細辨六指頭陀的叱喝
聲,竟然已在三里之外!」
    這下可把獨角龍聽得一怔,一南北雙岳門下果然不凡,這陣工夫,居然已經奔出三
裡之外?當下就略一拱手,說個「請」字,一同起身,往嶺下追去。
    卻說陸翰飛,楚湘雲趁玄妙觀主突然倒地死去的剎那之間,對方三人微一分神之際,
施展東方矮朔公羊叔獨步武林的「八步追風」鼓足全力,急急向嶺下奔去!
    「八步追風」,確實不愧是獨步武林的輕功,此時兩人全力施展開,果然疾若飄風,
快速絕倫,兩條人影,宛如浮矢掠空,貼地低飛!』
    追在他們身後的六指頭陀卜勝,功為修為雖然高出兩人,銜尾疾追,還是可望而不
可即,不由氣得一路叱喝,大聲叫罵。
    晃眼之間,已超過幾重山頭。
    楚湘雲終究內力較弱.這一陣全力奔掠,已跑得香汗淋漓,嬌喘吁吁,腳下無形之
間,逐漸緩了下來!
    陸翰飛原是讓她跑在前面,自己斷後,此時見她身形漸俱,自己也只好跟著緩了下
來,心頭不禁大是焦急。
    六指頭陀卜勝,厲聲叱喝,業已漸漸追近,大聲喝道:「小輩,你們就是逃上天去,
老夫也要追上凌霄殿!」
    陸翰飛突然劍眉一剔,低聲道:「妹子,你快先走,我擋池一擋!」
    楚湘雲氣道:「我們又沒落敗,幹什麼要逃?」
    陸翰飛笑道:「噫,那不是你說的,有人暗中相助,要我們趕快離開?」
    楚湘雲道:「就是咯,那人不知是誰?哦,大哥,你看會不會是令狐老前輩?」
    她話聲才落,只聽身側不遠,忽然傳來一聲陰森冷笑!
    這笑聲低沉得有若鬼魅,使人聽得毛髮悚然!
    陸翰飛心頭一驚,急忙反腕掣出長劍,舌綻春雷,回頭大聲喝道:「是誰?」
「嗆」!楚湘雲同時長劍出匣,縱目四顧,這一帶,除了嶙峋亂石,哪有半點人影?
    但這一停頓,六指頭陀卜勝,已如飛而來,他瞧到兩人怔怔的站在路邊上,不由怪
聲笑道:「哈哈,小輩,你們可是跑不動了?老夫勸你們乖乖的把石鼓拓本獻出,老夫
還好放你們一條生路!」
    陸翰飛聽得心頭發火,長劍一掄,喝道:「老匹夫住口。石鼓拓本,根本就不在陸
某兄妹身上,你有能耐,不妨自己去找,陸某因不願和你們多費唇舌才退下山來,你道
南北雙岳門下還怕你不成?」
    六指頭陀卜勝,聽得一怔,接著狂笑道:「小子,老夫面前,豈容你發橫?你們老
鬼師傅,真有驚人之藝,還會死在人家手望?」
    陸翰飛被他這一句話,勾起萬丈仇怒,俊臉倏變,雙目之中,射出稜稜殺氣,斷喝
一聲:「老匹夫,你就試試南嶽門下的『丙靈劍法』吧!」
    喝聲一落,右腕起處,劍尖一振,一招「鑽木取火」,直向六指頭陀卜勝當胸點去!
    他這一劍含憤出手,差不多用上八成的力道,劍勢乍展,一點寒芒快若流星,劍尖
所取部位,乃是敵人胸下「玄機穴」。
    哪知陸翰飛劍招出手,六指頭陀卜勝竟然托大得不避不閃,一個矮胖身子紋風不動!
    陸翰飛瞧得心頭一怔,他因久聞黔幫副當家六指頭陀武功精湛,出手歹毒,一時倒
也不敢大意,劍招不肯用老,去勢稍微一緩!
    要知所謂去勢稍緩,無非不像先前快速,以便隨時變招,但這式「鑽木取火」,還
是原式不動,繼續點出!
    這真合了說時遲,。那時快,點出長劍,絲毫沒有遇到抵抗,「撲」的一聲,輕而
易舉的一下刺入六指頭陀卜勝胸口。透背而出!
    這一下,直把陸翰飛驚得駭然失色,慌慌張張的拔劍後退,六指頭陀血如噴泉,砰
然倒地!
    陸翰飛只是初人江湖的大孩子罷了,像這般血淋淋的一劍貫穿對方胸背,還是破題
兒第一遭。他收回長劍,不禁驚得張目結舌,呆若木雞,怔怔了半晌,才稍稍恢復,回
頭驚疑的道:「妹子,我怎麼一劍就把他殺死了?」
    楚湘雲道:「話該,這老匹夫出言不遜,侮辱我們師尊,死有餘辜!」
    陸翰飛皺眉道:「奇怪,他怎會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楚湘雲嗤的笑道:「是你自己劍發得快咯!」
    陸翰飛搖頭道:「不,這六指頭陀卜勝是黔幫第二高手,怎會連我一劍也躲不過?
何況我方纔已因他不躲不閃,防他另有花樣,去勢已經緩了。」
    楚湘雲哦道:「大哥,方纔那玄妙觀主不是無緣無故的突然倒地死去的嗎?我想就
是暗中幫我們的老前輩出了手啦!」
    「啊!」陸翰飛聽得恍然大悟,招手道:「妹子,我們快瞧瞧他到底傷在哪裡?」
    楚湘雲扭了扭腰,道:「我才不呢,這老頭一定死得怪難看的。」
    陸翰飛知她膽小,也就不再勉強,獨自俯下身去,仔細瞧了一遍,只覺六指頭陀卜
勝身上,除了自己的劍傷之外,並無其他痕跡!
    不!他眉心中間,凹下黃豆大一顆,微微下陷!
    陸翰飛不知他以前是不是生成這樣?一時不由疑雲叢生,難道真是自己出手快了不
成?這是決不可能之事,如果他連自己一劍也躲不過,還能縱橫西南,稱雄武林?心念
轉動,一面回頭道:「妹子,這真是怪事,他身上竟然沒有一點傷痕?」
    「嘶」!微風颯然,兩道人影同時飛落!
    陸翰飛終究不愧是南嶽門下高弟,風聲入耳,蹲著的身子,原式不動,倏然倒縱而
出!
    站起身子,只見自己面前,站著兩個老頭,那不是金蛇叟荊山民,獨角龍王沙無忌
還有誰來?
    尤其獨角龍王當他飄落地上,發現自己得力助手六指頭陀卜勝屍橫當地,胸口鮮血,
還在泊泊的流出,心頭驚、駭、憤怒簡直無可言宣!
    憑六指頭陀卜勝的武功,就是自己,也決難在這俄頃之間,把他置之死地,由此看
來,南北雙岳門下的這兩個少年男女,身手之高,已非等閒,自己方才真還看走了眼!
    他那張猙獰的臉上,滿是戚容,一雙凸出的眼珠,也滿包淚水,微微點頭道:「卜
老二,你安歇吧,今晚沙無忌不把兩個小狗,在你面前碎屍萬段,我就不叫獨角龍王沙
無忌!」
    他說到這裡,驟地抬起頭來,雙目射出兩道仇怒光芒,凶焰逼人的盯著陸翰飛,厲
聲道:「沙老二就是你殺的?」
    陸翰飛功凝全身,凜然點頭道:「不錯,卜勝出言不遜,辱及先師,陸某忍無可忍,
遂爾出手,不想他連一劍也沒躲開。」
    「哈哈哈哈!」
    獨角龍王突然縱聲大笑,這笑聲蒼涼淒厲,聲若裂帛,想見他是怒不可遏!笑聲一
停,又連連點頭道:「好!好,好高明!你不愧南嶽簡子真的高弟!嘿嘿,沙老二就是
再不濟,也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今天就是你師傅簡真子親來,也不至於一劍喪生,方
才玄妙觀主之死,老夫已懷疑可能是傷在你們什麼歹毒暗器之下,如今更證明所料不錯!
哈哈,想不到被武林推崇了二十年的南北雙岳,他門下弟子,居然使用江湖黑道上尚且
懸為禁例的歹毒暗器,老夫……」
    「住口」陸翰飛劍眉直豎,大喝一聲,朗朗的道:「沙無忌,你把南北雙岳門下看
作何等樣人?陸某身邊只有師傅十三支亮銀劍.我妹子卻從不使用暗器,這次也是你們
苦苦追蹤,陸某實逼處此,才出劍自保,技不如人,死而無怨,尊駕要替卜勝報仇,便
請亮出兵刃,放手一搏。」
    獨龜龍王沙無忌氣得渾身顫動,大聲道:「有種,有種,老夫自然要領教領教你的
驚人一劍!」
    楚湘雲突然搶前一步道:「大哥,欠錢還債,殺人賞命,咱們南北雙岳的門人,自
然不會抵賴,姓沙的要逞強比鬥,咱們也不反對,但玄妙觀主和這卜勝,事實上並不是
死在咱們手裡,咱們可不能含糊承認。」
    陸翰飛道:「我不好抵賴,他是喪在我劍下的,因為我方才撿查過,他沒有別的傷
痕。」
    楚湘雲急道:「難道玄妙觀主也是喪在你劍下的?你方才不是說他絲毫沒有抵抗嗎?
這姓沙的不是說咱們使用歹毒暗器嗎,他總是發現了暗器致死的傷痕?」
    獨角龍王數十年來,縱橫江湖,稱雄雲貴,從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頂撞,這會給
楚湘雲一口一聲姓沙的,叫得他怒火進頂,冷笑道:「這一條路除了你們,並無第三個
人,玄妙觀芒和卜老二傷在眉心,死因如出一轍,你們何用明知故問?」
    「眉心?」陵翰飛、楚湘雲聽得同時一怔,依言瞧去,那六指頭陀卜勝眉心之間,
不是明明凹陷了黃豆大一顆嗎?
    楚湘雲偏過頭去,驚奇的道:「大哥,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傷的?」
    陸翰飛茫然地搖了搖頭,低聲逍:「不知是什麼歹毒暗器?」
    「嘿嘿!」獨角龍王沙無忌冷嘿了兩聲,道:「你們是真不知還……」
    那和獨角龍王沙無忌連袂來的金蛇叟荊山民臉色陰鴛,始終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
默不作聲,此時忽然乾笑了兩聲,攔著沙無忌話頭,問道:「沙兄認為這是二十年來同
道公議嚴禁使用的『蜂尾鑽眉針』所傷?」
    獨用龍王沙無忌聽得一怔,問道:「難道荊老哥另有高見?」
    金蛇叟詭笑道:「據老朽所知,『蜂尾鑽眉針』打中眉心。只有一個極細針孔,這
傷痕似乎是某種獨門陰毒功夫所傷!」獨角龍王沙無忌雙目電閃,涑然道:「那麼依荊
老哥之見,這又是什麼功夫?」。
    金蛇叟沉吟道:「眉心下陷,可能腦骨已碎,如果老朽猜想不錯,倒和傳說中的
『透骨陰指』彷彿相似。」
    「透骨陰指!」
    獨角龍王聽得全身一震,駭然道:「武林中還有誰會這門功夫……」
    他話聲末落,只聽不遠之處,傳來一聲陰森刺耳的冷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39:49

第03章 透骨陰指
    金蛇叟,獨角龍王同時臉色大變,倏然轉過身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凸出的雙目,精芒電射,厲聲喝道:「何方來的朋友,怎不請出來,
讓沙某見識見識?」
    陰森聲音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嘿嘿冷笑,道:「憑你也配?你們只要瞧瞧自己胸口,
就該夾若尾巴滾了!」
    他聲音飄忽,使人無可捉摸,發自何處?
    金蛇叟荊山民、獨角龍王沙無忌聽到要自己瞧瞧胸口之言,果然低頭往自己胸口瞧
去!
    這一瞧,直把兩位叱嗟武林的高手,瞧得臉如死灰!原來兩人胸口衣襟上,赫然穿
了一顆黃豆大小的小孔,連什麼時候被人家做了手腳都不知道。
    即此一點,可知此人功力之高,簡直駭人聽聞!
    金蛇叟荊山民城府極深,心裡雖感凜駭,但臉色瞬即平復,仰天發出一聲狼嗥般長
笑,拱手道:「佩眼佩服!尊駕這一手『透骨陰指』,老朽數十年來,確是第一次遇到,
尊駕如何稱呼,能否賜告?」
    他話聲一落,兩隻眼珠,盯著遠方,一眨不眨!
    哪知等了半晌,依然不見陰森聲音說話,好像絲毫沒把對方兩人,放在眼裡,連話
也不屑回答!
    獨角龍王沙無忌臉色鐵青,俯身挾起了六指頭陀屍體,向金蛇叟拱手道:「荊老哥,
恕兄弟先走一步!」
    人隨聲出,步履如飛的往來路奔去。
    金蛇叟討了個沒趣,嘿嘿乾笑了兩聲,袍袖一展,也騰空飛起,轉眼沒入黑暗之中。
    星月朦朧的山徑上,只剩下陸翰飛、楚湘雲兩人,還怔怔的立在當地。
    陸翰飛俊目環視,忽然低聲說道:,「妹子,這人……」
    楚湘雲不待他話聲出口,連忙使了個眼色,攔著道:「大哥,你瞧,人家都已走了,
我們也好上路咯!」
    陸翰飛知她怕自己多說,才故意攔阻,這就含笑點頭,立即施展輕功,一起往山外
奔去!。
    他們在沒來武陵山之前,原是急著趕去少林,因為「中州一僧」,和「南北雙岳」,
是數十年的方外至友,南北雙岳遭人暗算,中州一僧也可能同時遇害。
    因為當日靈巖大師曾一再叮囑,要陸翰飛厚殮師傅之後,就上少林一行,當然其中
可能另有緣故。因此陸翰飛、楚湘雲出了武陵山,就一路往北。
    他們從石門啟程,經渣縣往北,進入湖北境界。曉行夜宿,倒也並沒發生事故,只
是陸翰飛卻老覺有人在暗中跟蹤!
    這似乎是一種幻覺,幾次回頭察看,又瞧不到絲毫跡象!
    楚湘雲認為這是防大哥疑心生暗鬼,因為武陵山那個神秘人物,只聞其聲,不見其
人,太似神秘了些,使得大哥疑神疑鬼好像還一路跟著自己似的。
    因為除了這樣解釋之外,楚姑娘也曾耐心伺候了兩晚,甚至連在路上打尖投宿,都
細心注意著身邊來往之人,實在瞧不出有什麼異樣?但饒是如此,兩人一路上還是特別
謹慎,提高警覺。
    這天他們趕到荊門,已是傍晚時分,荊門原是一介大邑,大街小巷,商店林立,行
人如織!
    兩人在街上閒逛了一會,陸翰飛心中一動,暗想如果確實有人跟蹤,那麼這裡行人
往來摩肩擦背,一自己兩人正好及時擺脫。心念轉動,便向楚湘雲低聲說道:「妹子,
你快走一步,如有客店,先行進去。」楚湘雲自然知道他的心意,抿嘴一笑,果然加緊
腳步,往前走去。
    陸翰飛故意落後,閃在人叢中間,轉了一圈,注意著每一個來往的人,但瞧來瞧去,
儘是些行旅商賈,並無什麼可疑之處,這就返身奔到客店,很快的進去。
    楚湘雲己要了兩間上房,此時盥洗甫畢,清麗絕俗的玉面,越發顯得梨窩微暈,桃
腮含笑,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正無限深情的看著自己!
    陸翰飛被她含情脈脈的模樣,看得心神飄蕩,呆呆的怔在那兒,動也不動!
    楚湘天面含嬌羞,輕叫道:「大哥……」
    她只說了兩個字,玉頰上立時飛起兩片紅雲,一顆頭軟軟的直垂到胸際!
    陸翰飛心頭陡地一震,急忙收回目光,笑道:「妹子,你猜猜我可有發現?」
    楚湘雲輕笑道:「你一進來,我早就猜到一無所獲。」
    陸翰飛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湘雲抿嘴道:「要是真有人跟蹤的話,這樣容易被你發現,豈不早就被我們發現
了嗎?何用等到今日?」
    陸翰飛怔道:「妹子,你是說此人身手極高?」
    楚湘雲臻首微搖,道:「我只是猜想罷了,這幾天我們時時刻刻都在觀察,依然一
無所覺,一如果僅是普通練武的人,哪想逃得過我們眼睛?」
    陸翰飛點頭道:「不錯,這人準是……」
    他說到這裡,店伙已推門進來,伺候道:「兩位是在外面用餐,還是由小的送來?」
    陸翰飛道:「你替我們送來就是。」
    店伙連連應是,去了不多一會,送來飯菜。兩人吃畢,店伙收過碗筷;又換一壺熱
榮。
    陸翰飛因楚湘雲連日趕路,便自起身回房,看看時間還早,熄燈之後,就在床上跌
坐運功。約莫到了二更左右,方要解衣就寢,忽然聽到屋瓦上似有細微聲響,直到自己
窗前,倏然而止?
    這聲音雖極輕微,但陸翰飛從師八載,內功也有了相當火候,此時萬籟俱寂,夜行
人的聲音,如何瞞得過他?
    不由暗暗冷笑一聲,輕輕躍起,摘下長劍,正想掩出房去!
    摹聽窗口「咕咚」一聲,似乎有人從屋上栽了下來!
    再一細聽,又沒有聲息!
    陸翰飛藝高膽大,倏地推開窗子,長劍一領,身如一縷輕煙,「嘶」的竄上屋面,
凝目四顧,但除了滿天星斗,哪有什麼人影?
    「大哥,你發現了什麼?」楚湘雲敢情也聽到了聲息,手提長劍,嗖的竄上房來。
    陸翰飛搖搖頭,還沒答話,但這一回頭,瞥見自己窗前的走廊上,倒臥著一個人影,
生似被人點了穴道!不禁口中噶了一聲,忙道:「妹子,快來!」
    兩人飄落地面,陸翰飛俯身一瞧,只見這人年約四旬,一張黑臉上滿生短撬,手中
握著一柄虎頭鉤,生相不善,此時直挺挺的一動不動,業已氣絕多時!不由劍眉微皺,
回頭道:
    「這人已經死啦!」
    楚湘雲背著臉,悄聲道:「大哥,你快瞧瞧他怎麼死的?是不是也中了『透骨陰
指』?」
    陸翰飛急忙依言仔細一瞧!誰說不是?這人眉心赫然凹下黃豆大一粒!心下不期悚
然一驚,迷惘的道:「妹子,你猜得不錯,跟在我們身後的,果然是他,這人和六指頭
陀死得一模一樣!」
    楚湘雲輕聲道:「大哥,我想這人也許在暗中保護我們!哦,這具屍體如果留在這
裡,明天不知會引起多少麻煩,大哥,你索性把他丟到野外去吧!」
    陸翰飛點點頭道:「妹子,時間不早,你還是先回房去吧,我去去就來。」
    說著挾起屍體,雙腳一頓,人已縱出牆去。
    楚湘雲不等陸大哥回來,哪肯回轉?也跟著縱身上屋,心中想著那個使「透骨陰指」
的人,何以要一直跟著自己兩人?
    這人又怎會無緣無故的死在窗下?
    當然,唯一的解釋是這人也聽到了江湖傳言,覬覦石鼓拓本而來,才死在「透骨陰
指」之下!
    那麼隱身暗中的人,跟蹤自己兩人的目的,無非也是為了那張拓本。
    楚姑娘想到這裡,只覺自己兩人簡直已成了江湖中人追逐的目標,隨時隨地,都可
能發生意外,「除非早日趕上少林……
    正當她還在屋上沉思之際,陸翰飛業已很快回轉,瞧到楚湘雲還在屋上等候,便催
著她回房安息,自己也回轉房去。
    一宿無語,第二天清晨,兩人繼續上路,楚姑娘把自己想到的,都告訴了陸大哥。
陸翰飛也有同樣感覺,兩人略一商量,覺得白天路上行人較多,不便施展輕功,不如中
午落店,改為晚上趕路,就沒有驚世駭俗的顧慮。
    一路加緊腳步,中午時分,趕到金家鋪落店,休息了一個下午,晚餐之後,繼續上
路。果然這樣走法,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兩人曉宿夜行,第三天末脾時光,便已趕到
嵩山腳下。
    方木參天的少室北麓,黃牆碧瓦,覆蓋著重重殿脊!千百年來,名震江湖的武術發
祥聖地少林撣寺業已在望!
    兩人剛一走近山麓,瞥見一條兩邊古木森森的山道上,忽然走出兩個手持禪杖的灰
袖僧人,迎了上來,朝陸翰飛打訊道:「這位小施主可是從南嶽來的陸少俠嗎?」
    陸翰飛還禮道:「在下正是南嶽門下陸翰飛和北嶽門下楚湘雲,求見貴寺靈巖大師
而來。』』
    左邊一個僧人慌忙合十道:「敝寺代理方丈已恭候多日,兩位請隨小僧來!」
    說著就欠身肅客,引著兩人往寬闊山道走去,不多一會,山道盡頭,規出一片廣場,
莊嚴肅穆的少林方剎,巍然矗立!中間四扇高大山門,緊緊閉著。
    灰衲僧人引著兩人從右側一個月洞門進去,只見兩邊房舍林立,有若城市中的街道
一般。轉彎抹角的走了一會,進入一座小圓洞門,綠窒深處,現出一幢精舍!
    三人剛一走近,便見一個小沙彌,迎著出來。
    灰衲僧人趕忙超前幾步,說道:「你快稟報方丈,南嶽的陸少俠來了。」
    小沙彌答應一聲,轉身往裡走去,一陣工夫,只見從精舍中大踏步走出一個白髯飄
胸的灰袖老僧,那不是靈巖大師是誰?他一眼瞧到兩人謊忙合十道:「阿彌陀佛,小施
主怎的今天才來?」
    陸翰飛、楚湘雲也趕緊上前見禮,便由靈巖大師肅客人內,在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室
落座,小沙彌替兩人端上香茗,便退了出去。
    陸翰飛方才聞知客僧人稱靈巖大師為代理方丈,便可證實自己所料不錯,和師傅南
北雙岳齊名的「中州一僧」靈山大師,果然也已遇害。心中想著,便朝靈巖大師拱手道:
「大師臨行之時,一再囑咐晚輩來此,想必大師定有賜教?」
    靈巖大師手指默默撥著念珠,臉色凝重,點頭道:「老衲前去南嶽,確有許多末曾
明言之處,更因此事關係敝寺極大,所以只好請小施主屈駕少林,才能詳談。」
    陸翰飛忍不住問道:「大師那天出示先師亮銀袖劍,莫非靈山大師也……」
    靈巖大師慈祥的臉上,倏然一變,搖搖頭,又點點頭道:「老衲風聞北嶽司空大俠
也是被賊人用亮銀袖劍所傷,小施主這般猜測,也末嘗不對。」
    說到這裡,微徽頓了一頓,又道:「兩位小施主全非外人。老衲也毋庸隱瞞,掌門
大師兄,業已失蹤多日……」
    他這句話,不由聽得兩人同時一怔。
    「靈山大師伯失了蹤?」
    陸翰飛想起那晚明明看到那支亮銀袖劍上,還凝著殷紅血跡,南北雙岳,都死在亮
銀劍之下,靈山大師不可能獨免?
    難道靈巖大師此話,還有不實之處?心念轉動,不由抬頭道:「那麼大師出示的那
支亮銀袖劍,不知傷了貴寺何人?」
    靈巖大師道:「掌門大師兄究系何時失蹤?已頗難確定,本寺僧侶,未奉掌門人法
諭.不准擅人方丈室一步。老袖因大師兄多日不出,心中奇怪,才要靈峰師弟一同人內,
發現平日伺候大師兄的小沙彌,背上插著一支亮銀劍,倒死血泊之中,同時大師兄業已
不見。老衲因亮銀袖劍,乃是簡老檀樾之物,才偕同靈峰師弟,趕上南嶽,不想尊師已
遭賊人毒手,唉,連司空大俠也同時遇害!
    陸翰飛、楚湘雲都沒有作聲。
    只聽靈巖大師又道:「不過據老衲推想,這一變故,完全起因於掌門大師兄和兩位
尊師的十年之會!大師兄和尊師三人,在方丈室談些什麼,老衲一無所知,但近日江湖
上謠傳,金玉雙奇在石鼓上,留下四句歌詞,就是指示這兩位武林異人藏寶之處。據說
簡老檀樾發現之後,怕人知道,就在拓下一張之後,把原來歌詞改去,而且這張石鼓拓
本,正是這次五嶽三奇聚會研討的重心……
    此話雖是江湖傳言,但其中不無可疑之處,因為據小施主見告,令師遇害之日,就
失去了那張石鼓拓本。試想以大師兄和兩位尊師,武功見聞,何等淵博?也許確已發現
了,石鼓歌中的秘密,才引起賊人覬覦,因此劫持大師兄,和殺害兩位尊師的目的,無
非是奪取金玉雙奇的藏珍。」
    陸翰飛道:「大師對劫持靈山大師伯和殺害先師的惡賊,不知可有眉目?」
    靈巖大師黯然道:「大師兄和兩位尊師號稱『五嶽三奇』,天下之大,雖然人上有
人,但要想在舉手之間,能夠殺害南北雙岳。尤其要從少林寺中劫持大師兄,除了三支
亮銀袖劍之外,絲毫不留痕跡,老衲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來?…
    楚湘雲忽然心中一動,插口道:「大帥可記得那個伺候靈山大師伯的小沙彌,除了
被亮銀袖劍刺傷致命,可有旁的傷痕?」
    靈巖大師想了想,搖頭道:「當日靈峰師弟詳細檢查的結果,除劍穿左胛,肺腑受
創致死,別無傷痕……唔,靈峰師弟還說他眉心略呈下陷,只是腦骨完好……」
    陸翰飛聽到這裡,不由全身一震,驟地站起身來,切齒道:「果然是他!」
    靈巖大師目射奇光,急急向道:「小施主說的是誰?」
    陸翰飛切齒道:「此人可能就是害死先師的惡賊,一隻可惜當時晚輩沒注意先師眉
心,是否陷落?」
    楚湘雲代他接著說道:「我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只是此人擅長一種叫『透骨陰
指』的功夫?」
    「透骨陰指!」
    靈巖大師聽得臉色一變,驚駭的道:「殘心神君並無傳人,他的『透骨陰指』,失
傳已久,武林中還有誰會這種功夫?」接著又唔了一聲道:「兩位可否把詳細經過見
告?」。
    陸翰飛當下就把自己兩人如何巧遇東方矮朔,如何同去石鼓山,發現四句歌詞,已
被人篡改,如何繞道武陵山,求見賽孫臏,以及賽孫臏要自己兩人,一月之後,在石鼓
山相見……
    他堪堪說到這裡!
    靈巖大師忽然左手一搖,止住陸翰飛話頭,雙目精光暴射,注視窗外,沉聲喝退:
「窗外何人?」
    話聲未落,只聽窗前不遠,突然響起一聲陰森冷笑!「你們方丈,就在厲山山神廟
中!」
    這一聲陰森冷笑,陸翰飛聽來極熟,正是那個跟隨自己兩人身後,屢使「透骨陰指」
殺人的人!」
    他聲音入耳,不禁劍眉一軒,猛地站起身來!
    靈巖大師鎮靜的搖搖手道:「此人業已去遠,小施主請繼續說下去吧!」
    陸翰飛臉上一紅,依言坐下,然後又把自己兩人從竹杖坪出來,如何遇上金蛇叟,
獨角龍王等人。一直說到一路前來,似覺暗中有人跟蹤,以及在荊門客店,發生的事故,
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靈巖大師靜心諦聽,直等陸翰飛說完,修眉微皺道:「小施主此行,收穫不小,不
過兩位無意之中和金蛇叟荊山民,以及黔幫結下樑子,此後在江湖上可礙小心。」
    說完,便徐徐閒上雙目!
    陸翰飛、楚湘雲見他似在沉思之中,一時不敢出聲驚擾。
    過了半晌,只見靈巖大師雙目乍睜,兩道湛然神光,望著窗外,喃喃的道:「準是
此人無疑!」
    陸翰飛喜道:「大師已經知道此人是誰了?」
    楚湘雲也睜大眼睛,急急問道:「大師,你說這人是誰?」
    靈巖大師瞧了兩人一眼,點頭道:「賽孫臏說得不錯,掌門大師兄和兩位的尊師,
只不過發現兩百年來,沒人注意的石鼓山那四句歌訣,和金玉雙奇的藏寶有關。這就是
說,他們三人也僅僅解開了『黼』『佩』兩字的秘密,於是南北雙岳,就遭了毒手,大
師兄也被人劫持了去。」
    陸翰飛見他答非所問,正待開口!
    靈巖大師又道:「當時簡老檀樾發現石鼓的歌詞,想必確不定是否和武功有關,才
用墨拓下,趁十年一會之期,帶來供三人研究。老袖從兩位尊師全都遭人害死,而大順
兄只是失蹤一點上猜想,這發現石鼓歌和金玉雙奇藏寶有關的,當是大師兄無疑!因為
此人要殺害南北雙岳?無非殺人滅口,使此一消息,不致外洩;獨以要劫持大師兄,因
大師兄既能參悟『黼』『佩』兩字,自然也可以參悟出和藏寶有關的『負』『戴』兩字,
因此他要劫持大師兄,留下師兄一個活口,逼他說出藏寶之處……」
    「啊!」楚湘雲啊了一聲道:「大師猜得不錯,事情準是這樣!唉,這惡賊當真心
毒手辣!」
    靈巖大師沒有理會,續道:「賽孫臏最後兩句也說得不錯,前代高人要留下絕世武
功,自然另含深意,決非憑空臆測,所能解釋。大師兄能夠觸發靈機,參悟前面兩字,
未必就參詳得出後面『負』『戴』兩字,那人在威逼利誘之下,見大師兄確實說不出藏
寶地點。於是也想到賽孫臏令狐宣頭上,但他和今狐宣有隙,又深知他那幢竹屋的厲害,
不敢貿然進去……」
    陸翰飛悚然一驚,問道:「大師是說殺害先帥和劫持靈山大師伯的,就是賽孫臏的
師兄?」
    靈巖大師微微點頭,道:「這是老臏根據小施主所說,和各方面的蛛絲馬跡,拼湊
起來的假設,是否如此,尚待事實證明,小施主且等老朽說完了再問!」
    陸翰飛,楚湘雲同時點了點頭。
    靈巖大師又道:「那時正好小施主兩位,尋上竹仗坪去,他當然知道兩位找賽孫臏
的目的,因此出聲指點,讓你們安然進入竹樓。」
    「啊!」楚湘雲聽得情不自禁,又啊了一聲。
    靈巖大師道:「哪知你們闖進竹屋,賽孫臏已知他師兄的陰謀,是以故作不知,將
計就計,把他引入殼中。而且說到緊要之處,避爾住口,發動埋伏,不料那人一身精湛
功夫,破屋而出,因此後面賽孫臏約你們一月之後,前去石鼓山的話,他就沒有聽到。
當然在地猜想之中,寨孫膛已把『負』『戴』兩字的秘密揭穿,告訴了你們藏寶之處。」
    他頓了一頓,又道:「因此,你們兩人遇上危急,他必須出手,暗中保護譬如辰州
玄妙觀主,黔幫的六指頭陀卜勝,和荊門客店中的那個夜行人,都在他『透骨陰指』之
下,送了性命……」
    楚湘雲忍不往道:「那麼他怎麼不向晚輩兩人下手?」
    靈巖大師道:「這就是他陰沉之處,他既認為你們已知藏寶之處,又急於趕來少林,
在他想來五嶽三奇,誼如一家,如今消息傳開,已引起江湖上大家注目,你們人單勢孤,
當然是向少林寺求助而來。那麼自然也會把賽孫臏說出的話,告訴老衲,這就是他跟蹤
兩位,在窗前偷聽的原因。」
    楚湘雲道:「其實『負』『戴』兩字,賽孫臏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呀!」
    靈巖大師藹然笑道:「但他只要知道一個月之後,賽孫臏和你們約在石鼓山見面,
這句話已經很夠了!」
    「啊」!楚湘雲聽得恍然大悟,驚啊道:「所以他說出了靈山大師伯的藏匿之處。」
    靈巖大師點了點頭。
    陸翰飛劍眉剔動,切齒道:「這樣也好,一月之後,我們好歹也和他一拼!」
    靈巖大師道:「賽孫臏說得不錯,帥仇固然不共戴天,但以兩位的武功,即使和他
遇上了,也無非白白送死,報仇一節,確不可操之過急!」
    楚湘雲道:「大師方纔這番推測,說得如伺親見,不知賽孫臏令狐老前輩的師兄,
究系何人?」
    靈巖大師搖頭道:「江湖上只知賽孫臏令狐宣,早年被地師兄即斷雙腳,因他機智
過人,又精擅機關消息和奇門之學,聞名武林,至於他師承來歷,和他師兄是淮?恐怕
誰也說不出來。」
    說到這裡,小沙彌已在客廳上擺好一席素齋。
    靈巖大師起身道:「兩位遠來,請先用餐,敝寺自從大師兄失蹤之後,寺中高手,
大半已派下山,如今大師兄即有著落,老衲立刻動身前往厲山,兩位尊師和少林淵源極
深,大家不是外人,何況一月之期為時尚早,兩位不妨在敝寺稍作盤桓,屆時老衲當盡
出少林精銳,同往石鼓山和他一拼!」
    陸翰飛連忙起身作謝,一面說道:「靈山大師伯既在厲山,事不宜遲,晚輩兄妹,
跟大師同去,也好聽候差遣。」
    楚湘雲道:「對啊,我們自然和大帥同去。」
    靈巖大師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兩位既然願意同去,自然再好不過,那麼兩位快
請用餐,老衲還須安排一下寺中瑣事。」
    陸翰飛適:「大師兄只管請便!」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向兩人道:「那麼老衲少陪!」
    說著,匆匆就往精舍外走去。
    陸翰飛、楚湘雲世不再客氣,便自吃喝起來。
    兩人堪堪吃畢,正好靈巖大師也手拄禪杖,走了進來,向兩人笑道:「出家人青菜
淡飯,兩位怕吃不慣吧?」
    楚湘雲抹抹嘴,」笑道:「這素齋好吃極了,有機會我還想再來叨擾呢!」
    陸翰飛見他擯鐵禪杖上,掛著一個小小包裹,這就問道:「大師,我們是否立刻動
身?」
    靈巖大師點頭道:「不錯,我們此刻動身,還好到臨汝投宿,那麼後天黃昏,就好
趕到厲山了。」
    楚湘雲啊道:「大哥,那我們得快走咯!」
    靈巖大師也不再客氣,領著兩人,往寺外走去。
    靈巖大師因陸翰飛、楚湘雲兩人年齡不大,想來內功有限,是以下山之後,還不敢
走得太快。
    哪知走了一陣,發覺兩人緊隨自己身後,絲毫不見吃力!不禁腳下加緊,走了一陣,
只見兩人依然亦步亦趨,跟隨著自己並沒落後,心下不由大奇,回頭道:「兩位小施主,
輕功大是不弱!」
    楚湘雲聽靈巖大師稱讚自己,不由咭的笑道:「這叫『八步追風』,就是那個東方
矮朔公羊叔公教我們的。」
    「八步追風?」靈巖大師可從沒聽到過輕功中還有「八步追風」這個名稱?但瞧他
們身法輕靈,起落之間,即使身懷上乘內功的人,也不過如此,不由得大是驚訝,搖頭
道:「藝有未曾經我學,老衲今晚算是開了眼界!兩位小施主如能在內功上勒加修煉,
這身輕功,便可獨步武林了!」
    一老兩少,趕到臨汝,才不過亥時光景,當下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過夜。第二
天繼續上路,一路並沒川故。果然在第三天黃昏過後,便已趕到厲山。
    厲山在僻水和譚水之間,山勢不算太高,但北接桐柏.西鄰大洪,峰巒起伏,倒也
不失峻峨峻拔之勢!
    此時天色已昏黑了好一會,一鉤新月,斜掛半天,崖石突兀的厲山,矗立在朦朧的
夜色之中,看去十分陰森!
    除了右側小徑,盤曲著通往山中之外,山下附近,不但沒有廟宇,連山中居民都找
不到一家。
    靈巖大師手拄禪杖,向四處打量。
    楚湘雲已忍不住道:「大師這裡沒有山神廟咯,會不會是賊人故意誑我們的?」
    靈巖大師沉吟道:「山神廟大都是山中居民和獵戶人家所建,也許還在裡面也說不
定,我們且進去瞧瞧!」
    說著就大踏步往山徑上走去。這條山徑,原是盤著山腳而行,一路儘是大小石塊,
寸草不生。
    兩邊山勢雖然不高,但崖石突兀,枯木蕭蕭,有時還傳來一兩聲夜鳥怪異的啼聲,
淒厲刺耳!
    三人順著山徑,約莫走了半里路光景,只見一處山坳中,隱隱透出燈光!
    楚湘雲喜道:「大哥,快瞧,那裡有燈光射出來的,敢情就是山神廟了。」
    陸翰飛還沒答話,只聽靈巖大師低聲道:「既有燈光射出。廟中想必有人居住,我
們此去,務必小心為是。」
    楚湘雲見他處處都顯得無比慎重,不由覺得暗暗好笑,堂堂少林寺的代理方丈,竟
會這般怕事?
    行走江湖,要是像他這樣處處畏首畏尾,又如何能擔當大事?
    三人施展輕功,直向燈火之處奔去!距離漸近,大家依稀可以看清山坳中果然是一
座廟宇,只是年久失修,前進牆垣,業已倒坍,燈火是從後進西廂透出!
    不!大殿上也有火光!
    三人放輕腳步,緩緩走近,只見兩扇山門經風雨剝觸,已成白色,敢值裡面的人,
用大石堵著,才把它關起來的。抬頭望去,門上橫匾,還依稀可辨,那不是「山神廟」
三個大字,還是什麼?
    楚湘雲心中一喜,方等開口!
    瞥見靈巖大師忽然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要兩人不可出聲!
    楚湘雲總覺得靈巖大師太以小心,自己三人既然找靈山大師來的,遲早都免不了要
和人家動手。她悄悄拉了陸大哥一下衣袖,湊著門縫望去!只見裡面一片大天井中,草
長過膝,分明廟中久無人跡。火光是大殿右角上,有人架起兩塊大石,燒著木柴,石上
擱了一個鐵罐,不知是什麼東西,火堆旁蹲著一個黑衣老頭,面裡背外,正在不住的加
著木柴,他身邊左側,放著一個竹簍,和一個盛酒的黑漆葫蘆。
    此時火上鐵罐,熱氣騰騰,敢情罐中的水,已經滾沸,那黑衣老頭俯下頭去,在地
上吹去灰塵,又用手拂了一拂,從懷中掏出一大把紅辣椒,和一包白色的東西,敢情是
鹽,一起放到地上。
    然後伸手往竹籠中掏去,好像在挑選什麼似的,掏了一陣,才拉出一條一尺來長,
色呈翠綠的四腳蛇來!他只用兩個手指,箍住蛇頭,迅速就往鐵罐沸水中浸去!
    不!他連手指都浸入沸水之中!
    這當真只是眨眼工夫,他好像只把那條四腳蛇放在沸水中泡了一下,立即取出,蘸
了些鹽,夾起辣椒,往口中送去!
    楚湘雲看得幾乎要嘔!
    但那黑衣老頭卻咀嚼得津津有味,咂咂舌頭,同時取過葫蘆,用嘴拔開木塞,咕的
喝了口酒,依然伸手往竹簍中掏去!
    原來這個黑衣老頭,缺了一條右臂,是以只用左手操作!
    「哈哈!美味!這厲山真是個好地方,不但捉了一條大蝮蛇,還有這許多美味!」
    黑衣老頭一邊說話,一邊又涮了一條四腳蛇,夾著辣椒,往嘴中送去!
    楚湘雲附著陸翰飛耳朵,輕聲說道:「大哥,這老頭,一定不是好人!」
    陸翰飛點了點頭,也悄聲回道:「只要瞧他手指浸在沸水之中,而若無其事,內功
造詣,就非同小可!」
    話聲剛落,只聽靈巖大師細如蚊子的聲音,在耳邊說道。「此人不但武功極高,可
能還練有歹毒的旁門功夫,小施主兩位,暫時留在這裡,千萬大意不得,讓老鈉先去投
宿。待會你們只說山行錯過宿頭,尋著燈火而來,和老鈉只作素不相識,不可招呼,以
便待機行事。」
    他這一番話,是用內家「傳音入密」說的,話聲一停,只聽一陣步履之聲,由遠而
近!
    兩人回頭瞧去,只見靈巖大師手拄禪杖,緩緩地走近了山門,大聲說道:「阿彌陀
佛,裡面可有人嗎?」
    楚湘雲見他裝得極像,心中不由暗暗好笑,再往門縫中一張,那黑衣老頭只顧忙著
涮蛇喝酒,恍如未聞,理也沒理。
    靈巖大師等了一會,用手拍著山門.又說道:「阿彌陀佛,老施主請方便為懷,可
容貧衲借宿一宵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41:37

黑衣老頭口中一陣咀嚼,左手舉起葫蘆正待喝去,聞言似乎大感不耐,葫蘆一頓,
厲聲喝道:「無主荒廟,誰都可以進來,你還要咱老子替你開門不成?」
    說到這裡,舉起葫蘆,咕嘟咕嘟的喝了兩大口。
    靈巖大師慌忙答道:「貧衲怎敢有勞施主?」
    說著便自推門而入,然後又把山門掩上,越過天井,緩緩走上大殿,朝黑衣老頭合
十值:「阿彌陀佛,貧袖打擾了!」
    黑衣老頭連頭也沒抬只是厭煩的道:「老和尚,你到後進去睡,別擾了我酒興,唔,
你該在後進大殿上休息,西廂住著咱們公子,不准驚動,東廂,嘿嘿,東廂也別去為
妙!」
    靈巖大師合十道:「多謝老施主指點!」
    提著禪杖,依言往後進走去。
    黑衣老頭只是喝酒涮蛇,吃礙津津有味!
    陸翰飛、楚湘雲等了一會,才互相打一個手勢,悄悄退後,施展「八步追風」輕功,
掠出十丈以外。
    楚湘雲故意大聲說道:「啊!大哥,在這裡了,你瞧,這不是一所廟宇?」
    陸翰飛道:「裡面還有燈光,我們就去借宿一宵吧!」
    兩人逐漸走近山門.楚湘雲抿著嘴,故意埋怨道:「都是你不好,這一陣山路,把
人都累死了。」
    陸翰飛沒有再說,用手敲了幾下山門,大聲說道:「裡面有人嗎?在下兄妹,因錯
過宿頭,請行個方便,借宿一宵。」
    楚湘雲趁陸翰飛說話之時,偷偷往門縫裡張去!
    只見那黑衣老頭敢情一再被人吵擾,大感不耐,放下葫蘆,隨手添了幾塊木柴,偏
頭喝道:「裡面沒有人,難道是鬼?什麼兄妹不兄妹,要投宿,不會自己進來,嚕嗦什
麼?」
    陸翰飛向楚湘雲笑了笑,用手推開山門,笑道:「妹子,原來沒關上門,我們就進
去吧!」
   兩人跨進山門,依然把大門堵好,然後雙雙越過草長沒膝的天井,剛一跨上殿前石
階,鼻中就聞到一陣中人欲嘔的濃重腥膻!
    楚湘雲趕忙掏出手帕,掩住鼻子!
    陸翰飛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兄妹,山行錯過宿頭。打擾老夫,心實不安!」
    那黑衣老頭已吃得酒氣醺醺,聞言突然抬起頭來!
    只見他生得濃眉大眼,配著一個酒糟鼻子和滿臉橫肉,看去決非好人!尤其兩隻滿
布紅絲的眼睛,此時似睜非睜的瞧著自己兩人,雖然醉眼.但開圃之間,還是精光閃爍。
不耐的揮了揮手,道:「你們統統給我到後進去……」
    他目光一瞥,敢情瞧到陸翰飛、楚湘雲身邊都佩著長劍,話到一半,忽然「哦」了
一聲,道,「瞧不出你們兩個娃兒,還練過武?」
    陸翰飛道:「在下兄妹只不過略諧皮毛,用來防身而已。」
    黑衣老頭雙目一翻,冷嘿道:「像我練了幾十年武,不過才說得上略諺皮毛,你們
有多大能耐?用來防身,江湖上有幾個人防得了身?」
    陸翰飛原是一句自謙之詞,但給黑衣老頭這麼一說,想想也是有理,武學一道,博
奧精深,懂得皮毛,又談何容易?
    江湖上武功再高,能有幾個人防得了身?
    他當真被黑衣老頭問住了,一時竟然答不上話來!
    楚湘雲掩著鼻子,攢眉道:「大哥,他叫我們到後進去咯!」
    黑衣老頭見她掩著鼻子,不由雙目一瞪,伸手從竹簍中抓出一條四腳綠蛇,也不向
沸水中涮上一涮,便一口咬下蛇頭。咀嚼著道:「你是怕贓?還是怕腥?嘿嘿,這樣美
味,就是你想分上一條,我還不答應哩!」
    楚湘雲瞧他血淋淋的嚼著活蛇,喉嚨直是作嘔.連忙別過頭去,不敢多看。黑衣老
頭咂咂舌頭,手上那條咬去蛇頭的毒蛇,尾部還在不住的捲動,他揮了揮手,叫道:
「去!去!這般嬌生慣養的小姐兒,也走起江湖來了,快到後進去,和那個和尚,一起
住在大殿上。」
    楚湘雲巴不得早些離開,聞言連忙推了陸翰飛一把,正待往後進走去!
    黑衣老頭忽然喝迫:「且慢!你們聽著,不准到西廂去!」
    楚湘雲道:「我們知道,你方才說過,叫我們住在大殿上。」
    黑衣老頭醉笑道:「對!對!你們知道就好!哦,還有。就是東廂,你們也去不
得!」
    楚湘雲忙不迭的答應,扭頭就往後進跑去。
    只聽黑衣老頭在背後發著嘿嘿笑聲!
    兩人轉過大殿,又是一個長滿荒草的天井,東西兩廂,房屋還算完好,西廂,從窗
棍中透出一絲燈光,似乎裡面有人。那當然是黑衣老頭口中的公子。
    東廂卻是黑沉沉的看不清什麼,但在感覺上,似乎有點蹊蹺。
    兩人越過天井,後殿一排三榴,殿上供著三個神龕,靈巖大師就在右邊那個神龕前
面,倚仗而坐!
    楚湘雲悄悄過去,說道:「大師,我們該怎麼辦?」
    靈巖大師依然用「傳音入密」說道:「你們此時不妨先休息一會,如有行動,老鈉
自會告知。」
    楚湘雲心中大是不快,暗想自己兩人原是幫你找人來的,你倒處處怕我們替你惹事
似的。她小嘴一噘,一聲不作的拉著陸大哥,走到大殿左邊神龕面前坐下。
    只聽靈巖大師的聲音,卻在自己兩人耳邊響起:「這廟裡透著古怪,小施主兩位務
必小心。」
    楚湘雲撇撇嘴,附在陸大哥耳邊,低聲道:「這廟裡有什麼古怪?不過有一個喝醉
酒的吃蛇老頭,和一個他口中的公子罷了,我看靈巖大師,真是膽小如鼠!」
    她話聲剛落,只聽靈巖大師的聲音又道:「你們可曾瞧出前殿那人是誰?他就是赤
甲山的五毒手駱倫,逢……」
    下面的話,還沒出口,摹聽一聲宛如狼嗥的懾人厲笑,從廟外傳來!
    陸翰飛、楚湘雲聽得同時一怔,這聲狼嗥,聽來極熟,正是湘西見過的金蛇叟荊山
民的聲音!
    心中方自納罕,他怎會突然在這裡出現?
    金蛇叟已在山門外狼嗥般喝道:「兩個小輩,你們還不給老夫出來?」
    陸翰飛這才知道金蛇叟是衝著自己兩人而來,不由劍眉一軒,霍地站起身來!
    但就在此時,耳中只聽靈巖大師用「傳音入密」說道:「小施主不必理會,前殿住
著五毒手駱倫,豈會容他這般呼叱?」
    果然,靈巖大師話才說完,只聽五毒手駱倫已粗聲叱道:「什麼人,這般大呼小叫
的,你知道廟裡住著的是誰?」
    金蛇叟接口厲笑道:「區區破廟,難道還有什麼三頭六臂的人不成?嘿嘿,即使是
三頭六臂的人物,老夫也見識得多了!」
    五毒駱倫敢情已經醉了,大聲叱道:「識相的快滾,老子難得喝得痛快,想好好的
睡上一覺,你別再自討沒趣!」
    「哈哈!」金蛇叟大笑聲中,敢情人也已隨聲飛落大殿,因為這狼嗥般的笑聲,先
前還在山門外面,但等到尾聲,已從前殿傳來!。
    他笑聲一落,馬上就向五毒手問話了:「兩個小輩呢?你把他們藏到哪裡去了?」
    五毒手駱倫怒道:「你是找兩個娃兒來的?不錯,方才確有兩個青年男女,前來投
宿,此時就在後進殿上。不過咱們公子住在西廂,你老兒不得驚動,反正他們天一亮就
走,你到山門外去等好了,別在這裡鬼叫!」話聲方落,突然厲喝一聲:「站住,老混
蛋,你這是找死?」
    金蛇叟陰笑道:「憑你還攔不住老夫!」
    「蓬!」前殿傳來一聲大震,敢情金蛇叟聽說自己兩人,就在後殿,便往裡衝來,
五毒手出手阻攔,兩人對了一掌。
    金蛇叟狼嗥道:「原來你是替兩個小輩擋橫來的?」
    五毒駱倫嘿道:「咱老子不知擋橫擋直,不准進去,就是不准進去,嘿嘿,你要是
驚動咱們公子,再有十個腦袋,老子一樣揪你下來!」
    陸翰飛聽兩人越說越僵,果然不出靈巖大師所料,心中暗自奇怪。
    楚湘雲卻悄悄湊的過頭來,輕聲道:「大哥,我們出去瞧瞧可好?」
    陸翰飛點點頭,兩人正待往外走去!
    只聽靈巖大師的聲音又在耳邊說道:「這兩人全不好惹,小施主只宜偷覷,千萬不
可露身出去。」
    兩人施展「八步追風」輕功,一下掠到前殿,躲在暗處,往外一瞧!
    只見金蛇叟荊山民面朝大殿,站在階前,臉色顯得非常難看,敢情方纔那一掌,試
出五毒手功力不遜自己,心頭大感驚訝,此時右掌蓄勢,並不立即搶攻。
    五毒手駱倫好像根本就沒把對方放在眼裡,獨臂叉腰,大模大樣的站在階前,正好
攔住金蛇叟去路,不讓他跨上大殿一步!
    雙方誰也沒有說話,過了半晌,金蛇叟忽然大喝一聲,右掌猛的平胸推出!
    這一掌正是他數十年修為的功力所聚,威勢非同小可,隨掌擊出一股強猛無比的風
聲,像排山倒海般卷撞而出!
    五毒手駱倫嘿嘿冷笑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子!」
    單掌揮動,向掌風迎出!
    金蛇叟荊山民眼看對方只是毫不經意的揮掌迎來,方自冷笑!
    哪知兩股掌風,才一接觸,金蛇叟立時覺出不對,自己發出的強猛掌力,遇上的只
是一股陰柔潛力!
    不!一股腥穢之氣,夾在陰柔勁氣之中,滲透自己掌風。直往身前反通過來!
    金蛇叟久居烏蒙,原是專豢毒蛇的能手,此刻聞到腥味,不由心頭大凜,他想不到
對方居然練成了天下最難練的「五毒神掌」!
    一時哪敢硬對,橫躍出一丈開外.右手一抖,金影閃爍,從腰間掣下一條活生生的
金線蛇鞭!怪笑一聲,喝道:「想不到中原武林,也有人練成「五毒掌」,嘿嘿,你就
試試老夫的金線蛇鞭!」
    身發如風,隨聲欺近,手上蛇鞭,一招「毒蟒圍腰」,往五毒手駱倫擊去!
    五毒手一眼瞧到對方手上的金線蛇忽然雙目一亮,獰笑道:「來的好!」不退不進,
獨臂一掄,迎著金線蛇捉去!
    這本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雙方動作,全都快捷無比!
    陸翰飛、楚湘雲定睛瞧去!
    只見金蛇要手上的金線毒蛇,一顆三角蛇頭,利齒如鋸,端端正正的嚙在五毒手駱
倫烏黑有光的手掌之上!
    金線蛇奇毒無比,嚙人立斃,瞧得陸楚兩人,幾乎驚叫出聲!
    五毒手駱倫掌心被嚙,絲毫不見慌張,用力猛吸一口真氣,接著哈哈大笑道:「難
得!難得!咱老子就是找不到金線蛇兒,心有遺憾,難得你老兒送上門來!」
    金蛇叟發現金線蛇一口咬在對方「五毒掌」上,心知要糟、趕忙右手一抖,意欲收
轉,但此時哪還由得了你?金線蛇嚙上「五毒掌」,好像磁石遇上了鐵,再世不肯鬆口!
    不!它是被五毒真氣吸住了,身不由己,哪能松得了口!
    駱倫臉露喜色,烏黑粗大的五個手指,漸漸握緊,金蛇叟也緊握著蛇尾,誰也不肯
放手,把一條六尺來長的金線蛇,拉得筆直!
    敢情雙方同時把內力貫注蛇身,相持不下!
    金蛇叟荊山民一撮山羊鬍子,不住的飄動,斗笠上直冒熱氣!
    五毒手駱倫也黑衣波動,臉上有了汗水!
    雙方都貫注了全部精神,誰也不敢絲毫大意,或者稍作退讓!
    這一情形,直把隱身殿後的陸翰飛,楚湘雲瞧得大是驚凜!
    他們都聽師尊說過,雙方用內功比拚,是武學上最忌的一種打法,全憑真功實力,
內家修為,一分一厘也取巧不得,但像這種用劇毒無比的金線蛇作為內功比鬥的工具,
更是武林中絕無僅有之事!
    兩人相持了一頓飯工夫,彼此頭上的汗珠,直像雨水般竣下,但雙方除了目光炯炯
的盯著對方左外,誰也沒有稍動一下。
    別說駱倫只有一條臂膀,沒法騰得出手,就是金蛇叟也不敢伸手去拭一下汗水!「
    楚湘雲瞧了一陣,忍不住低聲問道:「大哥,你看他們誰的本領大?」
    陸翰飛搖搖頭道:「他們兩人功力修為,相差有限,勝敗之分,現在還看不出來!」
    他口中說著,目光卻依然緊緊瞧著五毒手和金蛇叟兩人!
    楚湘雲低笑道:「我猜一定是姓駱的會贏,你瞧他雖然滿臉汗水,但沒有金蛇叟那
樣緊張。」
    陸翰飛細瞧之下,果然覺得楚湘雲所說不錯,心中大是讚歎,這位妹子,當真心細
如發!
    「嘿!」五毒手駱倫突然吐氣出聲,大「嘿」了一聲!
    「崩!」一條堅逾精鐵的金線毒蛇,硬生生被兩人內力,拉作兩截,人影倏分!
    金蛇叟手上,只剩了尺來長一截蛇尾,身子登登的往後連退了五六步!
    五毒手駱倫身子晃了幾晃,手上卻比金蛇叟多了五尺來長軟綿綿的一截蛇身!
    顯然,這條渾身不受刀劍的金線毒蛇,經兩人這陣貫注內力,互相比拚,早已骨軟
筋酥!
    五毒手在這一瞬之間,哪肯錯過機會,他手掌一鬆,放開蛇頭,一下握住拉斷之處,
送到口中,一陣吮吸,接著大拇指在蛇腰上一擠,擠出一粒蛇膽,「咕」的一聲,吞了
下去。
    這一動作當真快捷熟練,無與倫比,蛇膽入口,把金線蛇屍一往地上一擲,咂咂嘴
唇,笑道:「咱老子脆在這份禮物份上,你還不快滾?」
    金蛇叟敢情方才內力耗損過甚,此時臉色蒼白,略為運氣,雙目乍睜,射出無比陰
毒之色,從喉間發出一聲狼嗥般厲笑點頭道:「尊駕身手高明,老夫甘拜下風,青山綠
水,後會有助,你報個萬兒老夫立時就走。」
    五毒手駱倫嘿了一聲單掌一伸,冷笑道:「五毒手駱倫,隨時在赤申山候教!」
    金蛇叟荊山民聽他說出「赤甲山」三字,臉色一變,雙腳頓處,一條人影,快如電
射,往牆外飛去!
    「赤甲山」這三個字,聽到陸翰飛、楚湘雲兩人耳中,也不期同時一驚!
    因為江湖上流傳的四句話:「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岳。」其中
名頭比自己兩位師尊和「中州一僧」還要響亮的西毒逢巨川,就是住在赤甲山中!
    那麼這五毒手駱淪,準是西毒的人,難怪地方才生吃蛇肉,連奇毒無比的金線蛇都
不怕!
    五毒手駱倫目送金蛇叟去後,心頭似乎萬分得意,口中一陣嘿嘿輕笑,獨臂舒展,
伸了一個懶腰,緩緩走到大殿左側。橫身一倒,便自呼呼睡去,鼾聲大作!
    兩人打了一個手勢,便悄悄退走,回到後田,剛才躍坐著的靈巖大師,業已不見。
    楚湘云「噫」了一聲,低低的邁:「大師敢情搜索去了。我們快去幫忙才對!」
    陸翰飛縱目四顧,覺得這座破廟,前後兩進,除了後進東西兩間廂房之外,其餘全
可一目瞭然。聽五毒手駱倫的口氣。西廂住的那人,好像還是他的主人,口口聲聲的叫
著公子,不准人家驚擾。
    同時還說西廂也去不得,但他兩種口吻,截然不同,西廂不准自己驚動,東廂卻是
勸自己也不可進去。
    以此推想,那麼東廂可能有著蹊蹺,靈巖大師敢情往東廂去的。。
    他心念轉動,就低聲說道:「妹子,大師可能就在東廂。」
    楚湘雲點點頭道:「對了,如果靈山大師伯,被人藏匿起來的話,那麼不在東廂,
就在西廂!」
    接著又道:「啊,大哥,我們事不宜遲,你快到西廂去瞧瞧,究竟那五毒手駱倫是
否和靈山大師伯失蹤有關?我到東廂去了!」
    她不待陸翰飛回答,翩然往東廂掠去!
    陸翰飛知道五毒手駱倫武功極高,地此刻正在昏睡之時,機不可失,當下不再猶豫,
轉身往東廂走去。
    但因駱倫口中,提到公子就神色恭敬,一時不知對方深淺,卻也不敢大意,悄悄掩
近窗前,往裡瞧去!
    原來這西廂共分前後兩間,前面一間,打掃得十分清潔。中間一張書案上,放著幾
本書籍,一盞油燈,木榻上被褥俱全,只是不見公子其人!
    榻旁右側,有一扇木門,通往裡間,此時門框上扣著鐵搭扣,顯見裡面也並沒有人。
    陸翰飛不再多瞧,走近西廂門口,原來兩扇板門,也只是虛掩著並沒閂上,用手輕
輕一堆,閃身人內。
    他因前面一間,只有一椅、一案、一榻、一幾,看去一目瞭然,毋須察看,這就直
奔後間,伸手打開鐵扣,推門而入!
    裡面一間,地方也相當寬大,只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陸翰飛略一定神,摸
索若走去!
    這敢情只是一間空屋,從破碎的瓦縫中,漏進些微幽黯的
    星光,依稀可以辨認,除了四壁之外,似乎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有之,那就是一股刺鼻的霉濕之氣。
    不!還有一股濃重的腥穢氣味!
    陸翰飛一陣打量,覺得這裡既然一無所有,不知靈山大師會不會被藏匿在東廂?
    因為方才靈巖大師和自己兩人,進來之時,五毒手駱倫曾經出過警告,那也可以說
是一種善意的警告,要自己別去東廂為妙,那麼靈山大師難道真被困在東廂不成?
    他心中想著,正待退出身去!
    哪知就在轉身之時,左腳忽然踢在一個豎放在壁角落上的圓形大籐簍上!心頭方自
一怔,只聽籐簍「撲」的一聲,橫倒下去!
    「呱!」籐簍裡面,突然響起一聲怪叫,腥風乍起,一團黑影簌地從簍中竄了出來!
    陸翰飛大吃了一驚,急忙往後縱退了三步,定眼瞧去,只見黑暗之中,離身前不遠,
正有一對閃閃有光的眼睛,盯著自己直瞧!
    「呱!呱!」接連又是兩聲怪叫,一股濃重的腥膻之氣,直衝鼻孔!
    糟糕!這分明是關在簍裡的一條大蛇,自己不小心把它踢翻了,才竄出來的,此時
它凶睛眈眈,擋在自己面前,連奪門而出都感到大非易事!
    陸翰飛心頭一慌,身不自主的又向後退了兩步!
    哪知他不動還好,這一動,正好給鼓氣蓄勢的巨蛇,有了可乘之機!
    「呱!」怪叫起處,腥風撲鼻,一團蛇影猛往陸翰飛撲來!
    陸翰飛哪敢忌慢,身形一矮,打橫裡閃出,急急往門外掠去,哪知剛一驚近門邊,
突覺腿上一緊,生似被人緊緊抱住!
    不,那好像是被一條極粗的繩索,緊緊纏住!
    一時不暇思索,趕緊雙腳一頓,縱身躍上,但任你如何頓腳,依然無法掙脫!
    不!它奇快無比的纏上身來,剎那之間,全身都被大蛇困住,再也動彈不得!
    陸翰飛拚命掙扎總算脫出右臂,這時要想拔劍,都嫌不及,鼻中聞到一陣濃重的腥
膻氣味,臉上一涼,從蛇口中伸出一條尺許長的分叉舌頭,往自己臉頰上舔來!
    陸翰飛又驚又怕,右手拚命的撐拒,叉住蛇頭,不讓它接近頭臉!。
    天哪!這條蛇,竟然粗逾碗口,力氣極大,任你陸翰飛是南嶽門下,武功不弱,但
它卻是越纏越緊,一顆三角蛇頭,不住的擺動,紅舌吞吐,直是朝下咬來!
    陸翰飛差不多連吃奶的氣力,都使出來了,人蛇纏鬥撐持了一會,漸漸他感到蛇身
越纏越緊,幾乎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同時自己撐拒著蛇頭的右手,也漸漸乏力,尤其從蛇口噴出來的腥膻之氣,簡直中
人欲嘔.難聞已極!
    頭腦昏脹,再也沒有抗拒之力!
    就在陸翰飛情勢危急之時,進入東廂的靈巖大師和楚湘雲,也遇上了無比凶險!
    原來楚湘雲奔到東廂,放輕腳步,掩近門口,只見兩扇木門,此時半開半掩,並沒
關上,心知這是靈巖大師進去時推開的。
    楚湘雲在門口略為一停,側耳細聽,裡面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她藝高膽大皓腕
輕舒,悄悄掣出長劍,嬌軀一側,輕靈無比的閃身入內,哪知才一進門,陡覺眼前一黑,
一股寒陰冷風,撲面吹來!楚湘雲機拎伶的打了一個寒噤,週身毛孔。梀然直豎。心頭
不由一怔,暗想:「這間廂房,好生黝黑陰森!」她藝高膽大,長劍一領,往裡走去!
    只聽靈巖大師低況的聲音問道:「來的可是楚姑娘嗎?」
    楚湘雲聽到靈巖大師的聲音,不禁心頭一直,忙道:「大師,正是晚輩,陸大哥到
西廂去了,大師這裡,可有發現?」
    她話一說完,眼前一亮,靈巖大師已晃起火揩子來!
    這一晃火揩子,楚姑娘瞧到屋內情形,不禁又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
    原來這是一間長方形的廂房,中間並沒隔開,望去頗為深廣,靠裡邊上首,並排放
著三口棺木!
    黑暗之中,越發顯得陰寒森森!
    靈巖大師一手拄著禪杖,一手畢著火揩子,站在中間那口棺木前面,雙眉微皺,臉
色顯得極為凝重,緩緩的道:「此間除了三口棺木,別無可疑之處,掌門大師兄被人劫
待,匿藏棺木之中,江湖上也是常有之事,只是……」
    楚湘雲道:「大師認為靈山大師伯,可能就被藏在棺木之中?」
    靈巖大師點頭值:「老袖確有如此想法!」
    楚湘雲道:「那麼大師怎麼不打開來瞧瞧?」
    「阿彌陀佛!」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口中低喧一聲佛號,道:「這不過是老袖的臆測罷了,事無佐
證,老鈉出家之人,怎好盜開人家棺木?」
    楚湘雲是個性急的人,見他遇事這般猶豫不決,畏首畏尾的,心中不由大起反感冷
冷的道:「那麼大師又當如何呢?」
    靈巖大師沉吟道:「老衲就是因此作難!」
    他目光只是瞧著棺材前面的一行大字,那是:
    「亡女冷秋霜之靈柩」。
    驟地,他雙目精光暴射,慈祥的臉上,流露出堅毅之色,雙手合十,仰頭說道:
「我佛慈悲,弟子靈巖,為了掌門大師兄,說不得只好開棺一看,一切罪孽,都由弟子
一身承擔!」
    說到這裡,一下把火揩子遞到楚湘雲手上,道:「楚姑娘且往後退幾步,老衲只好
開棺瞧瞧究竟!」
    楚湘雲聽說真個要打開棺木來,心中不覺又害怕起來,暗恨陸大哥去了這麼一會,
怎不快點趕來?當下伸手接過火揩子,依言往後退了幾步!
    只見靈巖大師隨手把禪杖往地上一插,臉上神光湛然,雙袖一擄,緩緩朝中間那口
棺木走去!他此時功凝全身,每一舉步,堅硬的地上,都印下清晰的芒鞋腳印!
    楚湘雲想不到靈巖大師居然有這般深厚功力,一時瞧得暗暗咋舌,心想自己真還小
覷了他,這就睜著一雙大眼睛,心中又是害怕,又捨不得不瞧!
    靈巖大師一步步走近棺前,忽然住足,雙手緩緩伸出,按上棺蓋,勁運雙臂,猛喝
一聲:「開!」
    「喀」!那足有三寸來厚,由許多鐵釘緊釘,再用石灰生漆,密密固封的棺蓋,應
手而啟。
    棺蓋開處,一股奇寒澈骨的陰氣,往四外湧出!
    任你少林高僧的靈巖大師積數十年修為,平時已是寒暑不侵,這會也不由機憐伶的
打了一個冷噤!口中微「噫」一聲,雙袖一揮,身子往後疾退了三步!
    楚湘雲只看到靈巖大師往後疾退,」她不知這位少林寺的代理方丈,瞧到了什麼可
怕之事,心下一謊,跟著後退不迭!
    但就在楚湘雲堪堪住足的當兒,只聽棺中一陣笨窈輕響!
    只見一個身穿大紅窄襖,面色蒼白,長髮披散的少女,突然從棺中直挺挺的坐了起
來!
    殭屍!這是殭屍!
    楚湘雲幾乎驚悸得暈了過去!
    靈巖大師不愧是少林第二高手,雖然目擊變故,卻臨危不亂,一手拄著禪杖,凜然
而立,鎮定如恆,兩道湛湛目光,注視著殭屍,口中連誦佛號!
    楚湘雲定了定神,瞧到靈巖大師不再後退,也稍微壯了壯膽,偷偷的瞧去!
    只覺這女殭屍,年約十六八歲,除了臉色蒼白之外,竟然美秀絕倫,她雙目緊閻,
但眼皮卻在不住的滾動,生似要想睜開眼來!她除了從棺材中直挺挺的坐起,使人感到
觸目驚心之外,其實,卻也並不十分可怖。
    楚湘雲經過這一陣打量,恐怖之心,又去了幾分,不由低低的叫道:「大師,她是
不是活轉來了?」
    靈巖大師目注少女,微微頷首、還沒說話!
    左右兩口棺木,突然一陣「格格」「克嚓」暴響!兩邊棺蓋,同時掀開,落到一旁,
兩口棺材中,同時響起兩聲陰森鬼笑!
    這笑聲淒厲刺耳,簡直不像出於生人之口,比哭還要難聽!
    棺蓋掀開,陰風大盛,吹得人毛髮直豎1
    隨著桀桀鬼笑,一左一右,兩口棺木中同時坐起兩具殭屍,這兩人比那少女要獰惡
得多,四隻綠慘慘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桀桀桀桀!」
    兩具殭屍又是一陣比哭還難聽的厲笑!
    「師傅!」突然中間那口棺材中的少女,開口叫師傅來了!
    聲音清脆悅耳,真使人難以相信這是從一個女殭屍的口中發出的。
    奇怪,殭屍也有師傅,也收徒兒?
    但就在少女嬌喊出聲,左邊那口棺木中坐起的是一個年約六十以上的鳩面老婆子,
此時響起夜梟般聲音,道:「乖孩子,師傅就在這裡。」
    那少女又道:「師傅,我眼睛怎會睜不開咯?」
    右邊棺木中坐起的是一個臉如骷髏,身穿黑衫的老人,聞言怒聲說道:「就是這賊
禿害的,為師先殺了地再說!」
    話聲出口,一下跨出棺材,臉露獰笑,雙爪當胸,一步步往靈巖大師逼來!
    靈巖大師瞧著一男一女兩個殭屍,一瞬之間,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一對凶人,不由
心頭大凜!暗想:他們不是早死了嗎?怎麼還在人世!?不錯,厲山!他們二十年不出,
原來還在厲山?
    他心念轉動,人卻依然凝立如故,口中朗誦一聲佛號,沉聲道:「阿彌陀佛,兩位
可是昔年人稱厲山雙煞的木柯兩位老施主?』』
    原來厲山雙煞,乃是一對夫妻,男的叫旋風煞木通,女的叫陰風煞柯靈,這兩人二
十年前就以武功詭異,心狠手辣出名,黑白兩道,無不聞風喪膽.死在他們手下的人,
不知凡幾。。
    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幾次聯手圍拿,但厲山雙煞卻甚是滑溜,一見人數多了,便
躲了起來,等大家一散,又個別找他們晦氣,一連幾年,還是奈何兩人不得。
    後來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不見厲山雙煞的蹤跡,大家只道他們已經惡貫滿盈,死
了多時,不想他們竟然會在厲山出現。
    閒言表過,卻說旋風煞木通聽靈巖大師說出自己來歷,不由露出一口獠牙,桀桀怪
笑,道:「不錯,老夫正是木通,你和尚倒還有點眼力,嘿嘿,老夫夫婦二十年不出江
湖閉門課徒,竟然被你賊和尚破壞,你說該死不該死?」
    說到最後一句,業已聲色俱厲,雙爪揚動,似乎氣惱已極!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衲原是尋人而來。誤開令徒棺木,」實出無
心,老施主多多原諒!」
    旋風煞木通兩隻綠陰陰的眼睛,直盯著靈巖大師,厲笑道:「賊和尚,你是找誰來
的?」
    靈巖大師一代高僧,不好打誑,這就說道:「貧衲不敢相瞞,實是找敝師兄而來。」
    旋風煞木通道:「你師兄就是身穿黃衣,頷下留著一部白髯的老和尚?」
    厲山雙煞已有二十年沒有在江湖走動,是以不識中州一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42:55

第04章 東廂迎煞
    靈巖大師急急問道:「老施主在何處見到敝師兄的?」
    旋風煞木通陰沉的道:「老夫夫婦因此廟東廂乃是厲山陰脈結穴之地,適合徒兒練
功,才於十天之前搬來此地。」他說到這裡,用手指了指左邊那口棺材,又道:「老夫
暫時借住的那口棺木,就是裝著那個黃衣老僧!」
    靈巖大師週身一緊,睜大雙目,問道:「老施主,敝師兄人呢?他是否已經遭人暗
算?」
    旋風煞厲笑道:「沒有!老夫瞧他被人用重手法廢去武功。已是奄奄一息,隨手把
他丟了。」
    靈巖大師聽得全身一震,臉色大變,怒喝道:「你把貧衲大師兄丟到哪裡去了?」
    旋風煞毫不經意的道:「就丟在廟後。」
    靈巖大師氣得滿臉通紅,大聲喝道:「厲山雙煞,貧衲大師兄如有不測,少林寺和
兩位沒有完的。」話聲一落,禪杖一頓,向楚湘雲低喝一聲,楚姑娘咱們快走!」
    「桀桀桀桀!」旋風煞木通厲笑乍起,不見他身形閃動,業已搶到門口,陰惻惻的
說道:「少林寺蓮池和尚在日,尚且不在老夫夫婦眼裡,嘿嘿!你破壞我徒兒『九陰神
功』,還想活著出去?」
    陰風煞柯靈跳出棺材之後,就揚著兩隻慘白鬼爪,連點少女週身大穴,接著又雙掌
運動,順著少女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緩緩推拿!
    敢情以她精純的陰功,替少女打通經絡?
    果然,經過盞茶光景,她雙手一停,那少女再次翻身坐了起來,一雙盈盈秋水,倏
地睜了開來,問道:「師傅,弟子好了嗎?」
    陰風煞一張鳩面上,霎時露出笑容,但緊接著又臉色一沉,惡狠狠的道:「沒有,
都是那賊和尚害的,功虧一簣,目前你『九陰神功』只有三成火候,要不是這和尚擾亂,
以你進境,再過十四天,大功告成,當世武林,恐怕沒有人是你敵手了。」
    她說話之時,抬頭瞧去,正好也是靈巖大師低喝一聲,提杖後退,旋風煞木通怪笑
乍起,閃到門口!
    這情形不由瞧得陰風煞氣往上湧,厲聲罵道:「老不死,這賊和尚毀了咱們秋兒的
『九陰神功』,如今落得三成火候,還不趕快動手,盡和他閒扯淡千啥?」
    旋風煞木通給陰風煞這麼一嚷,果然順著他妻子,連連點頭道:「動手!動手!這
賊和尚非殺不可,我這就動手!」話聲一落,猛地抬起頭來,一對綠慘慘的眼神,望著
靈巖大師獰笑道:「你破壞咱們夫妻二十年心血,你有一百條命,也補償不起,賊和尚,
你是死定了!」。
    他露出一口森森的牙齒,臉帶獰笑,提著兩隻枯白鬼爪,往靈巖大師一步步逼近!
    靈巖大師知道自己無意中破壞了這對著名惡煞不惜耗損本身陰氣,教徒兒參練「九
陰神功」的計劃,必難善了。
    因此早已凝聚全身功力,右手緊握鑌鐵禪杖。一連後退了兩步,以身護著楚湘雲,
岸然說道:「貧衲急於找尋大師兄,破壞令高徒練功,事出無心,貧衲至感愧疚,老施
主既然無法曲有,貧衲自然一身承當,明知以卵敵石,也只好捨命奉陪,只是此事和楚
姑娘無關……」
    旋風煞厲笑道:「你承當個屈,今晚誰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手臂一晃,灰白色的五指,宛如鳥爪般倏地往靈巖大師當胸抓到!
    「白骨爪!」靈巖大師瞧得怵然心驚,哪敢絲毫大意,鑌鐵禪杖當胸疾擺,使出一
招「韋護降魔」,往他手腕上攔擊而出。
    旋風煞竟自不避,順手一抓,便已抓住禪杖。
    靈巖大師在少林寺中已是第二高手,哪知第一招堪堪出手,突覺手上一緊,一柄禪
杖已被人家抓住,心頭騖地一驚,趕緊雙手運勁,往裡一奪!
    旋風煞根本沒把他當一會事,一手抓住禪杖,隨手一放,靈巖大師一個身子,登登
地連退了三步,低頭瞧去,自己一支碗口粗的杖身,赫然印了五個指印!
    心頭一陣凜駭,但此時除了捨命一拼,別無考慮,口中大喝一聲,鑌鐵禪杖捲起一
股狂風,杖影翻滾,接連三招猛攻!
    要知靈巖大師一身功力,原極深厚,此時形同拚命,使出少林至大至剛的「伏魔杖
法」,直如山崩海嘯,勢道威猛!
    旋風煞一時果然被他鐵捶擊巖般猛攻,迫得停了一停,瞪著慘綠目光,桀桀笑道:
「賊和尚,瞧不出你還有點門道!」
    喝聲方落,一雙鬼爪,又疾抓過來!
    靈巖大師三招猛攻,迫得對方略微停頓,膽氣一壯,滿臉莊嚴,手上禪杖,哪肯錯
過絲毫先機,立時發揮威力,「伏魔杖法」源源攻出!
    旋風煞木通對身前盤旋飛舞的杖影,似乎不大閃避,一雙鬼爪,猶如鋼爪,不是硬
往杖影中撈奪兵器,就是長臂伸縮,乘隙向靈巖大師身上狠抓!
    靈巖大師仗著少林絕學一套「伏魔杖法」,防範周密,運起全身功力,勉強支持。
幾招下來,已感到比平時對敵的幾百招還要吃力,對方一雙鬼爪宛如變出於百隻鬼爪,
同時抓來,自己連杖連人,差不多全在人家爪影之下,稍一不慎,就非被他催筋斷骨的
「白骨爪」,抓上不可!
    又是幾招下來,旋風煞雙爪如飛,直往靈巖大師杖影欺入。
    靈巖大師因手上兵刃過長,如果被人欺近,杖法自然無法施展,一時只是往後直退,
迫得他捨長取短,手握禪杖中間,當作兩柄短棒使用!
    站在一旁的楚湘雲,手上緊握長劍,幾次想要出手,都苦於靈巖大師的那套「伏魔
杖法」,實在太以威猛,杖影翻滾,勁風呼嘯,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去!
    兩人打到十來個照面,靈巖大師雖然奮力迎戰,從表面上看去,還是杖影縱橫,攻
勢銳猛,其實先機盡失,被迫得不住的後退!
    陰風煞柯靈敢情已瞧得不耐,尖聲罵道:「老不死,你怎麼啦?打發一個少林寺的
賊和尚,也要費這大的勁?」
    旋風煞聞言停住身形,回頭笑道:「老夫好久沒和人過招了,有這和尚活活筋骨也
好。」
    靈巖大師把握對方停手說話,總算緩過手腳,鑌鐵禪杖立刻棄短復長,攻了兩招,
把旋風煞迫退了半步。
    陰風煞柯靈瞧得大為生氣,厲叱道:「老不死,你這是打算氣死老娘?」
    「不,不!我打發他,我就打發他!」
    旋風煞木通似乎很怕老婆生氣,任由靈巖大師杖勢呼呼掃來,他卻只顧回頭說話,
又被迫退了一步!
    楚湘雲不禁瞧得暗暗好笑!』
    哪知就在她覺得好笑的口瞬之間,只聽旋風煞怪笑驟起!
    「桀桀桀桀!」
    靈巖大師一支禪杖,不知怎的又被他一把撈住!
    這回他不再鬆手,隨著他桀桀笑聲,左手箕張,已如風行電掣般往靈巖大師當胸抓
到!
    爪還未到,一股陰寒勁風,業已先至1
    靈巖大師見勢不好,鬆手撤杖,身形急速後躍!
    旋風煞木通哪還容他脫身?身如鬼魅,一隻鬼爪,跟著抓到!
    靈巖大師身子堪堪後躍,只聽旋風煞手臂關節一陣「喀」「喀」作響,手臂陡然暴
長,鼻端聞到一股腥風,一隻灰白手爪,離胸不到五寸,但自己已經退到東首壁下,無
法再退!
    這原來是一瞬間事,楚湘雲聽到怪笑入耳,靈巖大師已入危境!
    她雖不識厲山雙煞「白骨爪」厲害,但情形也瞧得出這一抓要是靈巖大師被抓上了,
哪裡還有性命?
    楚姑娘和靈巖大師相距尚有數步,一時情急,立時使出「八步追風」身法,劍先人
後,猛向旋風煞胸口刺去!
    旋風煞木通想不到楚湘雲身法如此快速,眼前微風一閃,一支亮晶晶的長劍,業已
當胸刺到,不由微微一怔,身形不動,運氣往前一挺!
    楚湘雲一柄長劍,端端正正插上對方胸口,姑娘家從沒殺過人,方才情急拚命,劍
隨身發,這下眼看一下就刺上對方胸膛,自己也不由心頭慌亂,要想收劍,已是來不及!
    「撲」的一聲,刺個正著!
    楚湘雲只覺手上一震,劍尖好像刺在鐵石之上,一下滑了開去!
    不!-下被旋風煞木通抓住,連劍帶人,被他隨手一丟,直摜出去!
    靈巖大師在這干鈞一發之際,一個「懶驢打滾」,往旁邊滾開數尺,眼看楚湘雲已
被他一下慣到門口,急忙低喝一聲:「決定!」
    身形橫竄,同時往門外縱去!
    楚湘雲連劍帶人,被旋風煞摜出兩丈,雖然已離門口不遠,但她跌跌撞撞的才站住
身形,耳中就聽到靈巖大師的喝聲,一時哪還猶疑,正待奪門而出?
    「還想逃?」
    旋風煞的聲音,忽然在面前響起,楚湘雲急忙抬頭瞧去,只見他臉露獰笑,業已當
門而立!
    靈巖大師衝到門口,突然吐掌開聲,雙掌排山推出!
    「蓬!」旋風煞依然屹立如故,靈巖大師卻震得直退了四五步,身形晃動,搖搖欲
倒!
    楚湘雲瞧得大驚,急忙把他扶住,口中問道:「大師,你快停停!」
    靈巖大師又用「傳音入密」說道:「楚姑娘,老衲並沒負傷,姑娘速作準備,在老
衲施展『般若撣掌』之時,乘勢衝出屋去,立即和陸小施主下山,越快越好,千萬不可
停留。」
    楚姑娘先前總覺靈巖大師遇事畏首畏尾,心中不免起了輕視之念,但自從進入東廂,
遭遇厲山雙煞之後,才發現這位少林高僧,大勇若怯,臨危不懼,輕視之念,業已改變。
    此時聽靈巖大師要自己在他發出「般若禪掌」之時,奪門先逃,心頭更是感動,還
想再說!
    靈巖大師依然用「傳音入密」急急的道:「姑娘但依老衲所說,火速準備!」
    他本來好像負傷不輕,正在凝神運氣的人,突然抬起頭來,一張慈眉善目的臉上,
此刻滿面莊嚴之容,單掌當胸,緩緩往旋風煞逼去!
    旋風煞只道靈巖大師方才拚命一擊,已被自己震傷內腑。正在調運真氣,他生性殘
忍,敵人越強,他越要使他死得慘酷。口中一陣桀桀陰笑,正待舉爪拍去!
    「阿彌陀佛!」
    靈巖大師口誦佛號,僧袍飄動,直欺而上,雙掌平胸推出!
    他這一聲佛號,恍如焦雷,隨掌而出的強猛潛力,罡風激盪,帶起了呼嘯之聲,橫
及四五尺寬,威勢驚人至極!
    佛門「般若神掌」,果然非同小可!
    旋風煞木通和陰風煞柯靈二十年不出,業已練成隔空抓人的「白骨爪」和傷人內腑
的「陰風掌」,只差不是童身,無法再練「九陰神功」。是以隱跡厲山,悉心調教他們
的唯一門徒冷秋霜,只要練成「九陰神功」,普天之下,就無人能擋。
    此時眼看靈巖大師奮起發掌,聲威凌厲。一時想不到這個老和尚功力會有這般深厚,
兩道慘綠眼神,盯著靈巖大師,心頭不期微微一怔!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旋風煞木通忽地一聲怪嘯,雙臂一振,爪發如風,迎著靈巖
大師撲去!
    就在兩人掌風爪影,要接未接的同時,另一條纖小人影,倏然飛起,奇快無比的急
縱直掠,往門外射去!
    「蓬!」一聲巨震,和一聲悶哼,一聲尖叫,同時響起!
    人影倏分,靈巖大師只覺真氣浮動,再也站不住腳,蹬蹬蹬蹬,一連後退了五六步!
    定睛瞧去,只見旋風煞木通,也被自己「般若神掌」,震出兩步!啊!他手上還抓
著一個人,那不是方才衝出去的楚姑娘是誰?
    原來楚湘雲聽靈巖大師囑咐完畢,立即滿面莊嚴向旋風煞逼去,情知靈巖大師這一
下準是拚命一擊,好讓自己逃出。心中雖覺猶豫,但除此之外,目前情形,確實十分危
急,時機梢縱即逝,不允許她再有考慮餘地。
    只好一咬銀牙,使出「八步追風」輕功,往門外掠去!
    這一下,當真奇快無比,但堪堪掠過旋風煞身邊,耳中陡聽一聲明笑,右腕登時劇
痛欲裂!
    不!耳邊同時聽到「蓬」然一震,自己身子似乎被人帶動著退走了兩步!
    定睛瞧去,抓住自己的,正是旋風煞木通,綠慘慘的雙目,射出凶光,可怖已極!
    心下不由大駭,一時又痛又急,知道自己性命危始,咬緊銀牙,右手翻動,「穿雲
指」直向旋風煞「咽喉」戮去,口中大叫:「快放下我!」
    「撲!」「穿雲指」一下點上旋風煞「咽喉」,要知「咽喉」要穴,乃是氣管之口,
如被點中,立可致命。
    楚姑娘右手點出,左手正待掙扎,哪知「撲」的一聲,如中鐵石,自己指頭,反而
震得一陣劇痛!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這魔頭難道身上沒有穴道?
    「丫頭,你是找死!」
    旋風煞陰笑聲中,右手緩緩舉起,往楚湘雲的天靈蓋上抓下!
    旋風煞木通的「白骨爪」何等毒辣?這一抓要是抓落,楚姑娘腦袋立時就得開花!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其實只是靈巖大順和旋風煞掌爪對實,各自被震後退的剎那
間事!。
    靈巖大師一眼瞧到楚湘雲被對方抓住,心頭大急。哪裡還來得及調息,立即功凝雙
臂,大聲喝道:「木通,你還不放手?」
    雙掌一合,驟然往前拍去!
    這一擊的威勢,較剛才尤為猛烈。一股至大至剛的強猛勁風,快似雷奔,直似排山
倒海而出!
    旋風煞木通深知對方功力,分明比自己要差得多,竟然還敢於如此硬拚,陰嘿一聲,
左爪一帶,依然扣著楚姑娘玉腕。右爪揮動,迎著掌風,往靈巖大師雙掌格去!
    「砰!」靈巖大師運足十成功力的「般若撣掌」,端端正正劈在旋風煞格來的臂上,
只覺對方一條胳臂,竟然堅如精鋼。自己掌根和他接觸之處,奇冷徹骨!
    不!自已被他一股陰柔潛力,逼得再也站立不住,一連後退了幾步,血氣翻騰,忍
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旋風煞剛才揮臂一格,也感到右臂如中巨槌,一陣酸麻,身軀連搖數搖,心中也暗
暗驚凜;但一眼瞧到靈巖大師張口噴出鮮血,不由仰天發出桀桀怪笑,問道:「老和尚,
你還有幾手?」靈巖大師吐出一口鮮血,精神倒反而好了一些,一見旋風煞左爪依然扣
著楚姑娘手腕。雖然他並未用力,但楚姑娘哪裡禁受得起,額上黃豆般汗珠,滾滾直落,
人已痛昏過去!
    靈巖大師仰天低誦一聲:「我佛保佑!」突然雙目之中,神光暴射,凜然喝道:
「木通,你放下楚姑娘來!」
    旋風煞想不透這少林和尚,分明內創不輕,怎麼轉眼工夫,兩道眼神,居然又神光
湛然,尤其臉上那股莊嚴肅穆之氣,大是懾人!
    心頭一凜,獰笑道:「好!老夫就先解決你和尚吧!」
    話聲一落,左手同時一鬆!
    楚湘雲一個嬌軀,撲的往地上倒去!
    靈巖大師不知楚湘雲是生是死?口中大喝一聲:「孽障!」當胸雙掌,正待擊出!
    驟地廂房門口,閃進一條黑影,連人影還沒瞧清,雙掌齊發,往旋風煞木通身後撲
到!
    這一來勢,異常迅速,旋風煞當真快如旋風,一下轉過身去,只聽「蓬」然一聲,
各自震退了一步!
    旋風煞不禁怔得一怔,那人卻趁旋風煞一怔之際,突然身形一側,閃入廂房,從地
上扶起楚湘雲,急急問道:「妹子,你怎麼了?」
    楚湘雲只是被旋風煞扣得骨痛欲裂,痛昏過去,一隻左腕,被抓之處,此時又紅又
腫,麻木得失去知覺,但一聽到陸翰飛的聲音,不由精神一振,右手握著左腕,驚喜的
道,「大哥是你,我還好!」
    靈巖大師眼看自己和楚姑娘,幾次硬衝,都無法衝出屋去,此時陸翰飛又闖了進來,
不禁修眉一皺,暗暗歎息!
    原來陸翰飛在西廂後房,被大蛇緊緊纏住,尤其那一顆碗大蛇頭,張開大口,不住
的往下咬來,他叉住蛇頭的右手,相侍了一會,漸漸感到難以撐持。
    忽然覺得有一條涼冰冰的東西,在臉頰上捲動,一陣陣腥穢之氣,觸鼻欲嘔!
    蛇舌,是蛇舌已經舔到自己臉上!心中一慌!拚命的別過頭去,臉頰緊緊貼住蛇身,
不讓它咬到自己!
    蛇身越纏越緊,整個身子除了右手,還撐著蛇頭,簡直沒有半分掙扎的餘地!
    一個練武的人,除了手、腳、拳、掌之外,諸如頭、肩、肘、膝只要能動的地方,
幾乎沒有一處不可以克敵制勝,但陸翰飛此時,週身被蛇纏住,糾成一團,除了唯一的
天生武器——牙齒之外,己別無可用之處。
    他面部緊緊的貼在蛇頸之上,就是為了伯被蛇咬;但在情急之下,突然靈機一動,
暗想,蛇既能咬人,人自然也可以咬蛇,自己如果不把蛇咬死,這樣下去,終得被蛇咬
死!
    師仇未復,豈能身膏毒吻?
    咬!一急及此,哪還顧得腥膻?右腕奮起全身之力,緊緊扣住蛇頭,張口就往蛇頸
上咬下!
    這條大蛇長逾尋丈,粗逾碗口,陸翰飛盡力一口,咬是咬住了,牙齒陷入蛇頸,但
哪想咬得下來?
    只覺一股奇腥無比的蛇血,泊泊從口中直灌喉嚨!同時那蛇因頸部被咬,負痛之下,
竟然愈纏愈緊,陸翰飛被它纏得喘不過氣來。。
    要想鬆口,除非把口中這一大口蛇頸咬下,但腹蛇蛇皮,十分堅韌,被咬之處,又
像噴泉般湧出大量蛇血。這時除了大口大口直著脖子吞嚥,連鬆口氣的工夫都沒有。
    漸漸他感到那蛇纏人的力道,稍微弱了一些,不由心中大喜,這當然是因大蛇失血
之後,才減弱了勁力,但這不過力道稍微減輕了一些而已,其實還是纏得很緊。
    陸翰飛掙扎了一下,一不作,二不休,反正自己已嚥下不少蛇血,管它有毒無毒,
索性張口吸吮起來。這樣拚命狂吸,約莫過了頓飯光景,蛇血漸少,自己胸腹也脹滿不
堪!
    右手緊撐的一顆蛇頭,果然漸漸垂下,緊纏的蛇身,也鬆懈了許多,而且還在不住
的顫動,正是大量失血後最顯著的衰弱微候!
    陸翰飛這時早已忘記疲憊,只覺四肢脹滿,胸腹之間,更是大量凝結,飽脹欲裂!
    不好!自己定已中了劇毒無疑!
    當下輕輕一抖,丟脫蛇身,就在地上盤膝坐下,運氣凋息,哪知才一運氣,只覺凝
結胸腹之間的蛇血,竟然緩緩散開,隨著自己運轉的真氣,循著任督,下尾龍,往四肢
百骸流注,脹滿若失。
    不!只覺真氣大增,精力大旺!
    這種現象,竟然是前所未見,心頭不禁驚喜欲狂,難道這是自己喝了蛇血的功效?
    一時趕快收懾心神,照著師門內功口訣,重調九宮雷府,十二重樓,循環不息的做
了幾遍,要知南嶽簡大先生的武功,原是武學正宗,陸翰飛從師八年,內功原已有了相
當火候,此時一經加意運功,果然發覺喝下的蛇血,竟和自己內力,化為一體。不但隨
意運行,暢通無阻,而且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泰之感!
    正當他越練越覺精神的當兒,驟聽東廂傳來幾聲震響,和隱約的叱喝之聲,心頭一
怔,暗想:難道妹子和靈巖大師,果真遇上敵人?
    當下睜開眼睛,一躍而起,雙目乍睜,他陡然又發現了奇跡,原來這黝黑無光,伸
手難辯五指的後廂,此時四周情景,竟然瞧得十分清晰,恍如白晝!
    他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這一會工夫,自己竟能黑夜視物!但這明明是事實,
倒翻的大籐簍,和委頓死去的龐然大蛇,歷歷在目!
    陸翰飛這份驚喜,當知無可言宣!
    哪知就在他躍起後不久,心頭狂喜之際,忽然感到一陣昏眩,四肢胸腹,又脹滿欲
裂,而且血脈之中,炙熱難耐,恍如火燒,喉頭乾燥,渾身欲裂!
    完了!這會真是蛇毒發作了!
    陸翰飛從適才的狂喜,一下猛如冷水澆頭,萬念俱灰,踉踉蹌蹌的往屋外奔去!
    「室內何人?」
    一個高大的人影,隨聲奔入!
    陸翰飛聽出奔來的正是醉臥前殿的獨日老人五毒手駱倫,正待出聲!
    駱倫業已一下欺到身前,睜著一對滿佈紅絲的眼睛,緊盯著自己,嘿嘿冷笑退:
「小子,原來是你……」
    他話聲末落,敢情這一瞬之間,聞到陸翰飛衣上玷污的蛇血腥味,突然雙目暴射,
左手倏伸,一下扣住陸翰飛的右腕,厲聲道:「小子,你是幹什麼來的?」
    邊說邊向地上瞧去,籐簍倒翻,蛇屍委地,這情形直瞧得五毒手駱倫鬚髮如朝,憤
怒如雷,手上驟然加勁,厲聲喝道:「金線蝮蛇!你……你小子受何人指點,膽敢偷盜
金線蝮蛇寶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43:33

陸翰飛只覺被扣手腕,宛如一道鋼箍,聞盲忙道:「老丈快請鬆手,在下因找尋少
林方丈,被這條大蛇纏住,我……我已經中了蛇毒……」
    他說話之時,只覺胸腹如焚,渾身欲裂,難以忍受!
    「鬆手?哈哈哈哈!」
    五毒手滿面獰惡,怒極而笑,道:「小子,你真該死!」
    左手繼續用力,內勁越來越重,恨不得一下折斷對方手骨!
    陸翰飛誤打誤撞,喝下了大量蛇血,他方才運氣行功,蛇血發散,後來運功停止,
蛇血失去真氣引導,自然又脹滿欲裂!
    此時眼看五毒手眼射凶光,緊扣自己脈腕不放,心中惦急著東廂的楚湘雲和靈巖大
師,不由劍眉一剔,右腕疾翻,怒迢:「你還不放手?」
    他蛇血正在四肢澎脹,這輕輕的一揮,竟然力道奇猛,五毒手駱倫再也扣不住他,
心頭一怔,大喝道:「小子,還不躺下?」
    單掌一揮,直往陸翰飛胸口拍到!
    陸翰飛論武功經驗,都和他相差太遠了,何況這一招又是五毒手駱倫怒極而發,手
法詭異,出招奇快,陸翰飛如何化解得開?
    不!連躲閃都嫌不及!
    「砰!」五毒手那只烏黑闊厚的手掌,端端正正拍上陸翰飛胸口,一下被他震飛出
一丈來遠,「拍達」摔倒地上!
    五毒手駱倫二十年來,以「五毒掌」縱橫江湖,擊中人身,十二個時辰,就得毒發
身夾,陰毒無比。
    這一掌,他少說也用上六成力道,而且又擊中對方胸膛,照說非立時殞命不可!
    哪知陸翰飛掌中胸口,雖被震出老遠,但胸腹之間,居然自生抗力,一團炙熱的火
球,似乎被他一掌擊散,胸頭反而感到一暢,身子一繃,跳將起來!
    原來練功的人,凡是服下蛇血繕血之類,週身必須使人用木棍敲打,一則散發血毒,
二則好教蛇血和武功結為一體,據說打一棍,力道就會增加一分。
    陸翰飛方纔已經運氣行功於先,蛇血經真氣催動,早已佈滿全身,此時脹滿之感,
只是在內力上,一時容納不了這許多大量奇猛的蛇血罷了!
    五毒手駱倫一掌把陸翰飛震出之後,見他從地上一躍而起,絲毫沒有受傷模樣,心
頭登時明白,這是服下蛇血之後應有的情形。
    心頭更是怒惱,他明知自己此時出手攻擊,等於是幫助他練功,但一個人到了怒火
迸頂的時候,哪還忍耐得住?暗想:憑自己的功力,只要用十成力追,還怕傷不了他?
心念疾轉。口中陰嘿一聲,倏然往陸翰飛身後欺去,手掌一掄,惡狠狠的朝後心擊去!
    陸翰飛警覺雖快,急忙向前一躍,但五毒手駱淪出掌如風,「啪」的一掌,依然被
擊中後心!
    陸翰飛只覺一陣陰柔勁力,透體而入,似乎比先前一掌,力道更大,同時脊背骨也
感到一陣奇痛。
    但他依稀體會到對方來力越大,好像自己身上發出的抗力也越強,身子被他震得站
立不住,登登往前衝出了四五步!
    他前胸後心,連中兩掌,積聚體內腹蛇寶血的鬱熱之氣,經「五毒神掌」的陰柔之
氣激引,宣洩了大半,週身骨骼為之一輕,精神陡然振作!
    他心中惦念著東廂兩人,此時哪還停留,身藉前衝之勢。立即使出「八步追風」輕
功,一下竄出房去,直往東廂掠去!
    「八步追風」,原是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獨步武林的絕技,他此時功力驟增,
去勢之快,直如電閃風飄,迅速絕倫!
    五毒手駱倫眼看連自己十成功力的「五毒掌」只能把他震出,依然無法傷他,心頭
又氣又急,此刻見他輕輕一閃,便已奪門而出,哪裡肯捨,厲喝一聲:「小子,你往哪
裡走?」
    人隨聲起,跟蹤追出!
    就在陸翰飛掠入東廂之後,五毒手駱倫也自闖將進來!
    旋風煞木通剛才和陸翰飛對了一掌,心頭方自一怔,便被來人閃入屋內,此時陡覺
身後又有敵人從門口撲人,不由激發凶性,厲喝一聲:「什麼人?」
    喝聲出口,「白骨爪」已往來人當頭抓落1
    「蓬!」又是一聲巨震,兩條人影,又各自震退了一步!
    旋風煞雙目綠光暴漲,厲笑道:「五毒掌?你是何人?」
    「一點沒錯!」
    廂房門口站著的一條高大黑影,怪笑道:「咱老子正是駱倫!」
    旋風煞心頭一震,怒笑道:「你是赤甲山的駱倫?」
    五毒手大笑道:「天下還有幾個駱倫?」
    旋風煞陰嘿道:「那也只不過仗著西毒逢巨川的招牌罷了,你知老夫是誰?」
    五毒手大笑道:「咱老子已經在這裡住了三天,難道連你們厲山雙煞鬼鬼祟祟的躲
在東廂,都會不知道!」
    旋風煞木通突然一陣桀桀怪笑,點頭道:「好,好!原來你們是存心找碴來的?」
    五毒手怒道:「胡說,你們住東廂,咱們住西廂,雙方互不相關,找你個屁碴?」
    旋風煞陰聲道:「你不是存心找碴,闖到東廂來作甚?」
    五毒手雙目亂轉,突然向陸翰飛一指,道:「咱老子是追這小子來的,咱們河水不
犯井水,你快讓開?」一邊大聲喝道:「小子,你滾出來!」
    坐在棺材上的陰風煞柯靈許久沒有作聲,突然尖聲罵道:「老不死,你真越老越窩
囊了,咱們厲山雙煞,怕過誰來?人家說得好聽,明明就闖進東廂來了,還說河水不犯
井水?這般說闖就闖,就是逢巨川親來,也得問問老娘,答不答應?」
    話聲出口,一條人影,業已落到五毒手面前!
    五毒手駱倫因金線蝮蛇寶血被陸翰飛喝去,早就怒火迸頂、如何還受得了陰風煞當
面難堪?聞言不由一陣縱聲怒笑,點頭道:「這就是了,我道這小子是受了誰的指點,
哈哈,原來有厲山雙煞撐腰,來,來,你們兩夫妻就一齊上吧!」
    陰風煞尖哼道:「對付一個殘廢的人,何用咱們夫妻同上?姓駱的,你把自己看得
太高了吧?」一面回頭朝旋風煞喝道:「老不死,你沒聽見人家說那小子是咱們撐的腰?
哼,真活見鬼,凡是闖進東廂來的人,都得由咱們發落,那賊和尚決差不多了,你就先
把那小子拿下了再說。」
    旋風煞點頭道:「是,是,闖進東廂來的人,都得聽咱們發落,老夫也是這個意
思!」
    陰風煞並沒理他,轉頭又柔聲說道:「秋兒,你坐著別動,等師傅打發了這姓駱的,
就來陪你。」
    五毒手駱倫獨臂當胸,冷笑道:「你說完了沒有?」
    陰風煞鳩面倏沉,桀桀笑道:「姓駱的,你儘管動手就是!」
    五毒手駱倫自然知道厲山雙煞,女的比男的厲害得多,尤其她練的「陰風掌」,只
要陰風透體,傷人內腑,而且專破各種氣功,是邪門陰功最狠毒的功夫,就是自己的
「五毒神掌:恐怕也要略遜半籌!
    這位平日毒橫天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此時面對強敵。卻也不敢大意,只見他黑
衣鼓動,怪笑一聲道,「好,那麼咱老子就佔先了!」
    忽的一揚獨臂,一股腥臭掌風,直擊而出!
    陰風煞柯靈冷冷一哼,雙臂一抖,凌空飛起,猛朝五毒手當頭撲去!
    不!她兩隻枯白手掌,垂直下拍!
    這兩人第一招上,便自各展絕學,把「五毒掌」,「陰風掌」,都使了出來!
    五毒手駱倫出手如電,但對方身形卻在自己掌風堪堪拍到之前,忽然躍起,心頭微
微一楞,暗想這婆娘身手果然靈活!
    但他對當頭撲來的陰風煞,似乎並未注意,直等一陣澈骨陰風,離頭頂五尺光景,
一聲怪笑,烏黑左掌,猛然一招,那剛才擊出的陰柔潛力,陡地向上翻去!
    陰風煞雙掌一分,左掌依然下況,身形懸空一旋,當真快若鬼魅,一下落到駱倫身
後,右掌沒等身形落地,閃電向駱倫拍到!
    五毒手雖然只剩了一條左臂,但他應敵之時,一條手臂和別人兩條手臂絲毫無異!
只見他獨臂伸縮之間,向上一揮,緊接著掌隨身轉,同時又朝前迎出!
    雙方動作,全都快到令人無法瞧清,但聽「蓬」「蓬」兩聲,一在上空,一在身前,
同時響起!
    腥風四溢,寒風四卷!
    兩條人影,同時後退了半步!
    不!雙方乍退倏進,放手廝鬥!
    靈巖大師方才使出從不輕用的少林絕學「般若禪掌」,依然難以和旋風煞相抗衡,
一連幾掌硬拚之下,更無法壓制內傷,幸好陸翰飛適時闖入,接著五毒手相繼闖來,和
旋風煞起了爭執,才無暇再向靈巖大師下手。
    靈巖大師這一停下手來,陡覺自己內力耗損過多,內腑受創不輕,急忙從懷中掏出
少林寺秘製的救傷靈藥「大梅檀丸」,納入口中,閉目調息。
    楚湘雲一隻右腕,被旋風煞抓過之處於又紅又腫,痛入骨髓,差幸對方下手不重,
沒把手骨折斷,此時瞧到陸翰飛衝將進來,驚喜交集,一時忘了疼痛。
    三人一同退到壁角,還沒來得及說話,陰風煞柯靈業已搶到門口,和五毒手駱倫動
上了手。
    旋風煞木通也同時提著鬼爪,往陸翰飛逼來,口中厲笑道:「要拿這小子,還不容
易?喂,小子,老夫勸你還是束手就縛,聽候發落的好!」
    陸翰飛方才入門之時,和他對過一掌,覺得自己通體清涼,比五毒手駱倫擊中自己
的兩掌還要舒服得多,但這會稍為停了一陣工夫,逐漸又感到全身熱烘烘起來!
    他雖然不知眼下蛇血,必須週身敲打,發散鬱熱的道理,但也明白只要和人動手,
就會舒服,因此轉身喝道:「你來得正好!」
    旋風煞木通方纔曾和他對了一掌,雖覺這青年人身手不弱,但只當陸翰飛是少林門
下弟子,哪會把他放在眼裡,聞言桀桀笑道:「老夫要把你拿下,你哪想逃得出手?」
    人隨聲到,手爪迅疾往陸翰飛肩膀抓來!
    靈巖大師雙目倏睜、低喝一聲:「小施主快退!」
    「砰!」陸翰飛伸手一格,架開對方爪勢,震得一個身子搖晃了幾下,退出一步,
回頭說道:「大師,不礙事,晚輩接他幾招就是!」
    靈巖大師眼看陸翰飛居然一下架開旋風煞的「白骨爪」,只不過後退了一步,心頭
大是驚異!
    但就在他轉念之際,旋風煞陰嘿一聲,雙爪快如閃電,又往陸翰飛抓出!
    陸翰飛根本不知道厲山雙煞是二十年前窮凶極惡的大魔頭,只覺對方一招硬拚,心
頭又是一陣涼爽,燥熱頓減,精神同時一振。眼看對方雙爪齊發,向自己抓來,哪還怠
慢,也立即雙臂抖動,使出師門「流雲飛掌」,和對方硬架硬打!
    一時但聽「砰」「砰」連響,先前幾招,陸翰飛還被震得踉蹌後退,但打到後來,
竟然越打越有精神,力道也隨著大增,居然能夠和旋風煞打得平分秋色!
    有時他出手終究沒有旋風煞來得神速,肩膀、胳臂,常常被旋風煞的鬼爪趁隙而入,
一把抓住,但他此時是行氣如珠,運勁若剛,絲毫不以為意,用力一奪,便自掙脫!
    這情形直瞧得靈巖大師不勝驚詫!
    當然,旋風煞木通更是凜駭,暗想:自己「白骨爪」無堅不摧,怎麼連下殺手,總
是傷他不得?這小子倒真是自己數十年來第一個碰上不怕「白骨爪」的青年高手!
    他哪知陸翰飛服下大量金線蝮蛇寶血,而且凝結胸腹之間的蛇血,又經五毒手駱倫
兩掌擊散,此時週身四肢,散開了欲化未化的蛇血,力道何等強猛,「白骨爪」自然傷
他不得!
    不!「白骨爪」的陰寒之氣,正好幫助陸翰飛清除留在體內的蛇血熱毒,也等於替
陸翰飛敲打喂招!
    陸翰飛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何以在舉手投足之間,內力源源湧出,不知比從前增加
了多少倍?
    轉眼工夫,雙方已對拆了二三十招下來,旋風煞還是絲毫沒有佔到上風!
    不,該說他先前所佔的上風,目前已逐漸扯平。一時只氣得旋風煞木通連聲厲嘯!
卻也瞧得楚湘雲睜大眼睛,又驚又喜!
    「陸大哥哪來這麼深厚的功力?」
    楚姑娘越看越奇,口中不期低低的說道!
    「阿彌陀佛!」
    靈巖大師己從地上拾起禪杖,靠在手彎中,雙手合十,低誦了一聲佛號,點點頭道:
「老衲也自奇怪,陸小施主這點年紀不可能有這般深厚造詣,真是我佛有靈,菩薩保
佑!」
    這一陣工夫,東方已漸漸露出曙光!
    陸翰飛和旋風煞已經打到百招之外,他仗著金線螟蛇寶血,此時已和武功結為一體,
功力大增,任他旋風煞連下殺手,依然無法傷他。但一襲藍衫,卻被「白骨爪」抓得東
破一塊,西破一塊,雙方還是硬打硬接,鬥成一團。
    另一對陰風煞柯靈和五毒手駱倫,此時人影翻滾,掌風呼呼之中,情勢已是不同!
    陰風煞的「陰風掌」,已練得出神入化,雙臂忽爾伸長。忽爾縮短,骨節格格作響,
一雙灰白的掌影,四面八方的往五毒手進襲!
    五毒手駱倫獨臂掄飛,身形飄閃,還是被逼得連連後退!
    突然,廟外飛來一聲長嘯,尾聲未落,一條青影,倏地從門外閃入,輕飄飄的落到
陰風煞和五毒手兩人之間,口中喝道:「大家快請住手!」
    他左掌橫掠、貼著陰風煞左臂,斜斜往外一推。
    五毒手乘機向左躍開,口中驚喜的叫了聲:「公子!」
    陰風煞被他輕輕一封,居然從自己掌下把五毒手救出,心頭不禁大怒,定睛瞧去,
只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年約二十以上,身穿藍袍的少年公子,他雙手一拱,作揖道:
「小生逢家騁,不知駱大叔如何開罪了老前輩,小生這廂陪禮!」
    陰風煞正待發作,但瞧他生得玉面朱唇,風度瀟灑,說話有禮,而且自稱姓逢,心
下一怔,繃著一張鳩面,冷冷的道:「你自稱姓逢,逢巨川是你何人?」
    逢家馳躬身道:「老前輩說的正是家父!」
    說到這裡,回頭朝五毒手笑道:「駱叔,家父和三姨娘業已出川,舟行迅速,我們
須得立時趕去才好!」
    五毒手怔得一怔,道:「什麼?些須小事,還要老莊主親自出馬?只是……」
    逢家騁劍眉微微一皺,問道:「駱叔還有什麼事嗎?」
    五毒手駱倫恨恨的向陸翰飛一指,說道:「老奴千方百計才捉到的一條金線蝮蛇,
被這小子喝了血去!」
    逢家騁一雙星目,依言向陸翰飛瞥去!
    陡覺眼前一亮,晨光清朗,只見壁角上站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她左腕又紅又腫,
攢著秀眉,模樣兒楚楚動人,嫵媚已極!不由瞧得眼珠發直,朗笑道:「駱叔也真是的,
區區一條蝮蛇,也值得這般小氣?」
    金線蝗蛇,干載難覓,他居然說得如此大方!
    只見他一面含笑拱手道:「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原來逢家騁閃入東廂,架開陰風煞和五毒手兩人;口中曾喝了聲「大家住手」,是
以旋風煞和陸翰飛也停了下來。
    陸翰飛臉上一紅,連忙還禮道:「在下陸翰飛,實在無意
    逢家騁瞧了楚姑娘一眼,連連搖手道:「陸兄不必介意,唔,這位姑娘,想必是陸
兄一路?」
    陸翰飛道:「這是在下妹子。」
    逢家騁俊目一轉,從袖中取出一粒藥丸,遞到陸翰飛手上,笑道:「陸兄,令妹左
腕紅腫,兄弟身邊,恰巧帶有寒舍秘製消腫止痛之藥,請陸兄收了。」
    陸翰飛見他一表人材,心中早有好感,接過之後,謝道:「多謝逢兄!」
    陰風煞柯靈雖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但生性喜人奉承,逢家馳閃人東廂,對她執
禮甚恭的叫著「老前輩」,怒氣無形中消了許多。
    尤其聽說他是毒神逢巨川的兒子,而且逢巨川又帶著他寵姬黑鳳仙出川,心中不無
顧忌,哪知逢家馳忽然和陸翰飛攀起交情來!
    當然他一雙俊目,只是朝楚湘雲直瞟,如何瞞得過陰風煞的眼睛,心中一氣,暗暗
哼道:「小子,你只是瞧著那小妞兒,難道咱們徒兒還比不上她?你連正眼也沒瞧一下,
豈不氣人?」
    其實這真是天曉得,此時天光大亮,這間廂房,前半間因有陽光照射,較為明亮,
那後邊半間,放置棺木之處,反而更顯得陰暗,逢家騁自然沒有去注意棺材中還坐著人。
    陰風煞柯靈當下鳩面一沉,冷冷的道:「厲山雙煞面前,可不是你們寒暄的地方,
闖進東廂來,該如何說法?」
    逢家聰聽得一怔,連忙作揖道:「老前輩息怒,駱叔喝醉了酒,誤闖貴室,冒犯之
處,請老前輩看在家父面上,多多擔待。」
    陰風煞冷笑道:「姓駱的喝醉了酒,你呢?你闖到東廂來,是不是也喝醉酒了?」
    逢家馳聽得好生著惱,但因對方凶名久著,自己身有急事,不願開罪,忍氣陪笑道:
「晚輩就是陪罪來的。」
    旋風煞一聽妻子口風不善,立即幫腔哼道:「小娃兒,你不過仗著老子一點名頭,
老夫夫婦面前,可容不得你撒野。」
    陰風煞橫了他一眼,喝道:「老不死的,你給我閉嘴!」
    旋風煞聳聳肩,果然不再說話。
    逢家騎聽到旋風煞的話,俊臉微微一變,依然笑了笑道:「兩位老前輩和家父齊名,
晚輩只好一切聽憑吩咐!」
    陰風煞桀桀怪笑道:「你是說咱們兩個老不死倚大壓小,欺負你後輩?嘿嘿!這個
容易,只要你勝得過咱們厲山雙煞門下弟子,咱們就不追究你和姓駱的無故擾鬧我東廂
之事。」
    逢家騁還沒答話,旋風煞木通接口笑道:「不錯,咱們徒兒和……」
    陰風煞慘綠雙目,瞪了他一眼,旋風煞連忙住嘴。
    只見陰風煞用手一招,柔聲道:「秋兒,你來替為師教訓教訓他!」
    逢家馳想不到陰暗之處,還躲著厲山雙煞的徒兒,正待舉目瞧去!
    哪知陰風煞話聲一落,陡覺一陣奇寒冷氣,撲面而來,心中陡然一驚,慌忙後退了
兩步。定睛瞧去,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已俏生生站著一個長髮披肩的紅衣少女!
    這少女除了臉色略嫌蒼白之外,竟然秀美絕倫,冷艷無雙!
    她這一出場,身法之快,就是連靈巖大師,陸翰飛,楚湘雲和滿臉怒色站在一邊的
五毒手駱倫,都不禁大吃一驚!
    尤其她飛出時帶起的那一陣澈骨寒風,使人禁不住有機伶憐的感覺!
    五毒手駱倫皺了皺眉,沉聲道:「公子小心,這姑娘必然身懷特殊陰功,千萬不可
輕敵!」
    逢家馳此時早已瞧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的望著冷秋霜,五毒手在他身邊說些什麼,
哪還聽得進去?口中「啊」了一聲,抱拳道:「小生逢家騁,得遇姑娘,三生有幸,不
知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冷秋霜宛如冷電般秋波,微微一轉,冰冷的道:「我師傅叫我和你打架,又不是叫
我和你說話?幹什麼告訴你名字?」
    她聲音雖冷,但猶如珠落玉盤,另有一種清音,好聽已極!
    話聲出口,玉手微揚,輕飄飄的推出一掌!逢家馳目迷絕色,耳聽嬌音,當真有
「這般可喜娘罕見」之感,哪會防她既未出聲照呼,又沒擺開門戶,就這麼一掌推來!
    要知冷秋霜雖是功虧一讚,「九陰神功」只練到三成火候,便被靈巖大師無意破壞,
未能圓滿完成,但「九陰神功」是左道旁門中最厲害的一種功夫,就是三成火候,已非
同小可!
    逢家馳雖是家學淵源,武功已有極深造詣,此時一來色迷心竅,二來驟不及防,等
到發現對方出手極慢極輕,好像漫不經意的一記虛招,但所蘊無形潛力,卻似乎還在陰
風煞柯靈之上!
    不!這一掌冷氣森森,刺骨眨肌,彷彿從萬丈冰窖之下,吹出來的寒風,一下透體
而過!
    逢家馳機伶伶打了一個冷噤,忽然之間,只覺自己手足發僵,什麼招式,再也遞不
出去!口中呵呵兩聲,渾身顫抖,搖搖欲倒!
    冷秋霜瞧得大是奇怪,停手不發,回頭道:「咦,師傅他怎麼連一招也禁不起!」
    陰風煞得意的道:「乖孩子,他就是中了你的『九陰神功』啊!」
    她雙手一張,把冷秋霜一個嬌軀,緊緊摟入懷中,口中直喊:「乖孩子,你真是師
傅的乖孩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44:01

五毒手駱倫深知公子武功極高,哪想連人家一招都沒有接住?再一聽說「九陰神
功」?不由臉色大變,一把挾起逢家馳身子,怪笑道:「厲山雙煞聽著,咱們赤甲山自
然有人會向你們找回場子!」
    雙腳一頓,人已往門外衝去!
    「九陰神功」,居然會有這麼厲害!不但瞧得靈巖大師等三人大為凜駭,就是厲山
雙煞,也大出意外!
    陰風煞柯靈摟了一陣,突然放下冷秋霜,一張鳩面上,殺氣騰騰,回頭朝著靈巖大
師,厲聲的喝道:「賊和尚,要是沒有你賊和尚從中破壞,秋兒……她『九陰神功』何
止只有三成火候?普天之下還有誰是咱們孩子的敵手?你……你們真是死有餘辜!」
    她越說越氣,聲音尖銳刺耳,兩眼雖在白天,依然綠光暴射,口中喝道:「老不死,
你還不給老娘滾開?我要生劈賊禿
    身子突然躍起,掌先人後,閃電往靈巖大師撲落!
    這一下當真聲到人到,快到像電光石火!
    不!人還未到,「陰風掌」一股凌厲無比的陰風,已像黃河天上來,籠罩一丈方圓,
使人有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靈巖大師眼下少林秘製「大梅檀丸」,又經過這一陣運功調息,內傷業已好了十之
七八。
    此時聽到陰風煞厲聲喝罵,心知她必然會突起發難,厲山雙煞女煞比男煞更是厲害,
這是江湖上誰都知道之事。
    一時哪敢怠慢,立即功聚雙臂,雙掌當胸,默默運起「般若撣功」,口中念出一聲
佛號:「阿彌陀佛……」
    正待揚起雙掌,硬接對方一擊!
    只見一條人影,疾閃而出,耳中聽到陸翰飛的聲音,叫道:「大師,還是讓晚
輩……」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陸翰飛雙掌奮起全力,使出一招「雙手擎天」,朝陰風煞
柯靈迎去!
    「蓬!」巨震響起,陸翰飛悶睜一聲,一個身子登登地直退了三四步,還是站立不
住,雙腿一屈,一屈股坐到地上!
    靈巖大師看得心頭大駭,楚湘雲嚇得花容失色尖叫出聲。但急忙舉目看去,只見陸
翰飛雙腳一彈,倏然站起身來!
    陰風煞身在半空,口中一聲怪嘯,身子直飛出兩丈來遠。連翻了兩個觔斗,才落到
地上!
    只見她喘了口氣,臉色獰厲之中,帶著幾分驚愕,桀桀厲笑道:「看不出你這小子,
果然是有點門道!」
    「咭!」她話聲才落,忽聽頭頂上有人「咭」的輕笑了聲!
    大家抬起頭來,只見屋樑上坐著一個頭梳雙辮的小姑娘。方纔那聲輕笑,敢情就是
她笑出來的,因為她那張蘋果般的臉頰上,還留著笑的痕跡!
    那小姑娘看去約莫十四五歲,生得眉目清秀,笑靨如花,一身紫紅衣衫,一雙紫紅
鞋兒,鞋頭上還繡著幾朵白色花朵,坐在樑上,雙腳蕩呀蕩的,顯得又調皮,又天真!
    陰風煞看得一楞,憑自己厲山雙煞的名頭,頭頂上多出一個人來,還一無所覺,傳
出江湖,這臉可丟大了!她心中嘀咕,抬頭問道:「喂,小姑娘,你到這裡幹什麼來
的?」
    小女孩眨著眼睛,笑了笑道:「我來了沒有多久,就是看你們打架來的呀!」
    陰風煞雖覺這小女孩既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在樑上,極可能是西毒門下,這就又
道:「你是逢巨川的什麼人?」
    小女孩睜大眼睛,問道:「逢巨川,逢巨川是誰?啊,你說那個被你徒兒一掌打傷
的那個人就是姓逢?我才不呢!」
    陰風煞道:「那麼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咭的笑道:「我家離這裡遠著呢,我是跟嬤嬤出來玩的。」
    陰風煞遲疑道:「你嬤嬤是誰?」
    小女孩道:「我從小就是她領大的,媽有時罵我,嬤嬤就幫著我說話,她最疼我。」
    陰風煞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但看著小女孩天真未鑿,稚氣可愛,心頭卻大是喜
歡,招手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快跳下來!」
    小女孩搖搖頭道:「我不下來,我在這裡很好。」
    旋風煞木通喝道:「你不下來,老夫就把你捉下來!」
    小女孩撇嘴道:「老不死,你連他也打不過,還想捉我?」她用手向陸翰飛指了一
指,哼道「我就偏不下來,你試試看?」
    旋風煞被她說得臉上一紅,怒嘿道:「小丫頭,你找死!」
    鬼爪一揚,就要往小女孩抓去!。
    陰風煞喝道,」老不死,你做什麼?」
    旋風煞陪笑道:「我把她抓下來。」
    陰風煞哼了一聲,道:「你給老娘站開。」
    旋風煞骷髏臉上,皮肉牽動了一下,嘿嘿乾笑著,果然依言退下。
    小女孩拍手笑道:「呵,呵,呵,怕老婆,羞,羞,羞,變泥鰍!」
    她說到高興,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紙包,手指拈了粒,丟進口中,嘖嘖的吃著,
一面朝陰風煞笑道:「這是蜜餞楊梅,你吃不吃?」
    陰風煞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道:「我不吃。」
    小女孩道:「這楊梅千就是嬤嬤做的咯,她說,肉吃完了。核還可以當暗器哩!」
    說話之間,順口「撲」的一聲,吐出稜來!
    不!那小小一粒楊梅核,居然風聲「嘶」然,往對面牆壁上射出,一下嵌入壁中!
    小女孩得意的笑了笑,蘋果臉上,登時漩起兩個酒窩!她又從紙包中取出一粒蜜餞
楊梅,丟人口中,偏頭朝陰風煞笑道:「喂,你現在又可以倚大壓小.欺負後輩了呀!」
    陰風煞鳩臉一沉,剎那之間,喜愛小女孩的心情,悉化烏有,怒道:「小娃兒,你
是說我以大壓小,欺負這小子?嘿嘿,誰叫他自己找死?」
    小女孩嘴中一陣嚼動,又撲的一聲,往下吐出一粒楊梅核,不屑的道:「你們只會
撕破人家衣服,也不見得贏得了人家。」
    陰風煞厲笑道:「小丫頭,你敢小覷厲山雙煞?」
    小女孩小臉一繃道:「你才是小丫頭,你罵我,我不和你好啦!」
    靈巖大師眼看陰風煞笑臉倏收,雙目凶光隱現,深怕小女孩觸怒了她,驟下殺手,
急忙抬頭道:「小姑娘,你快走吧,你嬤嬤可能在找你了。」
    陰風煞陰笑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小女孩聽靈巖大師說完,雙腳一蕩一蕩的,口中咭的笑道:「老和尚,你怕她打我?
哼,我才不怕呢,他們合起來,恐怕連嬤嬤也打不過。」
    她隨手又把蜜餞楊梅,丟進口中,望著陸翰飛道:「喂,他們把你的衣服撕破了,
你不要他們賠了?」
    陰風煞突然厲吼道:「小丫頭,你給我下來!」
    接著伸手向陸翰飛一指,喝道:「小子聽著,這小丫頭說咱們厲山雙煞倚大壓小;
方纔你總瞧到了逢巨川的兒子,只怨他學藝不精,傷在咱們秋兒手下。你小子也只要勝
得咱們秋兒,包括賊和尚在內,和咱們的梁子,一筆勾銷,要是你敗在咱們秋兒手下,
嘿嘿,你們四人,就在厲山雙煞面前,乖乖的自絕。」
    原來厲山雙煞也只知順門「九陰神功」,必須童身練習,一經練成,天下無人能擋。
但自己兩人,已非童身,無法練習,是以「九陰神功」的威力,竟究如何,也無法獲知。
    這回自己徒兒「九陰神功」才練到三成火候,就被靈巖大帥誤打誤撞的開棺破壞,
先前還以為前功盡棄。不料冷秋霜只在舉手之間,就把毒神逢巨川的獨生兒子擊傷,足
見自己徒兒雖然「九陰神功」只有三成功力,但威力之強,分明已再自己兩人數十年苦
練的「陰風掌」和「白骨爪」之上。
    方纔她已看到陸翰飛和自己丈夫動手,「白骨爪」居然無法傷得了他。而且自己也
和他對了一掌,發現這少年人功力極強,不如要自己徒兒出手,才這故示大方。
    哪知話聲出口,坐在樑上的小女孩蕩著雙腳,叫道:「我不是和他們一起的,這樣
不公平。」
    陰風煞陰嘿道:「這可由不得你,除非你也勝得了咱們秋兒!」
    小女孩鼓著腮道:「你徒兒會『九陰神功』,我可不會呀。我只會吹簫,她會不
會?」
    陰風煞並沒理她,回頭朝冷秋霜招手道:「秋兒,你出來。」
    陸翰飛方才和旋風煞力敵百招,後來又和陰風煞硬對一掌,發覺自己內力,好像越
戰越強,知道自己喝了金線蝮蛇寶血,果然功力大進。而且這一陣工夫,楚湘雲已悄悄
的把和厲山雙煞結怨經過,說了個大概,知道雙方決難善了。
    這就昂然說道:「白骨爪,陰風掌,在下業已領教,令高徒的『九陰神功』,陸翰
飛自然是奉陪到底!」
    話聲未落,冷秋霜紅影閃動,冷風拂面,俏生生飛落面前!
    靈巖大師急忙低聲說道:「小施主千萬小心!」
    陸翰飛道:「大師放心,晚輩理會得!」
    他因有逢家騁前車之鑒,哪敢大意,此時功凝全身,淵停嶽峙,抱拳道:「姑娘請
賜招吧!」
    冷秋霜方才並沒注意到陸翰飛,這時四目相對,陡覺這位一襲藍衫已被師公抓得支
離破碎的青年,竟然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瀟灑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氣!
    不像先前那個逢家馳,雖然生得俊俏,但一雙眼睛,只是灼灼的盯著自己直瞧,心
頭就感到討厭。不由多看了陸翰飛一眼,寒冰似的臉上,忽然飛起一朵紅雲,展齒一笑,
低聲說道:「我先出手了,你接得住嗎?」
    陰風煞柯靈看到徒兒這付模樣,心頭微微一震,桀桀笑道:「傻孩子,人家南嶽門
下,名師出高徒,他既然要你發招,你就不用客氣了!」
    冷秋霜睜著口雙秋波,口中「嗯」了一聲,果然玉手微抬,和先前跟逢家騁動手時
一樣,輕飄飄的推出一掌!
    陸翰飛早有準備,身形微晃,腳下倒踩七星,倏然橫移五尺,右手中食兩指,豎立
如劍,使了一式南嶽「丙靈劍法」中的「赫赫炎炎」,指風素然,向冷秋霜擊出!口中
同時喊了聲:「姑娘接招!」
    冷秋霜一招落空,嬌軀輕轉,極其隨意反掌一撩,一股強勁寒風,朝陸翰飛指風撞
到!
    「砰」然輕震,兩人一合即分。陸翰飛和她掌風乍接,只覺除了震力極強之外,宛
若炎夏涼風,絲毫沒有凍若寒冰之感!。
    但冷秋霜卻感到陸翰飛的指風,似乎蘊有一股陽和之氣!心中一驚,突然回頭朝陰
風煞開口叫道:「師傅,怎麼他的掌風會是熱的?」
    陰風煞面上一怔,陡地想起南嶽一派,素以「少陽神功」著稱,劍法、掌法,均以
南方丙火為主。
    嘿,這小子妄想以「少陽神功」抗拒「九陰神功」,等於一點煙火,投入一潭寒水
口,豈非加速死亡?不禁陰笑一聲道:「秋兒你不要分心,只管施展就是。」
    要知「少陽神功」乃是南嶽絕學,陸翰飛從師八載,原出只練到三成光景,但自從
服了大量蛇血內功驟增,「少陽神功」當然水漲船高,此刻足有十二成火候。
    「少陽神功」本身,自非「九陰神功」之敵,但一個有十二成火候,一個只有三成,
扯成平手,也自在情理之中。
    何況陸翰飛休於對方「九陰神功」之名,一招以指代劍的「赫赫炎炎」乃是「丙靈
劍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是他存心試試對方力道而發。
    雙方各退一步之後,陸翰飛膽氣驟壯,心知自己憑藉金線蝮蛇寶血之力,根本不畏
對方寒冰之氣!
    冷秋霜聽師傅一說,果然又嬌「嗯」了一聲,紅衣閃動,玉掌翻飛,連續攻出。陸
翰飛朗笑一聲,也施展師門心法,把七十二式「流雲飛掌」,綿綿使出!
    兩人一招一式,由慢而快,不多一會,漸漸分不清面目,只是一團紅影,一團藍影!
    不!紅影不時的侵入藍影和紅影翻滾揉和,變成了一團紫紅影子!
    但兩丈之內,在冷秋霜「九陰神功」之下,寒風排空,冷氣眨骨!
    靈巖大師數十年修為,身在戰圈外邊,還能忍受,楚相雲功力較差,被這四外溢出
的九陰寒風,凍得連打寒噤!
    靈巖大師此刻只知道陸翰飛無意之中,服下了大量蛇血,但他乃少林高僧,哪會知
道蝮蛇寶血的功效,足可抵得二三十年修為,還以為只是蛇血熱毒,暫時使他不畏寒冰
而已。
    因此看著雙方澈戰,目下雖然功力悉敵,但持久下去,終非旁門最厲害的「九陰神
功」之敵,勢必損傷真元。心中想著,不由修眉緊蹙。
    厲山雙煞也想不到區區一個南嶽門下,居然能在至陰至寒的「九陰神功」之下,和
徒兒放手搏鬥,也大感驚詫!
    只有坐在樑上的小女孩,蕩著雙腳,把小紙包的蜜餞楊梅,一顆顆往口中丟人,一
邊咀嚼,一邊連聲叫好。
    陰風煞看了一陣,心頭漸感不耐,暗想:這小子目前已如此了得,日後必為後患,
一時殺心驟起,回頭朝旋風煞嘴皮微動。
    旋風煞緩緩往梁下走近,骷髏臉上,皮肉一陣牽動,抬頭叱道:「小鬼頭,你嚷什
麼?」
    小女孩不眼的道:「難道我連叫好也不能叫?」
    旋風煞怪笑一聲:「小鬼頭,你給我下來!」
    鬼爪伸縮之間,陡地暴長,一下往上抓去!
    「啊!」小女孩大吃一驚,雙腳趕忙往樑上縮去。
    這當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
    旋風煞木通出手向小女孩抓出的同時,陰風煞柯靈也滿臉獰惡,「陰風掌」凝聚全
力,一下欺人戰圈,舉掌向陸翰飛後心擊去!
    陸翰飛仗著蝮蛇寶血之力,和至陰至寒的「九陰神功」力拼百招,雖然不致落敗,
但要想勝過對方,又談何容易?
    冷秋霜自幼由厲山雙煞扶養長大,武功已得雙煞真傳,平日常聽師傅師公說著,只
要練成「九陰神功」,就無人能敵。這時和陸翰飛打了將近百招,還勝不了人家,不由
激起好勝之心,手上忽爪忽掌,攻得十分凌厲。
    陸翰飛全力迎戰,堪堪和對方打成平手,陰風煞這一突然發難,哪能兼顧得及,如
被打中,就非立時喪在掌下不可;但就在陰風煞柯靈「陰風掌」堪堪拍出之前,突然半
空中如金鐵互撞,如嘹亮鶴鳴,響了兩聲!
    厲山雙煞陡覺全身一震,慌忙收招!
    那是一陣急促嘹亮,刺耳震心的笛聲!
    厲山雙煞側耳諦聽,臉色頓時大變!
    不!兩張骷髏似的臉上,肌肉牽動,變得無比獰惡,陰森慘綠的目光,射出恐懼和
憤怒之色!
    笛聲不住的滾轉,倏而低沉頓挫,倏而高亢入雲,尖銳勁急,浩浩蕩蕩,宛如金戈
鐵甲,一片殺伐!
    厲山雙煞只覺全身熱血沸騰,四隻鬼爪同時向高空抓起!
    他們只想依著笛聲,狂叫厲吼,手舞足蹈一番!
    陰風煞終究功力比丈夫要深厚得多,她雙爪堪堪舉起,便立時警覺,心知此刻只要
稍一把持不住,就會被笛聲迷亂。
    除非對方停下笛聲,否則直要舞到精疲力竭不可!回頭瞧去,只見自己徒兒和那姓
陸的小子,敢情也受到笛聲干擾,不知何時,停下手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45:35

第05章 沿途多怪客
    「九孔鐵笛!」
    「九孔鐵笛!」
    厲山雙煞驚呼之中,突然挾起冷秋霜,閃電般奪門而出,向外衝去!
    這一下,大出靈巖大師,陸翰飛,楚湘雲三人意外,不由全部一怔!
    「咭!」那坐在樑上的小女孩,忽然笑出聲來,雙腳一蕩,身子一挺,嗖的跳落地
上,回頭笑道,「這又不是找爹,是嬤嬤學著吹的咯!」
    說話聲中,連蹦帶跳的往門外跑去!
    「九孔鐵笛?」靈巖大師口中低聲說著,似乎正在尋思!
    陸翰飛道:「大師可知九孔鐵笛是誰?」
    靈巖大師微微搖頭道:「老袖也正感奇怪,厲山雙煞二十年前,已名震江湖,瞧他
們聽到笛聲,這般驚惶逃走,想來九孔鐵笛定是非常之人,但老衲卻想不起此人是誰
來?」
    楚湘雲掠著鬢髮,道,「大師,聽小妹妹的口氣,好像九孔鐵笛,就是她爹呢!」
    靈巖大師「唔」了一聲,忽然朝陸翰飛道:「小施主方才和雙煞門下那位冷姑娘力
戰百招,『九陰神功』乃是旁門中最厲害的功夫,小施主快運氣試試,身上可有不適?」
    楚湘雲驚哦道:「是啊,方纔那一陣陣的陰風,當真比冰還冷,陸大哥你快運功試
試!」
    陸翰飛依言鬆了一下筋骨,覺得氣機充沛,絲毫沒有異樣,這就笑道:「晚輩先前
在西廂誤喝蛇血,只覺渾身脹滿。後來和他們動手過招,好像內力越來越強,一點也不
覺寒冷。這時精力反而比以前旺盛得多了。」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袖以前曾聽江湖上人說過,千年鱔王寶血,
練武之人生喝下去,可抵得數十年苦練,卻不知道小施主飲的蛇血,也有這等功效,可
喜可賀!」說到這裡,一面抬頭道:「大師兄被人廢去武功,不知如何了。我們到廟後
瞧瞧去!」
    三人走出東廂,繞到廟後,那是一個斜坡,亂石成堆,荒阜沒膝,靈巖大師臉露焦
的,緩緩往草叢中走去,陸翰飛,楚湘雲只是跟在他身後。
    走了一會,忽見左側一片草叢有幾處經人踐踏,顯得十分零亂。
    靈巖大師好像有了重大發現,急忙俯身勘察。
    楚湘雲道:「大師伯可是被人救走了?」
    靈巖大師在偃仆的草堆中找了半晌,才直起腰來,長眉緊皺,徐徐的道:「大師兄
可能被人救走,也可能依然為人劫持,這裡分明經過一場激鬥,照痕跡瞧來,雙方人數,
少說也有六七個人……」
    他說話之時,目光往三丈外一處亂石堆瞧去,身形一掠而前,俯身從草叢中拾起一
柄半截虎頭鉤,口中沉吟道:「賀氏雙鉤?江湖上幾時有賀氏雙鉤這號人物?」
    陸翰飛、楚湘雲也同時掠近,只見斷鉤柄上,果然刻著「賀氏雙鉤」四個蠅頭細字!
    楚湘雲見他只是瞧著斷鉤,反覆觀察,一時不便插口動問,便自在附近草堆中找尋。
    忽然瞧到一塊山石上,有一點銀星,閃閃發光,急忙躍了過去,仔細一瞧,原來山
石上釘著一支銀色細針,露出石面,還有不到半寸,隨手一拔,竟然拔不動它!
    楚湘雲心中一驚,暗想這使針的人,力道好大,居然把一支繡花針似的飛針,有大
半支打入山石之中,當下手腕用勁,緩緩起下。
    只見這支銀針,只有兩寸來長,針身雖細,卻堅逾精鐵,心知決非普通暗器,這就
柳腰一溺,飛到靈巖大師身前,叫道:「大師,你瞧瞧這支銀針,是什麼東西做的外
    靈巖大師伸手接過,臉色立時大變,驚訝的道:「太白神針,楚姑娘你在何處發現
的?」
    楚湘雲伸手一指,道:「晚輩從那塊石上起下來的。」
    靈巖大師沒等她說完,縱身掠到亂石堆中,十分仔細的又搜索了一遍,廢然歎道:
「大師兄失蹤之來,愈來愈是複雜,連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門下弟子極少在江湖走動
的華山派。竟也參與其中,實在頗出老衲意外,此刻老衲急須趕回少室,兩位石鼓山之
行,為時已近,只是目前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在石鼓山題詩一事,業已傳遍江湖,恐怕心
存覬覦的大有人在,一路務必小心應付,施主行走江湖,宜藏不宜露,深望善自體會,
石鼓山之行,屆時老衲如不克親自趕來,自會派靈峰師弟前往接應,兩位多多保重了。」
    陸翰飛躬身道:「大師語重心長,晚輩自當謹記。」
    靈巖大師點了點頭,把半柄斷鉤,和「太白神針」,一起收好,手持禪杖,瞧了兩
人一眼,臨行又道:「兩位倘若在石鼓山和殺害尊師的仇人相遇,如無必勝把握,千萬
忍耐一時。師仇不共戴天,但也不可徒逞血氣之勇,於事無補,要知君子報仇,十年未
晚,南北雙岳和少林寺誼如一家,一切從長計議為是!」
    楚湘雲先前一路上對靈巖大師的處處謹慎,深感不滿,但經東廂一戰後,始知他大
勇若怯,臨到危難,真有我佛捨己救人的大無畏精神,心中已極感動,此時眼看靈巖大
師臨行一再以自己兩人的安危為念,連忙接口道:「晚輩謹遵大順囑咐。」
    靈巖大師含笑點頭,才手持禪杖,飄然而去。
    陸翰飛因身上一襲長衫,被旋風煞木通鬼爪撕破,不能再穿,回轉山神廟中,打開
包裹,換了一件,才和楚湘雲離開厲山,趕到隨縣,已是子牌時光,兩人因一晚未睡,
急須休息,當下就在隨縣落店。
    這一晚,陸翰飛在床上才一坐定,便覺自己體內真氣到處鼓動,隱挾風雷之聲,正
是以前師傅說過的:「真氣凝聚,甘露來朝」的情形。心知自從眼下蝮蛇寶血,未曾好
好運行,使之和自己真氣,合為一體。
    一時哪敢大意,只是澄心靜慮,循著周天運轉途徑,吐納導引,勒練不息,這一來,
他功力無形之中,不知比以前增進了多少倍。
    但楚姑娘卻因一晚勞累,又因內功較弱,陸翰飛和冷秋霜動手之時,她雖站得並不
太近,也被」九陰神功」的陰寒之氣,凍得渾身直顫,當時還不覺得怎樣,此時一經休
息,遂爾發作,一個晚上,竟然寒熱交加,病倒在客店。
    陸翰飛心頭大急,只好在客店中耽擱下來,延醫眼藥,直到第三天,才算好轉。楚
湘雲因賽孫膜石鼓山之約,已只剩下十一天時光,不能再事耽延,堅欲動身。陸翰飛拗
不過她,只好雇了一輛馬車代步。出隨縣不過數里,陸翰飛發覺有三騎駿馬,從後面追
了上來,在車後二三十丈之間,不即不離的跟著,先前只當趕路的人,也並未留意。
    哪知再走了數里,前面又有三騎,停立在路旁等候,待自己馬車過去之後,也就跟
在後面,緩緩而行。
    陸翰飛雖然沒有什麼江湖經驗,但記起靈巖大師臨行時一再囑咐,要自己兩人一路
小心之言,不由也漸漸引起懷疑!
    中午時分,在平林打尖,又有兩人,似乎早在鎮上等候,瞧到馬車,便翻身上馬,
急馳而去。
    陸翰飛暗暗留心,打量跟在車後的六人,雖然打扮各異,有的像達官鏢客,有的像
販夫走卒,但只要略一注意,這六人全都身手矯捷,身邊也各自帶著兵刃,分明全是江
湖上人。他們各自分散,裝作互不相識神氣。
    車把式終究看得多了,瞧著這般情形,不由驚慌起來,藉故悄悄蹩近陸翰飛身邊低
聲說道:「客官,這些人看來來路不正,出了鎮頭,到安陸還有三十來里,這段路前不
靠店,後不靠村,咱們可得小心一些才好!」
    陸翰飛自知功力大進,即使在以前,他也不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裡,聞言只是含笑點
頭,並未作答。
    楚湘雲倚在車中,問道:「陸大哥,是不是有賊人盯著我們?」
    陸翰飛笑笑道:「只是幾個毛賊。」
    楚湘雲幽幽的道:「靈巖大師的話,我越想越對,在江湖上,遇事都要小心為上,
我以前總覺得天底下,除了只有傳說的「紫雲東仙」之外,『白帝西毒』,不出四川一
步,武林中,只有『中州一僧』和咱們師傅『南北雙岳』了。現在才知道江湖上奇才異
能之士,多得很呢,這次為了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寶藏,不知有多少人暗中跟著我們,
都欲得之而後快,我真擔心……」
    陸翰飛攔著笑道:「湘雲妹子,你太多想了,厲山雙煞,我們都會過了,還伯誰
來?」
    楚湘雲搖搖頭道:「不,這幾天我老是心神不定,好像……好像我們就會分開似
的……」
    她看著陸翰飛,秀目中含蘊著兩眶淚水,慢慢把頭靠到陸翰飛肩上。
    陸翰飛看她一臉纏綿淒然的神情,不覺心動,伸手輕輕抱著她嬌軀,低聲安慰道:
「湘雲妹子,快別多想,你還是好好養息吧!」
    楚湘雲眨眨眼睛,道:「我不是多想咯,賽孫臏也是這麼說,武林中人,都希望從
我們身上,追出藏寶下落。」
    陸翰飛道:「我們到石鼓山去的目的,只是為了仇人下落,反正又不想得什麼寶藏,
任他們去,也就是了。」
    楚湘雲道:「是啊,我也這麼想,我們報了師仇,就不要再在江湖上走了!」
    她說到最後一句,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又把頭靠在陸翰飛肩上。
    車輪滾轉,轆轤不絕,車身不住的顛簸,楚湘雲一個嬌軀依靠在陸翰飛懷裡,柔肌
軟滑,溫香襲人,任你陸翰飛心若鐵石,也由不得心族搖蕩,週身俱覺有些異佯感覺!
    正當此時,只聽一陣鸞鈴馬蹄之聲,迎面馳來,往簾外瞧去,又有七八匹駿馬,分
向轎馬兩邊擦過,有幾個公然縱馬逼近,到距離車子兩三丈時,方始勒馬,橫眉豎眼的
向車中直瞧,才撥轉馬頭,希事幸打橫裡掠過。
    陸翰飛恨不得出手教訓他們一頓,但繼而一想,這些人分明只是三四流腳色,可能
還有主使之人,自己索性裝作不知,瞧瞧他們究竟敢如何向自己下手?
    車抵安陸,還不到傍晚時分,依著陸翰飛,要趕到雲夢。再行落店。
    哪知駕車的先前瞧到這些陣仗,早已捏著冷汗,此時眼看安抵大邑,哪肯冒險,諉
稱車軸失靈,須找車店敲打,再也不肯趕路。
    陸翰飛知他膽小,只得找了一家客店落腳,店伙瞧著兩人氣概不凡,一直領到後進,
陸翰飛要了兩間上房。
    果然過不一會,那跟著下來的一些人,也三三兩兩進入店中投宿。
    陸翰飛雖沒把他們瞧在眼裡,但這般明目張膽的跟著自己,也不禁暗自冒火,只是
弄不清這些人究竟是什麼路數?
    店伙送上茶水,盥洗完畢,方想到隔壁楚湘雲房中瞧瞧。瞥見門簾外面,正有一個
漢子,賊頭賊腦的往裡窺看!
    陸翰飛冷笑一聲,右手輕輕往門外揮去,他這一手,使的正是東方矮朔公羊叔的
「無形掌」,一掌出手,絲毫不見風聲,但聽得「啊喲」一聲,那漢子一個身子,砰的
丟出一丈開外,跌了個拘吃屎,敢情還受傷不輕,口中「啊」「啊」直嚷,一時掙扎著
爬不起來!
    陸翰飛想不到自己初次施展「無形掌」,輕輕揮出,居然有這般凌厲,心中也著實
一怔!
    只聽店伙的聲音,道:「這位客官,你……你老怎麼了?」
    那漢子大著舌頭嚷道:「操他奶奶的雄,這……這後院子有鬼,有……有鬼!」他
吃了大虧,還只當撞上了鬼!
    店伙忙道:「你老別說笑話,小店哪會鬧鬼,你老讓小的扶你回去吧!」
    說著扶起漢子,往外走去1
    那漢子,一路還直嚷著:「啊唷!」
    這一下,直把住在外院的一些人,瞧得面面相覷,默不作聲!大家心頭明白,同伴
可能遇上了武林高手,決非神道鬼怪,偏偏那漢子一口咬定是鬼。
    陸翰飛暗暗好笑,走到隔壁房中,把才纔情形,和楚姑娘說了,直笑得楚姑娘喘不
過氣來。
    晚飯之後,陸翰飛要楚湘雲安心休息,自己卻只在床上打坐運功,不敢大意。
    這一晚,就因為那漢子遇鬼,這些跟蹤的人,雖然壯著膽子,不時的向後院來往窺
伺,但誰都心存戒懼,不敢過份逼近。
    一宵無事,第二天清晨,等陸翰飛起來,盥洗完畢,楚湘雲經過整天休息,精神也
好了許多,兩人吃過早點,車把式已在門外套好了車,陸翰飛會過店賬,只見客店中靜
悄悄的,那些人業已走得一個不剩。。
    車把式壓低聲音道:「客官昨天沒有出事,真是運氣,天幸這些人全都走了,小的
真是擔心!」
    陸翰飛笑了笑,道:「老大,你也忒小心了,我們身邊又沒有帶多少金銀,哪會有
什麼意外?」
    車把式縮著頭道:「客官真還是第一次出門,這年頭,像你們兩位衣冠楚楚的大少
爺,大小姐,伯不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哪會不引起歹人眼紅?」
    陸翰飛因這些人突然悄悄撤走,心中更覺事有蹋蹺,暗想他們許是自知不是自己兩
人對手,不是趕去報訊,便是在前面等候。
    這就讓楚湘雲獨自在車中休息,自己卻跨坐在車把式身旁位上,以便隨時留意,據
防他們突施暗襲。
    哪知過了雲夢,依然絲毫不見動靜,楚湘雲等得有點不耐,操頭道:「陸大哥,怎
麼他們還沒有來?」
    陸翰飛笑道:「恐伯就在前面也說不定!」
    車把式不知兩人說些什麼,回頭瞧了一眼,兀自趕著車子。
    這條官道,左面臨水,右邊卻是一大片密林,兩人說了不多一會,忽聽頭頂嗚嗚幾
聲響箭,飛掠而過,樹林中突然湧出二三十名大漢,一式青布包頭,黑衣黑褲,手執兵
刃,默不作聲的攔在當路!
    車把式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拉住牲口,抱頭往地上一蹲,這是他們行腳的規定,只
要不亂逃亂跑,對方決不會加害於他。
    陸翰飛縱目瞧去,這瞬息工夫,二三十個大漢,倏地往左右一分,中間緩緩走出兩
人!
    左邊一個是身材高大的老人,生得三角濃眉,眼珠凸出,正是自己在武陵山見過的
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
    另一個是道家裝束,灰飽椎髯,骨瘦如柴的蒼須老道,肩頭斜背一柄似劍非劍的帶
有雙鉤的怪兵器!
    陸翰飛目光一轉,心中明白,獨角龍王沙無忌上次被「透骨陰指」嚇退,此番敢情
約了幫手同來,這老道人兩眼神光如電,自然不是等閒人物!心念疾轉,一面飄然下車,
抱拳道:「沙幫主請了,你攔住陸某人去路,意欲如何?」
    獨角龍王沙無忌還沒開口,那蒼須老道已望著陸翰飛,回頭道:「沙幫主,這娃兒
就是南北雙岳門下?」
    獨角龍王對蒼須老道狀極恭謹,聞言連忙笑道:「他是南嶽簡子真的門下,還有一
個女娃兒.就在車中。」
    「在車中又怎樣?」楚湘雲突然掀開車簾,一躍而出!
    陸翰飛回身道:「妹子,你只管在車中休息,用不著下來。」
    楚湘雲掠掠鬢髮,甜笑道:「我早已好了,不礙事。」一面又冷冷的道:「人家是
衝著我們南北雙岳門下來的,我幹嗎要躲在車裡,人家還當我怕了他們呢!」
    獨角龍王沙無忌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笑,道:「兩個娃兒聽著,老夫對你們並無惡
意,你們此去石鼓山,數百里之內。等候著很多攔劫你們的高手,大部份都是武林中極
厲害的人物,光憑你們兩個娃兒家,武功再高,世決難闖得過去。這位郝真人,三十年
前,就已名震八荒,由老夫敦請出山,此來並無惡意,不但決不加害你們.而且還可以
護送你們到達地頭。等取出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讓老夫瞧瞧就行,這對你們來說,
實是一舉兩得之事。」
    楚湘雲哼道:「沙幫主,你這番好意我們謝啦!我們不稀罕什麼藏寶,也不怕什麼
人攔劫,找們前去石鼓山,只是和人有約,打聽我們兩位恩師的仇人,你覬覦寶藏,你
自己到石鼓山去找就是,和我們無關。」
    她一口氣咭咭格格的說來,如珠落玉盤,說得極快,絲毫沒把獨角龍王和郝真人放
在眼裡。
    獨角龍王臉上飛起一絲怒意,兩顆凸出的眼珠一翻,懷疑的道:「你們和誰約在石
鼓山相見?」
    楚湘雲暗叫了聲「糟」,自己一個不留神,露出口風,但她心思敏捷,立即接口道:
「他就是殺害我們恩師的仇人,也就是那晚使『透骨陰指』的人。」
    那郝真人手持蒼須,抬頭問道:「此人是誰?」
    楚湘雲和他目光一對,只覺有若兩道森森寒電,罩著自己全身一般,心頭不由猛地
一諒,這老頭好精湛的內功!一面搖頭道:「我們也不知他是誰,只知他是殺害我們兩
位恩師的仇人。」說到這裡,朝獨角龍王道:「沙幫主,如果沒有別的指教,我們可要
上路啦!」
    說著朝車把式招手道:「喂,老大,你快來駕車咯,咱們要走了。」
    「陸大哥,上車吧!」
    她說來自然,好像當真話已說完,急著上路!
    獨角龍王微微一怔,驟地大喝一聲道:「站住!」
    楚湘雲回身道:「噫,你還有什麼事嗎?」
    獨角龍王冷笑道:「他既然約你們前往石鼓山,怎會不知他是誰?」
    楚湘雲眨了眨眼睛,咭的笑道:「他和你一佯,也是為了白衣劍侶的藏寶,自然要
到石鼓山去。我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怎會知道他是誰?你不是也遇上過嗎,你知道
他是誰?」
    獨角龍王怒嘿一聲道:「老夫正要找他算賬。」說罷一頓。慢慢朝楚湘雲逼近,又
道:「那麼你們兩個娃兒,還是跟老夫走吧!」
    楚湘雲退了一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獨角龍王道:「老夫實是好意,護送你們到石鼓山去。」
    楚湘雲道:「我們不用人家護送。」
    獨角龍王沉聲道:「老夫言出如山,那也由不得你們。」
    陸翰飛橫身攔在楚湘雲身前,喝道:「你待怎的?」
    獨角龍王大笑道:「你們兩個娃兒家,有多少道行,還不乖乖的跟老夫走?」
    話聲才落,遙聞一陣桀桀怪笑,破空傳來,兩條人影,疾若流星,扛樹林上墮落,
不,一共是老少三人。
    陸翰飛瞧清來人,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這三人正是在山神廟裡被『九孔鐵笛』驚走的厲山雙煞和他們徒兒冷秋霜姑娘!
    旋風煞木通一雙綠陰陰的眼睛,朝獨用龍王瞥了一下,桀桀笑道:「想不到在江湖
上還有點名氣的雲南幫,居然沒出息到作起攔路打劫的勾當來了!」
    獨角龍王沙無忌雖然沒見過厲山雙煞,但二十年前,也聽人說過,這時瞧到兩人,
心頭猛地一沉,正想開口!
    只聽郝真人拈鬚笑道:「木老哥賢伉儷,三十年不見,難道連貧道也不認識了?」
    厲山雙煞飛身落地,因蒼須老道站在人叢裡,並沒注意,聞言不由一怔,陰風煞鳩
臉上露出笑意,搶著說道:「我當是淮,原來是郝真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聽說你隱
居高黎共山,是什麼風,又把你吹出來了?」說著,又尖聲叫道:「秋兒.你快去見過
神鉤真人郝老前輩。」
    冷秋霜落地之後,一雙清澈如水的秋波,只是脈脈含情的瞟著陸翰飛。她十六年來,
一直隨她師傅師公,從沒在江湖上走動,那天山神廟和陸翰飛打了一陣,不知怎的,心
頭對他竟然起了一種說不出的好感,小姑娘還不懂什麼叫做情愛,但這幾天心裡老是有
他英俊的影子,此時見到了他,卻又羞怯怯的不大自然,心頭感到微微跳動!
    這時給師傅這麼一叫,不禁臉上一紅,走到郝真人面前,福了福,低低叫了聲:
「郝老前輩。」陰風煞瞧到自己徒兒羞答答的模樣,加以前簡直變了一個人,不由回頭
朝陸翰飛看一眼,心中有些明白!
    郝真人兩道銳利目光,朝冷秋霜上上下下一陣打量,呵呵大笑道:「賢伉儷二十年
不出,居然調教出這麼一個好徒弟來。」
    陰風煞得意的陰笑一聲,道:「別叫郝真人見笑,咱們兩個老不死,這點玩意,也
算不了什麼,只是秋兒,總算練會了『九陰神功』,所以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九陰神功」乃是旁門中最厲害的功夫,郝真人自然知道,聞言不由一驚,暗想:
難怪這女娃兒方才朝自己一福之際,微微感到有一絲寒意!心中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露,
含笑道:「賢伉儷此來,想必也是為了白衣劍侶藏寶之事?」
    旋風煞木通乾笑了兩聲,正待說話,陰風煞橫了他一眼,才道:「郝真人遠在高黎
共山,都已經聞風趕來,咱們在自住在中原,前天才聽人說起,南北雙岳的兩位高足,
得到了白衣劍侶的寶藏的隱秘,引起許多江湖朋友覬覦,想從他們兩位身上著手。」她
頓了頓,回頭叫道:「老不死,前天咱們聽到這風聲,怎麼說著?」
    旋風煞木通平日最是俱內,他雖然記得清清楚楚,那天陰風煞說過:「咱們兩人,
當年不聽師傅臨終囑咐,沒等『九陰神功』練成,便成了親,以致一生無法再練,二十
年來,滿心想調教出一個徒兒,練成神功天下就無人能敵,不料又被少林賊禿無意破壞,
害得秋兒只有三成功力,如今白衣劍侶的藏寶出世,對咱們正是好機會,只要奪到了手,
一樣可以獨霸武林。」
    但他平日懾於坤威,此時給陰風煞這麼口問,竟然怔得說不上來!
    其實,陰風煞哪裡容他開口,鳩臉一沉,冷哼道:「老不死,你真越老越昏,這幾
句話都說不上來?前天你聽到這個消息,我不是告訴過你,『咱們陰山一派,祖師傳下
來的功夫,一生都練不完,還想什麼人家的東西?』你說:『東西咱們當然不要,只是
簡子真和咱們還有點交情,那年咱們為了煉一爐『八寶回生丹』,缺少一味百年續斷,
在衡山找了整整兩天,找到的都不適用,後來遇上簡子真,他慨然相贈,憑這點交情。
咱們也得趕去。」
    旋風煞木通聽得又是一怔,暗想:這事倒是有的,但自己幾時說過要趕去幫忙?心
中想著、一面卻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說過。
    陰風煞又道:「我給你一提,想起前幾天咱們在山神廟遇上的那個小子,正是簡子
真一路,就要你趕快趕來,你說:『這次恐怕沿路攔襲的高手,不在少數,咱們暗中保
護,也就是了,如果用不著咱們出面,咱們也免得傷了江湖義氣。』你那天可是那麼說
的?」
    她兩隻綠摻慘的眼睛,狠狠的盯了旋風煞一眼。
    旋風煞越聽越奇,想不通她明明商量好暗中追來,趁機劫奪,怎麼一下反而幫起這
兩個小娃來了?聞言連連點頭道:「是、是,咱們就是這樣趕來的。』
    陸翰飛、楚湘雲想不到這一雙魔頭,原來還是暗中保護自己來的,聞言雖感意外,
只是站在一邊,靜以觀變。
    冷秋霜姑娘聽師傅口氣,偏向陸翰飛一邊,心中暗暗高興,瞧著他低頭一笑。
    楚湘雲瞧得心中有氣,小嘴一撇,嬌軀故意緩緩的朝陸大哥身邊靠去。
    「哈哈!」郝真人撚鬚大笑道:「賢伉儷這麼說來,是衝著貧道來的了?」
    陰風煞柯靈陰笑了笑道:「那也不然,郝真人和咱們厲山雙煞,多年交情,老朋友
也犯不著動手過招,咱們只不過怕江湖朋友,在路上攔擊陸少俠兩位,聊盡心意,至於
到了石鼓山之後,他們能否取到藏寶,咱們也無能為力。」
    郝真人笑道:「沙幫主邀貧道出山,原意也是要護送兩個娃兒到地頭去,而且貧道
兩個劣徒,一個喪在『透骨陰指』之下,一個喪在華山『太白神針』之下,也要趕到石
鼓山討點公道,這裡既然有賢伉儷,咱們就在石鼓山見吧!」
    獨角龍王沙無忌聽郝真人這麼一說,立即一揮手,率同手下大漢,退入林去。
    陸翰飛拱手道:「南嶽門下陸翰飛,多謝兩位排解!」
    陰風煞朝陸翰飛笑了笑,拉起冷秋霜纖手,回頭道:「老不死,咱們走!」
    三條人影躍上樹梢,一閃而沒!
    楚湘雲瞧著他們身形,低低的道:「陸大哥,你當厲山雙煞真是好心?」
    陸翰飛怔道:「你沒聽陰風煞說,先師當年對他們有恩?」
    楚湘雲撇撇嘴道:「簡師伯為人磊落光明,厲山雙煞雖然惡名久著,但他們找的百
年續斷,乃是為了煉製傷藥之用,送他們一株,自然是真。只是陰風煞說的這番話,從
旋風煞唯唯否否一瞼驚奇的神色上看來,其中分明有詐。」
    陸翰飛懷疑的道:「那麼他們這又為了什麼?」
    楚湘雲嗤的笑道:「還不是為了石鼓山藏寶?」
    陸翰飛道:「他們不是早已聲明了,不想染指嗎?」
    楚湘雲道:「你相信他們鬼話?這是巧取豪奪,手法各有不同。」
    陸翰飛還是不信,楚湘雲嫣然輕笑道:「看樣子,陰風煞想用美人計呢!」
    陸翰飛給她說得俊臉一紅,正想說話!
    只見車把式從車下爬了出來,哈腰餡笑道:「原來兩位客官都是有大本領的人,小
的白替兩位擔了一會心。」
    楚湘雲笑了笑道,「今日之事,你不可亂說!」
    車把式一臉惶恐的道:「小的吃這碗扳,只求平安,就是大小姐沒吩咐,小的也不
敢多說半句。」
    兩人上車之後,車把式立即揮動長鞭,轆轤上道,這一路上,並沒遇上意外,不到
傍晚,便已趕抵夏口。
    陸翰飛因久慕黃鶴樓之名,如今路過此地,正好忙裡偷閒,覷空登臨,當下和楚湘
雲一說,楚姑娘自然高興,兩人付了車資,匆匆渡江。
    江夏,就是現在的武昌,據長江右岸,城內有蛇山,和漢陽的龜山,夾江對峙,形
勢險要天成,自古為兵家必爭,現為重鎮,因此人煙稠密,商賈雲集,此時華燈初上,
行人摩肩。顯得十分繁華。
    兩人在街上找了一家清靜客棧落腳,盥洗完畢,便離開客店,往黃鵲礬而去。
    楚姑娘換了一身天青緞子滾銀邊的對襟裹身短衫,百揩青羅裙,外披銀色披風,腰
佩長劍,更顯得濃纖合度,啊娜動人!
    陸翰飛還是書生打扮,青中,藍衫,配著他玉面朱唇,腰懸長劍,另有一種瀟灑出
群的氣概!
    一對璧人,一路上不知羨煞了多少來往行人,一刻光景。就到了黃鵲礬邊。。
    黃鶴樓之為人艷稱,當然俯瞰江漢,極目於裡,是它一大特色,但舉凡名勝古跡,
總得有一層和仙佛有關的神秘色彩,使人津津樂道才行!
    據說當年有一個叫費文韋的,學成仙術,騎了一隻黃鶴,在這裡休息,才有此名。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崔跟這首黃鶴樓詩,使得當時的大詩人李
白擱筆一歎,不敢再題,這首詩也幫助了黃鶴樓,其名益彰。
    兩人拾級登臨,仁立迴欄,放眼望去,但見煙波浩渺,雲水蒼茫,漁火舟影,和隔
江的萬家燈火,相映成趣!
    樓上原有賣茶的座位,此時替兩人沏了兩壺清茗送來!
    楚姑娘脫下披風,倚欄坐下!
    這一轉身,瞥見左側窗口,一張桌子上,坐著兩人,正在臨江對酌!
    這兩人,一個身穿方銅團花長飽的老者,紫臉長鬚,環眼重眉,年約五旬以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46:22

老者對面,是一個二十六八的麗人,一身黑緞衣裙,繡白色牡丹,頸上掛著一串寶
光閃爍的珍珠項練,秀髮堆鴉,斜簪一支碧玉鳳釵,蛾眉淡掃,櫻唇輕點,生得膚白勝
雪,嬌艷如花。
    桌邊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小鬟,也生得眉目清秀,在身側伺候,不時的替兩人
斟酒。
    他們敢情是自己帶來的食盒,四五碟萊餚,望去件件精美,連杯筷碗碟,也全是細
磁精品,相當考究。
    楚湘雲暗暗尋思,這老者如非當地縉紳,當是攜眷過境的顯貴,不然哪有這等氣派。
心中想著,一面低聲說道:「大哥。我們方才也應帶個食盒來,在這裡邊吃邊瞧,該是
多好?」
    陸翰飛堪堪回頭瞧去!
    只聽那老者呵呵笑道「賢兄妹乘興登臨,飽覽清幽,當非俗客,如不嫌棄,請過來
喝杯水酒如何?」
    那老者隨口說來,聲若洪鐘,陸翰飛聽得一驚,此刻樓上,除了自己兩人,別無游
客,他分明是對自己說話!
    啊!自己和對方相距少說也有三丈來遠,湘雲妹子剛才又說得極輕,居然被他聽到
了!這就慌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小可兄妹,路過此地,順道一覽名勝,有擾老丈清
興,萍水相逢,怎敢再事打擾。」
    說話之時,略一抬頭,和老者目光無意一接,陡覺老者雙目如電,使人不可逼視,
心下不由一驚!
    老者臉上,也同時微微一怔,接著手持長鬚,大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相
逢何必曾相識,老夫也是路過此地;停舟一遊,賢兄妹何用過謙。」
    處此情景,陸翰飛自是推辭不得,只好低頭對楚湘雲低聲道:「湘雲妹子,老丈既
然這般說法,我們就過去吧!」
    說著,等楚湘雲站起身子,一同走了過去。
    小鬟已迅速替兩人擺好杯筷,搬過兩條凳子,老者和麗人,也同時站起身來。
    陸翰飛趨前一步,長揖道:「小可兄妹初次出門,不懂規矩,承蒙寵邀,幸何如之,
敢問老丈上姓尊稱,以便請教。」
    老者持須笑道:「老夫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動,賤號也不用久矣,近來忽動游
興,才攜小妾一覽中原之勝,來來,賢兄妹快請坐下好談。』』
    陸翰飛聽他口氣,知是武林前輩,不願以姓名示人,也就不客氣,告罪落坐。
    小鬟替兩人斟上了酒,老老舉杯一飲而盡,笑道:「殘餚水酒,不成敬意,賢兄妹
珠樹琪葩,清雅脫俗,不嫌老夫慢客才好。」
    陸翰飛忙道:「小可得瞻風儀,已感榮幸。」
    說著也舉杯子一口飲乾,只覺酒香清冽,喝下喉頭,另有一縷清芬,留在齒頰之間!
    黑衣麗人也舉杯向楚湘雲勸酒。
    楚湘雲搖搖頭道:「我和大哥都不會喝酒的咯!」
    黑衣麗人貝齒微露,纖纖玉手,捏著小杯,嫣然笑道:「小妹子,這酒是用梅萼冰
雪釀製的,聞起來清香醇厚,喝了不會醉人!」
    楚湘雲只好山喝了一盅。
    小鬟又替大家斟上了酒,老者和陸翰飛對飲了幾杯,含笑問道:「賢兄妹身佩長劍,
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不知尊師是誰?」
    陸翰飛不好隱瞞,只好把兩人來歷,照實說了。
    老者手持長鬚,呵呵大笑道:「名師出高徒,老夫先前瞧到兩位,就知必有來歷,
尤其陸小兄弟精氣內斂,內功深厚。乃是南北雙岳的門人這就難怪了!哈哈,老夫二十
年前,和兩位尊師,曾有一面之雅,算來世不是外人。」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回頭道:「三娘,可惜餾兒不在。不然,讓他們年輕人,
交個朋友,倒是好事。」
    陸翰飛聽老者口氣,和自己師傅還是舊識,慌忙與楚湘雲一同起身施禮道:「晚輩
不知老前輩還是先師故人,失禮之處。還望前輩多多恕罪!」
    老者搖手退:「兩位不可客氣,老夫和尊師也只見過一面,並無深交,今晚登臨勝
地,只管喝酒,兩位千萬不可拘束。」說著連乾了兩杯。
    陸翰飛,楚湘雲都不會吃酒,喝了幾盅,便停杯不吃,老者也不強勸,自己一邊喝
酒,一邊和陸翰飛說些江湖奇聞。
    黑衣麗人也和楚湘雲談得有說有笑,十分投機。
    正當此時,忽聽茶博士的聲音大聲吆喝:「喂,老鄉,喂,喂,你別再往裡亂闖,
啊……你你快出去……」
    陸翰飛回頭瞧去,只見茶博士好像瞧到什麼可怕東西,腳下不迭後退,他對面卻有
一個人施施然往裡走來,口中嘿道:「老子愛來就來,你管得著?」
    說話聲中,業已逐漸走近!
    原來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乞丐,肋上挾著一卷草蓆,下身穿了一條犢鼻褲,上身完
全赤裸,只披著一條布帶!
    不,他身上是一條五色斑斕的大蛇,從左肩盤到手腕,一顆三角形的蛇頭,紅信吞
吐,形狀極為可怖,頭頂上也盤著一條翠綠小蛇,昂著蛇頭。
    人還沒有走近,一股刺鼻的腥膻之氣,業已沖人欲嘔!
    那乞丐生相獰惡,黃眉毛,三角眼,滿臉胡,兩條膀臂上斑斑點點,全是傷疤!他
冷冷的瞥了大家一眼,一聲不作的取下草蓆,在地上攤開,蹲身坐下。
    破席攤開之後,更有一股穢臭氣味,直衝大家鼻孔!
    他身子坐下,盤在身上的那條斑斕大蛇,早已緩緩沿身而下,在席上盤成一堆,昂
起蛇頭,一雙閃著凶光的眼睛,卻盯著桌上幾人直瞧,血紅的舌頭,一伸一縮,不住的
舔動,大有擇人而噬的神氣!
    楚湘雲瞧得心頭直是作嘔,趕緊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陸翰飛細瞧這乞丐太陽穴高高隆起,分明是身懷絕技的高手,決非普通討飯的化子,
那麼他突然不懷好意而來,敢情是向老者尋仇來的?心中想著,防他突起傷人,連忙暗
中提神戒備。
    那老者卻好像絲毫勿覺,依然和沒事人一樣,持須笑道:「小兄弟,咱們萍水相逢,
以後難得見面,兩位行址何處,老夫舟楫現成,停泊樓下,奉送一程,既可避免俗客擾
興,又可長夜清談.不知尊意如何?」
    陸翰飛起身道:「晚輩兄妹已在客店落腳,老前輩盛意心領,時光不早,晚輩……」
    老者不待陸翰飛說完,攔著話頭,笑道:「小兄弟酒興未盡,別急著要走,再喝上
兩杯,回去不遲!」
    他方才並沒強勸兩人喝酒,這會卻硬要陸翰飛喝起酒來!
    那乞丐因老者口中說出「俗客擾興」的話,不由打鼻孔裡冷嘿一聲!
    黑衣麗人瞧到楚湘雲臉有怯意,因當著自己面前,不好用手帕掩口,不由黛眉微微
一蹙,回頭向小鬟嬌聲吩咐道:「小翠,你送他一錠銀子,叫他到別處去吧!」
    小鬟應了一聲,取出一錠二兩來重的銀子,丟到乞丐身邊,說道:「喂,咱們三姨
娘最是心慈,瞧著你可憐,這是二兩銀子,快拿著走吧!」
    乞丐隨手取過銀子,往樓板上一按,毫不費力的把銀子嵌了進去,翻著凶睛,嘿嘿
冷笑道:「老子又不短少銀子,要誰可憐?有酒請兩個小輩喝,難道老子不是朋友?」
    陸翰飛見他出口傷人,正要發作!
    黑衣麗人柳眉一挑,口中「唷」了一聲冷笑道:「這就難怪,原來你還是衝著咱們
來的,不是咱們老爺子難得出遊,酒興正濃,今兒個就叫你腦袋留下!」
    她說到最後一句,粉臉倏沉,吩咐道:「小翠,那錠銀子,弄骯髒了,就賞給茶博
士吧,還有這瞎了眼睛的東西,敗人清興,也替我轟他出去。」
    小翠因那乞丐十分無禮,早已繃著雙腮,沒有好氣,只是主人沒有開口,不敢出手
罷了!這時聽到吩咐,立即答應一聲,蓮足輕輕朝地板上一頓,口中喊道:「茶博士,
咱們三姨娘吩咐,這錠銀子,賞給你啦!」
    喊聲未落,被乞丐嵌入樓板內的那錠銀子,經她蓮足輕頓,噗的跳將起來,說時遲,
那時快,腳尖一頓,銀子果然朝茶博士身前飛去!
    茶博士先前被乞丐手上一條大蛇,嚇得不敢過來,只是愣愣的站在老遠,此時更被
小姑娘這一手瞧得目瞪口呆!明知飛過來的是白花花的銀子,哪敢用手去接,「啊」的
一聲,身子慌慌張張的後退不迭,等銀子落到地上,還忘了去拾。
    小翠這一手,直瞧得陸翰飛和楚湘雲兩人大是驚詫,想不到一個小小年紀的使女,
居然會有這般身手!
    當然,那乞丐更是驚凜!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小翠緊繃著臉,轉身朝乞丐喝道:「你聽到沒有,還不夾著尾
巴快滾,真要姑娘動手?」
    乞丐目射凶光,獰笑一聲,頸子微微一低,那條盤在他頭上的翠綠小蛇,突然躍起,
比箭還快,向小翠咽喉咬至!
    雙方距離極近,乞丐坐在地上,原要比小翠低了一個頭,小蛇本來就是對著她的咽
喉,這一突起發難,即使早已準備,也極難躲閃!
    楚湘雲忍不住驚啊出聲!
    小翠卻身子動也沒動一下,不知她怎麼一來,纖纖玉手快如閃電,已捏住翠綠小蛇
七寸子上,口中冷哼道:「一條小青兒,也值得賣狂?」
    口中說著,手上絲毫沒停,只見她左手捉住小蛇,右手一坤,從頭上拔下一支藍汪
汪的發針,一下從翠綠小蛇頭上刺下、隨手往乞丐身邊丟去!
    她捉蛇,拔針,到刺人蛇頭,手法輕快熟練,那條劇毒無比的翠綠小蛇,根本沒有
掙扎的餘地!
    不!等小蛇落到乞丐身邊,早已軟綿綿的變成一條死蛇了!
    乞丐雙眼噴火,一張狩惡的臉上,頓成士色,倏地站起,把大蛇盤到身上,搶著蛇
屍,挾起破席惡狠狠的盯了小翠一眼,正待開口!
    小翠雙手叉腰,一臉不屑的道:「要命的快滾!」
    那乞丐絡她一喝,欲言又止,望了陸翰飛和楚湘雲一眼,悻悻的掉頭就走。
    楚湘雲喜得拍手道:「小翠姐姐這一手快捷俐落,叫人大開眼界,要是換了我,非
被它咬住不可!」
    小翠臉上一紅,道:「姑娘誇獎,小婢怎敢當得。」
    黑衣麗人皺皺眉道:「這人好像是嶺南五毒門中的,陸少俠和小妹子給他照了面去,
今後行走江湖可得小心!」
    老者撚鬚笑道:「嶺南五毒門,除了豢養幾條毒蛇,武功也只是平平,小兄弟,咱
們萍水相逢,無以為贈,老夫送你們一人一粒『避毒珠』,就可不怕毒蟲毒蛇為患了。」
    說著從袖中摸出兩顆算珠大小,烏黑有光的丸子,遞到陸翰飛手上;又退:「這
『避毒珠』乃是老夫採取百種解毒藥物,精煉而成,平日可以用繩串起,佩在身上,諸
毒不侵,如被毒物咬中,也只須水磨少許,塗搽患處,即可無事。
    陸翰飛雙手接過,感激的道:「老前輩厚賜,晚輩拜領了。」
    老者微笑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陸翰飛取過一顆、放人懷中,把另一顆遞給楚湘雲收起。兩人又談了一會,才起身
告辭。
    路上,陸翰飛只覺懷中那顆『避毒珠』給身上熱氣一薰,散出一種極其難聞的味道,
直刺鼻孔,幾乎使人難以忍耐。問起楚湘雲,她竟然絲毫不覺異樣,心中不禁大感奇怪。
    楚湘雲從懷中取出『避毒珠』扣他對換了一顆,楚姑娘依然絲毫聞不到氣息,陸翰
飛卻還是皺著雙眉,直是搖頭。
    楚湘雲眨著眼睛,忽然哦道:「大哥,我知道啦,你喝了大量蛇血,和『避毒珠』
的藥性相反,所以才聞出氣味來了。」
    陸翰飛怔得一怔,點頭道:「不錯,這麼說來,我身上真有蛇毒。」
    楚湘雲嗤的笑道:「你喝下的蛇血,已和真氣結為一體,這不過是性道相反罷了,
哪是什麼蛇毒?倒是這顆『避毒珠』,確實不宜佩在身邊。」
    陸翰飛覺得她說得有理,點頭稱是。兩人回到客店,因為時間已晚,便各自回房休
息。
    陸翰飛把「避毒珠」包在包裹之中,也就上床就寢,但心中卻兀自想著那老者和黑
衣麗人不知究竟是誰?
    瞧他不肯透露姓氏,除行跡顯得有點詭秘之外,但為人卻又如此爽朗,談吐也極文
雅,對自己兩人,似乎大有嘉許之意!尤其他們一個使女已有這等身手。主人武功之高,
自可想見。
    他默想著自己師傅以前說過的武林人物,也想不出老者來歷,一會工夫,便自入睡!
    第二天清晨,盥洗完畢,還不見楚湘雲開門出來,心想也許昨晚入睡較晚,就讓她
多睡一會也好,當下不敢驚動,只吩咐店伙,替自己單獨送來早餐。
    哪知吃好早點,又休息了一會,依然不見楚湘雲起來,不由心下大疑,暗想:湘雲
妹於是個急性的人,和自己一路同行,從沒有一天起得這般遲法!他急匆匆走近房門口,
伸手輕輕叩了兩下,口中喊道:「湘雲妹子,你還不起來?」
    「妹子,妹子!」
    裡面還是沒入答應!
    陸翰飛心頭一急,左手略一用勁,房門「喀」的一聲,木閂折斷,房門應手而啟,
只見房中空蕩蕩地,那有楚湘雲的俏影?
    陸翰飛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好端端的一個大人,怎會憑空丟了?哦,莫非被人
劫走了?他一念及此,趕緊掠到窗前,伸手一推,果然兩扇板窗,只是虛虛掩著,湘雲
妹子臨睡之前,不會不關上窗門,這分明是被人弄開的?
    自己就住在隔壁,怎會連一點聲息也沒有聽到?
    他仔細察看了一遍,只覺床上被褥凌亂,連湘雲的一個隨身包裹,也已不見,顯見
這是她昨晚入睡之後,才發生的事情!
    賊人連她隨身包裹都一併取去,可見還注意到她一路上需要更換衣衫!那麼,顯示
她目前尚無危險!
    哦!賊人劫持湘雲妹子的目的,自然是為了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那麼賊人一
定會逼著她前往石鼓山去!
    自己還是動身逕奔石鼓山呢,還是先把湘雲妹子截回來?
    這當然毫無疑問,救人如救火,何況她又是一個姑娘家?但問題是劫持她的是什麼
人?劫待了她後是走水道?還是走陸路?
    他覺得這是師傅遇害以來的第二件重大變故,他感到自己有點手足無揩!
    須刻之間,他腦中轉過許多可能的線索,黔幫的獨角龍王沙無忌嫌疑最大,就是昨
晚那個弄蛇的乞丐,嶺南五毒門的人,也有可能!
    不錯,他們不論是誰,劫持了一個大姑娘,大白天在官道上飛馳,當然不如一葉扁
舟順江而下來的不易引人注意,何況從這裡趕往衡山,水道比陸路要近得多!
    一念及此,哪還耽擱,匆匆出房,取起包裹,會了店賬,一路往江邊趕去!何消片
刻,走近碼頭,但見帆牆如林,大小船隻,數以千計,此去彼來,往還如梭。
    尤其這一帶到處都是茶棚飯館,和叫賣食物來往的人,急匆匆。亂哄哄,自己先前
還以為到了碼頭上不難打聽到一點眉目,但照這情形看來,哪有什麼希望?
    他一時在碼頭上怔怔出神,許多船家,瞧到陸翰飛手上報著包裹,像要僱船模樣,
便有兩三個人迎著上來,問道:「公子爺可要僱船,我們艙位乾淨,又穩又快,坐我們
的船吧!」
    陸翰飛遲疑的道:「船我是要坐,只是我先要向諸位打聽一件事兒。」
    幾個船家齊聲道:「公子爺請說。」
    陸翰飛道:「今天早晨,可有一個身穿青衣裙,年約十六八歲的大姑娘,被人扛著
上船,朝南開的?」
    他自己也知道這話問得太以籠統,試想這亂糟糟的碼頭上,誰會注意這些?
    哪知話才出口,只見其中一個老大忽然哦了一聲,排眾而出,哈腰道:「公子爺,
你老說的可是一位生了重病的大姑娘?哦,穿什麼衣裙,小的倒沒瞧清,那姑娘好像生
得極美,最多也只有十六七歲,一張吹彈得破的臉孔,又白又嫩,不大像生了重病,只
是閉著眼睛……」
    陸翰飛心頭咚的一跳,那不是湘雲妹於是誰?她準是被人點了穴道!不由急急的道:
「不錯,他們往哪裡走的?」
    船老大道:「他們是富貴幫的人,一共有四五個人,說姑娘生了急病,立即就要開
船,那時天還沒亮,小老兒剛剛起來,是鄰船張阿六開去的。」
    「富貴幫?」陸翰飛張目道:「你認識他們是富貴幫的?」
    船老大笑道:「公子爺,富貴幫就是要飯的丐幫。」
    「哦!」陸翰飛暗叫一聲不錯,果然是昨晚那個弄蛇的乞丐,嶺南五毒門的人劫持
去的!心念電閃,一面急急說道:「船老大,還追得上嗎?你替我快追上去,船金多少
不計。」
    船老大聽到船金不計,抬頭瞧瞧天色,連連笑道:「張阿六的船,開了快一個多時
辰了,不過他們人多船重,來是還來礙及。」
    陸翰飛迫不及待的道:「只要你追上了,我另有重賞,你船在哪裡,我們越快越
好!」
    船老大知道這趟油水十足,連聲答應,領著他走到泊船埠頭,陸翰飛顧不得許多,
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到船頭,口中不迭催促。
    那船老大想不到一個公子模樣,居然會飛,離岸還有兩三丈遠,一下就跳了下來,
連船身都沒晃動一下!心知遇上了有大本領的人,哪還敢怠慢,立時動手解纜,一面高
聲喊著:「小毛子,咱們開船啦!」
    後艙有人答應一聲,鑽出一個二十來歲的漢子,幫著啟錨揚帆,船身緩緩駛出江口!
    水天一色,輕風徐來,但陸翰飛此時哪裡還有心情,去憑欄欣賞景色?
    不多一會,小船業已駛出十來里路,陸翰飛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探出頭去問道:
「船老大,那張阿六的船,你可認得?」
    船老大一手把柁,輕鬆的笑道:「公子爺,只管放心,小老兒和張阿六從小一塊長
大,他的船,就是燒了灰,老遠的我就可以一眼認出來!這時候還早著哩,少說,他也
比我們先上三四十里,這時候差不多已到捨口附近了,你老只管在船艙裡息憩,我叫小
毛兒替你沏上壺茶,明天這個時候,小老兒保你趕上他們!」
    這一路江面開闊,順流張帆,舟行相當迅速,傍晚時分,趕到大嘴,差不多已走了
一百多里路程。船家穿進江邊一個港灣,落篷下錨,準備做飯。
    陸翰飛忍不住何道:「船老大,你怎麼停下來了?」
    船老大陪笑道:「公子爺,你老沒走過這段水路,再過去是一個大轉彎,水勢極急,
從鄧家口,牌洲,一直要過了新灘口,少說也有三十來里,咱們下行船隻,通常都在這
裡停泊。」
    陸翰飛急道:「那怎麼成,我妹子被強盜劫走,今晚要連夜追上去才行,你多少船
金,我加倍給你就是!」
    那船老大一聽追趕的是一夥強盜,不禁嚇得臉無人色,結結巴巴的道:「公子爺,
你老是追強盜,你怎不去向官府報案?小老兒瞧你單身一人,追上了也不管用,小…小
老兒父子兩人
    陸翰飛深知一時失言,知他心中害怕,當下朗笑一聲,道:「船老大,你不必害怕,
只要追上他們自有重賞,一切都有我呢!」說到這裡,右手凝足功力,猛的向江面上劈
去!
    他此時功力,足可躋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這一下凝足力道發出的「無形掌」,威
力何等強勁?只聽三丈外水面上。「蓬」的一聲,好像投下一塊干斤巨石,水柱激起一
丈來高的嘩啦啦浪花四濺!
    陸翰飛早已負手而立,回頭笑道:「船老大,你瞧我單身一人管不管用?」
    船老大父子,幾曾見過這般功力,嚇得爬在船上連連叩頭道:「公子爺,你老神人,
小……小老兒失言,小老兒實在是好意,咱們這就生火做飯,吃飽了就開船。」
    陸翰飛道:「我答應你船金加倍,決不食言!」
    船老大連連應是,放下跳板,小毛子捧著炭爐,到沙灘上揀了些木柴,正待升火!
忽然滿臉驚惶,三腳兩步奔上船來。低聲說道:「爹,張六叔的船,就停在蘆葦裡!」
    船老大也著了慌,急急問道:「你瞧清楚了?」
    小毛子喘著氣道:「孩兒哪會瞧錯?」
    陸翰飛一聽賊船就在這裡,早已一下掠出船艙,急急問道:「他們在哪裡?」
    小毛兒用手朝左側蘆葦一指,道:「就在那裡面!」
    陸翰飛來不及多說,伸手從懷中取出一綻五兩來重的銀子,塞到船老大的手中,匆
匆說道:「船老大,你們等到天亮,如果我不回來,就不用等了。」
    船老大接過銀子,低聲道:「公子爺且慢,小老兒的船。停在對面港灣裡,你老回
來,招呼一聲就是。」
    陸翰飛知他怕事,略一點頭,便縱身往岸上躍去,一連幾個起落,便己掠近蘆葦,
果然蘆葦深處,正有一條船擱在淺灘上,似有藉蘆葦掩蔽之章!
    陸翰飛藝高膽大,一下掠上船頭,艙中空無一人,只有艙尾柁旁,蟋伏著一人,似
是船老大打扮,急忙飛近過去,俯身一瞧,那人臉色發黑,分明業已身中劇毒,死去多
時!
    再向四周略一打量,發現蘆葦中也有一個船夫打扮的人。倒臥泥水之中,敢情也已
中毒身死。
    陸翰飛瞧得暗暗切齒,五毒門的匪徒,好毒辣的手段!心頭又急又怒,尋思這些匪
徒既在這裡捨舟登陸,想必離他們巢穴,不會太遠,當下掠出蘆葦,向四處一陣張望!
    沿江一帶地勢荒僻,此時天色昏黑,遠處景物,極準辨認。
    陸翰飛哪還思索,展開「八步追風」輕功,向前疾奔,兩隻眼睛,卻不住的向四周
搜索,正在飛掠之間,摹見前面不遠,依稀有一絲燈光,閃爍了一下!
    要知黑暗之中,即使是一點煙火,也可老遠瞧見,陸翰飛估計那燈光閃鐵之處,最
多也不過裡把光景,不由精神一振,腳下加緊,一個身子,直若電閃風飄,急起直掠。
    瞬息工夫,便已奔到臨近,住足一瞧,原來前面已是一座士崗,那一絲燈光,是從
崗右一處疏林中透出!
    他救人心切,正待向林中穿去,哪知他自從服了大量蝮蛇寶血之後,目能夜視,一
瞥之間,發現林邊人影閃動,正有兩個人踞坐在路側一珠大樹之下,似在低聲說話!不
由心中一動,急忙閃入林中,悄悄掩近身後,果然,這兩人一身花子裝束,正是五毒門
的匪徒!
    只聽右邊一個說道:「郭大叔怎麼這時候,還不回來,不要出了岔子?」
    左邊一個冷笑道:「郭大叔外號調龍手,在咱們教裡,也算得上一把好手,還會有
什麼岔子?洪大叔是走水路來的.當然先到一步!」
    右邊一個又道:「洪大叔帶來的這個妞兒,到底是誰,值得咱們這般勞師動眾,連
教主都要親自趕來?」
    陸翰飛聽得心中一寬,湘雲妹子果然落在這裡!左邊一個嘿道:「這妞兒來頭可大
哩,聽說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都想劫持她,不是咱們下手得快,還不容易子到擒來,
就是這樣,還怕沿途出事,咱們教主才要親自趕來。」右邊一個道:「這到底為了什
麼?」
    左邊一個道:「聽說是兩件什麼寶物。」
    陸翰飛覺得這兩人只是五毒門的爪牙,知道得有限,自己還是救人要緊,正待轉身,
瞥見一條黑影,一路如飛奔來,遠遠望去,身手甚是不弱,這就依然站著不動。
    一會工夫,那條黑影逐漸奔近,兩丐一齊站起身來,高聲問道:「來的可是郭大叔
嗎?」
    陸翰飛舉目瞧去,只見來人正是昨晚黃鶴樓上的那個乞丐!他奔近兩人身前,問道:
「教主到了沒有?」
    左邊一個躬身道「教主要在明晨才能趕到。」
    那乞丐哦了一聲,又道:「洪老大回來了沒有?」
    左邊一個道:「洪大叔從水道來的,現在正在屋中。」
    那乞丐不再作聲逕自朝裡走去。陸翰飛急忙跟在他身後。穿林而入。
    那是圍著土垣的三間茅屋,中間一間,點著燈火,那乞丐剛一走近,只聽裡面一個
粗大喉嚨問道:「是郭老三嗎?」
    郭老三推門而入,應道:「洪老大,你回來得好快。」
    洪老大笑道:「你也不慢!」
    陸翰飛等他走入屋內,立即施展「八步追風」身法,悄無聲息的落到窗前,朝裡張
去。
    只見那叫作洪老大的人,生得身材魁梧,臉色黝黑,此時坐在一張板凳上,面孔朝
外。
    郭老三坐在他對面,伸手倒了碗茶,一口氣喝完,四下一瞧,道:「噫,姥姥呢?」
    洪老大道:「姥姥已經睡了。」
    郭老三左手往桌角上輕輕一拍,「唉」了一聲,道:「說來慚愧,小弟這趟真是栽
到家了!」
    洪老大驚道:「你碰上了什麼棘手人物?」
    郭老三道:「先前小弟也不知道,後來才想起他可能就是毒神!」毒神!陸翰飛聽
得驟地一怔,昨晚黃鶴樓上的那個老者是毒神逢巨川?
    洪老大吃驚道:「你怎會遇上逢巨川?」
    郭老三正在述說昨晚經過,陸翰飛陡覺身後一陣金刀劈風之聲急疾逼來,同時有人
大聲叫道:「有奸細!」
    陸翰飛心頭一驚,一掌向後拍出!「砰」那襲到身後的人,被他一掌震飛,摔出老
遠!
    陸翰飛動作如電,右掌才出,身子業已閃到門口,左手推開板門,一腳跨了進去,
冷笑道:「兩位想不到區區會連夜趕來吧?」
    這時已有十多個人手提兵刃,從右邊一間屋中湧出!
    洪老大敢情在五毒門中,地位不低,他臉上微微一怔,立即鎮定下來,望著陸翰飛
抱拳道:「兄弟洪長勝,平日少在江湖走動,不知尊駕連夜光臨,有何指教?」
    陸翰飛氣定神閒,朗郎一笑,兩道目光,掃過眾人,道:「不錯,在下和各位素不
相識,既無宿怨,也無新仇,你們五毒門何以勞師動眾,遠去江夏,將在下妹子擄來,
我是向諸位請教來的。」
    洪長勝被他說得一怔,勉強笑道:「尊駕就是南嶽門下了。洪某奉教主之命行
事。」。
    陸翰飛俊目如電,冷冷的道:「在下正是南嶽門下陸翰飛。我妹子就是你擄來的?」
    郭老三獰笑道:「小子你自己送上門來,那是最好不過!」
    話聲出口,右手一探,就朝陸翰飛抓到!
    陸翰飛心想他們人多勢眾,自己只有單身一人,可不能客氣!心念轉動,沒等對方
近身,左手「無形掌」,業己搶先發出!。
    郭老三身形才動,忽覺右肩如中巨檸,口中「啊」了一聲,身形晃動,向後連退了
四五步!
    這一下,直把五毒門的人全部驚得目瞪口呆,誰也沒瞧到陸翰飛出手,郭老三怎會
負了傷?
    陸翰飛冷笑一聲,倏地向洪長勝逼去,口中說道,「洪朋友把在下妹子藏在哪裡?」
    洪長勝早已瞧出對方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嘿然笑道:「尊駕身手不凡,洪某就叨
教幾招!」
    他雙手一揚,露出黑黝黝的手掌,蓄勢待發!
    陸翰飛暮然想起自己師傅說過嶺南五毒門,擅長「毒砂掌」,看來此人練的正是這
類功夫,自己倒要小心,一面依然冷笑道:「好,在下就領教領教你的『毒砂掌』也
好!」
    說話聲中,身形倏退,雙掌驟揚,對準洪長勝劈去!
    洪長勝見他身向後退,還當對方瞧到自己「毒砂掌」,心生怯意,雙掌作勢,只是
虛招,心待跟蹤發掌!
    哪知「毒砂掌」還未發出,陡覺兩股無形潛力,業已撞到身前,再想還擊,已是不
及,一個身子,直被推得往後連退!
    「哈哈,毒砂掌也不過如此,在下領教了!」陸翰飛敞笑一聲,施展「八步追風」
輕功,身形一閃,往左邊房中衝入!
    原來地方才見到十多個五毒門的人,從右邊房中湧出,推想湘雲妹子,可能就被囚
在左邊一間,他一衝入內,向四下一瞧,只見房中並無一人,靠壁一張床上,卻布帳低
垂!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47:54

第06章 移花接木
    陸翰飛救人心切,伸手往布帳中揭去!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陡覺脈腕一緊,自己雙手,已被鳥爪般兩隻枯黑手指,緊緊
扣住!
    「桀!桀!桀!桀!」怪聲入耳,床上坐起一個滿頭白髮,形如鬼魅的獨自老嫗!
    陸翰飛心頭大驚,雙腕用勁,右手向外一奪,左手反扣獨眼老嫗右腕。要知他自從
眼下蛇血,武功大進,這一奪一扣,行氣似珠,運勁若鋼,一下子就把對方手腕拿住。
    獨自老嫗沒想到這少年人竟然如此了得,騰出左手,連擊三爪,都被陸翰飛右手化
開!
    這瞬息工夫,他目光瞥過,瞧到木床裡邊,躺著一個腰身苗條的女郎,生似被人點
了穴道,一動不動!那不是湘雲妹子是誰?
    他無暇細看,左手猛力朝外一帶,硬生生把獨自老嫗向左拉開了幾壓,身形一偏,
身軀搶近木床前面,右手正待往楚湘雲抓去。
    這獨自老嫗人稱獨眼乞婆區姥姥,乃是五毒門高手,輩份比現任教主,還要高出一
輩,不但武功極高,而且善於用毒。
    她只是沒想到來人有這等的功力,一時大意,才被陸翰飛扣住右腕,身落人手,直
氣得她「哇」「哇」亂叫。
    此時一見陸翰飛側身撲近床去,再也顧不得疼痛,右腕奮力一奪,左掌如刀往陸翰
飛脅下拍去,口中喝道:「小子,拿命來!」
    毒砂掌洪長勝,調龍手郭老三兩條人影,相繼撲入,他們瞧到區姥姥被陸翰飛扣住
脈門,急急奔來相救,身後十多個人,也一湧入內!
    陸翰飛陡然大喝一聲,奮起神威,左手用勁,抓起區姥姥揮了一個圈子!
    獨眼乞婆區姥姥只覺右腕如折,劇痛無比,她一身功力,竟然沒處可使!
    「毒砂掌」,「調龍手」也伯傷了姥姥,不前逼近1
    陸翰飛趁機躍近床前,一把撈起楚姑娘嬌軀.轉過身來!這一轉身,不由把陸翰飛
瞧得大怔!
    原來被五毒門擄來的,哪是什麼楚姑娘?但她,自己並不陌生,她是厲山雙煞門下
的冷秋霜姑娘,此時雙目緊閉,好像睡得極香!
    陸翰飛喝道「你們把我妹子,藏到哪裡去了?」
    毒砂掌洪長勝聽得一楞,反問道:「難道她不是你的妹子?」
    陸翰飛知道他們弄錯了人,把冷姑娘當作湘雲妹子擄來,那麼湘雲妹子?又被誰擄
去了呢?
    他心頭不由大急,暗想,這,冷姑娘雖然是厲山雙煞門下,但自己既然遇上了,自
應把她救出去再說。心念疾轉,這就沉聲喝道:「你們把她怎樣了?」
    毒砂掌洪長勝獰笑道:「她中了咱們的『七日斷魂香』,如果沒有獨門解藥,七日
斷魂,陸朋友,你先放下姥姥,咱們決不難為於她,只要等教主駕到,有屈兩位,同往
石鼓山一行,到時自會奉上解藥。」
    果然為了石鼓山藏寶,陸翰飛重重冷哼了聲,一手抱起冷秋霜嬌軀,左手一帶朝獨
眼乞婆喝道:「就煩姥姥送我們一程吧!」
    話聲一落,大踏步往房外走去。
    五毒門眾人,眼睜睜瞧他拉著區姥姥往外走去,但誰都不敢貿然出手!
    陸翰飛堪堪跨出房門,聽身後有人吹起一聲忽哨!。
    這忽哨一起,只聽屋外同時響起幾聲忽哨!
    陸翰飛心知這互打忽哨走是五毒門的暗號,可能就是要門外之人,攔襲自己,心中
想著,依然大踏步往門外走去!
    身後毒砂掌洪長勝,調龍手郭老三率同十多個大漢,也跟著走出,只是不敢太過退
近!
    陸翰飛堪堪走近板門,陡覺一股腥穢之氣,直衝鼻孔,舉目瞧去,只見屋外一片空
地上,到處都是青黑相間的毒蛇,蜿蜒而來,擁在門口,昂著蛇頭,噓噓有聲!
    陸翰飛從沒見過這許多蛇,不由大驚失色,急忙回頭瞧去,哪知這瞬息之間,身後
也有百十條青黑相間的毒蛇,昂首游來!
    這些毒蛇,身子極細,但一顆蛇頭,全作三角形,想必奇毒無比,只要被任何一條
咬中一口,那就非送命不可!心中暗自後悔,要是身邊帶上毒神逢巨川送給自己的「避
毒珠」,此時就不必怕毒蛇為患。
    調龍手郭老三瞧得洋洋得意,冷笑道:「小子,還不放下姥姥?只要答應跟咱們走
一趟石鼓山,五毒門保證不傷你一根毛髮,而且和你化敵為友,你自己琢磨吧!」
    陸翰飛怒道:「那麼你先把蛇陣撤去。」
    調龍手陰笑道:「它們雖然劇毒無比,但沒有我的命令,決不傷人,你先放下姥
姥。」
    陸翰飛暗想自己有獨眼姥姥作為人質,他們還投鼠忌器。如果放了她,五毒門的人
豈肯罷休,那時自己就得聽他們擺佈。心念轉動,瞥見這些毒蛇,游到自己腳下,好像
遇上剋星似的,畏縮得立即向旁邊游開。
    心中一奇,故意向前跨出一步,果然毒蛇紛紛躲閃,心知也許是蛇群怕他服過蝗蛇
寶血之故,當下膽子一壯,敞聲笑道:「你們認為區區毒蛇,就能唬得倒南嶽門下?」
    話聲一落,邁步向前走去!」
    調龍手想不到自己豢養有年的毒蛇,竟然會紛紛讓開,心下一急,口中發出一聲忽
哨,幾名飼蛇的大漢,同時吹起哨子。
    這群毒蛇平日訓練有素,此時聽到哨聲,立即奔騰竄躍起來,但它們一任哨聲吹得
極急,對陸翰飛似乎甚是害怕,沒有一條敢朝他身邊竄去!
    陸翰飛扣著獨眼乞婆脈門一直走出土垣圍牆,功運左臂,朝裡一送,口中朗笑道:
「有勞姥姥相送!」
    話聲一落,立即旋展「八步追風」輕功,身如電射,往來路疾奔!耳中只聽五毒門
的人,在身後大聲吆喝,紛紛追來。
    陸翰飛雖然不怕,但自己手上抱著一個冷姑娘,終究雙拳難敵四手,一路只是盡力
飛馳,哪敢稍停。
    要知「八步追風」,原是東方矮朔公羊叔獨步武林的絕世輕功,再加陸翰飛此時功
力大進,這一經展開,真像電馳風飄,流星橫空,只覺耳旁生風,衣袂飄揚,眨眼工夫,
已把獨眼乞婆和毒砂掌,調龍手一千人,丟落老遠,哪想追得上他?
    陸翰飛回到停船之處,縱目一瞧,哪有自己那條船的影子,心下大急,這就向對港
大叫了兩聲:「船老大!」
    果然,在他喊聲方落,從對港一片蘆葦中,緩緩搖出一條小船,往自己這邊駛來。
    那船老大站在船頭,喜道:「公子爺,果然回來了,小老兒一直沒敢睡熟,等著你
老。」
    陸翰飛不待地形岸,縱身躍起,輕飄飄落到船頭,船老大拭了拭眼睛,瞧到陸翰飛
手上抱著一個姑娘,不由驚喜的道:「公子爺,你老真把這個姑娘救回來了?」
    陸翰飛道:「船老大,你快替我開船吧!」
    船老大聽說就要開船,不期怔得一怔,忽然地想起強盜可能還要追來,身子一陣哆
嗦,慌忙沒命的搖櫓,一面又不迭地催促小毛子扳漿,小船駛出港灣,船老大揚起布帆,
漸漸向江心駛去!
    陸翰飛此時早已把冷秋霜抱入中艙,放到鋪上,匆匆從包裹裡取出「避毒珠」,向
船老大要了一個粗瓷飯碗,用水磨了少許,撥開冷秋霜銀牙,徐徐灌了下去。!
    「避毒珠」果然靈效無比,一會工夫,冷姑娘口中,「嚶嚀」一聲,倏地睜開眼來!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轉之下,忽然發覺艙輔邊上,還站著一位英俊少年,
他正是自己時常無緣無故想起的地!她只覺十分奇怪,自己怎會躺在船上?目光之中,
流露出驚惶差澀,驟地翻身坐起,急急問道:「我怎會到船上來的?」
    陸翰飛喜道:「冷姑娘,你醒過來了?」
    冷秋霜眨了兩下眼睛,道:「我問你咯,我怎會到船上來的?」
    陸翰飛道:「姑娘中了五毒門的『斷魂香』,被他們擄來……」
    冷秋霜不待他說完,又道:「什麼叫五毒門?啊,『斷魂香』,是不是聞了會死?
是你把我救醒的?」
    她瞧到自己身側放著一隻粗瓷飯碗,和一顆烏黑有光的藥丸,心中明白了大半。
    陸翰飛被她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盯著直瞧趕忙避開道:「五毒門是嶺南慣於使毒的
一派。」
    冷秋霜好奇的道:「他們為什麼要使毒?」
    陸翰飛覺得她問得天真,笑了笑道:「使毒是他們的擅長,譬如姑娘練的『九陰神
功』。」
    冷秋霜道:「哦,我知道啦,使毒就是他們的功夫。」她說到這裡,又懷疑的道: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害我?」
    陸翰飛道:「那是他們弄錯了,他們把姑娘當作在下的妹子擄來。」
    冷秋霜螓首微側道:「是啊,你還有一個妹子,她人呢?」
    陸翰飛劍眉一蹙,道:「在下妹子被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
    冷秋霜想了一想,道:「又了,那天晚上,我跟著師傅師公同到一家客店的房屋上
面,我一個人站著,好像鼻孔中聞到一陣香氣,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們為什麼要擄你
妹子?啊,你還沒說怎樣救我的呢?」
    陸翰飛這一陣功夫,發覺這位冷姑娘天真純潔,世事知道得極少,就把自己師傅發
現的石鼓山大石鼓上四句題詩,認為可能和武學有關,帶上少林寺去。
    後來經靈山大師認定這是兩百年前一對武林奇人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埋藏兵器武功的
秘密,因此恩師和北嶽司空師叔遭人害死,靈山大順被人擄去,自己和楚湘雲找上武陵
山,以及江湖上覬覦藏寶,暗生劫奪,認為自己兩人已知藏寶隱秘,沿路攔擊。一直說
到楚湘雲失蹤,自己追蹤趕來,五毒門的人,誤把冷姑娘當作自己妹子擄來詳細說了一
遍。
    冷秋霜聽他一路抱著自己,不禁臉上一紅,心頭有些甜甜的感覺,低聲道:「你救
了我,我不知道怎樣報答你才好?」她說到這裡,忽然抬起頭來,笑道:「哦,陸大哥,
我幫你一同去找你妹子可好?」
    陸翰飛聽他這一聲「陸大哥」.叫得十分甜脆,不禁呆了一呆!
    冷秋霜一雙秋波,望著他又道:「陸大哥,楚姐姐會不會就是我師傅師公擄走了?」
    陸翰飛悚然一驚,睜大雙目,正待問話!
    冷秋霜嫣然笑道:「我只是猜想咯,瞧你,急成這個樣子!」
    她不待陸翰飛間話,繼續說道:「前幾天,我就聽師傅師公商量,說我『九陰神功』
被少林賊禿無意破壞,如今只有三成功力,只有得到石鼓山藏寶,才能稱雄武林,那時
我還不知道石鼓山是藏著什麼寶物,現在我知道了,師傅和師公也想搶你們的東西。那
天晚上師傅師公帶著我到一家客店的屋上去,現在想來,一定是你們住的那家客店了,
在路上飛掠之時,我好像聽師公說過,那小子不好對付,我們只要一個就夠,後來師傅
要我一個人在屋上等候,他們跳了下去,我就在這個時候,被五毒門的人擄來了。」
    陸翰飛聽得一怔,厲山雙煞果然被湘雲妹子說中,他們還說什麼師傅對他們有惠,
原來也覬覦藏寶、心懷叵測!
    冷秋霜見他況吟不語,幽幽的道:「陸大哥,你說師傅、師公是不是好人?」
    她兩眼望著陸翰飛,滿臉表露出的希冀之色,好像只要陸翰飛說她師傅不是壞人、
就不是壞人了!
    陸翰飛知她從小被厲山雙煞帶入山中,很少和生人接觸。心潔如玉,自己不好傷了
她的自尊,這就說道:「冷姑娘兩位尊師,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在下也不知道。」
    冷秋霜臉上飛起一絲嬌笑,道:「是啊,我想師傅他們。不會是壞人的,他們一直
對我很好,陸大哥,如果你妹子真是被師傅師公捉去了,我們只要趕到石鼓山去,師傅
知道你救了我,他老人家一定會放楚姐姐的,陸大哥,你是不是在生我師傅的氣了?」
    她說到最後一句,勻紅嫩臉上,滿含著關懷神情!
    陸翰飛笑了笑道:「沒有,我想,一路上有很多人覬覦白衣劍侶的藏寶,都想劫持
我們,也許我妹子不是尊師擄去的。…
    冷秋霜柳眉一展,愁容盡斂,笑道:「這樣就好,我怕你生師傅的氣,不理我呢!」
    她心地純潔,只知道自己心裡喜歡陸翰飛,就怕陸翰飛生了師傅的氣,不再理她。
    陸翰飛聽得心裡一凜,知她天真無邪,但一時卻答不上話來。
    冷秋霜緩緩低頭,不見陸翰飛回答,連忙說道:「陸大哥,我說錯了話麼?」
    陸翰飛先是一怔,繼而笑道:「沒有。」
    冷秋霜放心的笑了笑,隨手拿起「避毒珠」,問道:「陸大哥,這是什麼?」
    陸翰飛道:「這是『避毒珠、,佩在身上,毒蛇毒蟲,都不怕了。」
    冷秋霜手輕輕摩著,笑道:「我知道啦,所以你不怕五毒門的毒蛇。」
    陸翰飛搖搖頭道:「我以前吃過蛇血,不怕毒蛇,姑娘如果喜歡,就送給你吧!」
    冷秋霜臉上泛起喜容道:「陸大哥,你真好,我就是怕蛇咯!」說著忽然粉臉一紅,
搖搖頭道:「啊,陸大哥,我不要,你送我『避毒珠』,我送你什麼呢?我身邊什麼都
沒有。」
    陸翰飛道:「姑娘既然怕蛇,就清收了,我也是人家送的。」
    冷秋霜這才喜孜孜的用線穿了,掛在頸下,一面低低的道:「陸大哥,我見不到你
的時候,看到這顆珠子,就和看到你一樣。」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凜,急忙指指天色,道:「冷姑娘,你瞧,天快要亮了,你還是
睡一會吧!」
    冷秋霜抬頭道:「陸大哥,你呢?」
    陸翰飛道:「我只要坐一會就好。」
    冷秋霜道:「那我也只要坐一會好了,以前師傅教我練功的時候,就不准我睡覺。」
    陸翰飛怕她再說,便在艙中盤膝坐下,圍上眼睛。
    過了一會,只聽冷秋霜叫道:「陸大哥,陸大哥,你睡熟了沒有。」
    陸翰飛睜開眼來,只見冷秋霜睜著眼睛,靠在船艙上,道:「陸大哥,對不起,我
想起一件事來,才把你驚醒了,師傅,師公,都叫我秋兒,你也叫我秋兒好啦!」
    說著嫣然一笑,緩緩閹上眼皮,一會工夫,只聽她蘭息輕勻,已靠著船艙,沉沉睡
去!
    陸翰飛瞧她純璞無邪,絲毫不知江湖上人心險詐,不由暗暗替她擔心。
    東方漸吐魚白,陸翰飛盤膝瞑坐,思潮起伏,哪能定得下來?
    他想起冷姑娘的話,湘雲妹子多半已落在厲山雙煞手中。但怎會想到他們的徒兒,
反被自己救出結伴同行?
    又想到即使湘雲妹子不是被厲山雙煞擄去,但無論何人,劫持湘雲妹子的目的,無
非是為了覬覦白衣劍侶的藏寶。那麼目的地,也一定就是石鼓山,自己一葉扁舟,直放
衡陽,算來比走路要快得多,自己定可趕在他們前面抵達。
    心中想著,忽聽水聲嘩嘩,似乎有兩隻極快的船,一左一右,掠過自己小船。陸翰
飛心中一動,探頭瞧去,只見兩條梭形快艇,已破浪如飛而去!。
    小毛子敢情已睡了一覺起來,接替船老大撐柁,船老大捶捶腰背,鑽進後艙。
    此時江面遼闊,一帆風順,舟行相當迅速,陸翰飛給曉風一吹,只覺精神為之一爽!
    再看冷秋霜臉上帶著一絲甜笑,睡得正濃,給晨曦一照,更顯得芙蓉如面柳如眉,
秀麗絕倫,直把陸翰飛看得一呆,順手取過一條薄被,替她輕輕蓋上,自己退到角落上,
盤膝坐下,調息運功。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覺船身似乎不動了,睜眼一瞧,果然已停在一處江邊,敢情
船家正在生火做飯,正待站起身來!
    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冷秋霜臉含嬌笑,手上端著幾盤熱騰騰的菜餚,放在艙板上,
嬌聲說道:「陸大哥,時光不早了呢,你瞧,不是快晌午了?你洗把臉,就可以吃飯
啦!」
    她話聲才落,小毛子也捧了一鍋飯進來,傻笑道:「公子爺,大小姐嫌小的手不干
淨,這菜,都是大小姐燒的。」
    冷秋霜臉上一紅,滇道:「好啦,你快去吃飯吧,別多嘴了!」
    小毛子吐吐舌頭,退回艙去。
    陸翰飛起身笑道:「姑娘輕功當真高明,幾時出去的,在下居然一無所覺!」
    冷秋霜小嘴一噘,道:「瞧你,還是姑娘在下的,聽得大家多彆扭,我叫你陸大哥,
你叫我秋兒咯!」
    陸翰飛聽得心頭一凜,暗想:看佯子,這小姑娘對自己情意極深,可是自己心目中,
早已有了湘雲妹子……
    他心中想著,抬眼瞧去,冷秋霜正張著一雙大眼,望著自己,秀目中情意無限!不
由一陣惆悵,急忙移開目光,匆匆走出船艙,捧著江水,洗了個臉。
    回到艙中,冷秋霜已替自己裝好了飯,招手道:「陸大哥,菜快涼了,快來吃飯
啊!」
    陸翰飛和她對面坐下,舉筷道:「秋兒,你怎不先吃?」
    冷秋霜聽他果然改口叫自己秋兒了,心中一喜,滿臉都是歡容,笑道:「我就是等
你咯,啊,陸大哥,你嘗嘗這菜可合口味?」
    陸翰飛一連吃了幾口,雖然只是青菜魚蝦之類,卻做得件件可口,不由讚不絕口。
    冷秋霜更是心頭甜甜的,春花似的臉上,一直掛著羞澀的笑容,陸翰飛只看得心中
直冒寒意!
    飯後,小毛子收過碗筷,又替兩人沏了一壺香茗,正待開船!
    忽然從上流頭駛出一點舟影,浪花翻飛,快得有若浮矢,在水面上飛掠。遠望過去,
船頭上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人,雖然還瞧不清面貌,但在舟行如箭,浪花起伏之中,這
人白衣飄忽,身形絲毫不見晃動!
    不過瞬息工夫,那隻小船,業已逐漸接近,對方船頭,似乎正對著自己這邊駛來!
    陸翰飛心中方自一動,冷秋霜偏頭問道:「陸大哥,來的是不是五毒門的人?」
    陸翰飛凝目瞧去,只見船上站著的那個白衣人,書生打扮,看去最多不過只有二十
來歲,生得玉面朱唇,目似點漆,腰間橫著一柄長劍,碧綠絲穗,和他一身白衣迎風飄
忽,越發顯得灑脫不群!不由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是,這人我昨晚沒見過。」
    話聲未落,小舟業已駛近,白衣書生目光向兩人掃了一眼,立即抱拳道:「兩位可
是南北雙岳門下的陸少俠,楚姑娘嗎?」
    陸翰飛還沒答話,冷秋霜早已粉臉一繃,道:「是又怎樣,你是什麼人?」
    白衣書生又作了個揖,脆聲笑道:「幸會,小弟溫如玉,久慕南北雙岳之名,無緣
一見,今日得遇雙岳門下高足,亦足快慰平生!
    這時來船業已和自己這邊相靠,溫如玉說話聲中,不待陸翰飛謙讓,便一腳跨了上
來!
    陸翰飛攢眉道:「尊兄和在下素不相識,乘舟枉駕,有什麼見教,何妨直說?」
    溫如玉星目流動,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磁般的細齒,傲然說道:「南北雙岳,俠
名蓋世,陸少俠和楚姑娘名門高徒。自是不凡,小弟是討教來的。」
    他開門見山,說出來意,是要和南北雙岳門下比試武功!
    陸翰飛暗暗哼了一聲,對方求教為名,當然另有目的,看來這場為了白衣劍侶的藏
寶,許多人當真各有各的花樣!心中想著,冷冷一笑道:「溫兄乘風破浪趕來,原只是
為了向兄弟較量?」
    溫如玉臉上一紅,慌忙抱拳道:「陸少俠不可誤會,小弟嗜武成癖,此來除了誠心
向少俠討教,別無他意。」
    陸翰飛俊目放光,敞聲笑道:「別有他意,也自無妨,溫兄要如何比試,只管劃出
道來!」
    溫如玉瞥了陸翰飛一眼,格格笑道:「陸少俠快人快語,小弟欽佩得緊,船上不宜
動手過招,小弟在岸上候教吧!」
    說到這裡,不待陸翰飛回答,雙足一點,人已斜斜飛起,往岸上縱去,這一下當真
像飛燕掠波,白衣飄揚,美妙已極!
    陸翰飛見他身法快得異乎尋常,心中也不禁一驚,暗想他一身輕功,已是如此了得,
武功自然大非庸手!
    心念才動,瞥見紅影一晃,冷秋霜一條嬌小人影,宛如流星追月,和溫如玉同時掠
落沙灘,站在溫如玉對面,冷冷的道:「我陸大哥本領比我大多啦,你要和他動手,先
得勝得過我。」
    溫如玉臉色微微一變,接著脆笑道:「楚姑娘果然不愧北嶽高弟,但溫如玉不慣和
女孩子動手,姑娘且請稍待,我還是向陸少俠請教吧!」
    他對著冷姑娘說話,星目流動,卻往飛落冷姑娘身邊的陸翰飛瞟去!
    冷秋霜道:「你是瞧不起我北嶽門下?」
    對方把她當作楚湘雲看待,她也居然自承是北嶽門下起來!
    溫如玉眼珠一轉,淺笑道:「楚姑娘既然說出陸少俠本領比你大得多,那麼我先和
你動手,不管誰輸誰贏,等到我和陸少俠動手之時,早已精疲力竭,豈非吃了大虧?」
    冷秋霜披嘴道:「一招兩式,我就打發你啦,你想贏得了我?」
    這一句話,激得溫如玉心頭發火,脆笑了一聲道:「姑娘好大的口氣,溫如玉原是
想討教陸少俠幾手高招而來,楚姑娘既然這般說法,我就領教領教北嶽門下的絕世武學
也好!」
    陸翰飛忙道:「妹子,這位溫兄既然找我來的,還是由我領教的好,免得叫溫兄說
咱們用車輪戰,吃了虧去。」
    他因溫如玉人品不俗,這般突如其來,自己連人家來歷出身,一無所知,萬一對方
是正派門下,只是為了年輕好強,想鬥鬥自己,那麼如讓冷姑娘出手,她「九陰神功」,
奇寒澈骨。溫如玉豈能擋受得住?是以出言阻攔。
    冷秋霜被他這聲「妹子」,叫得心頭好不高興,回眸望陸翰飛溫婉一笑,退到邊上。
    陸翰飛拱手道:「溫兄請賜教吧!」
    溫如玉格格一笑,他姿勢早就立好,這時白衣飄風,倏地跨上一步,口中叫道:
「陸少俠接招!」掌隨聲發,右掌疾拍出去!他本來雙掌當胸交叉,拍出來的右掌,極
似攻襲自己上三路,但掌出手發到一半,忽然化掌為抓,變成斜取腰脅,當胸左手,也
是要出來出,五指微微顫動,蘊蓄成另一種凌厲手法!
    陸翰飛一看對方出招變化,十分迅速,雙手所罩的部位,異常奧妙,尤其是那只左
手,欲出未出,暗藏幾種變化,全是殺手妙著,奇詭無比!
    心中微微一驚,立即左腕疾沉,使出「流雲飛掌」中一式「雲垂天野」,直切對方
右腕,右手一招「片雲流影」,掌緣斜出,猛截左臂。
    要知「流雲飛掌」,顧名思義,掌能稱飛,自然以快速為主,招式如電,使人目不
暇接。陸翰飛這兩招,出手在溫如玉之後,但掌勢一發,卻槍到溫如玉之先!
    溫如玉右掌化爪,左手正欲跟著遂發,猛覺自己這一招,蘊含六七種變化的攻勢,
竟然來不及使出,對方掌緣,業已切到。尤其正待發出的左手,已被對方完全封住,無
論以哪一種變化出手,都在他掌式威力之下,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側身斜退兩步!
    兩人如電光石火般一觸即分,溫如玉脆笑道:「陸少俠果然好掌法!」
    身形倏退乍進,腰身不住的扭動,雙手伸縮之間,似爪非爪,似掌非常,連續向陸
翰飛攻出!
    這一輪快攻,不但雙手翻飛,忽拍忽啄,毫不放鬆,奇詭凌厲,而且身法扭動之間,
靈活無比,遠遠望去,宛如一條白色大蛇,在盤旋飛舞!
    果然這一下被他搶制了先機,眨眼之間,已把陸翰飛逼退了四五步之多!
    陸翰飛在他一輪快攻之下,展開「流雲飛掌」,以快打快,雖把對方如爪似掌的怪
異手法,一一化解,但對方身法,當真怪異已極,繞圈遊走,四面八方,都有對方的影
子,正好把自己困在當中。
    兩人各展所學,快打快接,對拆了五六十招,沙灘上只見人影翩翩,哪還分得清是
誰?溫如玉一雙雪白的手腕,不住的伸縮,繞場遊走的身子,也不住的扭動,但因陸翰
飛防守嚴密,自己連換方位,連變手式,都被對方封解,找不到一絲空隙,心中漸感不
耐!驟地冷笑一聲,身形騰空,一團白影中。忽然飛出一腳,朝陸翰飛踢到!
    他這一腳發得無影無聲,快逾閃電,陸翰飛想不到對方會突然凌空踢來,就因他身
子凌空,即使避開頭臉,自己身子也全在對方籠罩之下,他可以藉著一躍之勢,踢中其
他部位!
    心念閃電疾轉,百忙之中,身形順著對方踢來腳勢疾轉。左手運勁,五指箕張,同
時對準腳尖抓出,他仗著自己功力深厚,出手如電,一下就抓住了對方薄底快靴!
    這下當真奇快無比,五個指頭,堪堪抓住靴尖,陡覺手上一震,溫如玉驚呼一聲,
掙脫靴子,一下飛出老遠!
    站住身子,滿臉飛紅,怒聲叱道:「想不到南嶽門下,出手會有這等輕薄!」
    這是什麼話?陸翰飛手上還握著那只薄底快靴,聽得不期一怔,但這不過一瞬間事,
當地目光往溫如玉腳下一瞥,不由更怔得目瞪口呆!
    原來他掙脫了靴子,赫然露出只紅菱似的三寸繡鞋!
    他……她原來是易鉸而芥的姑娘家!
    陸翰飛這下當真十分尷尬,一張俊臉,登時脹得通紅,口中「啊」了一聲,慌忙跨
前幾步,把薄快靴送到溫如玉跟前,拱手道:「在下不知溫兄……」他覺得下面不好措
詞,頓了一頓,又道:「在下多多冒犯!」
    「哼!」溫如玉鼻孔中哼了一聲,迅速穿上靴子。
    「嗆!」她伸手掣出一柄金光閃閃的金鉤,嬌滴滴的喝道:「陸少俠,溫如玉在兵
器上討教吧!」
    她方才柳眉倒豎,好像十分生氣,但轉眼之間,卻又臉含嬌笑,一雙點漆似的眼睛
死盯著陸翰飛,流露出無限風情!
    陸翰飛後退了兩步,抱拳道:「姑娘遠道趕來,究竟為了何事?」
    溫如玉格格嬌笑道:「噫!我不是早已說過了,向你討教來的?你怎不亮出劍來?」
    陸翰飛道:「在下和姑娘無怨無仇,何用在兵刃上相見?」
    溫如玉跺腳道:「我存心討教,你這是瞧不起人!」
    冷秋霜道:「陸大哥,她要你用劍,就用劍咯,還和她客氣什麼?」
    陸翰飛微微一笑,從身上撤下長劍,抬頭道:「姑娘請吧!」
    溫如玉粉臉一板,冷冷的道:「你倒真聽她的話!」
    唰的一劍,斜斜砍來!
    陸翰飛撤身橫劍,使了一招「火中化鶴」,往外封出,哪知溫如玉劍上帶著一個鉤
子,劍鉤相接,她皓腕倏地一縮!
    「叮!」一聲金鐵輕震,陸翰飛只覺手上一緊,長劍已被對方鉤子,鎖個正著,心
頭不由一驚,急忙抽劍後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48:38

溫如玉嬌笑一聲,金鉤輕輕一轉,奇快無比朝陸翰飛執劍右腕削到!
    這一下,她變鎖為削,出手奇快,陸翰飛終究因長劍被人絞住,稍微慢了一步,人
影倏分,一件簇新的藍衫,袖口已被鉤子勾破!
    陸翰飛心中暗暗吃驚,她招法恁地怪異!溫如玉也啊了一聲,脆笑道:「這怎麼好,
鉤破了陸少俠的袖子啦,等咱們打完你把長衫脫下來,我拿回去給你縫咯!」
    她口中說著,人卻隨聲欺近,手上金光閃閃,一招「毒蛇吐信」,又分心刺來!
    陸翰飛又是一怔,他想不到溫如玉竟在軟語如珠之時,突下殺手,但這下他早有准
備,右手一振,劍隨人走,一招「舉火燒天」,向前揮出!
    溫如玉手上絲毫不停,一柄金鉤,刷刷攻出,口中卻嬌滴滴的喊道:「陸少俠,你
要小心咯,我這金蠍劍淬有劇毒,鉤上了見血封喉,可不是玩的!」
    她說來又是溫柔,又是關切,但出手卻毒辣無比,招招都指向人身要害,兩者頗不
相稱!
    陸翰飛不覺打了一個寒噤,暗想:她好好一個女子,竟然花玉其貌,蛇蠍其心,想
來決非正派中人,聞言不由朗笑道:「姑娘自己小心了!「』
    他此時一柄長劍,業已展開師門「丙靈劍法」,大開大闞,左右掃蕩,劍風呼呼,
劍氣如虹。
    南嶽「丙靈劍法」,冠絕武林,出手變化,快捷如電,凌厲劍風中,莫測虛實!
    打到了二十來合,溫如玉已被迫得連連後退,她心中一急,嬌喝一聲:「好!」
    金蠍劍突然劍勢一變,由快轉緩,使出「鎖」字訣,招招都向陸翰飛劍上鎖來!
    陸翰飛本來就不屈和她毫沒來由的纏鬥下去,但因對方劍招奇詭,自己雖然略佔上
風,但也不是短時間可以分出勝負。
    此時見她招式一變,竟想仗著內力,鎖拿自己兵器,心中暗暗好笑,故意賣個破綻,
使了一招「撥柴挑火」,劍尖銀芒顫動,筆直刺去!
    溫如玉哪知就裡,喝聲:「來得好!」
    皓腕翻動,一式「斜卷珠簾」,金蠍劍金鉤倏轉,一下便把陸翰飛長劍鎖住!
    金鐵交鳴,響起一聲龍吟虎嘯之聲!
    陸翰飛驟然一聲長笑,勁運右腕,招變「火龍吐珠」,劍尖向上挑起!
    這下當真大出溫如玉意外,只覺對方劍尖,驟然迸出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一條右
臂,一直麻上肩頭!
    金蠍劍呼的一聲,脫手飛起兩丈來高,又筆直下落,顫巍巍插入身前砂石之中!
    溫如玉滿臉驚疑,秀目深注在陸翰飛臉上,怔了一會神。玉手一縮,輕聲道:「啊
唷,你好大的勁道,人家手都給你震麻了!」說到這裡,忽然眼珠一轉,又道:「陸少
俠,你再試試我的『五毒金針』吧!」
    陸翰飛聽她嬌聲軟語,怪自己把她手臂都震麻了,心中方侮適才不該用力太大,哪
知她眼珠這麼一轉,左手輕抬,耳中只聽嗒的一聲細響,眼前金光閃動,一大篷金針,
飛射而來!
    陸翰飛猛吃一驚,心頭不由大怒,大喝口聲,左掌運足全力,向前拍出!
    他盛怒出手,這一掌雖然無聲無息,不帶半點勁力,要不是他這聲大喝,誰也不知
道他發出掌力,但「無形掌」的一股無形潛力,何等強猛?只見一大篷金針才到半途,
突然自動回轉,朝溫如玉倒飛回去!
    如果不明底細的人,還當金針是被陸翰飛這聲大喝,喝回去的呢!
    不是嗎,站在一旁觀戰的冷秋霜,就睜著一雙大眼,滿臉都是驚奇之色!
    溫如玉驚呼一聲,白衣閃動,慌忙向旁躍出,才算躲開,但也驚出一身冷汗!伸手
拔起金蠍劍,轉頭說道:「陸少俠果然使得好一手『無形掌』,溫如玉拜領高招,咱們
後會有期!」
    說罷,縱身一躍,飛落小船。
    陸翰飛想起她「五毒金針」之名,心中一動,急忙大聲喝道:「姑娘是五毒門何
人?」
    溫如玉回頭道:「你日後自知!」
    她揮了揮手,船上兩個大漢,立即運槳如飛,破浪而去!
    陸翰飛怔怔的目送小舟遠去。
    只聽冷秋霜道:「陸大哥,她是五毒門的人?」
    陸翰飛道:「她兵刃暗器,都淬著劇毒,可能是五毒門的人,我也只是猜想罷了。」
    「阿彌陀佛!」
    突然兩人身後響起一聲低沉佛號!
    陸翰飛、冷秋霜同時一驚,急忙轉過身去!
    只見離自己方才動手之處不遠,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身穿大紅架裟的老僧,盤膝瞑坐,
似乎已來了甚久。
    陸翰飛方自一驚,冷秋霜輕噫道:「陸大哥,這老和尚幾時來的?」
    陸翰飛已知這紅衣老僧定然來意不善,因此急急的道:「妹子,我們還是趕路要緊,
快上船去吧!」
    冷秋霜連師傅師公都不悄,對陸翰飛卻處處遷就,絲毫不肯違拗,她回頭瞧瞧紅衣
老僧,果然依言往船上走去!
    「呵彌陀佛,兩位小施主請留步!」
    陸翰飛早知對方有為而來,是以絲毫不覺驚奇,腳下一停,抱拳道:「老師傅有何
見教?」
    紅衣老僧徐徐抬頭,道:「兩位小施主,想必就是南北雙岳的傳人了!」
    陸翰飛冷冷的道:「不錯,老師傅如何稱呼?」
    他先前因紅衣老僧低頭瞑坐,並沒看清面貌,這時對方抬起頭來,只見他年在五旬
以上,生礙雙目低陷,寒光如電,方面大耳,蒜鼻獅口,濃眉如帚,短鬚如刺,都呈棕
黃顏色!
    瞧他長相,分明不像中原人物!
    陸翰飛方自瞧得一怔,只聽紅衣老僧沉聲答道:「老僧嘉檀!」
    陸翰飛心頭猛地一震,記得自己以前曾聽恩師說過,除了中原武林之外,尚有北溟
和西域兩派,武功別走蹊徑。
    北溟一派,數十年來,久無傳聞,但西域魔教中人,卻時在中原走動,思師當年曾
在泰山絕頂,遇到過一位魔教長老。法名好像就是嘉檀!
    他心中一陣驚詫,還未開口!
    紅衣老僧想已瞧到陸翰飛驚疑不定的臉色,微微笑逍:「小施主可是聽尊師說過老
衲之名,歲月不唐,老衲十五年前。曾和尊師在泰山絕頂,有過一面之緣!」
    陸翰飛連忙施禮道:「老師傅原來是先師故人,難怪方才晚輩聽到法號,覺得甚是
耳熟。」
    嘉檀大師緩緩起身,目光瞧了陸翰飛一眼,點頭道:「簡大檀樾豪氣千雲,不失為
中原武林領袖人物,小施主精氣內斂,果然已得嫡傳,真不愧南嶽門下!」
    陸翰飛躬身遭:「老師傅過獎了,老師傅方才垂詢晚輩,不知有何賜教?」
    嘉檀尊者逍:「老衲途經此地,因江岸停有船泊.原想搭個便船,後來瞧到小施主
和五毒教主動手,使的正是簡大檀樾的『丙靈劍法』,故而動問一聲。」
    陸翰飛暗暗鬆了口氣,冷秋霜道:「老師傅,你說的五毒教主,就是那位叫溫如玉
的人?你認識她嗎?」
    嘉檀尊者微笑道:「老衲在中原行腳二十年,各門各派的人,大都見過,那女娃兒
繼承嶺南五毒門教主,還為時不久,人稱蛇蠍教主溫如玉。」
    冷秋霜道:「我不知道她就是五毒門的教主咯,要是早知道了,就不讓陸大哥放她
走了!」
    陸翰飛聽嘉檀尊者說出要搭便船之言,就接口問:「老師傅不知要去哪裡?」
    嘉檀尊者道:「老衲前往岳陽,兩位想是到衡山去的?」
    陸翰飛心知江湖上業已傳開,自己不好不承認,只得點點頭道:「晚輩正是到衡山
去的,老師傅前往岳陽,正是順道。老師傅請上船吧!」
    嘉檀尊者陰森一笑,點頭道:「老衲正要找尋小施主,有一事相詢,那就到船上再
說吧!」
    陸翰飛心中文是一驚,這老魔頭要找尋自己,除了也為白衣劍侶石鼓山藏寶之外,
決無旁的事故。心中想著,一面只好硬著頭皮把他讓入船艙。
    嘉檀尊者手持念珠,巍然跌坐,等陸翰飛,冷秋霜坐定。兩道寒電似的目光,盯著
陸翰飛臉上,徐徐的道:「小施主可知老衲何事相訪?」
    陸翰飛心中暗暗哼了聲「來了!」一面卻故作不知的道:「老師傅乞道其詳。」
    嘉檀尊者道:「老袖風聞江湖傳言,兩位在武陵山曾遇上一個使『透骨陰指』的人,
未知詳假如何,可否見告?」
    陸翰飛聽他口氣,並非為石鼓山寶藏而來,同時心中一動,一暗想他既然詢問使
「透骨陰指」的人,也許知道「透骨陰指」的來歷。
    這就把自己師傅遇害,自己和楚湘雲找上武陵山竹杖坪,遇上獨角龍王沙無忌,金
蛇叟荊山民等人,聞風趕來,以及玄妙觀主和六指頭陀卜勝,死在「透骨陰指」之事,
詳細說了一遍。
    嘉檀尊者只是閉目靜聽,等陸翰飛說完之後,才睜眼道:「據小施主說來,當時連
金蛇叟荊山民和黔幫的沙無忌,都沒瞧清他是誰?」
    陸翰飛點頭道:「晚輩當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恐怕他們兩位也是如此。」
    嘉檀尊者微微頷首道:「這孽障果然練成了『木石遁形』和『傳音散聲』之術!」
    陸翰飛全身一震,急急問道:「老師傅知道此人是誰?」
    嘉檀尊者微曬退:「小施主可知『透骨陰指』原是找魔教不傳之秘?」
    陸翰飛道:「晚輩從沒聽先師說過。」
    嘉檀尊者道:「尊師也許聽過『透骨陰指』之名,卻不會知道『透骨陰指』的來
歷。」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我西域魔教一派,從來很少在中原走動,
老衲卻在中原行腳二十年,小施主可知老衲究是為了什麼?」
    陸翰飛搖搖頭道:「晚輩不知。」
    嘉檀尊者臉色陰森的道:「老衲就是為了這個孽障!」
    當然,嘉檀尊者口中的孽障,就是指使「透骨陰指」之人!
    陸翰飛聽得如何不急,抬頭問道:「老師傅,到底此人是誰?」
    嘉檀尊者憤怒的道:「這孽障就是逍遙先生夏候玄的後人夏侯律!」
    陸翰飛從沒聽說過什麼逍遙先生,但把夏侯律這三個字、暗暗記住。
    嘉檀尊者道:「你沒聽說過逍遙先生?他就是賽孫臏令狐宣的師傅了!」
    陸翰飛口中「哦」了一聲。
    嘉檀尊者續道:「據聞逍遙先生夏侯玄,不但武功極高,而且精通奇門之術,但性
喜山水,江湖上很少人知,他除了一個兒子,另外只收了一個門人,就是令狐宣,這是
三十年以前的事,夏侯律還只有二十來歲,武功已得乃父所學十之五六,不料他生性好
色,連續做出幾件好殺命案,被他父親查悉,一怒之下,把他點廢武功,逐出門去。這
孽障流落江湖,不知從何處聽說西域魔教門中,有透穴傳功,恢復經脈之術,居然不辭
艱辛,尋上天龍寺去……」
    「哦!」
    陸翰飛睜著眼睛,「哦」了一聲。
    冷秋霜道:「老師傅,天龍寺在哪裡呀?」。
    嘉檀尊者並末置答,續道:「他在寺外苦求了三日三夜,老衲大師兄一念仁慈,破
格收錄,只命他在寺中做些粗工,這樣一晃三年,這三年之中,大師兄既不傳他武功,
也一直不提替他恢復經脈之事,如果換了旁人,早就難以忍耐,勢非逃出天龍寺去不可,
叵耐這孽障城府極深,居然刻苦勤奮,口中絲毫不出怨言。果然,三年之後,大師兄正
式宣佈,收他為徒,如此又過了七年,大師兄功德圓滿涅哭西歸,這孽障乘老衲不備,
偷了本門一部練功秘笈『陰魔經』,逃出天龍寺,返回中土。老衲職司經典,因此追蹤
遠來,不想這孽障,始終認為當年被乃父廢去一身武功,是他師弟告密所致,懷恨在心,
這一返回中原,就找他師弟令狐宣算賬,別了他雙腳……」
    「哦!」陸翰飛這才知道賽孫臏被地師兄別去雙足,原來還有這麼一段經過。
    冷秋霜心地善良,聞言眨著眼睛,低低的道:「這人壞死啦!」
    嘉檀尊者又道:「等老衲趕到武陵山竹仗坪,他已離去多日,此人生性機警,知道
老衲跟蹤追到中原,這孽障就始終沒有露面,於是老衲在中原,也就一待二十年了!」
    冷秋霜道:「他既敢偷了秘笈,還要這樣躲躲閃閃的,多沒意思?」
    嘉檀尊者陰笑道:「姑娘說得有理,只是孽障知道,他雖練成『陰魔經』,上所載
武功,可以無敵天下;但本門仍有克制他的功夫,才使他不敢公然露面,因此,他一意
妄想劫奪公孫喬夫婦的藏寶,也是為了……」
    話到這裡,突然停止,他言中之意,好像是說只要學會公孫喬夫婦的武功,就可對
付西域魔教,是以他不肯再說。
    冷秋霜好奇的道:「老師傅,公孫喬又是什麼人呢?」
    嘉檀尊者重重的哼了聲,才道:「公孫喬夫婦,就是你們中原武林稱做白衣劍侶金
玉雙奇的人。」
    陸翰飛雖然從嘉檀尊者口中一知道殺害師傅的仇人叫夏侯律,但對方武功,出於西
域魔教,高不可測,憑自己目前的功力,斷難與之抗衡。
    就是以目前的嘉檀尊者而言,聽他口氣,也似乎對夏侯律有所顧忌,這樣看來,自
己要想報復師門血仇,當真希望極渺!他心中想著,不由怔怔出神,一語不發!
    嘉檀尊者瞧在眼裡,臉上飛過一絲陰笑,徐徐的道:「小施主,有什心事嗎?」
    陸翰飛切齒道:「老師傅有所不知,這夏侯律,就是殺害晚輩師傅的仇人!」
    嘉檀尊者目光一睜,射出兩道懾人寒光,盯在陸翰飛臉上,道:「小施主只聞其聲,
不見其人,如何知道殺害南北雙岳的就是孽障?」
    陸翰飛肯定的道:「晚輩從各種跡象推斷,殺害恩師和司馬師叔的,準是這賊子無
疑!」嘉檀尊者口誦佛號,「微微搖頭道:「這孽障二十年來,業已練成『陰魔經』上
所載武學,小施主雖得南嶽簡大檀樾真傳,要想手刃仇人,怕難如願以償。」
    陸翰飛切齒道:「老師傅說得極是,」一隻是晚輩和他師仇不共戴天!」
    嘉檀尊者黃眉微聳,歎息的道,「別說是小施主,中原武林,能擋他一指的人,恐
怕也寥若晨星!」
    陸翰飛道:「晚輩身受師恩,明知不敵,也要和他一死相拼。」「善哉!善哉!」
    嘉檀尊者口中說著,竟自緩緩閉上雙目。
    不!他一語不發似在思索著什麼?過了半晌,突然抬頭道:「小施主為師報仇,其
志可嘉,老衲方才說過,我魔教之中,有一種專破『透骨陰指』的功夫,小施主願意學
嗎?」
    陸翰飛聽得一怔、感激的道:「老師傅如此垂愛,晚輩感激不盡,只是……」
    嘉檀尊者道:「小施主有話只管明說。」
    陸翰飛道:「晚輩聽說西域一派,教規極嚴,不是本門中人……」
    嘉檀尊者不待他說完,陰聲笑道:「小施主放心,老衲只傳你克制『透骨陰指』的
功夫,決不勸你身入魔教。」
    陸翰飛俊臉一紅,忙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晚輩因聽先師說過,貴教武功,不
准傳授外人,是以江湖上只知貴教武功,神秘莫測,卻從無一人,能夠說得出來,晚輩
是怕老師傅容有不便。」
    嘉檀尊者連連點頭道:「練武之人,誰不覬覦秘學,小施主果然不同凡俗!」說到
這裡,微微一頓,又道:「魔教武功。不准私相授受,雖為天龍寺禁例,但老衲身為教
中長老,對方又是本教叛徒,自不在禁例之內。只是老衲破例傳授,也有一個條件,必
須遵守,那就是小施主學會這種功夫後,除了對付孽障,一生不准再使,也不准對任何
人提起,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陸翰飛忽然撲的一聲,拜倒地上,道:「老師傅如此成全。晚輩終身感說不盡,老
師傅吩咐,晚輩當謹遵不渝。」
    嘉檀尊者點頭道:「小施主記住就好!」
    說著,袍袖輕輕一揮,把陸翰飛托了起來。
    冷秋霜坐在一旁,一句話也插不進去,這會聽紅衣老和尚把這種功夫,說得這般厲
害,傳授功夫,還要限制陸大哥只准使用一次,忍不住問道:「老師傅,你說的到底是
什麼功失?」
    嘉檀尊者朝她笑了笑,向陸翰飛道:「魔教武功,分為陽罡和陰魔兩門,除身為掌
教可以兼通兩門功夫以外,教中弟子,每人只得傳授一種,終身修習,老衲傳你克制
『透骨陰指』的功夫,叫做『火焰刀』,是陽罡門的功夫,以施主目前的修為,再由老
衲施展『透穴傳功』之術,約有六天,也可以練成了。」
    冷秋霜道:「啊,這麼快就可以練成了?『火焰刀』這名字也不錯呀!」
    嘉檀尊者說完之後,就命陸翰飛在他對面坐下,說道:「小施主從此時起,老衲就
傳你『火焰刀』心法,你必須凝神澄氣,聽老衲叫你如何運功,你就如何運功。」
    陸翰飛點頭應是。
    冷秋霜雖然不懂世事,但也知道紅衣老和尚傳給陸大哥的是魔教不傳之秘,自己不
好坐在邊上,這就站起身來,正待往艙外走去!
    嘉檀尊者笑道:「老衲傳他心法,姑娘只管坐在艙中,不必迴避,只是在這七日之
內,不能有人驚擾,姑娘……」
    冷秋霜想起自己在棺中練「九陰神功」,被少林老和尚無意之中破壞,自己差點連
眼睛也睜不開來,當時幸得師傅連點自己週身陰經,度入陰氣,始得無事。
    她沒等嘉檀尊者說完,點點頭道:「我知道,!如果有人!擾了,陸大哥會睜不開
眼睛,老師傅,那個蛇蠍教主如果再來,我會把他們打跑的。」
    嘉檀尊者聽得一怔,接著笑道:「如果有人闖來,你只要護住你陸大哥就行,老衲
自會打發。」
    冷秋霜道:「這個我知道。」
    嘉檀尊者皺皺眉頭,又道:「這七日之中,老柏和你陸大哥都不進飲食,另外請姑
娘告訴船家,船到岳陽附近,最好停在城陵磯邊上,那邊人跡較少,不易引人注意。」
    冷秋霜一直點著頭道:「我都記得了。」
    說著,果然不再出去,在艙中坐下。陸翰飛知道嘉檀尊者傳授自己的魔教絕學『火
焰刀』,乃是自己報雪師仇的唯一希望,因此依言澄心靜慮,瞑目不動。
    耳中只聽嘉檀尊者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施主,老衲此時先傳你『火焰刀』
心法口訣,你先記住了,待會老衲就要施展『透穴傳功』之術,以期速成。」
    說到這裡,便把練習「火焰刀」的訣竅,和心法口訣,詳細說了一遍。
    陸翰飛用心諦聽,好在天下武學,大致相同,不外練功運氣。他從順八年,學的正
宗內功,這會雖覺「火焰刀」別走蹊徑,同屬純陽工夫,和自己學的「少陽神功」,大
異其趣,但不過按照口訣推究,上乘武學,儘管法門不同,也依稀可以揣摩出一點頭緒!
    只覺這「火焰刀」乃是凝結全身純陽真氣,作雷霆迸發之擊,練成之後,威力果然
霸道無比!心中想著,只聽嘉檀尊者一縷極細的聲音,又道:「小施主,快把全身真氣,
凝集『百會』!」
    陸翰飛依盲運行,剛剛把真氣凝結「百會」穴上,陡覺「百會穴」上有一隻炙熱的
手指,戳入穴中,直透肌骨,心知這是嘉檀尊者在施展「透穴傳功」,當下更不敢絲毫
分心。「這一指戳入,似實而虛,自己才一感覺,嘉檀尊者已叫出第二個穴道:「後
頂!」
    陸翰飛急忙把真氣後移一寸五分,果然又是一個炙熱的指印,直透肌裡!
    接著「強閭」、「腦戶」、「風府」,順序而下!陸翰飛也隨著他所喊的穴道,運
行真氣!
    但在冷秋霜瞧來,陸大哥和紅衣老和尚對面枯坐,一動不動!
    不!紅衣老和尚右手還是持著一串念珠,只是左手中指,不住的向陸大哥輕彈,陸
大哥一張俊臉,不住的紅將起來,如此而已!
    冷姑娘一個人坐了一會,漸漸覺得無聊,就走出艙去,瞧瞧長江景色,用手撥著船
邊水花!
    夕陽下去了,船在一處江邊,停了下來。
    冷姑娘幫著小毛千生火做飯。晚餐之後干她回進艙去,紅衣老和尚已不再彈指了,
兩個人只是相對枯坐。
    陸大哥的臉,越來越紅、身上冒出裊裊熱氣!
    冷秋霜不敢驚動,獨自在中艙角落上倚若睡了。
    第二天早晨,她睜開眼來,兩人還是靜坐如故,陸大哥身上已經不再冒熱氣了,她
知道他們這佯一直要有七天之久,只好一個人玩,有時瞧著船老大撐柁,有時也幫著小
毛子打槳。
    這是第三天早晨,船快到岳陽了,冷姑娘記著紅衣老和尚的話,吩咐船老大在城陵
磯邊上,找了一處較為隱僻的所在,停下船來!
    船老大堪堪把船泊好、只見江面上四隻梭形快艇,緩緩朝自己這邊駛來,每艘快艇
頭上,都站著一個勁裝跨刀的大漢!
    船老大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拉著小毛子往後艙躲去。
    左首第口艘快艇上,一個漢子,大聲叫道:「喂!船家,你們船上,可是乘的南北
雙岳門下的陸少俠……」
    冷秋霜身子一閃,鑽出艙去,叱道:「你們就是溫如玉手下,溫如玉自己怎麼不
來?」
    那漢子被她沒頭沒腦一說,臉上不期一怔,連忙躬身道:「請向姑娘,這船上可是
南嶽門下的陸少俠……」
    冷秋霜道:「是又怎樣樣?」
    那漢子道:「小的奉幫主之命,迎接……」
    冷秋霜沒在江湖上走過,只道幫主就是教主,她粉臉倏地一沉,冷笑道!「姑娘可
不管什麼蛇蠍幫主,狗蠍幫主,你叫她自己來好啦!」
    那漢子見她辱及幫主不由臉色一變,依然忍耐著道:「姑娘不可誤會,幫主因有遠
客在座,不克親來,這裡有幫主名帖,請姑娘過目。」
    說著,快艇緩緩駛近,一那漢子從懷中掏出一張大紅名帖,雙手遞上。
    冷秋霜接過名帖,連瞧也不瞧,隨手朝漢子前面丟去,喝道:「你再嚕嗦,姑娘可
要不客氣了!」
    要知冷姑娘雖然「九陰神功」只有三成功力,但武林中一流高手,能擋得住的,也
為數不多,她這下不經意的一丟,那張名帖夾著一股奇寒澈骨的陰風,向太漢身前拂去!
    那大漢站在船頭,只覺渾身一冷,立即閉氣過去,「砰」的一聲,向後便倒!
    其餘三條快艇上的漢子,眼看同伴倒下,不由大喝一聲,同時掣出腰刀,厲聲喝道:
「丫頭,你敢出手傷人?」
    三條快艇,立即品字形圍了上來!
    冷秋霜冷笑道:「就是你們幫主致來,姑娘一樣叫她躺著回去!」
    右邊一艘的漢子距離較近,喝道:「丫頭,你好狂的……」
    快艇駛轉靈活,他「口氣」兩字還沒出口,艇頭已靠近冷姑娘立身之處!
    「你也給姑娘躺下!」冷秋霞嬌叱一聲,玉手揮處!
    「砰!」那漢子連話都沒有說出,一個身子,往後一斜,「咕咚」摜落水中!
    其餘的人,一見情形不對,趕緊橫開船頭,派人跳下水去,把那漢子救起,業已牙
關緊閉,全身不住的打著冷顫,和先前的那個投帖的漢子一模一樣!
    冷秋霜瞧著他們一陣忙亂,不由臉上露出笑容,叫道:「你們誰要再來試試看?」
    快艇不敢再和她靠得太近,遠遠駛開一丈來遠,另一個漢子喝道:「丫頭,南嶽陸
少俠可在船上?」
    另一個漢子狐疑的道:「陸少俠准不在船上,不然怎不聞聲出來?」』
    冷秋霜咭的笑道:「叫你們幫主來了,不就知道了嗎?」
    先前一個又道:「丫頭,你敢在洞庭湖上發橫,有你瞧的!」
    冷秋霜笑道:「不忙,姑娘要在這裡停上四五天,你們只管回去通報好了!」
    四艘快艇有三艘掉轉船頭,如飛而去,剩下一艘,敢情意存監視,距離得遠遠的!
    冷秋霜瞧的暗暗好笑,也不加理會,一面向後艙叫道:「船老大,你們快出來咯,
一切有我呢!」
    船老大哭喪著臉道:「姑娘,這事鬧大啦,方才來的是長江龍門幫的人,小……小
老兒就是靠長江混飯吃,這下完了!」
    冷秋霜道:「你不用怕,你是受人雇了來的,和你無關,待會他們幫主來了,我給
你說一聲就是了,我才不怕他們計較龍門狗門的。」
    正說之間,只見江面突然駛來一艘雙桅大船。船後一字跟著八艘梭形快艇,船身一
色漆著朱紅。船老大嚇得臉如土色,惶急的道:「姑娘,巡江堂主來了,這可怎麼辦?」
    冷秋霜抬眼望去,只見那艘大船船艙門敞開,艙外對站四個彪形大汗。一色密扣封
襟勁裝,白綁腿倒趕千層浪,懷抱撲刀,艙中一張虎皮金蛟椅上,端坐著一個中等身材,
身穿青綢長衫的白胖漢子,看去年約四旬以上!
    冷秋霜沒有見過這等場面,悄悄向船老大問道:「他是官嗎?」
    船老大哪還來得及回答,撲地跪倒艙上,叩頭直像搗蒜!
    冷秋霜看得奇怪,暗想:這官一定很大,不然船老大為什麼要跪著叩頭呢?自己要
不要也向他叩頭?
    心中想著,只見那白臉漢子緩步出艙,打量著冷秋霜喝道:「方纔出手打傷本幫弟
子的就是你嗎?」
    冷姑娘聽得不禁啞然失笑,自己還當地是什麼大官,原來他也是什麼龍門幫的人。
    啊!瞧他這麼氣派,大概就是幫主了,她心中想著,抬頭問道:「你就是幫主嗎?」
    那白臉漢子道:「本座姜南豹,掌理龍門幫總巡江,你要見本幫幫主,究系何事?」
    冷秋霜道:「我不要見你們什麼幫主,是你們幫主要見我陸大哥,我說要他自己
來。」
    總巡江姜南豹皺皺眉頭,問道:「你陸大哥可是南嶽門下的陸少俠嗎?」
    冷秋霜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要闖上我們船來,我才打發你回去。」
    她說來自然,絲毫沒有把對方當一回事。
    白面判官姜南豹,在龍門幫職司巡江堂主,地位極高,一聽冷秋霜這般說法,如何
不怒?他臉上倏地一沉,喝道:「你是何人門下,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本座問你的
話,你聽到了沒有?」
    冷秋霜哼道:「你神氣什麼,姑娘就是北嶽門下,不信就上船試試!」
    這句話,激得白面判官姜南豹心頭發火,大笑一聲,怒道:「丫頭,你有多少能
耐?」
    喝聲出口,雙足一點,一條青影,宛如鷹隼,凌空朝冷秋霜船上撲來!
    冷秋霜道:「啊!你真敢上來?」
    玉手一揮,輕飄飄一掌,朝姜南豹拍去!
    白面判官身形將要飛落,陡覺一股澈骨奇寒的勁風,朝身前湧到,他掌理龍門幫總
巡江,領袖水上群雄,武功自然不弱。何況玲姑娘口出大言,他在飛身撲近之時,早已
有了戒備,此時發覺對方掌風有異,哪肯硬接,身形猛地向側飛閃開去!
    要知他撲上對方船頭,身形要落未落之際,這一打橫閃開,整個身子,飛出江面足
有七八尺遠,眼看非掉在水裡不可!」
    快艇上已有人驚呼出聲,這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只見白面判官飛出江面的身子,
劃了一個弧形,奇快無比的飛回原處,落在冷秋霜面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0:17

龍門幫的人,平日裡很少看到總巡江出手,此時白面判官露了這一手,瞧得大家都
脫口叫好!
    冷秋霜也被他這一神妙快速的身法,怔得後退了一步!
    其實白面判官姜南豹何嘗不驚,他想不透和南嶽簡大先生齊名的北嶽司空曉門下,
何以在掌風之中,會像旁門左道之士才練的陰邪寒風?他雙腳落至船頭,目注冷姑娘,
冷冷的道:「姑娘,真是司空大俠門下?」
    冷秋霜雙目一瞪,道:「誰說姑娘不是北嶽門下?接招!」
    她只當白面判官說她武功及不上北嶽門下,心中一生氣、右手一揚,纖纖五指,倏
然箕張,閃電般朝姜南豹腦門抓去!
    白面判官瞧得心頭大驚,他在江湖上縱橫了幾十年,自然識貨,對方這一抓,正是
厲山雙煞「白骨爪」的家數,難道眼前這位清麗絕俗的小姑娘,卻是厲山雙煞的門下?
心念一動,突然雙掌齊發,拍出兩股強猛掌風,把冷秋霜通退一步,大聲喝道,「你是
厲山雙煞何人?』』
    冷秋霜自幼由師傅師公撫養長大,從沒和外界接觸,幾時師傅會把自己外號,告訴
徒兒?她自然不知厲山雙煞是誰?大眼睛眨了眨,道:「厲山雙煞是誰?誰說姑娘是厲
山雙煞的什麼人?」
    她口中說著,身子一閃,雙手又向白面判官攻到!
    在此時,江面又有一艘三桅大船,急駛而來,船頭有老有少,站著四五個人!









第07章 陸地神龍
    船頭上站著一位儒生打扮的清爍老者,和一個面目俊朗的勁裝青年,兩人身側,伺
立著兩個懷抱朴刀的大漢。
    雙方距離,駛到六七丈光景,那勁裝青年忽然嗔道:「史老前輩,這姑娘並不是晚
輩的師妹!」
    儒衫老者兩道炯炯目光只是注視著動手兩人,回頭退:「杜老弟,隨我來!」
    話聲未落,身形憑空飛起,直像一頭巨鷹,朝冷秋霜船上撲來,口中大聲喝道:
「姜堂主,快請後退,此女已練成了『九陰神功』一類功夫!」
    就在儒衫老者身形飛起的同時,勁裝青年也一式「海燕掠波」,從四五丈外,飛落
船頭,才一上船,便朝中艙奔去!
    只聽一個陰沉聲音,笑道:「想不到小施主功力,竟有恁地深厚,老衲預計是快也
須七天才能練成的,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工夫,便已大功告成,可喜可賀!」
    另一個清朗聲音,接口道:「老師傅成全之德,晚輩沒齒不忘!」
    勁裝青年聽得一直,那不是陸兄弟的聲音是誰?
    腳下急急往中艙跨去,哪知才一探頭,艙中突然有一股奇大無比的吸力,一下把自
己吸進艙去,後頸一緊,已被人一把抓住!
    艙中的陸翰飛堪堪站起,瞥見嘉檀尊者手上,不知何時抓著一人,定睛一瞧,那正
是護送司空師叔骨灰回轉恆山的杜志遠!心頭大驚;急忙叫道:「老師傅快請放手,他
是晚輩的師兄!」
    嘉檀尊者正待隨手往江心丟去,聽到叫聲,忙緩緩把杜志遠放下,陰笑道:「阿彌
陀佛,小施主請恕老袖孟浪。」
    陸翰飛忙道:「杜兄,這位老師傅就是西域嘉檀尊者,你快來見禮。」
    杜志遠出道較早,在江湖上跑了幾年,自然聽說過嘉檀尊者之名,聞言吃了一驚,
急忙施禮道:「晚輩北嶽門下杜志遠;叩見老師傅。」
    嘉檀尊者合十道:「小施主不可多禮!」
    話聲一落,回頭朝陸翰飛合十道:「老衲要尊舟停泊此處,原有一件急事待辦,小
施主前途珍重,老衲告辭了!」說畢,不等陸翰飛回答,轉身就往艙外走去!
    陸翰飛還待挽留,但轉眼之際,嘉檀尊者已飄然走出艙去!陸翰飛和杜志遠兩人跟
著跨出中艙,嘉檀尊者早已一腳跨出船外,紅袍飄忽,踏波而白。轉瞬工夫,已去得老
遠,浩渺煙波之間,只剩下一點紅影,漸漸隱沒!
    杜志遠急問道:「陸兄弟,楚師妹呢?」
    陸翰飛眼看冷秋霜正和一位儒杉老老在船頭上動手,那老者儒衫飄忽,雙手指風窘
然,著著都指向冷姑娘要害,分明是點穴名家!
    冷姑娘缺乏對敵經驗,這時已粉臉泛紅,漸落下風,嬌軀不住的躲閃,急忙回頭道:
「這事說來話長,那位可是杜兄同來的?快請他們住手!」
    他話聲剛落,冷秋霜一眼瞧到陸翰飛走出路來!心頭吃了一驚,玉手一斂,身子一
下飄到陸翰飛身邊,睜大雙自,急急問道:「陸大斑,你要六天才能出來啊,老師傅交
代我、不能讓人家驚擾你,結果還是被他闖進去破壞了,:我真沒用。」
    她是因為自己練習「九陰神功」,被靈巖大師無意破壞,只當陸大哥也被人破壞了,
心中又氣又急,纖纖玉指,朝林志遠一指道:「你破壞陸大哥練功,一定不是好人,吃
我一掌!」
    她心地純潔如玉,也不想想陸翰飛如果練功遭人破壞,怎會和杜志遠並肩站著?說
話聲中,突然欺近,纖手往林志遠當胸拂去!
    陸翰飛慌忙攔道:「秋兒不可魯莽,這是杜兄……」
    「哈哈,杜老弟,這位想是陸少俠吧?」
    那儒衫老者和白面判官姜南豹,一起走了過來。
    杜志遠忙著替暗翰飛介紹道:「陸兄弟,這位是龍門幫總護法,人稱千手儒俠的史
老前輩,這位是總巡江白面判官姜南豹姜堂主,你快見過了。」
    陸翰飛以前曾聽師傅說過,千手儒俠史南溪之名,連忙向前作了一揖,口中說道:
「晚輩曾聽先師說過兩位大名,久仰得很。」
    千手儒俠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朽不過承武林朋友抬愛,算不得什麼,倒是陸
少俠名師出高徒,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說到這裡,一面朝冷秋霜打量了一眼.道:
「這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了?老朽方才多多冒犯!」
    冷秋霜搶著道:「不要緊,我不知道你們和陸大哥是怨人咯,我叫楚湘雲!」
    自從五毒教主溫如玉把她當作北嶽門下的楚湘雲,這一路上,她也就以楚湘雲自居,
但這會可不對了,北嶽司空曉門下的大弟子杜志邊就站在面前。
    她「楚湘雲」,三字出口,可把杜志遠聽得一呆,臉上露出驚奇之色,轉頭朝陸翰
飛看去!
    陸翰飛也不禁鬧得俊臉一熱,「尷尬的道:「杜兄,這是冷秋霜冷姑娘,此事說來
話長,待會再容小弟詳告吧!」說到這裡,又低聲朝冷秋霜道:「秋兒,這位杜兄,就
是湘雲妹子的大師兄。」
    冷秋霜粉臉一抬,瞧著杜志遠,天真的笑道:「杜大哥,你也叫我秋兒好啦,這一
路上,他們都把我當作湘雲姐姐,其實我又沒有折了她的名頭。」
    千手儒俠史南溪笑道:「杜老弟、陸少俠,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到君山再作詳
談吧。」
    杜志遠也道:「陸兄弟,我們快上船吧.別讓程老前輩等久了。」
    陸翰飛知道龍門幫幫主程元規,乃是自己師尊多年好友,為人正派,而且雄才大略,
足智多謀,江湖上素有陸地神龍之稱。
    只是眼下賽孫臏令狐宣和自己約定在石鼓山見面,為期已迫,心中不由一陣遲疑,
才道:「小弟本該早上君山,拜候程老前輩,實因這一路上發生了不少事故,、目前又
急於趕赴石鼓山去……」
    「杜志遠不待他說完,笑道:「陸兄弟路上情形,程老前輩已有耳聞,目前各派高
手,雲集石鼓山,程老前輩就是怕你和楚師妹,前去冒險,才派出多人,沿路打聽,要
你去石鼓山之前,先上君山一行。
    陸翰飛奇道:「杜兄,你也知道石鼓山之事了?」
    杜志遠笑道:「目前江湖上到處都傳著石鼓山藏寶,只有你和楚師妹兩人,知道下
落,我從恆山回來,想到你們要去石鼓山,定須經過岳陽,所以乾脆就在君山等候。」
    這時那艘三桅大船,己靠著小船泊攏,放下跳板,千手儒俠史南溪讓大家上船。
    「冷秋霜忽然走到白面判官姜南豹身前,道:「姜大叔,我們的船老大是個好人,
他方才怕死啦,你不可難為他啊!」
    姜南豹被她說得一怔,接著笑道:「姑娘只管放心,侍會叫他到君山領賞就是。」
    那船老大聽得大喜過望,只是叩頭。
    大家一起上了大船,在艙中落坐。
    杜志遠早已忍耐不住,問道:「陸兄弟」楚師妹到底怎麼了?」
    他從小就瞧著楚湘雲長大,同門師兄妹,情如骨肉,此時雙眼望著陸翰飛,生怕他
說出路上有甚不測的消息。
    冷秋霜道:「杜大哥,湘雲姐姐被人家捉了去啦!」
    杜志遠聽得身子一震,急急問道,「是誰擄去的?」
    冷秋霜眨著眼睛,道:「可能就是師傅和師公捉去的。」
    千手儒俠史南溪方才因幫中弟兄,被自稱北嶽門下的一位姑娘打傷,而且受傷的人,
全身冷顫,好像中了旁門陰寒功夫,才和杜志遠一起趕來。
    後來自己接了她二十來招,只覺冷姑娘又爪又掌,出手之際,奇寒澈骨,早已瞧出
她出手路子,極似昔年一對凶名久著的魔頭門下,此時聽她說出師傅師公,心中一動,
便開口問道:「姑娘年事極輕,一身武學,江湖上已不可多見,名師出高徒,不知尊師
是誰?」
    冷秋霜聽他稱讚自己武功,心中甚是高興,勻紅臉上露出甜笑,天真的道:「我從
小就叫他們師傅師公咯.不知師傅師公叫做什麼名字。」
    千手儒俠微微一怔,天下做弟子的,哪有不知自己師傅叫甚名字的?
    陸翰飛接口道:「冷姑娘的高師,人稱厲山雙煞。」
    千手儒俠暗暗哦了一聲,暗想自己果然料得不錯!
    白面判官姜南豹和杜志遠兩人,聽到「厲山雙煞」這四個字,不由臉色微微一變!
    冷秋霜道:「老前輩,你認識我師傅師公嗎?」
    千手儒俠含笑道:「老朽昔年聽人說過,只是從沒見過面。」
    冷秋霜喜道:「原來我師傅師公的名頭還很大,啊,杜大哥,湘雲姐姐要是真的被
師傅師公捉去了,一定不會有意外的。」
    她哪裡知道她師傅師公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魔頭,心很手辣,二十年前,黑白兩道,
只要聽到「厲山雙煞」,就會談虎色變。
    杜志遠雙眉緊皺,兩道眼神,只是盯著陸翰飛直瞧。
    陸翰飛知道他心裡急於想知道楚湘雲被擄之事,這就擇要把楚湘雲失蹤的事,大概
說了一遍。
    白面判官差南豹,忽然插口問道:「陸少俠,方纔那位登萍過江的紅衣老僧又是什
麼人屍
    陸翰飛因嘉擅尊老曾有對任何人不准提起之言,這就答道,「那位老師傅,在半途
搭乘便船,只說到岳陽有事,小可也不如道他的來歷。」
    杜志遠明明聽老和尚說什麼要七天練成,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就大功告成之言,但
因陸翰飛如此回答,想系另有緣故,一時也不便多說。
    舟行迅速,不多一會,便已駛到君山腳下一處港灣靠岸,水手們放下跳板。
    千手儒俠史南溪引著大家魚貫登陸,曲曲折折的行了一里來路,只見前面樓閣纖連,
孤立著一座大莊院,大家經過一片廣場、到了莊前,只見從正門走出一男一女,帶領著
四名壯漢迎了過來。
    那為首兩人,男的中等身材,生著一張陰陽臉,太陽穴高高的鼓起,雙目神光充足,
看去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
    女的身材苗條,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衫,臉上罩著一層黑紗,瞧不清面目,約莫二
十三四光景。
    大家才一走近,那陰陽臉漢子立即跨前一步,抱拳說道:「幫主得知總護法已和陸
少俠三位乘船來了,特命兄弟和倪堂主在此候進。」
    千手儒俠含笑道:「有勞兩位堂主。」
    一面替陸翰飛,冷秋霜兩人引見。原來這陰陽臉是奪命飛環邢長林,女的是黑娘子
倪采珍,都是龍門幫五位堂主之一。
    陸翰飛拱手謙讓,口中說久仰。
    大家一面說話,-面走進內廳。
    冷秋霜自小在山中長大,瞧著莊中陳設華美,雕樑畫棟,曲欄迴廊,她依在陸翰飛
身邊,面露驚奇,瞧個不停。
    過了三進庭院,來到後廳,只見迎面走出兩個青衣侍婢,躬身道:「幫主請總護法
和杜少俠、陸少俠諸位,到書房待茶。」
    千手儒俠史南溪含笑抬手,兩名侍婢垂手站立,引著大家轉過一座屏風,趕在前面,
分左右掀起湘簾!
    只聽裡面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呵呵笑道:「總護法和陸老弟來了嗎,快請裡面坐。」
    陸翰飛舉目瞧去,只見書房中一張紫檀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位相貌清奇,臉色紅潤,
白髯過胸的老人!正是自己師傅好友,威震江湖的龍門幫幫主陸地神龍程元規!
    當下慌忙趨前幾步,拜了下去,口中說著:「晚輩叩見程老前輩!」
    程元規起身扶住,一面黯然的道:「陸老弟不可多禮,尊師突遭大故,老夫近在咫
尺,竟然不克馳援,更是愧對故友。這次風聞各派高手,紛紛趕來石鼓山,老夫系掌龍
門一幫,豈能坐視賢侄和司空大俠門下的楚姑娘冒險,才命他們四處查探你們下落,今
日總算來了。」
    陸翰飛聽到他提到師傅,不由眼圈一紅,連忙謝道:「多蒙老前輩照顧,晚輩感激
不盡。」
    程元規持髯道:「老夫和令尊師數十年深厚交誼,即是司空大俠,也非泛泛之交,
陸老弟不可客氣。」說到這裡,兩道冷電般目光,掠過冷秋霜,朝杜態遠問道:「這是
令師妹了?」
    冷秋霜斂在道:「老伯伯,我叫秋兒,師傅師公叫……叫『厲山雙煞』。」
    陸地神龍聽得臉色微微一變,接著點頭道:「你是和陸老弟一起的。」說到這裡,
眼看大家全都站著,不由笑道:「總護法怎麼也客氣起來,大家快請坐下好說。」
    大家落坐之後,兩個侍婢端上香茗,冷秋霜只是瞧著書房中琳琅滿目的詩書典籍,
和幾上楞著的許多銅器玉器等古玩之物。
    陸地神龍程元規威震長江,身為龍門幫一幫之主,當然已聽到不少消息,此時向陸
翰飛向起經過。」
    陸翰飛就把自己師傅如何遭人事手,一直說到目前為止,只是嘉檀尊者傳授「火焰
刀」一節,因自己答應過他,不得在人前洩漏,是以略過不提。
    這一段話,直聽得陸地神龍手持銀髯,不住的點頭,等他說完之後,微微皺了下眉,
朝千手儒俠說道:「想不到其中還有如許曲折,目前已露面的,除了冷姑娘兩位尊師之
外,還有沙無忌請出來的神鉤真人郝公玄,華山東門子良、和嶺南五毒門的人。逢巨川
的出川,也可能和此有關,方才少林靈巖大師派人傳書,也是因風聞各方趕來的高手太
多,要本幫就近監視,這樣看來,石鼓山這場熱鬧,真還不亞於三十年前的泰山論劍
呢!」
    千手儒俠沉吟道:「幫主之急,該是如何?」
    陸地神龍微笑道:「聞風趕來的人雖多,但目的只有一個,無非全是為了白衣劍侶
的藏珍,但咱們去的目的不同。第一,陸老弟和賽孫臏之約,關係重大,不過據老夫推
想,趕去石鼓山的人,誰也不會知道確實的藏寶地點,是以陸老弟和賽孫臏在會面之前,
大家雖存覬覦,也只在暗中監視,虎視眈眈,不會遂爾出手。而真正紛爭的開始,當在
發現寶藏之時,老夫之意,在陸老弟未晤賽孫臏之前,有勞總護法暗中保護,杜老弟可
隨總護法同行。」
    千手儒俠史南溪拱手道:「幫主算無遺策,兄弟遵命。」
    杜志遠也起身應了聲「是」。
    陸地神龍叉道:「令狐宣和陸老弟所約日期,近在目前,只是陸老弟和冷姑娘兩位,
江湖經驗,終嫌不足,可由倪堂主同行,飯後依然乘原船啟程。」
    說到這裡,嘴皮又是一陣微動。
    黑娘子倪采珍趕緊站起身子,躬身道:「侄女遵命。」
    陸地神龍目光一轉,又道:「從今日起,幫中事務,暫由姜堂主代行。」
    白面判官姜南豹臉帶驚愣,起身應,「是」。。
    這時,侍婢己在書房中擺上豐盛酒席,大家依次入席,不必細表。
    飯後,白面判官姜南豹、奪命飛環邢長林。首先辭出,黑娘子倪來珍卻吩咐侍婢取
過紙筆,然後向杜志遠、陸翰飛兩人詢問楚湘雲面貌特徵。
    兩人仔細說了,黑娘子一邊聽兩人述說,一面手不停揮。片刻工夫已畫好一張人像,
偏頭笑道:「兩位瞧瞧,我畫得可像?」
    杜志遠、陸翰飛往紙上一瞧,她居然只憑兩人口頭述說,已把楚湘雲畫成了十之七
八。
    杜志遠驚奇萬分,出不住道:「姑娘這手畫功,真是神乎其技!」
    黑娘子臉罩黑紗,瞧不出她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這也算不了什麼,我是問你
像不像?還有什麼地方,需要修改的?」
    杜志遠碰了一個軟釘子,臉上不禁微微一紅,當下和陸翰飛兩人,仔細瞧著,又指
點幾處細微之處。
    黑娘子按照他們所說隨手修改,不多一會,己把楚姑娘畫得惟妙惟肖,她自己看了
一陣,才道:「兩位再瞧瞧可有改動之處?」
    杜志遠、陸翰飛依言端詳了一番,覺得實在神似己極,連楚姑娘的那份嬌憨神態,
都畫了上去。
    杜志遠方才碰了她一個釘子,此刻早已忘記得乾乾淨淨。拍手笑道:「這會簡直栩
栩如生,和敝師妹分毫不差了。」
    黑娘子倪采珍一聲不作,拿起畫像,轉身朝冷秋霜招招手,道:「小妹子,你隨我
來。」
    說著和冷姑娘,俏生生的往門外走去。
    陸翰飛心中暗想:她年紀不大,人卻生得這般冷做,難怪終日裡都以黑紗遮面,但
回頭一瞧,只見杜志遠望著黑娘子後影,似乎正在出神!
    陸地神龍程元規和干手儒俠史南溪,坐得極近,兩人正在低聲密談。
    一會工夫,千手儒俠忽然站起身於,朗笑道:「杜老弟,咱們就走吧!」
    杜志遠瞧了陸翰飛一眼,遲疑的道:「史老前輩,我們要比陸兄弟先走?」
    千手儒俠笑道:「陸少俠只等倪姑娘出來,便要上路了。」
    杜志遠忙向陸地神龍行了一禮,然後向陸翰飛低聲說道:「陸兄弟,你路上小心!」
    陸翰飛點點頭,於手儒俠已帶著杜志遠飄然走出書房。
    陸地神龍轉過頭來,兩道寒電似的目光,瞧著陸翰飛,愒然笑道:「陸老弟,老夫
和尊師三十年來,交稱莫逆,你可曾聽尊師說過,咱們當初是如何論交的?」
    陸翰飛瞠目道:「晚輩從未聽先師說過。」
    陸地神龍呵呵大笑,點頭道:「尊師可能沒和你說過,咱們是打出來的交情!」
    陸翰飛只是恭聽著沒有作聲。
    陸地神龍又道:「這話已三十年了,那就是泰山論劍會上,老夫在五百招中,輸了
尊師半劍。」
    「半劍?」
    陸翰飛心中覺得奇怪-。
    陸地神龍掀髯笑道:「不錯,老夫在第五百招上輸上半劍,那時尊師使的是『丙靈
劍法』中一招『石火飛花』,老夫使的是一招『分雲取月』,結果老夫右手衣袖被尊師
劍尖劃破,尊師一柄『離火劍,也給老夫削斷劍尖。」
    陸翰飛以前從沒聽師傅說過這段往事,不由抬頭問道:「照老前輩的說法,雙方該
是不分輸贏。」
    陸地神龍哈哈大笑道:「尊師刺破老夫衣袖,乃是恁著精純劍術,而且劍會原是以
武會友。不想使老夫難堪,老夫削斷尊師長劍,卻只是恁藉手上利器、輸給尊師半招的
說法,正是持平之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當年尊師手上,原也是一柄名
劍,劍名:『離火」,乃衡山派的鎮山之寶,只因老夫使的一柄,正好是離火劍的剋星,
致在無意之間,毀了尊師寶劍……」
    這事雖然相隔三十年,但聽他言下之意,還是十分歉疚,接著說道:「要知使劍之
人,一生最愛惜的就是自己隨身長劍,何況那劍又是貴派鎮山之寶,了老夫當時深感不
安,要把老夫使用的那柄長劍,作為賠賞。哪知尊師為人,豁達大度,說什麼也不肯接
受,哈哈,陸老弟,你猜猜這事的後果如何?」
    陸翰飛聽得大奇,暗想:如果師傅被削斷長劍,不肯甘休,當然會有不愉快的後果;
但師傅不肯接受賠賞,還有什麼後果可言?
    只聽陸地神龍微笑道:「這後果就是老夫從那時起,不再使劍,但也從那時起,交
了一位知友,就是尊師。此後尊師也曾幾次勸老夫恢復使劍,老夫也告訴他,只要他接
受我賠賞,我才恢復使劍,這句話,一晃眼就是三十年了!」
    陸翰飛道:「當年老前輩原是事出無心,何況又和先師結成知友,何須耿耿於懷。」
    陸地神龍大笑道:「老夫一生出言必踐,後來尊師知道老夫脾氣,也就不勸了。」
說到這裡,忽然目注陸翰飛,問道:「陸老弟可知老夫那柄寶劍。是何名稱?」
    陸翰飛道:「晚輩年幼識餞,請老前輩指示。」
    陸地神龍微笑道:「老夫取名無規,就是因此劍而來!哈哈,這話距今該是七十三
個年頭了,當年先父在九嶷山一處絕壑之中,得了一柄元龜劍,正好這年老夫誕生,因
此以劍為名,取了元規。據說此劍乃漢代王莽取北方癸水精鐵所鑄,劍有龜紋,利可切
玉,不但不帶絲毫光芒,而且出手無風,不知底蘊的人,只把它當作一柄凡鐵,當年無
巧不巧,尊師使的離火劍,正好在物理上受到元龜劍的克制。」
    「來呀!」
    他忽然伸手一招,那在門外伺立的使女,立即應聲入內。
    陸地神龍吩咐道:「你把老夫封存的寶劍取來。」。
    侍婢躬身領命,翩然走出,不多一會,雙手捧著一柄色澤斑剝,四尺來長的一柄古
劍進來。
    陸地神龍隨手取過,一按吞口,只聽嗆的一聲龍吟,長劍出匣,果然劍身上一片黯
色,除了隱現龜紋,絲毫不帶鋒芒,當真像一柄已經鈍得斬不下東西的凡鐵!
    陸地神龍吩咐侍婢另外取來口柄新鑄純鋼單刀,隨手輕輕一削,真像切豆腐一般,
聽不到絲毫聲息!
    陸地神龍哈哈一笑,返劍入鞘,倏地站起身子,清爍臉上,神色莊重的道:「陸老
弟,老夫僅以此劍相贈,祝你手刃師仇,光大南嶽!」
    陸翰飛聽得一驚,惶恐的道:「老前輩厚賜,晚輩本當拜領,只是三十年前,先師
來敢收受之物,晚輩怎好有違先師之意,此刻晚輩萬萬不敢拜領。」
    「不然!」
    陸地神龍雙目乍睜。射出兩道懾人精芒,沉聲說道:「尊師當年不受此劍,正是尊
師泱泱大度之處,因為老夫曾削斷尊師寶劍,不論事隔多久,不論老夫真心贈與,但名
義在總是含有賠賞之意。今日老夫以此劍相贈,乃是長者所賜,性質完全不同,何況陸
老弟師仇未報,此劍大有用處,尊師和老夫三十年深交,陸老弟如能以此劍報了尊師血
仇,也等於替老夫為故友復仇一樣,有此數點,陸者弟豈可峻拒?」
    陸翰飛想再說,陸地神龍不由分說,一親自替陸翰飛解下松紋劍,然後把元龜劍系
上,口面笑道:「陸老弟毋須推辭,尊師這柄松紋劍,暫由老夫代為保管,等你石鼓山
回來,再來取去就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1:00

陸翰飛不好多說,只得拜領。
    陸地神龍顯得十分高興,又和陸翰飛談了許多劍法上的要訣心得,陸翰飛自然受益
非淺。
    時間已經快到來末申初了,冷秋霜和黑娘子倪來珍兩人去了好一會工夫,還不見她
們出來。
    陸翰飛心中開始焦急,因為賽孫臏令狐宣約在石鼓山見面的日期,一共只有三天
了……
    正當此時,忽然門簾掀處,走進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是頭戴氈帽,身穿黑衫的瘦小老頭,手上報著一個小小包裹,後面跟著一
個姑娘,頭包有用,一身青色勁裝,背負長劍,春花似的臉上,笑盈盈地睜著一雙大眼
睛,露出一口整齊貝齒……那不是在武昌被人擄去的湘雲妹子是誰?
    陸翰飛乍見之下,不由大喜,急忙起身迎去!
    「陸大哥,你看我像不僅湘雲姐姐?」
    她明明就是縷湘雲r但聽口氣卻是冷秋霜的聲音!
    陸翰飛怔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黑衣老頭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嬌笑道:「陸少俠,咱們走吧!」
    陸翰飛失聲道:「哦!你是倪堂主!秋兒扮得像極啦!」
    黑衣老頭露出一口細齒,嗤的笑道:「陸少俠,我從現在起,是倪老爹了,別叫我
堂主堂主的!」
    陸翰飛忽然覺得黑娘子倪來珍,和先前冷冰冰模樣,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心中不
由大奇。」
    陸地神龍程元規呵呵笑道:「陸老弟,你還不知道老夫這位侄女兒,家學淵源,精
擅易容之術,在我這裡來了快兩年了,還沒一個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呢,黑衣娘子倒出了
名啦。」
    陸翰飛陡然想起以前曾聽師傅說過「江南二千」之名,一個就是千手懦俠史南溪,
精於點穴。
    另一個叫千面怪客倪汝霖,擅長易容之術,據說江湖上誰也沒有見過他的廬山真面,
這位倪姑娘正是姓倪,莫非就是千面怪客的女兒?心中想著!
    只聽黑衣娘子不依道:「程伯伯,我不來啦!」
    陸地神龍撚鬚微笑道:「陸老弟不是外人,說說無妨。唔,時光不早,你們也可以
動身了。」
    黑娘子倪采珍應了聲是,陸翰飛轉身向陸地神龍告別。
    三人走出書房,由黑娘子倪采珍領路,曲曲折折的走出莊院後門,原來這是一條小
港灣,直通後門,自己乘來的那艘小船,這時早已泊在埠頭邊上,船老大一見陸翰飛和
另外一位姑娘,帶著老蒼頭出來,立即迎著餡笑道:「公子爺,快請上船,這裡的老爺
子真好,賞了小老兒不少銀子,還有兩匹細布,嘻嘻,連船上的柴米魚肉,都準備好
了。」
    他沒想到會因禍得福,龍門幫對他會大事犒賞,自然喜出望外!
    三人走落船艙,黑娘子道:「你別嚕嗦,快開船吧!」
    船老大連聲應是,接著問道:「公子爺可是回武昌去嗎?」
    倪采珍道:「咱們直放衡陽,你要在三天之內趕到。」
    船老大聳聳肩道:「行,行,老管家只管放心,小老兒這條船,吃水最輕,順風順
水,有三天工夫保你趕到。」
    說著就和小毛子動手起錨,扳槳掛帆,緩緩往洞庭湖駛去。
    船老大因這趟油水十足,就賣足氣力,和小毛子交換撐舵,連夜開船,第二天早晨,
已趕到湘陰,因江面上有大批木排經過,小船隻好沿著江邊上行駛,船勢稍緩。
    忽然,江岸上有人大聲叫道:「船老大,船老大,行行方便,讓我老頭搭個便船可
好?」
    船老大一面撐舵,一面答道:「我這船是客人包的,你找旁的船吧!」
    那人跟在船邊,拉大嗓子道:「不成,後面有狼來了?我非搭船不可。」
    陸翰飛原本靠窗而坐,不覺聽得好笑,南方哪來的狼?不由探頭瞧去!
    只見岸上說話的原來是一個穿得很破舊的窮老頭,生得骨瘦如柴,一臉油泥,腳上
拖著兩片鞋皮,梯他梯他的跟著船跑,口中卻在邊跑邊喊道:「船老大,瞧你也一大把
年紀了,連行個方便都不肯,咱們在北方,只要說狼來了,誰都會同上個情,你船有人
包了,我老頭哪會不知道,只是多我一個老頭,也不嫌擠,只要有塊地方蹲蹲就行,一
到地頭,就下船的。」
    船老大皺皺眉道:「老哥兒,你別嚷了,咱這船直放衡陽,中途不停,你還是找別
條船商量商量吧!」
    那窮老頭追得氣吁吁的喜道:「巧呀,我老頭就是要趕到衡陽去的,這不是正對了
頭?喂,船老大,你駛得慢一點咯!」
    陸翰飛雖沒江湖經驗,但近一個月來,碰上不少事故,也漸漸提高了警覺,尤其自
從服下蛇血,目光何等敏銳,這一注意,頓覺那老頭,雖然窮相,卻生得鶴顱蒼肩,此
時小船漸漸行快,他追在後面,居然行不沾塵!
    心中方自一動,只見黑娘子倪采珍口噙冷笑,向自己微微搖頭,道:「別理他,想
不到才出洞庭湖,就有不開眼的人。跟上來啦!」
    那窮老頭一路大嚷:「喂,喂,船老大,你是存心要我老頭子跑死?你不讓我搭個
便船,我就一路跑給你看!」
    這沿江岸上,正好是一條大路,他上氣不接下氣,果然邊嚷邊跑,梯梯他他的跟著
船直追!
    「哦,有人說我不開眼呢,我老頭子人窮,見過的世面。可大著呢!你們連狼來了
都不知道。」
    陸翰飛聽得大是驚奇,自己這條船,離岸少說也有十丈來遠,黑娘子在艙中低聲說
話,連船老大怕也聽不到,他居然說出來了!
    冷秋霜眨著眼睛,道:「陸大哥,這人是衝著我們來的嗎?」
    窮老頭在岸上說道:「狼才是衝著你們來的,狼來了!」
    黑娘子聽得臉色-變,心頭也不期大驚,暗想這人分明已練成「天耳通」,可是這
付長相的人,自己在龍門幫從沒聽人說過!
    她心中想著,瞥見自己船後,又有一條小船,駛了上來!
    船上篷艙敞開,對坐著兩人,一個是身穿儒眼的清爍老者,另一個則是身穿長袍的
俊朗青年,兩人中間,一張矮几上,放著一把紫砂茶壺,和兩個細磁茶盅,好像正在品
茗下棋。
    黑娘子瞧得心頭一定,總護法干手儒俠史南溪來啦!
    冷秋霜低低的道:「陸大哥,快瞧,那是杜大哥他們……」
    黑娘子趕忙朝她搖搖手,意思叫她不要開口。
    果然那小船才一駛近,干手儒俠史南溪立即含笑問道:「岸上這位老哥,急著趕路,
不知到哪裡去的?」
    窮老頭正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忽然兩眼一瞪,道:「你管我到哪裡去的?」
    干手儒俠瞧他瞪眼之時,掩不住神光四射,一時只作不知,笑道:「兄弟只是隨便
問問,如果順路的話,不妨搭個便船。」
    窮老頭回嗔作喜,停步道:「順路,順路,我是趕著一群狼來的,唔,你這位老相
公人倒不錯!」他說話有點語無論次,忽然瞧到杜志遠身邊放著一口長劍,問道:「你
們是保鏢的吧?」
    干手儒俠微一皺眉,笑道:「兄弟和這位小老弟,都是讀書之人,隨身帶口長劍,
他只是防身罷了。」
    窮老頭又瞧了杜志遠身邊那口長劍一眼.點點頭道:「這就是了,我老頭從前吃過
保鏢的虧,先是滿口大話,其實只要碰上幾頭狼,就嚇得混身亂抖,哈哈,所以我最討
厭保鏢的人。像這位小老弟讀書人隨身帶口長劍,裝裝門面目無不可,真要到了咱們北
方,伯連狼毛也所不下一根。」
    杜志遠聽得有點冒火,暗想自己這口長劍,乃是百煉精鋼所鑄、雖然比不上吹毛立
斷的寶劍寶刃,卻也鋒利無比,如今倒被他說得一錢不值!
    千手儒俠卻依然臉含微笑,吩咐舟子靠近岸去,放下跳板。
    那窮老頭正待一腳跨下,卻忽然縮了回來,回頭望著漸漸駛遠的陸翰飛那隻小船,
嘻著嘴問道:「老相公,你當我老頭子為什麼要追前面那條小船?」
    杜志遠臉色一變、干手儒俠道:「大概前面那隻小船,和老哥正是順路。」
    窮老頭道:「難道你們不是順路?」接著又搖頭道:「說實在,我老頭窮得只有一
件長衫,到處都是一樣,哪有什麼順路倒路?不過我鼻子最靈,前面那條船上,裝有一
潭『碧蘿春釀』,方才船老大偷喝了一碗,香氣外溢,給我聞到,搭他們的船,說不定
也弄上一碗喝喝。」
    他一說到酒,不禁口沫橫飛,舔嘴咂舌的饞誕欲滴!
    杜志遠瞧得暗暗好笑,這窮老頭原來是個酒鬼!
    但這話聽到千手儒俠耳中,卻不由一怔、要知「碧蘿春釀」,乃是幫主陸地神龍程
元規特製佳釀,春酒初熟之時,用洞庭名產碧蘿春嫩尖,包在封口荷葉之上,然後再以
細泥固封,待過了十年,方始取飲、除了人口釀冽,酒中另有一股清新茶香。
    要非君山之賓,難得一嘗,這「碧蘿春釀」之名,自然也極少人知道,窮老頭居然
一口叫了出來,這叫千手儒俠如何不驚?
    但他隨著老頭指手畫腳的一比,無意之間,目光順著他手指往陸翰飛那條小船瞧去,
這一瞧,登時又叫千手儒俠心頭驟地一驚!
    原來那小船船尾,赫然畫著一隻白粉的狼頭!
    當然這小船從君山開出之時,決不會有人無故去畫個狼頭,即使在沒到君山之前就
被人畫了上去,也該早已發現,那麼這白粉狼頭,顯然是駛出君山之後,才畫上去的。
    但自己這條小船,始終尾隨在他們後面不遠,怎會沒有瞧到?何況前面船上,還有
黑娘子倪堂主在坐,何以也會絲毫不覺?
    不錯,這窮老頭方才口中一直嚷著狼呀狼的,其中莫非稱這白粉狼頭,有什麼關連?
    恁自己身為長江龍門幫總護法,在江湖上世闖了幾十個年頭,黑白兩道,只要稍有
頭臉的人,自己即使沒有見過,多少也有個耳聞,但對這白粉狼頭,卻想不出是何來歷?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其實也只是眨眼工夫,千手儒俠瞧著前面小船尾上畫著的白
粉狼頭,微一怔神,那窮老頭明明瞧在眼裡,卻故作不知,聳聳肩道:「可惜,可惜,
『碧蘿春釀』越走越遠了,這會追不上啦!哦,老相公,你船上有酒麼?要是沒有的話,
我老頭寧可跑腳,也不要搭船。」
    干手儒俠是何等人物,心下一動,不由軒眉笑道:「原來老哥也雅好杯中之物,這
倒真是湊巧,兄弟洞庭歸來,沽了一甕上好佳釀,就因我這位老弟,只解品茗,不善飲
酒,正感遺憾……。」
    窮老頭本來一腳踏在跳板上,還在猶豫,是否搭船?這一聽有酒,不待他說完,三
腳兩步,走下艙來,咧嘴笑道,「成,成,只要有酒,我甯不歸向來是不醉無歸的。」
    他這一走下船艙,杜志遠頓覺他酒氣酸酸,原來早已喝得差不多了,難怪說話瘋瘋
癲癲的,語無倫次!
    千手儒俠拱手道:「原來是甯老哥,久仰久仰!」
    甯不歸問道:「你聽到過我甯不歸的名字?哈哈,海內存知己,天涯寧不歸!不醉
無歸歸不得,相逢到處是鄉親,老相公,你酒在哪裡?臨江對酌,勝過你們手談多多!
啊,你們只管繼續下棋,我只要有酒喝,獨個兒找塊地方蹲蹲就行。」
    千手儒俠朝杜志遠遞了一個眼色,笑道:「杜老弟,你搬出酒來,吩咐船家弄些下
酒菜餚,你少喝一些無妨,咱們和甯老哥幹上幾杯。」
    留不歸連連搖手道:「不,不,我老頭子喝醉了,打個盹沒甚要緊,你老相公可醉
不得。」
    千手儒俠被他說得一怔,聽他口氣,好像早已知道自己身份,話中句句嵌著骨頭,
當然自稱甯不歸,無非是捏造的假名罷了,到底此人是何來歷?
    杜志遠站起身子,向舟子吩咐下去。
    一會工夫,舟子替三人擺好杯筷,從後艙端出幾盤冷盆,和一壺美酒。
    甯不歸不住的嗅著酒香,連稱「好酒」,不待千手儒俠謙讓,老實不客氣伸手倒了
一杯,「咕」的一飲而盡,咂咂舌頭,笑道,「老相公,原來你也藏著『碧蘿春釀』,
哈哈,真是好酒!」
    接著取起酒壺,又斟了一杯,一口喝千。、
    千手儒俠笑道:「甯老哥,不愧酒中知己,萍水相逢,總是有緣,兄弟敬你一杯。」
    說著替他斟了一杯,自己也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甯不歸酒到杯乾,用袖子抹了抹嘴唇,伸手翻起那襲破舊長袍,取出一個黑漆葫蘆,
朝杜志遠笑道:「小兄弟,這麼一杯一杯的,實在不夠意思,老相公說得好,萍水相逢,
總是有緣,到了船上,咱們就不是外人,你就替我打上一葫蘆,喝個痛快吧!」
    千手儒俠大笑道:「痛快,痛快,甯老哥酒興不淺,兄弟也正好載有一罈佳釀,足
夠留老哥喝個痛快。」
    杜志遠出道江湖,也有幾個年頭,自然瞧得出千手儒俠的舉動,另有深意,立即接
過葫蘆,立即返身往後艙替地裝酒。
    甯不歸取過酒壺,連斟帶喝,一口氣吃了幾杯,夾起一塊薰雞腿,塞到口中,一陣
咀嚼,帶骨嚥了下去,一面低笑道:「我老頭這幾年作客塞外,除了薰狼腿,就沒有別
的下酒之物,先前還嫌狼腿粗得不能下嚥,哪知幾年下來,吃習慣了,沒有啃上幾口狼
腿,反而牙癢癢的……」
    干手儒俠聽他又提起狼來,不由心中一喜,暗想:這會你自己提起來了,正好慢慢
的拿話套他,恰好杜志遠替他裝了一葫蘆酒來。
    甯不歸迫不及待的一把接過葫蘆,對著口,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才透了口氣,回
頭朝干手儒俠笑道:「不過,還好,今兒個晚上,有人送狼腿來,咱們好好薰上兩條,
讓兩位嘗嘗鮮味兒……」
    邊說又舉起葫蘆,一陣猛喝,這回差不多快喝了大半葫蘆!
    干手儒俠正待乘機問問他,這裡又不是北方,哪來的狼腿?哪知他瞇著雙眼,塞起
葫蘆,口中說著:「好酒……好……好……酒……」
    人卻半蹲半靠的呼呼睡去,酒葫蘆也摜在一邊了!
    干手儒俠見他倒地睡去,心中暗暗好笑,光棍眼裡不揉砂子,他明明是借酒裝瘋,
這如何瞞得過自己眼睛?我倒要瞧瞧你在自己眼前,到底要耍點什麼花樣?
    心中想著,臉上依然絲毫不露,笑道:「杜老弟,咱們方才一局未完,不如把酒臨
風,邊吃邊下,你也喝上一杯吧!」
    杜志遠瞧著爛醉如泥的窮老頭道:「這位甯老哥喝醉了。要不要把他扶到後艙去
睡?」
    千手儒俠微笑道:「甯老哥方才說,他喝醉了,只要打個盹就行,還是隨他便的
好。」
    杜志遠依言坐下,兩人又對奕起來。
    千手儒俠一面下棋,一面喝酒,表面上顯得十分鎮定,但他兩道炯炯目光,卻不時
的注意甯不歸,也不時打量著岸上行人,和江面上的船隻。
    甯不歸是真的醉倒了,他蟋伏著身軀,一動不動,鼻息沉重,酒氣薰天!
    江岸上雖有趕路的人,江面上也時有船隻往返,但絲毫瞧不到岔眼之處。
    江面遼闊,煙波浩渺,自己的小船,始終和前面陸翰飛的船保持著一段距離,遙遙
在望!
    黃昏時分,經過岳麓山下,趕到勒江口,天色已是昏黑,前面的船,已經停下來,
在生火做飯了。
    千手儒俠向舟子打個手式,緩緩駛近,裝作互不相識,在不遠之處下錠。
    舟子早已把幫中暗號,悄悄的遞到黑娘子手上,晚上可能有警,要他們多加注意。
    晚餐之後,千手儒俠取出多年不曾動用過的精鋼摺扇,籠在袖中,舟子替他沏了一
壺香茗,憑窗而坐,好像在覽賞夜景!
    杜志遠也脫去長衫,換了一身勁裝,佩好長劍,躲在後艙,裝作已經入睡。
    只有那窮老頭甯不歸,半蹲半臥的靠著船艙,從上午一直醉到此刻,呼呼大睡。
    不,他這時忽然轉動身子,有了聲息!
    千手儒俠耳朵何等靈異,窮老頭輕輕一動,便已注意到他了!
    只見甯不歸打著呵欠,伸了一個懶腰,坐將起來,口中說道:「好酒,真是好酒!」
伸手摸過葫蘆,又沽的喝了一大口,才揉揉眼睛,向四外一瞧,失聲道:「啊,天……
天已經黑啦!哈哈,老相公,你真是雅人,獨個兒坐著賞月!嗨,這酒真好,後勁也真
夠大……」
    他話來說完,突然雙手棒著肚子,「啊」了一聲,臉帶愁苦道:「老相公,恕我失
禮,我老頭肚痛得緊!」
    話沒說完,急匆匆的拉著褲子,拔腳往岸上跑去。
    千手儒俠微嘿一聲,回頭以「傳音入密」朝後艙杜志遠叮囑了幾句,立即飛身往岸
上縱去!
    月光之下,只見窮老頭撩著長衫,一路東張西望,似乎要找個隱僻所在,去大解模
樣!
    千手儒俠不好過份逼近,和他保持著幾丈距離。
    其實憑千手儒俠的身手,這點距離,不難一掠而至。這不過是瞬息間事,離江岸不
遠,就是一片樹林!
    甯不歸口中不住的叫著「噯呀」,一下就往林中鑽去!
    千手儒俠一身功力,何等深厚,目光始終緊盯在他身後,卻並沒看清他是如何閃出
去的?腳底一使勁,身發如電,奇快無比的掠登樹梢,縱目往四外一瞧!
    這片樹林,疏朗朗的,雖在黑夜,依然漏得進月光,但哪裡還有窮老頭甯不歸的蹤
影?心下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憑自己的身手,即使此人武功再高,但也不至於在
這轉眼之間,把人追丟?
    千手儒俠史南溪久經風浪,暗想他決不可能走出樹林,說不定就躲在黑暗之處。一
念及此,立即寧神調息,運起內家「干裡視聽」之術,仔細搜索。
    但聽了一陣,這片樹林方圓一二十丈內,除了絲絲風響。根本就沒有人跡!
    因為經過這一陣工夫,如果有人潛伏,決不會連一絲最細微的呼吸聲音都沒有。
    就在此時,樹林外面,卻響起兩聲「嘶」「嘶」破空細響,兩條人影,像浮矢掠空,
飄落地面!
    但在兩條人影堪堪飛落之時,千手儒俠彷彿聽到遠處有人喊了聲:「狼來了!」
    不,這聲音細如蚊子,好像又近在耳邊!
    千手儒俠心頭方自一驚,瞥見那個飄落的人,其中一個,突然腳下好似被什麼東西
絆了一下,一個踉蹌,身子往前撲了一下,口中驚噫一聲,倏然騰空躍開數尺!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千手儒俠瞧得暗暗驚凜,這兩人身手好生矯捷,但弄不懂他
腳下何以會突現踉蹌,因為他們落身之處,根本就沒有什麼礙腳的東西!
    兩人這一站定,月光之下,已可看清他們面貌,那是兩個生相剽悍,裝束奇特的大
漢!一式的頭戴羊皮帽,身上穿一襲長僅及膝的灰色棉袍,腰束麻繩,斜插一柄狼牙棒!
    瞧他們這身打扮,分明不是中原武林中人!
    心念方動,只聽另一個回頭道:「老五,你怎麼啦?」
    那個躍開的敢情就是老五,他驚奇的瞧著方才躍開之處,說道:「老四,這真是怪
事,小弟剛才腳尖明明絆在一塊大石頭上,還在隱隱作痛,怎的這裡會沒有東西?」
    那叫老四的嘿道:「就是有石塊,怕不給你一腳喘得粉碎,哪還找得到?」
    千手懦俠暗想這人好大的口氣!
    那老五搖搖頭道:「沒有揣碎,小弟只是絆了一下。」
    老四嘿道:「都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今兒個早晨,你就說有人在暗中作弄咱們,
什麼狼形箭丟啦,飯裡有蛆蚓啦,現在又絆上石頭啦!憑咱們漠北五狼,有誰吃了豹子
膽,敢在太歲頭上動……」
    他「土」字還沒出口,忽然「啊」了一聲,「呸」「呸」的吐了幾口唾沫,敢情被
風吹得滿口都是泥沙!
    千手儒俠身在樹上,聽得不期一怔,果然是狼!只是「漠北五狼」這幾個字,自己
從沒聽人說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1:17

老四吐了幾口唾沫,突然跳起身來,面朝樹林,雙目凶光暴射,厲聲喝道:「哪一
個王八羔子,暗算太爺……?」
    「啪!」他頭臉忽然向左歪了一下,右頰上似乎被人打了一個嘴巴!
    這下,可說奇快無比,連隱身樹上的千手儒俠都沒瞧得清楚,漠北五狼的老四到底
是被誰打的耳光?
    老四目如銅鈴,刷的從腰間掣出狼牙捧,大喝一聲:「老五,咱們往林子裡搜!」
    他不失為武林中上乘身手,喝聲末落,動作如電,狼牙棒護住前身,刷的往林中竄
了進來。
    老五一見老四縱入樹林,同樣以奇快身法,從林外掠入。就在一掠之際,反手拉出
狼牙棒,正好配合老四,攔擊林中敵人。
    兩人這一動作,瞧得干手儒俠暗暗點頭,難怪他們口出大言,一身絕技,當真不可
輕視!
    就在老四縱入樹林,舉目打量之際,他頭頂一棵大樹上,突然急如連珠響起一陣
「劈劈啪啪」的聲響,登時臭氣四溢,一陣又稀又稠,而且熱烘烘的東西,落得他一頭
一臉,穢臭觸鼻!
    老四伸手一抹,摸得一手膩膩的,竟是新從人肚子裡拉出來的大便!
    「嘔!」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噁心,差點連晚餐的酒飯,都一起嘔了出來,心知遇上
高手,身子迅速後躍,一下退出林外,同時口中喝道:「老五快退!」
    那老五從側面掠入,原想配合老四,一下截住敵人,但他終究遲了一步!
    堪堪掠入林中,就聽到老四要自己趕快退出的喝聲,心頭驀地一驚,正待出聲詢問,
只聽耳邊有人低聲說道:「你也分點嘗嘗!」
    他話聲還沒出口,只覺一團東西,驀地憑空飛來,無巧不巧,一下塞入自己嘴中!
    漠北五狼終究武功不弱,老五口中塞得滿滿的,吐了一口,沒有吐出,連伸手掏挖
都來不及,身向後仰,頭先身後,箭一般往林外反射出去!站定身子,用手指從嘴中挖
出一團穢臭觸鼻,帶著滑膩膩的樹葉,那是人家揩過屁股的枯葉!
    這一下,簡直瞧得千手儒俠,史南溪目瞪口呆,大為驚凜,這個在暗中惡作劇的人,
身手之高,當真駭人聽聞!
    這時老四已撕下長飽下擺,抹了抹頭臉,直氣得怒火迸頂,滿口狼牙,格格作響,
厲聲喝道:「林中什麼人,還不給太爺滾出來受死?」
    「是我!」
    有人慢慢吞吞的答應一聲,從林中蹣跚走出!
    千手儒俠聞聲一怔,那不是自稱甯不歸的窮老頭是誰?只見他撩起長飽,兩手還在
繫著褲帶。邊走邊道:「我老頭在北方住了兒年,那地方窮得可憐,下酒只有啃啃蕈狼
腿,哪知今兒個啃了一條薰雞腿,肚子就不受用起來,我老頭又怕草堆裡躲著冬眠的蛇
蟲,萬一咬上屁股,可要了老命,這才爬到樹上去,想居高臨下,拉個痛快,兩位究竟
在嚷什麼?」
    那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先前瞧到林中走出來的只是一個瞧不起眼的窮老頭,拉
著褲子,走路蹣跚,還當是附近居民。
    哪知聽到後來,在樹上拉大便的就是他,不由怒從心起。暴喝一聲,兩柄狼牙捧一
左一右同時往他頭上砸來!
    甯不歸好像大是害怕,雙手拉著褲子,大聲叫道:「乖乖。不得了!」
    脖子一縮,從兩根狼牙棒下面,一下子鑽了出去!
    老四是氣瘋了心,一捧落空,身如旋風,第二棒又朝甯不歸掃去!
    甯不歸又急又怕,口中「啊」了一聲,急急的道:「使不得,你們棒上安著小刀,
打著一下,就得戳上十七八個窟窿!」
    他腳下蹣跚,像是嚇昏了頭,竟然朝老五身前跑去!
    「嘿!」老五凶睛眈眈,吐氣開聲,狼牙棒往前直搗!
    「砰」兩根狼牙棒不知怎的突然撞在一起!
    這兩人的手勁,何等沉重,只聽「喀」「喀」連響,鋒利如刀的狼牙,登時應聲折
斷了幾枚!兩人身形,各自被震退了半步!
    老四怒嘿道:「老五,你怎麼攪的?」
    回頭瞧去,那窮老頭不是好好的站在老五身後,瞧著自己?心頭不由火發,暴喝一
聲:「老五,你站開去!」
    聲落人到,一律當頭劈下!這一下又準又快,動作如電。
    甯不歸雙手捧頭,又是一聲驚「啊」,轉身就跑,往林中跑去。
    老四狼牙棒一帶,縱身就追,厲笑道:「太爺手下,從無活口,你還想往哪裡逃?」
    甯不歸堪堪跑近一棵大樹,老四已經追到身後,一棒朝他後心槊來!
    甯不歸大叫一聲,身子一弓,陡然往樹後躲去,只聽「禿」的一聲,狼牙棒無數狼
牙,已釘人樹上。
    甯不歸探頭一瞧,口中發出一聲驚「啊」,趕緊縮回頭去。老四惱怒異常,拔出狼
牙棒,又閃電般撲了上來,但甯不歸早已慌慌張張的拔腿先跑了一步,又躲到另外一棵
樹後去了。
    老四厲吼一聲,狼牙棒疾交左手,右臂運勁,連發三掌,只聽「喀喇」的一聲巨響,
那株大樹,突然居中折斷,倒了下來!
    「不得了啦,救命哪!」
    甯不歸抱頭鼠竄,滿林亂鑽,口中大聲嚷著道:「老相公,快救命哪,都是你的薰
雞腿害人呀,窮老頭快沒命啦!」
    「老五,還不快截住他!」
    老四連聲厲喝,追在甯不歸身後,老五跟蹤掠人,分頭圍捕。三個人在林中穿來穿
去,好像捉迷藏似的,卻莫想抓得住他。
    有時明明可以一把抓住了,偏偏只是毫釐之差,被他滑了過去;有時又明明被兩人
兜個正著,卻又身子一矮,從人家胯下鑽出,直逗得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厲嘯連連,
樹林中落葉簌簌!
    隱身樹上的千手儒俠幾乎要笑出聲來,這窮酒鬼分明身懷絕技,卻裝得真像,把漠
北二狼逗得不亦樂乎,自己倒要瞧瞧你如何打發他們?
    心中想著,只聽甯不歸氣喘吁吁的,又在大叫了:「保鏢的老相公,你躲著不肯下
來,這不是要我老命?人家可不是衝著我窮老頭來的,我老命賠得豈不冤枉!」
    他邊叫邊跑,跑到千手儒俠隱身的樹下,突然停步,指著漠北二狼,撒賴道:「好,
你們有本領,就來打死我吧!再跑下去,我的酒蟲可不答應啦!」
    他翻起長袍,從容取出酒葫蘆,拔開塞子,咕的喝了一大口。
    漠北二狼一時倒被他唬得有點莫測高深,一左一右,也同時站住身子,手橫狼牙棒,
踟躇著不敢逼近!
    甯不歸連正眼也沒瞧兩人一下,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咂咂舌頭,酒葫蘆
順手往前一送,咧嘴笑道:「你們要不要也潤潤喉嚨?」
    漠北二狼不明就裡,臉色一楞,身不由主的各自後退了兩步。
    「哈哈!」樹上忽然響起一聲燎亮長笑,一條人影,翩然飛落!
    漠北二狼聞聲一驚,不禁又後退幾步,括眼瞧去,只見來人是一個身穿儒服的老者,
氣度雍容,飄然而立!
    兩人對瞧了一眼,老四陰嘿一聲,粗暴的道:「你是什麼人?敢來架太爺們的梁
子。」
    千手儒俠微笑道:「你當我老夫是架樑來的?」
    老五忍不住喝道:「那麼你是衝著太爺們來的了?」
    甯不歸索性坐到地上,喝起酒來,聞言連連點頭遭:「差不多,差不多!」
    老四獰笑道:「太爺們是誰?你弄清楚了嗎?」
    干手儒俠笑道:「你們不是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
    老五臉露驚奇,朝老四得意的道:「咱們漠北五狼,初到中原,原來中原武林,早
已知道咱們啦!」
    千手儒俠朗笑一聲,拱手道:「不錯,老夫久仰之至!」
    老四也臉色稍霽,朝老五點頭道:「咱們威震漠北,中原武林,當然早有耳聞了。」
    說著回頭道:「朋友如何稱呼?」
    千手儒俠泰然道:「老夫史南溪!」
    老五微微一怔,哦了一聲,道:「老四,你聽到過沒有,他就是長江龍門幫的什麼
總護法,人稱千手儒俠的史南溪!」
    他自詡見多識廣,一下道出千手儒俠來歷。
    老四怒聲道:「我如何不知?長江龍門幫的幫主,人稱陸地神龍,咱們師傅,當年
就在泰山劍會上見過。」
    兩人各詡見聞,抬起槓來!
    甯不歸瞧得哈哈大笑!
    老四怒道:「你笑什麼?」
    甯老歸道:「人家千手儒俠,蜚聲江湖,武林中哪個不知,漠北五狼,哈哈,只有
你們老狼狼奇裡,還有人知道一點,你們只是狼腿罷了!」
    「狼奇裡」這三個字,鑽進千手儒俠耳中,不由猛地一震!
    暗想此人三十年前,已名滿甘陝,據說他原是人家棄嬰,由狼餵乳長大,就以狼為
姓,生性殘暴,武功尤為詭異,沒人能說出他的家數來歷,據說也得自一處狼穴之中,
三十年前,曾在中原出現,敗在他劍下的,不知凡幾,後來突然不見,大家都傳說他被
一位不知名的高人逐出關外去了,這次石鼓山真要有他參與……
    他心念轉動,只聽老四怒喝道:「住口,你敢小覷咱們!」
    甯不歸毫不在意的道:「不信,你問問人家,他先前瞧到你們畫著的鬼狼頭,還不
知道是哪一個不開眼的下五門留的記號呢?漠北五狼,不過是方才聽你們自吹自擂的說
著罷了,真當是久仰你們的大名?」
    老四轉頭瞧著千手儒俠,問道:「原來你真是衝著咱們來的?」
    千手儒俠聽得仰天大笑!老四剔剔濃眉,粗聲道:「奇怪,你們中原武林人物,怎
的老愛大笑,這有什麼值得好笑?」
    千手儒俠朗笑道:「老夫幾時衝著你們來的?這是兩位衝著老夫來的。」
    老四聽不懂他話中含意,回頭道:「老五,他這是什麼意思?你可曾聽懂?」
    老五道:「他說沒衝著咱們來,其實咱們也沒有衝著他。」
    老四點頭道:「對.對,我也是這麼想,他只是沒說清楚罷了,咱們也沒衝著他。」
    甯不歸大笑道:「渾狼,真是一對渾狼,你們沒衝著他,千麼要在人家船屁股上畫
鬼狼頭?」
    老四突然目射凶光,盯著千手儒俠怪笑道:「原來你是替南北雙岳的門人撐腰來的,
好,咱們就領教領教你干手儒俠的絕招吧!」
    甯不歸喝了一大口酒,朝千手儒俠拱拱手,道:「方纔你老相公冤得我老頭好苦,
這回你們雙方說對了頭,老頭可要走啦!」
    他收起酒葫蘆,轉身要走!
    老五猛地跨前一步,喝道:「你也別想走,乖乖的替太爺留下。」
    左手一揉,朝甯不歸肩頭抓去!
    甯不歸嚇得一個踉蹌,身子一歪,正好躲開,用手向林外一指,低聲道:「別忙,
找你打架的人多著呢,你瞧,那邊不是又有人來了?」
    老五隨著他手指瞧去,果然有三四條人影,如飛而來!
    就在他回頭之際,右肩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趕忙回過頭去,那甯不歸早已拔腿
飛跑,逃出老遠。四條人影眨眼工夫,業已奔到林外.原來他們正是杜志遠、陸翰飛、
冷秋霜、和扮作老蒼頭的黑娘子倪采珍。
    因為杜志遠在船上等了一會,還不見千手儒俠回去,心中著急,才約了陸翰飛三人,
一起尋來。
    杜志遠一眼瞧到漠北二狼,便大聲喊道:「史老前輩,這兩人還是讓晚輩們打發
吧!」
    冷秋霜搶著道:「一個是我的咯!」
    千手儒俠笑道:「你們都趕來了,這兩頭狼,老夫自信還不難對付呢!」
    老四厲笑道:「多說無益,咱們到林外見見真章就是。」
    話聲一落,身子一旋,和老五兩人,一起往林外飛出。
    千手儒俠也跟著走出林來,冷秋霜迎著兩人,問道:「喂,你們是好好兩個人,怎
麼會是狼的?」
    老五瞧到冷秋霜一付宜嗔宜喜的模樣,骨頭早已酥了一半,咧著黃板牙,色迷迷的
傻笑道:「這是太爺們高興咯!」
    冷秋霜又道:「那麼你們畫上一個狼頭,又是什麼意思?」
    老五道:「那是咱們老大發現的,就畫上個狼頭,頭、不就是代表老大嗎?」
    冷秋霜咭的笑道:「那麼要是你發現的,你畫什麼?」
    老五忸怩的笑道:「我是老五咯,老五是最後一個了……」
    冷秋霜彎腰笑道:「我知道啦,你應該畫條狼尾巴,是不是?你的外號就叫狼尾巴
吧?」
    老五實在被她美色迷住了,涎笑道:「姑娘只猜對了一半,我叫色狼老五!」
    老四怒道:「老五,你怎麼搞的?」
    老五道:「沒關係,人家不知道咱們,才要問的。」
    老四一想不錯,這正是漠北五狼揚名的機會,連忙點頭道:「好,那你索性都說給
她聽聽!」
    老五精神抖擻,又道:「咱們漠北五狼,老大叫白狼頭,老二叫青面狼,老三叫毒
狼,他是老四,叫糊塗狼……」
    老四氣憤的道:「其實我有什麼糊塗?這外號不知哪一個王八羔子給太爺起的,太
不好了。」
    冷秋霜笑道:「自然不好,你不會自己改一個?」
    老四瞪著一雙凶睛,搔搔頭皮道:「我改什麼呢?」
    冷秋霜瞧了他一眼,道:「叫聰明狼好不好?」
    老四大喜道:「妙極,妙極,聰明狼,哈哈,取得好,我就叫聰明狼。」
    冷秋霜叫道:「聰明狼!」
    老四胸脯一挺,口中「有」了一聲。
    冷秋霜道:「以後再有人叫你糊塗狼,不叫你聰明狼,你該怎麼辦?」
    老四想了一想道:「太爺就揍死他王八羔子」說到這裡,忽然回頭道:「老五,你
聽著,以後再敢提起什麼糊塗狼,我就打你嘴巴。」
    千手儒俠見冷秋霜逗得他們好玩,忽然心中一動,嘴皮朝冷秋霜微微動了動。
    冷秋霜又道:「你們的師傅呢?」,
    老五搶著道:「咱們師傅叫老狼神。」
    冷秋霜搖搖頭道:「不,我是說他在哪兒。」
    老四道:「師傅自然也來了,他老人家已經到石鼓山去了。」
    干手儒俠聽得暗暗皺眉,果然狼奇裡也趕來了。
    冷秋霜又道:「你們都是為了白衣劍侶的寶藏來的。」
    老四搖頭道:「這個只有師傅和老大知道。」
    冷秋霜道:「你們是奉命攔襲南北雙岳的門下來的。」
    老五搶著道:「不,咱們只是奉命跟著白狼頭的記號走。」
    老四瞪目道:「老五,咱們奉命暗中跟蹤南北雙岳的門下。這話可不能告訴人家
的。」
    老五道:「咱們漠北五狼怕過誰來?」
    老四點頭道:「對,咱們怕什麼人?」
    「嘶」!又是一條人影,劃空飛落,那人衣著打扮和使用的兵刃,都和老四老五一
樣。
    老五連忙低聲對冷秋霜道:「他就是毒狼老三。」
    那毒狼老三才一落地,目光瞥了大家一眼,疑惑的道:「她們是什麼人?」
    老四被他問得一怔,期期的道:「他們還沒告訴我們。」
    毒狼老三冷笑道,「你們都告訴了人家了?」
    老四道:「老五說的對,咱們漠北五狼,怕過誰來?」
    毒狼老三怒道:「你真是糊塗狼!」
    冷秋霜哼的笑道:「聰明狼,他叫你什麼?你揍他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2:21

第08章 三狼竄
    糊塗狼老四聽冷秋霜一說,想起自己方才說過,再有人說自己糊塗狼,太爺非揍死
他不可,現在毒狼老三一開口就叫自己糊塗狼,自己人可以叫,以後又怎能禁止外人?
何況還有這許多中原武林人在場,此例如何能開?他頭腦簡單,不由越想越覺得有理。
    偏頭瞧了毒狼老三一眼,吼道:「不錯,這非揍不可!」
    話聲一落,突然一拳往他胸口搗去!
    色狼老五趁機湊近冷秋霜身邊,低聲道:「毒狼老三,一定是查考我們來的。」
    冷秋霜道:「他會用毒?」
    色狼老五搖搖頭道:「不,他只是心毒手辣,大家才叫他毒狼……」
    毒狼老三突然舉步一跨,閃開五尺,避過糊塗狼一記拳風,厲聲喝道:「老四,你
瘋了?」
    糊塗狼愣愣的道:「老三,你是自己人,此例也不能開!」
    毒狼老三雙目睜圓,喝道:「你說什麼?」
    糊塗狼不由有些氣餒,期期的道:「我現在叫聰明狼了,你……你不能再叫我糊塗
狼。」
    毒狼怒嘿一聲,回頭瞧到色狼老五正在鬼鬼祟祟的和冷秋霜說著自己,心頭更是火
發,一步跨到色狼面前,大聲問道:「她是什麼人?」
    冷秋霜眨眨眼睛,笑道:「噫,你們不是在咱們船尾上畫了白粉狼頭,一路跟來的,
幹麼,還要多問?」
    糊塗狼一臉惘然之色,朝色狼問道:「咱們老大幾時在她的船上也畫了狼的頭?」
    色狼老五搖搖頭,沒有作聲。
    毒狼老三獰笑道:「你就是南北雙岳門下?」
    冷秋霜道:「誰說不是?」
    她用手指了指陸翰飛,又道:「陸大哥是南嶽門下,我是北嶽門下楚湘雲。」
    糊塗狼駭然道:「就是他們?」
    色狼老五忙道:「我早就有點懷疑。」
    糊塗狼道:「對了,我不是早就說過,龍門幫的那個老窮酸,就是替南北雙岳門下
撐腰來的。」
    毒狼老三道:「你們不准爭吵,依咱說,咱們既然碰上南北雙岳門下,不如直截了
當,帶他們去見師傅,老大這種繞圈子的做法,咱可不贊成。」
    糊塗狼老四拍手道:「對,對,早該如此了!」
    色狼老五兩隻眼睛,只是在冷秋霜身上打轉,聞言忙道:「楚姑娘,你不用害怕,
就跟咱們去見見師傅吧!」
    說話之際,伸手就來拉冷秋霜的纖手。
    冷秋霜早有準備,身子後退半步,說道:「我才不去呢!」
    口中說著,玉手微揚,輕飄飄的一掌,朝色狼老五推去!
    色狼老五伸手去拉,哪敢用力,同時也明明看到冷秋霜一掌朝自己推來,就是因為
冷秋霜這一掌,好像只是一記虛招,絲毫不著力道,是以並不在意。
    哪知就在這一瞬之間,陡覺不對,一股奇寒澈骨的冷風,業已拂到身前!他終究功
力深厚,心頭一驚,立即一提真氣,全身上下,有如精鋼一般,不待冷風及身,陡然一
個大翻身,閃避開去。
    饒他色狼老五及時警覺,仍然覺出一陣寒風,從身側掠過,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
顫,如若硬擋的話,雖有真氣護身,只怕也難以抗拒得住!
    驚凜之餘,不由瞪著雙眼,退:「啊,好冷,你這是什麼功夫?」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千手儒俠,史南溪因冷秋霜此時喬裝北嶽門下的楚湘雲,她
已得厲山雙煞真傳,「九陰神功」有了三成火候,如果出手之間,萬一傷了對方,老狼
神狼奇裡最是護犢,這筆賬非掛在北嶽門下的楚湘雲頭上不可。
    何況陸翰飛、楚湘雲兩人,師仇未復,今後行走江湖,惹上老狼神這樣厲害魔頭,
自非所宜。心中想著,這就朗笑一聲,道:「陸老弟,楚姑娘,你們只管瞧著就是,漠
北五狼只來了三頭,還是老夫打發他們回去的好。」
    冷秋霜道:「史老前輩,你讓一個給我咯!」
    千手儒俠使了一個眼色,笑道:「漠北五狼,何足為奇?老夫說過要打發他們回去,
你們誰都不准出手。」
    杜志遠聽出干手儒俠口氣,心中一陣感激,連忙叫道。「楚師妹,史前輩既然這麼
吩咐,你就退下來吧?」
    毒狼老三凶睛一瞪,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色狼老五道:「他叫干手儒俠史南溪。」
    糊塗狼一聽被老五搶著說出,心中大是不快,忙道:「他就是長江龍門幫的什麼總
護法!」
    干手儒俠頷首道:「他說得不錯,老夫正是龍門幫總護法史南溪,此次奉幫主之命,
陪同陸老弟、楚姑娘前往石鼓山。你們只管衝著老夫來就是!」
    他故意說出龍門幫,把事兒全攬到自己身上。
    果然,毒狼老三聽得怒不可遏,手腕一翻,從腰間取出一柄狼牙棒,臉上掠過一抹
獰笑,道:「漠北五狼,向來不講究江湖規矩,不管你一個人,或十個百個,咱們有幾
個人在場,就上幾個的。」
    他說話之時,糊塗狼老四和色狼老五同時取出狼牙棒。
    千手儒俠朝三人瞧了一眼,朗朗笑道:「老夫承武林朋友抬舉,送了個外號,叫做
干手儒俠,就是來上千頭狼,老夫也毫不在乎。」
    糊塗狼道:「中原武林中敢情都會吹牛,這老窮酸口氣可真不小。」
    毒狼老三手上掂了掂狼牙棒,道:「咱們上!」
    色狼老五道:「老三且慢,叫他取出兵器來再動手,不要辱了咱們漠北五狼的名
頭。」
    糊塗狼連忙點頭道:「對,對,叫他取出兵器來。」
    千手儒俠微微一笑,探手從衣袖中取出一把褶扇,倏的打開,搖了兩搖,抬頭道:
「老夫已有多年沒用這柄扇子,對付你們實在用不到它。」
    隨手一攏,又復收袖中。
    毒狼老三怒吼一聲:「接招!」
    手中狼牙棒一伸,疾向千手儒俠點去!
    千手儒俠臉上笑容未斂,左手衣袖一揮,硬封毒狼老三點來的狼牙棒。
    毒狼老三沒想對方竟有這般托大,居然敢用衣袖硬封自己的狼牙棒,但他心念堪堪
轉動,於手儒俠從衣袖中拂出的一股巨大潛力,業已捲到,只覺手上一震,狼牙棒向側
蕩去,身不由主的橫移了兩步。
    毒狼老三才一出手,粉塗狼老四,色狼老五兩人,也同時一挫腰,兩柄狼牙棒,一
左一右向千手儒俠合擊過去。
    千手儒俠長笑一聲,雙肩晃動,儒衫飄處,倏地從兩柄狼牙棒中疾穿而過,衣袖一
抖,雙手同時反臂向後捲出!
    漠北五狼平日目空一切,除了他們師傅,自以為天下武林,再也難有對手。
    此時老四,老五聯手合擊,只當對方必然被迫後退,千手儒俠突然從兩人之間,閃
穿而過,已大出兩人意外,沒防到他兩隻衣袖,還會反捲而出!兩人略一怔神,才發覺
一股反彈之力,直追過來,雙雙大吃一驚,慌忙趁勢後躍!
    千手儒俠一招之間,就把三人各個逼退,直瞧得杜志遠、陸翰飛等四人,莫不衷心
佩服,於手儒俠之名,果然不虛!
    毒狼老三身子橫移兩步,一眼瞧到老四老五同時被逼後退,他狼牙樟一個盤旋,又
向千手儒俠旋擊而來。
    糊塗狼口中叫了聲:「老五,這老窮酸有點名堂!」
    身子一縱,閃到千手儒俠身後,棒勢一斜,橫打背脊。
    色狼老五同時右腳橫跨,變成僕步,右手狼牙棒,伏地追風,呼的掃向下盤。
    漠北三狼,這一次竟然同時發動,千手儒俠身前身後,上中下三盤,全部籠罩在三
柄狼牙棒的攻勢之下。
    只見他長衫飄忽,猛堤丹田之氣,雙臂一抖,身形凌空而起,疾若離弦飛矢,往上
直拔。
    就在他直拔之時.右手在糊塗狼肩頭,輕輕拍了一下!
    這下當真奇快無比.糊塗狼肩頭被拍,哪還留得住腳,連棒帶人直向毒狼老三撞擊
過去。
    毒狼老三一律擊出,突然失去敵人蹤影,心頭方自一怔,糊塗狼已然撞到,一時來
不及收招,只好全力朝糊塗狼棒上架去。
    「蓬」的一聲,兩柄狼牙棒撞個正著,無數鋒利尖刃,交錯釘入對方棒身,一時哪
想分得開來!
    色狼老五伏地掃去的狼牙棒,也同時掃到兩人腳下!
    毒狼老三又怒又急,厲吼一聲,右手猛地一提,身形急急上躍。
    總算糊塗狼武功不弱,經毒狼老三一提之勢,也跟著跳起,才堪堪躲開色狼老五橫
掃而來的狼牙棒,從兩人腳下掠過。
    一陣「喀」「喀」輕響,人影乍分,老三、老四兩人低頭一瞧,自己手上的狼牙棒,
已有一大片狼牙,硬生生折斷!
    再看千手儒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裡,負手而立,瞧著自己三人?
    漠北三狼全被激怒得凶性突發,暴吼一聲,三條人影急竄猛撲,同時攻到,三柄狼
牙棒,圍著千手儒俠,劃起重重棒影,呼嘯生風,好不凌厲?
    「哈哈,你們真是不識好歹!」
    千手儒俠朗朗一笑,雙袖揮舞,身子隨著轉動!
    剎那之間,漠北三狼固然因服裝兵器完全相同,這時走馬燈一般圍著搶攻,已分不
清誰是誰來?
    千手儒俠史南溪一個人影,也漸漸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幻出七八個千手儒俠,在
漠北三狼三柄狼牙棒之間,穿插遊走,捉對廝殺。
    一時只把漠北三狼,逗得連聲怒吼,團團亂轉,不論攻勢如何猛惡,始終休想傷得
到他。
    這一場惡戰,不但漠北三狼,稀裡糊塗,弄不清這許多幻影,誰虛誰實?就是觀戰
的杜志遠、陸翰飛,冷秋霜,黑娘子四人,也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暗忖:難怪史前輩,江湖上稱他干手懦俠,這等精奇身法,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
見!
    不大工夫,漠北三狼少說也攻了四五十招。他們真有點像三頭餓狼,獸性突發,根
本沒想到對方是在手下留情,要他們自己知難而退,也根本不理會對方武功比他們要高
出得多,只是一味的怒吼狂喝,瘋狂搶攻!
    冷秋霜秀髮披肩,倚著陸翰飛,嫣然笑道:「真好玩,難怪史老前輩連分一個給我
都不肯。」
    她天真無邪,像小鳥依人似的,緊靠在陸翰飛身邊,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可是杜志遠瞧在眼裡,卻暗暗皺眉,他想起自己師妹,和陸兄弟真是天生一對,自
己當日送師傅骨灰歸山,把師妹交託給陸兄弟,原想讓師妹有個歸宿,自己也好了卻一
椿心事。不料,如今中途鑽出一個冷姑娘來,瞧她對陸兄弟的神情,分明有了情感,不
知陸兄弟對師妹和冷姑娘之間,如何取捨?這件事,自己還得努力促成才好。他想到促
成師妹,同時也聯想到自己,目光不期偷偷的朝喬裝老蒼頭的黑娘子倪采珍瞧去!
    她只是目注場中,連瞧也沒朝自己瞧上一眼,他想起她平日那付冷冰冰的模樣,不
由暗暗歎息了一聲!
    他低頭想著心思,沒去留神場中形勢,就這瞬息失神,陡聽千手儒俠一聲長笑從場
中傳出!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漠北三狼,三柄狼牙俸,業已全到了千手懦俠手上,三個
人像凶神惡煞一般,雙目環睜,臉上滿是獰厲之色,一語不發的怔怔而立!
    千手儒俠把三柄狼牙棒,朝地上一丟,隨手在三人身上拍了一掌,況聲喝道:「中
原武林,不是漠北,可容不得你們橫行,老夫瞧在你們師傅份上,也不難為你們,快替
老夫滾吧?」
    漠北三狼長長吐了口氣,變腰拾起狼牙棒,毒狼老三惡狠狠的盯了千手儒俠一眼,
狩笑道:「姓史的,咱們今日認栽,山不轉路轉,總有見面的一天。」千手儒俠雙目乍
睜,兩道稜稜冷電,寒光四射,大笑道:「幾十年來,這種話老夫聽多了,憑你們這三
塊料,少在老夫面前嚕嗦,還不快滾?」
    漠北三狼哪裡還敢多說,接連幾縱,三條身形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娘子倪采珍朝干手儒俠迎著笑道:「總護法這份身手,晚輩今晚才開了眼界。」
    千手儒俠呵呵笑道:「倪堂主好說,老夫有多年沒和人動手,其實,這三人如論真
實功夫,江湖上已不多見,老夫只能說是以巧勝他們的拙罷了!」
    說到這裡忽然修眉一皺,持須道:「想不到狼奇裡已有三十年沒在中原走動,這次
居然也會聞風趕來,石鼓山之事,幫主雖已另有安排,但此人凶名久著,突然在此出現,
幫主恐怕尚不知情,此事咱們還得及早通知才好!」
    黑娘子躬身道:「晚輩這就立時放起信鴿,稟報幫主。」
    千手儒俠微微點頭。
    冷秋霜聽了半天,再也忍耐不住,抬頭問道:「史老前輩,狼奇裡是不是就是老狼
神,他很厲害嗎?」
    千手儒俠道:「老狼神是他外號,此人三十年前,早已名滿甘陝,據說他從小在狼
群中長大,就以狼為姓,武功十分詭異,一柄狼形劍,中原武林能夠接得住的人,恐怕
寥寥可數
    冷秋霜偏著頭道:「史老前輩,我打得過他嗎?」
    干手儒俠微微一笑,道:「姑娘練的『九陰神功』,原是武林中一種極厲害的陰功,
如果姑娘已有七成以上火候,也許可以和他打成平手。」
    冷秋霜小嘴一噘,急得跺腳道:「陸大哥,這賊和尚真害人,要不然,我們還怕什
麼老狼神?」
    她口中的賊和尚,當然是指靈巖大師而言,要是沒有靈巖大順無意破壞,「九陰神
功」,又何止只有三成火候?
    她想了一想,又道:「那麼我師傅和師公呢?」
    干手儒俠持須道:「你師傅師公兩位,要是聯手起來,對付狼奇裡,大概不成問
題。」
    冷秋霜臉露喜容,高興的道:「這就好了,我師傅師公一定會到石鼓山去的,到時
候,我只要和老狼神打起來,師傅師公瞧到了,就會幫我打他的呀!」
    千手儒俠心中一動,只是沉吟不語!
    杜志遠道:「老前輩,那自稱甯不歸的人呢?」
    千手儒俠突然哦了一聲,搖頭道:「老夫先前雖然瞧出那位甯老哥,舉止有異,但
想不到他竟是一位身懷絕技的風塵異人,可惜失之交臂……」
    說到這裡,就把自己暗地跟蹤甯不歸,他如何戲耍二狼,詳細說了一遍。
    冷秋霜聽到甯不歸蹲在樹上大便,撒了糊塗狼一頭一臉,直笑得喘不過氣來。
    大家邊說邊走,回到江邊,已將近四更,千手懦俠抬頭瞧瞧天色,便吩咐大家回船
休,息!一面又交待黑娘子,此去衡陽,還有一段水程,回船之後,就得叫醒舟子,立
即啟錠。黑娘子躬身領命。
    千手儒俠和杜志遠,堪堪回到船上!
    只聽江岸上一路有人嚷了下來:「別追,別追,追急了,我窮老頭只好跳河!」
    千手儒俠心頭驀地一怔,那正是甯不歸的聲音!
    杜志遠敢情也聽到了,方要出聲!
    千手儒俠連忙搖搖手,迅速探頭往艙外瞧去,只見一條黑影,腳步散亂,歪歪斜斜
的一路朝江邊跑來。
    說他腳步散亂,其實可跑得極快,遠遠望去,那不是甯不歸,還有誰來?地手上似
乎抱著一個人,只是沿著江邊,拔腳飛跑!
    他身後不遠,還有一條黑影,像追風馳電,身形奇快,緊追不捨,好像還在一路叱
喝道:「好酒鬼,你就是跑上天去。我也非追到凌霄殿不可!」
    這人身法雖然奇快,但甯不歸跑的可不是直線,彎彎曲曲的和他繞著圈子,有時明
明可以追上了,他身子一歪,又打橫裡閃出,是以始終和後面那人,保待著一段距離。
    甯不歸一邊梯梯他他的跑,一邊回頭叫道:「喂,小老頭。你要人,我還你人就是,
我實在跑不動啦!」
    後面那人敢清已被激得怒火迸頂,尖聲喝道:「咱們今天對上了頭,非分個高低不
可,你……你放下人來,咱們好好較量。
    甯不歸惶急的道:「不,不,我窮老頭沒時間奉陪,我……我酒癮來了!」他忽然
筆直朝江邊跑來,拉大嗓子道:…快來接人哪,真的來了!」
    後面那人身形倏然凌空撲起,尖聲喝道:「好極,原來你還有羽黨躲在江邊!」
    兩人這一跑近,千手儒俠已瞧清甯不歸手上,原來橫抱著一個女子,看去身形嬌小,
年紀不大!
    他身後緊追不捨的,卻是一個身穿土布衫褲,頭盤小辮的矮小老頭,瞧他身形簡直
快得出奇!
    千手儒俠不由心頭大怔,數十年江湖,自問各門各派的人,只要稍有頭臉,即使不
識,總也有個耳聞!
    甯不歸的突然出現,已使自己感到莫測高深,如今這個矮小老頭,光看他這份輕功,
已是登峰造極,身手之高,只怕還在自己之上,何以從沒聽人說過?這麼看來,天下之
奇材異能之士,到處都有,自己數十年浮名,真是幸致!
    心中想著,只聽甯不歸大叫道:「來人哪,這小老頭手底下厲害得緊,我可吃不消
了!」
    他身子一偏,從斜刺裡閃開後面那人凌空撲下之勢,隨著把手上抱著的女子,放到
沙灘上面。
    矮小老頭身如殞星,雙腳還沒落地,回身就是一掌朝甯不歸劈去!
    甯不歸好像身上長著眼睛,沒等他掌勢拍到,早已溜了開去!
    矮小老頭出手一掌,看去絲毫不帶風聲,但甯不歸堪堪閃身避開,他適才立足之處,
突然「砰」的一聲,大片泥沙,向四外濺起一丈來高,沙灘上硬生生被掌力劈成一個土
潭!
    千手儒俠心頭猛地一驚,這人一掌劈出,絲毫不帶風聲,力道竟有這等強猛,使的
分明是武林中僅有傳說的「無形掌」!
    那矮小老頭一掌劈空,怒吼一聲,揚手又是一掌,朝甯不歸身後劈去】
    「砰!」大片泥沙飛濺而起,沙灘上登時又被劈了一個大洞,這會距離甯不歸還不
到兩尺,直嚇得他「啊」「啊」連聲,不迭往旁躲閃!
    矮小老頭站在女子身邊,搔搔頭皮,只氣得指手畫腳的尖聲喝道:「老酒鬼,你別
逃,咱們好好較量較量!」
    「公羊老前輩!」
    一條人影,隨聲而起,從前面小船上,朝矮小老頭飛去,千手儒俠又是一怔,暗想
原來陸老弟認識他?
    這一瞬工夫,陸翰飛業已落到矮小老頭身前,正待行下禮去!
    矮小老頭鼠目轉動,一眼瞧到陸翰飛,嘻的笑出聲來,忙道:「小娃兒,原來是你,
這女娃兒陰經受制,怕要十二個時辰才能醒來,你快把她抱上船去。」
    甯不歸站得遠遠的道:「沒有,沒有,我早替她解開來了,現在只點了她睡穴。」
    矮小老頭不待陸翰飛開口,突然雙腳一點,縱身往甯不歸飛撲過去,口中尖聲笑道:
「來,來,現在咱們可以動手了。」
    甯不歸見他追來,轉身就跑,一面大聲說道:「不成,不成,咱可要失陪了!」
    矮小老頭身形突然加快,劃空掠去,口中喝道:「咱們先比賽比賽腳程也好,反正
不管你跑到哪裡,非分個高低不可。」
    兩條入影,隨著叱喝之聲,瞬息遠去!
    這是傍晚時分,夕陽已經下山!
    遠近峰巒,全都披上了一層蒼茫暮藹!
    從岳麓山往南的一條山徑上,正有一對老夫妻,帶著一個少女,沿溪而行。
    前面一個男的臉色枯黃,皮包著骨,凹眼凸顴,兩頰如削.身上穿一襲寬大黑衫,
走路時雙手下垂,絲毫不見擺動,驀地一見,不把他當作殭屍才怪!
    女的是一個鳩面老婆子,疏疏朗朗的黃發,在腦後梳了一個又小又尖的發團,一身
黑色衫褲,底下五寸小腳,穿一雙大紅繡花壽鞋,步履如飛。
    這一對生相猙獰的老夫妻身後,卻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女,青絹包頭,生得
秀美動人!
    尤其她那雙清如秋水的大眼睛,隨著山勢,不住轉動,顯示出她是一位剔透玲瓏的
姑娘,此時黛眉微蹩,似乎有著極大心事。
    那鳩面婆子一邊走路,口中卻在不住的嘮叨:「老不死,要是咱們秋兒有甚失閃,
老娘非和你拚個死活不可!」
    黑衣老人對她這幾句話,一路上,不知聽過幾千百遍,聽,多了,也就不以為意,
自顧自的低頭走路。
    鳩面老婆跟在後面,罵道:「老不死,你聽到了沒有?是不是把老娘的話,當作耳
邊風?哼,沒有老娘,咱老爹會收你這個厲山腳下的牧中小廝做徒兒,你哪有今天?你
敢不聽老娘的話?」
    黑衣老人皺皺眉頭,苦笑道:「好啦,好啦,你少說幾句話行不行?」
    鳩面婆子怒沖沖的道:「怎麼你封老娘的口,連話都不能說了?老娘辛辛苦苦,撫
養長大的秋兒,就是你老不死粗心大意,把她丟了,你非把她找回來不可!」
    黑衣老頭連聲應是,道:「你急也沒用,秋兒,誰被人家當楚姑娘擄了去,咱們趕
到石鼓山,自然可以查究得到。」
    鳩面婆子道:「你這些活,老娘聽膩了,秋兒被人家擄上石鼓山來,這一路上,怎
會沒有絲毫眉目.都是你老不死存心不良……」
    黑衣老人連忙乾咳了一聲,陪笑道:「你還是歇一歇吧,別走累了,楚姑娘怕也累
了吧?」
    青衣少女回身扶著鳩面婆子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嫣然笑道:「柯老前輩,你就憩一
憩再走咯,從這裡到石鼓山,有兩個時辰,足夠了,也不忙在一時呀!」
    鳩面婆子一張鬼臉上,綻出一絲笑容,用手拍拍身邊大石,說值:「楚姑娘,你真
乖巧,咱們秋兒,今年十六歲啦,就是什麼都不懂,還像小孩子似的!」
    青衣少女眨眨眼睛道:「柯老前輩,明天就是賽孫臏和陸大哥約定的日子,我想他
們把陸大哥和秋姐姐一起擄去的話,目的自然志在藏寶,明天準會在石鼓山出現的。」
    黑衣老人雙目一亮,道:「楚姑娘,你不是和陸少俠一起去找賽孫臏的嗎?」
    青衣少女點點頭。黑衣老人掩不住喜容,忙道:「這樣就好,明天咱們先找賽孫臏,
你告訴他陸少俠已經被人擄走,千萬別說出藏寶地點,免誤大事。」
    青衣少女作難的道:「這可怎麼好,賽孫臏不認識我呀!」
    鳩面婆子臉色一沉,急著問道:「你不是也見過他?」
    青衣少女道:「賽孫臏是個脾氣右怪的人……」
    黑衣老人點頭道:「不錯,江湖上人都是這麼說著,其實。一個殘廢的人,脾氣難
免古……」
    鳩面婆子嫌他多嘴,瞪了黑衣老人一眼,黑衣老人連忙縮住。
    青衣少女又道:「那天我和陸大哥找上竹仗坪去,我只站在竹屋外面,是陸大哥一
個人進去的。」
    黑衣老人忍不住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青衣少女氣道:「據說賽孫臏生平最討厭女人,他說只有女人,才是最可伯的東
西。」
    黑衣老人「哦」了一聲,神情嗒然若喪!
    鳩面婆子右手「砰」的一掌,打得石屑紛飛,厲聲道。「胡說八道!」
    青衣少女心頭驀地一驚,只聽她接口桀桀怪笑道:「老娘明天非把賽孫臏抓來問問
不可,他是不是女人養出來的?」
    青衣少女聽得粉臉一紅,心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
    黑衣老人接口道:「對,明天咱們抓住賽孫臏,擄秋兒的人,就會自動送上門來。」
    鳩面婆子目射凶光,厲聲道:「老娘非把這些不知死活的人,碎屍萬段不可!」
    她雙爪作勢,虛空一抓,骨節發出一陣格格暴響!
    青衣少女坐在她身側,不由瞧得暗暗驚心。
    鳩面婆子忽然三角眼一橫,問逍:「老不死,這是什麼時候了?」
    黑衣老人看看天色,道:「卯時,唔,卯時已經偏了一點!」
    鳩面婆子冷笑道:「你知道就好,老娘早已餓了。」
    黑衣老人惶恐的道:「是,是,我就去,就去準備。」
    說著轉身往山下奔去!
    青衣少女站起身子道:「柯老前輩,我也去。」
    鳩面婆子搖搖手道:「你只管坐著,陪我老婆子聊聊,讓他去好啦,咱們住在厲山,
我老婆子就是嫌野獸肉泥土氣息重,他時常到山下人家去摸上幾隻雞來,烤叫化雞吃,
咱們秋兒就是喜歡吃烤雞翅,你待會嘗嘗味道,就知道了。」青衣少女這幾天工夫,已
經摸透了鳩面婆子的性情,知她生性雖凶,一卻喜歡奉承,這就嬌笑道:「秋姐姐真好
福氣,有老前輩這樣的好師傅,疼她比疼自己女兒還好。」
    鳩面婆子忽然臉上露出一絲慈笑,歎了口氣道,「孩子,女人總是女人,咱老婆子
已經老啦,秋兒是咱一手撫養長大的,不疼她又叫老婆子疼誰呢?不知哪一個殺千刀的
把她擄去,這幾天來,咱們老是心神不定,掛念著她,幸虧還有你替老婆子解解寂寞,
不然真會急瘋了心。咱們秋兒要是有你這麼乖巧就好,唉,可惜你已經拜在北嶽司空曉
門下了,不然,我老婆子真想再收個徒兒。」
    原來這青衣少女,正是被厲山雙煞擄來的楚湘雲!
    厲山雙煞在她面前,只是騙說從一個夜行人手上救來的,因為發現陸翰飛也同時失
蹤,自己夫妻兩人,分頭追趕,只留下冷秋霜一人,哪知賊人誤把秋兒當作了楚湘雲擄
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2:58

這一段話,正因為有冷秋霜的失蹤,不由楚湘雲不信!
    當然,劫持陸翰飛和楚湘雲的目的,無非為了江湖上傳言,南北雙岳門人已經知道
石鼓山藏寶的地點,劫持的人,勢必要到石鼓山去,於是楚姑娘就跟著厲山雙煞兼程趕
來。
    這時楚姑娘聽陰風煞柯靈的口氣,大有收自己為徒之意。不由心中一動,暗想:殺
害師傅和簡師伯的仇人,武功高不可測.但憑自己三人,即使再練十年,也難是人家對
手。眼前的厲山雙煞,武功極高,就是他們徒兒冷秋霜,「九陰神功」也有三成火候,
如能好好攏絡,倒不失為極大幫手,難得她自己開口,這機會可放過不得!
    心念疾轉,忽的計上心來,臉上神色一黯,幽幽的道:「晚輩身受師恩,先師血仇
未報,晚輩怎忍背棄師門?只是……晚輩自小就沒有爹娘,老前輩如不嫌棄,晚輩就拜
你作乾娘好啦!」
    「乾娘,桀桀桀桀!」陰風煞雙目射出磷磷綠焰,突然一把摟住楚姑娘嬌軀,桀桀
怪笑道:「好孩子,你真想得周到!」
    楚湘雲心中一喜,忙道:「女兒還沒給千娘叩頭呢!」說著,一扭身子,當真跪到
地上,拜了幾拜,口中叫了聲:「乾娘!」
    陰風煞直樂得咧開大嘴,又是一陣桀桀尖笑:「老身生受,乖孩子,快起來,你師
傅的大仇,包在乾娘身上,秋兒有你這麼一個師姐,她不知多高興呢!」
    說話之間,只見旋風煞木通,腋下己挾著三隻肥雞回來!
    陰風煞尖叫道:「老不死,快來,老娘收了一個乾女兒啦!」一面朝楚湘雲道:
「乖孩子,你就叫他一聲乾爹吧!」
    旋風煞聽得一怔,道:「咱們到石鼓山去,不是……」
    陰風煞凶睛一瞪,怒道:「老娘的事,你少嚕嗦,這樣嬌滴滴的乖女兒,你到哪裡
去找?」
    旋風煞被他一喝,哪敢多嘴,搓搓手陪笑道:「是,是,只要你高興就好。」
    楚湘雲假戲真做,正待朝旋風煞木通叩頭,已被陰風煞一把拉住,道:「你跑了一
整天的路,別再做磕頭蟲啦,叫上一聲,也就是了。」
    旋風煞接口笑道:「楚姑娘,你口頭叫叫就好,別多禮了,老夫還要去烤雞呢!」
    楚湘雲被陰風煞拉著,也就叫了聲:「乾爹!」
    旋風煞為了討好妻子,聳著肩笑道:「咱門老太婆真好福氣,一下子,連女兒也有
了。」
    陰風煞橫目道:「老不死,老娘的乾女兒,你也有份,以後可得多照顧她。」
    旋風煞連連點頭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咱們厲山雙煞的乾女兒,誰敢碰她?」
    說完,就轉身走到一棵大樹底下,取出小刀,將三隻肥雞洗剝乾淨,然後用水和了
泥團,包在雞上。
    楚湘雲覺得好玩,幫他撿了許多枯枝,好在樹下升火,烤了起來。
    過不一會,從泥土中慢慢透出香味,旋風煞依次把雞翻了個身,回頭朝楚湘雲笑道:
「差不多了,別再添柴,濕泥已經干了!」說著從身邊摸出一個紙包,遞到楚湘雲手上
道:「這是鹽巴,你先拿著。」
    楚湘雲剛剛接過紙包,忽聽旋風煞口中「噫」了一聲,道:「雞呢?」
    楚湘雲回頭瞧去,原來已經烤好的三隻叫化雞,轉眼之間,全已不見,這當真是烤
熟的公雞飛啦!
    「好雜毛,你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偷雞!」
    旋風煞厲叱一聲,飛身撲去!
    陰風煞站起身子,冷冷的道:「這老不死越老越不中用了,眼面前的東西,也會被
人偷跑……」
    話聲剛落,只聽旋風煞的叱聲,業已從山頭那邊傳來!
    陰風煞側耳傾聽一下,臉色倏然一變,嘿道:「孩子,咱們快去,此人連老不死都
追不上他,分明是存心衝著咱們厲山雙煞來的。」
    她伸手挾起楚湘雲嬌軀,雙腳一頓,風馳電卷,往前跑去!
    楚湘雲只覺兩耳生風,快得幾乎連呼吸都透不過來,眨眼之間,便已轉過山頭,前
面是一片樹林!
    旋風煞的聲音,就是從林中發出:「好雜毛,你還往哪裡走?」
    陰風煞挾著楚湘雲,穿林而入,問道:「老不死,究意是什麼人?」
    旋風煞瞧到陰風煞,不覺微微一怔,笑道:「你也趕來了?只是……一個灰衣雜毛,
甚是滑溜!」
    陰風煞放下楚湘雲,冷笑道:「你是越來越沒用了,追了半天,連一個雜毛道士都
截不住。」
    說話聲中,只聽七八丈外,「刷」的一聲細響,分明有人以極輕極快身法,朝林外
竄去。
    旋風煞一肚子惱火,陰嘿一聲,身形閃動,朝發聲之處急掠過去,陰風煞和楚湘雲
也相繼掠起,一連兩個起落,便已掠出林外!
    這只是一瞬間事,只見旋風煞黑衣飄忽,獨個兒站在那裡,雙目圓睜,不住的向四
外搜索。
    這是一個小山斜坡,衰草依依,連鬼影子都沒半個,朦朧月色之下,依稀可以看到
小山頂上,似乎正有一座廟宇。
    旋風煞木通當真陰溝裡翻船,當著自己面前,被人家把烤雞偷走,而且這灰衣雜毛,
一路上居然忽隱忽現的逗著自己,心頭這份惱怒,簡直到了極點。此時瞧到小山頂上,
還有廟宇,立即回頭道:「老太婆,咱們上去瞧瞧!」
    陰風煞哼了一聲,表示同意,三人就朝山頂上走去。
    這座小山,該說只是一個士丘才對,山頂上地方不大,那座廟宇也總共只有一進,
此時正殿上還有燈光射出。
    三人走到廟前,只見四扇山門,業已緊閉,抬頭一瞧,扇額上寫著「三官堂」三個
金字。
    旋風煞哪還管得許多,右手袍袖一拂,「砰」的一聲,中間兩扇大門豁然大開,寒
風狂捲,大殿上燭光搖曳,差點熄滅!
    旋風煞木通目光何等犀利,僅這一瞬之間,業已看清殿上圍坐著一個黃衣老僧,和
兩個灰衣老道,三人身後,還侍立著四個青年道土,身上也一律穿著灰布道裝。
    旋風煞雙目冒火,仰天一聲厲笑,道:「果然是一群雜毛道士!」
    黑衣飄動,大步往殿上走去!
    殿上諸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怔,立著的四個青年道士,倏地各自從肩
頭罌出長劍!
    兩個老道,同時臉色一變。只有中間那個黃衣老僧,卻依然瞑坐如故!
    楚湘雲跟著陰風煞身後,走近大殿,一眼瞧到瞑坐的黃衣老僧,心頭不由驀地一驚!
    那不是和自己師傅南北雙岳齊名的「中州一僧」,少林掌教靈山大師伯是誰?自己
跟隨師傅上少林寺去,拜見過他老人家,哪會看錯?
    靈山大師伯被人擄走,藏在厲山山神廟棺材之中,厲山雙煞為了山神廟東廂,適合
冷秋霜練功,被旋風煞木通認棺中起出,丟到廟後,據說那時靈山大師業已被人用重手
法廢去武功,奄奄一息。
    後來靈巖大師、陸大哥和自己三人,曾到廟後找尋,在一堆草叢中,發現有人激戰
的痕跡,地上遺留一柄斷鉤,記得柄上還刻著「賀氏雙鉤」等字樣,自己也在山石上發
現一支飛針,靈巖大師說,那是「太白神針」。
    如今,靈山大師竟然會在這裡出現,而且還和這些道士坐在一起,這裡離石鼓山已
是不遠,那麼這批道士,顯然也是不懷好意……
    楚姑娘雖然沒有什麼江湖經驗,但她心思縝密,這麼一想,業已料到大半。
    踞坐在左上首的是一個年在五旬以上,面貌清爍,蓄著花白長髯的老道人,此時徐
徐起身,臉露溫色,打量了厲山雙煞一眼,沉聲道:「無量壽佛,兩位老施主闖到此間,
出口傷人,不知有何見教?」
    旋風煞木通綠慘慘的眼神一轉,瞧到他肩頭背著一柄銀色長穗的「太白劍」,不由
點了點頭,厲笑道:「你就是東門子良?」
    要知東門子良乃是華山派掌門人,旋風煞直呼其名,聽得老道人不禁臉色一變,勉
強笑道:「不錯,貧道正是東門子良,兩位可是厲山木老施主賢伉儷?」
    旋風煞木通倔傲的道:「原來你認識老夫夫妻?」
    東門子良長眉微微一皺,朗笑道:「木老施主賢伉儷盛名久著,雖有二十年不在江
湖上走動,貧道久聞大名,怎會認不出來?今晚真是幸會之呈!」
    旋風煞木通,一向自高自大,哪會把他什麼華山掌門放在眼內,一陣嘿嘿陰笑,手
指向他身後一指,粗聲說道:「你門下哪一個小雜毛,剛才乘老夫不備,偷了雞來?」
    東門子良身為一派掌門,被人家當面叫自己門下小雜毛,已是難堪,還說什麼偷了
他的雞,這叫他如何下得了台?
    但厲山雙煞是江湖上出名難纏的魔頭,是以儘管心頭惱火,臉上反而神色自若,微
笑道:「貧道門下,全在這裡,始終沒有離開貧道半步;何沉出家人清淨無為,不茹葷
腥,怎會偷老施主的雞,木老施主說的,怕是誤會。」
    旋風煞木通怒道:「老夫明明看到是一個身穿灰衣的小雜毛偷的,這裡除了你們,
難道還有旁人不成?」
    東門子良氣得臉色蒼白,憤然道:「木老施主,貧道已經再三容忍,你怎能如此侮
蔑華山門下?」
    坐在右首的一個道人,年約五旬,生得身形瘦小,看去十分精幹,他一直沒有開口,
此時敢情也忍無可忍,突然起身道:「久聞厲山雙煞武功了得,以木老施主的身手,自
不難當場把偷雞的人擒住,江湖上講究過節分明,木老施主盛氣而來,似乎是存心找碴
來的。」
    旋風煞目光一轉,厲聲喝道:「你就是左浩了?嘿嘿,老夫最近才聽到華山出了個
什麼仙人掌,二十年前,哪有你這號人物。」
    仙人掌左浩不由臉上一紅,他終究涵養較差,怒笑道:「仙人掌這三個字,蒙江湖
朋友抬舉所賜,貧道原不敢當,至於木老施主眼中,沒有貧道這號人物,貧道並不在
乎。」
    東門子良怒在心頭,但衡量情勢,自己兩人決非厲山雙煞對手,對方只是為了追趕
偷雞賊一點小事,自己實在犯不上招惹他們。他一手摸著花白長髯,回頭說道:「木老
施主此來,原是小小誤會,解釋清楚了,也就無事,左師弟,你坐下!」
    仙人掌左浩經掌門師兄一說,慌忙躬身應是,往凳上坐下,哪知身子堪堪坐下,口
中忽然「啊」了一聲,驀地跳將起來!
    這一下事出意外,大家的目光,不期都朝仙人掌瞧去。
    只見他坐的那條木凳上,赫然放著兩個熱烘烘的大泥團!經他身子朝上一坐,乾泥
紛紛裂開,裡面露出白嫩雞肉,香味四溢,那不是叫化雞是什麼?
    仙人掌左浩,在這一瞬之間,自己凳上竟會發現兩隻烤熟的叫化雞,心頭不由大是
驚駭,哪知身子一站起,忽然從他道袍之中,落下許多零碎東西,低頭一瞧,只見地上
掉了一大堆雞骨!
    這下,直瞧得仙人掌臉色大變,望著掌門師兄,喃喃的道:「大師兄,這……這是
怎麼一回事?」
    東門子良心頭何嘗不驚,這分明有人從中搗鬼。但師弟仙人掌左浩,一身武功,江
湖上也算得有數人物,他身上被人做了手腿,竟會絲毫不覺!
    何況自己和他近在咫尺,身後還站著四個門人,這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他長
眉軒動,目光迅速向殿。上掠去,沉聲道:「哪一位高人開的玩笑,何妨請出一見。」
    陰風煞柯靈嘿了一聲,鳥爪般雙手,凌空一招,兩個泥團突然平空飛到她手上,只
見她迅速將泥剝去、雞毛隨泥而落,隨手把一隻白嫩肥雞,一下塞到楚湘雲手上,低聲
道:「乖孩子,你餓壞了,快先吃吧,別理他們。」
    話聲一落,又迅速剝開第二隻,撕下一條雞腳,塞到口中,大嚼起來。
    楚姑娘想不到自己將計就計,認了陰風煞這個乾娘,她唐然愛護自己,溢諸言表,
不由手上拿著剝好的叫化雞,心中大是感動!
    旋風煞木通眼看人贓俱在,想起方才一路被仙人掌左浩戲耍,不由怒從心起,仰天
發出一陣桀桀厲笑,道:「想不到名門正派的華山雜毛,原來儘是些偷雞摸狗之輩,左
浩,你敢戲耍老夫,老夫倒要瞧瞧你有幾根骨頭?」
    他黑袍鼓動,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臉帶獰笑,朝仙人掌左浩身前逼去!
    仙人掌左浩有口難辯,直氣得滿臉通紅,身子向後疾退了兩步,也「嗆」的一聲,
從肩頭拔出長劍。
    東門子良怕旋鳳煞木通浽起發難,早已凝聚畢生功力,一下擋在仙人掌面前,沉聲
道:「木老施主且慢,貧道忝為華山掌門,願以敝派聲譽,擔保左師弟確無此事,此中
只怕另有高人,隱身暗處,有意戲弄……」
    旋風煞木通瞪著一雙凶睛,厲笑道:「你們華山派有什麼聲譽,老夫遲來一步,你
東門子良不是也照樣狼吞虎嚥,把叫化雞吃下肚去?老夫豈是你們烤叫化雞的廚子?」
    左手一探,白骨爪挾著絲絲寒氣,朝他肩頭抓去!
    東門子良到了此時,也無法再忍,勁貫右掌,吐氣開聲。迎著推出!
    他這一掌出手,罡風狂湧,聲勢也是不弱,大殿上登時爆出「蓬」然巨震,旋風煞
木通只覺腳下浮動,身子晃了一晃!東門子良卻被白骨爪的陰勁,震得向後退出兩步!
    旋風煞嘿嘿冷笑,右爪箕張,閃電朝仙人掌當胸抓出!
    那站在東門子良身後的四個華山門下,一見掌門人被人震退,立即長劍一挺,朝旋
風煞圍去。
    東門子良喝道:「你們快退下去!」
    四個門人聞聲一怔,立即收劍退後。
    這時仙人掌左浩也橫跨一步,閃開五尺,避過旋風煞抓來的「白骨爪」勢,長劍一
伸,反腕削出!
    「嗆!」東門子良喝退門人,迅疾從肩頭撤下太白劍,沉聲道:「左師弟,你退下
來!」
    仙人掌左浩知道大師兄練劍數十年,劍上造詣,深厚無比,平日從不輕易使用,此
時太白劍出匣,想是怒極所致,心中想著,依言向旁躍退。
    東門子良仗劍卓立,臉上一片肅穆,沉聲道:「木老施主一再相逼,貧道只好在劍
招上領教了!」
    旋風煞木通陰惻惻的道:「依老夫看來,你們師兄弟還是一起上的好!」
    東門子良怒極而笑,朗郎說道:「木老施主真也太小覷華山派了!」
    話聲才落,忽聽有人接口道:「華山派又是怎樣?」
    兩人同時一怔,急忙舉目瞧去,只見從山門外,飄然走進一個灰袍椎髻骨瘦如柴的
蒼須老道,稍後是一個身材高大,生得三角濃眉,眼珠凸出的老人。兩人身後還跟著十
來個勁裝大漢。
    原來前面兩人正是神鉤真人郝公玄和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
    旋風煞木通瞧到兩人,怪笑道:「郝真人和沙幫主怎地今日才到?」
    神鉤真人郝公玄稽首道:「原來木老哥賢伉儷也在這裡。」
    獨角龍王沙無忌目光掠過坐在大殿左角的陰風煞和楚湘雲兩人,大笑道:「賢伉儷
一力承擔護送南北雙岳的門人,怎麼少了一個?」
    陰風煞正在啃著雞肉,陰笑道:「南嶽門下的陸少俠,已經先動身到石鼓山去了,
咱們是帶著乾女兒順便逛逛岳麓山,耽擱了一天。」獨角龍王聽到南嶽門下已經先到石
鼓山去之言,不由臉色驟然一變!
    陰風煞冷冷的道:「白衣劍侶在石鼓山的藏寶,咱老婆子已經答應了乾女兒,非取
到手不可,恐怕輪不到你黔幫頭上,依老婆子相勸,你姓沙的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沙無忌雙目圓睜,似乎要待發作,但忽然忍了下來,勉強笑道:「老嫂子這話不是
言之過早嗎?石鼓山之事,咱們還是到石鼓山再說,沙某縱然無份,湊個熱鬧也好,兄
弟今晚是特地找東門道長請教來的。」
    陰風煞陰陰的嘿了一聲,依然自顧自的吃著雞肉。
    獨角龍王沙無忌對厲山雙煞還心存顧忌,但對華山派可不同了,只見他雙目一翻,
大不刺刺的略一抱拳,道:「東門道長想必已知沙某的來意了吧?」
    東門子良收起長劍,稽首道:「沙幫主既未明白見示,貧道如何知道?」
    獨角龍王縱聲狂笑,朝中間坐著的黃衣老僧一指,道:「這位是誰?」
    東門子良平靜的道:「沙幫主難道連少林方丈靈山大師都不認識了?」。
    獨角龍王大聲說道:「中州一僧沙某如何不識?沙某是問貴掌門人,怎會把少林方
丈弄到這裡來的?」
    東門子良臉色鐵青,還沒答話,只聽山門外響起一陣腳步之聲,走進一群人來!
    領先一個灰衲芒鞋,手持鑌鐵禪杖的枯瘦老僧,正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靈峰大順!
    他身後跟著一十八個灰衣僧人,年齡約在四旬以上,也各自手持禪杖,腰佩戒刀,
看去個個身手矯捷,太陽穴鼓得老高,分明是少林寺精選出來的一流高手。
    獨角龍王沙無忌瞧得哈哈大笑道:「關於貴派如何劫持少林方丈,自有少林寺的人,
向道長請教,毋須沙某置噮;只是你們為了劫持少林方丈,竟然妄使『太白神針』,把
敝幫兩位護法賀氏雙雄,一個毀去照子,一個中針之後,又被所斷右臂。華山派平日以
名門正派自居,出手毒辣,即使江湖黑道中人,亦不過如此,賀氏雙雄藝出高黎共山郝
真人門下,沙某此來,就是要向道長討個公道。」
    他說話聲音洪亮,詞鋒犀利,不僅抖出華山派劫持少林方丈的陰謀,而且還揭穿了
他們平日偽善面貌。
    這時靈峰大師率領少林寺一十八個僧人,一起衝上大殿,十八個僧人同時倏地分開
布成陣勢,圍在靈山大師四周。
    靈峰大師眼看大師兄形容枯槁,神色萎靡,心中一陣難過,急忙拜了下去,口中說
道:「小弟參見掌門人。」
    靈山大師雙目微睜,點點頭道:「三師弟請起!」
    靈峰大師滿臉激憤的道:「大師兄可是遭華山派脅迫?」
    靈山大師低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小兄蒙我佛保佑,一切因果,均是冤孽,於華
山派何尤?冤家宜解不宜結,師弟不可這般說法。」
    靈峰大師躬身道:「掌門人說得是。」
    「哈哈哈哈!」
    神鉤真人郝公玄縱聲發出一陣大笑,道:「中州一僧悟澈禪機,可以不念舊惡,郝
公玄活了九十多歲,卻依然火氣未氓,殺機猶存,東門子良,你傷了老夫門下,該是如
何說法?」
    旋風煞木通乾笑了兩聲,陰惻惻的道:「東門子良,既然郝真人出面,找你算賬,
老夫瞧在郝真人面上,你們偷雞之事,就暫時不說也罷。」
    仙人掌左浩突然冷笑道:「華山派能夠在江湖上立足,多少也不是悄事之輩,今晚
趕來此地的人,想必全是到石鼓山的,黑白兩道的朋友,連日趕赴石鼓山的已不在少數,
有什麼過節,何妨當著天下群豪,一決高下。」
    旋風煞陰嘿道:「憑你這微未伎倆,也配到石鼓山去?」
    說著緩緩朝大殿左側走去。
    這時三間大殿,卻分成了四撥,厲山雙煞和楚湘雲佔了大殿左側一角;少林寺的僧
人,圍護著掌門人,退到了右側配殿;華山派和黔幫的人,相持在正殿之中。
    陰風煞自從收了楚湘雲做乾女兒,對她當真愛護備至,此時瞧瞧大殿上的形勢,低
聲說道:「孩子,時光不早了,你只管閉上眼睛睡吧,別理他們了。」
    華山派的東門子良因大援在後,原認為石鼓山之行,可以穩操勝算,哪知會在這座
小廟裡,冤家路狹,碰上這許多對頭,心中正感為難。
    這時給師弟一語提醒,瘦削臉上,飛起一絲冷峻笑容,朝神鉤真人郝公玄打了一個
稽首,道:「道長原來就是名震八荒的郝真人,貧道失敬之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3:19

郝公玄嘿了一聲,並未作答。
    東門子良接著說道:「方纔沙幫主盛氣見責之言,其中頗多不實之處,貧道身為華
山一派掌門,不得不說出真相,以正視聽。三十年來;貧道忝掌華山,律己素嚴,門下
弟子,不容有邪惡之行,江湖同道,想必總有個耳聞……」
    他說到這裡,彷彿有人「嗤」的冷笑了一聲!
    東門子良一雙神光□□的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又道,「敝派門下,在厲山山
廟後牆,發現少林方丈靈山大師,倒臥地下,角落一息,似已被人廢去武功,當時正待
急救,不料恰和貴幫中人相遇,發生了爭執……」
    獨角龍王沙無忌大笑道:「華山派不想劫持少林方丈,怎會和老夫屬下衝突起來?」
    仙人掌左浩接口道:「沙幫主此言,是承認貴幫也有劫持少林方丈的企圖?」
    沙無忌道:「不錯!江湖傳言,中州一僧已參悟石鼓歌秘密,沙某只是想請靈山大
師指教一二,但靈山大師結果是被貴派劫來了。」
    東門子良續道:「貧道因風聞武林中人,紛紛趕來石鼓山。盛會難逢,華山派並無
奪寶之心,不過志在觀光,靈山大師行動需人照料,貧道只好把他帶了同來。』』
    他這一段話,分明是向靈峰大師解釋誤會,說得聲音較響,接著又道:「至於敝派
門下弟子,在厲山誤傷貴幫賀氏雙雄一節,目前敝派門下,已有部分趕赴石鼓山去,好
在郝真人和沙幫主也是到石鼓山去的,容貧追查明之後,再向兩位報命,是非曲直,自
有公論,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神鉤真人郝公玄點頭道:「說得堂皇,老夫不信賀氏兄弟兩人,會傷在你華山第二
代掌門人手下?」
    這麼說來,老夫教出來的門人,不如你教的了?來,來,讓老夫伸量伸量你東門子
良,接得下老夫幾招?」
    東門子良終究是一派之尊,被人家如此輕視,儘管心中再想延宕,把這場過節拖到
明天,但情勢所逼,也已無法再忍。聞言不由敞笑一聲,稽首道:「貧道怎敢和道長相
提並論?道長既然如此吩咐,貧道忝掌華山一派,只有捨命奉陪,不知道道長要如何伸
量貧道?」
    郝公玄持須大笑道:「老夫癡長幾歲,昔年和尊師總算也有過一面之雅,掌門人想
必對太白劍法,已有獨到造詣,華山派以三十六式『太白劍法』馳名武林,咱們就以三
十六招為限,超出此數,咱們這場過節,就作罷論。」
    他言下之意,華山派掌門人,只不過仗著三十六招「太白劍法」,但「太白劍法」,
在他手下,也走不出三十六招。
    東門子良心頭暗自冒火,對方早在三十年前,以一柄雙鉤劍,縱橫武林,罕有對手,
博得神鉤真人之號!
    這三十年隱居不出,鉤上造詣,更入化境,自是意料中事,但自問練劍數十年,即
使不是對方敵手,拚力施為之下,在三數十招也還不致落敗,心中想著,這就稽首道:
「道長劃下道來,貧道自當奉陪。」
    郝公玄呵呵大笑,目光掃過大殿,說道:「此處施展不開手腳,咱們還是到天井中
去。」
    話聲一落,不見他吸氣縱身,人已離地升起,冉冉往外飛出!
    旋風煞木通陰聲讚道:「真人在高黎共山躲了三十年,這一手『縮地蹈虛』身法,
果然高明!」
    郝公玄落到地上,依然和原來站著的身形,絲毫不變,聞言朗笑道:「木兄好說!」
    東門子良瞧得心頭暗暗驚歎,也行雲流水般跟著走出,在郝公玄身前一丈光景,站
走身子,徐徐從肩頭抽出太白劍,抱劍卓立,收攝心神,調氣運功,過了一會,眼看郝
公玄只是瞧著自己,連雙鉤劍都還沒取下,不由出聲道:「道長怎不取出劍來?」
    郝公玄道:「你準備好了嗎?」
    右手一抬,「嗆」的一聲,手上已多了一柄四尺來長,似劍非劍,帶有雙鉤的奇形
兵器,就朝東門子良跨步逼來!
    他在說話聲中,抬手,出劍,跨步,差不多就是同一時間,話聲才落,人已跟著逼
近,當真動作如電,奇快絕倫!
    這一拔劍之聲,使得殿上的人,無不感到心弦一緊,凝神望去!
    東門子良臉色凝重,兩道眼神,只是一眨不眨的盯住對方,此時一見郝公玄使劍逼
來,哪敢絲毫大意,腳下立即朝後斜退!
    「鏘」!就在一進一退之間,劍光倏湧,傳出虎嘯龍吟般一聲金鐵大震,天井中飛
起一串火花,兩人已同時極快的繞圈一匝,各攻一劍。
    東門子良硬接一招,頓覺對方劍重如山,自己凝集全力,雖然勉強接住,但已震得
右臂酸麻,幾乎站不住腳!
    神鉤真人郝公玄也在這一劍中,發現東門子良功力相當深厚,不由仰天長笑,口中
連說了兩個好字。
    東門子良知道機不可失,雙方一劍乍接之後,猛吸一口真氣,身如旋風,太白劍寒
光流動,源源而出!
    華山派「太白劍法」乃是二百年前華山派始祖太白神翁溶合天下各派劍法苦思窮研
而來,代代相傳,取精用宏,代有增刪,東門子良繼承華山掌門,一心想爭霸武林,經
數十年潛心苦練,此刻盡力施為,果然不凡,霎那之間,但見盤空匝地。偌大一個天井,
滾滾銀光,都是由他劍上發出,威力極強!
    再看郝公玄身子絲毫不動,穩立在一片劍風之中,雙鉤劍也只是偶而揮動,但每當
地一劍揮出之際,東門子良匹練似的銀虹,就好像遇上剋星,劍光不迭後縮。
    殿上諸人,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自然看得出東門子良這套「太白劍法」,
出手毒辣,每一劍都是致命殺著,鋒刃所及,往往間不容髮!而郝公玄輕描淡寫,揮出
的劍勢,卻又是東門子良劍招中的最弱之點,必須立刻返劍自保的間隙!
    自從第一招上,兩人硬接一劍之後,雙方兵刃,就未曾再接觸過一下。
    轉眼工夫,東門子良已經一口氣攻出十餘劍之多,這十幾招劍法,在他想來,即使
不能贏得勝利,至少也可把對方通出幾步,哪知郝公玄自下場之後,始終站在原地,絲
毫沒有移動過半朱,心頭不禁大感凜駭!
    這情形,分明是他打定主意,先敷衍過自己的盡力施為,然後突出重手,自己可不
能上他的當!心念電轉,手底招式,突然由快轉緩,一反剛才的猛烈急攻之勢,一劍一
劍,去勢悠悠,變得十分緩慢,這種劍勢,看去有氣無力,若斷若續,一點也不驚人。
    郝公玄見他突然由浮躁中冷靜下來,不由呵呵大笑道:「不錯,這樣你才能和老夫
打出三十六招之外!」
    東門子良此時正在凝神運劍,不敢絲毫分心,是以對郝公玄說的話,恍如未聞,太
白劍緩緩朝對方推出!
    這一劍去勢極緩,但其中卻含蘊著「太白劍法」許多精微變化,如果不知其中變化
之人,只要出劍封解,或閃避來勢,稍一大意,必為劍勢所傷,哪知郝公玄口中說著,
眼看劍勢緩緩接近,依然絲毫不動!
    東門子良見自己推出劍尖,相距郝公玄身前只有尺許光景,仍不見對方閃避,心中
也不由暗暗讚歎,無怪此人口氣托大,武功定力果然不同尋常,當下一吸真氣,緩去的
劍勢,陡然變快,疾如掣電,一閃而至!
    就在東門子良劍勢快速遞出之時,郝公玄一個身子,竟然原式不動的飄飄浮起,跟
著劍勢後退!
    「縮地蹈虛!」東門子良心頭閃電掠過,驀地大吼一聲,劍式不動,雙腳一頓,劍
先人後,化作一道銀虹,朝郝公玄當胸貫去!
    這一下動作,當真比方才遞出一劍,還要迅速得多!
    郝公玄哈哈一笑,身子跟著劍勢,繼續後退,東門子良銀虹般劍勢,如影隨形,依
然緊跟而上!這是武林中罕見的追逐場面,兩人在比劍之中,夾雜了上乘輕功的比賽,
郝公玄面孔對著東門子良,雙腳好像並沒在地上踏實!
    東門子良也只有一個腳尖在地上輕點,右臂前伸,一個身子,作丁字形般向前飛躍,
太白劍劍尖始終和郝公玄前胸相距尺許,再也無法向前接近。
    雙方繞場疾行,快到三匝,華山派和黔幫的人,全部屏息凝神,心神緊張已極!
    「哈哈,東門子良,你『太白劍法』,果然已得精髓,可惜『太白劍法』中以心使
意,以意使劍之術,尚嫌不足……」
    郝公玄一言未完,場中突然響起一聲金鐵大震!
    「鏘!」……東門子良陡覺手上一陣巨震,這股力道,奇大無比,震得五指一鬆,
長劍差點脫手飛出!心頭驀地一驚,拚命握住劍柄,不讓它震飛,但一個身子,已如斷
線紙鳶,挾著森森劍光,摔起三丈來高!
    他終究練劍數十年,功力深厚,雖被郝公玄震飛出去,心中卻絲毫不亂,在空中吸
氣挺胸,使了一個鷂子翻身,翩然落地!不,「嘶」的一聲,依然落到場中。
    郝公玄沒想到自己這一震之勢,居然沒把他長劍震飛,微微一楞,雙目神光炯炯,
凝注在東門子良臉上,問道:「方纔已經有幾招了?」
    東門子良經過一陣調息,朗聲道:「這該是第二十招吧?」
    郝公玄目光突轉凌厲,大笑道:「聽你口氣,似乎還不肯認輸?」
    東門子良敞笑道:「貧道即使願意認輸,也該輸得口服心服……」
    郝公玄臉上露出殺機,點頭道:「很好,很好,老夫原想讓你知難而退,自動交出
逞兇之人,那麼還有一十六招,就叫你們華山派在場的人一起上吧,哈哈,從今以後,
江湖上再也沒有華山一派了!
    「咕嘟!咕嘟!」
    大殿簷牙上,忽然響起有人喝水的聲音,接著咳了一聲,低低的道:「不得了,好
大的口氣,華山派還有大援在後呢!」
    郝公玄聞聲一驚,倏他縱起,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提著一個人下來!
    大家舉目瞧去,那是一個穿得破舊不堪的窮老頭,生得骨廋如柴,一臉油泥,這時
縮著腦袋,一手緊捧酒葫蘆,大聲喊道:「啊,啊,老……老道士,快放手,你把我幾
根窮骨頭都要抓斷啦!」
    郝公玄瞧不出這人有什異樣之處,心頭一怔,放手道:「你方才說什麼?」
    窮老頭酒氣雖天,惶恐的道:「沒什麼,沒什麼,小老兒只是偷聽來的,昨天有一
位穿羊皮的老頭兒,帶著徒兒,打這裡經過,說什麼是華山派請來的,天下第一了,
我……我也不大清楚。」
    郝公玄心頭不禁生疑,大殿上有這許多高手在場,這人何時躲在上面的呢?心中想
著,不由問道:「你幾時躲在屋上的?」
    那窮老頭道:「我在這裡已經停頓兩天,就是怕老虎,天沒黑,就爬上去了,喝點
酒,壯壯。膽,方才聽你老說從今以後,沒有華山派了,我才忍不住多嘴,多……嘴!」
    說完,抱著酒葫蘆,腳下踉蹌,跨上石階,四下瞧了瞧,道自往左邊配殿走去,靠
著壁角坐下,自顧自喝起酒來。
    神鉤真人郝公玄回頭朝東門子良大笑道:「原來貴派還請了幫手,好極,咱們這筆
賬,就等到明天石鼓山再說吧!」
    「哈哈,熱鬧熱鬧,想不到區區一座小廟,居然還有許多成名人物聚在一起。」
    隨著洪亮笑聲,從大門外走進一個紫臉長鬚,身穿右銅團花長袍的老者,和一個二
十六八的黑衣麗人,兩人身後,跟著一個青衣小鬟,手上打著一盞紗燈。
    這兩人才一出現,殿上的人,全都臉色一變,毒神逢巨川和他寵姬黑鳳仙虞三娘也
在這裡出現!
    郝公玄打了個稽首,大笑道:「巧極,巧極,逢老哥和三姨娘也會趕來,真是蔭欽
盛哉!」
    毒神逢巨川環眼一掃,連連抱拳道:「郝真人好說,老夫只是偶動遊興,聽說石鼓
山有場盛會,順便瞧瞧,不想在這裡和諸位巧遇。說到這裡,忽然朝厲山雙煞點頭招呼
道:「木老哥賢夫婦也在這裡,真是再巧不過。」
    旋風煞木通站起身子,拱拱手道:「逢大俠有什麼見教?」
    逢巨川手捋長鬚,縱聲大笑道:「好說,好說,小犬家駱,多蒙賢夫婦教訓,老夫
正要當面道謝哩!」
    旋風煞還沒開口,陰風煞倏地站起,冷冷的道:「聽逢大俠口氣,是想和咱們較量
一手了?」
    逢巨川一張紫臉,微含笑意,顧盼自豪,曬道:「賢夫婦若有此意,老夫自然奉
陪。」
    陰風煞回頭瞧了楚湘雲一眼,她心機較多,怕自己兩人和毒神動手之際,旁人把干
女兒搶跑,目前石鼓山之會,許多人把南北雙岳的門人,看作了奪取寶藏的唯一捷徑,
她枯爪般手指,倏地一落,閉住楚姑娘陰經要穴,這是他們厲山雙煞的獨門手法,旁人
無法解開,然後拍拍身子,朝旋風煞喝道:「老不死,走,逢大俠劃了道,咱們就去領
教領教人家高招!」
    「慢來!慢來!」
    一個尖細聲音,突然從大殿橫樑上傳出,人隨聲發,竄下一個頭盤小辮的矮小老頭,
一下搶在厲山雙煞前面,朝逢巨川雙手連拱,咧嘴笑道,「小老兒西上白帝,滿心想登
門求教,不料你逢大俠出川來啦,今兒個真是趕巧,會在這裡碰上你逢大俠,你老不吝
賜教才好!」
    大殿上所有的人,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矮小老頭,猛吃一驚,憑這許多江湖上一流高
手,居然連樑上藏著人都會毫不察覺,尤其此人大家誰也認不出來。
    逢巨川敢情也大出意外,濃眉微微一皺,懷疑的道:「尊駕是誰,找老夫究有何
事?」
    矮小老頭嘻的一笑,連忙抱拳道:「小老兒因聽江湖上流傳著四句轍兒,叫做……
叫做『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岳』,小老弟覺得有點不公,中州一僧
和南北雙岳,小老兒已經會過了,他們沒贏,小老兒也沒輸,所以一心想會會逢大俠,
而且也叫江湖朋友,在那四句轍兒上,再加上我小老兒兩句,那是『追風無形,天下第
一』,嘻嘻,小老兒就是人稱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的便是!」
    「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
    毒神逢巨川手捋長鬚,他可從沒聽到過這個古怪名字,不僅是他、大殿上這一於人,
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的幾十年老江湖了,但有誰聽到過什麼東方矮朔其人?」
    矮小老頭一雙鼠目,骨碌碌盯著逢巨川,連連點頭,得意的道,「是,是,小老兒
就是追風無形東方矮……」
    他話聲未落,殿上突然響起一陣叱喝,原來那個酒鬼窮老頭,趁大家沒有注意,抱
起楚湘雲往殿外就跑!
    厲山雙煞厲吼一聲,雙雙掠起,一下擋在窮老頭面前,陰風煞滿臉獰厲的喝道:
「你還不放下我乾女兒?」
    「啊!」窮老頭一眼瞧到厲山雙煞擋住去路,口中驚啊一聲,突然一低頭,從兩人
中間鑽了過去,拔腳往廟外就逃!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矮小老頭不過話到一半,慌忙不迭的朝逢巨川拱拱手道:「丟
人了,丟人了,我……追人要緊……」
    身子一躬,閃電往門外追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4:37

第09章 白衣崆峒
    石鼓山,在衡陽以北,湘水之濱,原是衡山支脈,山勢並不太高,但峰巒峻秀,巖
山崢奇!
    唐李寬曾建石鼓書院於此,朱熹還寫了一篇「石鼓書院記」,石鼓山也因此出名。
    這裡原是一座石山,遍地俱是亂石,山上有一塊巨大圓石,其形似鼓,大家才叫它
石鼓山,據古老傳說,石鼓鳴、主有兵事。
    一月之前,南北雙岳門下陸翰飛、楚湘雲,為了師仇,曾遠上武陵山竹仗坪,去向
賽孫臏令狐宣請教,當時賽孫臏曾說:「我答應了你們,自當盡我之力,只是石鼓山四
句詩歌。也許不是身臨其境,觸發靈機,決難憑空想得出來,一月之後你們可在石鼓山
等我。」
    這消息,不知如何傳出江湖,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江湖上人,誰不心存覬覦?
    這一月來,不知有多少人前來找尋過,這些人,自然無一庸手,但誰也莫想解得開
石鼓上四句題詩的奧秘,即使踏遍全山,這麼一大片亂石,誰也瞧不出絲毫端倪,當然
更無從找起。
    於是,大家只好等賽孫臏令狐宣來了,才有揭開藏寶秘密的希望。
    於是,賽孫臏令狐宣和南北雙岳門下的陸翰飛、楚湘雲,成了眾失之的,大家都在
眼巴巴的等著他們!
    這天,就是他們約好見面的日子了!
    大石鼓上,攜著碗口大的十六個大字,那正是轟動武林無人能解的「石鼓歌」:
    「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無道,我負子戴。」
    遠遠望去,第一句的「有」字,第二句的「黼」字,第三句的「無」字,經人篡改
之處,都可看得十分清晰。
    在這四行字下面,卻另有兩行用黃泥寫的大字,那是:「本日未正令狐宣準時抵此,
南北雙岳門下可在此等候。」
    這不知是哪一位仁兄的大手筆?字體寫得歪歪斜斜。
    當然,這決不是賽孫臏令狐宣寫的,因為他人還沒來,也許是誰開的玩笑,但這兩
行字,卻給聞風而來的江湖人物,有疑信參半,莫測高深之感!
    此時、這斜斜伸展的山谷之中,竟然瞧不到半個人影,也許有人潛伏在周圍亂石之
間和樹林之中,但大家誰都沒有露面!
    有,那是距大石鼓足有百丈來遠的右側山腰上,坐著一個身穿杏銅團花長袍的老者,
生礙紫臉膛,環眼重眉,凜然有威。
    老者對面是一個二十六八歲的麗人,一身黑緞衣裙,繡著一隻白鳳,頸上掛一串寶
光閃閃的珍珠頂練,秀髮堆鴉,斜簪一支碧玉鳳釵,當真珠光寶氣,艷麗動人!
    兩人面前一塊桌面大的石上,放著一壺美酒,四五碟菜餚,大石邊上,站著一個十
五六歲的青衣小鬟,不時替兩人斟酒。
    他們居高臨下,當風把盞,狀極悠閒!
    不知道的人,定然會把老者當作當地縉紳,或是攜眷過境的顯宦,慕石鼓山之名,
乘興登臨而來。但誰會想到,他們竟是「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岳」
中的「白帝西毒」毒神逢巨川,和他寵姬黑鳳仙虞三娘!
    另外,斜對面的一座小山頂上,也有兩人,那好像不是武林中人,一個身材瘦小,
穿一襲月白長衫的少年書生,面對湘水,倚石而坐,他身後站著一個彎腰駝背老態龍鐘
的僕人。
    身邊既沒武器,世不像會武功的,只有那白衣書生,臉上蒙著白紗,使人瞧不清面
貌,有神秘之感!
    只是他們和大石鼓距離更遠,不大引人注意而已。
    時間逐漸接近中午!
    山腳下有兩道人影,沿著山澗而來,這兩人身上全穿著黑衣,而且又走得極快,遠
遠望去,只是兩道黑影,在山徑上晃動。
    「老不死,你是越老越不管用了,秋兒讓人家擄走,連人影還沒找到,乾女兒又眼
睜睜給那酒鬼抱走,真是把老娘的臉都丟光了!」
    走在前面的那個鳩面老婆子,氣鼓鼓的數說著,鳩面老婆子後面,跟著一個臉色枯
黃的老頭,苦笑著道:「得啦,得啦,老太婆,這一路上,咱已經給你埋怨夠了,其
實……其實當時你也在場,可怪不得咱一個人呀!」
    鳩面老婆子怒容滿面,驀地回過頭去,手指指著老頭鼻子,叱道:「什麼?你還頂
老娘的嘴,你烤熟了的叫化雞,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偷走,難道還是老娘冤枉了
你?」
    黑衣老頭慌忙退了半步,低聲道「老太婆,你說得小聲點咯,前面就是石鼓山了,
他們擄去秋兒也好,抱走你乾女兒也好,反正逃不過要到這裡來的,你急也沒用,碰上
了,先給他們一個厲害就是。」
    鳩面老婆子怒聲道:「這還用你說?要是他們不來呢?」
    枯黃臉老頭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誰不眼紅?」
他說到這裡,忽然涎笑道:「啊!老太婆,真要找不到秋兒和楚姑娘,咱們先把藏寶奪
到手,也是一樣。」鳩面老婆子聽得大怒,厲聲道:「放你清秋大臭屁,你是油蒙了心
竅,只想奪寶奪寶的,一點也不關心她們,告訴你。徒兒是老娘的,乾女兒也是老娘的,
要是有甚失閃,老娘就和你拚命!」
    這兩人不用交待,讀者也早已知道他們就是厲山雙煞了。
    自從昨晚楚湘雲被老頭甯不歸搶走,東方矮朔公羊叔心中一急,捨了毒神逢巨川跟
蹤追去,厲山雙煞又急又怒,自然不肯罷休,也急急追出。但他們卻慢了一步,追出廟
門,哪裡有甯不歸和公羊叔的蹤影?
    這當真把不可一世的厲山雙煞氣得厲嘯連聲,直找了一個晚上,還是一無所得,這
才往石鼓山趕來。
    正當陰風煞嘮叨之際,只見左側林中,走出一群人來!
    為首一個灰飽蒼須的,正是神鉤真人郝公玄,他一眼瞧到厲山雙煞,連忙稽首道:
「木老哥賢伉儷昨晚沒追上那個醉漢?唉,咱們多年不在江湖走動,真是老眼昏花,居
然會看走了眼。」
    陰風煞哼了一聲,道:「郝真人和東門子良,怎麼了?」
    郝公玄道:「老夫要瞧瞧東門子良究竟約了什麼高人,咱們的這場過節,也就改到
今天。」
    陰風煞陰惻惻的道:「郝真人趕來石鼓山的目的,怕不只找東門子良為兩位令高徒
復仇吧?」
    神鉤真人郝公玄大笑道:「不錯,老夫承沙幫主之邀,一面固然為了兩個劣徒之事,
但日衣劍侶藏寶,既在石鼓山有了端倪,老夫自然也想瞧瞧。」
    陰風煞乾笑道:「郝真人和咱們厲山雙煞,多年交情,咱老婆子明人不說暗話,這
白衣劍侶藏寶之事,咱已經答應了乾女兒.非取到手不可,郝真人能夠賣咱們的交情,
自然最好
    郝公玄還沒答話,獨角龍王沙無忌心中一急,大聲道:「聽老嫂子的口氣,要是郝
真人不賣交情,好像就非動手不可了?」
    旋風煞木通憤然作色道:「沙無忌,憑你還不配和老夫夫婦稱兄道弟,郝真人還沒
說話,也輪不到你插嘴!」
    獨角龍王沙無忌領袖黔幫,縱橫江湖,幾時受過這等輕視,何況還有神鉤真人郝公
玄在旁,一時只覺無名怒火,真沖胸膛,臉色一沉,正等發作!
    郝公玄瞧著雙方情形,雖覺厲山雙煞太以盛氣凌人,但想到華山派東門子良不知約
了什麼厲害人物,雙方未見真章以前,不宜再和厲山雙煞鬧僵,這就手捻蒼須,老氣橫
秋的微微一笑,道:「老夫和木老哥賢伉儷,兩代深交、用不著客氣,老夫也並無奪寶
之心,賢伉儷既然答應過你們乾女兒,志在必得,待會取到白農劍侶藏寶,老夫只要見
識見識也就是了,眼下與會的高人不在少數,咱們合則兩利,不宜有什意見。」
    陰風煞自然聽得出郝公玄口氣,陰笑道:「郝真人說得極是,在白衣劍侶的藏寶沒
有尋獲之前,咱們只有聯手合作,才免得讓別人坐收漁利。」
    旋風煞木通道:「那麼找到了白衣劍侶的寶藏之後呢?」
    陰風煞橫了他一限,叱道:「郝真人方才不是說過,並無奪寶之意。」
    神鈞真人呵呵大笑道:「正是,正是!」
    他們說話之間,業已走近大石鼓前面,獨角龍王沙無忌抬頭瞧到石鼓上兩行大字,
忽然噴了一聲、念道:「本日未正,令狐宣準時抵此,南北雙岳門下,可在此仁候,這
是什麼人寫的?」
    陰風煞回頭道:「老不死,什麼時候了?」
    旋風煞瞧瞧天色,說道:「快午時了。」
    陰風煞道:「那麼咱們也在這裡等吧!」
    旋鳳煞低聲道,「老太婆,逢巨川就守在上面了哩!」
    陰風煞披嘴道:「管他呢!」
    心中一動,目光朝右側山腰上瞧去!接著抬頭說道:「逢大俠,三姨娘來得好早,
是不是還有意思指教指教?」
    雙方距離少說也有一百二三十丈,山風凜烈,平常人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易聽到,
陰風煞雖然隨口說出,聲音卻凝而不散,直送對崖山腰。
    毒神逢巨川哈哈一笑,起身抱拳道:「抱歉得很,老夫今日,只是順道來此瞧瞧,
不想在這裡和人動手,賢夫婦有意指教,也只好改日奉陪,賢夫婦和郝真人幾位,不如
請上來喝一杯水酒,作壁上觀如何?」
    陰風煞聽對方說出不想在這裡和人動手,等於是聲明他並無奪寶之心,心中暗自竊
喜,一面冷冷的道:「多謝逢大俠好意,老婆於是答應了乾女兒、幫她取寶來的,沒有
這份閒情逸致。」
    神鉤真人郝公玄也打了個稽首道:「老夫還有個約會……」
    一語未畢,只聽山下有人大笑而來,那笑聲由遠而近,倏忽之間,業已到了幾人眼
前!
    獨角龍王轉眼望去,只見數尺外並肩站著三人。
    中間一個一身白麻長衫,腰中束著一條鵝黃絲帶,臉形狹長、雙目極細,嘴巴極闊,
遠望過去,宛似一段木頭雕成一般,頦下留著稀稀疏疏的幾根白鬍子!
    左右兩人,卻穿著一身鵝黃長衫,腰間也各自束著一條絲帶,除了衣眼顏色不同之
外.這三人全都生得又瘦又高,一付死樣怪氣的眉眼!
    旋風煞木通瞧到這三個怪人現身之後,目光不期朝陰風煞望了一眼,桀桀笑道:
「白衣崆峒居然也率著兩位師弟趕來了!」
    那白衣人雙目似睜似閉,瞧著大家,乾笑了兩聲,抱拳道:「郝真人、木老哥、木
大嫂請了,咱們泰山一別,快三十年沒見面啦!」
    郝公玄手將蒼須,笑道:「三十年不見,楊兄還是和昔年一樣,絲毫沒老!
    白衣崆峒裂嘴大笑道:「好說,好說,郝真人倒是愈來愈年輕了!」
    他本來臉型奇狹,嘴巴特闊,這一裂嘴大笑,嘴角幾乎張到耳根,露出一口森森白
牙,更顯得難看已極!
    陰風煞等他說完,冷冷的道:「楊大俠和兩位令師弟趕到石鼓山來,不知為了什
麼?」
    白衣崆峒楊開源白滲慘的臉上,一無表情,冷漠的道:「木老嫂子來得,我們兄弟
就來不得嗎!」
    陰風煞陰聲道:「這麼說來,楊大俠似是為了白衣劍侶藏寶來的?」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的退,「彼此,、彼此,老嫂子何用明知故問?」
    陰風煞冷笑道:「楊大俠三十年不見,莫非練成了什麼驚人之藝?」
    白衣崆峒陡然目射奇光,瞧著陰風煞道:「老嫂子這話如何說法?」
    獨角龍王沙無忌因厲山雙煞那付自高自大的神氣,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心中早
就對他們有隙。此時眼看白衣崆峒楊開源口氣不善,雙方大有一觸即發之勢,這機會豈
肯輕易放過?聞言大笑道,「楊老哥大概還不知道白衣劍侶的藏寶,木大嫂答應她干女
兒.全力支持,不容再有人覬覦。」
    白衣崆峒兩道一字眉,微微軒動,睜目問道:「尊駕何人?怒楊開源眼拙。」
    神鉤真人郝公玄道:「老夫還當兩位認識,忘了引見,這是黔幫獨角龍王沙幫主沙
無忌。」
    白衣崆峒礙著神鉤真人的面子,勉強點了點頭,口中冷冷的道:「木老嫂子的干女
兒是誰?」
    獨角龍王見他連口頭上的久仰都沒說一聲,心中暗暗冷笑,你楊開源只不過是崆峒
派掌門人,好大的架子,心中想著,臉上絲毫不露,依然笑道:「木大嫂乾女兒,就是
北嶽門下的楚湘雲姑娘。」
    白衣崆峒於笑道:「難怪木老嫂千方才問兄弟練成了什麼驚人之藝,那麼想必木老
嫂子已經練成了什麼驚人之藝?」
    陰風煞冷冷答道:「沒有,老婆子還是三十年前的一些老套。」
    白衣崆峒仰天一陣厲笑,道:「老嫂子的陰風掌,雖然厲害,恐怕還唬不倒人吧!」
    陰風煞尖笑道:「那也未必,就說三十年前的泰山之會吧,雖沒排定名次,咱們厲
山雙煞,憑著一爪一掌,也總算熬過去了。楊大俠你呢?大會才一開始,就和華山的東
門子良同遭淘汰,咱們如果同樣是老樣子,我老婆子不就比你楊大俠差強人意嗎?」
    這一番話,當真說得刻薄至極,簡直崆峒掌門楊開源挖苦得一錢不值。
    獨角龍王沙無忌站在一旁,心頭暗暗稱快!
    白農崆峒一雙細目,精光閃動,但他臉上,卻絲毫看不出忿怒之色,只乾咳了幾聲,
道:「兄弟和兩位師弟,三十年來,久居邊陲,這回一起到中原來,就是要和諸位老朋
友敘敘,兄弟自問白衣崆峒這四個字,想來大概還不至一下就摔在石鼓山吧?」
    他話聲剛落,忽然聽到有一絲極細的聲音,說道:「你把『白衣』兩個字摔掉就
行!」
    這一句話,聲音極輕,不知發自何必?但在場的人,全都聽得十分清晰!
    白衣崆峒這會一張木然的臉上,隱隱的泛起怒容,雙目精光暴射,矚目四顧,除了
右側山腰上的毒神逢巨川,和黑鳳仙虞三娘之外,只有左側那座小山頂上倚石而坐的白
衣書生主僕兩人。
    但白衣書生此時依然面對湘江,絲毫沒動,而且和自己這邊相距極遠,不可能會聽
得到自己說話。
    他兩道如線寒芒,不由又朝林中射去,厲聲笑道:「發話的是哪一位高人,請出來
讓楊某見識見識!」
    他話來說完,身軀忽然搖了兩搖,終於拿不住椿,退後了兩步!
    白衣崆峒被這窮如其來無聲無息的力道擊中,要非本身功力深厚,及時警覺,運功
抗拒,早已受了重傷。饒他平日生性陰沉,也不禁猛地一驚,目光閃電般掠過,抬頭大
笑道:「剛才是哪一位高人,暗中對兄弟下手,掌風無聲無息,兄弟不勝佩服之至!」
    白衣崆峒方才無緣無故突然後退出幾步,大家正感驚奇,聽他這麼一說,不禁全都
為之一呆!
    但在這一瞬之間,只見山風吹動,白衣崆峒楊開源一襲白麻長衫,從胸前直到下擺,
好像被鋒利刀刃劃過一般,裂了開來,但腰間束著的一條鵝黃絲條,卻絲毫無損!
    白衣崆峒敢情還沒察覺,此時眼看大家的目光,齊朝自己胸前投來,不禁也低頭瞧
去!
    這一瞧,只見他一張白慘慘的臉上,驟然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方才也曾懷疑
到穿白衣的只有左側小山頂上那個白衣書生。
    急急抬頭瞧去,小山頂上的主僕兩人,這一瞬之間,業己走得不知去向!
    站在他身邊的神鉤真人和厲山雙煞,獨角龍王等人,都是幾十年的老江湖了,這情
形,哪會瞧不出來?
    幾道自光、同時不約而伺跟著朝小山頂上瞧去!
    當然,方才要白衣崆峒摔下「白衣」這一句話,和後來的出手襲擊,劃破他身上白
衣的,自是出於一人之手。
    但假如這人就是小山頂上的白衣書生所為,那麼此人身法之快,出手之奇,簡直到
了出神入化,不可思議的境界!
    白衣崆峒楊開源的武功,比神鉤真人郝公玄雖要略遜半籌,但也決不會在厲山雙煞
之下,像這般連對方人影都沒瞧到,就被人家一掌劃破衣衫,說來真是誰也不敢相信之
事。
    難怪神鉤真人瞧得凜然失色!
    厲山雙煞和獨角龍王也全部臉色大變!
    白衣崆峒楊開源乾笑一聲,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技不如人,恕先走一步!」
    話聲一落,率著兩個師弟,轉身欲走!
    神鉤真人郝公玄忙道:「楊兄請留步。」
    白衣崆峒停步道:「真人有何見教?」
    郝公告手拂蒼須,笑道:「楊兄既然來了,何用急於要走,就是以方才發生之事而
言,那位隱身暗中的朋友,只是乘楊兄不備之際出手,場兄也算不得輸。」
    白衣崆峒楊開源是生性陰沉的人,方才實因自己終究是一派宗師身份,遭人襲擊,
還劃破了他以白衣為號的長衫,面上難堪、才有退出石鼓山之意!
    此時經神鉤真人這麼一說,心中忽然一動,暗想:郝公玄的挽留自己、分明含有制
衡厲山雙煞之意!不由裂嘴一笑,拱手道:「好說,好說、兄弟多蒙真人指教。」
    他們說話之時,江面上突然有一條小船,逐漸駛近,轉眼之間,那小船已在山腳下
靠岸!
    船中走上一個儒生扛扮的清爍老者,和一個面目俊朗身穿長袍的青年,一路指指點
點,邊說邊走,沿著山徑而來!
    陰風煞一眼瞧到有人乘船而來,遠遠望去,又是一身儒衫,還當是賽孫臏來了,連
忙問道:「老不死,來的可是令狐宣?」
    旋風煞凝目瞧了一會,搖頭道:「令狐宣昔年被他師兄別斷雙腳,大家才叫他賽孫
臏的,這人不像!」
    白衣崆峒朝山下望了一眼,道:「兄弟已有多年末涉足中原,對武林人物,所知不
多,不過據兄弟看來,這人故意走得緩慢,但身手卻是不弱!」
    旋風煞木通點頭道:「楊兄說得不錯,兄弟也有同感。」
    這幾句話的工夫,那儒衫老者,只走了一小段山路,就在路旁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一面大聲笑道:「杜老弟,從這裡到石鼓書院,還有好一段路,這裡遠攬風光,俯視江
流,大可領略山水之趣,你也坐下來歇一歇吧!」
    青年人回頭向江面上望了一眼,才道:「老夫子,弟子久聞石鼓之名,還是到大石
鼓上去盤桓一番,也許老夫子觸動詩懷、以石鼓為題,做上幾首好詩,也不讓韓愈的石
鼓歌專美於前。」
    儒衫老者用手捶背,眼風掃過江面,瞧到另外一艘小船也快要駛近,便哈哈一笑,
站起身來,道:「也好,你有興致要去瞧瞧石鼓,咱們就上去吧!」
    兩人說著,果然朝山上走來!
    獨角龍王沙無忌忽然「噫」了一聲,道:「他是龍門幫的總護法千手儒俠史南溪,
他在這裡露面,看來龍門幫的人,業已傾巢出動了呢!」
    陰風煞冷冷的道:「你黔幫都聞風趕來,這裡原是龍門幫的地頭,他們來了有什麼
值得稀罕?」
    神鉤真人郝公玄皺皺眉道:「陸地神龍程元規如果親自趕到.倒是一個勁敵!」
    這時,江面上另一條小船也已攏岸,船艙中緊接著縱起四條人影,一下就掠到自上,
身法極快。
    遠遠望去、最前面一個腰懸主劍的青衫少年,接著是一個身穿青衣和一個身穿紅衣
的少女,後面跟著一個黑衣老蒼頭。
    這四人才一上岸,便逢自朝山上奔來!
    旋風煞木通突然低喝一聲:「老太婆,那是秋兒!」
    陰風煞也驚喜的道:「啊,真是她們!秋兒……干……女兒……」
    話聲末落,兩道黑影凌空飛起,閱電般朝山下撲去!
    這往山上奔來的四人,正是陸翰飛,楚湘雲、冷秋霜,和喬裝老蒼頭的黑娘子倪采
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5:17

原來昨晚千手儒俠史南溪趕跑漠北三狼,天色已是黎明,大家堪堪回到船上,正待
啟碇,恰好甯不歸、東方矮朔互相追逐而來!
    陸翰飛認出後面那個矮小老頭正是東方矮朔,便很快自船中躍起。
    東方矮朔一眼瞧到陸翰飛,就要他把地上的姑娘家抱上船去,連話都來不及說,就
追趕甯不歸去了。
    陸翰飛先前還不知道躺在地上的姑娘是誰,走近一瞧,竟是半路上失蹤的湘雲妹子,
心頭大喜過望,連忙替她解開睡穴,回到艙中,大家各自述說經過。
    冷秋霜聽說楚姑娘拜自己師傅做了乾娘,心中更是高興,一口一聲湘雲姐姐,叫得
挺甜,她生得純潔,嬌憨,極惹人憐,兩位姑娘家,一會工夫,就好得像親姐妹一樣。
    兩條船啟行不久,黑娘子放出去向君山報信的鴿子,也飛了回來,帶來陸地神龍的
密函,要他們在正午趕到石鼓山,不可太早,也不可太遲,而且到達石鼓山之後,要千
手儒俠史南溪和杜志遠先行上岸,和陸翰飛一行,裝作互不相識,非萬不得已,不可出
手等語。
    千手儒俠雖知幫主謀略過人,但一時也測不透此中玄機。只好依計而行。
    黑衣娘子先前奉幫主之命,替冷秋霜裝扮成楚湘雲模樣,原也料定厲山雙煞會帶著
楚湘雲趕到石鼓山去,才面授機宜,要她趁雙方遇上之時,移花接木,把楚姑娘掉換轉
來,如今楚姑娘業已安然回轉,冷秋霜也就回復了她本來面目。
    卻說陸翰飛等四人,堪堪奔到山腳,只見兩道人影,迎面飛落!
    冷秋霜眼快,口中叫了聲:「師傅!」
    嬌軀倏地朝陰風煞懷中外去!
    楚湘雲眼珠一轉,也立即跟著迎了上去,嬌聲喊著:「乾娘!」
    陰風煞揚起雞爪般枯手,一手一個,把兩人一起攬到懷裡,口中組染笑道:「乖孩
子,寶貝肉心肝,你們真把老婆子急瘋了!」說到這裡,突然鳩臉一沉,厲聲間遣,
「是誰把你們擄去的,快說,我老婆子非把他們碎屍萬段不可。」
    旋風煞木通身子猛的跨前一步,兩隻眼睛,綠光暴射,盯著陸翰飛厲笑道:「小子,
拐帶咱們秋兒的就是你吧?」
    大袖一擄,一雙白慘慘的鬼爪,倏地提起,正待抓出!
    冷秋霜瞧得大急,用手推著陰風煞,急叫道:「師傅,你快瞧師公咯,人家陸大哥
是好人……」
    陰風煞叱道:「老不死,你這做什麼?人家陸少俠是好人!」
    旋風煞雙爪慌忙垂了下去,裂嘴笑道:「老夫只是和陸少俠開開玩笑,其實老夫早
就知道他是好人的。」
    楚湘雲連忙朝陸大哥眨眨眼睛,陸翰飛心中會意,走前一步,朝厲山雙煞作了一個
長揖,道:「晚輩陸翰飛叩見兩位老前輩。
    陰風煞好像是丈母看女婿,越看起有趣,她一張鳩面,裂著血盆癟嘴,桀桀尖笑道:
「陸少俠,你們還是趕辦正事要緊,快別多禮,今兒個聞風趕到石鼓山來的高手,可不
在少數!你是我老婆子秋兒的大哥,也是我老婆子乾女兒的師哥,你們只管放大膽子行
事,誰要不開眼,衝著咱們兩個老不死的來,誰也別想在這裡興風作浪。」
    那千手儒俠史南溪和杜志遠兩人,眼看厲山雙煞突然出現,心頭方自一驚,但因幫
主吩咐,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出手,是以停在一邊,暗暗戒備。
    此時聽陰風煞柯靈居然拍起胸膊,會把事情攬到他們身上,真是大出意外,緊張心
情,為之一鬆,暗想:有這兩個魔頭替陸老弟保上了鏢,自己就可用不著出面了!
    就在陰風煞柯靈活聲剛落,右側一條斜伸山谷,突然傳來狼嗥般大笑之聲!
    陸翰飛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小,頭戴羊皮帽,身穿一件長僅及膝黃麻大長衫,
背負奇形長劍的右怪老人,由五個頭戴羊皮帽,腰插狼牙俸的彪形大漢護擁著從斜谷中
緩步而來!
    在他身後八九尺處,魚貫相隨,走出兩個灰衣老道、八個中年道士,那正是華山派
掌門人東門子良和師弟仙人掌左浩!
    黃衫老人目光陰鷙,一張淡金色的臉上,嚴肅得沒有一絲笑容!這時雖然緩步而來,
但每一跨步,足有七八尺光景,當真有昂首闊步,目中無人的氣勢!
    冷秋霜瞧到漠北五狼的老三、老四、老五都垂手踉在黃衫老人身後,就想到他準是
千手儒俠說過的什麼老狼神狼奇裡了!
    史老前輩說老狼神武功極高,只有師傅師公聯起手來,才打得過他,冷姑娘心中轉
了許多念頭,忽然給她想出一個主意!
    她故意依在陰風煞身邊,回頭瞧著老狼神,低聲向道。「師傅,這個帶皮帽的小老
頭是誰呀?」
    陰風煞臉色凝重,細聲道:「他是老狼神狼奇裡,早在三十年前,就名滿甘陝……」
    冷秋霜哦了一聲,沒待陰風煞說完,手掌推著她師傅,急急問道:「師傅,師傅,
他是不是就是那個野狼生的人?」
    陰風煞聽得大驚,老狼神狼奇裡內功何等精湛,冷秋霜這句話,聲音雖然不大,如
何瞞礙過他的耳朵?
    這老怪物就是忌諱人家說他是狼養的,聞言連忙低聲叱道:「秋兒不准胡說……」
    話聲未落,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老狼神不知何時,已站在厲山雙煞面前,一雙
陰鷙的眼神,射出森森光芒,臉上似笑非笑的瞧著冷秋霜,問道:「女娃兒,你方才說
的什麼?」
    陰風煞想不到老狼神來得這般快法,。心頭不禁大吃一驚,急忙一手把冷秋霜拉到
自己身後,斜退半步,尖聲笑道:「我老婆子還當是誰,什麼風把你老狼神也吹到石鼓
山來啦!」
    陰風煞平日什麼人都不在她眼裡,但對這位凶名久著的老狼神,也不無顧忌,說話
之間,提足全身功力,不敢絲毫大意!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聲,大不刺刺的道:「她是你的徒兒?但觸犯老夫忌諱的人,就
是玉皇大帝的兒子,也難免一死!」
    「死」字出口,左手大袖,驀地朝陰風煞身後捲去!
    這一下,當真說時遲,那時快,他輕描淡寫的一拂,有若迅雷驟發,使人不及掩耳!
    連陰風煞擋在身前,早有準備,都沒他出手的快,匆忙之中,舉手一攔,「陰風掌」
只使出五成力道!
    「蓬」的一聲大震,老狼神狼奇裡屹立不動,陰風煞卻被震得後退了半步!可是他
那股掌風,雖被陰風煞擋住大半,還有一小部份卻依然朝冷秋霜捲去!
    冷姑娘初生之犢不怕虎,纖纖玉手,倏地一揮。居然把那捲到身前的凌厲掌風,接
了下來!
    老狼神可不知她「九陰神功」,己有三成火候,一時卻也感到大出意外,臉上神色,
微微一怔!
    旋風煞木通瞧到妻子被老狼神震退,自己來不及出手,心頭不由一急!他倒不是怕
陰風煞接不下來,而是怕老太婆責怪,雙爪一提,身子猛的跨前一步,黑袍鼓動,桀桀
厲笑道:「老狼神,你惹上老夫夫婦,咱們可不怕你!」
    老狼神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點頭道:「老夫並沒說你們厲山雙煞怕過誰來?方才只
是你們徒兒,觸犯老夫忌諱,不過她小小年紀,能夠接得下老夫一擊,此事便算揭開
了。」
    陰風煞後退一步,心頭暗暗驚凜,這老怪物多年不見,功力真還愈來愈精純了!但
她當著這許多人,一下被震得後退了半步,臉上大是無光,尖哼一聲道:「你倒說得稀
松,厲山雙煞有這般好惹,也不叫厲山雙煞了!」
    老狼神皮笑肉不笑,無聲無息撇了下嘴角,倔傲的道:「也好,你們要待怎的?等
老夫辦完正事再說。」
    這一陣工夫,神鉤真人郝公玄。獨角龍王沙無忌。和白衣崆峒楊開源帶著師弟,同
時往山下走來!
    郝公玄一眼瞧到老狼神師徒,微微皺了下眉,打個稽首,大笑道:「東門道友原來
把狼老哥請出來了,哈哈,久違久違!」
    老狼神大不刺刺朝郝公玄、白衣崆峒略為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一邊摸著嘴角幾根
狼橇,嘿道:「大家耳朵倒是真靈!」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轉,投到陸翰飛身上,問
道:「你就是南嶽簡子真的門人?」
    陸翰飛早已聽千手儒俠說過老狼神狼奇裡的厲害,此時眼看四周這些人,全部為了
覬覦白衣劍侶的藏寶,衝著自己和湘雲妹子而來,心頭已大感憤怒,再聽他直呼自己師
傅名諱,不由俊臉一沉,凜然應道:「不錯,你就是狼奇裡吧?」
    老狼神被他叫得一怔,多少年來,江湖上沒有當著自己敢直呼名字的人,眼前這少
年真是吃了豹子膽!
    他仰臉望著天色,手捋狼撬,徐徐說道:「年輕人,你既然知道老夫名號,好生無
禮!」
    陸翰飛朗笑道:「是你先直呼了先師名諱,在下即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有什麼
不對?」
    老狼神兩道眼神,陡然射出奇光,但兩道光芒,一閃而隱,問道:「和你同來的北
岳門下呢?」
    他因楚湘雲站在陰風煞身邊,只當也是陰風煞的徒弟,是以有此一問。
    楚湘雲嬌軀一挺,應聲道:「是我!」
    老狼神瞧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令狐宣和你們約好今天到石鼓山來的?」
    楚湘雲道:「是又怎樣?」
    老狼神淡金臉上,綻起一絲笑意,道:「他人呢?」
    楚湘雲故意朝四下瞧瞧,咭的笑道:「奇怪,你問我們,我們又去問誰?」
    老狼神道:「好,令狐宣既然還沒趕來,你們先跟老夫上去。」
    陸翰飛劍眉一剔,正待開口,楚湘雲急忙朝他眨眨眼睛,笑道:「陸大哥,我要問
問乾娘,咱們還是在這裡等,還是到山上去等?」
    老狼神疑惑的道:「你乾娘是誰?」
    陰風煞陰聲道:「除了我老婆子、還有什麼人配做她乾娘?」
    老狼神干嘿道:「難怪這兩個娃兒,有恃無恐,原來仗著厲山雙煞替他們撐腰!」
    陰風煞哼了一聲,招手道:「陸少俠、乖女兒,你們過來,一切有我老婆子呢!」
    楚湘雲怕陸翰飛執拗,嬌軀一扭,回到陰風煞身邊,輕笑道:「陸大哥來咯,乾娘
在叫我們呢!」
    陸翰飛只好跟著走了過去。
    老狼神張口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眼光掃著旋風煞木通、陰風煞柯靈、突然把笑容
斂去,凌厲的道:「老夫面前,只怕兩位還襠不了橫吧?」
    陰風煞惻惻尖笑道:「狼奇裡,這回你估計錯誤了,和咱們聯手合作的人,可多著
呢!」
    神鉤真人郝公玄連拂胸前蒼須,含笑不語。
    老狼神怔得一怔,目光不期投到郝公玄臉上,怪笑道:「這麼說來,郝兄也有插手
之意了?」
    郝公玄微微一笑道:「狼老哥未來之前,兄弟和木老哥兩位原已有約在先,而且兄
弟和東門道友也有一點過節,訂在石鼓山了斷。」
    老狼神厲笑道:「好,好,咱們多年不見,借這機會敘敘也好,你們劃下道來,老
夫無不奉陪。」
    冷秋霜和楚湘雲站在陰風煞身後,亭亭玉立,生得一樣明艷照人,當真像兩朵含苞
待放的鮮花!
    漠北五狼生長關外,個個生性好色,侍立在老狼神身後,十隻眼睛,卻骨碌碌只是
盯著兩位姑娘直瞧。
    冷秋霜忽然拉了拉楚湘雲,低低咬著耳朵,一會工夫,兩人各自搓了一個紙團,冷
秋霜偷偷的朝仙人掌左浩肩頭彈去,楚湘雲卻朝獨角龍王沙無忌打出!
    仙人掌左浩陡覺一縷勁風,朝肩頭打到,他伸手一接,只覺人手甚輕,是一個紙團,
不由心中大疑,急忙打開一瞧,只見紙上用木炭寫著「糊塗」兩字。」
    「糊塗?」
    他口中低低唸了一聲,目光卻向四下打量,是誰開自己的玩笑?
    糊塗狼老四聽到左浩低低的叫自己糊塗,心中大是生氣,但他沒叫出「狼」字來,
自己不好發作!
    哪知這邊左浩「糊塗」兩字,剛剛出口,獨角龍王沙無忌手上,也打開紙團,低聲
念道:「原來他的名字就叫糊塗。」
    他雙目一抬,接著大聲喝道:「是哪一位朋友……
    他本來是說」是哪一位朋友開的玩笑?」但他和上面的話。連了起來,乍然一聽,
變成「原來他的名字叫糊塗,是哪一位朋友……」底上的話,還沒出口!
    糊塗狼老四聽得勃然大怒,厲吼一聲:「就是太爺!」
    身形猛衝而出,一拳朝獨角龍王當胸打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身為一幫之主,在西南幾省,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武功自然不弱,
一見糊塗狼老四猛衝而來,右臂一橫,朝前架去!
    「蓬!」兩人全都身材高大,雙臂接實,糊塗狼老四震得後退了三步,獨角龍王也
拿不住樁,身子晃了一晃,退後了一步。
    粉塗狼老四怒笑道:「好傢伙,太爺……」
    老狼神正好朝神鉤真人說出劃道的話來,瞥見糊塗狼老四怒吼一聲,疾衝而出,又
被獨角龍王震退下來,心頭不由大怒,厲喝一聲:「孽畜,好大的膽!」
    大袖一揮,糊塗狼老四被打得翻了一個觔斗,爬起身子,滿面脹得通紅,囁嚅的道:
「師傅,是他叫弟子糊塗狼,弟……弟子現在叫……叫聰明狼了!」
    他話聲未落,只聽有人輕哼一聲,道:「狼奇裡居然會教出這樣的膿包徒弟來!」
    這聲音好像從半空中飄來,說得極輕,但大家誰都聽到了!
    白衣崆峒楊開源聽得臉色驟然一變,因為這聲音和方才叫自己摔下白衣兩字,分明
出於一人之口!
    神鉤真人,厲山雙煞自然也聽出是方才偷襲白衣崆峒的人的口音,臉上全都為之一
怔!
    老狼神臉上飛起一絲獰厲之色,仰天喝道:「什麼人,敢在老夫面前……」
    話聲堪堪說到一半,突然身形搖了兩搖,身上一襲長僅及膝的寬大黃衫,卻似被一
陣大風,吹得朝後飛起,獵獵作響!
    老狼神終究功力深厚,沒被震退,但一張淡金臉上,流露出無比驚詫!這原是一瞬
之間的事,老狼神一怔神間,那股擊來的巨大力道,突如其來,也突然消失!
    空中又飄來一聲不屑的輕哼:「老狼神也不過爾爾!」
    老狼神狼奇裡哪還忍耐得住,雙手叉腰,發出狼嗥般厲嘯,喝道:「什麼人,給老
夫滾出來,咱們較量較量!」
    「憑你也配?」
    大家全都聚精會神,抬頭朝四下察看,尋找這聲音發自何必?
    突然,「呼」「呼」兩聲,兩塊比磨盤還大的巨石,從二十餘丈的高空飛墜而下、
夾著呼呼風聲,直朝老狼神和眾人站立之處砸來!
    狼奇裡又氣又怒,目注巨石,正待落下之時,揮動雙袖迎去,在場之人,全部凝神
戒備!
    就在此時,瞥見從左右兩邊灌木林中,飛起兩道人影,其快如電,迎著兩塊巨石飛
去,張手一抱,各自凌空抱住一塊巨石,交叉而過,一閃而逝!
    這一下,瞧得大家又是一怔,那兩塊巨石,少說也在百斤以上,從那麼高飛砸下來,
速度增加,重量也隨著增加,下砸之勢,已不止干斤!
    即使在乎地上伸手接住,已是不易,何況這兩人是從斜刺裡飛起,凌空接住巨石,
還絲毫不受巨石下墜的影響,往斜刺裡飛去!
    在場諸人,即如老狼神狼奇裡,神鈞真人郝公玄,厲山雙煞,白衣崆峒等一千頂尖
高手,自問縱身躍起,接住巨石,再飛身落地,卻不難做到;但這般斜掠而過,這份
「躡空虛渡」的輕功,誰也自歎勿如。
    這宛如隕星的兩道人影,抱著巨石,交叉而過,真比電光還快!
    就在大家一怔之際,左邊林中,有人尖聲叫退:「老酒鬼,快瞧,來啦,來啦!」
    右邊一個聲音接口道:「唔,你矮子眼光倒不錯,這傢伙氣派十足,居然還坐著孔
明車來的!」
    陸翰飛先前也沒瞧清楚這飛掠而過的兩道人影是誰,此時聽兩人一開口,不由心中
一直,那不是甯不歸和東方矮朔公羊老前輩的口音,還有誰來?
    什麼?「坐孔明車來的?」那是賽孫臏令狐老前輩來了!陸翰飛心中驀地一動,急
忙舉目瞧去!
    那少說也還在數里之外,正有一輛雙輪小車,順著官道,朝石鼓山而來!
    大家經兩人一嚷,也紛紛轉頭往山下瞧去,獨角龍王沙無忌低呼道:「來的果然是
令狐宣!」
    白衣崆峒楊開源生性陰沉,城府極深的人,忽然心念一動,暗想此時機不可失,自
己何不如此如此?
    當下放意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轉眼又望了眾人一眼,徐徐的道:「賽孫臏不
久可到,諸位因白衣劍侶藏寶之事,猶爭執未下,兄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郝公玄持須道:「楊兄有話,但請直說!」
    白衣崆峒裂嘴一笑,道:「據兄弟觀察,此刻石鼓山聞風趕來的高手,只怕決不止
咱們眼前這幾個人,他們有的潛伏暗處,有的方才業已露面,覷其用心,無非為了覬覦
白衣劍侶的藏寶而來……」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聲。
    白農崆峒並不理會,繼續說道:「是以兄弟之意,郝真人和東門道兄雖另有過節,
不宜在此地了斷,木老哥賢夫婦和狼老哥更不宜在此時拚鬥;因為憑諸位老哥的功力,
雙方一經動上了手,決難在短時之間,分得出勝負,大家打得力竭筋疲。正好給別人以
可乘之機,這就是鵬蚌相爭,漁翁得利……?」
    老狼神聽得聳然動容,他方才被人暗中襲擊了一掌,已然發覺隱身發掌之人,武功
之高,不在自己之下,這就雙目閃動,冷冷的道:「依你該當如何?」
    白衣崆峒瞧出他已為自己言詞所動,心中暗喜,但白慘慘的臉上,卻絲毫不露,抬
頭道:「依兄弟之見,諸位道兄不如暫息爭端,聯手合作。」
    東門子良疑惑的道:「聯手合作?」
    白衣崆峒微微點頭道:「不錯,眼下形勢咱們非聯手合作,先對付意圖劫藏寶之人
不可,因令狐宣到達之後,白衣劍侶的藏寶,隨時隨地有出土的可能,也隨時隨地有被
劫的可能。咱們在這一段時間,就該通力擔當起保護之責,等寶藏出土之後,與會之人,
不妨各憑武功,公平決鬥,以決定寶物誰屬。」
    神鉤真人呵呵笑道:「楊兄高見,老夫甚是贊同。」
    老狼神仰頭看天,捻著他幾根狼須,道:「老夫也並不反對。」
    陰風煞冷笑道:「楊兄這主意倒出得不錯,可惜老婆子已經答應過乾女兒,何況石
鼓歌是簡大先生第一個發現,南北雙岳,且因此喪生。目前賽孫臏令狐宣,也是為了南
北雙岳門人,才遠道趕來,白衣劍侶的藏寶出土,無論怎麼說來,都該歸南北雙岳門人
所有,何用比武決定?」
    厲山雙煞原也為了覬覦異寶而來,但自從陰風煞收了楚湘雲做乾女兒,態度竟會有
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這一番話,說得在場諸人,全覺臉上一熱!
    陸翰飛聽她報到恩師,不禁熱淚盈眶,連忙朝陰風煞作了一個長揖,顫聲叫道:
「老前輩,晚輩兄妹,並非為白衣劍侶藏寶而來……」
    老狼神、郝公玄等一干人,聽得一怔,不約而同全部掉頭朝他望去!
    只見陸翰飛朗朗說道:「老前輩仗義執言,晚輩極為感激,只是晚輩兄妹,因恩師
遭入暗算,起因於一張石鼓拓本,連仇人是誰,都有撲朔迷離之感,遠上武陵,無非求
令狐老前輩指示迷津,可為師門復仇雪恨,才有今日石鼓山之約。目前經晚輩一路查訪,
已知仇人姓名,但和令狐老前輩約在此地見面,晚輩兄妹不得不來,至於白衣劍侶的藏
寶,晚輩德薄能鮮,不敢妄作非份之想。」
    神鉤真人掀髯大笑道:「哈哈,陸老弟果然不愧南嶽門下。咱們不妨事先來個約定,
待會,誰得到白衣劍侶的藏寶,誰就負責協助南北雙岳門下,完成他們報雪師仇的宿願。
    陸翰飛對這些盛名久著而又只知以攘奪為能事的人,心存鄙薄,聞言傲然答道:
「師仇不共戴天,在下誓必手刃仇人。不敢假手他人,真人厚意,在下心領。」
    郝公玄清瘦臉上,不禁一紅,連連點頭道:「有志氣,有志氣!」
    陰風煞氣憤的道:「陸少俠不稀罕白衣劍侶的藏寶,老不死,咱們奪到了手,就給
乾女兒做見面禮吧!」
    老狼神敞笑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先聯手拒敵,再決定寶物誰屬就是。」
    白衣崆峒明朗一笑,道:「那麼咱們此刻就該先上山去。看看形勢,好分開在四周
戒備,免為他人所乘才好。」
    郝公玄點頭道:「楊兄設想周到,咱們正該如此!」
    大家全無異議,便立即朝山上走去。
    一會工夫,到了大石鼓底下,陸翰飛瞧到石鼓上寫著的「本日末正,令狐宣準時抵
此,南北雙岳門下,可在此等候」,兩行字跡,便朝楚湘雲道:「湘雲妹於,我們就在
這裡等候令狐老前輩吧!」
    楚湘雲答應一聲,就拉著冷秋霞和黑娘子倪采珍,一起走近他身側站定。
    厲山雙煞也緊跟著他們身後走近。其餘的人,自然不肯離得太遠,只在他們四周散
立,誰也沒有出聲。
    石鼓山四周,一片靜寂,只有澗水淙淙,和黃葉墮地之聲,歷歷可聞!
    天下高手似乎盡皆虎視眈耽,等候賽孫臏揭開石鼓歌之謎,只等實物出世,伺機下
手!
    這該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安寧,在一片亂石山崗上。終將有不少武林人物,埋
骨於斯!
    山徑上,一路響起車輪□轤之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6:07

一輛孔明車,漸漸在眾人眼前出現,距離逐漸接近,車上端坐著一個年約四旬,臉
色蠟黃,雙目微陷的中年文土,白晰而修長的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的圓形軸輪,不住轉
動,那輛孔明車,居然不用人推,就運轉自如,沿著山徑上來。
    陸翰飛、楚湘雲連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晚輩陸翰飛、楚湘雲叩見老前輩。」
    賽孫膜微微擺手道:「你們果然先來了,我要未時才到,怕你們等久了,特地叫人
在石鼓上留了字,你們看到了嗎?」
    楚湘雲道:「原來石鼓上兩行字,真是老前輩叫人留的?」
    賽孫臏仰頭望天,淡淡的道:「普天之下,誰敢冒我令狐宣的名?」
    老狼神縱橫武林,殺人如麻,哪會把區區賽孫臏瞧在眼裡,此時見他一付目中無人
的模樣,不由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
    賽孫臏敢倩方才並沒注意到四周還有許多人,此時聽到笑聲,不期探頭朝四周瞧了
一眼,大不刺刺的問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陸翰飛被他問得一怔,還沒答話!
    賽孫臏忽然若有所悟,點頭道:「不錯,他們是聽到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在石鼓上留
詩,留待有緣的一斧一環即將出世。才大夥兒趕來,好乘隙下手?哈哈!這江湖真成了
強盜世界,我令狐宣連石鼓上的詩句還沒想通,他們倒等著奪寶來了!」
    陸翰飛聽千手儒俠說過,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玄都是三十年前名震一時的
大煞星,無一好惹,賽孫臏武功有限,萬一觸怒他們,立時惹上殺身之禍,心頭方自一
驚!
    哪知賽孫臏從沒在江湖上走動,當著這些魔頭,還瞢然不知,大聲說道:「陸老弟,
你替我告訴他們,區區脾氣不好,更不願有人驚擾,叫他們退到十丈以外去!」
    陸翰飛聽得心中大急、暗叫「要糟」!
    果然!他話聲才落,老狼神仰天厲笑,道:「豎子好狂的口氣,你當在場的是些何
等樣人?」
    楚湘雲眼看大家臉色全部不對,心中一急,叫了聲:「老前輩……」
    賽孫臏毫不理會的道:「令狐宣從沒在江湖走動,不知道江湖上有些何等樣人,我
叫你們退出十丈以外,就是十丈以外。」
    老狼神門下白狼老大厲聲喝道:「令狐宣你是找死?」
    賽孫臏哈哈大笑道:「區區坐在這輛逍遙機車之上,誰也傷不了我,你們如果妄想
出手,十丈之內,只要我舉手之勞,就是千軍萬馬,也得悉數盡殲,不信你們瞧瞧就知
道了!」
    他說話之時,突然車身疾轉,左手輕輕朝沒人方向指了一指!
    就在這一指顧之間,不知從何處噴出一大篷細密如沙的星星綠焰,足有一丈方圓,
激射而出,正好落在十丈左右!
    大家只聽到一陣「滋」「滋」輕響,山石上登時冒起絲絲黃煙,山風吹過,那丈許
見方的一大片山石,被灼成無數細孔,焦痕斑剝!
    要知地方纔這一大篷暗器,不僅霸道無比,而且幅度廣及一丈,即使武功再高的人,
也斷難閃避得開。
    這一下,當真瞧得大家凜然失色,紛紛自動退出十丈以外。
    賽孫臏哈哈一笑,拱手道:「方纔這一陣『射工沙』,只是區區逍遙機車上七十二
種暗器之一,世道險惡,令狐宣雙腿已殘,要不能以此自保,焉敢涉足江湖?」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又道:「諸位能夠自動退出十丈,令狐宣至表感謝,
區區實因對這首石鼓題詩,光憑玄思冥索,極難解答,是以至今尚未想得出其中玄機,
需要仔細研究,諸位在這段時間之間,幸忽擾亂。」
    說到這裡,不待眾人回答,從車上取出一支鵝卵粗的手杖,支著地面,緩緩跨下地
來!
    陸翰飛見他行動不便,正想出手去扶。
    賽孫臏搖手道:「用不著,你們兩位也只管在石上休息,我沒出聲,你們也不可出
聲。」
    陸翰飛知他脾氣古怪,只得和楚湘雲兩人一齊退到邊上,找了塊大石坐下。
    賽孫臏腿上,裝著兩條木腳,手拄木杖,一拐一拐的走到大石鼓下面,仰頭向上,
口中一字一字,漫聲長吟!
    「天下無道,我黼子佩,天下有道,我負子戴。」
    他面對石鼓,站了好一會工夫,只是不聲不響,一動不動!所有的人,也全都鴉鵲
無聲,靜靜的瞧著他背影,沒敢驚動!
    良久,他口中喃喃的念著:「我黼子佩,自然是說白衣劍侶的一斧一環了,我負子
戴……』』
    「我負子戴……」
    他整個思想,似乎集中在「我負子戴」這四個字上面,口中不停的念著!
    又過了一會,漸漸,他捨棄了這一句話,口中只是念若:「負……負……負……」
    突然賽孫臏好像發現了什麼,一下轉過身來!
    他這一轉身,所有的人,全都為之精神一聚,無數目光全都投注在他蠟黃而瘦削的
臉上,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稍透!
    賽孫臏連正眼也沒瞧他們一下,雙目精光炯炯,一下朝陸翰飛瞧去!問道:「陸老
弟,你從前可曾來過?」
    陸翰飛連忙呼的站起身子,答道:「晚輩以前曾隨先師來過一次,後來先師逝世之
後,晚輩和楚師妹也曾來了一次。」
    賽孫臏微微頷首,又道:「你可曾到過山頂?」
    陸翰飛點點頭道:「晚輩到過。」
    賽孫臏又道:「山頂後面,可有小山?」
    楚湘雲忽然「哦」了一聲,陸翰飛道:「老前輩說得不錯,這山頂稍後,果然還有
一座小山。」
    賽孫臏點點頭道:「走,我們到山頂上去!」
    他此言一出,大家頓覺眼前一亮,心頭熱血,跟著燃燒起來!
    老狼神一聲長嘯,身形率先騰空掠起,宛如一朵黃雲,朝山上飛去!
    神鉤真人郝公玄不甘落後,雙足一頓,也同時飛縱而起。稍後,東門子良、左浩,
獨角龍王紛紛朝山上竄去!
    只有白衣崆峒楊開源心機較深,賽孫臏沒走,他們師兄弟三人,也不肯貿然離開,
另外就是距離較遠的千手儒俠史南溪,杜志遠,也依然站著不動。
    冷秋霜急道:「師傅,咱們快走咯!」
    陰風煞冷笑一聲道:「秋兒,讓他們先去好了,反正令狐宣沒到之前,他們除非把
山翻了,也莫想找得到什麼。」
    賽孫臏對這些人紛紛搶著往山上奔去,絲毫不以為意,緩緩的支杖而行,回到車上
轉動圓形輪軸,孔明車兩個木輪,朝小徑上駛去!
    陸翰飛、楚湘雲緊跟在他車後,黑衣娘子、冷秋霜、厲山雙煞、白衣崆峒等人,卻
跟在他們身後,依次朝山上走去。
    陸翰飛瞧著賽孫臏那輛孔明車,居然還能夠翻山越嶺,不由大感驚奇;但仔細一瞧,
只見那兩個木輪轉動之間,伸縮著許多純鋼釘齒,難怪在顛簸不平的山石之上,仍能如
履平地。
    正走之間,只聽冷秋霜悄聲問道:「楚姐姐,你也到過上面?」
    楚湘雲搖頭道:「沒有,上次我和陸大哥一起來,只到了石鼓下面。」
    冷秋霜又道:「那麼方才令狐老前輩問陸大哥山頂後面可有小山,你不是哦了一
聲?」
    楚湘雲笑道:「那是令狐老前輩說出來了,我才想起。」
    陸翰飛聽得一怔,暗想:難道湘雲妹子世詳參出來了不成?
    心中想著,只聽賽孫臏哈哈笑道:「女娃兒,你也想到了?」
    楚湘雲忙道:「晚輩方才聽老前輩口中一直念著『負』字,後來你又問陸大哥,山
頂後面可有小山,晚輩才想道『我負子戴』的這個『負』,該作『負丘』解釋。」
    賽孫臏大笑道:「難得!難得!你猜得不錯,我雖然把這個『負』字,暫作『負丘』
解釋,但對與不對,還得到了上面,才能決定。」
    冷秋霜急著問道:「楚姐姐,什麼叫做『負丘』?」
    楚湘雲道:「負丘,爾雅釋丘上曾說:『丘背有丘為負丘』。郝懿行義疏解釋為:
『丘背有丘者,背猶北也,言丘北復有一丘,若背負然,因名負丘』。」
    冷秋霜小嘴一蹶,道:「師公只教我念了一本三字經,難怪我不懂了呢!」
    她說來天真,聽得賽孫臏也不由笑了起來。
    一會工夫,便登上山頂,大家舉目瞧去,果然山後還有一座小山,和峰頂相連,樹
木蔥鬱,蔚然挺秀!
    老狼神、郝公玄等人,早已在那裡仁候。
    賽孫臏的逍遙機車卻在山頂停了下來,他手策木杖,從車上走下,面對正北瞧了一
陣,忽然回頭朝陸翰飛道:「陸老弟,我有一件大事相托,不知你可肯代亦?」
    陸翰飛忙道:「老前輩有什麼吩咐,晚輩自當效勞。」
    賽孫臏點頭道:「好,好,那麼待會我如果死了,你就替我就地埋葬,這輛逍遙機
車,務必在我墳前焚燬。」
    陸翰飛聽他無緣無故的向自己交待後事,心頭未免升起一絲不祥之兆,口中說道:
「老前輩正當盛年,怎他說出這種話來……」
    賽孫臏呵呵大笑道:「人生幾何,譬如朝露,這是天數。你記得就是。」
    話聲一落,便自轉身上車,逍遙機車雙輪轉動,直往嶺下駛去!
    從山頂到山後那座小山,是一個平坦山脊,賽孫臏登上小山,立即從車上下來,策
杖塗行,在山頂上繞了一圈,口中依然吟著:「我負子戴,子……戴……」
    小山頂上,佔地不廣,但大家誰也不敢驚擾,只是站得遠遠的,瞧他打轉。
    每一個人的心頭,都感到緊張已極,因為只要賽孫臏再把「子戴」兩字解開,白衣
劍侶的藏寶即可出世!
    同時隱伏而沒有露面的高手,和在場之人,難免不紛起攘奪。
    老狼神,郝公玄、白衣崆峒、東門子良、以及厲山雙煞。千手儒俠,誰都目光炯炯,
提聚全身功力,暗中戒備!
    太陽逐漸西沉,時間慢慢接近黃昏!
    「戴……戴……戴……」賽孫臏口中還在喃喃的咀嚼著那個「戴」字。
    這和方才一樣,他念到一個字的時候,表示他智慧之鑰,業已打入這個字的中心,
就快接近開啟了!
    每一個人全都聚精會神期待著他揭開白衣劍侶石鼓上四句題詩中最後一句的最後一
個字!
    「哈哈哈哈!」
    賽孫臏突然把手中木杖,奮力往地上一頓,雙手叉天,仰面大笑!
    雖然他的笑聲,尖銳而沙,有如破竹,但此時聽到老狼神、郝公玄,白衣峻崛、東
門子良一干人耳中,無殊鈞天仙樂,使人精神振奮,心花怒放!
    隨著他的笑聲,大家腳下,情不自禁的往前湊近,伸長脖子,等著他大笑之後,指
出「戴」字的秘密,和藏寶所在!
    眾人之中,只有陸翰飛並不關心白衣劍侶的藏寶,他只是想著殺害師傅的仇人夏侯
律,此刻可能也已到了石鼓山,正潛伏在附近,自己已從魔教長老嘉檀尊者那裡,學會
專破「透骨陰指」的「火焰刀」,正好和他一拼。
    是以大家都全神貫注賽孫胺的一舉一動,陸翰飛卻只是暗暗向四周留神。
    賽孫臏笑聲一落,瞧著陸翰飛、楚湘雲兩人,搖搖頭道。「這真是一場以訛傳訛!」
    楚湘雲道:「老前輩,你說什麼?」
    賽孫臏大笑道:「石鼓上這四句詩,根本和白衣劍侶的藏寶,毫無關連。」
    大家眼看寶藏就可出世,但在這最後關頭,他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顯得易見,賽
孫臏已經解開詩句之謎,知道藏寶所在,意存獨吞!
    白衣崆峒楊開源一下搶到逍遙機車之前,冷笑道:「只怕你言不由衷吧?」
    大家見他一下搶出,也紛紛圍了上去!
    老狼神厲笑道:「令狐宣,你想在大家面前耍什麼花樣,你是不想活了?」
    陸翰飛眼看大家紛紛逼近,把自己幾人圍在中間,不由心頭大怒,嗆的一聲,掣出
玄龜劍,劍眉一剔,厲聲說道:「諸位要待怎的?」
    神鉤真人郝公玄陰笑道:「陸老弟,這與你無關,令狐宣詭計多端,他分明……」
    他話聲末落,身形霍地旁躍,大袖揮處,一股凌厲勁風。迅如雷奔,朝身後捲出,
口中喝道:「什麼人……」
    老狼神也響起狼嗥般厲笑,一掌往空中拍去!
    這當真快得像電光石火,兩人同時警覺,同時發難,但還是遲了一步!只聽一聲陰
沉冷笑,隨著一條黑影,劃空遠去。一閃而逝!
    賽孫臏令狐宣喉頭「呃」了一聲,噗的往後倒去       
    變起倉猝,任誰也沒有防到賽孫臏會突遭毒手!
    陸翰飛瞧得大驚,急忙丟下長劍,俯下身去,口中急叫道:「老前輩,你怎麼了?」
    只見賽孫臏眉心凹下黃豆大一粒,早已氣絕多時!
    楚湘雲道:「陸大哥,令狐老前輩還有救嗎?」
    陸翰飛雙目盡赤,黯然搖頭,道:「透骨陰指,令狐老前輩是傷在『透骨陰指』之
下,這惡賊,我陸翰飛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賽孫臏令狐宣方才到了最後,確有存私之嫌,他分明已從石鼓歌最後一個「戴」字
上,得到了答案,知道藏寶地點,每一個人心中,都有這樣想法!
    但他卻在此時,突然遭人暗算,死在「透骨陰指」之下,那麼白衣劍侶的藏寶,從
此又沒人知道了!
    白衣崆峒楊開源為人陰沉,他還感到懷疑,徐徐走近賽孫臏身邊,仔細察看了一陣,
才感歎的道:「他真的死了!」
    陸翰飛憤然道:「人死難道還有假的?」
    白衣崆峒微嘿一聲,轉身朝大家拱拱手道:「請恕兄弟先走一步。」
    說畢,帶著兩個師弟,飄然朝山下走去。
    神鉤真人郝公玄望了東門子良一眼,正待說話,瞥見身側一株松樹上,釘著一張白
紙,隨風飄動,仔細瞧去,一紙上墨汁未干,寫著:
    書奉神鉤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裡均鑒:
    此間事了,請至迴雁峰一敘。
    白衣教主
    郝公玄心頭不期一怔,隨手取下,朝老狼神笑道:「狼兄請過目。」
    老狼神接過一瞧,迷惘的道:「中原武林,幾時出了一位白衣教主?」
    郝公玄道:「這個兄弟也不知道,他既然指名邀約,咱們去瞧瞧也好。」
    老狼神點頭道:「不錯,咱們這就走!」
    這兩人一走,華山派的東門子良和黔幫幫主獨角龍王,也跟著朝山下而去。
    這時陸翰飛已在小山頂上,挖了一個土坑,把賽孫臏屍體埋好,然後遵照他吩咐,
把逍遙機車,在墳前用火焚化。
    諸事定當,和楚湘雲兩人,在墳前拜了幾拜。
    這一陣工夫,厲山雙煞已從冷秋霜口中得知千手儒俠史南溪,原是奉陸地神龍之命,
暗中保護陸翰飛,楚湘雲來的。
    千手儒俠史南溪趁機與厲山雙煞拉攏,說了些久仰的話,就邀約兩人到船上一敘。
    這時天色昏黑,一行人回到江邊,船老大一見陸翰飛回來,慌忙從艙中取出一封信
來,雙手遞過,笑道:「公子爺,這封信是你老的。」
    陸翰飛心頭大奇,接到手上,只覺沉甸甸的,裡面好像是一件圓形的東西,再看信
封上,明明寫著自己親啟字樣,不由問道:「船老大,這是什麼人送來的?」
    船老大諂笑道:「公子爺走後不久,信就送來了,那是一位老相公,坐著一輛小車
子上的老相公,他叫小老兒等公子爺回來,親手交給你老。」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怔,坐在小車子上的老相公,除了賽孫臏,還有誰來?地方才當
著自己,何以隻字沒提?
    千手儒俠終究經驗老到,微笑道:「陸老弟,我們進艙去罷!」
    大家魚貫人船艙,船老大點上蠟燭。
    陸翰飛打開信封,從裡面倒出兩枚方色斑剝的大錢,一枚正面攜著「石城通寶」四
個古篆,另一枚上卻是「公孫藏珍」四字。
    再看另外還有一張紙條,寫著兩行蒼勁行書,那是:
    「身後無所贈,古錢兩枚,佩之大吉。
    今晚二更,可在理骨之處,潛伏暗中,慎勿出手。
    知名具」
    陸翰飛瞧得大是驚詫,這封信,分明是賽孫臏令狐老前輩的筆跡,他好像早已知道
會在石鼓山遭人暗算,才要自己替他就地理葬。
    如今這封信上,卻要自己在二更以前,到他埋骨的地方去,那又為了什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7:44

第10章 無形之蠱
    迴雁峰,乃衡山七十二峰之首,峰在衡陽縣南,下有雁峰寺,因峰勢如雁之迴旋而
名。
    俗傳雁飛至此,不過,遇春而回,人們常以此為故實。
    高適「送李少府貶陝中王少府貶長沙」的一首詩中,曾有「衡陽歸雁幾封書」,膾
炙人口的句子。范大成磣鸞錄亦謂:「陽鳥不過衡山,至此而返。」
    迴雁峰也因詩人筆下的渲染,而名聞全國。
    這是仲冬的傍晚時光,濃重暮扭,籠罩大地,迴雁峰半山腰上,早已白雲繚繞,霧
氣翁然!!
    盤曲而上的石磴上,此時卻有兩條人影,腳不沾地,隨著山勢,迴旋上升!
    前面是一個身穿半長不短黃麻長衫,頭戴羊皮帽的瘦小老人,稍後一個,卻是灰袍
椎髻,骨瘦如柴的蒼須老道!
    這兩人,正是凶名久著的老狼神狼奇裡,和黑道中輩份極高的老魔頭高黎共山神鉤
真人郝公玄!
    天色昏黑得極快,老狼神和郝公玄兩條人影,躍登峰頂,早已對面不辨耳目,但兩
人內功何等精湛,黑暗之中,四點寒星似的目光,往峰頂一瞥!
    果然瞧到一個文土打扮,身穿月白長衫的人,面罩白紗。在十餘丈外,椅石而坐,
他身後站著一個彎腰駝背,老態龍鐘的僕人!
    敢情自稱白衣教主的,就是此人了?
    但瞧他除了面蒙白紗、稍顯得神秘之外,也瞧不出有什異人之處?兩人心頭同時這
樣想著!
    那白衣人倚石而坐,不但身子紋風不動,就是連頭也沒回一下,但他似已察覺兩人
登上峰頂,口中低沉的道:「你們來了?」
    他說話之時,身子依然大模大樣的坐著一動不動,生似絲毫沒把兩人放在眼內。
    要知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玄兩人,早在三十年前,己是惡名四播的大煞星,
一身武功江湖,何曾受過人家這等輕視?
    如今這位名不見經傳的白衣教主,居然敢在他們面前,這般目中無人,真是憨不畏
死!
    老狼神狼奇裡一張淡金臉上,嚴肅得沒有一絲笑容,兩道金光□□的眼神,盯著白
衣人,嘿了一聲道:「你就是白衣教主了?」
    他口中說著、一腳下緩步走去,但這所謂「緩步」,只是說他步履從容的樣子,其
實地每一跨步,就足有一丈遠近,話聲未落,人已到了白衣人身前五丈來遠站停。
    白衣人冷冷的道:「你既已知道,何用多問?」
    老狼神厲笑道:「老夫從沒聽人說過,江湖上還有什麼白衣教主?」
    白衣教主低沉的道:「你現在不是知道了麼?」
    神鉤真人郝公玄手拂蒼須、大聲笑道:「你要明白、老夫和狼兄並非應邀而來!」
    白衣教主曬道:「你們是自恃身份?」
    神鈞真人點頭道:「不錯,老夫和狼兄豈是你名不見經傳的自稱教主,所能邀請得
到的?」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但你們終於來了!」
    神鉤真人大笑道:「這是老夫兩人要瞧瞧誰吃了豹子膽?」
    老狼神似笑非笑的點點頭道:「在大石鼓前偷襲老夫的,可是你麼?」
    白衣教主道:「不錯,就因尊駕能夠接得住本教主三成力道,本教主才會邀你到這
裡來談談!」
    老狼神臉上神色微微一變,他回想山下襲擊自己的那股力道,估計雙方距離,少說
也在十丈以上,自己當時雖然沒被震退,但此人能在遠處發掌,還有這般凌厲,確實不
可輕視!心中想著,不由仰天厲笑道:「這麼說來,那擲下兩塊巨石、也是閣下所為。」
    白衣教主臉罩白紗,身子依然倚石而坐,似乎對身前兩位煞星,毫不在意,聞言只
是微哼一一聲、低沉的道:「你以為那也是老夫所為?」
    老狼神道:「還有是誰?」
    白衣教主曬道:「老夫身為一教之主,豈屑為之?那只是老夫教下之人,看不慣你
那付目中無人的狂態,推下兩方巨石,不過聊以示儆而已!」
    老狼神淡金臉上怒氣漸熾,口中發出一聲狼嗥般大笑、倏地跨前一步,喝道:「來!
尊駕口出大言,老夫先要伸量伸量你是否言過其實?」
    白衣教主臉垂白紗,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冷冷的道:「老夫邀約兩位來此,實在正
事相商,尊駕如有不服,要想動手,不嫌早了些嗎?」
    老狼神厲笑道:「老夫先要知道你配不配和老夫商量正事?」
    話聲末落,左手大袖,驀地一揮!
    這一下有若迅雷驟發,一股強烈罡風,隨袖湧出,直朝白衣教主湧出!
    白衣教主若無其事,依然倚石而坐,只見他身側站著的老僕人,忽然低嘿一聲,右
掌橫立,輕描淡寫的朝旁一撥!
    老狼神這一下,原不過只使出五成真力,試試對方,此時一見那老僕人出手,心頭
暗暗冷笑,正待加勁,但在這一瞬之間,陡覺自己拂出的力道,和對方乍然一接,便被
悉數向旁引開,心頭不期大驚!白衣教主緩緩抬起頭來,只見他覆面白紗中,射出兩道
冷電似的眼神,朝兩人掃來,身子微欠,發出低沉的笑聲,說道:「兩位何妨請坐下來
談談?」
    神鉤真人郝公玄趁老狼神和他說話之際,冷眼旁觀,實在瞧不出這位白衣教主有什
麼過人之處?就是他身後老僕,也是一付龍鐘老態,佝僂著身子,根本不像會武之人。
    但這一下居然把老狼神五成力道的一拂,硬接下來,心中十分駭異,思索良久,也
想不出這一主一僕,究竟是何來歷?此時被他兩道眼神一照,心頭不期微微一怔、暗想:
此人好精湛的內功!
    同時也覺得對方大模大樣的坐著,而自己兩人卻只是站在人家面前,豈不有失身份?
這就朝老狼神頷首笑道:「狼兄,咱們先坐下來談談也好。」
    說罷擺了擺手,在白衣教主身前不遠的一塊石上坐了下來。
    老狼神方才雖只使了五成力道,但對方一個僕人,已有如此身手,主人身手,自可
想見、自問真要動上了手,雖不致落敗,但也並無制勝的把握,正好藉機下台,聞言干
嘿一聲,也大馬金刀的隨著往石上坐下。
    神鉤真人稍稍等待了一下,目光瞧著白衣教主,沉聲說道:「尊駕邀約老夫兩人,
到迴雁峰來,有事相商,在尊駕尚未說出相商何事之前,老夫首先想請教一事。」
    白衣教主靜靜的道:「尊駕請說!」
    神鉤真人道:「尊駕自稱白衣教主,不知白衣教在江湖上算不算是開門立派的正式
教會?」
    白農教主冷漠的道:「白衣教雖在草創期間,規模不夠龐大,不為人知,但也許一
鳴驚人,唯我獨尊!」
    神鉤真人淺笑道:「這個老夫早已料到,尊駕如無萬丈雄心,也不會邀約老夫兩人
來此。」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尊駕知道就好!」神鈞真人掀須道:「尊駕既然邀約老夫兩
人來此,有事相商,何用白紗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兩位只要知道老夫是白衣教主就行了。」。他話到此處,驀
聽一聲響徹群山的長笑,劃空傳來!老狼神、神鉤真人同時抬頭望去,只見一條高大人
影,已隨著笑聲,登上峰頂!
    此時一鈞新月,斜斜升起,清光朦朧,煙景如畫!
    這人身穿方銅團花長袍,腰圍玉帶,生得紫臉長髯,環眼重眉,一雙眼神,雖在黑
夜,精光如電!
    老狼神和神鉤真人瞧清來人,不由齊齊一愕,暗叫一聲:「毒神逢巨川!」
    不錯,來人正是「白帝西毒」——毒神逢巨川!
    當他目光瞧到老狼神狼奇裡和神鉤真人郝公玄也巍然坐在山石之上,似乎也微微一
怔,走前兩步,抱拳笑道:「狼兄、郝兄也在這裡,真是幸會!」說著又朝白衣教主拱
拱手道:「這位大概就是白衣教主了?哈哈,逢某還是第一次會面!」
    老狼神、神鉤真人同時起身還禮。
    白衣教主依然倚石而坐,只朝逢巨川略為欠身頷首,低沉的道:「老夫算定逢大俠
也該到了。」
    神鉤真人聽得心頭直是犯疑,毒神逢巨川果然也是白衣教主約來的,只不知他邀約
自己這些人前來,到底為了什麼?」
    毒神逢巨川眼看白衣教主大模大洋的坐著,漫不為禮,一張紫臉,微微變色,不待
謙讓,也自在一塊大石上坐下,手持長鬚,呵呵笑道:「教主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白衣教主冷冷的道:「逢大俠只怕不光為應約而來的吧?」
    神鉤真人和老狼神聽得又是一怔,毒神逢巨川明明和自己兩人一佯,應白衣教主之
約而來,他卻反說他不光為應約而來的?心中想著,四道目光,不約而同齊往毒神臉上
投去!
    逢巨川雙目乍睜精光暴射,一張紫臉隱泛怒意,縱聲大笑道:「教主猜得不錯,逢
某此來,一是為了教主寵召,二是為小妾虞三娘忽然身罹怪疾,百藥無效,小妾此病,
來得十分怪異,除了曾替老夫代拆教主賜柬之外,別無得病原因……」
    白衣教主不待他說完,冷峻的道:「逢大俠這般說法,倒好像老夫在信柬上做了手
腳?逢大俠號稱毒神,自是用毒的大行家,老夫真如在信柬上做了手腳,又豈能瞞得過
逢大俠法眼?」
    神鉤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裡聽到毒神逢巨川的寵姬黑鳳仙虞三娘就是因拆閱白
衣教主的一封信柬,身罹怪疾!
    逢巨川有「毒神」之稱,居然還束手無策,想起適才自己兩人,也曾親手傳閱過白
衣教主的字條,心頭不禁大凜。當下急忙運功檢查,卻又絲毫不覺有什麼異樣,方自疑
俱之間!
    只見毒神逢巨川忽然從大袖中,掏出一封信柬,隨手輕輕一送,那張信柬,宛如被
風吹起,緩緩的朝白衣教主身前飛去,口中說道:「教主這份請柬上,經老夫仔細詳察,
雖查不出絲毫端倪,但小妾症候,和苗疆只有傳聞的『無形惡蠱』差相近似,老夫無暇
久待,失陪了!
    說到這裡,霍地站起,回身欲走1
    白衣教主伸手接過平穩飛來的信柬,漫不經意的朝身邊石上一放,抬頭道:「且慢!
逢大俠既然來了,何妨小坐片刻。
    逢巨川正待轉身,聞言住足,洪聲道:「教主還有什麼見教?」
    白衣教主緩緩伸出左手,從手上褪下一隻薄如蟬翼的絲質手套,冰冷的道:「逢大
俠退回的信柬上,附了劇毒,差幸老夫事前早有準備,同時也以本身三昧真火,把信柬
滅化,免得流毒無窮,逢大俠當不至見怪吧?」
    說到這裡,用口輕輕一吹,果然那信柬早已化成灰燼,經他一吹,便自吹散!
    神鉤真人見他褪除手套之際,那只左手,竟然瑩白如玉,不類男人手掌,心頭方自
疑慮,這白衣教主,身材瘦小,話音低沉,難道竟是女子喬裝不成?心念轉動,只聽毒
神逢巨川哈哈一笑,道:「高明,高明,一教主要說的就是這幾句話了?」
    他敢情因寵姬得了怪病,急於趕去,是以身子並沒落坐,話聲一落,即有轉身欲走
模樣。
    白衣教主這會居然緩緩站起身子,雙手一拱,徐聲說道:「老夫掬誠邀請三位,到
此一敘,更有正事相商,逢大俠何用如此見疑?」
    逢巨川果然重又坐下,點頭道:「教主請說。」
    白衣教主井沒坐下,只是負手而立,山風吹著他月白長衫的下擺,飛揚飄忽,越發
顯得他的神秘詭異!
    連坐在他面前生佳凶殘,不可一世的老狼神,享譽黑道,輩份最高的神鉤真人,以
及善使百毒,馳名武林的毒神,也感到眼前這位自稱「白衣教主」的神秘人物,確實使
人有莫測高深之感!
    白衣教主沉寂了半晌,輕咳一聲,才嚴肅的道:「白衣教出現江湖,萬流歸宗,唯
我獨宗,唯我獨尊……。」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似乎故意拖長時間,以觀察三人反應。
    哪知眼前三人,全是多年老江湖,閱歷已深,在未明對方來歷,意圖之前,誰也沒
有開口。
    白衣教主微微一頓,接著說道:「目前本教主創立伊始,老夫有意敦請三位為本教
最高護法,其他位與教主相等,不知三位可肯屈就?」
    神鉤真人持須大笑道:「最高護法與教主地位相等,話倒十分動聽,尊駕最好先亮
亮你的萬兒。「
    白衣教主問道:「難道老夫『白衣教主』這四個字還不夠麼?」
    老狼神嘿道:「可惜江湖上從無人知。」
    白衣教主微含溫意的退:「老夫不問江湖上有沒有人知道,只向三位願不願意屈
就?」
    毒神逢巨川側目道:「要是不願高就呢?」
    白衣教主淡淡的說道:「人各有志,老夫決不勉強?」
    老狼神道:「你勉強得了麼?」
    白衣教主曬道:「那也不一定。」
    毒神逢巨川再次站起身子,朝老狼神。和神鉤真人拱拱手道:「恕逢某先走一步。」
    白衣教主低沉的道:「逢大俠不要忘了尊寵中的是『無形之蠱』!」
    逢巨川長飽鼓動,雙目圓睜,猛地跨前一步,沉聲喝道:「果然是你做了手腳?」
    白衣教主依然負手而立,徐徐道:「尊寵身中『無形之蠱』,也是逢大俠自己說的,
老夫只是提醒逢大俠一聲,老夫雖無專解『無形之蠱』的藥物,但治標之藥,老夫身邊
倒有現成的,眼下之後,三個月內,決可無恙,三個月時間,想來也足夠逢大俠尋找解
藥了。」
    說到這裡,從袖中取出一顆臘丸,和一個竹簡,隨手遞過,鄭重的道:「竹簡之中,
老夫已寫下尋找解藥之道,逢大俠不妨斟酌一試。」
    毒神逢巨川接過之後,收入懷中,同時也取出一個瓷瓶。傾了一粒金色藥丸,隨手
遞去,笑道:「教主方才收轉信柬之時,雖曾注意到柬上劇毒,但忽略了老夫隨手發出
的『無形之毒』,十二個時辰,如無解藥,肝腸寸裂而死,老夫此丸,可保三月之內,
決可無恙,三個月時間,諒來也足夠教主找尋解藥了。」
    兩人這一番相互贈藥,直瞧得老狼神和神鉤真人凜然失色!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逢大俠果然用毒如神,老夫早已發覺中了逢大俠巨毒。」
    說著伸手接過藥丸,坦然不疑的納入口中,吞了下去。
    毒神逢巨川哈哈一笑,轉身朝峰下走去!
    「姓逢的,你把解藥留下了再走!」
    白衣教主身側那名老僕,突然厲喝一聲,搶先躍出,擋住了去路。
    毒神逢巨川想不到對方一名僕人,身法會有如此迅速,微一怔神,臉色一沉,道:
你和老夫身份懸殊,還不迫開?」
    白衣教主抬手道:「你回來,讓逢大俠走吧!」
    黑衣老僕雙手一垂,應了聲「是」,立即回到白衣教主身側。
    就在毒神逢巨川起身離開的同時,老狼神和神鉤真人也相繼站起。
    白衣教主不待兩人開口,拱手道:「老夫奉邀兩位,要說的話,方纔已經奉告,是
否願意屈就,悉聽尊便,老夫也替兩位準備了靈丹一粒竹筒一個,敬請曬納。」
    說著,果然從袖中取出兩顆蠟丸,和兩個竹筒,分別遞了過來。
    老狼神雙手凝足功力,厲聲喝道:「尊駕先把這粒蠟丸和竹筒的用途,說說清楚!」
    白衣教主見兩人不肯伸手來接,微微一曬,把兩顆蠟丸和兩個竹筒一齊放在大石上
面,冷冷的道:「靈丹用途,竹筒中已寫得十分清楚,兩位不妨自己取去瞧瞧。」
    話聲一落,轉身緩步朝峰後走去,黑衣老僕緊隨他身後,相繼離去!
    老狼神仰天發出狼嗥般大笑,喝道:「老夫面前,你不說說清楚,哪想走得了?」
    神鉤真人接口道:「不錯,老夫也有同感!」
    兩人喝聲出口,同時朝白衣教主身前攔去!
    要知神鉤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裡,在江湖上享譽數十年,一身武功,何等精純?
這一發動,當真迅速無比,話聲未落,人影閃動,數丈距離,眨眼即至,已攔在白衣教
主身前兩三尺左右的地方!
    但就在兩人堪堪腳落實地,耳中只聽一聲低沉冷笑,眼前頓時飛起一大片白影,勁
氣橫捲,寒風刺骨!
    任憑郝公玄、狼奇裡見多識廣,一代魔頭,竟然瞧不出人家這一片白影的武功來路,
連究竟是向誰出手?都弄不清楚!
    倉淬之間,來不及封解,各自朝後飛出八九尺遠!
    白影冷颶,剎那消失,白衣教主和黑衣老僕,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同時離去,不見
了影蹤!老狼神厲吼一聲,雙腳頓處,陡然凌空躍起,正待往峰後撲去!
    郝公玄在這一瞬之間,想起方才毒神逢巨川善使百毒,尚且收下白農教主一丸一筒,
不禁心中一動,急忙叫道:「狼兄且慢!」
    老狼神縱身躍起,已如流星般射出七八文外,聽郝公玄這麼-叫,雙臂倏張,硬行
在空中打了一個折轉,凌空飛了回來,怒氣咻咻的道:「郝兄有何見教?」
    郝公玄瞧著他空中轉折飛回的身法,不由也暗暗點頭,老狼神果然名不虛傳!一面
捋鬚說道:「此人武學詭異,身法極怪,此時既然已去遠,追之無益,依兄弟之見,不
如先看看他留下的竹簡上,寫些什麼,再作道理。」
    老狼神略一猶豫,點頭道:「郝兄高見極是!」
    兩人走近大石、取過竹簡,從裡面倒出一張捲成細長條的白紙,上面果然寫著幾行
字跡!但這一瞧」登時把兩個不可一世的大魔頭,瞧礙臉色大變!
    老狼神看完之後,猛力把紙團朝地上一擲,頭抬處,雙目精芒閃動,咆哮的道:
「這廝果然在那張信柬上做了手腳,老夫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說話聲中,左手「砰」的一聲,把身邊一方巨石,擊得粉碎!
    神鉤真人郝公玄修眉微躇,伸手從石上取過那顆蠟殼藥九,沉吟道:「好在有此一
丸,三個月內,『無形之蠱』還不致發作,咱們不妨從長計議。」
    口口口
    石鼓山背面的半山腰上,另外聳立著一座小山,遠遠望去,當真像是大山背著小山
一般!
    那小山的形勢,前面山脊相聯,起伏並不太高,山後卻是一片蔥鬱的松林。
    小山頂上,佔地不廣,亂石成堆,靠山頂偏北處、如今新添了一堆黃土,那是被江
湖上人目為靈狐仙的賽孫臏令狐宣埋骨之所!
    那是因為他參詳出「石鼓歌」上「負」「戴」兩字的隱秘。才找上這座小山,致為
「透骨陰指」所喪,埋骨於斯。
    一鉤新月,漸漸掛上樹梢,小山頂上,疏朗朗的幾十棵參天古松、針葉如畫、風聲
如濤,和許多磷峋豎立的石筍,相映成趣!時間還不到二更,陸翰飛遵照賽孫臏遺書的
指點,早已隱身潛伏在墳側一塊大石後面。
    離他兩丈來遠的石筍後面,卻蹲著楚湘雲和冷秋霜兩人。她們此時還在細聲低語!
    只聽冷秋霜的聲音低低的問道:「楚姐姐,你方才只解釋了『負邱』,那麼還有
『戴』字呢?應該怎麼說著?」
    楚湘雲嗤的笑道:「戴,不就是頭上戴物嗎?在這裡該作山頂解釋才對。」
    冷秋霜道:「這樣說來,石鼓歌詩句不就明明指的這裡嗎。賽孫臏怎說與藏寶無關
呢?」
    楚湘雲搖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了。」
    冷秋霜低聲道:「我想,他要是不死,一定會偷偷地告訴陸大哥的。」
    她們說得很輕,但不遠之處,卻傳來低低的噓聲!
    楚湘雲細聲道:「秋妹,乾娘要我們別做聲哩!」
    冷秋霜聲音說得更細,道:「師傅也真是,我們有許多人。還怕誰來?」
    那邊發出低噓的人,正是厲山雙煞的陰風煞柯靈!
    在這片小山頂上,樹上、石後,還四散隱伏著千手儒俠史南溪、杜志遠、黑娘子倪
采珍等人。
    他們雖然猜不透賽孫臏要陸翰飛在今晚二更,到他埋骨之處的道理,但他們相信賽
孫臏此舉必有作用,是以決定大家都來,以防萬一同時各自散開在適當的掩護之下,隱
蔽身形。如非萬不得已,誰也不可露面。
    陰風煞柯靈不放心千女兒和徒兒,就藏在離兩人不遠的石後,以便就近照顧。
    這時她發出警告似的噓聲之後,那張皺紋縱橫的鳩面上,綻出一絲微笑,同時也有
點迷惘!
    心想:這兩個娃兒,看來都愛上了姓陸的小子啦,將來……不知是一雙兩好?還是
因愛成仇……
    一個是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徒兒,一個又是自己的乾女兒,這不是叫自己左右為難
嗎……唉,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
    驀地,在她視線中發覺警兆!對面石鼓山峰頂上,忽然出現了一條高大黑影!
    因為相距尚遠,只可看到那黑影好像在山頂上略為仁立,便開始朝小山奔來!
    陰風煞急忙用傳音入密,朝陸翰飛、和楚湘雲、冷秋霜藏身之處,發出警告:「注
意,有人來了!」
    瞬息工夫,那高大黑影業已登上山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夜風吹著他一身黑衣,
不住飄飛,但他卻好像釘在那裡,並沒移動一步!
    黑暗之中,兩道閃爍有光的眼神,不任向四周打量,甚至一草一石,都不肯輕易放
過!
    陸翰飛緊緊貼在大石後面,弄不懂賽孫臏要自己躲在暗處,用意何在?也不知道這
人果然會在二更時分,在這裡出現,有何目的?只是屏息凝神的瞧著他!
    高大黑影向山頂上打量了一陣,敢情並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口中發一陣低沉的
「嘿」「嘿」冷笑,高大身軀一步一慶緩緩地朝賽孫臏墳前走來!
    七丈……六丈……五丈……距離逐漸接近!
    陸翰飛已可看清那來人約莫五十光景,生得濃眉、鷂目、鷹鼻、闊嘴、嘴角上噙著
一絲冷笑,兩道陰鷹目光,隨著他每一舉步,迅速流動,顯示出他極度小心,和無比狡
獪!
    這會是誰?難道就是令狐老前輩的大師兄夏侯律?
    陸翰飛心念才動,只見黑衣人距離墳前三丈光景,突然停步!
    他敢情發現墳前不遠,那堆燒燬了的逍遙機車的殘骸,炯炯雙目注視有頃,口中喃
喃的道:「果然死了!嘿嘿,令狐宣,你若躲在竹仗坪三間竹屋之內,哪會死得這般快
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8:18

他這一開口,陸翰飛只覺心頭熱血一陣激動,這陰森的笑聲,自己耳熟能詳,不是
夏侯律,還有誰來?
    原來令狐老前輩早已算準他身死之後,夏侯律一定不肯輕易相信,還要到墳前來瞧
瞧,所以才要自己隱身暗處,可以瞧清仇人面目。
    想到這裡,忽然又感到奇怪,令狐老前輩,既然連他自己死後,夏侯律必然會在二
更左右,在墳前出現,都算得如此准法,當然也算得到他自己會死在夏侯律的『透骨陰
指』之下。何以事前不會加以防範?
    「潛伏暗中,慎勿出手。」
    令狐老前輩哪知自己已經跟嘉檀尊者學會了專破「透骨陰指」的「火焰刀」,今晚
正好和他一拼!
    心中想著,立即凝神澄氣,暗暗運起「火焰刀」心法,把全身功力,凝聚右掌,蓄
勢待發!
    夏侯律邁著大步,走近墳前,口中桀桀厲笑,道:「令狐宣,你預先取走公秋喬夫
婦藏寶,偽裝赴約,一路尋來,此種狡計,瞞得了旁人,可瞞不過我夏侯律!嘿嘿,老
夫念在同門之誼,只要從你身上,取出藏寶,自會再替你覆上泥土,不令你暴骨荒山就
是!」
    陸翰飛仇人相對,分外眼紅,此時聽他口氣,竟是盜墓而來,更是怒不可遏……
    夏侯律話聲一落,雙手一擄大袖,正待往墳土抓去……
    突然,他似有警覺,一揮大袖,霍地轉過身去!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陸翰飛也正待縱出,瞥見夏侯律無緣無故,突然轉過身去,
心中不禁一動!
    只聽耳邊也響起陰風煞的聲音:「陸少俠不可妄動,又有人來了!」
    陸翰飛怔得一怔,急忙抬眼望去!
    果然!從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衣帶飄風之聲,眨眼工夫。小山頂上,出現三條瘦長
人影!
    中間一個,是身穿白麻長衫,腰束鵝黃絲帶,臉型狹長,頸下留著稀稀疏疏白髯的
老人。左右兩人卻穿著一身鵝黃長衫,緊閉嘴唇,一付死樣怪氣的眉眼!
    這三人正是崆峒派掌門人白農崆峒楊開源和他兩個師弟!
    夏侯律果然了得,面對白衣崆峒而立,陰風煞施展的「傳音入密」,他雖沒聽清楚,
但也依稀聽到一點聲音,兩道目光,不期朝身後掃了一下,然後抬頭朝白衣崆峒等三人
陰聲喝道:「來者何人?」
    白衣崆峒瞧到夏侯律,似乎微微一怔,率著兩個師弟,緩步走近,臉上一無表情,
問道:「尊駕何人?」
    夏侯律陰森的點點頭道:「你們來得正好!」
    白衣崆峒楊開源雖然不識夏侯律其人,但他見多識廣,從夏侯律兩道眼神,業已看
出此人功力大是不弱!
    對方答非所問,居然說自己三人,來得正好,這好是從何而來」他乃是城府極深之
人,心中不由暗暗留意,面上卻絲毫不露,緩緩道:「尊駕有何見教?」
    夏侯律目光掃過三人,冷冷的道:「你們可是想瞧瞧令狐宣的屍體?」
    白衣崆峒道:「尊駕呢?」
    夏侯律陰笑道:「你們可知公孫喬夫婦的藏寶,已為令狐宣所得?」
    白衣崆峒雙目一睜,急急問道:「尊駕如何知道的?」
    夏侯律大笑道:「他瞞得過你們,如何瞞得過老夫?」
    白衣崆峒奇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夏侯律陰聲道:「不錯,他就是死在老夫指下,但公孫喬夫婦的東西,卻仍在他身
上。」
    白衣崆峒何等人物,怎會聽不出對方口氣不善?
    試想這是何等重大的秘密,如何肯隨便洩露,除非他存下滅口之念,但對方分明只
有一人,武功再高,也決非自己三人之敵。心中想著,不由皮笑肉不笑的問道:「所以
尊駕一人連夜前來。」
    夏侯律道:「所以老夫說你們來得正好!」
    白衣崆峒呵呵兩聲乾笑,拱手道:「兄弟楊開源,喬掌崆峒一派,尊駕有意合作,
得到公孫喬夫婦的武功秘笈,咱們不妨共同參……」
    夏侯律不待他說完,突然放聲一陣大笑,接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
    白衣崆峒木然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目光閃動,朝左右兩個師弟看了一眼,持須
問道:「尊駕有什麼高見?」
    夏侯律倏地跨前一步,陰惻惻道:「楊大掌門可知令狐宣乃是老夫同門師弟?」
    白衣崆峒原是城府極深之人,但對夏侯律也深感莫惻高深,此時瞧他朝自己跨近,
不由後退了半步。
    夏侯律道:「他雖然死在老夫指下,但老夫顧念同門之誼,正愁他埋骨荒山,太以
寂寞,楊大掌門,一派宗主,最適當也沒有了,老夫之意,就是想屈留三位,替敝師弟
作個陪葬之人!
    他這一番話,口氣陰森,但說來極為稀鬆平常,根本就沒把三位崆峒高手放在眼裡!
    冷秋霜姑娘躲在石後,忍不住「絲」的笑出聲來,夏侯律耳目何等靈敏,回頭陰嘿
了一聲,直嚇得冷姑娘慌忙抿緊櫻唇。
    白衣崆峒楊開源聽完夏侯律的話,他一張木頭似的臉上,不禁隱泛怒色,不過他究
是一派之主,雖然怒火高燒,但因對方只是一個藉藉無名之輩,是以依然不動聲色。
    但他身邊兩個師弟,卻同時干嘿一聲,一左一右,朝夏侯律走去,兩張慘白的臉上,
木無表情,看不出絲毫憤怒之色!
    只見兩襲鵝黃長衫,隨風擺動,顯出陰沉從容,一直逼到夏侯律身前,五尺之處,
才一齊停住身形。
    一聲不作,左邊一個左手呼的一掌,朝夏侯律劈出,右邊-個同時右掌一揚,也呼
的劈出一掌!
    夏侯律瞧到這兩人行動舉止,有如互通聲息一般,行則同進,停則同止,舉手投足,
神態無不相同,心頭也不禁一怔,陰笑一聲:「你們怎不一起上?」
    口中說著,雙手一分,朝上微托,一招「6月雙懸」,硬接兩人擊來之勢。
    要知白衣崆峒楊開源這兩位師弟,原是崆峒山下蕭姓回人的一雙孿生弟兄,自幼心
靈相通,神態如一,白衣崆峒的師尊,把他們收歸門下,傳以合搏之術,數十年來從未
下過崆峒一步。
    楊開源三十年前在泰山會上,沒有爭到名次,回轉崆峒,痛下苦功,此次重入江湖,
一心要在武林中爭雄,才把這兩位師弟一同帶入中原。
    這蕭姓兄弟,長名佐,次名佑,原是白衣崆峒師傅給他們取的名字,但因兩人面貌
如一,外人無法分得清楚,遂合稱「崆峒二蕭」。
    他們神態行止,本來就融合如一,再加上數十年苦練,對聯手合搏之術,窮工變化,
火候精純,此時一經出手,分攻合擊,不僅勢如風雷,而且交互攻守,行動配合,如出
一人。
    試想:一個人只有兩手兩足,如今多出了一倍,既可分,又可合,威勢之猛,真是
無可倫比!
    夏侯律一身武學,出自西域魔教,尤其二十年來,練成了「陰魔經」上所載武功,
自以為足可無敵天下。
    哪知和崆峒二蕭力拼了三十餘招,對方兩人不但絲毫不敗,而且攻勢綿綿,愈打愈
穩!心中既驚且怒,正待運集內功,全力反擊!
    忽聽崆峒二蕭同聲叱嗟,人影閃動,掌勢突變,只覺左右前後,漫天掄飛,素然有
聲,掌風指襲之處,全是人身必救的致命要害!
    片刻之間、夏侯律被兩人奇詭的合搏之術,逼得步步後退,空有一身武功,竟然無
法施展!
    白衣崆峒楊開源似乎也沒想到兩位師弟武功成就,居然還在自己之上,一張木頭似
的臉上,不禁流露出驚喜之容。
    隱身石後的眾人,也個個聚精會神的目注場中。
    正當此時,只聽夏侯律大喝一聲,雙臂圈動,一招「雙龍出水」,逼開兩人掌勢,
振腕一指,疾向右側一人點出!
    他使的正是西域魔教中最厲害的獨門陰功「透骨陰指:不但威力奇效大,而且運用
隨心,一經施展,從未有人能夠躲閃得開。
    但見右側那個悶哼一聲,身軀應指飛起,摔出一丈開外!
    夏侯律口中發出陰森冷笑,不容左側那個還手,第二次運氣行功,「透骨陰指」接
著點出,左側那個果然又是一聲悶哼,相繼飛摔出去!
    這當真快如閃電,夏侯律連傷兩人,一臉獰笑,猛地跨前一步,朝白衣崆峒身前逼
去,陰惻惻的道:「崆峒武學,也不過爾爾,老夫言出如山,要三位陪葬,說得不假
吧?」
    白衣崆峒楊開源眼看兩位師弟,頃刻之間,全傷在對方指下,心中悲憤已極,急怒
之間,迅疾從背上撤下長劍,大喝一聲:「楊某和你拼了廣
    手腕一振,劍花錯落,響起一陣龍吟之聲,正待揮腕刺去!
    忽聽有人低哼了聲,回頭瞧去,兩位師弟業已從地上坐起,閉目調元。
    夏侯律想不到對方兩人,居然能夠承受得住自己「透骨陰指」奮力一擊,井未死去,
心頭不禁大為凜駭,身不自主向後連退了兩步。
    白衣崆峒眼看兩位師弟正在運功調息,一時怕夏侯律再乘隙下手,倒也不敢大意,
雙目炯炯,只是橫劍而立。
    正當一個驚疑不定,一個凝神戒備,夏侯律身後,突然有人朗笑道:「透骨陰指』,
原來也不過爾爾!」
    夏侯律聞聲一驚,轉頭向後瞧去,只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身穿天藍長衫
的少年,劍眉斜剔,臉凝煞氣,凜然而立!
    那正是南嶽門下的陸翰飛!
    夏侯律陰笑一聲,不屑的道:「小子,原來是你!」
    陸翰飛俊目放光,沉聲應道:「不錯,小爺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說到這裡,朝
白衣崆峒拱拱手道:「這惡賊和在下師仇不共戴天,楊掌門人能否讓開數尺!」
    白衣崆峒原是心機極深之人,他看到陸翰飛在此出現,料想這山頂上,決不會只有
南嶽門下一人。眼下兩位帥弟,身受重傷,自己自問也未必勝得過對方,正好順水推舟,
讓他們雙方拚個兩敗俱傷。
    心念疾轉,立即頷首道:「陸少俠只管請!」
    說著便向旁退開!
    「陸大哥,且慢!」
    嬌聲傳出,「嘶」「嘶」兩條纖小人影,相繼從石後縱出,落到陸翰飛身邊!
    夏侯律隼目掠過三人,仰天陰笑道:「好,好,你們自己找死,老夫就……」
    話聲未落,陰風煞尖聲叫道:「陸少俠,你們快退,這人交給咱們打發吧!」
    疾風颯然,人影閃動,陰風煞柯靈、旋風煞木通雙雙搶到陸翰飛身側!
    不!同時在山頂上現身的,還有手搖擺扇的千手儒俠史南溪,北嶽門下杜志遠,黑
娘子倪采珍!
    只聽長劍「嗆」「嗆」連響,把夏侯律圍在中間!
    白衣崆峒楊開源瞧得暗暗點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正好他兩個師弟,經過一陣調
息,蒼白臉色,好轉了許多,驀然睜開雙目,由地上站了起來。
    楊開源心頭放下一塊大石,手上長劍一橫,也跟著往前跨出幾步,大有同仇敵汽,
不容夏侯律逃跑的機會!
    這原是眨眼之間的事,山頂上群俠紛紛現身,山後一大片松林中,同時響起蒼勁佛
號!
    「阿彌陀佛!」
    但見一個灰袖芒鞋手拄鑌鐵禪杖的老僧,率同一十八個灰衣僧人,也各自手持禪杖,
一字排開,大踏步從林中走出!
    少林代理掌門靈巖大師,和羅漢堂十八羅漢,原來也埋伏在山後松林之中!
    但埋伏的人,何止只有少林僧人一批?小山腳下,同時響起一聲震撼群山的燎亮長
笑!
    千手儒俠史南溪驚詫的道:「幫主也親自趕來了!」
    那笑聲餘音未歇,只見一個相貌清奇,白髯過胸,身穿古銅長袍的老人,手握龍頭
杖,在七八個大漢的簇擁中,登上峰頂!
    來人正是威震長江的龍門幫幫主陸地神龍程元規!
    夏侯律呆了一呆,環目四顧,忽然厲聲笑道:「好,好。趕來替令狐宣陪葬的人,
倒真不少!」
    陸地神龍程元規哈哈一笑,陡的目射精光,嚴厲的道:「夏侯律,你可知今日之事,
全在你師弟令狐宣算中,老夫和少林靈巖大師,受你師弟之托,為武林除害,你還有何
說?」
    陸地神龍不愧一幫之主,相隔還有七八丈遠,但說來聲音洪亮,氣勢懾人,夏侯律
陰沉的臉上,微微一怔,仰天厲笑道:「別人怕你陸地神龍程元規,夏侯律還沒把你們
這些人放在眼裡,要動手,你們就一起上吧!」
    陸翰飛掠出之際,早已把全身功力,提聚右掌,聞言劍眉陡豎,切齒喝道:「血仇
血還,今日之事,南北雙岳門下,要手刃師仇,何用諸位老前輩出手,夏侯律,你準備
了!」
    千手儒俠史南溪眼看幫主親自趕到,料想陸翰飛不致冒然出手,不料他心切師仇,
不肯後退,同時瞥見夏侯律目射凶光,心中暗叫要糟,急忙低喝一聲:「陸老弟快
退……」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夏侯律心機陰森,自從瞧到陸地神龍現身之後,心頭早已暗
萌退意!目前形勢,前山歸路,已被陸地神龍擋住,後山一片松林前面,雖有少林寺僧
列陣以待,但只要脫出身前幾人包圍,自問還不難闖過。
    當然,身外四周,厲山雙煞,千手儒俠,和白衣崆峒師兄弟等人,全非易與,只有
陸翰飛,楚湘雲,冷秋霜這一環,較易打發。
    陸翰飛喝聲甫落,他殺機陡起,暴喝一聲:「好!」
    振腕一指,對準陸翰飛眉心點出!同時雙腳一頓,一條人影跟著凌空拔起!
    在他想來,自己「透骨陰指」威力極強,對方決難承受,是以一指點出,身形也隨
著縱起,朝眾人頭上飛越而出!
    陸翰飛心切師仇,早已蓄勢以待,此時沒等他指風點到。嗔目大喝,凝聚右掌,專
破「透骨陽指」的「火焰刀」神功,同時奮力劈出!
    兩人出手全都快得有如電光石火,連近在身側的厲山雙煞,都沒十分看出,只聽半
空中「嗤」的一聲劃空輕響!
    這聲音和被火燒紅的鐵條,淬入水中彷彿相似,緊接著只聽夏侯律宛如負傷猛獸,
夾著淒厲長嘯劃空飛過,往峰後一片松林中投去!
    在場之人,方自一怔之間!
    「哈哈!」
    笑聲搖曳,陸地神龍程元規已從十丈之外,人隨身發,凌空橫飛,掠過眾人頭上,
銜尾追出!
    身法之快,「陸地神龍」這四個字,當真當之無愧!但他終究比夏侯律遲了一步,
雙方距離,相差約有五六丈之遠!
    大家目光不約而同的朝兩條流星似的人影瞧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山後,那片密密的松林之中,卻在此時,多了一個背負雙手,
臉垂白紗,身穿白衣的人!
    臨風飄忽,朦朧月色之下,生似像身懸半空,凌虛而立!
    所有在場的人,全是江湖上數一致二的大行家,光看此人這一身凌虛蹈空的身法,
武林中已是無人能及!
    就在這一驚楞之際,白衣人放過夏侯律,長袖一抖,朝劃空追來的陸地神龍身前拂
去!
    陸地神龍程元規一身武功,已入化境,此刻身在半空,事出倉猝,依然保持高度警
覺,右手龍頭拐,迅疾在樹梢一點,定住身形,左手大袖,同時朝前怫出!
    兩股勁風,在半空中爆出「蓬」然巨響!
    白衣人身形飄然揚起,口中不禁低喝一聲:「陸地神龍果然名下無虛!」
    聲隨人逝,倏忽飛出老遠!
    陸地神龍程元規也白髯狂拂,被逼得縱身往林前飛落!
    這一段話,說來煞費筆墨,其實也只是轉瞬間事!
    大家都知道,陸地神龍程元規素有江南第一高手之譽,功力之純,舉世罕有其匹,
剛才雖說身在半空,倉猝出手,但白衣人也只是凌虛懸立,能和他硬對一招,雙方銑兩
悉稱,分不出高下,這份功力,實在足以震驚江湖!
    就在大家目光注意陸地神龍和白衣人之際,只聽「噗通」一聲,有人朝地上倒了下
去!
    只聽楚湘雲尖聲叫道:「噶,陸大哥,你怎麼了?」
    接著冷秋霜也急叫道:「陸大哥,陸大哥,啊,師傅,師傅,你快瞧瞧他……」
    大家都猛吃一驚,轉身瞧去,倒下去的不是陸翰飛是誰?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慘
白,倒在地上,已是氣若游絲!
    原來陸翰飛方才施展嘉檀尊者傳授的「火焰刀」神功,奮刀朝夏侯律劈出,這一掌,
他凝聚全身功力,盡力而為。
    掌風出手,只覺一團陽罡之氣,從掌心直衝而出,當時就感到週身一陣痙攣,不由
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但在盛怒之下,也並不十分在意!
    哪知打了一個寒噤之後,突然覺得山風吹到身上其冷澈骨,心頭不期大驚,略一運
氣,只覺丹田元氣,悉數消散,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仰面栽倒地上!
    只因大家被那突然出現的白衣人吸住目光,沒去注意到他,此時經楚湘雲,冷秋霜
兩位姑娘這麼一叫,不由一起圍了上來!
    陰風煞柯靈和陸翰飛距離較近,立即縱身一躍,到了陸翰飛的身側。
    這時陸翰飛已經由楚湘雲、冷秋霜兩人把他扶起,楚姑娘再也顧不得羞澀,把他靠
在自己懷裡。
    陰風煞迅疾蹲下身去,伸出鳥爪般手掌,按在陸翰飛前胸,只覺他心臟雖然還有些
輕微跳動,但人已完全暈迷過去,看樣子只剩一縷殘息,心頭著實一驚,急忙擄起雙袖,
替陸翰飛推穴活血。
    她是愛屋及烏,為了徒兒和乾女兒,居然不惜消耗本身真氣,施展推宮過穴手法,
從掌心透出絲絲熱氣,傳入陸翰飛各處要穴。
    哪知足足過了一刻工夫,陸翰飛依然一無起色,陰風煞久歷江湖,見多識廣,心知
已難有救藥,一張鳩面,不由漸漸顯得凝重下來!
    干手儒俠史南溪瞧她臉色不對,忍不住問道:「木老嫂,陸老弟可是中了夏侯律
『透骨陰指』?」
    陰風煞搖搖頭道:「陸少俠並沒有受到外來的傷害,好像……唉,這真是怪事,就
是和夏侯律對了一掌,最多內腑受震,週身真氣,也不會無故消失……」
    千手儒俠聽得臉色一變,還沒開口,冷秋霜抬起頭問道:「師傅,陸大哥傷得很重
嗎?」
    陰風煞瞧到自己徒兒臉上滿是焦的神情,心頭不覺微微一凜,默然不答。
    這時正好陸地神龍程元規大踏步走近,大家紛紛讓開,陰風煞也趁機站起。。
    杜志遠因自己師妹終究是姑娘家,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陸兄弟也是不便,這就蹲
下身去,替師妹抱過陸翰飛。
    陸地神龍程元規一雙精光槢槢的眼神,注視在陸翰飛臉上,吃驚道:「陸老弟怎會
傷得如此厲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7:58:51

冷秋霜因方才順傅起沒有回答自己的話,正噘著小嘴,這時聽陸地神龍一說,又抬
頭來,問道:「老伯伯,陸大哥不要緊嗎?」
    陰風煞攔道:「秋兒,不准多嘴,在程幫主面前,也這般沒規沒矩。」
    冷秋霜從沒被師傅叱罵過,這會當著這許多人,被師傅大聲叱責,不由眼圈一紅,
盈盈欲涕!
    陸地神龍頷首笑道:「令高徒純潔天真,老嫂子不可怪她。」
    說著把手中龍頭拐,交到跟在身後的大漢手上,自己在地上盤膝坐下,取過陸翰飛
手腕,把了一陣脈,忽然臉色大變。驚詫的道:「這是何種陰毒功夫所傷,竟會使得陸
老弟一身元氣,悉數耗盡?」。
    楚湘雲只聽得腦際轟然一震,兩眼發直,顫聲道:「老前輩,陸大哥還有救嗎?
    說著,眼角淚水,禁不住順腮而下!
    冷秋霜看到楚姐姐流下淚來,心頭才有些著慌,兩道眼神,緊盯著陸地神龍,連大
氣也透不出來!
    陸地神龍程元規瞧了兩人一眼,緩緩的道:「目前還很難說。」
    冷秋霜睜大眼睛,驚叫道:「」什麼,陸大哥不會好了?」話聲一落,蹲著的人,
突然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去,口中喃喃的道:「我去殺了地!」
    陰風煞一把拉住徒兒纖手,問道:「秋兒,你要到哪裡去?」
    冷秋霜道:「我要替陸大哥報仇去!」
    陰風煞瞧她臉色蒼白,心頭大急,連忙安慰道:「傻孩子、報仇也不急在一時,程
幫主素精醫道,也許有效。」
    冷秋霜一下撲入陰風煞懷裡,哭道:「師傅,我怕陸大哥不會好了!」
    陰風煞只是默默的撫著她頭髮,鳩臉上露出惻然之色。
    陸地神龍程元規站起身,便回頭朝奪命飛環邢長林問道:「邢堂主,這裡附近,可
有清靜地方?」
    奪命飛環邢長林道:「離此三里,正是方廣寺下院,地方頗為清靜,幫主有何吩
咐?」
    陸地神龍點點頭道:「好,你先去準備一下,要他們騰出幾間靜室。」
    奪命飛環邢長林躬身領命,立即帶著兩個大漢,飛奔而去!
    干手儒俠史南溪忍不住道:「幫主醫道通神,陸老弟傷勢,不知究竟如何?」
    陸地神龍白眉微蹙,搓搓雙手,說道「從陸老弟脈象上診斷,似乎並未受傷。」
    干手儒俠聽得一楞,道:「他方才和夏侯律對過一掌……」
    陸地神龍沉吟道:「他元陽耗盡,脈穴閉塞,乃是極大主因……」說到這裡,忽然
抬頭道:「總護法見多識廣,可知武林中練何種功夫的人,一旦遇上克制,會耗盡全身
元陽之氣。」
    千手儒俠怔道:「幫主是懷疑陸老弟練過什麼旁門功夫?」
    旋風煞木通忽然接口道:「旁門中確有另走蹊徑的霸道功夫,一旦遇上克制的武功,
重則當場殞命,輕則終身傷殘,但像陸少俠這樣,身上並未負傷,卻元陽盡耗,實在聞
所未聞。」
    杜志遠抱著陸翰飛,坐在地上,一直留神他們的回答,聞言心頭一動!
    他想起那天自己上船之時,曾聽到一個陰沉聲音,笑道:「想不到小施主功力,竟
有憑地深厚,老衲預計最快也須七天才能練成的,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工夫,便已大功
告成,可喜可賀。」接著陸老弟的聲音說道:「老師傅成全之德,晚輩沒齒不忘。」
    當時自己堪堪跨近中艙,便被人抓住後頸,提進艙去,後來經陸兄弟介紹,才知那
位紅衣老僧,竟是西域魔教中大大有名的嘉檀尊者。
    但後來總巡江白面判官姜南豹問起陸兄弟,那位登萍渡水的紅衣老僧是誰,陸兄弟
卻只說「那位老師傅在半途搭船,小可也不知道他的來歷。」當時自己認為如此回答,
想系另有緣故。
    此後,陸兄弟絕口不提那天船上之事,這一路上,自己因和千手儒俠同乘一船,也
沒有機會再問,莫非陸兄弟跟嘉擅尊者學了什麼旁門偏激武功,火候不到,妄自施展,
以致出了毛病?
    他心中越想越對,急忙抬頭說道:「陸兄弟在未到岳陽之前,曾和西域嘉檀尊者同
船,嘉擅尊者好像傳了陸兄弟一種什麼功夫。」
    「嘉擅尊者?」
    陸地神龍聽得雙目乍睜,急急問道:「他傳了什麼功夫給陸老弟?」
    杜志遠搖搖頭道:「晚輩也不大清楚,不知冷姑娘是否知道?」
    冷秋霜記得那老和尚當日要陸大哥答應不准對任何人說起,而且還只准他使用一次,
她心地純潔,聞言不禁作難的道:「那老師傅說,不准陸大哥對任何人說的咯!我說出
來。陸大哥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楚湘雲急道:「秋妹,你不說出經過情形,程老前輩如何能夠著手救他?」
    冷秋霜點點頭道「老伯伯要知道陸大哥學的什麼功夫,才能救他?那我只好說了。」
    陸地神龍聽說陸翰飛果然跟嘉檀尊者學了魔教功夫,不禁修眉微微一皺,說道:
「姑娘只管請說,你陸大哥決不會怪你的。」
    冷秋霜偏頭想了一想,隨著就把當日嘉檀尊者在艙中說的一番話,以及傳授陸大哥
「火焰刀」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陸地神龍頓足歎道:「陸老弟心切師仇,自是難怪,只是魔教武功,不傳外人,天
龍寺懸為禁例,嘉檀尊者怎肯破例傳授?」
    冷秋霜奇道:「老伯伯,他傳給陸大哥的不是『火焰刀』?」
    陸地神龍道:「他傳給陸老弟的確是『火焰刀』心法,他說得不錯,魔教武功,分
為『陽罡』『陰魔』兩門,這種專破『透骨陰指』的陽罡功夫,對敵之時,必須凝集全
身純陽之氣,自然能發能收。但他似乎只傳了陸老弟發擊之道,至於如何收回真氣,卻
勒而不傳,以致陸老弟一發之後,元陽盡洩!」
    冷秋霜不懂的道:「老伯伯,他為什麼不肯傳陸大哥收回來的法門呢?」
    陸地神龍浩歎道:「人心險惡,這就是一石兩鳥,好教兩個會他們魔教功夫的人,
同歸於盡!」
    冷秋霜氣道:「這老賊禿壞死啦,早知道這樣,陸大哥就不該學他的。」
    她也不管靈巖大師就站在邊上,口中叫出「老賊禿」來。千手儒俠道:「魔教之為
魔教,就在於此!」
    楚湘雲輕抬淚眼,朝陸地神龍道:「老前輩,你救救陸大哥咯!」
    陸地神龍手捻白髯,默然點頭道:「姑娘不說,老夫也自當盡力而為,事不宜遲,
我們且到方廣寺下院再說。」
    當下由杜志遠抱著陸翰飛,大家一同下山。到了山腳,白衣崆峒楊開源別過眾人,
逕自帶著兩位師弟而去。
    就在大家離開山頂不久,從山後一片松林中走出一個樵夫打扮,一身藍布衫褲的老
頭,悄悄往山下走去。
    一行人到達方廣寺下院,已是四更時分,奪命飛環邢長林早已吩咐寺僧,準備妥當,
引著杜志遠把陸翰飛抱入跨院一間靜室,放到榻上。
    陸地神龍在榻前坐下,雙目微閉,細心替陸翰飛把脈。
    厲山雙煞、千手儒俠。靈若大師、黑娘子倪采珍、楚湘雲、冷秋霜,全都靜靜的望
著陸地神龍臉色,誰也沒有作聲。
    這樣足足耗了一盞熱茶光景,陸地神龍才吁了口氣,緩緩睜開眼來。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低喧佛號,走近一步,問道:「幫主診斷結果,不知陸小施主
是否還有救嗎?」
    陸地神龍白眉緊皺,沉吟了半晌,說道:「按照常理來說,陸老弟全身元陽,悉數
耗盡,脈穴閉塞,該是無藥可救;但老夫方才詳細診察陸老弟脈道,發覺他最後一口元
氣,並未散去,也許可以延緩一些時日……」
    他語未說完,楚湘雲早已嚶嚶哭泣起來,冷秋霜也直是跟著流淚。
    陸地神龍接下去道:「方纔山頂上老夫替陸老弟切脈之時,發覺他六脈俱沉,可已
說是燈盡油干之兆,此時這一縷元氣,恰如冬至一陽生,起得十分奇突,可能即是轉機,
也說不定,目前唯一的辦法,還得仰仗諸位大力之處。」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如有用得著貧衲之處,幫主但請吩咐。」
    陰風煞接口道:「不錯,幫主請說。」
    陸地神龍點了點頭道:「目前陸老弟內腑效能已失,唯一解救辦法,就是由咱們幾
人,每隔一個時辰,替他打通奇經八肺,使他週身氣血,不致停滯,直待他自身生機,
漸超正常,約須七天之後,如無變化,始能保住性命。」
    說到這裡頓了頓,黠然道:「只是他即使好轉,一身功力,也將付之流水,而且從
此不能再練武功了!」
    要知打通人體脈穴之法,最是耗人真氣,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替他打通一次奇經八
脈,而且還要連續七天之久,一個人任你功力通玄,也決辦不到,是以陸地神龍說出要
幾人輪流施為。
    陰風煞瞧瞧自己徒兒和乾女兒兩人,毅然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手吧!」
    陸地神龍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陰風煞,居然會答應得如此爽快,不禁拱拱手
道:「老嫂子這份高義,老夫至為感謝,目前,咱們這裡,已有木老哥賢夫婦、靈巖大
師、總護法和老夫,共得五人,老夫此刻再以飛鴿傳書,調敝幫總巡江姜堂主前來,湊
足六人,六個時辰輪流一次,以咱們這些人的修為,當可輕而易舉,諸位此刻不妨先去
休息一會,讓老夫先動手吧。」
    大家知道在場眾人之中,自然要數陸地神龍功力最為深厚!
    陸翰飛全身脈穴閉塞,第一個替他打通經穴,不僅最是吃力,消耗真氣,也是最多,
尤其施為的人,功力越純,陸翰飛受益也越深,因此大家也不再客氣。
    奪命飛環邢長林忙道:「外面己替諸位準備了一鍋稀飯,大家不妨隨便用上一些。」
    陸地神龍點頭道:「如此甚好,刑堂主立時替老夫傳令,速調總巡江姜堂主前來此
地,幫中事務,可由宋堂主暫代處理。」
    奪命飛環邢長林答應一聲,便自退出,千手儒俠史南溪也同時陪著厲山雙煞、靈巖
大師,退出屋去。
    陸地神龍哪還怠慢,略一調息,走近榻前,右腕起處,虛空連揚,指風所及,陸翰
飛的衣衫,跟著不住波動,但見他雙目炯炯,胸前一部白髯,也隨著他揚起的手腕,不
住飄忽,頭頂漸漸冒出絲絲熱氣!
    這樣約莫過了盞茶工夫,才停下手來,不禁長長吁了口氣,略微顯出疲累。
    要知陸地神龍程元規積數十年潛修苦練,內功何等深厚,陸翰飛經他以本身真氣,
打通奇經八脈,全身機能,立時恢復運轉,灰敗臉色,也登時好轉了許多!
    陸地神龍瞧得心中暗暗稱奇,方才在山頂上,他分明已是即將氣絕之人,何以這一
陣工夫,會突然好轉?
    尤其在自己催動真氣,替他打過經絡之時,發覺陸翰飛體內,竟然似乎另有一股潛
力,滯留在血脈之間,一經衝開脈穴,便隨著自己真氣流注,這股潛力,分明不是他本
身的功力。
    因為如果是他本身的力道,那麼就會在他施展「火焰刀」之時,一起洩光,決不可
能仍然留在體內。
    但他哪裡知道陸翰飛眼了大量蝮蛇寶血,終究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
潛伏體內,出手之時.也無法盡量發揮,此時倒成了他一線生機的源泉。
    閒言表過,卻說陸地神龍心中想著,當下隨手點了陸翰飛睡穴,回頭朝杜志遠,楚
湘雲,冷秋霜三人,瞧了一眼,道:「陸老弟暫時已可無虞,不如讓他好好睡上一會,
不可驚動,你們不用陪在這裡,還是去休息一會吧!」
    杜志遠應了聲「是」,兩位姑娘家不敢違拗,一起跟著陸地神龍走出客堂,只見大
家圍坐著,正在等陸地神龍出來。
    桌上熱騰騰放了一鍋稀飯,和幾碟小菜,誰也沒動一下。
    陸地神龍忙道:「時間不早,諸位不可客氣。」
    千手儒俠起身道:「幫主替陸老弟打通經脈,不知經過情形可好?」
    陸地神龍掀須笑道:「陸老弟目前雖然未脫危境,但大致已可無虞。」
    靈巖大師合十當胸,道:「阿彌陀佛,我佛保佑!」
    冷秋霜走到陰風煞身邊,低低的道:「師傅,陸大哥好了。真的永遠不能再練武功
了?」
    陰風煞回頭道:「傻孩子,陸少俠能夠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呢!」
    冷秋霜幽幽的道:「這可怎麼好?陸大哥知道了,不知道會多難過呢。」
    楚湘雲被她說得一陣傷心,忍不住又掉下淚來。
    黑娘子倪采珍安慰道:「那也不一定,只要等陸少俠完全好了,恢復武功,自可慢
慢的再想辦法。」
    正說之間,瞥見一個龍門幫的手下,匆匆進來,在門口站定,好像要報告什麼事情,
奪命飛環邢長林慌忙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低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那人躬身道:「啟稟堂主,方才有人送來一個紙包,說是要請幫主親啟。」
    他語聲說得極輕,但室內諸人,全都聽得十分清楚。
    陸地神龍抬頭道:「邢堂主,你叫他進來。」
    邢長林答應一聲,便領著那人一起走進,那大漢慌忙行下禮去,一面把一個小紙包,
雙手遞到邢長林面前。
    邢長林江湖經驗極豐,接過之後,一時不敢遞給幫主,只是拿在手上。
    陸地神龍抬頭問道:「這是什麼人送來的?」
    那大漢躬身道:「這是由本寺看門師侄,交給屬下的,說方才一位身穿藍布衫褲的
人送來的,要請幫主親自拆閱,屬下問他人在哪裡,那師傅說,他說完話就走了。」
    陸地神龍揮了揮手,等大漢退出,伸手道:「邢堂主,你拿來給老夫瞧瞧。」
    邢長林遲疑了一下,雙手遞上,一面說道:「幫主,這
    陸地神龍微微一笑,道:「不要緊,這多年來,還沒人敢在老夫面前使什麼手腳。」
    說著接過紙包,緩緩打開,哪知打開紙包,裡面還有一個紙包,這樣層層包著一連
拆到第五個紙包,裡面才是揩得極小的一張紙條,打開一瞧,只見上面用木炭潦潦草草
寫著「朱果」兩字。
    陸地神龍驀地在桌上一拍,點頭道:「不錯,陸老弟元陽盡耗,只有朱果才能使他
恢復武功!」
    千手儒俠在邊上瞧到這紙條上的筆跡,心中方始一動!
    旋風煞木通接口道:「程幫主是說火燒觀的那棵朱果?」
    陰風煞橫了她丈夫一眼,道:「普天之下,哪裡還有第二棵朱果?」
    冷秋霜偏著頭問道:「師傅,什麼叫做朱果?」陰風煞道:「朱果遣家叫做九天仙
實,據說吃上一枚,可以卻病延年,大補真元,練武的人吃了,更可抵得一二十年功
夫。」
    冷秋霜大喜道:「朱果可以治好陸大哥的病,那麼我們快到火燒觀去咯,啊,師傅,
火燒觀在哪裡呢?」
    陸地神龍瞧著那張字條,沉思有頃,道:「冉無天老夫雖和他見過幾面,但他在赤
焰山絕頂,發現那棵朱果以來,據說四十年中,只結兩枚果實,平日視如拱璧,連他自
己都捨不得吃,只怕難以求得。」
    旋風煞自告奮勇的道:「冉無天和愚夫婦師門,略有淵源,如由程幫主備上一函,
再有愚夫婦前去,向他求取一枚,求人之事,他也許……」
    陰風煞披嘴道:「冉無天吝嗇小人,哪肯答應?」
    冷秋霜搖著她師傅手臂,道:「師傅,你快想想辦法咯!」
    陰風煞點頭道:「咱們走一趟試試也好,反正總要把它弄到手才行。」
    冷秋霜喜得笑了出來,道:「師傅,你真好,啊,火燒觀遠不遠?我們這就動身
咯!?」
    陰風煞搖頭道:「還是讓你師公一個人去吧.我留在這裡。要替你陸大哥輪流打通
經穴呢!」
    旋風煞木通聽妻子要他一個人去,心中不由大喜,要知他這多年來,一直給陰風煞
跟在身後,一點芝麻大的事情,就要嘮叨,實在又煩又怕,這回陰風煞放他一馬,只要
他一人前去,心中如何不喜,雙臂一叉,桀桀怪笑道:「行,行,老太婆,你和秋兒只
管留在這裡,老夫一個人去就是。」
    陰風煞鳩臉一繃,冷笑道:「你如果沒把朱果弄到手,別回來見我老娘。」
    旋風煞陪笑道:「這個……啊,行,行,咱好歹也要把它弄到手才回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01:13

第11章 水陸追蹤
    旋風煞木通走後,陸地神龍程元規因大家勞累了一晚,此時天色大亮,奪命飛環邢
長林已要方廣寺下院,騰出幾間靜室,便請大家回房休息。
    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不放心陸翰飛傷勢,還待入內探視,卻被陰風煞勸止,
說陸少俠此時正好由程幫主打通奇經八脈,不宜驚動,堅要兩人隨自己回房休息,兩位
姑娘不敢違拗,只好跟隨著她一起往靜室中走去。」
    只留下奪命飛環邢長林和幾名幫中弟兄,在院中照顧。
    杜志遠看大家都已入房休息,他惦記者陸兄弟傷勢,腳下不由自主的往陸翰飛房中
走去。
    此時天己亮了一會,前殿的鐘鈸梵音,遠遠傳來,寺中僧侶,早課未畢,但後院卻
顯得甚是清幽,枝頭啼鳥,啁瞅不絕。
    晨曝照在窗欞上,使人有冬日可親之感!
    杜志遠悄悄推開房門正待閃身入內,哪知目光一瞥,心頭不禁驀地一怔!
    原來榻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陸翰飛的蹤影?連方才蓋在陸翰飛身上的一條棉被,
也已不見!
    這一下,當真把杜志遠驚得目瞪口呆!
    他哪還遲疑,心頭一怔之際,身子早已一掠而入,縱四目顧,房中什物,絲毫沒動,
只是後窗已被人撬開!
    窗外是寺後的一片萊園,圍著一圈高牆,牆外已是靠近山腳,地勢極為隱僻,平日
極少有人走動。
    這情形,顯然陸兄弟已然遭人從後園劫走無疑。心頭一急,不由大聲嚷道:「程老
前輩,史老前輩,不好了,陸兄弟被人劫走了!」
    奪命飛環邢長林首先掠入房中,接著陸地神龍程元規、干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
靈巖大師、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紛紛走進。
    楚湘雲一眼瞧到後窗敞開,嬌軀一扭,往窗外縱去,口中喊道:「我們快追!」
    陰風煞眼快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低聲喝道:「乾女兒別忙,有程幫主在此,一
切還是聽候程幫主調度為宜。」
    陸地神龍程元規面色鐵青,雙目如電,向房中一轉,便自率同千手儒俠掠出後窗,
大家也紛紛跟著縱出。
    冷秋霜低低的問道:「師傅,你看是什麼人把陸大哥劫走了?」
    陰風煞悄悄拉了她一把,要她不可多問。
    陸地神龍程元規向四周略一打量,手捻長鬚,朝千手儒俠道,「來人劫走陸老弟,
除了窗外留有兩個腳尖,菜園絲毫不見痕跡,足見輕功大是不弱,據老夫推想,只怕來
人決不止一個,邢堂主你到牆外那幾棵大樹上瞧瞧,可有什麼痕跡?」
    奪命飛環邢長林答應一聲,立即縱身朝牆頭上升去,杜志遠也自告奮勇,相繼竄上
牆頭。
    兩人分頭在附近幾棵大樹上勘察了-會,果然同時發見兩棵樹上,有人匿身潛伏的
痕跡,當下就說了出來。
    陸地神龍微微頷首,道:「你們下來。」
    邢長林、杜志遠兩人跳落圍牆。
    陸地神龍接著說道:「照這情形看來,來人最少也有四人以上,除了兩個隱匿樹上
之外,一個潛入房中,抱起陸老弟,一個在窗下接替,接替之人,因身形不高,才留下
兩個腳尖,除此以外,園中雖有晨霜,就找不到半點痕跡,可見這兩人身手全非尋常。
    大家見他說得有如親眼目睹,心頭暗暗折服。
    奪命飛環邢長林道:「屬下要不要上屋瞧瞧?
    陸地神龍微微搖頭道:「咱們這些人全在院中,有誰敢上屋去?」
    楚湘雲愁眉不展的道:「老前輩,那可怎麼辦呢?」
    陸地神龍捋鬚笑道:「你們不必焦急,從來人用棉被裹著陸老弟而去,可知決不會
傷害陸老弟性命,尤其在大白天裡,抱著一個用棉被聚著的負傷之人,即使輕功再高,
不但終是累贅,也極易引人注意,不可能走得太快,從老夫替陸老弟打通經脈,前後還
不到一個時辰。」
    楚湘雲道:「陸大哥重傷末愈,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打通一次經脈,現在被人劫走
了,這可怎麼好?」
    陸地神龍點點頭道:「事不遲疑,咱們分頭追趕,還來得及。」
    說到這裡,抬頭朝千手儒俠和陰風煞道:「老夫想請木老嫂子和總護法兩位,此刻
立即以最快速度,分從山後兩條小徑,朝北追緝,越快越好,以兩位的腳程,賊人固然
先走了半個時辰,也不難在一個時辰之後,把他們追上,但不論追上與否,正午以前,
務必趕回此地。」
    干手儒俠,陰風煞同時答應一聲。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去!」
    陰風煞道:「你替我留在這裡、為師去去就來。」
    說話聲中,已和千手儒俠,縱身往牆外飛去!
    陸地神龍瞧了冷秋霜。楚湘雲一眼,點頭道:「兩位姑娘,還是留在這裡的好。」
接著又朝奪命飛環吩咐道:「邢堂主和杜老弟可帶同幫中弟兄,分頭在附近三十里內,
查詢有無可疑人物,及可疑船隻,也要在午前回話。」
    奪命飛環邢長林、杜志遠躬身領命,匆匆而去。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老檀樾調兵遣將,指揮若定,貧衲和敝寺十八羅漢,
也願聽差遣。」
    陸地神龍呵呵大笑道:「大師好說,以老夫推想,來人人手雖多,但山後兩條小徑,
有木老嫂和史總護法分頭追蹤,已足可勝任。至於山前水陸兩途,料想他們插翅也逃不
出龍門幫的手去,咱們還是坐著聽候消息,真要遇上扎手敵人,也好隨時馳援。」
    說著擺了擺手,魚貫返回屋中,大家在客廳坐走。
    陸地神龍朝黑娘子道:「倪堂主,你替老夫放出信鴿,要總柁立時通令各處分柁,
注意水陸兩途可疑人物船隻,如有發現,不准驚動對方,隨時報告。
    黑娘子領命走出,立即放起信鴿。
    靈巖大師口誦一聲怫號,低笑道:「幫主張下天羅地網,難怪貧衲無用武之地了。」
    陸地神龍掀須狂笑道:「百里之內,真要讓他們逃出手去,老夫這個龍門幫,還能
在江湖上立足?」
    楚湘雲、冷秋霜聽陸地神龍這麼說法,心頭也寬慰了不少。
    時間過得很慢,太陽好像烏龜賽跑,慢慢的爬著,好不容易,快到中午時分了,兩
位姑娘、早已望穿秋水,焦灼不已!
    千手儒俠史南溪和陰風煞柯靈,終於回來了,但使人失望的,他們分頭追蹤,趕出
百里、兩條小徑上,連人影也沒瞧到半個,接著,奪命飛環邢長林和杜志遠,也相繼回
轉,奪命飛環的報告:華山派的人,還住在衡陽偏西的關帝廟,黔幫獨角龍王沙無忌也
在那裡,兩伙人似乎已合在一起,但並無什麼可疑行動。
    只有老狼神狼奇裡師徒業已先走,另外高黎共山的神鉤真人郝公玄,也早已走得不
見蹤影。
    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昨晚還住在衡陽西大街興隆客棧,直到清晨才離去,此外
並無岔眼的人,也沒有負傷或裝作急病僱車趕路的人。
    杜志遠負責調查水路,他的報告:石鼓山東北,停著一艘遊艇,那是毒神逢巨川的,
他和寵姬黑鳳仙虞三娘,在昨晚天黑以後,就啟碇北去。
    另外,是陸翰飛乘來的那條小船,在天亮時分,被一個老嫗和一個穿白衣的書生包
去,這兩個人是母子相稱,帶著一件大行李,啟碇往南,此外還有兩撥,都是帶著許多
箱籠,僱船南行的,幾乎沒有可疑船隻。
    陸地神龍聽完報告,臉色漸漸凝重,只是捋鬚不語。
    楚湘雲望望陸地神龍,又望望干手儒俠,忍不住道:「史老前輩,陸大哥會不會被
老狼神劫去?」
    冷秋霜一下跳了起來,道:「楚姐姐說得不錯,準是老狼神把陸大哥擄走了,他們
前天還在陸大哥船上,畫了狼頭,師傅,我們快追咯廣
    千手儒俠史南溪還沒說話,陸地神龍忽然抬頭道:「狼奇裡為人十分自負,劫走陸
兄弟的,決不是他,而且昨晚來人,如論武功,比狼奇裡還差得遠!」
    說到這裡,回頭朝黑娘子倪采珍沉聲道:「倪堂主速放飛鴿,要束陽、柱陽、邢陽、
永川四處分掄,注意陸兄弟那條原船,隨時以飛鴿報告行蹤。」
    黑娘子答應一聲,立即退出身去。
    干手儒俠遲疑的道:「幫主認為那白衣書生就是昨晚放過夏侯律,和幫主對了一掌
之人?」
    陸地神龍沉吟道:「那也未必,昨晚和老夫對掌之人,功力之高,恐怕不在老夫和
狼奇裡之下,只是老夫認為他們僱用陸老弟乘來原船,使人不易啟疑,在時間上也有巧
合。再說從窗外接應的人,留下鞋尖,分明身材不高,可能就是老嫗,尤其他們母子兩
人,怎會僅帶一大件行李,也頗堪尋思……
    正說之間,黑娘子倪采珍手上拿著一封信柬,匆匆進來,朝陸地神龍躬身道:「屬
下遵諭通令沿上江四處分柁,密切注意陸少俠那條原船,隨時報告行蹤,同時總柁也有
一封加急函件,請幫主過目。
    說著把手上那封信柬遞上。
    陸地神龍拆開信柬,才看了幾行,臉色登時大變,隨手把信箋送到千手儒俠手上,
沉聲道:「總護法可曾聽到過江湖上還有一個白衣教嗎?」
    「白衣教?」
    千手儒俠楞得一楞,接過信箋一瞧,只見上面寫著:
    「書奉龍門幫模幫主偉鑒:
    本教創立之主旨,為聯合武林同道,統一江湖門派,素仰貴幫主領袖群倫,聲譽卓
著,茲敦聘台端為本教最高護法,其他位與教主相等,貴幫也同時並歸本教,希於文到
十日內遵行。」
    「白衣教主?」千手儒俠瞧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歎息一聲,道:「看來平靜
了許久的江湖,又要從此多事!」
    陸地神龍大笑道:「南北雙岳,相繼遭害,只是一個起端,其實江湖上早已多事
了!」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兩位說的白衣教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陸地神龍道:「聯合武林同道,統一江湖門派,少林寺自然不能例外,大師瞧瞧這
封信就知道了。」
    靈巖大師隨手接過信箋,一面凝目道:「劫持陸老弟的,說不定也是白衣教所為?」
    陸地神龍點頭道:「老夫也有這樣想法。」
    靈巖大師看完信箋,皺皺眉道:「不知幫主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
    陸地神龍挎須道:「依老夫看來,白衣教出現江湖,決非偶然,信中口氣固然稍嫌
狂妄,但來者不善,也不可等閒視之,而且他們既然敢向龍門幫下書,江湖上各門各派,
自然也會同樣收到類似信件。即以昨晚那個白衣人來說,功力極深。從他放過夏侯律一
事推測,那麼從殺害南北雙岳,和貴派掌門人靈峰大師的被廢去武功,以及散播流言,
使武林高手群集石鼓山,其中可能就是一項極大陰謀。但中途似乎因某種原因而改變,
至於陸老弟被他們劫持而去,也可能從此一推測,尋到脈絡。」
    靈巖大師合掌道:「幫主卓見,明若觀火,貧袖欽佩之至!」
    說話之時,簾前突然撲撲兩聲,飛下一隻信鴿。
    黑娘子趕忙伸手接住,取下一個竹筒,從筒中取出一卷白紙,瞧了一瞧,朝陸地神
龍躬身道:「啟稟幫主,榮陽分柁緊急報告,陸少俠那條原船,已在白沙附近發現,船
上母子二人,均已不知去向,目前正在搜索之中。」
    陸地神龍雙目乍睜,沉聲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總護法,此事只怕束陽分陀,
無法擔當得起,還是你和木老嫂子辛苦一趟,老夫此刻,必須回轉君山,親自料理。」
    陰風煞尖聲道:「幫主只管請回,我老婆子不信白衣教會猖獗到這個地步。」
    靈巖大師也起身道:「貧衲大師兄武功已失,寺中也亟需料理,幫主如無差遣,貧
袖也要回寺一行。」
    陸地神龍點頭道:「大師請便。」
    大家各有心事,立時動身,陸地神龍程元規率著奪命飛環邢長林和幫中弟兄,回轉
龍門幫總柁。
    靈巖大師和十八羅漢,也趕返少林。
    千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柯靈、杜志遠、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等人,同
乘一船,匆匆往來陽趕去!
    彌勒鋪,原是春水邊上的一個小鎮,這天中午時分,有一輛黑篷馬車,從這裡出發,
往南而去!
    這輛馬車,垂著很厚的黑油布車簾,不知裡面坐的是誰?但趕車的車把式,卻是一
個身材魁梧,臉色黝黑的大漢,手控馬韁,輪聲轆轆,馳得極快!
    馬車經過煙竹寺、永桂廳,在未申之交,已趕到楓木鋪,剛出小鎮,忽然從路旁一
所茅屋中蜇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只見他目光四轉,很快奔近車前,朝車把式低
低的道:「啟稟洪大爺,方才郭三爺派人通知,說咱們行蹤已露,恐怕跟蹤的人,今晚
就會趕來,特命小的在此等候。」
    那車把式敢情就是他口中的「洪大爺」,聞言怔得一怔,問道:「郭三爺可曾說,
跟蹤咱們的是些什麼人物?」
    那中年漢子對車把式執禮甚恭,躬身道:「小的只聽郭三爺說,好像還不只龍門幫
一路……」
    他話聲未路,車簾掀處,探出一個滿頭白髮,右眼已瞎的老嫗面孔,尖聲問道:
「郭老三呢?」
    中年漢子瞧到獨目老嫗,似乎有著深深的畏懼,急忙躬下身子,連頭也不敢再抬,
接著說道:「郭三爺已在前面等候,他交待小的準備馬匹,請姥姥、教主、和洪大爺騎
馬先行,這馬車交由小的朝新田、桂陽方向馳去,好把所有追蹤的人引開。
    獨自老嫗點點頭,道:「好,就這佯辦吧!」
    她話聲一落,依然放下車簾。中年漢子又躬身行了一禮。退後數步,回身朝路邊那
所茅屋,揮了揮手。茅屋後面,轉出兩個大漢,手上牽著三匹健馬,走近車前伺候。
    那姓洪的車把式,立即從車上跳下,打起車簾,獨自老嫗首先從車中跨下。
    中年漢子和二個牽著馬匹的大漢,同時垂手肅立,狀極恭謹。
    車上接著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書生,地下車之後,回身從車上抱下一個大棉包出手
托著,生似極為小心。
    車把式見狀,慌忙趕前幾步,低聲道:「教主還是讓屬下帶著上路吧。」
    白衣書生搖搖頭道:「不用了,放在我馬上也是一樣。」
    說著,雙手托著大棉包,輕輕一縱,飛身上馬,然後把大棉包橫置身前。
    獨自老嫗滿佈皺紋的臉上隱現不橡,鼻孔中嘿了一聲,山縱身上馬,別瞧她老態龍
鐘,光這上馬的身手,就可看出輕功著實不弱!
    車把式見兩人上馬,也立時從伺立著的大漢手上,接過韁繩,躍上馬背。
    這一瞬工夫,從茅屋中很快閃出一個龍鐘老嫗,和一個身穿白衣的人,相繼鑽進篷
車。
    那中年漢子回身從茅屋中取出一捆大行李,放進車廂,然後放下簾子,一腳跨上坐
位,引韁待發。
    獨自老姬面露嘉許,朝馬上姓洪的車把式裂嘴笑道:「洪老大,瞧不出郭老三現在
辦事也精明起來了。」
    洪老大聳聳肩,笑道:「姥姥強將手下無弱兵,郭老三跟姥姥這麼多年,學出學糟
明瞭。」
    獨目老嫗微露得意之色,忽然沉聲道:「洪老大,你總該知道,這個江湖,咱們論
聲勢,論武功都不及人家,如果再不精明強幹一點,還想立得住腳嗎?」
    說話之間,陰沉目光,有意無意的瞧了白衣書生一眼。
    洪老大口中連應了兩聲「是」,接著說道:「姥姥,他們這輛篷車要等咱們上路之
後,才好動身,以免引人注意,咱們快趕路吧!」
    獨目老嫗「唔」了一聲,道:「如玉,咱們走!」
    手上韁繩一抖,當先朝一條小徑上馳去,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山跟著動身,三匹馬蹄
聲得得一,霎時轉過這片樹林,跑出老匹。
    中年漢子一見他們教主去遠,也立即催動馬韁,車輪轆轆,朝著大路往東,朝新田,
桂陽方向馳去。
    遠山起伏,峰巒連綿!
    一抹絢爛晚霞,正在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層沉沉暮色,籠罩四野,三匹健馬,
循著崎嶇山道而行。
    馬上三人,正是從楓木鋪由篷車改為乘馬的獨目老嫗、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原來
他們就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蛇蠍教主溫如玉、毒砂掌洪長勝。
    自從五毒教的人,把冷秋霜當作了北嶽門下楚湘雲擄去,被陸翰飛陰差陽錯的救走,
後來溫如玉乘船趕到,自知不是陸翰飛對手,匆匆退去,其實五毒教的人,並沒死心,
依然一路跟了下來。
    石鼓山群雄畢集,先後出現的老狼神、神鉤真人、厲山雙煞,西毒逢巨川、白衣崆
峒、和隨後趕到的龍門幫主陸地神龍!
    這些人,就是二十年前五毒教在全盛時期,也一個都招惹不起,何況二+年後的今
日,他們還在羽毛未豐之際?是以只潛伏遠處,不敢露面。
    直等陸翰飛負傷,大家在方廣寺下院歇腳之時,才由溫如玉、區姥姥潛入寺後菜園,
趁機把陸翰飛劫出。
    他們自然清楚,龍門幫在江湖上聲勢浩大,耳目靈通,是以沿路一再改變方式,由
水路南行,到了白沙,立即棄船改乘篷車,再由篷車改為騎馬、用以混淆龍門幫的追蹤。
    此時.他們已進入五嶺山脈,距離他們的老巢,逐漸接近!
    忽然,一陣鴿羽劃空之聲,兩隻白色健鴿,從頭頂樹林上疾飛而過。
    獨眼乞婆區姥姥仰望了兩隻掠空而過的健鴿一眼,陰森的臉上,泛起一陣獰厲之色,
回頭朝毒砂掌洪長勝道:「洪老大,你瞧到了沒有,這信鴿,已經兩次從咱們頭上掠過,
只怕咱們行蹤,已被龍門幫的人發現。」
    洪長勝道:「他們有靈鴿搜蹤,使人防不勝防,如此看來,只怕篷車上的三人,都
已落人他們手中了。」
    獨眼乞婆陰笑道:「五毒教門下隨身帶有自了毒丸,老身倒不怕他們洩露什麼,只
是咱們尚有一夜路程,只要能過了今夜,他們縱有靈鴿搜蹤,趕到地頭,管教他們有來
無去。」
    溫如玉道:「姥姥,這樣一來,咱們此後,豈不是就難以安枕了。」
    獨眼乞婆滿臉厲色、冷笑道:「咱們已經隱忍了二十年,真要有人找到咱們頭上,
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天色業已全黑,峰嶺起伏,不遠處一叢松林中,露出一間茅屋,從屋中迎出七八個
人。
    當前一個正是調龍手郭老三,他此時已換了一身藍布衫褲,不似岳陽樓上的那付臭
叫化模樣。一眼瞧到三人,立時迎前幾步,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姥姥,教主,一路
辛苦了。」
    獨自乞婆一帶馬頭,飄身落地,點點頭道:「郭老三,你倒來得好快,他們都撤回
來了?」
    郭老三依然十分恭敬的道:「兄弟也剛到了一會,龍門幫眼下已出動各地分柁,水
上陸地,全力搜索……」
    獨眼乞婆不待他說完,陰哼道:「這個老身已經知道,下午還有幾批靈鴿,兩次追
蹤咱們,不過天黑了,鴿子無法追蹤。你先把這三匹馬,要他們繞道去馳上一陣,多留
點馬蹄腳跡,讓追蹤的人,奔波上一晚,明天中午,咱們到了地頭,就不怕了。」
    她說話之間,蛇蠍教主溫如玉和洪長勝,世已一起下馬。溫如玉手上依然鄭重其事
的托著陸翰飛,不肯交給手下之人。
    調龍手郭老三請示道:「姥姥,咱們沿路放出毒物,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豈不是
好?」
    獨眼乞婆桀桀尖笑道:「這樣豈不打草驚蛇,告訴了他們,是咱們五毒教做的手腳?
老身自有計較,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就是。」
    郭老三連連應「是」,伸手一擺,立時有三個漢子,縱身上馬,潑刺刺的往林外馳
去!
    獨眼乞婆、溫如玉、洪長勝,郭老三,相繼走進茅屋,其餘的人,立即分散,在茅
屋前後林中,布了暗樁。
    三楹茅屋,進門一間客堂上,早已擺好幾付碗筷,等著開飯。
    獨眼乞婆回頭橫了溫如玉一眼,冷冷的道:「如玉,你把他放到地室去,咱們一天
一晚沒休息了,吃了飯,好好休息上一晚再說。」
    溫如玉答應一聲,托起裹著陸翰飛的大棉包,往左邊那間廂房中走去,那廂房中只
有靠壁處一張土坑,別無傢具。
    郭老三很快走在前面,手中執著燭台,替她照路,走近士坑,伸手揭起木板,露出
一個暗門,下面約有十幾級石階,正是地下密室的入口。
    原來五毒教盤踞五嶺山脈,蟄伏己久,這座茅屋,正是他們人山第一個關卡,所以
設有密室。
    兩人走下地道,郭老三放下燭台,便先行退出。
    溫如玉把手上棉包,輕輕放到靠壁之處,然後解開四周捆著的繩索,又把棉被輕輕
揭開!
    被窩中登時露出一張她熟悉的面龐,這是多少天來,一直在她腦海中縈迴不去的影
子!但他這時候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失去了幾日前那種出世拔俗的颯颯英風!
    她心中感到一陣歉然,同時升起無限憐惜,怔怔的瞧著他,半晌,兀自拿不定主意,
她不知道姥姥何以會對南北雙岳門下有這般仇恨?
    不錯,五毒教在二十年前,是被江湖上幾大門派,聯手逐出中原的,但也不見得是
毀在南北雙岳兩人之手。
    聽姥姥的口氣,她也並沒一定想覬覦金玉雙奇白衣劍侶藏寶,雖然她是以此為藉口
的。
    溫如玉貴為一教之主,但她自小由姥姥一手扶養長大,她平日任性、使氣,姥姥總
是百依百順,從沒拂拗過她,可是今日她發覺姥姥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點和往常大不
相同!
    她心念電般轉動,目光只是盯著陸翰飛臉上,一眨不眨!
    漸漸,她發覺他傷得很重,此時既像熟睡,又像昏迷!
    她突然想起自己身邊的一個白玉小瓶,那是兩粒五毒教的保命金丹——「寶蛇丹」。
    據說「寶蛇丹」還是上代師祖傳下來的,其中有一百種舉世罕見的毒蛇膽,和許多
珍貴藥物配製而成,專治各種重傷,只要還有三分氣在,無不藥到回春。
    因為這藥丸有許多靈藥,不易尋覓,炮製尤難,藥丸用一粒,就少一粒,所以後來
就成為教中傳世之寶,只有教主身邊,才能攜帶,也只准教主一人保命之用。
    自己身邊從小就帶著這個玉瓶,瓶中已只剩了兩顆藥九,玉瓶是用絲囊佩在自己貼
身之處,十多年來,坐臥不離。
    溫如玉想到「寶蛇丹」,心頭一喜,毫不猶豫的背過身去,從貼身之處,取出絲囊,
抽開活結,很快從瓶中傾出一顆金箔為衣,只有黃豆大小的藥丸,俯身撥開陸翰飛牙關,
塞入他口中。
    她動作極快,但好像做了一件虧心事似的,心頭小鹿,禁不住砰砰狂跳,臉上也感
到一陣熱辣辣的,難以平息。收起絲囊,纖纖玉掌,在發燙的臉頰上輕輕按了一按,才
沿著石級,舉步朝上走去。
    只見客堂中間一張方桌上,早已擺滿了菜餚,連飯也裝好,敢情就是等著自己。
    溫如玉在上首坐下,獨眼乞婆區姥姥瞧了她一眼,臉上略有不豫之色,欲說又止,
但終於捧起飯碗,吃了起來。
    溫如玉怕她出口相詢,也不敢多說,只是自顧自吃飯。
    飯後,調龍手郭老三匆匆出去。
    毒砂掌洪長勝也跟著站起身子,說道:「姥姥和教主,還是早些休息吧,就是有人
追蹤、今晚也不可能尋得到這裡。」
    獨眼乞婆冷笑道:「你道龍門幫的人,會輕易被咱們脫梢?老身估計,今晚準會有
人尋上門來,不過,只要照我方才說的去做,縱然有人趕來了,也叫他們撲上個空。」
    這時,桌上菜餚,已由區姥姥貼身侍女紅兒收拾乾淨,替三人端上茶來。
    洪長勝遲疑的道:「姥姥要他們全數撤走,兄弟總覺不妥
    獨眼乞婆千笑道:「教下弟子,武功平平,真要有人趕來,哪是是人家對手?留在
這裡,反而礙事,你和郭老三,路徑熟悉,隨便一躲,就不易被人發覺,既要留著,自
無不可,其實今晚老身又不和人家動手,只要好好睡上一覺就行。」
    溫如玉不知姥姥葫蘆裡賣什麼藥,正想問話!
    洪長勝點頭道:「這樣也好,兄弟這就出去瞧瞧,如有風聲,就以投石為號。」
    說著大踏步往門外出去。
    獨眼乞婆道:「如玉,你隨我到地下室去,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溫如玉怕姥姥發現自己給陸翰飛服藥之事,故意捧著茶碗,就唇邊吹了幾口,似乎
茶水太燙,一面撒嬌的道:「姥姥,我要喝幾口茶呢,你在這裡說,不論一樣。」
    獨眼乞婆獨目閃過一絲凶光,道,「不,咱們到下面去!」
    紅兒只有十四五歲,生得極為伶俐,平日深得溫如玉疼愛,這會她瞧著兩人,屈膝
道:「姑娘還沒喝茶,要在這裡,姥姥就在這裡說吧,紅兒出去一會好啦!」
    獨眼乞婆沉聲道:「你也只知道跟姑娘幫腔,難道姥姥說的話,算不得數?我要你
留在這裡,你就給我守在這裡。」
    紅兒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嚇得噤聲不敢多說。
    獨眼乞婆忽然覺得自己語氣極重,接著又柔聲道:「紅兒,只要過了今晚,姥姥就
好了卻一樁心事,姥姥就把你收到門下,你好好守在這裡,我有根重要的話,和如玉
說。」
    溫如玉不知道姥姥今天脾氣何以變得如此暴躁,尤其是她的那句「過了今晚,姥姥
就好了卻一樁心事」,這話,分明隱隱透露出有不利於陸翰飛之意在內,不然,何以堅
決要到地下密室中去?她心頭不期有些忐忑不安,放下茶碗,起身道:「姥姥,你要說
些什麼咯,我們這就下去好啦!」
    獨眼乞婆沒有作聲,兩人一起走入左廂,跨下密室。
    獨眼乞婆取過燭台,彈去燭芯,熊熊燭光,照著壁角的陸翰飛,口中發出一陣低沉
的嘿嘿冷笑,自言自語的道:「小子,你終於落到我手上了,你還敢在我姥姥面前逞強
不?你老鬼師傅也會死在人家手裡,但你卻逃不出我的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03:49

溫如玉聽得怵然一驚,照這情形,姥姥果然和南北雙岳有仇,心中想著,在旁打岔
道:「姥姥,你不是說有要緊話和我說嗎?」
    獨眼乞婆突然放下燭台,臉露戾色,尖笑道:「不錯,老身要和你商量的,就是今
晚先宰了這個小子!」
    她話聲一落,一雙鬼爪,懸空抓了兩抓,就有朝陸翰飛咽喉掐去之勢!
    溫如玉吃了一驚,連忙伸手一攔,勸道:「姥姥,咱們出動這許多人,好不容易從
龍門幫手上,把他擄來,為了什麼?」
    獨眼乞婆凶眼一瞪,道:「我不希罕什麼白衣劍侶的藏寶,何況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也不知道。」
    溫如玉道:「不,那船老大不是說令狐仙賽孫臏沒上石鼓山去以前,留了一封信給
他,江湖上正盛傳著賽孫臏早已預先把藏寶取出了,那麼船老大說的那封信,一定另有
文章,他此時重傷未癒,只要等他醒轉來了,不准問出下落。」
    獨眼乞婆厲笑道:「我不要藏寶,我只要他的命。」
    溫如玉怔道:「姥姥,這是教中大家決定之事,咱們得到白衣劍侶留下來的武功,
就可稱雄江湖了。」
    獨眼乞婆獨眼凶光熠熠,尖聲道:「如玉,我姥姥撫養了你十幾年,你到底給不給
我出氣?」
    溫如玉擋在陸翰飛前面,為難的道:「姥姥,這是咱們教中決定的事,關係五毒教
的盛衰,我不同意姥姥的做法。」
    獨眼乞婆冷笑道:「如玉,你不用擺出教主的身份壓我,找知道,你是存心保護他,
今天,你一直把他抱在身邊,我知道你是看中了這小子!」
    溫如玉被她一口說穿心事,不禁臉上一紅,接著又臉色一板,道:「姥姥,你說什
麼?你是長輩,說話也該有個分寸,我是你撫養長大,但我總是一教之主,你平日口口
聲聲為著五毒教,今天怎的一反常態?」
    獨眼乞婆臉上忽然飛起痛苦之色,也更顯得猙獰可怖,白髮飄動,喃喃的道:「我
一反常態,如玉,你說得對,姥姥是反了常態,我看了這小子,恨……恨不得立時掐死
了他……」
    她聲音淒厲,雙爪作勢,隔著溫如玉,恨恨不己!
    溫如玉皺皺秀眉,低聲問道,「姥姥,你和他有仇?」
    獨眼乞婆漸漸平靜下來,身軀微微顫動,口中「唔」了一聲,道:「如玉,你是教
主,你有權決定他的生死,姥姥雖然比你長了一輩,但姥姥總是五毒教的人,給不給我
出氣,全憑你吧!」
    溫如玉道:「他到底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姥姥非殺他不可?」
    獨眼乞婆憤然退:「因為這小子是南嶽簡子真的徒弟。」
    溫如玉抬頭道:「姥姥,你是說他的師傅是咱們五毒教的大仇?」
    獨眼乞婆被她問得默然不語,停了半晌,才頹然搖了搖頭,徐徐的道:「不是,唉,
如玉……」
    溫如玉鬆了口氣,柔聲道:「姥姥,你只管說下去咯!」
    獨眼乞婆長歎一聲道:「如玉,姥姥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也該知道你是五毒教出身,
五毒教是江湖黑白兩道誰都瞧不起的下五門,咱們配不上人家名門正派中人的,你……
別再癡心夢想了。」
    溫如玉臉上一陣緋紅,跺跺腳道:「姥姥,你說正經的咯!」
    獨眼乞婆道:「姥姥對你說的就是正經話,姥姥這一生,就是你的榜樣,唉,這快
三十年前的事,那時我還只有二十二歲,哦,那時候,湘西,湘南,全是咱們五毒教的
地盤,有一天,我經過雪峰山,瞧到一個身穿藍衫的人……」
    溫如玉道:「那人可是南嶽簡大先生?」
    獨眼乞婆道:「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只見他約莫三十來歲,長得甚是英俊,
正俯著身子,來一珠藥草,忽然從草叢中竄出一條白影,一口朝他手上咬去!
    那人武功極高,眼快手快,瞧到白影,就是一劍,把竄出來的白影,一下揮為兩段,
哪知出手雖快,那條白影,也竄得極快,身子被他長劍斬為兩段,但已一口咬住他袖
角!」
    溫如玉道:「那是什麼蛇,竟有這般厲害?」
    獨眼乞婆道:「當時我也吃了一驚,急忙舉目瞧去,被他斬成兩截的,竟是一條平
日極少見的如意玉帶虺!這種毒蛇,就是廣西深山之中,也極難發現,因為普通毒蛇,
只有牙齒才有劇毒,玉帶虺卻週身無處不毒,是幾種出名毒物之一。我方自瞧礙一驚,
口中只叫了一聲:『你快退!』但我話聲未落,那落在地上的下半截虺身,長尾捲動,
同時纏上了他右腿。」
    溫如玉咬著下唇,露出潔白的貝齒,笑道:「姥姥這就伸手救了他?」
    獨眼乞婆道:「他袖角上還咬著玉帶虺上半截,腳下又被下半截纏緊,心頭一慌,
衣袖丟了幾丟,沒有摔掉,就用劍切下袖角。這一耽擱,腳下毒氣已發,再想用劍尖去
桃玉帶虺下半段、已是不及,身子搖了兩搖,就昏迷過去!我當時還不知道他就是三年
之前,在泰山大會上,嶄露頭角的青年高手藍衫劍客簡子真,等我躍落他身邊,只見緊
纏在他小腿上的半條玉帶虺,本來瑩白如玉的蛇身,業已漸呈枯黃……」
    溫如玉道:「那又為什麼呢?」
    獨眼乞婆道:「那就是南嶽派的『少陽神功』,他敢情發覺蛇身有毒,立即運功抵
御,把玉帶虺半截蛇身燒成灰燼,但他運功才到中途,已毒發昏倒。要知玉帶虺本是天
下劇毒之物,他這功運到半途,突然昏倒,毒發得更快,我用儘教中解毒靈藥,足足守
了他三天,才把毒氣退去,他也說出他叫簡子真。我聽得心中更是高興,因為他是江湖
上大大有名的劍客,但我卻沒有勇氣說出我是五毒教主的師妹。」
    她滿佈皺紋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一絲青春的光輝,繼續說道:「從此之後,我時常
到衡山去找他,他也對我不錯,這一段時間,我已經把心許給了他。」
    溫如玉道:「姥姥,後來呢?」
    獨眼乞婆歎了口氣道:「這也怪咱們五毒教的人,實在太以胡來,弄得江湖上聲名
狼籍,簡子真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幾次在我面前暗示要我規勸規勸你爹,約束門下,那
時大師兄也得到手下報告,說我和簡子真交往很密,心中很是生氣,幾次使人暗向簡子
真下毒,都沒得逞,咱們就這樣疏遠下來。」
    溫如玉道:「這就是爹不對了,姥姥和簡大先生正大光明的交往,又沒觸犯教規,
為什麼要暗中害他?」
    獨眼乞婆道:「這就是正邪水火,不能並存,後來我聽到傳說,北嶽司空曉有一個
妹子,叫司空蘭的賤人,時常和簡子真並轡江湖,形影不離,我心中很是氣憤,憤恨天
下裡人,都是薄倖之輩,就偷偷的逃出去找他。那時各大門派已有聯手驅逐咱們的企圖,
簡子真為了我曾有恩與他,在各大門派之前。拍下胸脯,要單獨會會你爹,勸五毒教革
面洗心,改過向善,這就是我偷跑下山沒有多久的事。哪知他隻身單劍,闖到咱們五毒
教裡,試想那時咱們教裡的人,哪會放過了他,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他單人只劍,
連傷了教中許多高手,闖出重圍,但他也被咱們教中豢養的毒物所傷,被毒神逢巨川救
走。這一場怨仇,大家越結越深,我也在此時,被教中的人在路上截回。」
    溫如玉遣憾的道:「姥姥,這樣說來,他也沒有錯呀!」
    獨眼乞婆續道:「在這一場事的三個月之後,各大門派就聯手發動對付咱們,簡子
真、司空曉、逢巨川和少林、武當,全部到場,咱們五毒教,在這一仗上,差不多全軍
覆滅。」
    溫如玉聽得臉色漸漸凝重!
    獨眼乞婆用手指了指右眼道:「姥姥這只右眼,就傷在司空賤婢的『穿雲指』下!」
    溫如玉道:「她也參加了?」
    獨眼乞婆桀桀怪笑道:「當日,我救簡子真的時候,就把如意玉帶虺收入皮囊,煉
成了劇毒無比的『飛虺針』,這賤人就中了我三支『飛虺針』。」
    溫如玉吃驚的「哦」了一聲,道:「她後來怎樣了?」
    獨眼乞婆獰笑道:「自然不會出六個時辰,就毒發身死。」
    溫如玉道:「那你不是已經報了仇嗎?」
    獨眼乞婆獨自圓睜,厲聲道:「但這賤人已經奪去了簡子真的心,簡子真就是為她
一生不娶,當然,咱們教中,經過這場巨變,姥姥和他,自也沒有再和好的希望。但簡
子真心中,一生都恨上了我,我……是對他有恩的人,我……也為他失去了一生的幸福。
我狠不得親手殺死簡子真,因為我殺了他,也不過只算當年沒救活他,當年沒救活他,
我不會懷恨一生……如玉,你說,你……說……我該不該在他徒兒身上,取得賠賞?」
    溫如玉聽完獨眼乞婆這段話,心頭感到十分惘然,她無法分得清這究竟是恩?是仇?
是怨、是恨?
    簡大先生並沒有錯,姥姥也沒有什麼不對。
    姥姥固然因簡大先生而懷恨一生,簡大先生又何嘗不遺憾終身?但這是上一輩的事,
和簡大先生的門人,該是無關的!
    她心中想著,不禁抬起頭來,口中剛叫了一聲,「姥姥
    「篤!」頭頂上,忽然響起一塊石子的聲音!
    獨眼乞婆突然臉色一變,道:「外面有警,準是洪老大發現了敵蹤!」
    說到這裡,迅速瞧了溫如玉一眼,她還擋在陸翰飛身前,不由氣憤憤的伸手朝懷中
一掏,摸出一個紙包,塞在溫如玉手中,急急的道:「姥姥話已說完,你瞧著辦吧!」
    身子一閃,匆匆朝石級上走去!
    溫如玉跟著過去,獨眼乞婆已走出地道,回頭道:「你暫時不可出來!」
    說著,已把木板閉下。
    溫如玉走近密室南端,那裡斜斜的有一個錢眼般大的小孔,正是可以覷看客堂上的
事物。
    此時堂前木門,業已下了閂,溫如玉心中納罕,如果敵人真的尋上門來,區區木門,
就是再閂上十道八道,又管什麼用呢?今晚不知姥姥有如何安排?
    她俯身取過燭台,移到南首壁下,這樣,燭光就不會從小孔中漏出。
    她正待返身朝陸翰飛身邊走去,忽然想起姥姥臨走時塞給自己的一個紙包,當下打
開一瞧1
    這一礁,不由把蛇蠍教主怔住了!
    紙包中是一個褐灰色的粉末,她自然認識,這是最厲害的「百日蠱』,服下之後,
要過了百日,毒性才會發作,在沒有發作以前,並無絲毫異樣,但一經發作,無藥可解,
一個人靈志盡失,變成白癡,渾渾噩噩,直到老死為止。
    姥姥要自己在他身上下「百日蠱」?
    不錯,她要自己瞧著辦,何以她非在他身上報復不可?
    「唉!姥姥好狠的心!」
    溫如玉口中喃喃說著,心頭不禁大起反感,這明明是姥姥命令自己,照她的心意去
做!
    平時教中之事,都由姥姥作主,自己很少過問,也沒有感到如何,因為姥姥眼中,
自己還是一個大孩子,但在這件來上,她開始覺得自己這個「教主」,有名無實,一切
都得聽姥姥的安排。
    五毒教已經潛伏了二十多年,自己有心重振聲威,但從劫待陸翰飛這一件事,很可
能又步上二十年前的覆轍。
    敵人已經追蹤尋來,其中不難想到有威震江湖的龍門幫,有北嶽恆山一派,和少林
寺的人在內,結果又是一場聯手對付五毒教的慘烈之事。
    自己也和二十年前的姥姥一樣,暗暗的戀上了他,而他還有北嶽門下的那個師妹……
溫如玉想得不期驚出一身冷汗,內心堅決的說道:「不,自己決不能再蹈前人的覆轍!」
但她心中實在想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一時怔怔的瞧著這包「百日蠱」發呆!
    突然,她目光瞧到陸翰飛臉上,他蒼白的臉色,已經好轉了許多,但他還是昏昏睡
著,沒有醒轉。
    估計自己給他服下「寶蛇丹」,差不多已有半個多時辰。照說,他早該醒轉過來了!
莫非在篷車上的時候,姥姥已暗中使了手腳不成?
    溫如玉緩緩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一遍,才發現陸翰飛原來被人點了睡穴,難怪他
昏昏的睡了一個整天,當下纖手一按,拍開穴道。
    陸翰飛雙目一睜,忽然坐了起來!
    原來他昨晚因全力施展「火焰刀」,又不會收回真氣的法門,以致一身陽氣隨掌洩
盡。
    差幸他以前服過蝗蛇寶血,因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大半仍潛伏體內,
經陸地神龍程元規替他打通奇經八脈,催動氣血,這潛存的蝮蛇寶血,成了他一線生機
的源泉,在體內逐漸發生作用。
    陸地神龍不知此中因果,才有每隔一個時辰,打通經脈之言,其實,有陸地神龍打
通一次奇經八脈之後,他自己出全逐漸好轉。
    溫如玉餵他的一粒「寶蛇丹」,不僅是五毒教專為教主保命的金丹,其中還有百種
罕見蛇膽,正好和蝗蛇寶血,有相生相成之機。自然好得更快,只因被點「睡穴」,才
沉沉昏睡。
    此時一經溫如玉拍開睡穴,便立即清醒過來。
    當地睜目坐起,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斗室之中,燭光熒熒,面前蹲著一個一身白衣的
溫如玉,心頭不由大奇,目光一轉,正待出聲相詢!
    溫如玉連忙輕噓一聲,搖手制止,一面壓低聲音道:「陸少俠不可出聲,你醒轉過
來了,快先調息一會,看看傷勢好了沒有?」
    陸翰飛經她一說,果然感到頭腦脹重,生似大病之後,無法支持,心頭雖有許多疑
問,只好暫時放下,依言盤膝坐定,澄心運氣。
    哪知才一提氣,陡覺全身虛飄飄的,一口真氣,再也無法提聚,一連幾次,都是如
此,而且一經提氣,眼前金星亂飛,幾乎昏倒!
    溫如玉蹲在地上,剪水雙瞳,盯著他眨都不眨,睹狀也大感意外,關切的適:「陸
少俠,你怎麼了?」
    陸翰飛睜開雙目,廢然歎息道:「在下蒙姑娘相救,只是在下一身武功,已經完
了。」
    溫如玉吃驚道:「你說什麼?你一身武功完了?」
    陸翰飛黯然道:「在下真氣渙散,再也無法提聚,一身武功,已悉化烏有……」
    溫如玉也覺得事態嚴重,忙道:「你快閉上眼睛,我助你運功試試!」
    她說話中,皓腕一伸,纖纖玉掌,已按到陸翰飛「靈台穴」上,一縷暖氣,立時從
體外傳人!
    陸翰飛不敢怠慢,立即調氣運功,漸漸,感到自己體內,也有了轉機,一縷真氣,
已能隨著溫如玉傳注氣流,緩緩進行。
    要知溫如玉雖是一教之主,但她內功並不如何深厚,這運功度氣,最是耗損體力,
不到半盞熱茶光景,她已香汗淋漓,不住的嬌喘,但她還是強行運氣,只是傳入陸翰飛
體內的力量,已顯得十分薄弱!
    陸翰飛方才藉著她度人的真氣引發,自己體內,也稍微感到有一縷真氣,隨著運行,
但此時對方氣力轉弱,自己體內一縷氣機也依然停了下來,心知自己真氣渙散,復原無
望,當下立即睜開眼睛道:「姑娘快請住手吧,在下真氣已散,復原無望。」
    溫如玉收回按在他後心的玉掌,口中不住喘息,擦去滿頭汗水,呆呆的望著陸翰飛,
焦的地道:「這可如何辦呢?」
    陸翰飛何嘗不急,但目睹她為了替自己度穴運氣,此時一張粉臉,面色蒼白,心頭
一陣感動,淡淡一笑,拱手道:「姑娘一番盛情,在下永不敢忘,只是在下武功已失,
多留無益,在下就此別過。」
    說著緩緩站起身來,要朝外走去,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身在地下密室,也沒瞧清門在
哪裡?
    溫如玉心頭一震,雙手朝池肩頭輕輕按住,低聲說道:「陸少俠,你此時走不得!」
    陸翰飛功力全失,己和平常人一樣,溫如玉雖只輕輕一按,他也承受不住,身不由
己朝地上坐下,痛苦的道:「姑娘還是讓在下走的好。」
    溫如玉急道:「你這人怎麼攪的,這時候不能出去,就是要走,也等我想想法子
咯!」
    陸翰飛目光朝四下一陣打量,發現這間斗室,四壁支著木板,除了一道粗劣的石級,
根本沒有門戶,這情形,他自然瞧得出來,自己分明被人家關在石室之中!不由劍眉微
剔,狐疑的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姑娘能否見告?」
    溫如玉一時之間,也和他說不清楚,只是眨眨眼睛,輕笑道:「你放心,溫如玉不
會害你的……」
    話聲未落,只聽上面傳來一陣蓬蓬的敲門之聲,有人大聲問道:「裡面有人嗎?」
    溫如玉急忙站起身子,輕聲道:「有人來了,你暫時忍耐一會吧!」
    這時只聽獨眼乞婆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深更半夜的,誰在敲門?大概又是什麼
錯過宿頭的人,紅兒,你去開門瞧瞧!」
    接著紅兒裝出從睡夢中剛剛醒來模樣,口中「嗯」了一聲,梯梯他他的拖著鞋子,
走出客堂,隔門問道:「你們是找誰?」
    溫如玉暗暗好笑,姥姥和紅兒,倒裝得挺像,她迅速湊近小孔,朝客堂上瞧去!
    兩扇木門,呀然打開,紅兒顫動了一下身子,道:「好冷!」
    門外跟著跨進兩人,一個儒生打扮的清瘦老者,正是龍門幫總護法千手儒俠史南溪,
另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青年,是北嶽門下的杜志遠,溫如玉心頭暗暗一驚,龍門幫的人
果然尋來了!
    這一瞬間只見千手懦俠瞧著紅兒,含笑道:「小姑娘,我們是找人來的,請問方才
可有三匹馬,從這裡經過,馬上有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和一位穿白衣的相公,他們
還帶著一個大包裹……」
    紅兒不待他說完,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們這裡沒
    獨眼乞婆敢情已經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木板傳出「格嘰」聲響,顫聲問道:「紅
兒.他們是找誰?」
    紅兒道:「姥姥,他們說要找一個白衣相公。」
    外面聲音說得很響,陸翰飛敢情聽到是千手儒俠的聲音、不由站起身來。
    溫如玉機警回過頭去,低聲道:「姥姥就在上面,你千萬不可出聲。」
    上面獨眼乞婆的聲音又道:「紅兒,你告訴他們,咱們這裡,就是婆孫兩個,沒有
什麼白衣相公。」
    這一會工夫,干手儒俠兩道熠熠眼神、早已向四下掃視了一轉,茅屋中陳設簡單,
只有一間客堂,和一間左廂房,廂房一張士坑上,躺著一個白髮老婆子,別無他人,右
邊是廚房。也只有一座土窯,大可一目瞭然。
    他清瘦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但因紅兒年齡較稚,看去只是個普通村姑,
這就回頭道:「杜老弟,咱們走吧!」
    兩人相偕走出,紅兒閂上木門。
    陸翰飛因不知自己是被五毒教劫來的,他正在竭力尋思。漸漸記起自己在石鼓山後
峰,曾以「火焰刀」和夏侯律的「透骨陰指」,硬對了一招。
    那一招上,好像自己發出的掌鳳把夏侯律指風,硬行切開,接著聽到他厲嘯而去,
好像負傷不輕,自己也感到一陣寒冷,跌倒地上,那麼自己當時一定傷得很重,敢情五
毒教主溫如玉將自己救來此處。。
    對了,她一定因自己傷勢極重,怕人驚擾,才把自己移到這間密室之中,替自己療
傷……
    溫如玉見他站在自己身後,似在想著心事,只當他因千手懦俠史南溪和杜志遠兩人
追蹤尋來,已引起他的懷疑。
    但她此時,心中也正在盤算著如何才能夠救他?
    姥姥要自己向他下蠱,好在「百日蠱」要等百日之後,才會發作,下與未下,目前
瞧不出來的,暫時當然還好敷衍過去。
    目前龍門幫總護法干手儒俠已經親自追來了,從這一點可見他們出動的高手,當不
在少數,五毒教可說已處在覆敗的邊緣上,自己撇開兒女之私,也得設法阻止才好。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目前偷偷的把陸翰飛放了,然後向姥姥說明厲害;只是他武
功已失,一時又無法恢復,讓他一個人上路,難保不被企圖攘奪白衣劍侶藏寶的人,再
度劫持了去。
    因為江湖上已傳出賽孫臏在未死之前,已留下一封藏寶地圖,由船老大交到陸翰飛
手上……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茅屋外面的山路上,卻又響起一陣雜沓步聲,漸漸走近。溫如
玉和陸翰飛因身在地下密室,是以聽來十分清晰。
    只聽一個洪亮聲音,大笑道:「道兄說得不錯,這所茅屋。確實有點古怪!」
    這人話聲才落,「蓬」然一聲,兩扇木門,敢情已被來人一掌推開!
    左廂獨眼乞婆和紅兒生似從睡夢中驚醒,發出顫抖的聲音,問道:「是……誰?」
    步履聲音,業已走進客堂,溫如玉抬眼往小孔中一張,不禁暗暗皺眉!
    原來堂上一共站著二道一俗,那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仙人掌左浩、和黔幫幫
主獨角龍王沙無忌三人!
    獨龜龍王聲若洪鐘,回頭朝左廂喝道:「屋中是什麼人?」
    獨眼乞婆顫聲道:「紅兒,你快去瞧瞧,唉!三更半夜的又是什麼人打門!」
    紅兒睡眼惺忪,拖著鞋皮,畏畏怯怯走到房門口,回頭道:「姥姥!我害怕。」
    獨眼乞婆道:「孩子,別怕,大爺們敢情是錯過宿頭的,唉!姥姥要是不生病,也
不用你去開了。」
    獨角龍王瞧到紅兒只是一個山村小姑娘,廂房裡還躺著一個生病的老婦,也不由一
怔,連忙放低喉嚨道:「不錯,小姑娘,咱們是山行迷路的,你別害怕!」
    「哈哈!東門道兄和沙幫主,倒來得好快!」
    獨角龍王聞聲一驚,急忙轉眼瞧去,只見門外並肩站著的,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
兄弟三人!
    東門子良稽首道:「楊兄三位,也來得不慢。」
    白衣崆峒緩步跨進,雙目似閉似開,木無表情的道:「三位連夜趕來五嶺山,不知
為了何事?」
    東門子良乾笑道:「楊兄來得,難道咱們就來不得?」
    白衣崆峒楊開源雙目中閃出一絲奇厲精光,緩步行近,瞧著東門子良道:「那麼三
位是跟蹤兄弟來的了?」
    東門子良大笑道:「焉知不是楊兄三位,跟蹤兄弟而來?」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道:「道兄消息倒靈通得很!」
    東門子良微曬道:「這也算不得什麼,今天一早,江湖上早已傳出賽孫臏在未死之
前,己留下藏寶之圖,落在南嶽門人手中。」
    白衣崆峒又道:「那麼道兄想必已經知道劫持南嶽門下的是誰了?」
    東門子良微微一怔,道:「這個……兄弟倒也不大清楚,楊兄可是已有眉目?」
    兩人全是城府極深之人,誰也不肯吐露半點口風。
    獨角龍王沙無忌心地較直,縱聲笑道:「以兄弟推測,那南嶽門人船上兩個舟子,
全系身中劇毒而死,可能是五毒教所為。」
    「五毒教?」
    白衣崆峒楊開源雙目乍然一睜!
    但在這一瞬之間,瞥見那村姑聽到沙無忌說出「五毒教」三字,似乎驚得一驚,身
軀微向後退。他是心機極深之人,見微知著,心中不禁一動,暗想自己一路查看馬蹄腳
跡,尋到此處,而且發現一路上,馬都跑得極快,是以蹄跡模糊不清。
    但從茅屋前面再向山徑上去的馬碗、卻異常清晰,顯見馬走得極慢,近似故意留下
的腳印。
    此時見沙無忌提到五毒教,紅兒臉露驚恐之色,心中料定劫持陸翰飛的,可能就是
五毒教。
    而且主腦人物,就隱藏附近不遠,這村姑可能就是五毒教的眼線,念頭轉動,臉上
卻絲毫不露,沉吟道:「兄弟聽說五毒教久已不在江湖出現,沙兄此說,必有高見。」
    他本來托大得瞧不起獨角龍王沙無忌其人,這會盾然客氣起來。
    獨角龍王沙無忌自知失言,但話已出口,一時無法收回,只得乾笑了兩聲,道:
「兄弟也只是聽人傳說,五毒教就匿居在廣西境內……」
    東門子良接口道:「江湖上善於用毒的極多,那也不一定是五毒教的人幹的。」
    白衣崆峒何等人物,獨角龍王沙無忌身為黔幫幫主,五毒教匿居廣西,他自然十分
清楚,此時東門子良這麼一說,顯見他們一行,業已查出端倪,才故意拿話岔開。
    他心念轉動,一面點頭道:「東門道兄說得不錯,江湖上用毒之人,不在少數,但
那兩個舟子,身中劇毒,雖不一定是五毒教所為,也不失是可疑線索,沙兄雄踞雲南,
五毒教的情形,自然比咱們清楚得多,不知可否略道一二?」
    那躺在左廂炕上的獨眼乞婆,聽得心頭暗暗吃驚,這時有氣無力的道:「紅兒,這
幾位大爺,在說些什麼,夜深了,你一早要上山砍柴,咱們可不能老等著不睡覺,請他
們原諒,到外邊去說吧!」
    紅兒應了一聲,還沒說話,東門子良因不願獨角龍王說出五毒教情形,趁機笑退:
「不錯,多待無益,龍門幫的人,已分作兩撥,先咱們而去,楊兄願意扣兄弟合作,咱
們一同上路何如?」
    白衣崆峒心中另有打算,聞言咧嘴一笑,抱拳道:「眼下厲山雙煞和少林寺,已和
龍門幫聯上了手,只要白衣劍侶金玉雙奇藏寶之事傳出風聲,這一二日內,趕來的高人,
可能還不止他們這幾拔,咱們自然也有聯手合作的必要,道兄此言,正合兄弟之意。」
說著相偕走出茅屋。
    東門子良大喜道:「有楊兄合作,那是最好不過。」
    白衣崆峒乾笑道:「哪裡,哪裡,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中原走動,江湖情形,諸多
隔閡,這湘南一帶,沙兄該是最熟悉不過了。」
    獨龜龍王沙無忌經白衣崆峒一捧,面上頓感光彩,呵呵大笑道:「楊老哥,東門道
長,都是一派之主,兄弟江湖草莽之人,不過這一帶地勢,兄弟還不算陌生。」
    說話之間,已走出一段路程,獨角龍王瞧著山徑上的蹄印,道:「由此向南,即是
祿福山,他們極可能朝祿福山去的。」
    白衣崆峒心頭暗暗冷笑,忽然住足,朝東門子良道:「咱們既然通力合作,兄弟之
意,龍門幫既分兩撥追蹤,咱們也有此必要,道兄三位,不妨從此路趕去,兄弟率同敝
師弟另抄小路搜索,黎明前,可在祿福山會齊,道兄意下如何。」
    東門子良也是極工心機之人,聽白衣崆峒如此說法。忙道:「楊兄卓見,兄弟久所
欽佩,咱們理當分頭搜索才對,事不宜遲,沙兄,咱們快走吧!」
    話聲一落,兩撥人立即分頭自去。
    東門子良偕同獨角龍王沙無忌、師弟仙人掌左浩、奔出一箭之遙,回頭一瞧,白衣
崆峒楊開源果然也率同兩個師弟,朝另一條小徑上如飛馳去,瞬息工夫,便已隱失在黑
暗之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06:51

東門子良低喝一聲:「沙兄、左師弟,快跟我來!」
    說完話,不待兩人回答,忽然一挺身,飛起了三丈多高。夜色中,直向五丈開外的
一棵大樹上射去,一起一落,衣不飄風,人已掠入濃密樹枝之中!
    獨眼龍王沙無忌暗暗讚歎東門子良果然不愧一派掌門,單是這份輕功,就足以震駭
武林……
    心中想著,腳下也並不怠慢,施展八步趕蟬輕功,緊接著凌空掠起,和仙人掌左浩,
同時躍上樹。
    只聽東門子良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低聲說道:「沙兄,左師弟,快隱任身形。」
    仙人掌左浩目光向四下略一掃射,疑惑的道:「師兄可是發現了什麼嗎?」
    東門子良道:「楊開源為人狡詐,極工心機,他自告奮勇另抄小徑,可能己有發現,
不然就是要咱們去打頭陣,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咱們在這裡等上一會,他如果回頭趕來,
咱們正好跟在他身後,相機行事,萬一他並不回頭朝這裡追來,咱們就跟著抄小路趕去。
    獨用龍王沙無忌聽得暗暗警惕,心想:這雜毛果然心思縝密,自己武力機智,都不
如他遠甚,看來和他合作,也得步步留神才好,心中想著,一面壓低聲音道:「道兄知
己知彼,顧慮周到,兄弟望塵莫及!」
   東門子良道:「沙兄好說,這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楊開源不重
信諾,咱們不得不防他一著。」
    正說之間,果然發現白衣崆峒等三人行去的那條路上,正有三團人影,疾馳而來!
    夜色朦朧,雖然瞧不真切,但楊開源號稱白衣崆峒,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極為顯著,
那不是他們去而復回,還有是誰?
    仙人掌左浩怒道:「這廝當真狡詐,要不是師兄識破他奸計,咱們豈不上了他大
當?」
    獨角龍王搖頭道:「道兄果然料事如神,江湖上無論黑白兩道,總以信諾為先,想
不到堂堂崆峒掌門,竟是這般奸詐小人!」
    東門子良凝目道:「他正往此地而來,咱們不可出聲!」
    話聲未落,突見白衣崆峒三人條影,閃了幾閃,忽然隱去不見!
    仙人掌左浩抬頭道:「師兄……?」
    東門子良冷笑一聲,低聲道:「快別作聲,楊開源為人機警,此舉是怕咱們回頭跟
蹤,只要不見咱們動靜,他自會出來。」
    大家對耗著過了一會,白衣崆峒不見東門子良等人回頭,果然又從暗處飄然走出,
但他並沒朝這條路上走來,卻返身朝通往那所茅屋的山徑上奔去。
    東門子良心頭感到十分狐疑,一時哪肯怠慢,立即飄落地面,打了個手式,悄悄隨
後跟去。
    白衣崆峒楊開源敢情沒想到東門子良一行,會跟在自己身後,是以雖然走得極快,
但一路上不再掩蔽行藏,白衣飄忽,大模大樣的走在前面。
    東門子良不知他重返茅屋,用意何在?邊走邊瞧,只是遠遠跟蹤,哪知正走之間,
瞥見白衣崆峒等三人,還沒走近茅屋,三條人影突然奇快無比向左側林中,一閃而逝!
    東門子良怔得一怔,還當地發現了自己,不然,說不定前面另有情況,也趕緊身形
一偏,往右側林中掠入。
    藉著樹身掩蔽身形,揉頭瞧去,原來前面不遠,正有一條高大黑影,在山徑上徐徐
移動,每一舉步,腳下就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
    仔細一瞧,那黑影經過之處,竟是山石爆裂作響,心頭不禁大驚,此人這是什麼功
夫?會有如此厲害?
    這時白衣崆峒楊開源又在前面林邊出現,他似乎極其小心,起落無聲,貼著樹林而
行!
    東門子良也立即提氣凝神,悄悄跟了過去!
    白衣崆峒不敢過份逼近!
    東門子良也不敢過份逼近!
    白衣崆峒和前面高大黑影保持了五丈距離。
    東門子良落後一步,在右邊也保持了七八丈距離。
    但這七八丈距離,憑東門子良的目力,已可看清前面那高大黑影,原來是一個身披
大紅袈裟的老和尚。

   
    旋風煞木通走後,陸地神龍程元規因大家勞累了一晚,此時天色大亮,奪命飛環邢
長林已要方廣寺下院,騰出幾間靜室,便請大家回房休息。
    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不放心陸翰飛傷勢,還待入內探視,卻被陰風煞勸止,
說陸少俠此時正好由程幫主打通奇經八脈,不宜驚動,堅要兩人隨自己回房休息,兩位
姑娘不敢違拗,只好跟隨著她一起往靜室中走去。」
    只留下奪命飛環邢長林和幾名幫中弟兄,在院中照顧。
    杜志遠看大家都已入房休息,他惦記者陸兄弟傷勢,腳下不由自主的往陸翰飛房中
走去。
    此時天己亮了一會,前殿的鐘鈸梵音,遠遠傳來,寺中僧侶,早課未畢,但後院卻
顯得甚是清幽,枝頭啼鳥,啁瞅不絕。
    晨曝照在窗欞上,使人有冬日可親之感!
    杜志遠悄悄推開房門正待閃身入內,哪知目光一瞥,心頭不禁驀地一怔!
    原來榻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陸翰飛的蹤影?連方才蓋在陸翰飛身上的一條棉被,
也已不見!
    這一下,當真把杜志遠驚得目瞪口呆!
    他哪還遲疑,心頭一怔之際,身子早已一掠而入,縱四目顧,房中什物,絲毫沒動,
只是後窗已被人撬開!
    窗外是寺後的一片萊園,圍著一圈高牆,牆外已是靠近山腳,地勢極為隱僻,平日
極少有人走動。
    這情形,顯然陸兄弟已然遭人從後園劫走無疑。心頭一急,不由大聲嚷道:「程老
前輩,史老前輩,不好了,陸兄弟被人劫走了!」
    奪命飛環邢長林首先掠入房中,接著陸地神龍程元規、干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
靈巖大師、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紛紛走進。
    楚湘雲一眼瞧到後窗敞開,嬌軀一扭,往窗外縱去,口中喊道:「我們快追!」
    陰風煞眼快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低聲喝道:「乾女兒別忙,有程幫主在此,一
切還是聽候程幫主調度為宜。」
    陸地神龍程元規面色鐵青,雙目如電,向房中一轉,便自率同千手儒俠掠出後窗,
大家也紛紛跟著縱出。
    冷秋霜低低的問道:「師傅,你看是什麼人把陸大哥劫走了?」
    陰風煞悄悄拉了她一把,要她不可多問。
    陸地神龍程元規向四周略一打量,手捻長鬚,朝千手儒俠道,「來人劫走陸老弟,
除了窗外留有兩個腳尖,菜園絲毫不見痕跡,足見輕功大是不弱,據老夫推想,只怕來
人決不止一個,邢堂主你到牆外那幾棵大樹上瞧瞧,可有什麼痕跡?」
    奪命飛環邢長林答應一聲,立即縱身朝牆頭上升去,杜志遠也自告奮勇,相繼竄上
牆頭。
    兩人分頭在附近幾棵大樹上勘察了-會,果然同時發見兩棵樹上,有人匿身潛伏的
痕跡,當下就說了出來。
    陸地神龍微微頷首,道:「你們下來。」
    邢長林、杜志遠兩人跳落圍牆。
    陸地神龍接著說道:「照這情形看來,來人最少也有四人以上,除了兩個隱匿樹上
之外,一個潛入房中,抱起陸老弟,一個在窗下接替,接替之人,因身形不高,才留下
兩個腳尖,除此以外,園中雖有晨霜,就找不到半點痕跡,可見這兩人身手全非尋常。
    大家見他說得有如親眼目睹,心頭暗暗折服。
    奪命飛環邢長林道:「屬下要不要上屋瞧瞧?
    陸地神龍微微搖頭道:「咱們這些人全在院中,有誰敢上屋去?」
    楚湘雲愁眉不展的道:「老前輩,那可怎麼辦呢?」
    陸地神龍捋鬚笑道:「你們不必焦急,從來人用棉被裹著陸老弟而去,可知決不會
傷害陸老弟性命,尤其在大白天裡,抱著一個用棉被聚著的負傷之人,即使輕功再高,
不但終是累贅,也極易引人注意,不可能走得太快,從老夫替陸老弟打通經脈,前後還
不到一個時辰。」
    楚湘雲道:「陸大哥重傷末愈,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打通一次經脈,現在被人劫走
了,這可怎麼好?」
    陸地神龍點點頭道:「事不遲疑,咱們分頭追趕,還來得及。」
    說到這裡,抬頭朝千手儒俠和陰風煞道:「老夫想請木老嫂子和總護法兩位,此刻
立即以最快速度,分從山後兩條小徑,朝北追緝,越快越好,以兩位的腳程,賊人固然
先走了半個時辰,也不難在一個時辰之後,把他們追上,但不論追上與否,正午以前,
務必趕回此地。」
    干手儒俠,陰風煞同時答應一聲。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去!」
    陰風煞道:「你替我留在這裡、為師去去就來。」
    說話聲中,已和千手儒俠,縱身往牆外飛去!
    陸地神龍瞧了冷秋霜。楚湘雲一眼,點頭道:「兩位姑娘,還是留在這裡的好。」
接著又朝奪命飛環吩咐道:「邢堂主和杜老弟可帶同幫中弟兄,分頭在附近三十里內,
查詢有無可疑人物,及可疑船隻,也要在午前回話。」
    奪命飛環邢長林、杜志遠躬身領命,匆匆而去。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老檀樾調兵遣將,指揮若定,貧衲和敝寺十八羅漢,
也願聽差遣。」
    陸地神龍呵呵大笑道:「大師好說,以老夫推想,來人人手雖多,但山後兩條小徑,
有木老嫂和史總護法分頭追蹤,已足可勝任。至於山前水陸兩途,料想他們插翅也逃不
出龍門幫的手去,咱們還是坐著聽候消息,真要遇上扎手敵人,也好隨時馳援。」
    說著擺了擺手,魚貫返回屋中,大家在客廳坐走。
    陸地神龍朝黑娘子道:「倪堂主,你替老夫放出信鴿,要總柁立時通令各處分柁,
注意水陸兩途可疑人物船隻,如有發現,不准驚動對方,隨時報告。
    黑娘子領命走出,立即放起信鴿。
    靈巖大師口誦一聲怫號,低笑道:「幫主張下天羅地網,難怪貧衲無用武之地了。」
    陸地神龍掀須狂笑道:「百里之內,真要讓他們逃出手去,老夫這個龍門幫,還能
在江湖上立足?」   
楚湘雲、冷秋霜聽陸地神龍這麼說法,心頭也寬慰了不少。
    時間過得很慢,太陽好像烏龜賽跑,慢慢的爬著,好不容易,快到中午時分了,兩
位姑娘、早已望穿秋水,焦灼不已!
    千手儒俠史南溪和陰風煞柯靈,終於回來了,但使人失望的,他們分頭追蹤,趕出
百里、兩條小徑上,連人影也沒瞧到半個,接著,奪命飛環邢長林和杜志遠,也相繼回
轉,奪命飛環的報告:華山派的人,還住在衡陽偏西的關帝廟,黔幫獨角龍王沙無忌也
在那裡,兩伙人似乎已合在一起,但並無什麼可疑行動。
    只有老狼神狼奇裡師徒業已先走,另外高黎共山的神鉤真人郝公玄,也早已走得不
見蹤影。
    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昨晚還住在衡陽西大街興隆客棧,直到清晨才離去,此外
並無岔眼的人,也沒有負傷或裝作急病僱車趕路的人。
    杜志遠負責調查水路,他的報告:石鼓山東北,停著一艘遊艇,那是毒神逢巨川的,
他和寵姬黑鳳仙虞三娘,在昨晚天黑以後,就啟碇北去。
    另外,是陸翰飛乘來的那條小船,在天亮時分,被一個老嫗和一個穿白衣的書生包
去,這兩個人是母子相稱,帶著一件大行李,啟碇往南,此外還有兩撥,都是帶著許多
箱籠,僱船南行的,幾乎沒有可疑船隻。
    陸地神龍聽完報告,臉色漸漸凝重,只是捋鬚不語。
    楚湘雲望望陸地神龍,又望望干手儒俠,忍不住道:「史老前輩,陸大哥會不會被
老狼神劫去?」
    冷秋霜一下跳了起來,道:「楚姐姐說得不錯,準是老狼神把陸大哥擄走了,他們
前天還在陸大哥船上,畫了狼頭,師傅,我們快追咯廣
    千手儒俠史南溪還沒說話,陸地神龍忽然抬頭道:「狼奇裡為人十分自負,劫走陸
兄弟的,決不是他,而且昨晚來人,如論武功,比狼奇裡還差得遠!」
    說到這裡,回頭朝黑娘子倪采珍沉聲道:「倪堂主速放飛鴿,要束陽、柱陽、邢陽、
永川四處分掄,注意陸兄弟那條原船,隨時以飛鴿報告行蹤。」
    黑娘子答應一聲,立即退出身去。
    干手儒俠遲疑的道:「幫主認為那白衣書生就是昨晚放過夏侯律,和幫主對了一掌
之人?」
    陸地神龍沉吟道:「那也未必,昨晚和老夫對掌之人,功力之高,恐怕不在老夫和
狼奇裡之下,只是老夫認為他們僱用陸老弟乘來原船,使人不易啟疑,在時間上也有巧
合。再說從窗外接應的人,留下鞋尖,分明身材不高,可能就是老嫗,尤其他們母子兩
人,怎會僅帶一大件行李,也頗堪尋思……
    正說之間,黑娘子倪采珍手上拿著一封信柬,匆匆進來,朝陸地神龍躬身道:「屬
下遵諭通令沿上江四處分柁,密切注意陸少俠那條原船,隨時報告行蹤,同時總柁也有
一封加急函件,請幫主過目。
    說著把手上那封信柬遞上。
    陸地神龍拆開信柬,才看了幾行,臉色登時大變,隨手把信箋送到千手儒俠手上,
沉聲道:「總護法可曾聽到過江湖上還有一個白衣教嗎?」
    「白衣教?」
    千手儒俠楞得一楞,接過信箋一瞧,只見上面寫著:
    「書奉龍門幫模幫主偉鑒:
    本教創立之主旨,為聯合武林同道,統一江湖門派,素仰貴幫主領袖群倫,聲譽卓
著,茲敦聘台端為本教最高護法,其他位與教主相等,貴幫也同時並歸本教,希於文到
十日內遵行。」
    「白衣教主?」千手儒俠瞧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歎息一聲,道:「看來平靜
了許久的江湖,又要從此多事!」
    陸地神龍大笑道:「南北雙岳,相繼遭害,只是一個起端,其實江湖上早已多事
了!」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兩位說的白衣教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陸地神龍道:「聯合武林同道,統一江湖門派,少林寺自然不能例外,大師瞧瞧這
封信就知道了。」
    靈巖大師隨手接過信箋,一面凝目道:「劫持陸老弟的,說不定也是白衣教所為?」
    陸地神龍點頭道:「老夫也有這樣想法。」
    靈巖大師看完信箋,皺皺眉道:「不知幫主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
    陸地神龍挎須道:「依老夫看來,白衣教出現江湖,決非偶然,信中口氣固然稍嫌
狂妄,但來者不善,也不可等閒視之,而且他們既然敢向龍門幫下書,江湖上各門各派,
自然也會同樣收到類似信件。即以昨晚那個白衣人來說,功力極深。從他放過夏侯律一
事推測,那麼從殺害南北雙岳,和貴派掌門人靈峰大師的被廢去武功,以及散播流言,
使武林高手群集石鼓山,其中可能就是一項極大陰謀。但中途似乎因某種原因而改變,
至於陸老弟被他們劫持而去,也可能從此一推測,尋到脈絡。」
    靈巖大師合掌道:「幫主卓見,明若觀火,貧袖欽佩之至!」
    說話之時,簾前突然撲撲兩聲,飛下一隻信鴿。
    黑娘子趕忙伸手接住,取下一個竹筒,從筒中取出一卷白紙,瞧了一瞧,朝陸地神
龍躬身道:「啟稟幫主,榮陽分柁緊急報告,陸少俠那條原船,已在白沙附近發現,船
上母子二人,均已不知去向,目前正在搜索之中。」
    陸地神龍雙目乍睜,沉聲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總護法,此事只怕束陽分陀,
無法擔當得起,還是你和木老嫂子辛苦一趟,老夫此刻,必須回轉君山,親自料理。」
    陰風煞尖聲道:「幫主只管請回,我老婆子不信白衣教會猖獗到這個地步。」
    靈巖大師也起身道:「貧衲大師兄武功已失,寺中也亟需料理,幫主如無差遣,貧
袖也要回寺一行。」
    陸地神龍點頭道:「大師請便。」
    大家各有心事,立時動身,陸地神龍程元規率著奪命飛環邢長林和幫中弟兄,回轉
龍門幫總柁。
    靈巖大師和十八羅漢,也趕返少林。
    千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柯靈、杜志遠、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等人,同
乘一船,匆匆往來陽趕去!
    彌勒鋪,原是春水邊上的一個小鎮,這天中午時分,有一輛黑篷馬車,從這裡出發,
往南而去!
    這輛馬車,垂著很厚的黑油布車簾,不知裡面坐的是誰?但趕車的車把式,卻是一
個身材魁梧,臉色黝黑的大漢,手控馬韁,輪聲轆轆,馳得極快!
    馬車經過煙竹寺、永桂廳,在未申之交,已趕到楓木鋪,剛出小鎮,忽然從路旁一
所茅屋中蜇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只見他目光四轉,很快奔近車前,朝車把式低
低的道:「啟稟洪大爺,方才郭三爺派人通知,說咱們行蹤已露,恐怕跟蹤的人,今晚
就會趕來,特命小的在此等候。」
    那車把式敢情就是他口中的「洪大爺」,聞言怔得一怔,問道:「郭三爺可曾說,
跟蹤咱們的是些什麼人物?」
    那中年漢子對車把式執禮甚恭,躬身道:「小的只聽郭三爺說,好像還不只龍門幫
一路……」
    他話聲未路,車簾掀處,探出一個滿頭白髮,右眼已瞎的老嫗面孔,尖聲問道:
「郭老三呢?」
    中年漢子瞧到獨目老嫗,似乎有著深深的畏懼,急忙躬下身子,連頭也不敢再抬,
接著說道:「郭三爺已在前面等候,他交待小的準備馬匹,請姥姥、教主、和洪大爺騎
馬先行,這馬車交由小的朝新田、桂陽方向馳去,好把所有追蹤的人引開。
    獨自老嫗點點頭,道:「好,就這佯辦吧!」
    她話聲一落,依然放下車簾。中年漢子又躬身行了一禮。退後數步,回身朝路邊那
所茅屋,揮了揮手。茅屋後面,轉出兩個大漢,手上牽著三匹健馬,走近車前伺候。
    那姓洪的車把式,立即從車上跳下,打起車簾,獨自老嫗首先從車中跨下。
    中年漢子和二個牽著馬匹的大漢,同時垂手肅立,狀極恭謹。
    車上接著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書生,地下車之後,回身從車上抱下一個大棉包出手
托著,生似極為小心。
    車把式見狀,慌忙趕前幾步,低聲道:「教主還是讓屬下帶著上路吧。」
    白衣書生搖搖頭道:「不用了,放在我馬上也是一樣。」
    說著,雙手托著大棉包,輕輕一縱,飛身上馬,然後把大棉包橫置身前。
    獨自老嫗滿佈皺紋的臉上隱現不橡,鼻孔中嘿了一聲,山縱身上馬,別瞧她老態龍
鐘,光這上馬的身手,就可看出輕功著實不弱!
    車把式見兩人上馬,也立時從伺立著的大漢手上,接過韁繩,躍上馬背。
    這一瞬工夫,從茅屋中很快閃出一個龍鐘老嫗,和一個身穿白衣的人,相繼鑽進篷
車。
    那中年漢子回身從茅屋中取出一捆大行李,放進車廂,然後放下簾子,一腳跨上坐
位,引韁待發。
    獨自老姬面露嘉許,朝馬上姓洪的車把式裂嘴笑道:「洪老大,瞧不出郭老三現在
辦事也精明起來了。」
    洪老大聳聳肩,笑道:「姥姥強將手下無弱兵,郭老三跟姥姥這麼多年,學出學糟
明瞭。」
    獨目老嫗微露得意之色,忽然沉聲道:「洪老大,你總該知道,這個江湖,咱們論
聲勢,論武功都不及人家,如果再不精明強幹一點,還想立得住腳嗎?」
    說話之間,陰沉目光,有意無意的瞧了白衣書生一眼。
    洪老大口中連應了兩聲「是」,接著說道:「姥姥,他們這輛篷車要等咱們上路之
後,才好動身,以免引人注意,咱們快趕路吧!」
    獨目老嫗「唔」了一聲,道:「如玉,咱們走!」
    手上韁繩一抖,當先朝一條小徑上馳去,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山跟著動身,三匹馬蹄
聲得得一,霎時轉過這片樹林,跑出老匹。
    中年漢子一見他們教主去遠,也立即催動馬韁,車輪轆轆,朝著大路往東,朝新田,
桂陽方向馳去。
    遠山起伏,峰巒連綿!
    一抹絢爛晚霞,正在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層沉沉暮色,籠罩四野,三匹健馬,
循著崎嶇山道而行。
    馬上三人,正是從楓木鋪由篷車改為乘馬的獨目老嫗、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原來
他們就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蛇蠍教主溫如玉、毒砂掌洪長勝。
    自從五毒教的人,把冷秋霜當作了北嶽門下楚湘雲擄去,被陸翰飛陰差陽錯的救走,
後來溫如玉乘船趕到,自知不是陸翰飛對手,匆匆退去,其實五毒教的人,並沒死心,
依然一路跟了下來。
    石鼓山群雄畢集,先後出現的老狼神、神鉤真人、厲山雙煞,西毒逢巨川、白衣崆
峒、和隨後趕到的龍門幫主陸地神龍!
    這些人,就是二十年前五毒教在全盛時期,也一個都招惹不起,何況二+年後的今
日,他們還在羽毛未豐之際?是以只潛伏遠處,不敢露面。
    直等陸翰飛負傷,大家在方廣寺下院歇腳之時,才由溫如玉、區姥姥潛入寺後菜園,
趁機把陸翰飛劫出。
    他們自然清楚,龍門幫在江湖上聲勢浩大,耳目靈通,是以沿路一再改變方式,由
水路南行,到了白沙,立即棄船改乘篷車,再由篷車改為騎馬、用以混淆龍門幫的追蹤。
    此時.他們已進入五嶺山脈,距離他們的老巢,逐漸接近!
    忽然,一陣鴿羽劃空之聲,兩隻白色健鴿,從頭頂樹林上疾飛而過。
    獨眼乞婆區姥姥仰望了兩隻掠空而過的健鴿一眼,陰森的臉上,泛起一陣獰厲之色,
回頭朝毒砂掌洪長勝道:「洪老大,你瞧到了沒有,這信鴿,已經兩次從咱們頭上掠過,
只怕咱們行蹤,已被龍門幫的人發現。」
    洪長勝道:「他們有靈鴿搜蹤,使人防不勝防,如此看來,只怕篷車上的三人,都
已落人他們手中了。」
    獨眼乞婆陰笑道:「五毒教門下隨身帶有自了毒丸,老身倒不怕他們洩露什麼,只
是咱們尚有一夜路程,只要能過了今夜,他們縱有靈鴿搜蹤,趕到地頭,管教他們有來
無去。」
    溫如玉道:「姥姥,這樣一來,咱們此後,豈不是就難以安枕了。」
    獨眼乞婆滿臉厲色、冷笑道:「咱們已經隱忍了二十年,真要有人找到咱們頭上,
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天色業已全黑,峰嶺起伏,不遠處一叢松林中,露出一間茅屋,從屋中迎出七八個
人。
    當前一個正是調龍手郭老三,他此時已換了一身藍布衫褲,不似岳陽樓上的那付臭
叫化模樣。一眼瞧到三人,立時迎前幾步,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姥姥,教主,一路
辛苦了。」
    獨自乞婆一帶馬頭,飄身落地,點點頭道:「郭老三,你倒來得好快,他們都撤回
來了?」
    郭老三依然十分恭敬的道:「兄弟也剛到了一會,龍門幫眼下已出動各地分柁,水
上陸地,全力搜索……」
    獨眼乞婆不待他說完,陰哼道:「這個老身已經知道,下午還有幾批靈鴿,兩次追
蹤咱們,不過天黑了,鴿子無法追蹤。你先把這三匹馬,要他們繞道去馳上一陣,多留
點馬蹄腳跡,讓追蹤的人,奔波上一晚,明天中午,咱們到了地頭,就不怕了。」
    她說話之間,蛇蠍教主溫如玉和洪長勝,世已一起下馬。溫如玉手上依然鄭重其事
的托著陸翰飛,不肯交給手下之人。
    調龍手郭老三請示道:「姥姥,咱們沿路放出毒物,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豈不是
好?」
    獨眼乞婆桀桀尖笑道:「這樣豈不打草驚蛇,告訴了他們,是咱們五毒教做的手腳?
老身自有計較,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就是。」
    郭老三連連應「是」,伸手一擺,立時有三個漢子,縱身上馬,潑刺刺的往林外馳
去!
    獨眼乞婆、溫如玉、洪長勝,郭老三,相繼走進茅屋,其餘的人,立即分散,在茅
屋前後林中,布了暗樁。
    三楹茅屋,進門一間客堂上,早已擺好幾付碗筷,等著開飯。
    獨眼乞婆回頭橫了溫如玉一眼,冷冷的道:「如玉,你把他放到地室去,咱們一天
一晚沒休息了,吃了飯,好好休息上一晚再說。」
    溫如玉答應一聲,托起裹著陸翰飛的大棉包,往左邊那間廂房中走去,那廂房中只
有靠壁處一張土坑,別無傢具。
    郭老三很快走在前面,手中執著燭台,替她照路,走近士坑,伸手揭起木板,露出
一個暗門,下面約有十幾級石階,正是地下密室的入口。
    原來五毒教盤踞五嶺山脈,蟄伏己久,這座茅屋,正是他們人山第一個關卡,所以
設有密室。
    兩人走下地道,郭老三放下燭台,便先行退出。
    溫如玉把手上棉包,輕輕放到靠壁之處,然後解開四周捆著的繩索,又把棉被輕輕
揭開!
    被窩中登時露出一張她熟悉的面龐,這是多少天來,一直在她腦海中縈迴不去的影
子!但他這時候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失去了幾日前那種出世拔俗的颯颯英風!
    她心中感到一陣歉然,同時升起無限憐惜,怔怔的瞧著他,半晌,兀自拿不定主意,
她不知道姥姥何以會對南北雙岳門下有這般仇恨?
    不錯,五毒教在二十年前,是被江湖上幾大門派,聯手逐出中原的,但也不見得是
毀在南北雙岳兩人之手。
    聽姥姥的口氣,她也並沒一定想覬覦金玉雙奇白衣劍侶藏寶,雖然她是以此為藉口
的。
    溫如玉貴為一教之主,但她自小由姥姥一手扶養長大,她平日任性、使氣,姥姥總
是百依百順,從沒拂拗過她,可是今日她發覺姥姥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點和往常大不
相同!
    她心念電般轉動,目光只是盯著陸翰飛臉上,一眨不眨!
    漸漸,她發覺他傷得很重,此時既像熟睡,又像昏迷!
    她突然想起自己身邊的一個白玉小瓶,那是兩粒五毒教的保命金丹——「寶蛇丹」。
    據說「寶蛇丹」還是上代師祖傳下來的,其中有一百種舉世罕見的毒蛇膽,和許多
珍貴藥物配製而成,專治各種重傷,只要還有三分氣在,無不藥到回春。
    因為這藥丸有許多靈藥,不易尋覓,炮製尤難,藥丸用一粒,就少一粒,所以後來
就成為教中傳世之寶,只有教主身邊,才能攜帶,也只准教主一人保命之用。
    自己身邊從小就帶著這個玉瓶,瓶中已只剩了兩顆藥九,玉瓶是用絲囊佩在自己貼
身之處,十多年來,坐臥不離。
    溫如玉想到「寶蛇丹」,心頭一喜,毫不猶豫的背過身去,從貼身之處,取出絲囊,
抽開活結,很快從瓶中傾出一顆金箔為衣,只有黃豆大小的藥丸,俯身撥開陸翰飛牙關,
塞入他口中。
    她動作極快,但好像做了一件虧心事似的,心頭小鹿,禁不住砰砰狂跳,臉上也感
到一陣熱辣辣的,難以平息。收起絲囊,纖纖玉掌,在發燙的臉頰上輕輕按了一按,才
沿著石級,舉步朝上走去。
    只見客堂中間一張方桌上,早已擺滿了菜餚,連飯也裝好,敢情就是等著自己。
    溫如玉在上首坐下,獨眼乞婆區姥姥瞧了她一眼,臉上略有不豫之色,欲說又止,
但終於捧起飯碗,吃了起來。
    溫如玉怕她出口相詢,也不敢多說,只是自顧自吃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08:08

飯後,調龍手郭老三匆匆出去。
    毒砂掌洪長勝也跟著站起身子,說道:「姥姥和教主,還是早些休息吧,就是有人
追蹤、今晚也不可能尋得到這裡。」
    獨眼乞婆冷笑道:「你道龍門幫的人,會輕易被咱們脫梢?老身估計,今晚準會有
人尋上門來,不過,只要照我方才說的去做,縱然有人趕來了,也叫他們撲上個空。」
    這時,桌上菜餚,已由區姥姥貼身侍女紅兒收拾乾淨,替三人端上茶來。
    洪長勝遲疑的道:「姥姥要他們全數撤走,兄弟總覺不妥
    獨眼乞婆千笑道:「教下弟子,武功平平,真要有人趕來,哪是是人家對手?留在
這裡,反而礙事,你和郭老三,路徑熟悉,隨便一躲,就不易被人發覺,既要留著,自
無不可,其實今晚老身又不和人家動手,只要好好睡上一覺就行。」
    溫如玉不知姥姥葫蘆裡賣什麼藥,正想問話!
    洪長勝點頭道:「這樣也好,兄弟這就出去瞧瞧,如有風聲,就以投石為號。」
    說著大踏步往門外出去。
    獨眼乞婆道:「如玉,你隨我到地下室去,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溫如玉怕姥姥發現自己給陸翰飛服藥之事,故意捧著茶碗,就唇邊吹了幾口,似乎
茶水太燙,一面撒嬌的道:「姥姥,我要喝幾口茶呢,你在這裡說,不論一樣。」
    獨眼乞婆獨目閃過一絲凶光,道,「不,咱們到下面去!」
    紅兒只有十四五歲,生得極為伶俐,平日深得溫如玉疼愛,這會她瞧著兩人,屈膝
道:「姑娘還沒喝茶,要在這裡,姥姥就在這裡說吧,紅兒出去一會好啦!」
    獨眼乞婆沉聲道:「你也只知道跟姑娘幫腔,難道姥姥說的話,算不得數?我要你
留在這裡,你就給我守在這裡。」
    紅兒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嚇得噤聲不敢多說。
    獨眼乞婆忽然覺得自己語氣極重,接著又柔聲道:「紅兒,只要過了今晚,姥姥就
好了卻一樁心事,姥姥就把你收到門下,你好好守在這裡,我有根重要的話,和如玉
說。」
    溫如玉不知道姥姥今天脾氣何以變得如此暴躁,尤其是她的那句「過了今晚,姥姥
就好了卻一樁心事」,這話,分明隱隱透露出有不利於陸翰飛之意在內,不然,何以堅
決要到地下密室中去?她心頭不期有些忐忑不安,放下茶碗,起身道:「姥姥,你要說
些什麼咯,我們這就下去好啦!」
    獨眼乞婆沒有作聲,兩人一起走入左廂,跨下密室。
    獨眼乞婆取過燭台,彈去燭芯,熊熊燭光,照著壁角的陸翰飛,口中發出一陣低沉
的嘿嘿冷笑,自言自語的道:「小子,你終於落到我手上了,你還敢在我姥姥面前逞強
不?你老鬼師傅也會死在人家手裡,但你卻逃不出我的手去……」
    溫如玉聽得怵然一驚,照這情形,姥姥果然和南北雙岳有仇,心中想著,在旁打岔
道:「姥姥,你不是說有要緊話和我說嗎?」
    獨眼乞婆突然放下燭台,臉露戾色,尖笑道:「不錯,老身要和你商量的,就是今
晚先宰了這個小子!」
    她話聲一落,一雙鬼爪,懸空抓了兩抓,就有朝陸翰飛咽喉掐去之勢!
    溫如玉吃了一驚,連忙伸手一攔,勸道:「姥姥,咱們出動這許多人,好不容易從
龍門幫手上,把他擄來,為了什麼?」
    獨眼乞婆凶眼一瞪,道:「我不希罕什麼白衣劍侶的藏寶,何況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也不知道。」
    溫如玉道:「不,那船老大不是說令狐仙賽孫臏沒上石鼓山去以前,留了一封信給
他,江湖上正盛傳著賽孫臏早已預先把藏寶取出了,那麼船老大說的那封信,一定另有
文章,他此時重傷未癒,只要等他醒轉來了,不准問出下落。」
    獨眼乞婆厲笑道:「我不要藏寶,我只要他的命。」
    溫如玉怔道:「姥姥,這是教中大家決定之事,咱們得到白衣劍侶留下來的武功,
就可稱雄江湖了。」
    獨眼乞婆獨眼凶光熠熠,尖聲道:「如玉,我姥姥撫養了你十幾年,你到底給不給
我出氣?」
    溫如玉擋在陸翰飛前面,為難的道:「姥姥,這是咱們教中決定的事,關係五毒教
的盛衰,我不同意姥姥的做法。」
    獨眼乞婆冷笑道:「如玉,你不用擺出教主的身份壓我,找知道,你是存心保護他,
今天,你一直把他抱在身邊,我知道你是看中了這小子!」
    溫如玉被她一口說穿心事,不禁臉上一紅,接著又臉色一板,道:「姥姥,你說什
麼?你是長輩,說話也該有個分寸,我是你撫養長大,但我總是一教之主,你平日口口
聲聲為著五毒教,今天怎的一反常態?」
    獨眼乞婆臉上忽然飛起痛苦之色,也更顯得猙獰可怖,白髮飄動,喃喃的道:「我
一反常態,如玉,你說得對,姥姥是反了常態,我看了這小子,恨……恨不得立時掐死
了他……」
    她聲音淒厲,雙爪作勢,隔著溫如玉,恨恨不己!
    溫如玉皺皺秀眉,低聲問道,「姥姥,你和他有仇?」
    獨眼乞婆漸漸平靜下來,身軀微微顫動,口中「唔」了一聲,道:「如玉,你是教
主,你有權決定他的生死,姥姥雖然比你長了一輩,但姥姥總是五毒教的人,給不給我
出氣,全憑你吧!」
    溫如玉道:「他到底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姥姥非殺他不可?」
    獨眼乞婆憤然退:「因為這小子是南嶽簡子真的徒弟。」
    溫如玉抬頭道:「姥姥,你是說他的師傅是咱們五毒教的大仇?」
    獨眼乞婆被她問得默然不語,停了半晌,才頹然搖了搖頭,徐徐的道:「不是,唉,
如玉……」
    溫如玉鬆了口氣,柔聲道:「姥姥,你只管說下去咯!」
    獨眼乞婆長歎一聲道:「如玉,姥姥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也該知道你是五毒教出身,
五毒教是江湖黑白兩道誰都瞧不起的下五門,咱們配不上人家名門正派中人的,你……
別再癡心夢想了。」
    溫如玉臉上一陣緋紅,跺跺腳道:「姥姥,你說正經的咯!」
    獨眼乞婆道:「姥姥對你說的就是正經話,姥姥這一生,就是你的榜樣,唉,這快
三十年前的事,那時我還只有二十二歲,哦,那時候,湘西,湘南,全是咱們五毒教的
地盤,有一天,我經過雪峰山,瞧到一個身穿藍衫的人……」
    溫如玉道:「那人可是南嶽簡大先生?」
    獨眼乞婆道:「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只見他約莫三十來歲,長得甚是英俊,
正俯著身子,來一珠藥草,忽然從草叢中竄出一條白影,一口朝他手上咬去!
    那人武功極高,眼快手快,瞧到白影,就是一劍,把竄出來的白影,一下揮為兩段,
哪知出手雖快,那條白影,也竄得極快,身子被他長劍斬為兩段,但已一口咬住他袖
角!」
    溫如玉道:「那是什麼蛇,竟有這般厲害?」
    獨眼乞婆道:「當時我也吃了一驚,急忙舉目瞧去,被他斬成兩截的,竟是一條平
日極少見的如意玉帶虺!這種毒蛇,就是廣西深山之中,也極難發現,因為普通毒蛇,
只有牙齒才有劇毒,玉帶虺卻週身無處不毒,是幾種出名毒物之一。我方自瞧礙一驚,
口中只叫了一聲:『你快退!』但我話聲未落,那落在地上的下半截虺身,長尾捲動,
同時纏上了他右腿。」
    溫如玉咬著下唇,露出潔白的貝齒,笑道:「姥姥這就伸手救了他?」
    獨眼乞婆道:「他袖角上還咬著玉帶虺上半截,腳下又被下半截纏緊,心頭一慌,
衣袖丟了幾丟,沒有摔掉,就用劍切下袖角。這一耽擱,腳下毒氣已發,再想用劍尖去
桃玉帶虺下半段、已是不及,身子搖了兩搖,就昏迷過去!我當時還不知道他就是三年
之前,在泰山大會上,嶄露頭角的青年高手藍衫劍客簡子真,等我躍落他身邊,只見緊
纏在他小腿上的半條玉帶虺,本來瑩白如玉的蛇身,業已漸呈枯黃……」
    溫如玉道:「那又為什麼呢?」
    獨眼乞婆道:「那就是南嶽派的『少陽神功』,他敢情發覺蛇身有毒,立即運功抵
御,把玉帶虺半截蛇身燒成灰燼,但他運功才到中途,已毒發昏倒。要知玉帶虺本是天
下劇毒之物,他這功運到半途,突然昏倒,毒發得更快,我用儘教中解毒靈藥,足足守
了他三天,才把毒氣退去,他也說出他叫簡子真。我聽得心中更是高興,因為他是江湖
上大大有名的劍客,但我卻沒有勇氣說出我是五毒教主的師妹。」
    她滿佈皺紋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一絲青春的光輝,繼續說道:「從此之後,我時常
到衡山去找他,他也對我不錯,這一段時間,我已經把心許給了他。」
    溫如玉道:「姥姥,後來呢?」
    獨眼乞婆歎了口氣道:「這也怪咱們五毒教的人,實在太以胡來,弄得江湖上聲名
狼籍,簡子真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幾次在我面前暗示要我規勸規勸你爹,約束門下,那
時大師兄也得到手下報告,說我和簡子真交往很密,心中很是生氣,幾次使人暗向簡子
真下毒,都沒得逞,咱們就這樣疏遠下來。」
    溫如玉道:「這就是爹不對了,姥姥和簡大先生正大光明的交往,又沒觸犯教規,
為什麼要暗中害他?」
    獨眼乞婆道:「這就是正邪水火,不能並存,後來我聽到傳說,北嶽司空曉有一個
妹子,叫司空蘭的賤人,時常和簡子真並轡江湖,形影不離,我心中很是氣憤,憤恨天
下裡人,都是薄倖之輩,就偷偷的逃出去找他。那時各大門派已有聯手驅逐咱們的企圖,
簡子真為了我曾有恩與他,在各大門派之前。拍下胸脯,要單獨會會你爹,勸五毒教革
面洗心,改過向善,這就是我偷跑下山沒有多久的事。哪知他隻身單劍,闖到咱們五毒
教裡,試想那時咱們教裡的人,哪會放過了他,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他單人只劍,
連傷了教中許多高手,闖出重圍,但他也被咱們教中豢養的毒物所傷,被毒神逢巨川救
走。這一場怨仇,大家越結越深,我也在此時,被教中的人在路上截回。」
    溫如玉遣憾的道:「姥姥,這樣說來,他也沒有錯呀!」
    獨眼乞婆續道:「在這一場事的三個月之後,各大門派就聯手發動對付咱們,簡子
真、司空曉、逢巨川和少林、武當,全部到場,咱們五毒教,在這一仗上,差不多全軍
覆滅。」
    溫如玉聽得臉色漸漸凝重!
    獨眼乞婆用手指了指右眼道:「姥姥這只右眼,就傷在司空賤婢的『穿雲指』下!」
    溫如玉道:「她也參加了?」
    獨眼乞婆桀桀怪笑道:「當日,我救簡子真的時候,就把如意玉帶虺收入皮囊,煉
成了劇毒無比的『飛虺針』,這賤人就中了我三支『飛虺針』。」
    溫如玉吃驚的「哦」了一聲,道:「她後來怎樣了?」
    獨眼乞婆獰笑道:「自然不會出六個時辰,就毒發身死。」
    溫如玉道:「那你不是已經報了仇嗎?」
    獨眼乞婆獨自圓睜,厲聲道:「但這賤人已經奪去了簡子真的心,簡子真就是為她
一生不娶,當然,咱們教中,經過這場巨變,姥姥和他,自也沒有再和好的希望。但簡
子真心中,一生都恨上了我,我……是對他有恩的人,我……也為他失去了一生的幸福。
我狠不得親手殺死簡子真,因為我殺了他,也不過只算當年沒救活他,當年沒救活他,
我不會懷恨一生……如玉,你說,你……說……我該不該在他徒兒身上,取得賠賞?」
    溫如玉聽完獨眼乞婆這段話,心頭感到十分惘然,她無法分得清這究竟是恩?是仇?
是怨、是恨?
    簡大先生並沒有錯,姥姥也沒有什麼不對。
    姥姥固然因簡大先生而懷恨一生,簡大先生又何嘗不遺憾終身?但這是上一輩的事,
和簡大先生的門人,該是無關的!
    她心中想著,不禁抬起頭來,口中剛叫了一聲,「姥姥
    「篤!」頭頂上,忽然響起一塊石子的聲音!
    獨眼乞婆突然臉色一變,道:「外面有警,準是洪老大發現了敵蹤!」
    說到這裡,迅速瞧了溫如玉一眼,她還擋在陸翰飛身前,不由氣憤憤的伸手朝懷中
一掏,摸出一個紙包,塞在溫如玉手中,急急的道:「姥姥話已說完,你瞧著辦吧!」
    身子一閃,匆匆朝石級上走去!
    溫如玉跟著過去,獨眼乞婆已走出地道,回頭道:「你暫時不可出來!」
    說著,已把木板閉下。
    溫如玉走近密室南端,那裡斜斜的有一個錢眼般大的小孔,正是可以覷看客堂上的
事物。
    此時堂前木門,業已下了閂,溫如玉心中納罕,如果敵人真的尋上門來,區區木門,
就是再閂上十道八道,又管什麼用呢?今晚不知姥姥有如何安排?
    她俯身取過燭台,移到南首壁下,這樣,燭光就不會從小孔中漏出。
    她正待返身朝陸翰飛身邊走去,忽然想起姥姥臨走時塞給自己的一個紙包,當下打
開一瞧1
    這一礁,不由把蛇蠍教主怔住了!
    紙包中是一個褐灰色的粉末,她自然認識,這是最厲害的「百日蠱』,服下之後,
要過了百日,毒性才會發作,在沒有發作以前,並無絲毫異樣,但一經發作,無藥可解,
一個人靈志盡失,變成白癡,渾渾噩噩,直到老死為止。
    姥姥要自己在他身上下「百日蠱」?
    不錯,她要自己瞧著辦,何以她非在他身上報復不可?
    「唉!姥姥好狠的心!」
    溫如玉口中喃喃說著,心頭不禁大起反感,這明明是姥姥命令自己,照她的心意去
做!
    平時教中之事,都由姥姥作主,自己很少過問,也沒有感到如何,因為姥姥眼中,
自己還是一個大孩子,但在這件來上,她開始覺得自己這個「教主」,有名無實,一切
都得聽姥姥的安排。
    五毒教已經潛伏了二十多年,自己有心重振聲威,但從劫待陸翰飛這一件事,很可
能又步上二十年前的覆轍。
    敵人已經追蹤尋來,其中不難想到有威震江湖的龍門幫,有北嶽恆山一派,和少林
寺的人在內,結果又是一場聯手對付五毒教的慘烈之事。
    自己也和二十年前的姥姥一樣,暗暗的戀上了他,而他還有北嶽門下的那個師妹……
溫如玉想得不期驚出一身冷汗,內心堅決的說道:「不,自己決不能再蹈前人的覆轍!」
但她心中實在想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一時怔怔的瞧著這包「百日蠱」發呆!
    突然,她目光瞧到陸翰飛臉上,他蒼白的臉色,已經好轉了許多,但他還是昏昏睡
著,沒有醒轉。
    估計自己給他服下「寶蛇丹」,差不多已有半個多時辰。照說,他早該醒轉過來了!
莫非在篷車上的時候,姥姥已暗中使了手腳不成?
    溫如玉緩緩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一遍,才發現陸翰飛原來被人點了睡穴,難怪他
昏昏的睡了一個整天,當下纖手一按,拍開穴道。
    陸翰飛雙目一睜,忽然坐了起來!
    原來他昨晚因全力施展「火焰刀」,又不會收回真氣的法門,以致一身陽氣隨掌洩
盡。
    差幸他以前服過蝗蛇寶血,因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大半仍潛伏體內,
經陸地神龍程元規替他打通奇經八脈,催動氣血,這潛存的蝮蛇寶血,成了他一線生機
的源泉,在體內逐漸發生作用。
    陸地神龍不知此中因果,才有每隔一個時辰,打通經脈之言,其實,有陸地神龍打
通一次奇經八脈之後,他自己出全逐漸好轉。
    溫如玉餵他的一粒「寶蛇丹」,不僅是五毒教專為教主保命的金丹,其中還有百種
罕見蛇膽,正好和蝗蛇寶血,有相生相成之機。自然好得更快,只因被點「睡穴」,才
沉沉昏睡。
    此時一經溫如玉拍開睡穴,便立即清醒過來。
    當地睜目坐起,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斗室之中,燭光熒熒,面前蹲著一個一身白衣的
溫如玉,心頭不由大奇,目光一轉,正待出聲相詢!
    溫如玉連忙輕噓一聲,搖手制止,一面壓低聲音道:「陸少俠不可出聲,你醒轉過
來了,快先調息一會,看看傷勢好了沒有?」
    陸翰飛經她一說,果然感到頭腦脹重,生似大病之後,無法支持,心頭雖有許多疑
問,只好暫時放下,依言盤膝坐定,澄心運氣。
    哪知才一提氣,陡覺全身虛飄飄的,一口真氣,再也無法提聚,一連幾次,都是如
此,而且一經提氣,眼前金星亂飛,幾乎昏倒!
    溫如玉蹲在地上,剪水雙瞳,盯著他眨都不眨,睹狀也大感意外,關切的適:「陸
少俠,你怎麼了?」
    陸翰飛睜開雙目,廢然歎息道:「在下蒙姑娘相救,只是在下一身武功,已經完
了。」
    溫如玉吃驚道:「你說什麼?你一身武功完了?」
    陸翰飛黯然道:「在下真氣渙散,再也無法提聚,一身武功,已悉化烏有……」
    溫如玉也覺得事態嚴重,忙道:「你快閉上眼睛,我助你運功試試!」
    她說話中,皓腕一伸,纖纖玉掌,已按到陸翰飛「靈台穴」上,一縷暖氣,立時從
體外傳人!
    陸翰飛不敢怠慢,立即調氣運功,漸漸,感到自己體內,也有了轉機,一縷真氣,
已能隨著溫如玉傳注氣流,緩緩進行。
    要知溫如玉雖是一教之主,但她內功並不如何深厚,這運功度氣,最是耗損體力,
不到半盞熱茶光景,她已香汗淋漓,不住的嬌喘,但她還是強行運氣,只是傳入陸翰飛
體內的力量,已顯得十分薄弱!
    陸翰飛方才藉著她度人的真氣引發,自己體內,也稍微感到有一縷真氣,隨著運行,
但此時對方氣力轉弱,自己體內一縷氣機也依然停了下來,心知自己真氣渙散,復原無
望,當下立即睜開眼睛道:「姑娘快請住手吧,在下真氣已散,復原無望。」
    溫如玉收回按在他後心的玉掌,口中不住喘息,擦去滿頭汗水,呆呆的望著陸翰飛,
焦的地道:「這可如何辦呢?」
    陸翰飛何嘗不急,但目睹她為了替自己度穴運氣,此時一張粉臉,面色蒼白,心頭
一陣感動,淡淡一笑,拱手道:「姑娘一番盛情,在下永不敢忘,只是在下武功已失,
多留無益,在下就此別過。」
    說著緩緩站起身來,要朝外走去,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身在地下密室,也沒瞧清門在
哪裡?
    溫如玉心頭一震,雙手朝池肩頭輕輕按住,低聲說道:「陸少俠,你此時走不得!」
    陸翰飛功力全失,己和平常人一樣,溫如玉雖只輕輕一按,他也承受不住,身不由
己朝地上坐下,痛苦的道:「姑娘還是讓在下走的好。」
    溫如玉急道:「你這人怎麼攪的,這時候不能出去,就是要走,也等我想想法子
咯!」
    陸翰飛目光朝四下一陣打量,發現這間斗室,四壁支著木板,除了一道粗劣的石級,
根本沒有門戶,這情形,他自然瞧得出來,自己分明被人家關在石室之中!不由劍眉微
剔,狐疑的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姑娘能否見告?」
    溫如玉一時之間,也和他說不清楚,只是眨眨眼睛,輕笑道:「你放心,溫如玉不
會害你的……」
    話聲未落,只聽上面傳來一陣蓬蓬的敲門之聲,有人大聲問道:「裡面有人嗎?」
    溫如玉急忙站起身子,輕聲道:「有人來了,你暫時忍耐一會吧!」
    這時只聽獨眼乞婆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深更半夜的,誰在敲門?大概又是什麼
錯過宿頭的人,紅兒,你去開門瞧瞧!」
    接著紅兒裝出從睡夢中剛剛醒來模樣,口中「嗯」了一聲,梯梯他他的拖著鞋子,
走出客堂,隔門問道:「你們是找誰?」
    溫如玉暗暗好笑,姥姥和紅兒,倒裝得挺像,她迅速湊近小孔,朝客堂上瞧去!
    兩扇木門,呀然打開,紅兒顫動了一下身子,道:「好冷!」
    門外跟著跨進兩人,一個儒生打扮的清瘦老者,正是龍門幫總護法千手儒俠史南溪,
另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青年,是北嶽門下的杜志遠,溫如玉心頭暗暗一驚,龍門幫的人
果然尋來了!
    這一瞬間只見千手懦俠瞧著紅兒,含笑道:「小姑娘,我們是找人來的,請問方才
可有三匹馬,從這裡經過,馬上有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和一位穿白衣的相公,他們
還帶著一個大包裹……」
    紅兒不待他說完,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們這裡沒
    獨眼乞婆敢情已經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木板傳出「格嘰」聲響,顫聲問道:「紅
兒.他們是找誰?」
    紅兒道:「姥姥,他們說要找一個白衣相公。」
    外面聲音說得很響,陸翰飛敢情聽到是千手儒俠的聲音、不由站起身來。
    溫如玉機警回過頭去,低聲道:「姥姥就在上面,你千萬不可出聲。」
    上面獨眼乞婆的聲音又道:「紅兒,你告訴他們,咱們這裡,就是婆孫兩個,沒有
什麼白衣相公。」
    這一會工夫,干手儒俠兩道熠熠眼神、早已向四下掃視了一轉,茅屋中陳設簡單,
只有一間客堂,和一間左廂房,廂房一張士坑上,躺著一個白髮老婆子,別無他人,右
邊是廚房。也只有一座土窯,大可一目瞭然。
    他清瘦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但因紅兒年齡較稚,看去只是個普通村姑,
這就回頭道:「杜老弟,咱們走吧!」
    兩人相偕走出,紅兒閂上木門。
    陸翰飛因不知自己是被五毒教劫來的,他正在竭力尋思。漸漸記起自己在石鼓山後
峰,曾以「火焰刀」和夏侯律的「透骨陰指」,硬對了一招。
    那一招上,好像自己發出的掌鳳把夏侯律指風,硬行切開,接著聽到他厲嘯而去,
好像負傷不輕,自己也感到一陣寒冷,跌倒地上,那麼自己當時一定傷得很重,敢情五
毒教主溫如玉將自己救來此處。。
    對了,她一定因自己傷勢極重,怕人驚擾,才把自己移到這間密室之中,替自己療
傷……
    溫如玉見他站在自己身後,似在想著心事,只當他因千手懦俠史南溪和杜志遠兩人
追蹤尋來,已引起他的懷疑。
    但她此時,心中也正在盤算著如何才能夠救他?
    姥姥要自己向他下蠱,好在「百日蠱」要等百日之後,才會發作,下與未下,目前
瞧不出來的,暫時當然還好敷衍過去。
    目前龍門幫總護法干手儒俠已經親自追來了,從這一點可見他們出動的高手,當不
在少數,五毒教可說已處在覆敗的邊緣上,自己撇開兒女之私,也得設法阻止才好。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目前偷偷的把陸翰飛放了,然後向姥姥說明厲害;只是他武
功已失,一時又無法恢復,讓他一個人上路,難保不被企圖攘奪白衣劍侶藏寶的人,再
度劫持了去。
    因為江湖上已傳出賽孫臏在未死之前,已留下一封藏寶地圖,由船老大交到陸翰飛
手上……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茅屋外面的山路上,卻又響起一陣雜沓步聲,漸漸走近。溫如
玉和陸翰飛因身在地下密室,是以聽來十分清晰。
    只聽一個洪亮聲音,大笑道:「道兄說得不錯,這所茅屋。確實有點古怪!」
    這人話聲才落,「蓬」然一聲,兩扇木門,敢情已被來人一掌推開!
    左廂獨眼乞婆和紅兒生似從睡夢中驚醒,發出顫抖的聲音,問道:「是……誰?」
    步履聲音,業已走進客堂,溫如玉抬眼往小孔中一張,不禁暗暗皺眉!
    原來堂上一共站著二道一俗,那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仙人掌左浩、和黔幫幫
主獨角龍王沙無忌三人!
    獨龜龍王聲若洪鐘,回頭朝左廂喝道:「屋中是什麼人?」
    獨眼乞婆顫聲道:「紅兒,你快去瞧瞧,唉!三更半夜的又是什麼人打門!」
    紅兒睡眼惺忪,拖著鞋皮,畏畏怯怯走到房門口,回頭道:「姥姥!我害怕。」
    獨眼乞婆道:「孩子,別怕,大爺們敢情是錯過宿頭的,唉!姥姥要是不生病,也
不用你去開了。」
    獨角龍王瞧到紅兒只是一個山村小姑娘,廂房裡還躺著一個生病的老婦,也不由一
怔,連忙放低喉嚨道:「不錯,小姑娘,咱們是山行迷路的,你別害怕!」
    「哈哈!東門道兄和沙幫主,倒來得好快!」
    獨角龍王聞聲一驚,急忙轉眼瞧去,只見門外並肩站著的,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
兄弟三人!
    東門子良稽首道:「楊兄三位,也來得不慢。」
    白衣崆峒緩步跨進,雙目似閉似開,木無表情的道:「三位連夜趕來五嶺山,不知
為了何事?」
    東門子良乾笑道:「楊兄來得,難道咱們就來不得?」
    白衣崆峒楊開源雙目中閃出一絲奇厲精光,緩步行近,瞧著東門子良道:「那麼三
位是跟蹤兄弟來的了?」
    東門子良大笑道:「焉知不是楊兄三位,跟蹤兄弟而來?」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道:「道兄消息倒靈通得很!」
    東門子良微曬道:「這也算不得什麼,今天一早,江湖上早已傳出賽孫臏在未死之
前,己留下藏寶之圖,落在南嶽門人手中。」
    白衣崆峒又道:「那麼道兄想必已經知道劫持南嶽門下的是誰了?」
    東門子良微微一怔,道:「這個……兄弟倒也不大清楚,楊兄可是已有眉目?」
    兩人全是城府極深之人,誰也不肯吐露半點口風。
    獨角龍王沙無忌心地較直,縱聲笑道:「以兄弟推測,那南嶽門人船上兩個舟子,
全系身中劇毒而死,可能是五毒教所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13:52

「五毒教?」
    白衣崆峒楊開源雙目乍然一睜!
    但在這一瞬之間,瞥見那村姑聽到沙無忌說出「五毒教」三字,似乎驚得一驚,身
軀微向後退。他是心機極深之人,見微知著,心中不禁一動,暗想自己一路查看馬蹄腳
跡,尋到此處,而且發現一路上,馬都跑得極快,是以蹄跡模糊不清。
    但從茅屋前面再向山徑上去的馬碗、卻異常清晰,顯見馬走得極慢,近似故意留下
的腳印。
    此時見沙無忌提到五毒教,紅兒臉露驚恐之色,心中料定劫持陸翰飛的,可能就是
五毒教。
    而且主腦人物,就隱藏附近不遠,這村姑可能就是五毒教的眼線,念頭轉動,臉上
卻絲毫不露,沉吟道:「兄弟聽說五毒教久已不在江湖出現,沙兄此說,必有高見。」
    他本來托大得瞧不起獨角龍王沙無忌其人,這會盾然客氣起來。
    獨角龍王沙無忌自知失言,但話已出口,一時無法收回,只得乾笑了兩聲,道:
「兄弟也只是聽人傳說,五毒教就匿居在廣西境內……」
    東門子良接口道:「江湖上善於用毒的極多,那也不一定是五毒教的人幹的。」
    白衣崆峒何等人物,獨角龍王沙無忌身為黔幫幫主,五毒教匿居廣西,他自然十分
清楚,此時東門子良這麼一說,顯見他們一行,業已查出端倪,才故意拿話岔開。
    他心念轉動,一面點頭道:「東門道兄說得不錯,江湖上用毒之人,不在少數,但
那兩個舟子,身中劇毒,雖不一定是五毒教所為,也不失是可疑線索,沙兄雄踞雲南,
五毒教的情形,自然比咱們清楚得多,不知可否略道一二?」
    那躺在左廂炕上的獨眼乞婆,聽得心頭暗暗吃驚,這時有氣無力的道:「紅兒,這
幾位大爺,在說些什麼,夜深了,你一早要上山砍柴,咱們可不能老等著不睡覺,請他
們原諒,到外邊去說吧!」
    紅兒應了一聲,還沒說話,東門子良因不願獨角龍王說出五毒教情形,趁機笑退:
「不錯,多待無益,龍門幫的人,已分作兩撥,先咱們而去,楊兄願意扣兄弟合作,咱
們一同上路何如?」
    白衣崆峒心中另有打算,聞言咧嘴一笑,抱拳道:「眼下厲山雙煞和少林寺,已和
龍門幫聯上了手,只要白衣劍侶金玉雙奇藏寶之事傳出風聲,這一二日內,趕來的高人,
可能還不止他們這幾拔,咱們自然也有聯手合作的必要,道兄此言,正合兄弟之意。」
說著相偕走出茅屋。
    東門子良大喜道:「有楊兄合作,那是最好不過。」
    白衣崆峒乾笑道:「哪裡,哪裡,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中原走動,江湖情形,諸多
隔閡,這湘南一帶,沙兄該是最熟悉不過了。」
    獨龜龍王沙無忌經白衣崆峒一捧,面上頓感光彩,呵呵大笑道:「楊老哥,東門道
長,都是一派之主,兄弟江湖草莽之人,不過這一帶地勢,兄弟還不算陌生。」
    說話之間,已走出一段路程,獨角龍王瞧著山徑上的蹄印,道:「由此向南,即是
祿福山,他們極可能朝祿福山去的。」
    白衣崆峒心頭暗暗冷笑,忽然住足,朝東門子良道:「咱們既然通力合作,兄弟之
意,龍門幫既分兩撥追蹤,咱們也有此必要,道兄三位,不妨從此路趕去,兄弟率同敝
師弟另抄小路搜索,黎明前,可在祿福山會齊,道兄意下如何。」
    東門子良也是極工心機之人,聽白衣崆峒如此說法。忙道:「楊兄卓見,兄弟久所
欽佩,咱們理當分頭搜索才對,事不宜遲,沙兄,咱們快走吧!」
    話聲一落,兩撥人立即分頭自去。
    東門子良偕同獨角龍王沙無忌、師弟仙人掌左浩、奔出一箭之遙,回頭一瞧,白衣
崆峒楊開源果然也率同兩個師弟,朝另一條小徑上如飛馳去,瞬息工夫,便已隱失在黑
暗之中。
    東門子良低喝一聲:「沙兄、左師弟,快跟我來!」
    說完話,不待兩人回答,忽然一挺身,飛起了三丈多高。夜色中,直向五丈開外的
一棵大樹上射去,一起一落,衣不飄風,人已掠入濃密樹枝之中!
    獨眼龍王沙無忌暗暗讚歎東門子良果然不愧一派掌門,單是這份輕功,就足以震駭
武林……
    心中想著,腳下也並不怠慢,施展八步趕蟬輕功,緊接著凌空掠起,和仙人掌左浩,
同時躍上樹。
    只聽東門子良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低聲說道:「沙兄,左師弟,快隱任身形。」
    仙人掌左浩目光向四下略一掃射,疑惑的道:「師兄可是發現了什麼嗎?」
    東門子良道:「楊開源為人狡詐,極工心機,他自告奮勇另抄小徑,可能己有發現,
不然就是要咱們去打頭陣,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咱們在這裡等上一會,他如果回頭趕來,
咱們正好跟在他身後,相機行事,萬一他並不回頭朝這裡追來,咱們就跟著抄小路趕去。
    獨用龍王沙無忌聽得暗暗警惕,心想:這雜毛果然心思縝密,自己武力機智,都不
如他遠甚,看來和他合作,也得步步留神才好,心中想著,一面壓低聲音道:「道兄知
己知彼,顧慮周到,兄弟望塵莫及!」
    東門子良道:「沙兄好說,這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楊開源不重
信諾,咱們不得不防他一著。」
    正說之間,果然發現白衣崆峒等三人行去的那條路上,正有三團人影,疾馳而來!
    夜色朦朧,雖然瞧不真切,但楊開源號稱白衣崆峒,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極為顯著,
那不是他們去而復回,還有是誰?
    仙人掌左浩怒道:「這廝當真狡詐,要不是師兄識破他奸計,咱們豈不上了他大
當?」
    獨角龍王搖頭道:「道兄果然料事如神,江湖上無論黑白兩道,總以信諾為先,想
不到堂堂崆峒掌門,竟是這般奸詐小人!」
    東門子良凝目道:「他正往此地而來,咱們不可出聲!」
    話聲未落,突見白衣崆峒三人條影,閃了幾閃,忽然隱去不見!
    仙人掌左浩抬頭道:「師兄……?」
    東門子良冷笑一聲,低聲道:「快別作聲,楊開源為人機警,此舉是怕咱們回頭跟
蹤,只要不見咱們動靜,他自會出來。」
    大家對耗著過了一會,白衣崆峒不見東門子良等人回頭,果然又從暗處飄然走出,
但他並沒朝這條路上走來,卻返身朝通往那所茅屋的山徑上奔去。
    東門子良心頭感到十分狐疑,一時哪肯怠慢,立即飄落地面,打了個手式,悄悄隨
後跟去。
    白衣崆峒楊開源敢情沒想到東門子良一行,會跟在自己身後,是以雖然走得極快,
但一路上不再掩蔽行藏,白衣飄忽,大模大樣的走在前面。
    東門子良不知他重返茅屋,用意何在?邊走邊瞧,只是遠遠跟蹤,哪知正走之間,
瞥見白衣崆峒等三人,還沒走近茅屋,三條人影突然奇快無比向左側林中,一閃而逝!
    東門子良怔得一怔,還當地發現了自己,不然,說不定前面另有情況,也趕緊身形
一偏,往右側林中掠入。
    藉著樹身掩蔽身形,揉頭瞧去,原來前面不遠,正有一條高大黑影,在山徑上徐徐
移動,每一舉步,腳下就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
    仔細一瞧,那黑影經過之處,竟是山石爆裂作響,心頭不禁大驚,此人這是什麼功
夫?會有如此厲害?
    這時白衣崆峒楊開源又在前面林邊出現,他似乎極其小心,起落無聲,貼著樹林而
行!
    東門子良也立即提氣凝神,悄悄跟了過去!
    白衣崆峒不敢過份逼近!
    東門子良也不敢過份逼近!
    白衣崆峒和前面高大黑影保持了五丈距離。
    東門子良落後一步,在右邊也保持了七八丈距離。
    但這七八丈距離,憑東門子良的目力,已可看清前面那高大黑影,原來是一個身披
大紅袈裟的老和尚。










第12章 柳暗花明
    紅衣老僧腳步沉重,走得極慢,每舉一步,山石爆裂,「劈啪」作響,堪堪走近茅
屋,兩扇木門忽然無風自開!
    茅屋中一片漆黑,燈火已熄,敢情祖孫兩人全已入睡。
    紅衣老僧連頭也不回,舉步朝門裡跨去,口中沉聲說道:「兩位大掌門人既然跟隨
老衲而來,何不論一起入內坐坐,這般遮遮掩掩的,豈不有失兩位身份?」
    話聲不響,卻有若悶雷,直震耳鼓!
    白衣崆峒楊開源和東門子良究是一派掌門身份,被人家喝破行藏,再也存不住身,
儘管心頭凜駭,也只好從林中走將出來。
    白衣崆峒回頭一瞧,看到東門子良,細目中射出一絲精光,冷漠一笑,道:「東門
道兄也回來了?」
    東門子良故做驚奇,拱拱手笑道:「原來是揚兄,哈哈,兄弟因這位大師,武功入
化,想是哪一處叢林中得道高僧,不揣冒昧,意存一瞻寶相。」
    白衣崆峒闊嘴一裂,皮笑肉不笑的道:「兄弟也正是此意,道兄請!」
    說話之時,右手微微一抬,意似讓東門子良先行。
    東門子良暗暗冷嘿:「你分明瞧出這老和尚十分扎手,才讓我先行,我豈會上你的
當?」一面趕快抬手道:「楊兄先請!」
    白衣崆峒在互相謙讓之時,趁機嘴皮微動,用「傳音入密」說道:「以兄弟看來,
此人武功詭異,定非正道中人,咱們不可大意!」
    東門子良也以「傳音入密」回道:「楊兄說得極是,此人大是蹊蹺,可能也為追蹤
南嶽門人而來。」
    白衣崆峒道:「必要時咱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各出全力,務必把他除去。」
    東門子良道:「兄弟悉憑楊兄作主。」
    兩人在這一瞬之間,互用「傳音入密」交談,口齒微微啟動、別人只當他們互相謙
讓,自然一句也聽不到。
    紅衣老僧卻在此時,已經打亮火種,點起油燈,回頭陰笑道:「兩位掌門人商量好
了沒有,外面嚴霜正重,何不到屋中再說?」
    白衣崆峒聽得心頭猛震,裂嘴大笑道:「東門道兄何須客氣?」
    說著和東門子良並肩跨進茅屋。這時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蕭,也
相繼走進茅屋。
    紅衣老僧瞥過眾人,朝沙無忌合十道:「阿彌陀佛,原來沙幫主也在這裡、嘿嘿,
真是有緣!」
    白衣崆峒這時就著燈光,才看清這紅衣老僧年在五旬以上,生得蔬鼻獅口,雙目低
陷,濃眉如帚,短鬚如刺,鬚眉都呈棕色,心中方自一楞!
    獨角龍王沙無忌已抱拳說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請恕沙某眼拙。」
    紅衣老僧,陰陰一笑,道:「沙幫主雄主一方,兩位掌門人一派之尊,老僧久仰之
至,哪會不識?」
    他說話之時,大模大樣的朝中間一張板凳上坐下,雙目微閡,緩緩的道:「至於老
僧,嘿嘿,只是化外之人,諸位也許聽人說過,也許沒聽人說過……」
    仙人掌左浩,眼看紅衣老僧已自大不刺刺的坐下,自己大師兄卻還站在那裡,臉上
不禁隱現怒容,伸手取過一條板凳。
    東門子良和白衣崆峒、獨角龍王打了個招呼,三人同在一條長凳上坐下,仙人掌左
浩,也和崆峒二蕭在另一條長凳上相繼落坐。
    紅衣老僧聲音陰沉,繼續說道:「老僧嘉檀!」
    他這四個字說來極低,但聽得在座諸人,心頭猛地一震,嘉檀尊者,乃是西藏魔教
長老,大家誰都有所耳聞!
    東門子良呵呵笑道:「大師原來是西藏高僧,貧道失敬之至!」
    白衣崆峒接口道:「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動,但大師的法號,兄弟卻早有耳
聞,今晚能在這裡遇上,真是宰會。」
    嘉檀尊者微微抬頭,合十道:「兩位好說,其實當年泰山大會、老僧曾在人叢中,
見過兩位,是以認識。」
    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聽到他提三十年前泰山大會,不禁臉上一燒,只因當年泰山大
會,才一開始,崆峒,華山兩派,全部遭到淘汰。
    嘉檀尊者似乎並沒發覺兩人臉色有異,依然續道:「前日在石鼓山,老僧也看到諸
位,不過老僧只是瞧瞧熱鬧而已,是以並未現身和諸位相見。」
    白衣崆峒道:「那麼今晚大師也是瞧熱鬧來的了?」
    東門子良聽得暗暗點頭,楊開源果然厲害,這句話說來自然,卻有單刀直人之妙!
    果然,嘉檀尊者給白衣崆峒順著他話頭一套,不得不說出來意,只見他雙目乍睜,
搖頭道:「今晚老衲是有為而來!」
    東門子良忙道:「不知大師能否見告?」
    嘉檀尊者微微一笑道:「老衲此來,和諸位大致相同,相似又相異。」
    白衣崆峒臉上一無表情,口中卻大笑一聲道,「那麼大師出是為南嶽門人來的了?」
    嘉檀尊者陰聲道:「老衲和諸位不同之處,並不是為了公孫喬夫婦的藏寶。」
    獨角龍王沙無忌插口道:「大師為了什麼?」
    他們在屋中這一陣大聲說話、敢情己把左廂婆孫兩人從睡夢中驚醒,只聽那老婆子
吃力的喊道:「紅兒,紅兒,你沒關上門?怎的外面有這許多人說話?你快出去瞧瞧,
唉,三更半夜,究竟他們是幹什麼的?」
    紅兒應道:「姥姥,我方才明明閂上了門.他們是怎麼開的?哦、燈也點起來了!」
    兩人說話聲中,那叫做紅兒的村姑,用手背揉著眼睛,跨下臥榻,只是朝客堂上遠
遠的瞧著,似乎不敢出來,口中喊道:「喂,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咯!姥姥生著病,驚擾
不得,前面山腳下,就有村莊,你們要借宿,還是到村莊上去吧!」
    嘉檀尊者招手道:「小姑娘,你來!」
    紅兒身不由主的朝嘉檀尊者身前走去,但腳下似乎疲乏無力,兩隻眼睛,望著嘉檀
尊者,流露出並非心甘情願的模樣!
    嘉檀尊者面露微笑,雙目微閡,只剩下一條細縫,但細縫中瑩然有光,低沉的道:
「你說你姥姥生病嗎?她真的生了病是不是?」
    他話聲極是柔悅動聽,竟有一股使人欲醉的音韻!
    白衣崆峒見他問得奇怪,心中方自一怔。
    只見紅兒搖搖頭道:「姥姥沒有生病。」
    嘉擅尊者笑了笑道:「這就是了,你姥姥既然沒有生病。那一定是偽裝的了?」
    紅兒點點頭,嘉擅尊者又道:「她偽裝生病,可是討厭我們?」
    紅兒又點點頭。
    東門子良出聽得一怔,他見多識廣,心中恍然大悟,久聞西藏魔教擅長一種攝人心
靈的「迷魂大法」,敢情地想在這村姑身上,套問口氣,心中想著,不由朝白衣崆峒望
去,白衣崆峒微微搖了搖頭。
    只聽嘉擅尊者又道:「她怕我們追問三匹馬朝哪兒去的,其實你也知道,對嗎?」
    紅兒長點頭道:「三匹馬早就交給教裡的大哥們牽走去了。」
    左廂睡著的老婆子厲聲叫道:「紅兒.不准胡說!」
    紅兒臉上神色,怔得一怔。
    嘉檀尊者和聲道,「不要緊,她不會為難你的,你也是白衣教門下嗎?」
    「白衣教」這三個字,聽得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全都一楞,江湖上幾時又鑽出一個
白衣教來?
    但就在這一楞之間,嘉檀尊者右手忽然向空一招,哈哈笑道:「原來還是五毒教的
人,老僧差點還走了眼!」
    白衣崆峒急快舉目瞧去,只見嘉檀尊者手上拈著三支細如牛毛的淬毒飛針,回頭陰
笑道:「老菩薩何用向一個小娃兒驟下殺手,老僧此來,其實並無惡意。」
    廂房門口,站著一個滿頭白髮的獨自老嫗,她臉露獰惡,左手套著鹿皮手套,手掌
中敢情緊握著一把歹毒暗器,右手執著一柄藍光閃爍的淬毒緬刀,厲笑道:「你們苦苦
相逼,莫怪老婆子出手毒辣,須知你們全在我『七步斷魂毒砂』射程之內!」
    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和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崆峒二蕭,全都大吃一驚
霍地轉過身去,舉掌待敵,萬一對方打出毒砂,只好冒險發掌。
    嘉檀尊者卻依然絲毫不動,端坐如故,徐徐的道:「老菩薩自信一把毒砂,就傷得
了在座之人嗎?」
    白髮者嫗當然就是獨眼乞婆區姥姥,她獨自閃爍,獰笑道:「你可要試試?」
    嘉擅尊者陰笑道:「老衲說過此來並無惡意。」
    獨眼乞婆道:「你先把紅兒放下!」
    嘉擅尊者微微一笑,朝紅兒柔聲道:「小姑娘,你可回房去了!」
    紅兒倏然一驚,如夢初醒,口中叫了聲:「姥姥……」
    返身往廂房奔去,獨眼乞婆當門而立,一聲不作,飛起一腳,紅兒喊聲未落,又是
一聲慘叫,迎面倒去!
    嘉檀尊者馭手合十,口中低聲念道:「阿彌多婆那,多他奇多那,多利伐他,阿彌
利多婆咪,阿彌利多錫旦婆咪,阿彌利多皮迦伐多,阿彌利多皮迎伐諦,伽彌你,伽伽
褥,吉多嘉利薩摩河。」
    他閉目誦咒,喃喃念著梵音,敢情是在替紅兒超度極樂!
    獨眼乞婆微一分神,陡覺左手「巨骨穴」上,微微一麻,一條左臂,登時若廢!
    嘉檀尊者右手一招,陰笑一聲,道:「老菩薩請出來吧!」
    獨眼乞婆發覺左臂被嘉檀尊者隔空點住穴道,心頭大驚,正待後退,已是不及,但
覺隨著嘉擅尊者一招之勢,突然有一股奇大無比的吸力,一下把自己朝前吸去。
    同時右腕一緊,手上的刀也被嘉檀尊者隨手取過,放在桌上,一面陰聲道:「女菩
薩想來是五毒教的區姥姥吧?老僧只想知道被你們擄來的南嶽門人,現在何處?」
    他這一下動作奇快,在座一干高手,誰也沒瞧清楚嘉檀尊者是如何出手的?在大家
看來,好像是獨眼乞婆自己送上去的!
    這當真把白衣崆峒楊開源和東門子良瞧得大驚失色,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都為他
魔術似的武功,感到不安。
    不,驚駭的還不止在座的幾人?
    尤其躲在地下密室中的蛇蠍教主溫如玉,她自從嘉檀尊者等人進入茅屋,上面的情
形,她自然全都看得+分清晰。
    她因陸翰飛武功己失,一時無法復原,姥姥要自己暗下「百日蠱」,好在「百日蠱」
要過了百日,毒性才會發作,在沒有發作以前,看不出絲毫異樣,自己還好慢慢再行設
法。
    但如今姥姥落到嘉擅尊者手上,情勢就急轉直下,一時當真把平日極富機智的溫如
玉,駭得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還不把她放下?」
    溫如玉急忙湊眼瞧去,原來不知何時,門口已多出一個文士裝束身穿月白長衫,面
垂白紗的人。
    因為他面上蒙著白紗,是以瞧不出容貌,也無法估計他的年齡,剛才那一聲低喝,
敢情就是從他口中說出?低沉之中。顯得有些冷寞!
    白衣文土身後分站著四個身穿綠色長衫的人,他們身材一般高矮,同樣佩著一口兩
尺來長的短劍,面上均蒙一層綠紗,垂手而立,一聲不作。
    嘉檀尊者話聲方落,忽然聽到喝聲,似乎也楞得一楞;因為憑地的耳目,門口突如
其來的出現了五人,居然會絲毫沒有察覺,來人身手之高,自可想見!
    但當他一楞之後,忽然呵呵笑道:「老僧還當是誰,原來五毒教的蛇蠍教主親自趕
來了,嘿嘿,老僧早已說過,此來並無惡意。」
    他口中說著,右手依然扣住獨眼乞婆,並沒放開。
    溫如玉見他把白衣文士當作了自己,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白衣崆峒楊開源,東門子良等一干人,卻只是站著不動,也沒人開口出聲。
    白衣文士冷冷一哼道:「誰是五毒教蛇蠍教主?」說到這裡,忽然冷峻的道:「嘉
檀,我叫你放下她、你敢不放?」
    他口氣居然這般托大,連魔教長老嘉檀尊老,都好像不放在他眼裡!
    嘉檀尊者右手一鬆,獨眼乞婆一個身子「咕咚」跌倒地下,他緩緩轉過身子,雙手
合十,陰笑道:「檀樾既非五毒教溫教主,請恕老僧眼拙,四十年來,在老僧面前,直
呼嘉檀之名的,施主還是第一人,施主若非自恃身份,便是自恃武功,兩者想必定有其
一,老僧洗耳恭聽!」
    白衣文士依然低沉的道:「兩者都有。」
    白衣崆峒楊開源先前看到白衣文士,早已認出正是昨晚放走夏侯律,和陸地神龍程
元規對了一掌的白衣人!
    但後來因嘉檀尊者說他是五毒教教主,心中正感懷疑,此時經他這麼一說,證實自
己所料不錯,因此想起昨日石鼓山前,暗中偷襲自己的可能也是此人。暗想:嘉檀尊者
號稱魔教第一高手,今日倒有一場好戲可瞧了。
    嘉檀尊者果然被他一語激怒,雙目乍然一睜,精光大熾,瞧著白衣文士微曬道:
「老僧在中原一待二十年,江湖上各大門派掌門,和武林中稍有聲望的人,雖末全識其
人,也都有個耳聞,檀樾這身裝束,老僧還從未聽人說過。檀樾自恃身份,老僧雖孤陋
寡聞,但今日在座還有華山,崆峒兩位掌門,和雄主一方的黔幫幫主在此,他們自然比
老僧見多識廣,不知三位是否認識這位檀樾?」
    白衣崆峒暗暗哼了一聲,心想:你這不是故意彎著圈子,拉上我們,楊開源豈是會
被你利用?一面抱拳道:「大師垂詢,只是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動,十年滄海,
人事全非,除了昔年有限幾位舊友,江湖上的情形,兄弟實在生疏得緊!」
    東門子良世抱拳道:「這位台兄,兄弟還是第一次會面。」
    白衣文士冷哼道:「你問這些人,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嘉檀尊者陰陰的道:「其實老僧早已猜到檀樾的身份了!」
    白衣文土道:「你知道就好。」
    嘉檀尊者大笑道:「老僧雖然猜出檀樾來歷,可惜白衣教主在武林中還是名不見經
傳的人!」
    他兩次提到「白衣教」,聽得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心下大奇,江湖上當真從沒聽過
還有一個白衣教。
    白衣文士漠然的道:「你是否想試試?」
    此人一開口,就狂傲無比,這話別說衝著大名鼎鼎的魔教長老嘉檀尊者而言,即使
江湖上二三流的人物,也無法嚥得下去!
    嘉檀尊者合十道:「老僧正想見識見識。」
    白衣文士衣袖微微一抬,朝身邊一個綠衣人吩咐道:「你出去接他幾招。」
    綠衣人應聲走出,往中間一站,蒙面綠紗裡面,隱隱射出兩道精光,盯著嘉檀尊者,
一聲不發!
    嘉檀尊者看他只叫手下之人,和自己動手,心頭大是憤怒,雙手合十,陰陰的道:
「檀樾難道不屑賜教嗎?」
    他藉著雙手合十,一般陰勁,直朝白衣文土身前撞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14:26

綠衣人大喝一聲,舉手一掌,平胸推出,掌力剛猛異常,激起一片銳利風聲!
    嘉檀尊者逼出的暗勁,正好被綠衣人擋住,陡覺一陣剛猛力道,硬把自己陰柔之勁
接下,不禁心頭一震!暗想:對方只是白衣教主的一名隨從,居然接下自己五成力道,
今晚如若敗在他們手下,魔教盛名,豈不是掃盡?
    當下一吸丹田真氣,把逼出去的力道收了回來,他的功力己到收發由心之境、一發
一收,只不過剎那的工夫。
    綠衣人接了嘉擅尊者一股暗勁,突覺心神一震,綠色長衫無風晃動,也立即凝神運
氣,蓄勁待敵。
    這一招上,他雖然把對方陰柔潛力化解開去,顯然心神搖撼,接得勉強,但嘉檀尊
者卻依然若無其事。
    白衣文土背負雙手,冷冷一曬,逗:「名震西域的魔教長老,原來只是仗著偷襲為
勝。」
    嘉檀尊老臉上一熱,陰笑道:「老僧只是想試試檀樾功力。不過使了五成力道,如
果老僧存心偷襲,只怕這位早已承受不住了!」
    白衣文士道:「那也未必見得,十招之內,只怕你還無法傷得了他。」
    嘉擅尊者道:「即如檀樾所說,那麼十招之外呢?」
    白衣文土仰頭向天,漫不經意的道:「只要再加上一人,二十招之內,就不會落敗
了。」
    嘉檀尊者大笑道:「武功一道,並非一加一就是二,照檀樾這般說法,他們四位齊
上,豈非就可支持出四十招外了?」
    白衣文士曬道:「四人齊上,已可接住你五十招,綽有餘裕。」
    嘉檀尊者道:「那麼就要他們一起上吧!」
    白衣文士不耐道:「我無暇和你多說,你只要能在十招之中,勝得我綠衣侍衛,咱
們撒手就走。」
    嘉檀尊者方纔已試出綠衣人武功雖然不弱,但如果只有對方一人出手,自問還用不
到十招,即可勝他,這就點頭道:「老僧悉憑檀樾吩咐,就以十招為限,老僧不能勝,
便算落敗。」
    白衣文士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嘉檀尊者緩緩走出兩步,距綠衣人三尺左右,停了下來,陰陰的道:「施主請出手
吧!」
    綠衣人方才和他拼過一掌,知道對方修為深厚,憑自己的功力,最多也只能接得五
六招左右,如想打滿十招,不分勝負,實是太難,那麼這先發的一招,就非常重要了,
因為如能搶得先機,即可沾光不少,當下抬頭道:「那麼你小心了!」
    話聲才落,腳踏奇門,左手揚處,一掌竟從側翼拍出!他這一掌潛力如山,立時激
得滿室風捲颶翻,素然有聲!
    嘉檀尊者知他純以陽剛之力見長,不願和他硬接,身子一側,左掌斜斜一帶,發出
一股陰柔勁力,把對方掌力,帶開一旁,當胸右手,突然屈指輕彈,數股陰勁橫襲而去!
    綠衣人不假思索,左腳斜退半步、左掌迅收,護往中下盤,右掌一招「手揮五弦」,
掌力發出,「呼」的一聲、把襲上身的數股陰柔之勁,全部抵住!
    嘉檀尊者陰嘿一聲,屈指輕彈的右手,五個指頭,忽然伸得筆直,向前微微作勢!
    綠衣人發出一招「手擇五弦」,堪堪把對方數股陰柔勁力接住,但在這一瞬之間,
陡覺這幾股陰柔力道,微微一繃,突然轉變為陽剛勁道,五道奇重如山的指力,已壓上
身來!
    要知一個人所修內功,路數各有不同,有的人以陽剛之力見長,發掌出招,講究碎
石裂碑,以威猛取勝,有的人卻走陰柔一路,攻拒之間,以無聲無息的暗勁傷人,這兩
種功夫,各有所長,極端相反,一個人不可能兩者兼練。
    綠衣人因嘉檀尊者彈出指風,突然化柔為剛,心頭不禁大凜,猛地吐氣開聲,右掌
貫注全力,運勁前推,但已是遲了一步,只覺心氣浮動,被迫得連退了兩步。
    嘉檀尊者哪肯錯過機會,紅衣飄動,大踏步跨出一步,左掌閃電拍到!
    綠衣人被地迫退了兩步,哪敢大意,身形一穩,氣聚丹田,雙掌平胸,直待他掌勢
快近身前,才雙手並出,朝前推去。
    這一下提足十成力道,迎擊而出,但聽一陣狂嘯,兩股力道在彼此手掌外五尺之處
接實。
    正因嘉檀尊者拍的這一掌,又是陰柔勁道,故此他的掌風,雖然凝厚得如同有形之
物,但除了綠衣人掌聲帶著厲嘯之外,兩掌接實,卻聽不利半點聲響。
    兩股力道,停在中間,誰也無法再推進半尺,僵持了足有一盞茶工夫。
    綠衣人只覺對方發出的陰柔勁道,不但奇重如山,而且還有絲絲寒氣,不住滲入自
己掌力之中,己可感出,身上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
    「哈哈!」
    嘉檀尊者突然大笑一聲,右掌如斧,竟然在僵持之中,攔腰橫斫而來,他左手陰柔
之勁,絲毫沒有退縮,右手這一掌,卻竟然使出陽剛力道,勢如山崩,力逾千斤,來勢
之猛,宛如驚濤駭浪,凌厲無比!
    綠衣人雙掌貫注全力,正好抵住對方一隻左手,不敢絲毫鬆懈,哪裡還分得出手,
抵擋對方右掌?心頭大感驚駭,暗想:「糟了,自己果然和他走不出五招!」
    哪知心念才動,驀覺嘉檀尊者劈來的兇猛掌風前面,另有一陣徐如薰風的潛力,把
自己身子向右撞出了數尺。
    嘉檀尊者自以為這一招穩可得手,萬沒料到對方會在雙方內力相牴觸之下,突然躍
開,心中不由大奇!
    只聽白衣文士沉聲道:「你們已經五招了!」
    白衣崆峒等人袖手旁觀,瞧得大為凜駭,因為綠衣人只是白衣教主手下一名侍衛,
功力之高,竟然不在自己幾人之下!
    尤其嘉檀尊者出手奇詭,忽剛忽柔,不可捉摸,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含有驚心動魄
的威力。
    正當此時,只聽「蓬」然一震,兩條人影,倏合乍分,同時後退了兩慶。
    原來白衣文士喝聲方落,綠衣人躍開了身子,突然雙足懸空,騰身躍起,雙掌掄劈,
一招「風雷交擊」,直向嘉檀尊者當頭劈落!他是聽到白衣文士的喝聲,抖擻精神,盡
力施為,這一掌由空而下,當真勢如山崩,力逾千鈞!
    嘉檀尊者因方才一掌落空,正感驚奇,此時乍睹對方雙掌轟擊而來,口中陰嘿一聲,
不慌不忙,從容一邁右腿,身腰斜挫,左掌護胸,右手托天,一招「天王托搭」,暗中
運起陽罡內勁,直向綠衣人劈下的掌風迎去。
    這一下,雙方全部凝足內力,而且發出的掌風,全是剛猛力道,一般下壓,一股上
迎,爆起「蓬」然巨震,茅屋搖晃,灰塵斷草,簌簌直落,旋風四溢。
    兩人居然半斤八兩,功力悉敵,但聽嗖嗖兩聲,衣袂飄風,雙方各自被震得心氣浮
動,腳落實地。同時後退了兩步。
    嘉檀尊者不禁心頭大為駭異,方才一連五招,對方內力,分明比自己要差得多,這
一招對方凌空發掌,身懸虛空,照說該再打個折扣,那麼一掌接實之後,對方最少世得
被自己震出五六步去。但他居然和自己平分秋色,功力悉敵,寧非怪事?
    他心念閃過,原是一瞬間事,綠衣人身形落地,並不稍息,身子朝前一衝,雙掌
「金鼓齊嗚」,閃電朝嘉檀尊者擊到!
    嘉檀尊者想不到對方五招之後,內力驟然增強,發掌出招,勢如驚濤駭浪,猛惡無
比。當下一提丹田真元,力貫雙掌,使了一招「八部天龍」,硬砸來勢!
    在五招之後,這是第二次硬打硬接,兩人不但各存戒心,而且含有一爭高下之意。
是以一招出手,四掌乍接,又爆出「蓬」然大震,但兩人腳下馬步,誰也未曾移動半分!
    不!嘉檀尊者和綠衣人,兩掌接實之後,突覺一股極強的陰柔暗勁,襲到身前,心
下陡然一驚,急忙暗運功力,向前逼出,已是不及,只好後退半步!
    白衣文士喊道「還有兩招!」
    「不錯!」嘉檀尊者面露獰笑,舉步一跨,突然欺到綠衣人身側,右手中食兩指一
並,疾向對方眉心點去!
    白衣文士曬道:「這是魔教中最厲害的『透骨陰指』了。」
    嘉檀尊者一縷指風,悄無聲息的透指而出,突見綠衣人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向右轉
了一圈,正好避開自己指風。
    這情形,粗看起來,似乎是綠衣人一時措手不及,才身向右轉,用以閃避嘉檀尊者
指風。
    嘉擅尊者心裡明白,這一指「透骨陰指」,自己早已打准步位、綠衣人除了硬接、
決難躲閃得開。
    何況他轉了一個圓圈的身法,並非出諸自然,好像被人在右臂撞了一下似的。心念
疾轉,回目瞧去。白衣文士正好站在綠衣人右首,雖然他依然背負雙手,若元其事的仰
頭向天,傲然而立。
    但嘉檀尊者是何等人物,這一瞧,胸中登時瞭然,難怪綠衣人內力明明比自己差得
許多,但五招之後,竟會突然轉弱為強,和自己功力悉敵,原來是他暗中施展「隔空傳
力」之術,把真力貴輸到綠衣人身上!
    他這一發現,心頭猛地一驚!
    要知「隔空傳力」之術,出於天竺白骨教,其人多穿白衣,信奉「白骨觀」,難道
白衣教,就是當年白骨教的支派不成?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其實只不過電光石火,一瞬間事,綠衣人身子轉了一圈,嘉檀
尊者一指落空之際,白衣文士只冷峻的道:「還有最後一招!」
    「嘿!」
    嘉檀尊者右手迅速收轉,借勢又向前欺進了一步,左掌跟著朝綠衣人當胸印去!
    他這一下,身子欺進,當真快得無以復加,但拍出的左手,卻十分緩慢,幾乎不能
再慢,看去只是徐徐朝綠衣人胸口湊了上去,縱是三歲孩童,也不難避開。
    但大家目光,和他手掌一接,登時大吃一驚!
    原來嘉檀尊老一隻左掌,在這一瞬工夫,通體變成金黃顏色,雖是慢吞吞的推出,
但手掌過處,四周發出「嗤」「嗤」邢響!
    綠衣人驟睹對方施展煞手,臉上顯出無比凝重、雙掌當胸,緩緩據起右腳,極度小
心,斜斜跨出!
    但目光卻依然緊緊注視著這隻金色手掌,絲毫不敢放鬆,雙掌也緊護胸口,略見顫
動!
    白衣崆峒、東門子良,獨角龍王等人,也被這最後一招的緊張形勢,壓得屏息凝神,
目不稍眨。
    就是當門而立,先前一直仰首向天的白衣文士,此刻也感刊情勢嚴重、背負著的雙
手,忽然攏到胸前,掌心握緊,兩道明亮的眼神,透過蒙面白沙,緊盯著嘉檀尊者,現
出無比關切!
    「轟!」嘉檀尊者終於發出掌力,靜夜之中,轟然巨響,屋頂掀翻,土垣倒坍、兩
扇門板直飛出十餘丈外。
    茅屋中,迷漫起一片滾滾塵士,這真是驚天動地的一擊!
    綠衣人悶哼一聲,向後震彈出七八步遠,身軀搖晃,腳下連劃之字,終於站定身子,
因他有綠紗蒙臉,瞧不出臉色,但他只是凝立不動,身形在微微抖顫,想來負傷不輕!
    就是站在他身後的白衣文士,也接連後退了三步、一身白衣起了猛烈波蕩,宛如立
在大風中一般,吹得衣帶不住飄揚!但綠衣人並沒因此倒下,自然算是接住了嘉檀尊者
十招。
    白衣文士重又恢復了他仰首向天的峻傲態度,朝嘉擅尊者冷冷的道:「十招已過,
你該走了吧?」
    嘉檀尊者目光瞥了綠衣人一眼,陰笑道:「他還能出聲嗎?」
    綠衣人凝立不動,大聲道:「魔教中的『金手印』,也不過爾爾!」
    嘉擅尊者臉色大變、喉中陰嘿一聲,紅衣閃動,頭也不回的朝外就走。
    白衣文土迅速從懷中掏出兩粒丹藥,自己迅速把一粒納入口中,然後閃近綠衣人身
側,道:「你快眼下。」
    綠衣人身軀晃了兩下,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聲音微弱的道:「不……不成了,被……
被『金手印』擊……中的……人,無……藥……可救……老奴……要……去了……兩
位……公主,保……重……」
    他說話斷斷續續,十分吃力,說到最後,聲音更是微弱、人也跟著往地上倒去!
    白衣文士突然尖叫道:「金叔叔,你快吃下去,這是……」
    他話聲未落,綠衣人口中噴出一道血箭,雙腳一伸,業已死去!
    「金叔叔……」
    白衣文士失聲叫出,但他只叫一聲,忽然住口、一下站起身子,依然恢復了他的冷
傲態度,回頭朝白衣崆峒、東門子良等人,冷冷的道:「你們怎的不走?」
    白衣崆峒楊開源聽他方才失聲尖叫,嗓音尖脆,不類男子聲音,心中對這神秘莫測
的白衣教主,感到十分懷疑。
    雖然方才目睹對方僅僅一個手下之人,武功已是如此了得,只怕合自己幾人,也未
必是對方對手。但自己幾人追蹤而來,目前已有頭緒,南嶽門人是被五毒教的人所劫持,
而且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此時已被嘉檀尊者制往穴道,自然不甘心因此退去。
    當下目光迅速和東門子良互望了一眼,說道:「兄弟和東門道兄、沙幫主一行,既
不是和嘉檀尊者同路,也沒和尊駕有約、似乎並沒離去的理由。」
    白衣文士冷哼一聲,回頭朝身後三個綠衣人造:「你們把金叔叔和五毒教的這個老
婆子,一起送回去吧。」
    三個綠衣人答應一聲,一個搭起綠衣人屍體,另一個正待朝拽眼乞婆身邊走去。
    東門子良突然跨前一步,攔在獨眼乞婆身前,喝道:「且慢!」
    那喝聲未落,綠衣人已身如魁影,倏然地從身邊穿過,伸手挾起獨眼乞婆,退回原
處,身法快疾,動作如電!
    東門子良愕然一驚,仙人掌左浩大聲喝道:「你們還不把她放下?」
    白衣文土連頭也沒回一下,只是吩咐三個綠衣人造:「你們先行回去好了。」
    獨角龍王沙無忌洪聲道,「你們要把獨眼乞婆帶走不准,也得先勝了咱們。」
    白衣文士冷漠的轉過身子道:「有我留在這裡,還不夠嗎?」
    仙人掌左浩嘿逼:「你就自信能夠抵得住我們六人聯手之力嗎?」
    白衣文士兩道眼神,從白紗中透過,向六人掃掠了一眼道:「你們就聯手圍攻我一
陣試試!」
    白衣崆峒心中暗想,對方三個綠衣人個個身懷絕技,武功不在自己幾人之下,既然
對方要他們先回去,只留下一個白衣教主,武功再高,要想獨力勝過自己六人,只怕並
非易事。
    獨眼乞婆雖是劫持南嶽門下的主要人物,但有白衣教主留在這裡,自己幾人,只要
贏得了他,還怕他不交出獨眼乞婆來?
    心念一轉,緩緩跨出一步,拱手道:「沙兄,左兄。不必阻攔他們,有白衣教主留
在這裡,不論勝負誰屬,總會有個交待。」
    說話之時、三個綠衣人已經跨出茅屋,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白衣文土冷哼道,「你認為你們準能勝得了我嗎?」
    白衣崆峒道:「那也不能肯定,尊駕身手,自可從方才貴教綠衣侍衛的武功上、管
窺一二。」
    白衣文士聽他口氣,似乎已看出方才自己施展「隔空傳力」之術、不由微曬道:
「你倒不失是一位有心人!」
    白衣崆峒裂嘴笑道:「教主好說!」
    白衣文士背負雙手,傲慢的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東門子良回顧了沙無忌一
眼,低聲道:「他似是有恃無恐,咱們出手要小心一些。」獨角龍王道:「他如果單憑
拳腳的工夫,能夠勝過咱們幾人,兄弟輸了也心甘情願。」
    白衣文士道:「本教主自然要你們輸得口眼心服!」
    仙人掌左浩怒聲道:「你慢誇大口。」
    白衣文士退:「你們儘管出手就是!」
    白衣崆峒手一攔,道,「兄弟還有一事向教主請教。」
    白衣文士道:「你說!」
    白衣崆峒抬頭道:「尊駕自稱白衣教主,不知貴教一向在何處行道,何以江湖上從
無人知?」
    白衣文土嚴肅的道,「白衣教出現江湖,萬流歸宗,唯我獨尊。」
    獨用龍王嘿道:「好大的口氣!」
    白衣文土道:「口氣大不大,你們日後自知。」
    白衣崆峒又道:「白衣教主出現江湖之後,是不是不容江湖上再有人穿白衣嗎?譬
如區區楊某,一襲白衣,已經穿了幾十年啦。」
    白衣文士被他問得一怔,答道:「本教並不限制旁人不能穿著白衣。」
    白衣崆峒點點頭道:「這就是了。」他說到這裡,略微一頓,又道:「前日在石鼓
山前,偷襲兄弟的,不知可是尊駕?」
    白衣文士似乎已有所覺,冷做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衣崆峒縱聲大笑道:「兄弟已經知道了。」
    白衣文士怒道:「你知道什麼?」
    聲音甫落,人已到了白衣崆峒身前,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白衣崆峒雙肩一晃,退後五步,獨角龍王沙無忌正好站在白衣崆峒邊上,一見對方
出手,立即大喝一聲:「你想動手嗎?」
    「呼」的一掌,從旁劈出,朝白衣文士掌勢截去!
    白衣文士冷嘿道:「不錯,你們華山派、崆峒派趁早一齊上吧!」
    他說話聲中,不知忘了閃避,還是存心要露出一手?只叭「啪」的一聲,獨角龍王
一隻鐵掌,正好擊中白衣文士左肩頭上!
    要知獨角龍王練就「鐵砂掌」,膂力雄渾,這一掌勢如開山,剛猛無比,就是山石,
也禁不住他這一掌之力,會碎成齏粉!但這下拍上白衣文士臂彎,竟如擊在一條水蛇身
上,掌勢一滑,身子不禁往前俯衝了一下!
    白衣文士反手一把,輕而易舉的抓住沙無忌手腕。這一手當真簡單已極,但沙無忌
要待況腕閃避,已是不及,只覺手腕一麻,全身勁力頓失!
    白衣崆峒因他為自己出手,要待出手搶救,已嫌不及,但聽白衣文土口中輕哼一聲,
左手一抖,沙無忌一個高大身軀,有若稻草人似的,被他隨手仍出一丈開外,「砰」的
一聲,坐倒地上。不禁暗暗皺眉,心想:對方這一招只是普通擒拿手法,除了出手稍快
之外,並無什麼特別之處,怎的獨角龍王被他一下拿住?
    心中暗想,立即趨前一步,道:「沙兄可受了傷嗎?」
    其實白衣文士這一手並沒存心傷他,獨角龍王一躍而起,略一運氣、滿臉羞愧的道,
「兄弟一時失手,還沒負傷。」
    白衣崆峒低聲道:「此人武功詭異,咱們真要小心對付才好。」
    東門子良瞧他舉手之間,就把沙無忌扔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示意師弟,小
心戒備。
    白衣文士好像根本沒有方纔那回事一樣,冷漠的瞧著東門子良道:「奇怪,你們華
山、崆峒的人,怎不一齊上呢?難道還要我請嗎?」
    東門子良終究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給他一再要自己幾人同上,哪還忍耐得住?聞
言點頭道:「好極!兄弟正要領教。」說到這裡,目光一掠白衣崆峒,手拂花白長髯,
笑道:「既然白衣教主一再要咱們齊上,兄弟和楊兄兩人,聯手試他幾招也好。」
    白衣崆峒道:「道兄說得極是。」
    同時回頭過去,朝兩個師弟,嘴皮微動,暗暗囑咐了幾句,才大步走了過來,和東
門子良並肩站定。
    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蕭,分站了兩個方向,但並未立身出來。
    白衣文士身形動也未動,低沉的道:「只有兩位出手,他們呢?」
    白衣崆峒怒聲道:「這個不勞尊駕費心,你先接兩招試試再說!」
    右掌隨著話聲,遙遙劈出!
    白衣文士身形略微一偏,避開白衣崆峒一記劈空掌風,舉步一跨,突然欺到東門子
良身側,左手斜起,一招「玄烏劃沙」,朝胸前削去!
    「來得好!」
    東門子良蓄勢以待,一見對方欺近,右腳退出半步,雙掌排山,竟然硬接白衣文士
的掌力。
    白衣崆峒方才一記劈空掌,原不過是個虛招,他右手早已凝聚功力,緊握拳頭,暗
藏袖中。此時一見對方捨了自己,朝東門子良出手攻去,尤其東門子良雙掌齊出,似乎
在第一招上,存心掂掂對方斤量,不由心中大喜,身如風轉,揚手一拳,對準白衣文士
背心,虛空搗去!
    這正是崆峒派馳名武林的「無形拳「!(按「無形」的解釋,是張滿了弓弦,而無
矢可射之義,也就是說「無形拳」凝聚全身力道,有若拉滿了弓弦,拳發無形,正像無
箭可射,其實「無形拳」乃是內家上乘拳術,傷人於數丈之外,江湖上俗稱百步神拳,
也有人叫它隔山打虎拳。)
    白衣崆峒一拳出手,一團拳風,疾如風輪,雷奔而出,朝白衣文士後心撞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
    白衣文士劃出一掌,正好和東門子良的掌力接實,白衣崆峒打出的「無形拳」風,
也己撞上後心。他左手乍接,發出蓬然輕震,右手向後一揮,使了一招「龍尾揮鳳」,
接住白衣崆峒一拳,卻絲毫沒有聲息,但他一個身子,在接住兩大高手全力一擊之下,
也被逼得向側橫跨了兩步!
    白衣崆峒一拳出手,發覺白衣文士武功,並沒自己預期之高,精神不禁大振,裂嘴
狂笑道:「白衣教主,原來也不過如此!」
    右手又是一記「無形拳」,遙遙擊去!
    東門子良和白衣崆峒同樣心情,聞言接口笑道:「楊兄說得不錯,咱們今晚要不給
他一個顏色,崆峒、華山還能在江湖上立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14:45

說話聲中,功運雙臂,連環劈出兩掌。
    白衣文士長衫飄動,身不離三尺方圓,只是肩頭晃動,從兩人拳掌之間,雙手一圈
一合,白衣崆峒陡覺自己發出的拳風,被人推波助瀾似的,加急朝前撞去。
    正好東門子良雙掌同發,白衣文土這一閃開,凌厲掌風,變成朝白衣崆峒撞去。
    原來他們兩人所佔方向,是在白衣文士前後,此時經白衣文士雙手一圈一合,兩股
內勁,被他引到了一起。
    要知像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兩人的修為,武功原都是到了收發由心之境。
    東門子良雙掌出手,陡然發覺不對,趕緊一吸丹田之氣,硬把逼出的掌風收轉,哪
知劈出的掌風,被白衣文士圈引.如有一股潛力相吸,他猛地吸氣收轉,雙掌雖然收了
回來,但身子驟失平衡,不由自主的朝前一栽。
    白衣崆峒的「無形拳」如拉強弓,引滿而發,一拳出手。凝聚全身功力,發拳無形,
和其他拳勢不同,要想中途收轉。自非易事!
    再加上白衣文土的真力接引,去勢更快,眼看自己一團拳風,直朝東門子良搗去,
口中大喝一聲:「東門兄小心!」
    拳勢既然無法收回,只好盡力朝上搗去。
    東門子良把雙掌收轉,身向前衝,聽到喝聲,來不及多想,雙腳一蹬,硬行朝側躍
開。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身子橫躍,腳踉還沒站穩,一團勁急凌厲的拳風,呼的一
聲,掠過他身側,斜斜破空飛出,東門子良心頭暗暗凜駭,楊開源三十年不出,果然今
非昔比!
    就在他這一心神微動之際,眼前白影閃動,白衣文士早已一下欺近,一雙雪白的手
掌,舒展如蘭,朝自己襲到!掌指齊施,竟然分不清招數,但覺詭異辛辣,兼而有之!
    東門子良瞧得大駭,暗想這是什麼手法?心頭雖然震驚,雙掌交叉,護住面門,身
形一連向後退了五六步。
    仙人掌左浩一見掌門師兄被人逼得連連後退,他一語不發,往白衣文士身後欺了過
去,舉手一掌,猛力朝他背心拍落。
    同時白衣崆峒也及時躍近,落到東門子良身側,揮拳向白衣文士擊去!
    東門子良被他一輪快攻,逼退數步,此時瞥見師弟業已欺到他身後,楊開源也搶落
身前,這一機會,哪肯錯過?身形乍止,左腳跟進,暴喝一聲,右掌直豎,掌根吐勁,
對準白衣文士當胸劈出!
    他這一招「獨劈華山」,乃是華山派獨門殺著,雖然其他門派,也一樣有?「獨劈
華山」的招式,但都是從華山派模仿而來、威力自然相去甚遠。
    這三位武林高手,出手雖有先後,但銜接一氣,也差不多同時發出!
    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快若雷奔堪堪逼近白衣文士身前,白衣文士雙手疾合,慢吞
吞的朝兩人迎出!
    他這一下,看不出絲毫驚人之處,只是有氣無力的朝前緩推,但白衣崆峒和東門子
良身為一派掌門,自然識貨,看出他這一手正是凝聚全身力道而發。
    兩人全是同一想法,暗忖:他武功再強,要硬接自己兩人一擊,怕也未必如願!心
念疾轉,同時猛吸一口真氣,各自又加重力道,加速攻去。
    華山派素以劍掌,聞名江湖,仙人掌左浩之所以有「仙人掌」之名,不僅在掌法上
有獨到的造詣,而且還精擅「太白神針」,能在出掌之時,掌心暗藏神針,他這個外號,
就是說他掌心有刺之意。
    他此時欺近白衣文士身後,眼看白衣文土全力貫注在掌門師兄和白衣崆峒身上,對
自己的偷襲,直似絲毫不覺,心頭不由大喜,掌心夾著幾枚,「太白神針」,突然加快,
猛向他後心拍落!
    「啪」的一聲,擊個正著!但這一掌宛如擊在敗革之上。仙人掌左浩口中悶哼一聲,
捧著一隻左掌,踉蹌後退了五六步。
    獨角龍王看出情形不對,急忙躍近前去,問道:「左兄怎麼了?」
    仙人掌臉色發白,頂門上疼得汗水泠泠,原來他掌心暗藏的幾支「太白神針」,不
但沒有傷到對方,反而穿入自己手背之中,鮮血直流。
    這時白衣崆峒,東門子良也和白衣文土緩緩推出的雙手,相距還有半尺光景,兩人
同時感到自己的拳掌,已被一股陰柔力道,輕輕擋住,再也攻不進去。
    不!他雙臂微屈,還在緩緩推來,綿綿內力,不斷的誦出,居然逼得白衣崆峒、東
門子良兩人,大有後退的趨勢!
    白衣崆峒眼看對方一隻手掌,勻紅纖小,柔滑如玉,根本不像男子手掌,而且年齡
不大,竟然能夠獨擋自己兩人數十年修為的功力,心頭不由既驚且怒,大喝一聲,左拳
又筆直向前搗出。
    東門子良並不稍緩,跟著推出左掌。兩人這一拳一掌,相繼出手,果然又把劣勢扳
回,向前推進了寸許。
    白衣文士雙掌微微後縮,但一縮之後,又緊接著推出,依然把兩人拳掌,推出寸許。
    他在相距半尺之間,懸空一推一送,看去互相迎合,似極平淡,其實已是全力相拼。
    約有一盞熱茶工夫,白衣崆峒一襲白衣,不住的飄動,臉上出現無比凝重,連他細
長如縫的眼睛,也比平日睜大了一倍!
    東門子良毛髮朝立,頂門上己微見汗水!但白衣文士卻依然冷漠如故,絲毫不見有
什麼吃力的模樣。
    這情形直瞧得獨角龍王心頭大凜,心知雙方比拚上了真力,而且白衣崆峒和東門子
良合兩人之力,還比人家差了一著,此時已漸落下風。
    自己要待出手,又因方才仙人掌左浩的出手偷襲,被對方內力震傷,即是一個例子,
自問出只和仙人掌的功力相彷彿,出手也無濟於事,心念轉動,不由朝崆峒二蕭瞧去。
    崆峒二蕭自從現身之後,一直跟在白衣崆峒身後,始終沒有發過一言,那張白慘慘
臉上,木無表情,簡直像兩具木偶!
    此時獨角龍王朝他們瞧去,只見兩人依然垂手木立,一動不動,生似這一場劇烈搏
鬥,和他們並不相干。
    獨角龍王終究是一幫之主,除了暗示,自然不能出口要兩人上前動手,不由暗暗皺
眉。心想:楊開源為人工於心機,狡詐善變,沒想到他兩個同門師弟竟然其蠢如牛,這
等人跟在他身邊,又有何用?
    這一瞬工夫,場中情形更是不對!
    白衣文士雙手緩緩推出,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兩人喘息漸粗,四條手臂也起了輕微
搖動,若有不勝負荷之感!
    就在這一剎那,崆峒二蕭相互對望了一眼,一聲不作,四隻手掌提到胸前,兩人同
時跨出一步,突然掌心一合,同時推出!
    他們兩人心意相通,雙手一提,一合,一堆,一放之間,陡然罡風激盪,有如怒海
狂濤,洶湧騰沸,直向白衣文土沖襲而去!
    這兩人不發則已,一發驚人,獨角龍王沒想到他們會有這等兇猛渾厚的內力,心頭
方自一怔!
    驀聽白衣文士發出一聲清脆尖細的格格大笑!
    「蓬!」茅屋中發出驚天動地,驚心動魄的巨震!
    狂焱陡起,砂飛石走,土牆倒坍,夾雜著一片內力掌風激揚起的沉濁呼嘯,和幾聲
低沉悶哼!
    在濃重塵沙中四條人影,煥合乍分!
    白衣崆峒楊開源,東門子良,崆峒二蕭,全都閉目凝立,臉色微見蒼白。
    原來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各以本身內功和白衣文士拚命抵拒,正感漸落下風,突覺
對方源源推出的陰柔內勁,忽然無故消失,自己兩人被他遏阻已久的兩股潛力,驟如黃
河缺口,向前湧去,正好和崆峒二蕭的強猛掌風,撞在一起。
    這一陣大震,直把四位武林高手,全震得血氣翻騰,受傷不輕。
    仙人掌左浩驚噫一聲道:「沙兄,那廝人呢?」
    獨角龍王拍拍身上灰沙,凝目一瞧,果然在這一瞬之間,哪裡還有白衣文士的影子?
場中四人正在運功調氣,不由輕聲道:「此人武功果然了得,看來令師兄等四人,恐怕
還受傷不輕呢。」
    仙人掌左浩瞧了四人一眼,道:「不要緊,大師兄他們大概這點傷還經受得起,並
無大礙,只是這廝武功,當真十分怪異,兄弟雖然無能,但自問也足可裂石開碑,方才
明明拍中他後心,竟能絲毫無傷,實是令人費解!」
    獨角龍王搖搖頭道:「據兄弟的看法,他武功雖高,也決不可能練成道家無上玄功
護身罡風一類功夫,左兄一掌擊中他後心、依然傷不了他,或者他身上穿有什麼刀槍不
入的寶衣,也說不定……」
    仙人掌左浩奇道:「沙兄此話,想必另有高見?」
    獨角龍王道:「兄弟也只是猜測之辭,試想東門道兄和白衣崆峒兩位,少說也都有
數十年修煉之功,合兩人之力,還拼不過他一人,和他掌力相對,如入虛空,真力悉化,
天下無人能敵……」
    他剛說到這裡,只聽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各自吁了口氣,睜開眼來,這就連忙住口,
問道:「兩位道兄怎麼了?」
    白衣崆峒回眼四顧,說道:「還好,差幸咱們及時警覺,都已收轉了幾成力道。」
    東門子良歎息一聲道:「唉!此人武功,委實怪異,兄弟真還是第一次遇上!」
    崆峒二蕭也在此時,睜開眼睛,兩張白慘慘的臉上,一無表情的同時走到白衣崆峒
身前,同聲施禮道:「大師兄請恕小弟魯莽。」
    白衣崆峒裂嘴一笑道:「這不能怪兩位師弟,咱們全被人家『化力神功』所治。」
    仙人掌左浩道:「這廝使的果然是『化力神功』?」
    白衣崆峒陰笑道:「此人功力尚未精純,他傷的也不會比咱們輕!」說到這裡,忽
然轉頭朝東門子良道:「他走得不會太遠,咱們快跟下去瞧瞧廣
    東門子良道:「楊兄說得極是!」
    六條人影立即縱身躍起,朝山徑上撲去!
    這一所茅屋,牆倒屋坍,茅草掀飛,只剩下一片荒墟。地下密室,上下四面,都支
著木板,雖然並沒坍下,但也塵土如雨,塵沙瀰漫,幾乎使人要咳嗆出來!
    溫如玉用羅帕捂著口鼻,嬌軀卻擋在陸翰飛身前,連大氣都不敢稍透。
    上面的情形,她當然瞧得十分清楚,姥姥被人擄走,和嘉檀尊者,白衣崆峒等人先
後受挫,使她感到無比驚駭。但最擔心的還是陸翰飛的失去武功,一時無法復原、五嶺
山雖然遼闊,但有這許多武林高手追蹤,憑自己的能力,只怕也難以保護得了他。
    她咬著下唇,輕輕歎息了一聲,忖道:「我平日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怎的沒有了
主張?無論如何,也得先離開這裡再說。」
    一縷剛毅之氣,又漸漸泛上眉梢,伸手摸了摸身邊的兵刃暗器,然後走到陸翰飛身
側,柔聲的道:「陸少俠,我們走吧!」
    陸翰飛道:「上面這些敵人,可是衝著在下來的?」
    溫如玉道:「他們都已走了,我們還是先出去要緊。」
    匆匆走到左側壁下、伸手取下木閂、打開兩塊木板,裡面卻是一條黝黑的甬道,招
手道:「陸少俠,快隨我來。」
    說完當先側身而入。
    陸翰飛依言跨入甬道,只覺這裡面異常黑暗,但地勢卻甚是平坦,兩面都是山石砌
成的石壁,一股濃重的潮霉氣味,觸鼻欲嘔,顯然這甬道已是久無人行。
    正在舉步之間,只覺一隻溫軟無比的柔荑,輕輕握住自己手掌,向前引去!
    陸翰飛暗暗歎息,自從眼下蝮蛇寶血,目能夜視,不想一旦失去武功,竟變成一個
普通之人,連這點甬道,都要人帶引了。
    溫如玉腳下走得並不太快,約莫走了二三十丈遠近,地勢緩緩升高,跨登十幾級石
級,己到了盡頭。
    溫如玉輕輕縮回纖手,雙掌向上一托,只聽「格」一的一聲,一塊沉重木板,應手
而起,原來這是一口高大沉重的棺木,她翻起之處,正是棺木底部。
    她跨上一步、舉手緩緩朝頭頂推去,只聽又是「咯」的一聲,棺蓋啟處,頭上已依
稀可見天光!
    溫如玉手托棺蓋,一提真氣,躍了上去,回頭低聲道:「陸少俠快出來。」
    陸翰飛跨出棺外,溫如玉又把棺蓋蓋上,環顧停身之處,原來己在一片疏林之中,
草長及膝,不知底細之人,誰會知道這座棺木,乃是地下道出口?
    溫如玉回首瞧了數丈外的那所倒坍的茅屋一眼,低低的逍:「陸少俠,此地不宜久
留,我們走吧!」
    她這句「我們」,雖然四外無人,但不知怎的突覺一陣羞意,泛上心頭,不禁緩緩
垂下頭去。
    陸翰飛走出地道,忽然感到自己腳步沉重,週身乏力,口中長歎一聲,問道:「姑
娘,這是什麼地方?」
    溫如玉目光不住的向四周流轉,伸手一指,道:「這裡是五嶺山、咱們該向那邊走
才對。
    陸翰飛在朦朧月色之下,看她和自己說話,雖然十分溫和,但臉上顯得極為惶急,
這就點點頭跟著她走去。
    溫如玉不敢走出樹林,只是沿著山徑的松林中,曲折而行。
    走了一陣,陸翰飛便已累得氣喘如牛,冷厲的夜風中,不住的舉手擇拭著臉上汗水。
    溫如玉站住身子,低聲說道:「陸少俠,你快息一息吧,別走累了身子。」
    她說得異常柔和,關愛之心,流露於言詞之間。
    陸翰飛只覺她對待自己,關愛柔婉,和第一次見面時,判若兩人,心頭不由一陣感
動。
    一個男人不管年紀多大,都需要有女人照顧,何況他在重傷之後,失去了武功,他
更需要有人安慰鼓勵,當下就靠著樹身,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夜幕低垂,荒涼的山林,一片冷寂,猿啼裊鳴,不時還從遠處傳來。
    溫如玉走近陸翰飛身側,旁著地左肩坐了下來,憐惜的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陸翰飛道:「在下休息一會就好。」
    溫如玉幽幽的道:「咱們眼下處境,十分險惡,陸少俠,你還走得動麼,咱們最好
在天亮以前,離開這裡……」
    陸翰飛不待她說完,雙目乍睜,站起身子,抱拳道:「在下多蒙姑娘救治,大德不
言謝,只是在下武功已失,不敢有累姑娘,在下這就別過。」
    說著大踏步往前走去!
    溫如玉追上幾步,急道:「陸少俠快請留步,許多武林人物,目光集中在你一人身
上,你此時武功還沒復原,如何能行?只要被他們發現,難保不被劫待,目前緊要的是
如何擺脫追蹤之人,你才能安心養傷,假以時日,不難恢復……」
    話聲未落,突然間,長嘯劃空,傳入耳際!
    陸翰飛縱目望去,但見繁星閃爍,夜色中峰巒聳立,不見人影!
    溫如玉臉色微變,一雙秋波,向四下一陣打量,柔聲說道:「陸少俠敵人已經找來,
你傷勢尚未復原,不如先躲上一躲的好。」
    她知道陸翰飛個性極強,是以帶著央求口吻。
    陸翰飛瞧她臉露惶急,心中只覺一陣黯然,不忍拂拗、默默的點了點頭,轉身閃入
一棵大樹後面。
    溫如玉目注陸翰飛堪堪藏好身子,只聽一聲案鳥般怪笑,起自數十文外,來勢奇快,
倏然之間,一條人影,已落到林外不遠之處!
    溫如玉眼看那人飛落的身法,已知來人武功極高,她心中殺機已動,悄立林邊,絲
毫不動聲色,直待那人堪堪飛落,現出身形,才一揚左腕,只聽「咯」的一聲輕響,一
大蓬「五毒金針」,激射而出!」
    這一下,雙方距離既近,溫如玉打出金針,力道又強,照說來人萬難躲閃!
    哪知來人武功之高,竟然大出溫如玉意料之外,只見他匆忙之中,大袖一揮,應變
極快,在間不容髮之下,把激射而至的一大把金針,悉數震飛!
    不!他隨手虛空一抓,夾住一枚金釬,低頭一瞧,突然噫了一聲,雙目轉動,兩道
森霖寒電,直向林中射來,厲聲怪笑道:「五毒金針,林中可是區老乞婆,怎的連老夫
也認不出來了?」
    溫如玉先前只是想到先下手為強,根本沒瞧清來人是誰?此時瞧到對方舉手之間,
把自己一大篷飛針擊落,心頭方自一怔!
    再聽他這麼一喝,分明來人和姥姥還是素識,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林前站著一個面
容瘦削,頭戴斗籠,身穿葛衣的老人!
    溫如玉瞧清來人,猛地一凜,暗想:此人這身打扮,極像烏蒙金蛇叟,只是金蛇叟
長年以金蛇束腰,此人身上,卻並沒束腰金蛇。心中暗想,跨步朝林外走出,拱手逍:
「晚輩溫如玉,老前輩和姥姥相識,定非外人,方才魯莽出手,還望恕罪,不知老前輩
如何稱呼?」
    葛衣老人持著山羊鬍子,兩道目光,注著溫如玉上下一陣打量,問道:「你是五毒
教門人。你姓溫?唔,是溫璇的後人?」
    溫如玉聽他提到父親名諱,連忙躬身道:「老前輩說的正是先父。」
    葛衣人頷首道:「你是他女兒?」
    溫如玉應了聲「是」。
    葛衣人呵呵笑道:「老夫和五毒教頗有淵源,難道區婆子沒告訴過你老夫是誰?」
    溫如玉遲疑的造:「老前輩可是烏蒙荊前輩?」
    金蛇叟突然想起自己唯一表記束腰金鰓、毀在五毒手駱倫手裡,不由老臉一熱,拈
著短鬚,嘿嘿一陣乾笑,倚老賣老的道:「老夫風聞南後門下姓陸的小子,被人劫持,
一路由此而來,據老夫推測,可能已落到你們手裡,賢侄女既然在此,區老婆子哪裡去
了?」
    溫如玉心中一動,忙道:「老前輩遲來一步,姥姥已被人擒去……」
    金蛇叟聽得一怔,不待她說完,雙目一睜,息著問道:「區老婆子一身是毒,誰把
她擒去了?」
    溫如玉道:「晚輩也弄不清楚,那是三個身穿綠衣,臉蒙綠紗的人。」
    金蛇叟道:「他們從哪裡去的?」
    溫如玉道,「晚輩也是剛才據報趕來,就遇上老前輩。」
    金蛇叟道:「有這等事?好,老夫這就趕去!」
    他話聲一落,雙腳頓處,人己拔空飛起,眨眼工夫,就在黑暗中消失。
    溫如玉暗暗吁了口氣,急忙返身人林,奔近陸翰飛身側,急急說道:「陸少俠,我
們趕快走吧!」
    陸翰飛抬頭道:「來的是金蛇叟荊山民?」
    溫如玉點點頭道:「你認識池?」
    陸翰飛道:「我見過他兩次……」
    溫如玉瞧瞧天色,焦急的道:「陸少俠,時間不多,我們快走才好……」說著又瞧
了他一眼,低低的道:「你……傷勢沒有全好,讓我背著你走,好嗎?」
    陸翰飛俊臉一紅,忙道:「這個如何使得?」
    溫如玉坦然笑道:「你白天一直昏迷不醒,一路上都是我抱著來的……」
    話聲出口,不覺一陣羞意,泛上心頭,但瞬息之間,秀眉微微一揚,又低笑道:
「陸少俠,情勢已急,讓我扶著你走吧!」
    說到這裡,不由分說,一手扶起陸翰飛,略一辨別方向,急急朝南走去。
    這一路上,她地形較熟,盡揀隱秘山林,繞道而行,約莫奔走一個更次,果然沒有
遇到追蹤的人。
    陸翰飛武功已失,雖由溫如玉半扶半拖的趕路,只覺山風凜烈,吹得全身幾乎麻木!
    一陣疾行,少說也走了四五十里路程。
    溫如玉武功不弱,但扶著一個大人,長路奔走,也感到十分吃力。
    此時天色業已將曙,東方吐出魚白,正想找個地方息腳!
    瞥見左側林中,飛起兩條人影,有如大鳥般凌空撲來,心頭不禁大駭,但已無法回
避……
    兩條黑影,倏然墮地,現出兩個身穿寬大黑衣老人,左首一個年約五旬以上,生得
禿頂紅臉,目光如炬。右首一個五旬不到,一部連鬢鬍子,滿臉于思!
    禿頂老頭瞧了陸翰飛,溫如玉兩人一眼,沉聲問道:「小哥兒,你們可知有一個南
岳門下弟子,被人擄來,往哪裡去的?」
    連鬢鬍子老人乾笑一聲,道:「諒他們兩個娃兒、哪會知道?」
    溫加玉因這兩個老人光是掠空飛來的身法…已可看出武功極高,但這般裝束的人,
江湖上從沒聽說過,好在他們似乎不認識陸翰飛,眼珠一轉,正待回答!
    陸翰飛一陣喘息,接口道:「在下正是南嶽門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17:03

第13章 環尺逞威
    陸翰飛這一句「在下正是南嶽門下」,聽得兩個黑衣老人同時一怔。
    連鬢胡老人乾笑道:「小哥此話當真?」
    陸翰飛容色一怔,道:「在下南嶽門下,難道還有假的?」
    禿頂老人面露喜色,雙手一拱,呵呵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老朽兄弟,間關萬
裡,總算找到了人。」
    陸翰飛已從溫如玉口中,知道賽孫臏在臨死之前,留給自己一封信之事,已由船老
大洩漏,傳出江湖,以訛傳訛,大家全認為自己得到了白衣劍侶藏寶之秘,才紛紛追蹤
趕來。心中不禁有氣,聞言冷冷的道,「你們找我何來?」
    禿頂老人瞧了陸翰飛,溫如玉兩人一眼,笑道:「兩位前往何處?可否容老朽兄弟
同行?」
    溫如玉看出這兩個老人勁氣內斂,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的高手,在他們說話之時,
一手托著左腰,緊站在陸翰飛身邊,凝神戒備。
    原來她「五毒金針」細如牛毛,機括就裝在自己胸前,發射之時,只要左手在腰旁
輕輕一按,一大篷金針,由強力彈簧的彈動,激射而出!
    施發這種暗器,不必先取準頭,只要自己身體對準敵人,劇毒暗器,就神不知,鬼
不覺的射了出去,不明底細的人,等見到暗器,十之八九非死即傷,傷者身中劇毒,也
非送命不可,端的歹毒無比。
    陸翰飛聽禿頂老人說出要和自己同行,他一身武功已失,心頭一片茫然,只覺天下
雖大,自己也不知到哪裡去好?臉上木無表情,落寞的道:「在下連自己都不知何去何
從?兩位要跟我到哪裡去?」
    連鬢胡老人突然一聲長笑,道:「小哥,明人面前,何用說假,許多武林高手,追
蹤你一人不都為『石口金鑰』麼?何去何從,你心裡明白。」
    陸翰飛瞪目道:「什麼『石門金鑰』?」
    連鬢胡老人雙肩聳動,哈哈一笑道:「小哥兒,只管放心,咱們間關遠來,並不是
覷覦公孫喬夫婦藏寶,實是另有要事,你和咱們同行,有益無害。」
    陸翰飛:「我真不知道『石門金鑰』……」
    禿頂老人目光只是打量著陸翰飛,徐徐說道:「小哥南嶽門下,身佩古劍,決不會
沒練過武功,據老朽看來,小哥神色萎頓,氣機極虛,可能重傷之後,真無未復」一身
武功,已失十之八九,如有老朽兄弟同行,不但路上可保無慮,到了地頭,老朽兄弟,
自當助你得到公孫喬夫婦藏寶,而且願以師門僅存的一粒靈丹,助你恢復武功,不知小
哥以為如何?」
    溫如玉聽得心中一動,暗想:他答應到了地頭,願以師門僅存的一粒靈丹,助陸少
俠恢復武功,想來定非虛言,只不知他口中所說的地頭,是在哪裡?
    目前趕來嶺山的高手,為數不少,自己正愁獨力難支,有他們兩人同行,自是再好
不過。心念轉動,不由揚了揚秀眉,問道:「兩位老前輩既不是為白衣劍侶藏珍而來,
找我陸大哥,不知為了什麼?」
    禿頂老人臉上飛過一絲為難之色,頓了頓道:「這個……老朽暫時還無可奉告,不
過兩位只管放心,老朽兄弟,決無絲毫惡意。」
    陸翰飛道:「你們說的『石門金鑰』究是何物?在下從沒聽人說過,兩位究要和我
到哪裡去?」
    連鬢胡老人連聲冷笑,道:「咱們好言相商,小哥兒竟然這般不能見信?」
    溫如玉心機靈敏,暗想:「這兩個老人,陌路相逢,為了要和自己兩人結伴而行,
不惜許下重願,可見他們和此行目的,比這白衣劍侶的藏珍,還要重要得多。自己何不
推說路程極遠,陸少俠武功已失,諸多不便,設法使他們先替他恢復了武功再走?
    心中正在盤之際,給陸翰飛這麼突然一說,一時不由大急,連忙回頭朝陸翰飛使了
一個眼色,道:「陸大哥,既然兩位老前輩這般說法,我們這就上路吧!」
    禿頂老人面露喜色,含笑道:「姑娘想來就是北嶽高榮了?」
    溫如玉被他說得臉上一熱,含糊應了一聲!
    但就在此時,遠處林梢之間,響起一聲狼嗥般長笑,劃空而來!
    溫如玉聽得心頭一緊,這聲狼嗥般笑聲,分明是去而復回的金蛇叟荊山民無疑,不
禁秀眉徽蹙,故意裝出一臉驚惶,低聲道:「兩位老前輩,我們快到林中躲上一躲。」
    話聲剛落,一條人影已電馳瀉落,那不是頭戴斗笠,身穿一襲寬大葛衣的金蛇叟是
誰?
    他身形落地,只側目瞧了兩個黑農老人一眼,就直對陸翰飛走了過來,一面回頭朝
溫如玉陰笑道:「小丫頭在老夫面前也居然使起詐來,還不快跟老夫走……」
    連鬢胡老人身子一橫,攔住去路,冷冷喝道:「站住!」
    金蛇叟並沒注意這兩人是誰?口中干嘿一聲:「給老夫滾開!」
    突然一伸右臂,朝橫裡拍出一掌。
    連鬢胡老人早已蓄足真力,身形不動,硬接來掌。
    雙掌接實,如擊敗革,「砰」的一聲,兩人各自震得向後退出一步!
    金蛇叟吃了一驚,暗道:「此人掌力不在自己之下,停下腳步,橫了連鬢朗老人一
眼,口齒啟動,干嘿道:「什麼人,老夫眼生得很!」
    連鬢胡老人也自微微一愕,冷笑道:「爾是何人?老夫同樣眼生。」
    金蛇叟臉色一沉,大不刺刺的道:「老夫這身打扮,你難道出沒聽人說過?」
    連鬢胡老人大聲道:「老夫兄弟這身打扮,你難道也沒聽人說過?」
    金蛇叟仰天發出狼嗥般大笑,道:「這麼說來,你們想替姓陸的小娃兒擋橫?」
    連鬢胡老人曬道:「這還用說麼?」
    金蛇叟說話之時,暗中凝聚功力,已到了蓄勢待發之境。聞言口中大喝一聲:
「好!」
    右掌猛的平胸推出,這一掌正是他數十年修為的功力所聚,隨掌拍出的一股強猛風
聲,勢道凌厲!
    「好!」連鬢胡老人同樣大喝一聲,橫臂出掌,一招「橫架金梁」,潛運功力,硬
封金蛇叟掌勢!
    但聽又是蓬然震響,各自後退了三步,兩人身上的寬大長飽,全都被狂風吹得獵獵
作響,向後飛捲!
    他們似乎功力悉敵,這連續兩招硬拚,使兩人擁有點真氣震動,血翻氣浮,退後三
步之後、便各自凝神小息。
    禿頂老人目光轉動,冷笑了一聲,忽然用「傳音入密」對溫如玉道,「陸小哥武功
已失,姑娘陪他到右邊那塊大石後面去,來人只伯還不止一個呢?」
    溫如玉聽得一怔,難道除了金蛇叟荊山民,又有旁的高手,隱身附近不成,自己怎
會絲毫沒有察覺?心中想著,一面急忙輕輕拉了一下陸翰飛衣袖,道:「陸少俠,你站
著累不累,還是到大石上去休息一會好麼?」
    她說來顯得又是關切,又是溫柔。
    陸翰飛一身武功已失,心頭正有一股說不出的鬱憤,眼看許多江湖高手,為了白衣
劍侶的藏寶,還是一批又一批的追蹤己,更覺怒惱。
    他原不想和兩個黑衣老人同行,同時也不願溫如玉和自己作伴,茫茫天涯,最好讓
自己一個人走去,無須人家關切,也用不著人家保護。
    但話到口邊,瞧到溫如玉款款深情的望著自己,尤其她那對明亮的眸子中,含著焦
急和憂愁之色,不禁心頭一陣惘然,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姑娘何苦……。」
    溫如玉沒等他說完,攔著輕笑道:「快別說啦,我扶你過去吧!」
    當下半扶半攙的拉著陸翰飛,往右側走去。
    禿頂老人等兩人走開幾步,突然目光-轉,縱聲笑道:「林中三位朋友,既然來了,
何不也請出來讓老朽見識見識?」
    喝聲末落,只聽一聲朗朗的長笑,從林中走出三個人來!
    當前一個是面貌清瘦,蓄著花白長髯的道人,背負長劍,昂然而出。他身後是一個
身材高大的老人,和一個身形瘦小年約五旬的道人,這三位正是華山掌門東門子良、黔
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和仙人掌左浩。
    這時,連鬢胡老人業已退到禿頂老人身側。
    金蛇叟荊山民雙目乍睜,口中陰森一笑道:「東門道兄和沙兄也趕到五嶺山來了?」
    獨角龍王抱拳道:「哈哈,荊老哥山在這裡!」
    東門子良在晨曦之中,飄然行來,倒確有仙風道骨之概,他先向金蛇叟打了一個稽
首,自笑道:「荊兄久違了。」接著目光一轉,又朝禿頂老人稽首道:「貧道華山東門
子良,兩位想必是龍門幫的高人?不知有何見教?」
    禿頂老人聽地自報名號,口中「哦」了一聲,冷冷的道。「龍門幫的人,也像老朽
兄弟這般裝束嗎?」
    東門子良因看出兩人武功極高,但又十分眼生,除了龍門幫人文薈萃,高手極多,
此外實在想不出他們來歷,是以有此一問,聞言不由楞得一楞,拱手道:「兩位何方高
人?恕貧道眼拙。」
    禿頂老人微曬道,「老朽兄弟,只是山野之人,哪裡配稱什麼高人?」
    仙人掌左浩忍不往大聲道:「兩位不願說出來歷,自無不可,但攔在當路,究竟有
何見教,何妨說說清楚?」
    禿頂老人雙眉聳動,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老朽兄弟,確有一致,和諸位相
商。」
    東門子良目光瞥過陸翰飛,冷冷問道:「兩位可是為了南嶽門下陸小兄弟的事?」
    禿頂老人點點頭道:「不錯,老朽兄弟間關遠來,原是為了一件重要之事,近日才
知這位陸小哥竟和老朽兄弟要辦之事關係十分重大,陸小哥目前武功已失,因此老朽兄
弟必須把他送到地頭……」
    陸翰飛聽得劍眉一軒,憤然站起身子,大聲道:「在下用不著什麼人護送……」
    說著,立時轉身向前面山徑上奔去!
    溫加玉驀吃一驚,連叫喊都來不及,縱身一掠,隨後追去。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陸翰飛的話聲,卻被東門子良一陣仰天大笑,掩蓋了過去。
「哈哈,兩位可知南嶽門下這位陸小兄弟,和咱們也關係重大嗎?」;
    連鬢胡老人雙目一瞪,怒聲道:「咱們兄弟說過的話,從不更改,諸位打量著瞧
吧!」
    金蛇叟陰笑道:「老夫剛才已領教過尊駕兩掌,咱們先比劃比劃吧!」
    說著右手一探,從袖中緩緩抽出一支五尺來長,一通體鳥黑有光的軟鞭!
    不,那是一條頭如如意,紅信吞吐的毒蛇,抬眼道:「這條如意烏梢,野性未馴,
萬一咬上了人,三步必死,尊駕兵刃呢?」
    連鬢胡老人瞧著他手上那條毒蛇,心頭也不禁發毛,暗想:此人以青蛇為兵刃,自
己倒是大意不得!他心頭雖是暗生凜駭,但臉上仍然絲毫不露,冷笑道:「區區一條毒
蛇,還唬不倒人!」
    說話聲中,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烏黑有光的鐵環。
    禿頂老人也同時一撩長衫,從袍底取出一柄量天尺,低聲喝道:「左師弟且慢,問
問他們,是一齊上?還是一個一個的來?」
    東門子良驟睹兩人取出來的兵刃,口中微「噫」一聲,道:「兩儀尺,北極環,兩
位原來是北溟門的高人!」
    連鬢胡老人右手北極圈輕輕一掄,大聲道:「不錯,所以我瞧你們還是一齊上的
好!」
    金蛇叟冷笑道,「只怕老夫這條蛇兒,就夠你封架了!」
    右手一抖,一招「三星入戶」,對準連鬢胡老人前胸點出!
    連鬢胡老人喝道:「未必見得!」
    北極環斜斜一轉,幻出三圈環影,筆直朝蛇頭上套去!
    這一招手法詭異,瞧得金蛇叟不期心頭一怔,他自然聽說過,當年北溟真君以一尺
一環,威震武林,武功詭異,罕有對手,有人說他那一尺一環,另有古怪,但當時誰也
無法說得出其中究竟有些什麼古怪?
    此時眼看對方第一招上,就舉環向自己蛇頭上套來,一時不知底細,不敢硬攻,身
形一錯,微向右撤,左掌閃電從側拍出。
    連鬢胡老人環影倏收,身子不動,左掌一豎,迎著來掌擊出!
    兩人三度交手,卻已不敢稍存輕視對方之心,只聽「砰」然一聲,這回連鬢胡老人
只是上身晃了一晃,並沒移動,但金蛇叟卻覺一股暗勁,撞擊在掌心之上,勢道強猛無
比,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雙方全都為之停頓了一下,只聽叱喝乍起,一齊出手搶攻。
    金蛇叟荊山民施展開如意烏梢,一招一式,全以盤旋飛舞為主,尤其不論蛇身如何
擺動,一顆蛇頭,卻始終不偏不倚的對準連鬢胡老人身上,大有伺機而噬的神氣。
    這一套攻勢,正是金蛇叟獨創一格的手法,凌厲之中,會使人心頭發毛,而且變化
奇奧,神鬼莫測。
    連鬢胡老人一圈北極環,好像生生不息,由一而二,由二而四!
    瞬息之間,大家只覺他隨手揮灑,儘是一圈圈環影,互相連套,似實而虛,似虛又
實,不論金蛇叟手上一條活蛇,如何靈活,北極環並不砸打,只是一連串的環影,朝蛇
頭上套去。
    片刻工夫,兩人已相搏了二十餘合,仍是不分勝敗。
    東門子良瞧了一陣,突然施展「傳音入密」朝金蛇叟道:「荊兄留心,對方似在存
心誘敵!」
    接著又以「傳音入密」朝獨角龍王沙無忌和師弟仙人掌左浩暗暗叮囑了幾句,突然
伸手從肩間撤下長劍,轉身向禿頂老人含笑道:「貧道久聞『兩儀尺』之名,意欲向老
哥叨教幾手高招。」
    禿頂老人兩儀尺平胸一橫,點頭道:「老朽自當奉陪。」
    東門子良劍尖直豎,抱劍微笑道:「如此貧道有禮!」
    右腕一振,長劍斜斜劃出,劍勢出手,一連三變,撒出一片寒芒。
    兩人相距五尺,劍尺將要接觸之際,東門子良撒出的一片劍花,好像遇上了一股強
大吸力,突然合了起來,劍尖不由自主朝對方尺上撞去。
    這一下,除了東門子良本身可以感到自己長劍,似乎是被對方吸過去的,旁人根本
無法看出,還只當他出劍迅疾。
    東門子良心頭不禁大震,劍勢一沉,變點為削,橫截右腕。
    禿頂老人手中鐵尺看去緩慢,其實變式極快,橫尺一掃,盪開長劍,尺頭已向東門
子良胸前點到。
    東門子良疾退半步,避開兩儀尺,長劍揮動,立即展開攻勢。
    華山派「太白劍法」,果然辛辣凌厲,此刻一經施為,立見銀芒閃動,一連幾劍,
幾乎迫得禿頂老人無法還手!
    幾招下來,東門子良覺得對方除了手上那柄烏黑有光的兩儀尺,似乎是磁鐵做的,
動手過招之間,隱隱有一般極強吸力之外,出手封架的招數,也無什出奇之學、心頭不
由稍寬。朗笑一聲,手上突然加緊,「太白劍法」綿綿出手,但見盤空匝地,一片滾滾
銀光,都是由地劍尖上發出,劍風嗡然!
    禿頂老人身在劍芒籠罩之下,既沒後退,世沒前進,只是不停的舉尺封架,化解劍
勢,看去似乎已被東門子良先聲所奪,失去還手之機!
    仙人掌左浩眼看大師兄劍法展開,己把禿頂老人困住,金蛇叟荊山民和連鬢胡老人
打成平手,不由心頭大喜,再看陸翰飛和白衣少年兩條人影,已逃出二三丈之外,此時
不追,更待何時?當下長劍一振,和獨角龍王沙無忌打了一個暗號,雙腳頓處,劍先人
後,朝山徑上衝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同時暴喝一聲,雙掌一錯,跟蹤掠起!
    這原是東門子良在未和禿頂老人動手以前,以「傳音入密」約好的行動,萬一自己
和金蛇叟不是對方兩人敵手,那麼由大家聯手合擊,務必先把對方兩人除去。
    如果自己和金蛇叟兩人已足夠應付,那麼由仙人黨左浩和獨角龍王同時下手,一個
對付白衣少年,一個擒住陸翰飛。
    這條山徑,最多也有一丈來寬,兩個黑衣老人攔在路上和東門子良、金蛇叟捉對廝
殺,不管對方兩大攻勢如何猛烈,絲毫沒有退讓一步。
    因此,仙人掌左浩和獨角龍王沙無忌兩人,要向陸翰飛追去,必須從動手的四人中
間穿過!
    東門子良手中太白神劍,劍法滾滾,一路佔盡機先,他為了配合自己師弟行動,手
上長劍不住的加緊施為!
    刷刷刷,一連三劍,疾如風輪般劈出!這三劍乃是「太白劍法」中精英所聚,劍勢
出手,有若風雷進發,劍風嘶嘶,擴及一丈!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東門子良三劍出手,仙人掌左浩雙腳頓處,劍先人後,化
作一道銀虹,疾衝而至!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禿頂老人猛地一聲「哈哈」大笑,兩儀尺突然湧出一排尺影,宛
如一道鐵柵欄似的,排空而起,橫亙身前!
    東門子良三劍乍出,陡然感到不對,同時不由自主的朝兩儀尺上撞去!
    「叮」「叮」「叮」!接連響起三聲金鐵狂鳴,華山派鎮山之寶的太白劍,已被對
方鐵尺牢牢吸住!
    同時仙人掌左浩凌空撲來的身子,也連人帶劍,往對方鐵尺上撞到!
    東門子良這一驚非同小可,但他終究是一派宗主,臨危不亂,右手不敢鬆開長劍,
用力一掙、脫開鐵尺,左手急忙朝師弟身上輕輕推出。
    仙人掌左浩縱起的身子,被一股大力吸住,正在朝前激飛,此時經東門子良從旁一
堆,已卸去不少衝力,身子借勢橫飛,落到地上!
    「叮」手上一柄長劍,卻已被兩儀尺吸住,釘在尺頭之上!
    東門子良疾退三步,落到仙人掌身側,低聲問道:「左師弟,你快運功看看,可曾
受傷?」
    禿頂老人哈哈一笑,說道:「貴師弟連劍都不要了嗎?」
    鐵尺往前一送,仙人掌左浩的一柄長劍,朝兩人激射而來。
    東門子良忙用長劍一撥,「噹」的一聲,落在地上。
    左浩略一運氣,搖搖頭道:「小弟並沒受傷。」
    東門子良臉色鐵青,舉劍一指,沉聲道:「好,你把劍拾起,咱們好好的領教領教
他北溟絕學。」』
    禿頂老人縱聲大笑道:「哈哈,老朽早已說過,兩位不妨齊上。——
    東門子良回頭一瞧,只見獨角龍王沙無忌鐵掌齊揮,和金蛇叟荊山民兩人,力戰連
鬢胡老人。
    連鬢胡老人已不似先前那種打法,他不知何時,也握著一個鐵環,只是比右手那個,
形狀略小。
    此刻左右雙環大開大圃,交相揮舞,但見環中套環,飛灑出重重環影,漫天流動,
招數奇奧,極盡詭異。合金蛇叟荊山民和獨角龍王沙無忌兩人之力,還被對方迫得施展
不開手腳!
    東門子良瞧得暗暗歎息,自從三十年前,泰山一會,自己和白衣崆峒在會上鎩羽,
這三十年來,自己潛心練劍,自以為足可傲視武林,哪知在短短數日之內,連遇勁敵,
看來莽莽江湖,當真能手輩出!
    心念疾轉,不由激起雄心,仰首發出一聲震撼山嶽的清越長嘯!嘯聲未歇,太白劍
隨手向天一揮,嗡然有聲,回頭喝道:「左師弟,咱們上!」
    「上」字出口,長劍倏發,冷芒電掣,已朝禿頂老人身前攻到。
    這一會,東門子良含憤出手,果然非同小可,劍法一變,儘是急攻招術,剎那間,
劍氣彌天,隱隱挾著風雷之聲!
    仙人掌左浩哪還怠慢,猛吸一口真氣,左手揚起,一把「太白神針」向禿頂老人身
側打去,同時身形一縱,右手劍發如風,迅疾攻到。
    禿頂老人倒也不敢大意,揮尺封開東門子良一輪急攻,尺頭圈動,同時把仙人掌打
出的一把「太白神針」,悉數吸住。左手施展突穴斬脈手法,還攻兩招。
    雙方以兩敵四,這一場拚鬥,真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惡戰!
    兩個黑衣人,儘管功力深厚,手上環尺號稱北溟雙寶,另有奇妙作用,但對方四人
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此刻在各人全力以赴之下,卻也莫想佔得絲毫便宜。
    就在他們拚命搏鬥之際,山坡那邊,又出現了四條人影。朝鬥場奔來!
    這四條人影,身法相當快速,一會工夫,便已奔到離鬥場不遠之處!
    那是四個女將!除了領先一個黑衣老婦,面如鳩形,又老又醜之外,她身後三個少
女,卻一個個都生得像花朵一般!
    這四人堪堪奔近山腳,鬥場右側,一片林梢上,同時飛起一白二黃三條人影,奇快
無比的從樹梢上飛越而過!
    鴆面老婦只是注意著鬥場中人,她身臨切近,眼看華山掌門東門子良居然會不顧身
份,和他師弟仙人掌左浩及獨角龍王沙無忌,金蛇叟荊山民四人,合力對付兩個黑衣老
人。
    尤其對方兩人,不但武功極高,自己竟然從沒見過,心頭正感詫異!
    「師傅,快瞧啊,那三人又是誰呢?」鴆面老婦身側,一個紅衣少女,突然伸手一
指,急急問著。
    鴆面老婦聞聲瞧去,一白二黃三條入影,已如殞星般從樹上瀉落,往山徑上奔去,
敢情他們因山徑上有人動手,擋住去路,才橫掠樹梢而過,不由微微一曬,道:「那是
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三人,哼,他們也趕到五嶺山來啦!」
    活聲未落,口中突然「噫」了一聲,急急喝道:「不好,前面那人,不就是你們陸
大哥嗎?」
    她身後三個少女,聞聲一驚,凝目瞧去,只見一條蜿蜒的山徑上,果然有兩條人影,
正在蠕蠕移動,相距雖遠,但極盡目力,依稀還可分辨得出,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正是
自己幾人,一路追蹤找來,身負重傷的陸大哥!
    白衣崆峒等三人,正在飛縱急掠,疾追下去。
    身穿青衣的少女,急叫道:「乾娘,我們快追上去咯!」
    紅衣少女頓著腳道:「師傅,白衣崆峒他們不懷好意呢,再遲就來不及啦!」
    鴆面老婦一張鴆臉,微現怒意,雙目閃動,覷定場中六人,厲喝一系:「你們還不
讓開?」
    這一聲大喝,有如夜梟一般,十分刺耳!
    激戰中的六人,聞聲一驚,不由自主的全都倏然任手,各自躍退了一步。
    鴆面老婆身若幽靈,奇快無比一下從他們身側掠過,飛一般奔去!
    禿頂老人微一怔神,身後三個少女,同時一窩風似的疾衝而出,跟蹤掠過,朝山徑
上飛馳下去!
    東門子良目光一瞥,喝道:「是陰風煞、荊兄、沙兄、我們快追。」
    禿頂老人向連鬢胡老人打了一個手勢,捨了東門子良等人,當先縱身掠起。
    東門子良、金蛇叟、獨角龍王,仙人掌四人,也同時紛紛縱起,追了下去。
    再說陸翰飛站起身子,朝前捨命狂奔。他生性倔強,此時武功雖失,但在滿懷憤慨
之下,竟然激發了他生命中潛存的一股力量,支持著使他跑得極快。
    溫如玉連喊叫都來不及,急忙縱身隨後追去!
    一個狂奔,一個急追!
    但陸翰飛終究只是憑著一時衝勁,一口氣跑出兩里光景,已被溫如玉追到身後,口
中大聲叫道:「陸少俠,你快停一停,你重傷未癒,使不得力……」
    陸翰飛聲音入耳,陡覺眼前一黑,支持著他奔出老遠的一股潛力,驟然消失,再也
支持不住,身子晃了口晃,猛地往地上倒去!
    溫如玉只驚得「啊呀」一聲,縱身掠落,一手抱住陸翰飛身子,心頭又急又憐,柔
聲道:「陸少俠,你……你怎麼了?唉,幹麼這般作踐自己?」
    她緩緩把陸翰飛靠著自己坐下,功行雙臂,氣聚兩掌,在他身子各處要穴」推拿了
一陣。
    陸翰飛吁了口氣,倏然睜開眼來,瞧到自己躺在溫如玉懷裡,掙扎著坐起,黯然道:
「姑娘這般待我,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在下武功已失,人生如廢,姑娘不用管我……」
    溫如玉盈盈一笑,柔聲道:「你快休息上一會再說,那兩位老前輩,不是有師門靈
丹,可以幫你恢復功力麼?我想他們說得不假……」
    陸翰飛不待她說完,斬釘截鐵的道:「他們縱有靈丹,我也不願接受。」
    溫如玉聽得一呆,道:「那又為什麼呢?」
    陸翰飛憤然道:「這些人都是喪心病狂之輩,為了攘奪白衣劍侶藏寶、不惜互相仇
殺,在下武功雖失,也不希罕他們的師門靈藥。」
    溫如玉幽幽的道:「話雖不錯,但目前追蹤找來的高手,不在少數,你武功已失,
哪能逃得出去?」
    陸翰飛道:「所以我叫你不用管我,你還是走吧!」
    溫如萬輕笑道,「所以我不能走咯!」
    陸翰飛道:「那為什麼?」
    溫如玉低低的道:「我要等你恢復了功力,才放得下心……」說到這裡,忽然臉色
一變,驚噫道:「有人追下來了,我扶著你快定吧!」
    話聲一落,慌忙攙扶起陸翰飛急匆匆朝小徑上走去!
    溫如玉心頭焦急,但陸翰飛武功已失,這般攙扶而行,才走了約莫一箭來遠,便已
感到他身子越來越重,呼吸急促,再也走不動路!回頭一瞧,身後山徑上,飛馳而來的
三條人影業已逐漸逼近日日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三人!
    不!他們後邊,還有七八條人影,疾縱急掠,銜尾追來!
    溫如玉瞧得心頭大急,身形一停,正待把陸翰飛背起!
    只聽白衣崆峒的聲音,遠遠傳來:「姓溫的丫頭、還不站住?」
    陸翰飛心中一陣激動,喘息道:「趁他們還沒追近,姑娘不用管我,還是快些走
吧!」
    溫如玉銀牙一咬,堅決的道:「不,我好歹也得和他們一拼……」
    話聲未落,突然住口,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原來這一瞬之間,她發現前面小徑上,
也有兩條入影迎面飛馳而來!
    這兩人面蒙綠紗,身穿綠色長衫,溫如玉一眼就認出他們正是白衣教主手下四個綠
衣人之二!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溫如玉只覺一顆心,驟然收縮,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就在這
一急之下,驀地忽中生智,回頭低低說道:「情勢已急,陸少俠,你千萬不可出聲。」
    話一說完,慌忙別過身子,伸手從袖中撕下一片白紗,迅速蒙到臉上,雙手一負,
昂首卓立!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三人,已趕到溫如玉只差十丈遠近,兩
個綠衣人也腳不沾地的走近身側!
    溫如玉緩緩轉過身子,冷峻的道,「楊開源,你跟蹤本教主、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白衣崆峒心機極深,這一路上,己探聽到陸翰飛落在五毒教主溫如玉手上,但沒想
到追了半天,對方竟是武功莫測高深的白衣教主!
    心頭微微一怔,他識得厲害,一時倒也不敢過份逼近,立即在相距十丈之處,站住
身形,縱聲笑道:「教主不妨瞧瞧後面,還有多少人趕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18:10

溫如玉冷哼一聲,衣袖微微一抬,朝兩個綠衣人吩咐道:「攔住他們,誰要過來,
格殺勿論。」
    白農崆峒咧嘴大笑道:「恐怕沒有這般容易。」
    溫如玉仰首向天,冷冷的道:「你可敢過來試試?」
    兩個綠衣人早已躬身領命,一聲不作的走出幾步,面對山徑來路,停住身形,卓然
而立,他們面罩綠紗,瞧不清神色,使人有冷漠神秘之感。
    白衣崆峒知道白衣教主手下四個綠衣人武功極高,一時倒也不敢輕率躁進,只是和
他兩個師弟,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他為人城府極深,敢情自己不願出手,在等待後面
的人,來打頭陣!
    溫如玉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故意冷冷的道:「陸少俠還是跟本教主走吧!」
    說著,左腕一帶,握住陸翰飛右臂,舉步朝山後走去。
    這一陣工夫,後面的人,也已陸續追到。
    溫如玉和陸翰飛堪堪轉過山腰,只聽身後吆喝大起,敢情兩個綠衣人已和後面追來
的人動上了手。
    心中暗想:兩個綠衣人武功再高,也決非追蹤趕來的這許多武林高手的對手,自己
兩人能否逃得出去?就全在此舉了!
    心念疾轉,回頭一瞧,果然不見人影追下,想來全被兩個綠衣人阻住,當下定了定
神,低低的道:「陸少俠,時機已急,還是讓我背著你走吧!」
    口中說著,嬌軀一蹲,不待陸翰飛答話,背起他身子,捨了山腳路徑,縱身朝群山
深處奔去!
    這一陣急奔,既不辨方向,也沒有途徑。只是在危崖峻嶺,危巖峭壁之間,奔騰縱
掠。
    時間接近中午。
    溫如玉背若陸翰飛,已經翻過了幾個山頭,奔到一座峰腳之下,抬頭望去,只見峭
壁懸巖,高插半天!
    溫如玉跑了半天,連自己都不知到了什麼地方?當下雙足一收,正待找個地方休息,
哪知才一停下,便覺腹中一陣飢餓。回頭四顧,橫亙在面前的,儘是起伏的山嶺,敢情
入山已深,哪有什麼人家?
    從背上放下陸翰飛,扶著他在大石上坐下,掠了掠散亂鬢髮,在他身邊坐下,低聲
道:「陸少俠,你大概已經餓了吧?真糟糕,這裡沒有人家,找不到吃的東西,你在這
裡憩息,待我獵些野兔山雞來充飢。」
    陸翰飛讓她背著跑了半天,只覺渾身骨節有如散了一般。坐下之後,只是喘息、聞
言睜開雙目,看到溫如玉粉臉嬌紅。鬢角滿是汗水,坐在大石上,香息短促,分明也跑
得十分疲累,但她卻只關切自己,心頭不禁升起一陣說不出的感動,微微搖頭,道:
「在下還不餓,姑娘累成這個樣子,還是坐著憩息一陣吧!」
    溫如玉嫣然一笑,道:「我不累,你已經一天一晚,沒吃東西了,哪會不餓?我去
去就來。」
    她好像當真絲毫不累,話聲一落,白衣飄動,一陣風似的朝山腳走去。她因自己身
上帶著的暗器,都淬有劇毒,沿路拾了幾塊石子只是向林中草叢找去。
    一會工夫、被她打到了兩隻野兔和一隻山雞,心中甚是高興,當下用籐蔓串好,正
待返身走去!。
    只聽遠處傳來一聲猿嘯,深山猿嘯,原是極平常的事,但這聲長嘯,聲音異常蒼勁
悠長,不類普通猿猴!
    溫如玉不知怎的心頭有點不安之感,提著一串野味,匆匆從原路退出樹林。
    哪知她方才信步尋來,一心只是注意在草叢之間,並沒覺得走出多遠,這時循著原
路回去,才發覺自己已經跑出兩里來遠。
    回到原處,山石上已不見陸翰飛的人影,心中不由一急,放下山雞野免,向四下一
陣察看,並沒絲毫痕跡。
    暗想:自己方才一路奔來,並沒發現有人追蹤,不可能被人擄去,那麼,他也許到
附近林內小解去了。
    心中想著,也就回到石上坐下。但才一坐定,又身不由主的站了起來,兩道目光,
只是朝附近林中打量。
    過了一會,仍然不見陸翰飛回轉,心頭不禁一陣焦急,口中叫了兩聲,也不見有人
回答。
    目光一掠,立即雙足點動,縱上一棵高大的地枝,凝目四矚,居高臨下,少說也可
看清周圍數里之遙,但空山寂寂,哪有一絲人影!
    廢然飄落地面,一一面忖道:「他不可能會不別而去,即使不別而去,他武功已失,
也不可能走出多遠,那麼除非發生了什麼意外?
    不錯,方纔那一聲猿嘯透著有點古怪!自己方才是從左側回來的,既沒遇上什麼,
不如從右山腳追去瞧瞧。
    想到這裡,回頭又打量了幾眼、看看實在沒有陸翰飛蹤跡,不由拔腳朝右邊山腳進
去,她心中只是牽掛著陸翰飛安危,向前緊追。
    崇山峻嶺,原無道路可循,她心慌意亂,一連盤過兩座插天高峰的山腳,依然不見
半點影子,心頭簡直急得設了主張。
    哪知就在顧盼之際,發現在側一座小峰之間,隱約露出兩間竹屋,心中一動,立即
朝小山峰上奔了過去。
    那是山坳中一塊較為平坦的凹地,地勢極為隱蔽,兩間小屋,都是用粗竹架成,一
扇板門,並設掩上。
    溫如玉不敢大意,輕輕掣出金鉤,貼時緊握,緩緩走近門口,兩道目光,一眨不眨
的往屋中瞧去。
    竹屋裡面,十分簡陋,只要略一打量,便已一目瞭然,除了右用靠壁放著一張木榻
之外,別無傢具。
    塌上一堆破絮之中,坐著一個滿險雞皮皺紋,面色薑黃的老婆婆,她頭上包著一塊
黑布,一身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雙目緊閡,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看去好像嚥了氣似的。
    深山之中,寂無一人,雖在大白天裡,遇上這情景,也不禁使人有點毛骨悚然!
    溫如玉正瞧之間,忽覺項頸上微微一癢,敢情自己秀髮,被風吹拂在頸上,伸手往
後掠了一掠,正待悄然退出!
    耳際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冷冷的道:「你來了麼?」
    溫如玉聽得一驚、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木榻上那個老婆婆,在一瞬之間,雙目乍睜,
緊盯在自己身上,目光之中,流露出無比陰毒之色!
    溫如玉目光和她一對,心頭不禁泛起一絲寒意,腳下同時後退一步,暗想:原來她
還活著,光從兩道眼神看來,這老婆婆分明武功極高。當下雙手一拱,口中說道:「老
婆婆,你說什麼?」
    老婆婆陰森的目光盯著溫如玉,連動都不轉動一下,依然冰冷的道:「你早來一天
並沒有用,老身在蠱毒未發之前,不會告訴你的。」
    溫如玉怔得一怔,暗想:這老婆婆眼露凶光,分明人是好惹的人,自己找人要緊,
還是早些離開的好,這就陪笑道:「老婆婆,你大概認錯人了,我是找人無意尋到這裡
來的,啊對人起,我要走了。」
    話聲一落,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老婆婆怒聲道:「站住,你踏進老太婆的屋子,沒有我吩咐,要走,哪有這麼容
易?」
    溫如玉自小當上五毒教主,原是倔強任性的人,聞言不覺有氣,暗想:自己不過急
於找人,難道其還怕你不成?
    老婆婆沒等她開口,接著陰惻惻的道:「你身穿白衣,死也不算冤枉。」
    溫如玉柳眉一挑,怒道:「我身穿白衣,是我喜歡,難道還礙著你什麼?」
    老婆婆獰笑道:「丫頭,不用嘴強,你一身打扮,和那該死的丫頭一佯,還不是白
衣教的人。」
    溫如玉又是一楞,冷笑道:「依你說來,只有白衣教的人,才能穿白衣了,那麼如
果江湖上再鑽出一個黑衣教,你穿著一身黑衣,就是黑衣教徒了?」
    老婆婆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是白衣教的人?」
    溫如玉格的笑道:「你是不是黑衣教的人?」
    老婆婆臉上被她逗得綻出一絲笑意,但笑意只是一閃而逝,依然寒著臉,厲聲喝道:
「你是什麼人?怎會找到這裡來的?快說!」
    溫如玉瞧她緊繃著臉,不由也臉色一沉,哼逍:「姑娘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是找人
來的、我是五毒教主溫如玉。」
    老婆婆徐徐說道:「五毒教主?溫如玉?唔,你是溫璇的女兒?」
    溫如玉點點頭,老婆婆面色微霋,沉吟著自言自語說了兩聲:「教主……教主……」
突然抬頭道:「你會不會用毒?」
    溫如玉笑道:「我們五毒教就是專門用毒的咯!」
    老婆婆不住的點頭,又道:「會不會使蠱?」
    溫如玉道:「當然也會。」
    老婆婆臉上微有喜容,說道:「這才差不多!」說到這裡,突然又抬頭道:,「小
丫頭,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溫如玉心中惦記著陸翰飛安危,暗想:自己何必和她多纏?眼珠一轉,正待往門外
出去!
    只聽老婆婆冷哼退:「小丫頭,你要逃可沒這般容易!」
    伸手一技,溫如玉突覺項頸上好像被她一條極細的繩索套住,被一下拉近了幾步,
心頭不由大驚、掙了一下,並沒有掙脫,再一細瞧,原來老婆婆手上,果然握著一根細
如人發的紅線,一頭正好套住自己項頸,這根細線,竟然堅逾精鋼,勒得自己項頸隱隱
生疼!
    老婆婆得意的笑了笑,道:「你是被我老太婆用頭髮套住了,哪想逃得出去?」
    說到這裡,忽然變得十分溫和,又道:「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你要想死,我一掌
就把你劈死,要是想活,就得答應我一件事,而且我把一身本領都傳給你……唉,只
是……只是
    溫如玉聽礙大吃一驚,這老婆子一根頭髮,竟然會有如此厲害,此人內功之精,當
真深不可測,尤其以她發長推算,隱居此地,少說也在十年以上了。
    老婆婆見她站著不動,冷笑一聲,問道:「怎麼,你願是不願?」
    溫如玉道:「你要我答應什麼,自然應該先說出來聽聽。」
    老婆婆道:「我老太婆數十年來,一向言出如山,無人敢抗,我要是說出來了,你
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溫如玉暗想這老婆婆好大的口氣,不知她是何來歷,心中想著,一面說道:「那你
就別說的好,我還有急事要辦,再遲就來不及了!」
    老太婆怒嘿一聲,左手突然舉起,陰惻惻的道:「那你就是想死?」
    她舉起的左手,正待劈出,忽然又放了下來,歎息道:「唉,我只有一天好活,殺
了你,對我也沒有好處,丫頭,數十年來你是我老太婆手下第一個留下活命的人,你倒
說說,難道你要找的人,比性命還重要嗎?這人是誰?」
    溫如玉真還不知她自己這條性命是從死裡逃出來的,但覺頸上長髮,也同時一鬆。
聞言不禁臉上一紅,道,「他……他是我……大哥……噢,老婆婆,等我找到他,你有
什麼差遣,我一定會答應你了。」
    老婆婆瞧她臉色,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問道:「他人呢?」
    溫如玉發愁道:「就是不知道咯,他一身武功已失,在前面一座高峰底下休息,我
去打了兩隻山雞野兔,聽到一聲猿嘯,回去就不見了。」
    「猿嘯?」老婆婆突然臉色一變,問道:「可是一頭比人還高的黑猿。」
    溫如玉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只聽到嘯聲,那聲音響極了。」
    老婆婆點點頭,沉吟道:「不錯,那準是黑猿,難道他還沒死?」接著又自言自語
的啞然失笑道:「其實,我老太婆不是也仍舊活著。」
    溫如玉急急問道:「老婆婆,你知道黑猿在哪裡嗎?」
    老太婆仰起頭,木然無語,過了半晌,才冷冷的道:「不要緊,你大哥不會死的,
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了,我要你拜我為師,我把幾手最厲害的武功傳你,然後替我報仇,
你肯答應嗎?」話聲未落,只聽門外一個女子聲音,尖聲叫道:「師傅,在這裡了!」
    疾風颯然,一條人影,飛快地衝進屋來!
    溫如玉連人影都沒瞧清,只聽老婆婆一聲冷嘿,同時那女子驚「啊」了聲,掙扎著
朝榻前走去,她敢值也被老婆婆長髮套住了!
    溫如玉舉目一瞧,那是身穿紅衣的少女,自己曾經見過,她是冷秋霜。
    冷秋霜被長髮套住,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反而被人朝榻前拉去,心中一急,尖
叫道「啊喲,師傅快來……」
    叫聲出口,只聽一個尖銳聲音喝道:「什麼人敢傷我老婆子的徒兒?」
    人隨聲入,一條人影,快如閃電,凌空撲來,一掌朝塌上老婆婆當頭拍落!
    屋中響起「砰」然一震,那條飛入的黑影,被震得後退了三步!
    老婆婆陰嘿一聲,獰笑道:「陰風掌!入我屋來,你也別想出去。」
    黑影落地之後,那正是身穿黑衣的鳩面老婦──陰風煞柯靈。
    她似乎大感驚凜,但一凜之下,發覺自己業已被人用細索套住,鳥爪似的左手,懸
空一撈,桀桀笑道:「什麼人,敢暗算我老婆子?」
    她手上牢牢握住那根長髮,黑衣波動,敢情已和老婆婆拼上內力!
    這時門口,又有一個青衣少女和黑衣少女(黑娘子倪采珍)相繼趕到,正待往屋中
掠入。
    陰風煞向後搖了搖手,喝道:「你們不可進來!」
    她正在比拚內力之際,這一出聲,腳下不禁往前衝了一步,但立即站定身子。
    冷秋霜已被老婆婆拉近榻前,回頭一看,竟然連師傅也被人家用細索套住了項頸,
心中一急,抬手一掌,往老婆婆胸口拂去!
    老婆婆身子微微一震,「噫」道:「九陰神功?你這點年紀,居然學會了『九陰神
功』?」
    突然一探右臂,抓住冷秋霜手腕。
    冷秋霜被她一把抓住,只覺全身力道頓失,口中不禁叫了聲:「啊喲!」
    陰風煞正以內功和老婆婆相抗,睹狀大駭,急叫道:「你不能傷我徒兒。」
    這一分心,腳下文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了兩步。
    老婆婆長歎一聲,右手一鬆,道:「你這徒兒,真是不錯。我如果要傷她性命,只
怕十條小命,都沒有了。」
    陰風煞心頭極是憤怒,趁老婆婆說話之際,猛地運起全身功力,右手指甲,奇快無
比朝細索上劃去!
    只聽「繃」的一聲輕響,細索齊中劃斷,陰風煞閃電橫躍,一下搶在冷秋霜身前,
低喝一聲:「秋兒快退!」
    老婆婆坐在榻上,身子始終未動,只是冷冷的喝道:「站住,我說過不傷你徒兒,
你還急什麼?你認為我老太婆留不住你?嘿嘿,你方才劃斷的,只是我一根頭髮而已!」
    「頭髮?」這下真把陰風煞給愣住了,暗想:這老婆子內力深厚,怕不要比自己高
出在五成以上,何以武林中,從沒聽人說過?心頭轉動,不禁遲疑的道:「你到底是
誰?」
    話聲剛落,只聽門外有人呵呵一笑,大踏步跨進兩個人來。這兩人年約五旬,一身
黑衣,一個禿頂紅臉,一個連鬢鬍子。
    那笑聲發自禿頂老人,他一腳踏進門口,便朝溫如玉走去,口中說道:「老朽兄弟
找到姑娘了,那陸……噫……」
    口中說到一半,突然「噫」了一聲,兩人同時被拉開了數尺!
    只聽老婆婆陰沉的聲音道:「你們是找我徒兒來的?」
    禿頂老人和連鬢鬍子同時感到項頸上被一條細線緊緊套住,連掙了兩下,只覺細如
人發的紅線,十分柔韌,心頭一驚,同時大喝一聲,迅疾從懷中摸出兩儀尺,北極圈,
朝細線上砸下!
    「繃」「繃」兩聲輕響,細線竟然絲毫無攝!
    榻上老婆婆突然臉色大變,口中驀地發出一陣刺耳的尖笑!「好哇,你們原來是北
溟老兒門下!」
    禿頂老人取出兩儀尺,一下沒把細線砸斷,心頭方自一凜,此時驟聽老婆婆喝出來
歷,不由怔怔地道:「你認識家師?」
    老婆婆一臉厲色,桀桀笑道:「豈止認識?你們兩個自己送上門來,可怪不得我老
太婆絕情!」
    雙手乍揚,十指伸得筆直,正待隔空戳去;但很快又把雙手收回,目注兩人,自言
目語道:「如果斃了你們,北溟老兒豈不要笑我老太婆欺凌後輩?」說到這裡,雙目一
瞪,聲色俱厲的道:「唔,你們兩個找到這裡,可是你們老鬼師傅指使來的?訣說,如
有半句虛言,就要你們嘗嘗『五行十絕指』的厲害!」
    陰風煞從兩個黑衣老人掠入竹屋之後,就一把拉著冷秋霜,站在邊上,靜以觀變,
但始終想不出這老婆子的來歷,此時聽她說出「五行十絕指」,不由心頭猛地一震,暗
想:難道此人會是那個魔頭?
    禿頂老人敢情也因對方說出「五行十絕指」的名稱,身軀震動了一下,立即肅容道:
「老前輩既和家師相識,不知可是……可是……」
    「桀、桀、桀,桀!」
    老婆婆一陣懾人厲笑,突然伸手揭去包頭黑布!這一揭不打緊,只瞧得冷秋霜驚噫
出聲!
    不,所有在場的人,全都心頭猛震!
    原來老婆婆揭開黑布,披下一頭赤髮,冷冷笑道:「昔年赤髮仙子,如今該稱赤髮
婆婆了。」
    禿頂老人連忙躬下身去,說道:「果然是老前輩……」
    赤髮婆婆怒道:「我問你們的話,還沒回答。」
    禿頂老人瞧了陰風煞一眼,才道:「老前輩垂詢,晚輩怎敢隱瞞,家師已有三十年
沒有音信,晚輩商全和師弟紀登此次就是為了打聽他老人家消息,才一路尋來。」
    赤髮婆婆屈指一算,神情平復了不少,點點頭道:「不錯。我老太婆在這裡也住了
三十個年頭了,嘿嘿,那麼你們怎會找到我這裡來的。」
    商全遲疑了一下,道:「家師當年原是為了尋找公孫喬夫婦遺留之物,從此沒有音
信,晚輩兄弟二十年來,遍歷名山大川,始終沒有找到他老人家。近日忽然聽到江湖傳
言,公孫喬夫婦藏寶之謎,已被賽孫臏揭開,其中一支開啟石門的金鑰,落在南嶽門下
陸小兄弟手中。晚輩兄弟,只想隨同陸小兄弟同往藏寶之地,一揉家師下落,不料許多
武林高手,聞風趕來、意圖攘奪,和晚輩兄弟動上了手,這位姑娘,護著陸小兄弟先行,
晚輩兄弟才一路找到此地,不想驚動了老前輩。」
    赤髮婆婆冷哼了一聲道:「這就是了。」抬手之間,收回套在商全,紀登兩人頸上
的長髮,回頭朝陰風煞道:「你呢?你們是否為了奪取金鑰來的?」
    陰風煞還沒開口,冷秋霜搶著道:「我們是找陸大哥來的,陸大哥在石鼓山負了重
傷,武功已失,被歹人劫持,我們一路追蹤趕來。」說完朝溫如玉道:「喂,蛇蠍教主,
你把我們陸大哥藏到哪裡去了?」
    楚湘雲和黑娘子兩人,也在此時,一齊走到陰風煞身側站定。
    溫如玉臉上飛起一陣紅霞,囁嚅道:「我是一番好心,把陸少俠救出,不料在前山
休息之時,陸少俠忽然失蹤了,我才一路找來的。」
    楚湘雲柳眉一挑,冷哼道:「誰相信你的鬼話?你明明把陸大哥藏起來了。」
    赤髮婆婆兩道眼神,慢慢掠過眾人臉上,微笑道,「你們都是要找那個姓陸的娃兒?
找到這裡來的,其是湊巧得很!那娃兒去的地方,除了我老太婆,天下恐怕找不到第二
個知道的人?」
    溫如玉心中一動,急忙叫道:「師傅,你快說咯,弟子都答應了。」
    楚湘雲、冷秋霜同時異口同聲地叫了聲:「老婆婆……」
    赤髮婆婆聽到溫如玉改口叫自己「師傅」,心中大是高興。癟嘴一咧,瞧著溫如玉
柔聲笑道:「乖孩子,你急什麼?我自然要說。」
    溫如玉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赤髮婆婆接著瞧了商全,紀登一眼,說道:「你們不是
要找北溟老兒?可知去了哪裡?」
    商全忙躬身道:「老前輩想必知道家師行蹤?」
    赤髮婆婆臉色突轉獰厲,怪笑道:「豈但知道?我老太婆就是傷在你們老鬼師傅
『玄武掌』下,不過他也被老太婆『十絕指』點中,傷得不輕。」
    商全、紀登同時臉色劇變,霍地左右一分,凝神蓄勢!
    赤髮婆婆卻直似不睹,微嘿了一聲,說道:「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老太婆從
此就沒有再出過山……」
    商全、紀登吁了口氣,似想開口。
    赤髮婆婆沒待他們開口,又道:「你們有話,聽我說完了再問吧,唉,我活了八十
九歲,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這段往事,和你們大家,多少都有關連!」她說到這裡,
頓了一頓,才道:「五十年前,江湖上流傳著兩句話,你們總聽人說過?」
    商全道:「老前輩是說『三君蝕骨,雙仙銷魂』。」
    冷秋霞望著陰風煞悄悄問道:「師傅,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陰風煞擺擺手,意思要她不可插嘴。
    赤髮婆婆聽商全說出,不由點頭道:「不錯,當時江湖上和我老太婆年齡相仿,武
功不相上下的,共有五人,那就是西域白骨神君、北溟真君,火德星君、紫雲仙子,和
我老太婆赤髮仙子,武林中稱我們三君雙仙。因為咱們五人,不但武功詭異,而且個個
出手毒辣,遇上的人,從無倖免,於是才有『蝕骨』和『銷魂』之稱。」
    屋中諸人,除陰風煞和商全師兄弟兩人,知道當年之事,楚湘雲,冷秋霜、溫如玉、
黑娘子四位姑娘,卻從沒聽人說過,五十年前有這麼幾個厲害人物,是以聽得她們各自
睜大眼睛,一眨不眨。。
    赤髮婆婆續道:「這該是三十多年以前,江湖上又出現了一位武功十分了得的人物,
這人才一出道,便聲譽鵲起。這人不但年紀極輕,人又生得英俊瀟灑,而且專和黑適中
人作對,曾在一夜之間,掌劈當時橫行齊魯的十二煞星,使整個武林,為之震撼……
    陰風煞身軀微震,脫口道:「是九孔鐵笛!」
    赤髮婆婆瞧了她一眼,道:「不錯,此人正是九孔鐵笛蕭鳳崗!」
    冷秋霜偏著頭道:「師傅,我以前聽你老人家也提過九孔鐵笛,你說我『九陰神功』
練成了,就可勝得過他……」
    陰風煞鳩臉一紅,急忙以目示意,不讓她多說。
    赤髮婆婆朝冷秋霜笑了笑,續道,「當年大家把老太婆和紫雲仙子合稱雙仙,其實
我老太婆年輕的時候,就長了一頭紅髮,活像一個妖精。那紫雲仙子,才是真正天仙化
人,生得明眸皓齒,美艷如花,但卻找不到一個合意的人,後來,九孔鐵笛出現江湖,
他們兩人很快的一見鍾情。他們,當真稱得上珠連壁合,天生一對。
    當時白骨神君原是暗戀著紫雲仙子,但始終得不到她的青睞,這樣一來,白骨神君
不由遷怒到九孔鐵笛身上,幾次三番的找九孔鐵笛尋仇,俱未得逞,最後地邀約火德神
君、北溟真君和我老太婆三人助拳。那日火德神君冉無天並沒到場,咱們三人在九華絕
頂,和他激戰了一晝夜,依然敗在他鐵笛之下。當時大家全都負傷不輕,尤其白骨神君
還被他破去一身功夫。臨走之時,他說除非咱們找到金玉雙奇遺留的武功,否則要找他
報仇,今世休想。」
    商全口中不期「啊」了一聲道:「家師確是從那次回來之後,把他老人家隨身兵器
兩儀尺、北極環傳給晚輩師兄弟兩人,又匆匆出去,從此沒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赤髮婆婆頷首,繼續說道:「當時只有我老太婆聽出九孔鐵笛口氣,似乎知道公孫
喬夫婦藏寶之處,我花了幾十年工夫,故意和紫雲仙子接近,才知九孔鐵笛蕭鳳崗,原
是當年公孫喬夫婦門下一名記名弟子的曾孫。他祖上家傳武功,雖得公孫喬夫婦指點,
其實只不過是公孫喬夫婦十之一二,同時他因祖上傳說,約略知道公孫喬夫婦埋寶的地
點,那就是……」
    她說到這裡,倏然住口。
    這是最緊要的關鍵所在,商全和紀登兩人,固然因這一點,關係他們師傅北溟真君
的下落!楚湘雲、冷秋霜、溫如玉等人。也想到這可能和陸大哥去的地方有關。
    因此,大家誰都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瞧著赤髮婆婆,等她繼續往下說去!
    赤髮婆婆沉吟了下,抬頭道:「法不傳六耳,並不是我老太婆故意賣什麼關於,待
我辦完正事,自然會打發人領你們去的。那時我從紫雲仙子口中,隱約知道了公孫喬藏
寶地點,心中大喜欲狂,過了幾天,就獨自匆匆趕去,哪知到達地點,那只是一堵堅厚
的百丈石壁,哪裡有什麼公孫喬夫婦藏埋武功秘笈的影子?」他瞧了商全、紀登一眼,
又道:「但那時候,你們師傅卻突然現身相見……」
    紀登忍不住道:「老前輩和家師就動上了手?」
    赤髮婆婆道:「那倒不是,我們當時講好只要找到公孫喬夫婦遺物,大家共同研
參……唉,人總是自私的,何況得到公孫喬的武功,就可無故天下?就在當天晚上,北
溟老兒乘我在運功之際,突起發難……」
    商全心中暗暗哼了一聲,暗想,焉知不是你先發難襲擊師傅?
    赤髮婆婆接道:「其實咱們兩人,武功各有所長、打了一個晚上,直到天色黎明,
我中了他的『玄武掌』,他也被我『十絕指』擊中,兩人都傷得不輕,於是咱們約定在
咱們兩人沒有分出勝負之前,誰也不准私自挖掘。哪知那一場拚鬥之後不久,我老太婆
忽然運岔了氣,走火入魔,半身全廢,直到現在,在這裡一住就是三十個年頭……」
    商全道:「老前輩,那麼家師呢?」
    赤髮婆婆道:「當年你們那老鬼師傅傷得比我並不會輕。但也不會是致命之傷,自
然不會就死。」
    商全心頭稍寬,還想再問!
    赤髮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我話還沒說完,你等我說完了再問不遲。這是三個月
之前,門口來了口個白衣書生,這人臉上蒙著白紗,身後還跟隨著一個老蒼頭……
    冷秋霜道:「啊,那是白教主!」
    赤髮婆婆橫了她一眼,自顧自說道:「他聲言遊山迷路,想在我屋中暫時歇足,並
要老蒼頭燒些水喝,我因住在這裡,已有幾十年沒見過人,一旦有人來了,心中甚是高
興。何況這九嶷山九座山峰,各導一溪,形勢相似,遊山的人,最易走迷了路,自然不
疑有他。
    這主僕兩人在屋中坐了一會,才起身告辭。白衣書生不迭的朝我道謝,往門外走去,
但在這一瞬工夫,我忽然發覺他們舉步之間,不類常人。白衣書生走到門外,回頭笑道:
「老前輩已中了我『無形之蠱』,三月之內,如能說出公孫喬夫婦的藏寶地點,晚輩自
會派人送上解藥。」我聞言不禁大怒,等到發出『五行十絕指』,但相距已遠,那白衣
書生舉袖一揮,居然把我指風引開。他這一手法,正是當年白骨神君的『化力神功』,
我急怒之下喝道:「你是白骨神君的何人?」
    他朗朗笑道:「老前輩不用多疑,我是白衣教主。」說話之時,人已去遠,我等他
走後,逞氣一試,發覺胸腹之間,隱隱有異,果然是中了苗疆最厲害的惡蠱之象,到明
天正好三個月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19:34

溫如玉突然想起自己身邊,僅存的一粒「寶蛇丹」,正是善解蠱毒和療傷的聖藥,
這就連忙說道:「師傅,弟子身邊,還有一粒解蠱的藥丸,你老人家……」
    赤髮婆婆慈笑道:「不,我已經活了八十有九,生死之事,對我已並不重要,即使
不中蠱毒,我也早就有預感,這走火入魔之軀,近幾年越來越糟。說實在,我已經僵化
到腰膈以上,漸及心臟,無非仗著幾十年精湛內功,勉強支持,使我老太婆最痛心,莫
過於沒有衣缽傳人。如今……哈哈,乖孩子,你光是口中叫著師傅,哪能算數,當著這
許多人,正好做個見證,你還不快過來拜過師傅!」
    說到後頭,語氣竟然十分慈愛,哪像是幾十年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溫如玉先前為了陸翰飛下落,口頭叫著師傅,原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但此時眼看
赤髮婆婆滿臉都是歡愉之色,慈祥可親,心中大是感動,急忙走近榻前,恭恭敬敬拜了
下去,口中叫著:「師傅,弟子給你叩頭。」
    赤髮婆婆笑道:「乖孩子,你從此時起,是赤髮婆婆的衣缽傳人了,可惜咱們只有
一日師徒之緣,但你須負起重任,替為師完成一件以震撼武林的大事……」
    溫如玉仰臉道:「一日為師,終身為母,師傅有什麼吩咐,弟子赴湯蹈火,也當去
做。」
    赤髮婆婆從懷中摸出一顆蠟丸,捏碎種殼,裡面是一粒金箔為衣的藥丸,隨手遞到
溫如玉手上,道:「孩子,你吞下去吧!」
    溫如玉接過藥丸,果然依言吞下。
    赤髮婆婆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桀桀怪笑,但隨著笑聲,雙目之中,隱含滿眶淚水,
一把把溫如玉攬入懷裡,憐惜道:「乖孩子,為師……為師這是情非得已……」
    說到這裡,抬頭朝陰風煞和商全等人,厲笑道:「你們部已知這孩子是我赤髮婆婆
的傳人,如果有人敢欺凌她,嘿嘿。我老太婆的傳人,不是好欺之人。」說到這裡,語
氣一緩,道:「好,你們暫且退出屋去,明日黎明,我徒兒自會領你們同去要去的地方,
但今天晚上,卻有勞你們替我師徒兩人護法,不得讓任何人擅人竹屋一步。」。
    陰風煞聽她說得鄭重,心知赤髮婆婆新收了溫如玉為徒。定然要傳授她的獨門武功,
自己等人,留在屋內,自有不便。聞言便率同楚湘雲等三人退去。商全、紀登,也朝榻
上躬身為禮,走出屋外。」
    只聽赤髮婆婆的聲音說道:「你們遇上北溟老兒.就說我老太婆先走了一步,這世
裡,他再也別想和我分出高低來了。」
    話聲才落,板門緩緩的無風自閉……








第14章 赤髮仙子
    晨曦初上,薄霧未消。
    山林之間,披著一層濃霜。
    一座插山高峰的右側,一個小山凹上,兩間竹屋,站著兩個黑衣老人,一個鴆面老
嫗,和三個年輕少女。
    這些人,已經在凜冽的寒風中,整整熬了一個晚上。
    因為竹屋裡的主人,是當年出名難惹的赤髮仙子,要他們守在屋前、替她師徒兩人
護法、不准任何人進入竹屋一步,同時也答應在天亮之後,自會派她徒兒領他們同去要
去的地方。
    北溟門下紀登為了要找尋他們失蹤已有三十多年的師傅,自然奉命唯謹。
    陰風煞柯靈和楚湘雲、冷秋霜、黑衣娘子倪采珍為了找尋身負重傷的陸翰飛,也不
得不等。
    漫漫長夜,總算過去了,在他們預料中,可能會找上門來的白衣教主,卻始終沒有
露面!
    一輪紅日、漸漸升高、發出溫煦的熱力,大家雖然並不怕冷,但有了陽光,總比冰
冷的站在寒風裡要好多得。
    冷秋霜蹲在石頭上,一邊曝日,一邊仰臉問道:「師傅,我們要不要敲門?怎麼老
不出來啦?
    她口中呵著白氣,已是有點忍耐不住!
    楚湘雲道:「秋妹妹,我想那位赤髮老前輩,一定還沒把武功教完呢。」
    冷秋霜偏頭道:「一個晚上,能教多少武功?幹麼她要一個晚上教完?」
    楚湘雲道:「那赤髮老前輩,恐怕……」
    「噓!」陰風煞朝她輕輕噓了一聲,楚湘雲立即倏然住口。
    冷秋霜一張小嘴,登時噘得老高,她怪師傅膽子越來越小,自己不肯多說,也就罷
了,連楚姐姐說的話,都要半路遮攔起來。
    「呀」的一聲,竹屋兩扇板門,卻在此時,突然開啟。
    這一瞧,登時把大家都怔住了!只見從裡面像幽靈似的。緩緩走出一個赤髮的女郎!
    是她?她不是五毒蛇蠍教主溫如玉?
    怎麼一夜工夫,一頭青絲變成了披肩赤髮?!
    溫如玉紅勻臉頰上,淚痕宛然,徐徐走近眾人面前,撿祆道:「我師傅業已仙逝,
她老人家要我從此時起,承襲赤髮仙子的名號,諸位請小憩片刻,我替師傅料理好後事,
立即和諸位上石城峰去。」
    商全拱手道:「姑娘只管請便。」
    楚湘雲走近陰風煞身邊,低聲問道,「乾娘,石城峰在哪裡呀?」
    陰風煞道:「九嶷山共有九峰,石城峰就是前面第三座高峰。」
    說話之間,溫如玉己走回竹屋。
    不過眨眼功夫,只見屋中冒起一陣濃煙,溫如玉臉色淒惶,匆匆返身退出。
    整間竹屋,但見烈焰騰空,「劈劈」「啪啪」的爆竹之聲。響個不停。
    溫如玉淚流滿腔,跪倒地上,拜了幾拜,站起身子,纖腰一直,伸手掠掠赤髮,瞧
了大家一眼,說進:「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黑娘子倪采珍江湖經驗較豐,此時眼看溫如玉神情冷傲,和昨天見到的她,幾乎判
若兩人,不由低聲朝楚湘雲道:「湘雲妹子,你瞧出來了沒有?這姓溫的性格神情,似
乎和昨天大不相同了呢!」
    楚湘雲偷偷瞧了溫如玉一眼,搖搖頭進:「我瞧不出來。」
    冷秋霜眨著眼睛,低低的道:「當然喲,她連頭髮都染紅了,這多難看?」
    溫如玉話聲一落,便自轉身朝山下走去,赤髮披肩,白衣斜飄,使人另有一種高傲
冷峻之感!
    商全,紀登立即跟在她身後走去,陰風煞朝三人打了一個手式,也相繼跟去。
    楚湘雲輕聲道:「倪姐姐,你說得不錯,她果然有些變了!」
    大家隨著溫如玉盤山而行,人隨山轉,一路急奔,約莫跑了頓飯光景,越過兩座刺
天高峰的山腳,前面又有一座高峰。排雲直上。
    溫如玉一路細察地勢,已到了自己和陸翰飛失散之處,她心頭不禁升起一陣感慨,
昨日今朝,有如一場春夢!
    昨日還是為情出奔,寧願脫離五毒教的叛教教主,今天卻變成了一個赤髮的怪人—
—赤髮仙子。想起一頭赤髮,便惘然若失,這不能怨師傅,只是命運的安排!只覺眼眶
一陣濕潤,珠淚已奪眶而出。
    她不願讓他們看瞧出自己在流淚,於是腳下加緊,逕往峰後繞去。
    這是一道橫在峰與峰之間的深澗,水聲淙淙,盈耳不絕!
    溫如玉低頭疾走,沿著山澗奔去1
    這一路。一邊是臨壑懸巖,水勢湍急,其深莫測,一邊是危崖斷壁,險阻難行。
    好在一行人輕功全都不弱,急縱疾掠,又是一盞茶光景,只聽水聲越來越響,迎面
峰腰上,一條瀑布,宛如匹練般倒掛而下,直注壑底,發出奔騰澎湃之聲!
    山澗中白霧嗡蜀,水氣蒸騰!
    人在二三十丈之外,已覺霏霏濛濛,寒逼肌骨!
    溫如玉腳下收勢,抬頭朝對崖望了一眼,便一語不發的緩緩朝山澗邊上走去。
    大家隨著她眼光瞧去,只見對崖是層巖矗立的陡峭山峰,石道劈立,峻拔如削,高
刺入雲。遠遠望去,當真像一座石頭城牆,聳立在群山之間,氣勢奇偉!
    商全跟在溫如玉身後,瞧她好像找尋什麼似的,忍不住問道:「姑娘,可是找尋什
麼?」
    溫如玉也不回頭,冷冷的道:「你們自問能飛渡得過去嗎?」
    這下倒真把商全嚮往了,這條絕澗,少說也有二十來丈寬闊,一個人輕功再高,終
究不是生了翅膀,和飛鳥一樣,可以飛得過去?他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摸下巴,尷尬
的道:「這個……只伯誰也無法飛渡。」
    溫如玉理也不理,隨著掠掠披肩赤髮,緩緩往瀑布底下走去!
    不!其實離瀑布還有二三十丈遠近,但傾瀉而下的瀑布所激起的水花,已如濛濛細
雨,沾衣欲濕,瀑聲萬馬吼奔,震耳欲聾。
    溫如玉一聲不作,直向那片濛濛白氣中走去。白氣愈來愈重,有如進入濃霧之中,
眼前白茫茫的,大家窮盡自力,也只能看到二三丈左右。
    走了百步左右,所有的人已衣履全濕,冷冰冰的好不難受。
    陰風煞心頭不禁漸生怒意,凝聲喝道:「溫姑娘,咱們到底應該如何走法?你也說
出來讓大家聽聽!」
    這裡瀑聲如雷,她這聲大喝,凝注口氣所發,是以大家仍能清晰聽見。
    溫如玉走出不遠,突然站住身子,俯身往崖邊一指,冷冷的道:「我師傅說過,進
入水氣圈,再走百步,便可找到斷梁,我們就要從這裡過去。
    她這一開口,不由聽得大家大吃一驚。她隨口說來,居然比陰風煞方纔那聲大喝,
還要清晰得多!
    要知在這怒瀑奔騰之中,以陰風煞的內功修為,開口說話,尚須凝往真氣,才能使
大家聽到,溫如玉的內功原比陰風煞差得很遠,哪知只有一夜工夫,她的功力,居然會
凌駕陰風煞之上?
    商全、紀登心頭立時明白,敢倩赤髮婆婆已在昨晚一夜之間,把她畢生修為,悉數
貫注到溫如玉身上了。
    因為自己曾聽師傅說過,武林中有一種「透穴傳功」之法,把自己一身功力,轉注
到另外一個人身上,但此人功力一失,便如燈盡油干,枯萎而死,難怪赤髮婆婆昨晚要
自己這些人,替她師徒護法。。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大家心中一凜,立即朝溫如玉所指之處瞧去!。
    原來離崖下三丈之處,突出了一段生滿苔蘚的斷梁,敢情在若干年前,還是一條天
生石樑,後來被山洪沖折,只剩了半截梁根,凌空架出。
    此處和倒瀉而下的瀑布,相隔雖遠、但霏霏濛濛的水珠,好像天空在下著絲絲細雨,
一片茫茫。
    到底和對崖半截斷梁,相隔究有多遠?對岸是否也有半截斷梁?誰也無法瞧得清楚,
要從這片白茫茫的地方,縱身揀到對面,簡直是不要命了。
    溫如玉眼看大家都沒有作聲,不由冷冷哼道。「師傅說過,兩岸梁根。中間相隔,
約為五丈左右,你們自闖敢過去的,就跟我來。」
    話聲一落,入隨聲起,輕飄飄落到斷梁之上。白衣飄忽,朝澗外走去,轉眼之間,
已走出數丈之外,大家只看到一點白影,在霧中消失。
    不,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隆隆水聲中,筆直傳來:「你們再不過來,我可沒工夫久
候。」
    商全朝紀登低聲道:「紀師弟,我們過去。」
    說著提了一口真氣,雙足一點,飛落斷梁。紀登一見師兄下去,也立即跟著飛落。
    陰風煞回頭朝身後三人說道:「你們還是等在這裡吧,我一個人過去好啦!」
    楚湘雲道:「乾娘,不要緊,我跟你去。」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要去。」
    黑娘子也道:「老前輩,如果只有五丈距離,我們自問還能過去。」
    陰風煞拗不過她們,只好點點頭,帶著三人相繼躍落。才一落到斷梁之上,只覺寒
氣森森,山風凜烈,向下望去,只有隆隆水聲,茫茫雲氣,落腳之處,全是青綠苔蘇,
滑溜得難以舉步,身臨絕壑,著實夠人觸目驚心!
    這時商全已經提氣而行,到了斷梁盡頭,向對崖一望,白茫茫的哪想瞧得到立足之
點,一個拿捏不準,等於自投絕壑。
    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向後退出兩步,吸了一口真氣,足尖一點,倏然
躍起,直向茫茫白氣中投去。
    接著只聽商全的聲音遠遠傳來:「紀師弟,果然只有五丈有餘,六丈不到,只是山
風猛烈,你身形不可躍起得太高。」
    紀登答應一聲,跟著往白霧中縱去。
    陰風煞眼看兩人都已過去,知道除了水氣迷濛,瞧不到對崖之外,事實上還並無多
大危險,心頭略為放寬,回頭道:「你們在這裡等一會,還是我帶你們過去吧。」
    說著,正待伸手朝楚湘雲挽去!
    只聽溫如玉冷冷的道:「怕死就別過來,說不定還有比這裡更難走的地方!」
    楚湘雲聽得一氣,身子往後退一步,接口道:「乾娘,你只管先走你的吧,這點地
方,還難不住咱們。」
    陰風煞哪肯讓她涉險,一把扶起她身子,閃電朝對崖掠去!
    身形落地,堪堪把楚湘雲放下,正待回身縱去,冷秋霜和黑娘子,兩條人影,也衣
袂孤風,急掠而至!
    陰風煞暗暗替他們捏了一把冷汗。
    大家登上對崖,溫如玉和商全、紀登三人,早已走出十餘丈外,朝峰腳一條小徑上
走去!
    不,陡削危巖,人跡罕至,哪有什麼小徑?那只是石壁上差堪落腳的石蹬,行走之
際,人要貼壁蛇行,才能通過。
    石蹬斜斜在往上盤去,越走越高,也越來越是險峻,這樣走了盞條光景,大家已上
山腰,但蹬道已盡一面前只是一片光溜溜的崖壁,寸草不生。
    山峰上端,全被加絮浮雲所籠罩,上到山頂。還不知究有多高?
    溫如玉略為住足,忽然騰身躍起,一下縱起五丈來高,身形在壁上吸住,手腳並用,
捷如猿猴,朝壁上爬去。
    一行人原是一個接著一個走來,後面的人,因有人擋住視線,瞧不情溫如玉是如何
上去的?
    但到了近處,才發現崖壁五支以上,鑿有一行疏疏朗朗的石孔,沿壁而上,正好容
人攀住,此後只要雙手互易,手足並用,就可往壁上爬去。
    這一段石壁,不僅光滑無比,而且上豐下削,雖然手足並用,但整個身子,還是微
向後仰,全藉幾個指頭,支持身體。
    商全、紀登、明風煞三人,還不覺得怎樣,楚湘雲、冷秋霜、和黑娘子倪采珍三位
姑娘家,終究功力不足。一陣工夫下來,便已累得頭暈目眩,手足酸軟,只好緊緊貼伏
在石壁之上,調勻呼吸,繼續向上爬去,誰也不敢向後瞧上一眼。
    這時大家早已全在雲層之上,蔚藍晴空,陽光照耀,距離矗立峰頂,還有數十立之
遙。
    凜烈罡風吹得一身濕衣,其寒如冰。
    正在爬行之間,瞥見溫如玉白影一閃,忽然不見。
    原來僅堪容指的石孔,到此已盡,右側有一塊數文見方的巨石,上豐下削,懸空凸
出在削壁中間,宛如平台一般。
    溫如玉已飛身躍上巨石,悠閒的站在那裡。大家陸續翻上崖,三位姑娘已是面紅如
火,香汗淋漓,不住的喘息。
    大家細看存身之處,原是峰腰中支出的一片平崖,約有五六丈方廣。
    中間一堵石壁,石色微呈淡黃,壁上三大來高,橫鐫著「石城洞天」四個壁集大字,
寫得龍飛鳳舞,筆力勁道。
    大字底下,石面剝落,印著無數大小掌印,和刀劍斬劈的痕跡,此外一無所有,既
沒有見到北溟其君,也沒有陸翰飛的影子。
    商全瞧得心頭納罕,回頭朝溫如玉問道:「姑娘,這裡就是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歇
隱之處了嗎?」
    溫如玉道:「師傅只叫我把你們帶到這裡來,旁的我沒有問,師傅也沒有說。」
    陰風煞方才悶著一肚子氣,聞言不由怒從心起,提著雙爪,陰惻惻的道:「小丫頭,
陸少俠的人呢?」
    溫如玉翻上平崖,沒瞧到陸翰飛,內心何嘗不急?但被明風煞這聲「小丫頭」叫得
柳眉一豎,臉情冷漠的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陰風煞咧著黃牙,架架笑道:「小丫頭,你不知道,領我們來作甚?老婆子面前,
你要是有半句虛言,莫怪我出手毒辣。」
    溫如玉冷笑道:「只怕未必見得……」
    話聲才落,只聽紀登「啊」了一聲,筆直朝石壁跑去,口中態道:「大師兄,快來
瞧,這不是師傅留下來的『玄武掌』印嗎?」
    陰風煞和溫如玉兩人劍拔誇張之勢,給他這一叫,也登時跟了過來。
    只見商全在壁上逐一細瞧,點頭道:「不錯,這掌印四周輪廓清晰,入石三分,除
了師傅他老人家的「玄武掌』力,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有此功力之人……」
    溫如玉輕哼一聲,往壁上點點剝剝的石孔一指,道:「這是師傅的『五行十絕指』,
入石快近四分,不見得遜過兩位的尊師吧?」
    商全卻只當不聞,繼續說道:「這裡既然寫著『石城洞天』,該有洞府才對,師傅
在這堵壁上,連用『玄武掌』,劈了這許多掌印,那麼這裡是公孫喬夫婦隱跡之地,這
堵石壁,是洞府門戶,該已無疑問,由此推想,師傅和赤髮老前輩當時不知開啟之法,
才想以指功掌力,破門而入……」
    紀登道:「照這情形,師傅似乎並沒有把它打開。」
    南全沉吟道:「使人費解的就是這裡,師傅既然沒有震開石壁,這三十年又到哪裡
去了呢?」
    他們兄弟只是站在壁前討論,其餘的人也都目光集中,只是朝這堵石壁上下左右,
不住的打量。
    黑娘子倪采珍站在眾人後面,目光一瞥,忽然發現平台另一盡頭之處,依稀有一條
曲折小徑!
    她心思極密,這一發現,立即縱身掠去,仔細的一瞧,那還有錯?這條小徑,上落
之處,較一般石面,較為光滑,顯系經常有人走動!不由心頭大喜,急忙道:「柯老前
輩,你們快來,這裡還有一條小徑呢!」
    這下連溫如玉也大感意外,這情形,昨晚師傅已經說得十分詳盡,她老人家也並沒
有提到石壁右邊,還有一條小徑?
    大家紛紛揀起,一齊朝小徑上奔去!
    小徑沿著山勢,斜斜轉去,雖然僅容足尖,但石壁上還有不少石孔,可以用手攀附
而行,似是純出人工所鑿。
    才走出一箭光景,石壁上還有一個黑越越的山洞。
    黑娘子倪采珍走在最先,略一猶豫,伸手掣出長劍,護住身子,躍到洞口,再從身
邊取出火摺子。一手晃亮,當先往裡走去。後面的人,也已陸續趕到,相繼入洞。
    這座石洞,倒是天生成的,洞口極狹,斜向裡伸,走了五六步,才稍為寬暢,也只
有丈餘方圓。
    黑娘子舉著火摺子,仔細一瞧,只見石洞裡首,靠近角落之處,鋪著許多乾草,好
像經常有人在草上睡眠。
    紀登忽然「嗷』了一聲,伸手一翻,草堆邊上,發現一大堆松子、獲等和四個橘子!
隨手取起一個橘子,雙目炯炯的道:「大師兄,這個橘子皮色還青,顯系從樹上摘來,
還沒有好久。」商全入洞之後,只是不住的向四周打量。聞言點點頭道:「不錯,這洞
裡確係有人居住……」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目光落在石洞盡頭的壁角上,口中低喝一聲:「師弟,隨我
來……」
    人隨身起,一下掠近壁角,身子一閃,便自不見。
    紀登一見大師兄閃身而入,也立即跟了過去,果然這石壁盡頭,有著一條斜縫,可
容一人側身而入。
    大家除到兩人進去,也紛紛跟著走進,原來裡面還有一間略呈方形的石室,比前洞
要寬敞得多。
    石室正中還放著一張石榻,塌上盤膝躍全著一個戴道帽面容枯瘦,胸垂五縷黑鬚的
黑袍道人!
    一行人中,只有黑娘子身邊,帶有火折子。黝黑的石室,火光微弱,大家還沒看清。
    商全、紀登等人早已同時搶近榻前,外的部跪了下去,口中失聲叫道:「師傅,你
人家果然是在這裡……」
    陰風煞聽得大吃一驚。沒想到榻上之人,就是當年名震一時的北溟真君,急忙以手
示意,要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三人,站到一邊,不可妄動!
    北溟真君端坐榻上,絲毫不動。
    商全緩緩抬起頭來,凝目一瞧,才發現不對,師傅雙目深陷,臉色枯槁,早已羽化
多時,敢情山上氣候寒冷,屍體並沒有腐爛。」
    當下恭恭敬敬拜了幾拜,一面朝紀登道:「師弟,師傅他老人家業已仙去,我們瞧
瞧看可有什麼遺言。」
    紀登也已發覺師傅神色不對,立即答應一聲,站起身來,兩人在石榻四周,仔細看
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再在北溟真君懷中摸索了一會,也沒有發現什麼遺物。
    這間石室,除了石榻,就空無一物,商全有點不敢相信,師傅坐化之前,會連一句
遺言都沒有?他仔細朝四周的壁上,又察看了一陣,才回身向陰風煞等人,拱拱手道:
「先師坐化已久,老朽之意,擬請諸位退出石室,由老朽兄弟封閉洞穴,以安先師在天
之靈,老朽兄弟感激不盡。」
    溫如玉一聲不作,轉身往洞外退出。
    陰風煞慌忙還禮,道:「商大俠不必客氣,北溟老前輩法體所在,自應封閉洞府才
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0:37

說著,便和楚湘雲三人,一齊退了出去。
    向全、紀登俟眾人退出之後,立即動手,取出隨身兵刃,挖了許多石塊泥土,把壁
填塞。
    大家雖因外洞草堆中發現鮮果,顯系有人居住,心頭不無懷疑,但找遍全洞,除了
業已死去的北溟真君之外,不見生人蹤影,只好廢然退出。
    溫如玉心頭沉重,楚湘雲、冷秋霜更是焦急,不知陸大哥究竟落在什麼人手裡?
    大家依然循著小徑,回到石壁前面。
    楚湘雲黛眉低蹙,抬頭道:「乾娘,我們到哪裡去找陸大哥呢?」
    陰風煞一張鴆面,凝結如霜,橫了溫如玉一眼,獰笑道:「問她!她把陸少俠藏到
哪裡去了。」
    冷秋霜想起自已被五毒教擄去之事,氣憤憤的道:「是啊,她把我們硬騙到這裡來,
就拖延時間咯,陸大哥一定被五毒教的人劫走了。」
    溫如玉冷笑道:「不錯,就算五毒教劫走了,你們又待怎的?」
    冷秋霜道:「好啊,原來真是你們把陸大哥擄走了!」
    話聲出口,左手倏然揚起,朝溫如玉拂去!
    溫如玉哪會把冷秋霜放在眼裡,身形一閃,讓開來勢,正待出手反擊!
    商全連忙雙手一分,攔著說道:「兩位姑娘快清住手,聽老朽一言。」
    溫如玉舉起的纖手,果然徐徐放下。
    商全朝明風煞拱拱手道:「老嫂子暫訪息怒,老朽兄弟日前誤把溫姑娘當作北嶽門
下……」
    冷秋霜瞧著溫如玉,披嘴道:「一定是她自己說的,哼,北嶽門下,是湘雲姐姐。」
    溫如玉臉上一紅,反唇道:「我當日明明聽你也自稱過北嶽門下呢!」
    商全連忙搖手道:「兩位姑娘何苦作口舌之爭,老朽是說,當日老朽兄弟,答應過
送陸少俠到達地頭,陸少俠中途失蹤,老朽兄弟也難辭其咎。但據老朽觀察,溫姑娘決
非有意,也許另有意外,好在目前咱們人手不少,不如趕快下山,分頭尋找,還來得
及。」
    黑娘子倪采珍瞧著陰風煞,接口道:「柯老前輩,商大俠說得不錯,我們昨晚尋來
之時,晚輩沿途放出飛鴿,史總護法他們,想來也可能趕到九嶷山來了,事不宜遲,我
們還是趕快下峰,分頭去找尋的好。」
    陰風煞還沒開口,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說得倒真容易,上石城峰來的人,
誰也別想再活著下去1」
    這聲音突如其來,聽得大家全都悚然一驚!
    急忙朝發話之處瞧去,只見大石壁前面,不知何時,已多出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
的人!
    他背負雙手,仰頭向天,卓然而立,絲毫沒把這許多人瞧在眼裡。
    陰風煞癟嘴一咧,發出一陣桀桀尖笑。
    但在陰風煞笑聲方起,溫如玉早已身子一閃,越眾而出,寒著臉色,沉聲道:「白
衣教主,你來得正好!」
    白衣教主忽然冷嘿道:「本教主業已來了多時,你們自己沒瞧到就是了。」她口氣
忽然一轉,冷厲的道:「溫如玉,昨天假冒本教主的,想來就是你了。」
    溫如玉道:「那只怪你手下有眼無珠,連教主都認不出來。」
    白衣教主並沒理會,他從蒙面白紗中,射出兩道稜稜目光,轉頭朝商全、紀登接著
問道:「仗著北溟『玄武掌』,傷我綠衣侍衛的,可是你們兩人?」
    商全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白衣教主了?不錯,昨天確實有兩個綠衣人,半途阻攔,
傷在老朽的掌下。」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好!」
    冷秋霜早已忍耐不住,插口道:「我們陸大哥,可是你擄去了?」
    白衣教主瞥了她一眼,忽然朝冷秋霜~陣打量,冷冷的道:「你們陸大哥,可是南
岳門下那個姓陸的?」
    冷秋霜道:「是啊,你把他擄到哪裡去了?」
    白衣教主瞧著冷秋霜,漸漸流露出狠毒之色,說道:「他……已經……被我殺了!」
    「啊!師傅……」
    冷秋霜聽得花容失色,一把拉住陰風煞,驚叫出聲。
    楚湘雲只覺頭頂上「轟」的一聲,如中巨件,嬌軀一陣驚顫,「嗆」的掣出短劍,
叱道:「姑娘和你拼了、」
    「嗆!」黑娘子也同時抽出長劍!
    「哈哈!」
    商全旁觀者清,慕地仰天一聲長笑,大聲道:「楚姑娘,冷姑娘,這都是虛言恐嚇,
你們快別上他的當!」
    楚湘雲、冷秋霜聽得不期一怔!
    白衣教主低嘿道:「本教主何用虛言恐嚇?」
    商全大笑道:「你倒說說在何處遇到陸小兄弟的?」
    白衣教主偏頭道:「你不信就算。」
    陰風煞摟著楚湘雲、冷秋霜的雙手,忽然一鬆,低低的道:「傻孩子,別聽他鬼話,
你們站著,我老婆婆去會會他。」
    話聲一落,霍地跨前一步,桀桀怪笑道:「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的,老婆子面前,
可容不得你放肆。」
    揚手一掌,遙遙劈向白衣教主。一股澈骨奇寒的冷風,隨著掌勢而出,向白衣教主
撞了過去。
    白衣教主冷笑一聲,身子不動,一直待明風煞劈出的掌風,快要及身,左掌橫立,
忽的向旁側一撥。
    陰風煞知道對方並非易與,這一掌上,凝聚了十成力道,「陰風掌」出手,陡覺被
一股無形吸力,向旁側引去,要待收手,已是不及,身子往前一傾,幾乎被對方帶出。
心頭猛吃一驚,暗想,此人這一手功夫,莫非是傳聞中的「化力神功」?
    白衣教主把「陰風掌」勁道引開,曬道:「要動手,你們就一齊上!」
    溫如玉突然橫身一欄,搶在陰風煞身前,柳眉挑動,殺機盈面的道:「賤婢,姑娘
奉師傅遺命,正要找你算帳。咱們正好在這裡作個了斷。」
    陰風煞聽溫如玉說出要替赤髮婆婆報仇的話,只好自動退後了幾步。
    白衣教主被她一聲「賤婢」,叫得怔了一怔,突然目射寒光,冷冷的道:「你一頭
赤髮,果然已得赤髮仙子真傳,哼,本教主不是為了要你領來此地,昨晚你們師徒,就
休想活命
    溫如玉不待她說完,厲喝道:「姑娘就是赤髮仙子,哼,賤婢,你好大的口氣!」
    雙手乍揚,尖尖十指,虛空連彈,只聽一陣「嘶」「嘶」破空細響,十縷尖風,同
時朝白衣教主身上灑去!
    白衣教主哼道:「五行十絕指,能來我何?」
    玉婉一振,勻紅手掌,輕輕翻動,護住前胸。
    指風、掌影、一接而錯,彼此都向後退了一步。
    雙方雖然交接了一招,但兩人指掌,並未接觸,兩人各退了一步之後、便兀立不動,
溫如玉十指仍然遙遙作勢。白衣教主也橫掌當胸,兩人和沒有動手一樣。
    陰風煞和商全師兄弟兩人,心頭各自一凜,一夜之間,眼看溫如玉的武功,果然精
進了何止十倍!光是出手第一招的「五行十絕指」,自己幾人,除了硬拚,幾乎就休想
解得開。
    白衣教主面蒙白紗,但從他白紗中透射而出的森冷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著溫如工,
便知他確也不敢輕視對方,橫胸有掌開始緩緩移動,自左而右,劃了半個弧形,突然一
聲清叱,掌心朝前,緩緩送出。筆直向溫如玉胸前印去。
    溫如玉身軀疾轉,雙腕交叉,尖尖十指,轉動之間,手法極快,幻出無數指影,從
側面飛灑而去,襲向白衣教主背後。
    白衣教主緩緩送出的一掌,絲毫不帶風聲,他見溫如玉襲到後心,掌勢忽然一帶,
跟著往身後擇去!
    這當真電光石火,由緩轉快,快得無以復加,溫加玉好像不敢和他掌風硬對,身軀
一旋,各自互換了一個方向。
    白衣教主徐徐吐出一口長氣,道:「你躲過我一掌,已算得上江湖頂尖高手了!」
    手掌一揮,又斜斜的劈了過去。
    溫如玉面色凝重,敢情也貫注了全力,十指箕張,指向對方,驀地厲喝一聲、雙臂
暴伸,迎著激去!
    雙方雖然同時出手,但掌指之間,仍然保持了數尺距離,聽不到風聲,也沒有什麼
聲響!
    白衣教主忽然倒退了兩步,身子微微晃動。
    溫如玉卻步履不穩,雙肩搖擺,有如醉酒一般,身子跟著打了一個旋轉,才勉強穩
住。
    陰風煞眼看溫如玉和白衣教主這一把硬拚,似已負傷,心裡不禁暗忖:「溫如玉雖
然冷漠,終究引著自己同來,也可算是一路,白衣教主卻來愈不善……」
    念頭閃電掠過,右手也同時暗暗提起,凝足十成力道,蓄勢待發!
    商全、紀登敢情和陰風煞起了同樣心思。不約而同,各自掏出兵刃,一個捧著兩儀
尺,一個分握北極環,悄悄分開,漸向白衣教主身側移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溫如玉被震後退,才一站穩身子,左手迅疾往腰上托去全!聽
「嚓」的一聲,從她胸前,激射出一大逢細苦牛毛,閃閃發光的金針,朝白衣教主迎面
打到。
    這一下,雙方距離極近,白衣教主驟不及防,在金光閃爍之中,突然發出一聲尖笑,
雙定一頓、全身飄空,飛起一大片白影!一丈方圓,登時勁氣橫捲,寒風刺骨!
    只聽溫如玉的聲音,大聲叫道:「這是『白骨微塵掌』大家小心!」
    白影乍起,所有在場之人,同時感到一股勢道凌厲的勁風,重逾千鈞,像泰山壓頂
的一般朝自己頭上捲來。
    不!這是一股虛若無物壓力,漫天撤地而來,使人不知從何抵禦才好。
    厲叱、大喝同時響起!陰風掌、玄武掌、十絕指,和冷秋霜拂出的「九陰神功」,
勁風潮湧,兩儀尺、北極壞、和楚湘雲及黑娘子的兩柄長劍,寒光如雪!
    大石壁前、狂風陡起,漩渦成流,砂飛石走,日色無光!
    儘管如此,揚中之人,還是感到空中飄忽的一片白影,壓力愈來愈重!
    陰風煞擔心楚湘雲、冷秋霜兩人,身子擋在她們面前,雙手搶劈,「陰風掌」接二
連三的向身後拍去!
    但奇怪的是掌風出手,宛如拍在虛無飄渺之間,絲毫用不著力,不僅徒耗其力,而
且身外的壓力,還是一波一波的重重襲來,窮盡目力,除一片白影,竟然瞧不清白衣教
主的身影!
    陰風煞心頭明白,這正是白衣教主以極快的身形,在施展「白骨微塵掌」,自己數
十年來,當真做夢也想不到天下還有這般厲害的武功!
    此時,峰頂忽然飄下一陣裊裊笛聲!
    這笛聲好像只是信口吹來,若斷若續,高高低低的,不僅渾無章法,而且吹得十分
生硬!
    眾人各出全力,戰鬥方酣,驟然聽到這一陣笛聲,都不覺吃了一驚。
    但就在笛聲方起,接著又有幾聲洞簫聲音,飄忽而下!
    這簫聲如鳳鳴,如擊玉,清越越的發出幾聲;接著悠悠揚揚,吹出一片柔和之極的
笛音。
    簫笛和鳴,在場之人,不知不覺的自動停下手來!
    一大片白影同時倏然斂去,白衣教主凝立當場,似乎也被這一陣簫笛之聲所惑,聽
得出神!
    突然他伸手撕去蒙面白紗,露出一張晶瑩如玉的瓜子俏臉,黛眉高挑,明眸如星,
配著端正的鼻樑,和紅菱似的小嘴!
    白衣教主,果然是女兒之身!
    但這時候,大家都側耳凝神,傾聽著悠揚美妙的簫笛相和之聲,誰也沒去注意到白
衣教主。
    簫聲笛音,從白雲深處裊裊傳來,也像春風吹進了心頭,白衣教主——臉上不自禁
的露出微笑!
    她只想手舞足蹈,隨著韻律舞上一會,方才舒服,雙手緩緩舉起,雪白衣袖隨風展
舞,但她卻在此時,立時驚覺,這簫奮之聲來得古怪,竭力的鎮懾心神!
    只見這一瞬之間,陰風煞、商全、紀登三人,早已盤膝坐在地上,想是在以極大定
力,抵禦簫笛的引誘。
    溫如玉赤髮被散,仰頭望著天空,臉上一片肅穆。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臉上紅
馥馥的流露出歡愉的笑容,如醉如癡,一動不動。
    她不禁心頭一動,暗想:這些人已知石城洞天的秘密,如果趁此時把他們除去,自
是最好不過!心中殺機一萌,陡覺笛聲大急,簫聲隨著滾轉,白衣教主再也忍耐不住,
雙腳不自覺的跨了出去,就要翩翩起舞!
    要知她身兼正邪兩家之長,功力精湛,心知只要一經被簫笛所惑,除非對方停止,
否則直要舞到至死方休,心頭尚有一念清明,硬生生將跨出去的腳步縮了回來。暗想:
快撕下衣襟,塞住耳朵,不聽這鬼聲音!」
    但蕭笛合奏,實在美妙之極,她雖然撕下衣襟,卻又捨不得塞到耳朵之中,一時又
驚又怕,嚇出一身冷汗,慌忙不迭的往耳中塞好。
    簫笛的誘力,果然稍沉,但另有一縷極細的聲音,鑽進耳朵:「我要不瞧在大漠神
尼的面上,哪容你在石城峰撒野,還不快去!」
    這聲音細如蚊子,但聽到白衣教主耳中,恍如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心中「咚」的一
跳。
    舉頭四望,峰頂籠罩在白雲之中,少說也有四五十丈距離,但除了峰頂,這處乃是
一座光滑的石壁中凸出的一塊,三面懸空,一落千丈,哪能存得了人?
    尤其自己的來歷,從無一人知道,此人竟然一口叫出師傅的名諱,如果再不見機,
只怕非吃了虧不可!心念一起,哪裡還敢停留?急忙翻身往崖下逃去!
    簫笛之聲,倏然而止,一縷餘音,裊裊散人云際!
    陰風煞和商全、紀登三人直待簫笛停了半晌,才緩緩睜開眼來!
    商全如釋重負的站起身子,搖搖頭,歎息道:「厲害,厲害,這笛聲要是沒有簫聲
揉和,當真有使人震裂心脈之慮!」
    陰風煞鴆臉還帶著驚怖之色,顫聲道:「這就是九孔鐵笛!」
    他們這一開口,楚湘雲、冷秋霜,和黑娘子也同時如夢初醒。
    陰風煞關切的道:「你們沒事吧?」
    冷秋霜眨眨眼睛,道:「師傅,這聲音好聽極了!」
    明風煞聽得大奇,仔細一瞧,她們三人果然沒有絲毫異樣,心中不由恍然大悟,敢
情功力越是深厚的人,受簫笛的困擾也愈甚,她們三個姑娘家功力較淺,反而沒有什麼
感覺。
    楚湘雲目光一轉,口中咦道:「乾娘,那白衣教主呢?」
    大家被她一語提醒,向四週一瞧,果然不見白教主的蹤影。
    只有溫如玉依然怔怔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但她臉上,卻流露出一種若有所得的
歡愉之色,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
    大家全都瞧得奇怪,方自驚疑之間!
    溫如玉倏地雙目一睜,翻身朝石壁跪倒,口中喃喃禱告了一陣,才站起身子。
    她說得極輕,但陰風煞和商全等三人,耳朵何等靈異,依然可以聽出她好像說著:
「晚輩蒙老前輩成全。」
    不知她說的成全,究竟是指什麼而言?
    商全望望天色,回頭朝陰風煞拱手道:「老嫂子,咱們還是按照方纔所說,先下峰
去吧!」
    一行人找了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隱居之地——石城洞天,也找到了北溟真君,就是
沒找到陸翰飛。
    大家全有乘興而來,廢然而返的感覺,一個個懷著失望心情,退下峰去。
    陸翰飛究竟會到哪裡去呢?
    原來陸翰飛由溫如玉背著跑了半天,渾身骨節有如散了一般,坐定之後,只是喘息。
    溫如玉也同樣累得粉臉嬌紅,鬢角上滿是汗水,但她為了怕自己腹中飢餓,不肯休
息,匆匆離開。他瞧著她背影,心頭感到一陣惘然,說不出是感激?還是痛苦?
    只覺得睏倦難支,眼皮自動的緩緩闔上,一個人到了疲累的時候,就一定需要休息,
不知不覺倚著樹身,沉沉睡熟!
    迷濛之中,感到自己身子,好像被人縛在背上,一路急馳!
    凜烈的山風,吹在身上,奇冷難耐!
    不!臉上涼冰冰的不大好受,要想睜開眼來瞧瞧,但眼皮沉重得好像壓著沉鉛,無
力睜動,也只得罷了。
    人在縱騰顛簸之中,又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身子已躺在一處柔軟的床上,而且正有一雙手掌,在自己
身上以「推宮過穴」之法,不住的推拿!
    陸翰飛心頭清楚,敢情溫如玉背著自己跑了許多路,怕自己體力不支,才以「推宮
過穴」手法,替自己活動血脈。心頭一陣感動,緩緩說道:「姑娘請休息一下吧,在
下……」
    說話之中,修的睜開眼來!這一睜眼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自己躺在一間昏暗的石穴之中,正在替自己「推宮過穴」的,不是身穿白衣的
蛇蠍教主溫如玉?站在眼前的,卻是一頭全身黑毛的高大猿猴!
    這頭黑猿,高可及人,形狀兇猛,極是嚇人,此時閃著兩隻金睛,長臂掄動,正以
一雙茸茸的毛手,在自己身上連摸帶摩!
    陸翰飛心頭驚凜,暗想:「這黑猿有這般高大,定然力大無窮,自己重傷初癒,武
功已失,看來只有任它擺佈了。」
    那高大的黑猿正在陸翰飛身上不停的撫摸,乍睹他睜開眼來,忽然「吱」「吱」的
叫了兩聲,好像和人說話一般!
    陸翰飛不懂獸語,不知它說些什麼?只是瞠目以對。
    黑猿見他聽不懂猿語,又連比帶叫,比劃了一陣。
    陸翰飛這一陣工夫,心中也逐漸平靜下來,暗想這黑猿對自己似乎並無惡意,只是
苦於人獸語言不通,這就翻身坐起,問道:「是你把我背來的嗎?」
    黑猿看到陸翰飛能夠開口說話,好像很是高興,嘻著大嘴,連連點頭。
    陸翰飛又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話一出口,自己不禁好笑,黑猿縱然通靈,也不會回答自己這是何處?
    那知黑猿竟能聽人言,毛手向上指了一指,接著雙手作出爬行之狀。
    陸翰飛這回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笑道:「你是說這裡是很高的地方?」
    黑猿不住的點頭,它似乎因陳翰飛看懂了它的手勢,只高興得抓頭挖耳,吱吱連叫。
    接著黑猿又用手指指陸翰飛,把身子在地上斜斜躺下,又閉上眼睛,然後又用手指
著自己鼻子,做出連抱帶跳的樣子,口中咿咿啞啞的說個不停。
    陸翰飛靜心瞧著它又比又說的做了一陣,心中忽然明白,又道:「你是看到我睡在
地上,才拖來的?」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用手指指陸翰飛鳳著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撫摸了幾下,閉
著眼睛裝出喘息的模樣。
    陸翰飛聰明過人,略一思索,不由大是驚奇,問道:「你知道我負了傷?」
    黑貓嘻著大嘴,連連點頭,口中吱吱叫了兩聲,伸出長臂,毛手按在陸翰飛肩頭,
輕輕推動,意思似乎要他依然睡下。
    陸翰飛暗想:這猴子當真十分靈異,它既然知道我身負重嘴,連連點頭。
    陸翰飛又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話一出口,自己不禁好笑,黑猿縱然通靈,也不會回答自己這是何處?
    那知黑猿竟能聽人言,毛手向上指了一指,接著雙手作出爬行之狀。
    陸翰飛這回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笑道:「你是說這裡是很高的地方?」
    黑猿不住的點頭,它似乎因陳翰飛看懂了它的手勢,只高興得抓頭挖耳,吱吱連叫。
    接著黑猿又用手指指陸翰飛,把身子在地上斜斜躺下,又閉上眼睛,然後又用手指
著自己鼻子,做出連抱帶跳的樣子,口中咿咿啞啞的說個不停。
    陸翰飛靜心瞧著它又比又說的做了一陣,心中忽然明白,又道:「你是看到我睡在
地上,才拖來的?」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用手指指陸翰飛鳳著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撫摸了幾下,閉
著眼睛裝出喘息的模樣。
    陸翰飛聰明過人,略一思索,不由大是驚奇,問道:「你知道我負了傷?」
    黑貓嘻著大嘴,連連點頭,口中吱吱叫了兩聲,伸出長臂,毛手按在陸翰飛肩頭,
輕輕推動,意思似乎要他依然睡下。
    陸翰飛暗想:這猴子當真十分靈異,它既然知道我身負重傷,敢情要我躺下休息,
心中想著,也就睡了下去。
    黑猿等他睡下,兩隻毛手一齊按到陳翰飛身上,繼續推拿起來!
    最使陸翰飛感到驚奇的,是黑猿兩隻毛手推拿的部位,竟然循著人身脈穴而行,和
武林中的「推宮過穴」的手法,絲毫不爽!
    這真上怪異之事!一頭猿猴縱具靈性,也不可能會懂得「推宮過穴」?莫非他是有
人豢養?而它的主人,是武林中人物?
    陸翰飛心中想著,索性閣上眼睛,讓它替自己推拿,不禁酣然入夢。等到醒來,石
洞中斜斜透進陽光,已是夕陽街山之時。
    陸翰飛只覺精神好轉了甚多,只是不能運氣,一身武功盡失之外,一切已和常人無
異。當下站起身子,在洞中走了幾步,也並無大礙,這就走到洞口,朝外望去!
    但見石洞是在一座石壁中間,上不見天,下不靠地,洞口四周,全都光滑如削,下
臨於尋,只有洞左壁上,斜斜有一條寬僅愈寸的石磴,即使輕功再好,也難以飛渡。
    不禁暗暗歎了口氣,走回洞中,正待往草堆坐下,只聽一聲蒼勁的長嘯,遠遠傳來,
轉眼之間、那高大黑猿,已從洞外疾奔而入。它走近陳翰飛身邊,金睛眨動,從背上取
了一個革囊,裡面掏出一大堆松子、茯苓、黃精、和十多個桔子,一齊送到陸翰飛面前,
口中「吱」「吱」』叫了幾聲,意思好像是說:「你快吃吧!」
    陸翰飛知它替自己採來的,腹中正感飢餓,連忙拱手道:「猿大哥,辛苦你了。」
    說著也就不再客氣,雙手接過,吃了起來。
    黑猿通靈已久,給他這聲「猿大哥」,叫得大樂,只是嘻開大嘴,瞧著陸翰飛不住
的點頭。
    陸翰飛吃完在冬、黃精、又吃了幾個桔子,才把肚子填飽,精神也好了許多。
    黑猿坐在一邊,在等他吃完,才站起身子,毛手拉拉陸翰飛衣袖,轉身朝石洞角落
上走去。
    陸翰飛知道黑猿十分靈異,此舉定有深意,立時跟在身後走去!哪知才一抬頭,黑
猿忽然不見,走近一瞧,這石壁轉角上,還有一條斜斜的石縫,可容一人倒入。
    陸翰飛側著身子,走近石縫,原來裡面還有一間石室,只是一片黑暗,瞧不清景物。
    當下連忙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才慢慢睜開,凝目瞧去,依稀可以看到這間石室,
略呈方形,中間放著一張石榻,正有一個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只因室內照不到陽光,
十分幽暗,瞧不清那人面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1:06

再看黑貓,早已拜伏在那人面前,口中「吱」「吱」的叫個不停。心知這人定是隱
居山中的高人,黑猿是他看洞之獸,心中想著,立即走前幾步,朝石榻作了個長揖,道:
「晚輩南嶽門下陳翰飛,拜謁老前輩。」
    話聲一落,抬起頭來,此時面對石榻,距離校近,已可看清榻上跌坐著的,是一個
頭戴道冠,身穿黑袍的老道人。
    他好像對自己所說,充耳不聞,仍然端坐著一動不動。
    陸翰飛心中暗暗忖道:「這老道人好大的架子。」
    黑猿一見陸翰飛走近,口中忽然低嘯一聲,站了起來,伸手在老人身邊榻旁,取出
一件東西,毛手連揮,意思要陸翰飛踉它一起退出。
    陸翰飛只當黑貓不讓自己驚動它主人,也就跟在黑貓身後,退出石室,回到前洞,
黑猿一張毛臉,顯出十分鄭重模樣,雙手拿著一方招得十分整齊的黃布,遞到陸翰飛面
前,口中咿咿啞啞的好似說話一般。
    陸翰飛不知它從老道人身邊,取來的究竟是什麼?只是瞧它好似十分莊重的情形看
來,這方黃布,定非尋常之物,當下抬頭問道:「猿大哥,你可是要我瞧嗎?」
    黑猿低嘯一聲,連連點頭。
    陸翰飛不敢怠慢,也連忙用雙手接過。
    黑猿等陸翰飛接過之後,好像作了一件最得意之事一般,抓頭招耳的,挨在陸翰飛
身邊,兩隻金睛,只是盯著黃布直瞧。
    陸翰飛小心翼翼的打開黃布,只見裡面包著龍眼大一顆蠟九。
    黑猿站在一旁,不待陸翰飛多看,伸手把蠟丸取過。一面又急不容緩,但又十分小
心的幫陸翰飛把還有一層把著的黃布揭開,原來黃布上面,還寫著許多字!
    陸翰飛因洞中幽暗,瞧不清楚,走到洞口,趁著斜陽,仔細一瞧,原來布上字跡,
乃是用血書寫的,業已變成紫黑,只見上面寫著:
    「石城洞天,為三百年前武林前輩異人公孫喬雙修之地。江湖傳言,雖由來已久,
惟究在何處,迄無人知,不意二十年前,乃於此峰得之。瞻仰先賢,心議無既,奈大石
天生,盡予所學,迄未得啟,同行之人,又復各懷異志,互襲成傷。
    此後二十載,寄跡幽穴,日賴黑猿採擷山果為糧,冥思玄索,創此「玄武三式」自
許或可震石成燕,破壁而入。乃近日忽覺氣機有異,羽化當在不遠,豈亦天意也耶?
    錄此三式,以待有緣,另贈『玄武丹』一粒,他日如遇北溟門人,務望以此相接,
不負所望,於實企之。
    北溟真君留書。」
    再看後面,果然畫著三式單法,每一式都有詳細註解,說得十分清楚。
    陸翰飛沒聽說過北溟真君,想來定是石室中那位老道人無疑,原來他已經死了多年,
難怪方才一動不動,瞧著這三式掌法,心中暗暗慨歎,自己武功已失,縱然機緣湊巧,
獲此曠世之學,也無法練習。
    正在沉思之際,那黑猿已把蠟殼捏碎,取出一粒烏黑有光的「玄武丹」,一下塞到
陸翰飛口中。陸翰飛驟不及防,心中一楞,只覺黑猿塞入自己口中的那一粒藥丸,奇苦
無比,入口即化,隨津而下,才一嚥下,又覺苦澀之中,聞到一陣清香,立即有一縷暖
氣,由喉嚨直下丹田。
    黑猿低嘯一聲,朝陸翰飛招招手,然後在草堆上坐下,做了個打坐的姿勢,口中唯
附啞啞的說了一陣,好像是說:「你服了『玄武丹』,還不快運功試試。」
    陸翰飛半天下來,自然懂得它的意思,而且此時也確實感到自己體內,正有一股陽
和之氣,在逐漸發散,當下朝黑猿點點頭,就在草堆上盤膝坐定,寧神澄慮,調勻呼吸,
試一運氣。
    這一運氣,忽覺自己「命門」穴上,衝起一股熱流,全身經穴,頓時通暢,心頭不
禁狂喜,這是自己恢復武功的轉機,一時哪敢絲毫大意,急忙依照師門內功口訣,導氣
歸元,運起功來。
    要知陸翰飛早先服過蝮蛇寶血,因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仍有大半滯
留體內,未能發揮功能!
    石鼓山全力施展「火焰刀」,一身陽氣,隨掌盡洩,也差幸留在體內的蝮蛇寶血,
使他沒有當場殞命;但真氣盡洩,更無法引導寶血運行,以致脈穴阻塞。後來溫如玉喂
他的一粒「蛇寶丹」,正好和蝮蛇寶血有相輔相成之功,傷勢才迅速好轉,只是重傷之
後,其氣虛弱,無力衝開脈穴,自己就以為武功全失。此時經「玄武丹」藥力引發,經
穴一通,滯留體內的蝮蛇寶血,就成了真氣的原動力。
    閒言表過,卻說陸翰飛澄心靜慮,把升騰的熱流,緩緩導至「閭尾」,再由「閭尾」
升「腎關」,走「夾背」,循「天柱」「玉枕」,上透「泥丸」,稍微一停,然後引氣
從正面下降,經「神庭」「鵲橋」「重樓」「黃庭」「氣穴」,歸至「丹田」。走完十
二重樓,氣機流暢,自覺功力業已恢復了大半,心頭不勝驚喜!
    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一陣「叮」「叮」輕響,睜目一瞧,原來天色已經黑了好
大一會,洞外一輪皓月,斜懸天空,照得地上清光如水。
    黑猿獨個兒蹲在洞口,兩隻毛手,不住的上下翻動,玩得大是起勁,「叮」「叮」
之聲,就是從它手上發出!
    陸翰飛瞧得暗暗好笑,心想;這位猿大哥雖然已具靈性,但終究還不脫猴兒的脾氣。
    他此時功力業已恢復大半,目光自可看出老遠,一瞥之間,發現黑貓手上把玩的,
正是賽孫臏臨死之前,請船老大交給自己的兩枚古錢。
    自己一直藏在懷中,敢情方才黑猿替自己「推宮過穴」之時,摸到古錢,覺得好奇,
才拿去把玩。這兩枚古錢,雖是令狐老前輩遺贈,算得是一件紀念之物,但黑猿對自己
有思,不是它,自己武功已失,形如廢人,哪能恢復得這般快法。
    它既然喜愛,玩得正在高興頭上,如果發現自己醒來,它通靈已久,自然也會感到
不好意思,自己最好當作不知,免得驚動了它。何況自己也正當運功緊要關頭,不宜稍
懈,心念轉動,也依然閉上雙目,運起功來。
    這一會,陸翰飛放開心思,一心吐納,週而復始,運行不息,漸漸進入人我兩忘之
境!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行功醒轉,瞥見黑猿守在自己面前,閃著一雙金睛,流露出惶
急之色,好像有什麼緊要之事,但又因自己運功之際,不敢驚動,直急得抓頭挖耳,大
是不安。
    黑猿一見陸翰飛醒轉,口中連聲低嘯,毛手不住的比劃。
    陳翰飛瞧得大疑,不知這位猿大哥究有何事,顯得如此焦灼?
    方待說話,黑猿已是急不待緩,一手拉起陸翰飛,跑到洞口,口中只是「吱」「吱」
急叫,蹲下身子,好像要陸翰飛立時伏在它背上,往洞外趕去。
    陸輸飛遲疑了一下,問道:「猿大哥,你要我伏到背上,到哪裡去?」
    黑猿神情焦急,毛手向洞外連指,不住的低嘯。
    陸翰飛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麼?」
    黑猿點點頭,左掌一伸,原來它掌中只剩了一枚古錢,它毛臉微露忸怩,右手毛指
向下指了一指,攤開手掌,意思是說:「還有一枚古錢,給我丟了。」
    陸翰飛自然看得明白,連忙說道:「猿大哥,這兩枚古錢,並無多大用處,丟了,
不要緊,用不著去找了。」
    黑猿又是一陣吱吱急叫,只是搖頭,蹲著身子,非要陸翰飛伏上去不可。
    陸翰飛拗不過它,只好點頭道:「你要去找,我就和你一起去找好了。」
    他雖覺自己功力已恢復了不少,但在黑夜之中,洞外峭壁於尋,只有一線鳥道,卻
也不敢輕試,當下就往黑猿背上伏去。
    黑猿早已經等得不耐,陸翰飛才一伏上,口中一聲長嘯,身形驟然一沉,躍出洞外,
只見它兩隻毛手,相互交換,攀沿著石壁,朝石蹬上飛一般跑去。
    只不過片刻工夫,便已躍上一片平台,黑猿身形乍停,陸翰飛知道已到地頭,急忙
站穩身子,定神看去。
    原來這片平台,乃是從一座插天高峰的大石壁上凸出來的一塊巨石,上豐下削,三
面凌空,方廣不及數丈。
    正瞧之間,黑猿已拉著他衣角,往石壁就跑。
    此時一輪皓月,高懸當頭,清光如水,和白晝一般!
    一人一猜,跑近石壁。陸翰飛已看到大石壁上,橫寫著「石城洞天」四個大字。
    石壁中間,敞開著一道三丈來高,一丈來寬的一個拱門,裡面光線黯淡,看不清景
物。。
    那黑猿跑到石門前面,忽然低嘯了兩聲,就站住不動,毛臉也現出驚疑之色,兩隻
火眼金睛,一眨不眨,瞧著敞開的石門發呆!
    原來黑猿雖具靈性,終究生性好動,陸翰飛運功之時,它悄悄跑到這座平台之上,
手上還是玩著從陸翰飛懷中掏來的兩枚古錢。這座大石壁,對它印象極深,因為它的老
主人時常在深夜之中,在壁前練掌。
    石壁正中,有一個扁形的小孔,它記得每當老主人掌劈石門之後,就伸手摩著這個
小孔,發出悠然長歎!
    猿類生性好奇,善於模仿,是以它也時常背著老主人,用手爪在石孔中掏挖,有時
湊著嘴唇、往小孔中吹氣。
    今晚黑猿在壁前玩了一會,忽然拿起一枚古錢,往小孔投去,它總究不是人類,一
時好奇,這原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而已,哪知這枚古錢,才一投入,只聽裡面「嗒」的
一聲,接著大石壁內,就發出隆隆之聲!
    黑猿嚇得大駭,不敢多看,抱著頭,沒命的飛跑,才拉著陸翰飛同來。這會跑近壁
前,到石壁中間、已和往昔不同,裂開了很大一個石窟,自然更是驚奇。
    它只苦於說不出話,瞧瞧石窟,又瞧瞧陸翰飛,攤著毛手,掌心只剩了一個古錢,
不住的吱吱亂叫。
    陸翰飛靈光一動,腦際中迅速閃掠過一個念頭,想起昨晚禿頭老人口中說過的什麼
「石門金鑰」。
    又想到北溟真君黃布上曾經提到過:「石城洞天、為三百年前武林前輩異人公孫喬
夫婦雙修之地……奈大石天生,盡予之力,迄未得啟……」
    照此情形看來,難道賽孫臏令狐老前輩留給自己的兩枚古錢,真是開啟石門的金鑰
了?
    不錯。自己記得令狐老前輩送給自己的兩枚古錢,一枚刻著「石城通寶」,另一枚
是「公孫藏珍」!
    一點不錯,這不就是「石城洞天」?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公孫喬夫婦雙修之地?
    陸翰飛想到這裡,不禁頓時大悟,急急從黑猿手上,取過另一枚古錢,翻轉一瞧果
然這一枚是「公孫藏珍」,那麼另外那枚正是「石城通寶」。
    敢情黑猿在自己運功之時,跑到這裡把玩,無意巧合,投進了什麼地方,這扇石壁,
才會開啟。
    這就朝黑滾問道:「猿大哥,這座石壁,方才是不是沒有這道門嗎?」
    黑貓只是在石門外邊,東張西望,不敢走近一步,聽陸翰飛一說,就不住點著頭。
    陸翰飛心中證實,又道:「那麼是你把古錢投在石門上面,石門就開了?」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毛手比了一個圓圈,口中吱吱叫了兩聲。
    陸翰飛知道自己料想不錯,微微一笑道:「猿大哥,我們快進去瞧瞧。」
    說著,就大踏步往石門中走去。
    黑猿又好奇,又害怕,跟在陸翰飛後面,只是探頭探腦的四下亂瞧。
    其實石門之內,只是一條寬約丈許的南道,除了光線黯淡,不斷有冷風吹出,並沒
有什麼可怕。
    陸翰飛經過方纔這一陣運功,功力大部業已恢復,略為定神,角道中的情形,已清
晰可辨,只覺這石窟雖然陰暗一些,但卻毫無潮濕的感覺。
    他不知這山腹夾道,究有多長?腳下不由逐漸放快,約莫走了百步光景,突聽身後
響起一陣「隆」「隆」之聲!
    黑猿方纔已嚇過一次,此時聽到聲音,口中「吱」「吱」急叫,驀地抱頭前竄,發
腳狂奔。
    陸翰飛也聽出聲音有異,回頭瞧去,只見自己進來之處,兩道石門,已隨著隆隆之
聲,漸漸闔攏。
    此處距離出口已有百步之遙,要待退出,已是不及,心頭不由大急!
    正當此時,驀覺疾風颯然,打身邊一閃而過!
    陸翰飛吃了一驚,急忙回頭瞧去,依稀看到一點紅影,已飛掠出甚遠,再看黑猿,
也已跑得不見蹤影。
    出路已斷,索性就放腿向洞中奔去。
    這條甬道,越走越深,差不多走了頓飯光景,才到盡頭,面前豁然開朗,現出一片
奇景。
    那地方廣約十丈,望去好像是一個大天井,四壁非玉非石,晶瑩照人,洞頂纓絡繽
紛,包含著千百五色發光的石乳,密若繁星。
    中間還有一個圓形小池,圍以石欄,由洞頂流下涓涓細泉,宛如珠進雪飛,正好落
在水池之中。
    輕波微漾,照著洞頂閃閃繁星,有如露天水池。當真巧奪天工,尤稱奇絕!
    繞過石油,是一排石欄,三級石階,上面建著一座敞廳,地面平坦若鏡,廳上用具,
舉凡幾、案、屏風,悉是青石琢成。
    經過敞廳,拾級而下,走不多遠,前面又是一道月圓洞門。
    這敢情已是第二層洞府了!
    陸翰飛無暇多看,匆匆跨入,裡面顯得甚是空曠,中間一個八角形的花圃,繁花錦
簇,異卉奇葩,全是各色鐘乳加以雕琢而成,望去和真花無異。
    正面石壁,現出一道石門,門上還有兩個石環,洞門緊閉。左右兩側,也各有兩道
石門,中間隔著花四,遙遙相對。
    這三道石門,成品字形,陸翰飛是從花圃右側走去,是以和右邊那道石門,距離較
近。
    他走到此處,除了三道石門,別無通路,一路並沒發現黑猿蹤影,不知它亂跑亂闖
的打哪一道門闖了進去?
    心中想著,不由站停身子,朝四周打量,目光一轉,瞥見右側兩扇石門上,寫著龍
飛鳳舞,四行十六個大字!
    這四行字,陸翰飛甚是眼熟,那是和石鼓山大石鼓上所鐫字體,完全一樣,顯系出
於一人之手。四行大字,正是:
    「天下無道
    我黼子佩
    天下有道
    我負子戴」
    陸翰飛口中低誦著,身不由己的朝右側石門走去!
    雙手按在門上,輕輕一推,但聽一陣軋軋輕響,石門應手而開,只覺一陣冷氣,迎
面撲來!
    這股冷氣,奇寒無比,陸翰飛武功雖已恢復。也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噤!身體略微
一停,便跨步朝門中走入。
    那是一間長方形的起居室,四下石壁,渾如美玉,室項垂下一簇晶瑩生光的纓絡,
宛如一盞掛燈,反映出一層淡淡碧光。室中除了一張方形玉桌,和兩排几椅,還擺設著
幾件鼎彝古玩之類,纖塵不染,甚是古樸雅致。
    陸翰飛略一打量,發現桌上用玉尺民著一張色呈淡黃的紙箋,心中一動,走近石桌,
輕輕取起玉尺,只見紙上寫著:
    「能入此室之人,定系參悟石鼓題詩隱秘,取得雙錢,有心人,亦有緣入也,可逕
入有室,與我夫婦相見。
    公孫喬手書
    陸翰飛瞧得心中大喜,回頭一瞧,果然有側壁上,隱約可以看出還有一道小門的痕
跡!
    當下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走到門前,伸出雙手,緩緩朝壁上推去!哪知連推了幾
次,石壁紋風來動。
    心中大是奇怪,一時還當自己太以小心,不敢用力,這就潛運其力,往裡推去,依
然莫想推得動分毫。
    陸翰飛驀然想到那兩枚金錢!暗忖:那枚刻著「石城通寶」的古錢,既是開啟石壁
之鑰,那麼這枚刻有「公孫藏珍」的古錢,可能就是開啟這道石門的鑰匙了。一念及此,
立即取出古錢,目光轉動,朝石壁尋去,只是這堵石壁,光滑如玉,哪有投錢的小孔?。
    心中不禁大感躇躊,低頭一瞧,忽然發現地下靠壁之處,果然有一條一寸來長的細
縫,正好納入一枚古錢,當下不再思索,把錢投下。
    但聽「嗒」的一聲,接著一陣「軋」「軋」輕響,小門忽然緩緩移動,朝壁間縮入,
露出一道門戶,又是一陣寒氣,撲面湧來!但寒氣之中,還有一股淡淡的奇香,使人頭
腦為之一清!
    陸翰飛知道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的遺體,就在這間石室之內,哪敢怠慢,恭恭敬敬
的朝門內走入。
    這間石室,猶如普通人家的廂房,也成長方形,石室四壁,和外面一間相同,竟如
美玉,略呈淺碧,光可鑒人。
    上首中間,靠壁處是一張青玉石榻,榻前青玉案上放著一雙古銅香爐,入門那陣奇
香,敢情就是從爐中散出。
    石榻上盤膝坐著兩個身穿白衣的男女。
    男的身材頎長,臉上肌肉,雖已枯乾,但從臉型輪廓看來,年事並不太大,當年定
是風度翩翩的人物。女的也年紀極輕,坐在榻上,使人有雍容端莊之感。這兩人自然就
是轟傳武林的劍侶金玉雙奇公孫喬夫婦了!
    陸翰飛肅然起敬,慌忙走近案前,跪拜下去,口中默默的道:「晚輩南嶽門下陸翰
飛,叩謁兩位前輩真人。」拜完,站起身子,只見案上也有一張素紙,寫著:
    「斧環玉盒,留贈有緣,來人取起,速離此室。」
    陸翰飛看完之後,朝案上一瞧,果然香爐邊上,放著一柄狀似日輪的金色短斧,和
一疊互相連貫的玉環。心中暗想:難怪江湖上稱他們「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原來他們
的成名兵器,就是一柄金斧和一串玉環!
    另外和一斧一環放在一起的,果然還有一雙扁形的白玉盒子,不知裡面又放著什麼?
心想既是公孫老前輩留示,留贈有緣之物,自己自可將它一併取走。
    當下默默通誠了一遍,伸手取過金斧,然後把玉環和白玉盒子,一併取起,正待收
入懷中!
    只聽身後石壁,忽然響起「軋」「軋」之聲!回頭鍵去,那道石門,又緩緩從石壁
間又動移出;似將闔上!
    陸翰飛微微一怔,驀地想起那素上曾有:「來人取起,速離此室」之言,一時來不
及多瞧,手上捧著三件東西,慌忙雙腳一點,縱身朝門外掠去!」
    這當真只是一瞬間的事,身形站定,回頭一瞧,那道石門,業已緊緊闔閉,恢復原
狀!不禁暗暗咋舌,只要稍遲一步,就非被關在裡面不可了。
    心中想著,一面把手中捧著的三件東西,放到石桌之上,回身朝石門跪下,恭恭敬
敬的拜了幾拜,站起身子,首先把一疊玉環,收入懷中。然後取過玉盒,輕輕打開盒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2:39

第15章 怪異之室
    陸翰飛揭開玉盤,裡面放著一冊薄薄的書卷。封面色作古銅,像是一種特殊絹布制
成,十分柔韌,上面題著「公孫氏筆錄」五個正指。
    陸翰飛自幼得簡大先生熏陶,除了練武之外,對經書詩史,無不涉獵,此時看到這
卷冊子,心知是一代奇人公孫喬的見聞札記無疑。心中一喜,立即回身在石椅上坐下,
翻開冊子,一頁一頁的看了下去。
    原來公孫喬是前明世家子弟,中舉之後。就無意仕進,因家中富有,就帶著愛妻單
幽蘭,遍歷名山大卅。以倘佯山水為樂。
    有一次,在泰山一處巖穴壁上,無意發現刻著許多圖形,經仔細研究,才知是一種
契秘武學,一時好奇,花了幾天工夫,才把它描繪下來,而且還在洞隅,得到這柄日輪
金斧。
    夫妻兩人,勤學了一年,悟出許多妙用,從此,遊俠江湖,男的使用金斧,女的卻
以祖傳的一串白玉連環,當作兵器。江湖上因兩人武功奇奧,遂以金玉雙奇相稱。
    這冊小手捲上,除了述說公孫喬夫妻當年遊歷名山大川所見所聞,後面幾頁,所載
全是武功圖解,硃筆繪成,不僅工細生動,每一式樣,都有口訣註解。
    前面一共三十六式,並無名稱,畫的全是坐像,看去姿勢大都相同,但硃筆細注,
卻特別多,每個字細如米粒,寫得密密麻麻,如非目力特強之人,當真沒法閱讀。
    陸翰飛身得南嶽簡大先生真傳,自然識貨,一望就知這三十六式,雖無名稱,實是
一種玄門上乘功夫,完全以練氣為主。接著便是十九式日輪金斧,和十九式白玉連環,
也是有圖有文,註釋清楚。
    陸翰飛看到這裡,心中湧起一陣波瀾,只覺自己業已得到武林中傳說已久的無上秘
學,難怪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人,為了「石鼓歌」,不惜千里跋涉,紛紛趕上石鼓山
去。
    他心中不住的波動,暗想:自己要學會這小冊子上所載的武功,師傅大仇,就不難
報復了。一邊想著,一邊繼續往下看去。
    最後一面,公孫喬特別註明,日輪斧和白玉連環,乃是他們夫妻兩人的隨身兵刃,
入室取寶之人,也必須夫妻合參,才能發揮威力,如果得寶之人,尚未成婚,也必須把
白玉連環,轉授給將來的配偶。
    陸翰飛看到這裡,不由微微一怔,心中感到大是為難,自己先前原想出洞之後,把
白玉連環,傳給楚師妹。
    因為北嶽司空師叔和師傅先後都死在夏侯律之手,而且楚師妹和自己同上竹仗評,
拜謁賽孫臏的,兩件兵器,她自然應該分到一件。
    只是……只是這小冊子上,公孫老前輩有這樣規定,自己怎能……
    不,這兩件兵刃,一件該屬楚師妹的,自己說什麼也得分給她,只要自己失學會了,
再傳給她,不讓她瞧到這冊子上的話就是了。
    心中想著,不禁臉上綻出一絲微笑,繼續瞧去。
    後面一段,是說明進入「石城洞天」走滿百步,洞門必會自動闔上,和出去之時的
開啟之法。
    另外還說,這石城洞天,原是蒼梧老人所發現,地道成之日,正好遇到自己夫婦,
逐以此洞相托,中間的一座,正是老人坐化之地,不可開啟,左洞多怪異,千萬不可窺
視等語。
    陸翰飛一口氣把小冊子讀完,接著又往上翻去,要知一個練武之人,見到武功秘笈,
哪肯看了一遍就算?
    翻到前面三十六式坐像之處,聚精會神,用心詳讀。好在每一式坐像,都有極詳細
的註解,他漸漸看得入神,就在地上盤膝坐下,照樣練習起來。
    要知三十六式坐像,正是至高無上的先天氣功,原須循序漸進。
    陸輸飛南嶽一派,練的本來就是正宗內功,他又服過大量蝮蛇寶血,體內含蘊的內
功,已極為深厚,只是修為尚淺,無法化為己用。此時一經按圖練習,照著口訣,運功
行氣,居然像水到渠成,毫不費力,不由心中大喜!
    一式練完,接著就研讀第二式口訣,照著做去。
    這樣一式又一式的繼續練習,不休不止,不寢不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把三十
六式運功坐像,完全做完。
    他方才練習,倒也並沒覺得如何,此時才一練完,陡覺自己內功和往日練完內功,
大不相同!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情形,自己好像脫胎換骨,另外換了一個人似的!
    心知這三十六式運功坐像,收了奇效,不禁心頭狂喜,急忙把才纔各式練習口訣,
重複詳細研讀了一遍,然後摒除雜念,從第一式開始,連貫做去。
    果然才一運氣,便覺體內真氣如潮,隱挾風雷,隨意運行。
    一時哪敢絲毫大意,默誦口訣,逐式做去,直待三十六式,一氣做完,才緩緩睜開
眼睛。
    他哪裡知道僅是這一陣練功,已足足過了一晝夜時光,溫如玉引著陰風煞人,尋到
石城峰,因不見陸翰飛的蹤影,又廢然下峰而去。
    但在陸翰飛的感覺上,好像還只有一會工夫,他練功完畢,接著又翻開十九式日輪
金斧,按式練習起來。
    這十九式斧法,可和方才練功的情形,大不相同。
    方才三十六式坐像,雖是玄門最上乘的功夫,但因陸翰飛練的原是正宗內功,練功
之道,不外吐納運氣,他原有相當根基,圖解口訣,又註釋得十分詳盡,只要依照口訣
把一口真氣,如何運行就行,至於火候深淺,那是練功之人本身的修為問題。
    也就是說,這三十六式,易學難精,陸翰飛只是依式學會了運氣之法而已,但十九
式日輪斧法可不同了,每一式都各具奇奧訣竅,妙用變化,雖有圖形解釋,也只能說出
步位手勢的正確式樣,其中的精微變化,所謂神而明之,存乎一心,決非圖文所能繪述。
    陸翰飛依照圖式,練了半天,只覺這一套手法,看去動作簡單,但練起來,卻繁複
無比。
    反覆研究,演練了半天,才僅僅練過三招,而且還只是粗通大意,其中的妙用訣竅,
仍然沒法完全領悟。
    陸翰飛只顧練功,早已忘了時間,這一停下手來,頓覺腹中飢餓,同時也想起自己
已在洞中耽擱了許久。
    而且入洞之初,黑猿就跑得不見蹤影,它雖具靈性,總是獸類,不要在洞中亂闖,
破壞了洞中景物!
    一念及此,不由心頭大急。趕忙收起玉盒,揣入懷中,然後翻起長衫,把日輪金斧,
貼身藏好,才推開石門,走了出去,又回身把石門闔好。
    駐足一瞧,這座空曠的大石窟,除了品字形三道石門,和中間一個八角花圃,依然
靜寂如死!不但沒見黑猿影子,連它的聲音,也絲毫不聞。
    陸翰飛和黑猿相處過半日,知道它決不會如此安份,三道石門除了自己才從右洞走
出,那麼黑猿極可能闖進另外兩座洞府中去了。
    公孫老前輩在筆錄中曾說,中間的洞府,是蒼悟老人坐化之處,要自己不可開啟,
左邊那座,筆錄上只說「洞中多怪異,千萬不可前往一窺」,語焉不詳,不知所謂「怪
異究竟是什麼?
    陸翰飛心頭,也不禁引起好奇之念!
    這一會工夫,人已循著花圃走去,目光落到中間兩扇石門之上,仔細一瞧,兩扇石
門依然緊闔如舊,看去不像有人推動的痕跡。
    他知道如果黑猿已經闖進去的話,它不會像人一樣,依舊把石門關得好好的,那麼
這位「猿大哥」準是闖到左洞去了!
    不好,「左洞多怪異」,它許久沒有出聲,難道真遇上了什麼怪異不成?念頭閃電
般掠過,立即抬頭朝左邊石門瞧去。
    只見左洞兩扇石門,果然已作半開半闔之狀!一點沒錯,這位「猿大哥」當真闖進
洞去了!
    陸翰飛瞧到這裡,哪還猶豫,立即舉步朝左洞走去,剛到門口,瞥見壁上畫著一個
方框,上寫:「禁止入內」
    這四個字,正當石門邊上,看去甚是顯著。
    陸翰飛心中暗想:這大概因裡面有什麼怪異,才會禁止人家進去。心中轉念之間,
忽聞到一股非蘭非麝的甜香,直沁鼻孔!
    他先前初入白衣公孫喬夫婦那間石室之時,也曾聞到一股香氣,後來才知道那陣香
氣,是從爐中傳出,因石室封閉極密,不易散去,是以此時聞到香氣,也並不在意,舉
步往門內跨入。
    身子才一入內,只覺室內香霧空濛,甜香味太過濃重,使人聞了頭腦微有昏脹之感!
    這座石室,和右洞也稍有不同,右洞進門是一間起居室,公孫喬夫婦的靜室,是在
起居室右邊。
    這裡進入石門,只是一塊略呈方形的空地,和普通人家的庭院相似,中間還有一扇
石門,只是虛虛掩著,並沒關上。
    左右兩邊石壁,各鑿成一排花格子窗,裡面還垂著粉紅色窗簾,顏色十分鮮艷,似
是一種特殊絲絹製成。
    這一陣打量,說來較費筆墨,其實只要一跨進石門,便可一目瞭然。
    陸翰飛目光一瞥,就看到那位全身黑毛的「猿大哥」,正躬著一個高大身子,一動
不動的站在右側一排花窗外面,往裡瞧得出神!
    這情形大是奇怪,自己在右洞耽擱了不少時光,難道它就一直在這裡,沒有動過?
    猿雖然生性好奇,但也生性好動,哪會這般沉得往氣?
    陸翰飛因「公孫氏筆錄」上,曾有「左洞多怪異」之言,有了先入之見,此時再一
瞧到黑猿這般情形,也抵不住好奇,立即放輕腳步,悄悄掩到黑猿身邊,湊上眼睛,往
花格子窗中瞧去。
    目光透過輕紗,剛一瞧到石室中央,頓時使地張口結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不,他目光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吸引住了,再也無法移開!
    原來這間石室,佈置十分華麗,瑪瑙床,珊瑚架,白玉台,水晶鏡,珠光寶氣,耀
眼生花!
    床上側臥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婦,白玉般們體上,僅覆一方如蟬翼的輕紗,星眸微
閣,玉靨生春,當真是容顏絕世,姿態美妙!
    曹子建的洛神賦上,曾有:「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
加,鉛華弗御,雲譽峨峨,修眉連絹,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環
姿艷選,儀靜利閉,柔情綽約,媚於語言……」
    這些香艷麗藻,千古名句,如果用來形容這個活色生香,不言不動的睡美人,仍有
不夠之嫌!
    陸翰飛乍睹之下,心頭猛吃一驚,要待退後,已是不及。
    這不過一瞬間事,他心念才動,已覺神馳目眩,像著魔似的一雙眼睛,再也離不開
玉榻。
    同時鼻孔中,也聞到一陣陣濃逾的甜香,人、好像入了夢境似的,神智漸漸恍惚起
來!
    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此是何地?
    陸翰飛並不是好色之徒,但榻上側臥的裸露少婦,實在太美了,她美得簡直使人眼
花繚亂,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都會情不自禁!
    他終究是內功極有根基之人,先前又在右洞石室,練過公孫喬載在冊上的三十六式
坐功,雖然只是初學乍練,對這至高無上的玄門「先天真氣」,談不上火候,就在神志
恍惚之際,靈台突然清朗!
    陸翰飛只覺心頭驟然一清,狂駭之餘,來不及多想,右手一帶,一把抓住黑猿毛茸
長臂,往後躍退!
    匆忙之間,手勁極大,一下拉著黑猿躍出數步。身形乍停,耳中只聽「撲通」一聲,
黑猿一個高大身軀,突然應手而倒,跌倒地上。
    他哪裡知道黑猿在窗前整整站了一晝一夜,神智昏迷,業已完全失去知覺,心頭不
由大驚!暗想:這間石室,當真怪異,榻上那個少婦,敢情是什麼精怪不成。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石門倏然開啟,一條人影,像幽靈般從門中閃出!
    陸翰飛聞聲驚覺,他心中正好想到妖精,只感全身一陣毛骨悚動,來不及察看倒在
地上的黑猿,右手迅速一抬「嗆」然龍吟,元龜劍脫鞘而出,橫劍在手,舌綻春雷,大
喝一聲:「何物妖精,膽敢竊據石城洞天,狐迷媚人」?
    他這聲大喝,無非替自己壯膽,喝聲出口,目光同時朝前看去。
    石門邊上,怔怔站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朝陸翰飛上下打量了兩眼,秋波閃漾,
脆滴滴的說道:「你說什麼呀?」
    陸翰飛俊目放光,掄著長劍,喝道。「好妖精,你盤踞此洞,興妖作怪,何用惺惺
作態?」
    紅衣女子臉上大是不悅,道:「你這人怎麼攬的?誰是妖精?誰在興妖作怪?惺惺
作態?」
    她說得極快,連珠般出口,音若簽簧,好聽已極!
    陸翰飛給她一連串的問話,聽得心頭大疑,雙目盯在紅衣女子的臉上,半晌作聲不
得。
    紅衣女子催道:「噫,你說呀,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翰飛越瞧心中越是嘀咕,對方確實不大像是妖精,那麼公孫喬的小冊子上,何以
又說「左洞多怪異」?何以榻上那個少婦,會如此大膽?何以自己會中邪似的,心神恍
惚?
    他感到疑竇重重!
    尤其這座石城洞天,三百年來,武林中只知白衣劍侶把他們隨身兵器,埋藏在一處
山中,留待有緣,誰也不知究在何處?就是石鼓山大石鼓上那首題詩,看到的人雖多,
但發現白衣劍侶藏寶有關,還是自己師傅第一個發現。而揭開這首詩中之謎,是賽孫臏
令狐老前輩,他把兩枚古錢,留給了自己。
    但僅有古錢,不知藏寶之地,也是徒然,自己身負重傷,被人劫待,由溫如玉背著
逃到山下,誤打誤撞的被黑猿背來,原是一件巧合。
    再由黑猿摸去古錢把玩,誤投石穴,開啟石門,更是巧合之事,自己憑了這一連串
的巧合,方獲得入此洞。
    即如北溟真君,在洞側守了二三十年,還是不得其門而入,可見這石城洞天,自從
白衣劍侶坐化之後,就從無一人,進過此洞。
    她,紅衣女子最多也不過十八九歲,當然不會在洞內生長,她如果不是妖精?那麼
她是憑什麼進來的呢?
    紅衣女子瞧他目光灼灼,只是盯著自己直瞧,不禁雙頰微赧,怒道:「喂,你怎麼
老是瞧著我,不說話了?」
    陸翰飛聽得一怔,急忙收轉目光,遲疑的道:「你……真不是妖精?」
    「妖精?」
    紅衣女子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抬目問道:「你說我像妖精?」
    陸翰飛尷尬的搖頭道:「不……是……」
    紅衣女子好奇的追問道:「你是不是遇上什麼妖精了?」
    陸翰飛又搖搖頭道:「沒……有……」
    紅衣女子又道:「那麼,幹嗎?你口口聲聲的叱喝著妖精?」
    陸翰飛雖覺對方不像妖精,但心頭依然困擾著許多疑團,這就抬頭道:「姑娘怎會
在這裡的?」
    紅衣女子撇撇嘴道:「你能來?我不能來嗎?」
    陸翰飛被她問得一怔,忙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在下是問姑娘如何進來的?」
    紅衣女子臉上微顯不悅的道:「既然這地方你可以來,我也可以來,你憑什麼盤問
我呢?」
    陸翰飛俊臉一紅,還沒作聲。
    紅衣女子又造:「譬如,你在這裡出現,我有沒有問過你?」
    陸翰飛暗想:石城洞天的大門,是猿大哥開的,而開啟石城的古錢——「石城通寶」
——乃是自己所有,我自然有權問你。
    話到嘴邊,紅衣女子忽然噗妹一笑,道:「其實告訴你,也不要緊,我是跟在你身
後進來的。」
    陸翰飛驀然想起自己進洞之初,正當兩扇石門,快要闔起之時,果然有一陣疾風,
從身邊擦過,等到回頭瞧去,只發現一團紅影,一閃而逝,原來是她!心念轉動,口中
不由「啊」了一聲,道:「原來那條紅影,就是姑娘!」
    紅衣女子明眸一亮,驚奇的道:「原來你看到了?」
    陸翰飛點點頭:「姑娘身法極快,在下看得不大清楚。」
    紅衣女子低頭沉吟道:「對啊,二師兄說我『木石循形』還只練到五成火候,眼力
好的人,就會瞧得到,你眼力真不錯呢!」
    陸翰飛好像聽人說過「木石遁形」的名稱,但一時卻想不起來。
    紅衣女子指了指地下躺著的黑猿,道:「這猴子是你養的?它聞了『醉仙香』,你
還不把它弄到外面去,在這裡是不會醒的?」
    陸翰飛聽得又是一怔,問道:「你說,猿大哥聞了『醉仙香』?『醉仙香』是什麼
呢?」
    他無意之中,脫口叫出猿大哥來。
    紅衣女子忍不住噗妹一笑,但又很快地抿住嘴唇,才道:「醉仙香,就是這屋子裡
濃重的香霧咯,全仗著它保護著天仙娘子的屍體,歷久不壞,但如果人聞了,就會昏迷
不醒,嗜,你怎麼會一點事也沒有呢?」
    全仗「醉仙香」保護著天仙娘子的屍體,歷久不壞!
    天仙娘子?難道榻上那個裸體少婦,就是天仙娘子?
    陸翰飛抬頭問道:「你說的天仙娘子,可是……可是……那是屍體?」
    紅衣女子兩頰飛紅,羞澀的「嗯」了一聲,道:「你快把它弄出去咯,我們到外面
再說吧!」
    陸翰飛見她吞吞吐吐的不肯多說,自己也不便多問,只好把黑猿抱起,退出門去。
    紅衣女子跟在他身後,走出左洞,隨手闖上石門,一面說道:「前面不是有水地嗎?
你替猿大哥灑上點涼水,過上一會,自會醒來。」
    陸翰飛一想不錯,就抱著黑猿一直往前走去。兩人默默地穿過敞廳,走到地邊。
    陸翰飛俯下身去,雙手捧起一把池水,但覺這一潭池水,奇寒無比,竟然凍得十指
隱隱作痛,心中大感驚奇,慌忙把水灑到黑猿毛臉之上。
    紅衣女子道:「你方才不是問我天仙娘子嗎?你真的沒聽人說過?」
    陸翰飛道:「在下就是剛才聽你說的。」
    紅衣女子點點頭道:「我以前也只是聽三師兄說過,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她的法
體,……啊,你不知道天仙娘子,原是魔教聖祖的師妹,後來……嫁給了蒼梧真君……」
    「哦」陳翰飛想起中間那座洞府,正是蒼梧老人坐化之地,口中不期「哦」了一聲。
    紅衣女子奇道:「你原來也知道,哼,我不說啦!」
    陸翰飛連忙搖手道:「姑娘別誤會,在下只聽人說過蒼梧老人的名字。」
    紅衣女道:「你是聽誰說的?」
    陸翰飛心想:自己師仇未報,得到白衣劍侶藏寶之事,目前還不宜多說,這就頓了
頓道:「在下只是在江湖中聽到的。」
    紅衣女子道:「江湖上,在什麼地方?」
    陸翰飛暗忖:原來她連江湖上都不知道,這可看出她涉世求深,但奇怪的是,她一
身武功,卻大是不弱!
    紅衣女子粉臉一紅。氣道:「你不肯說就算啦!」
    陸翰飛連忙解釋道:「江湖就是浪跡四方的意思,練武的人,奔南闖北,叫做闖蕩
江湖。」
    紅衣女子咬咬嘴唇,笑道:「這就是了,我當你不肯說呢?」接著又道:「後來,
天仙娘子死了,蒼梧真君為了不讓她的屍體腐爛,和生著的時候一樣,特地用龍誕香和
醉仙香遍灑全室,才一直保存到現在。」
    陸翰飛聽得恍然在悟,笑道:「不是姑娘指教,在下還當……她是妖精哩!」
    紅衣女子「嗤」的笑出聲來,道:「是了,你一定也……瞧到了天仙娘子的法體
了……」
    她說到這裡又解釋道:「你不知道這是魔教中的『屍柁林』,就是最迷人的屍解,
你一定也看得看了迷啦!」
    陸翰飛臉上一紅,曙啼的道:「所以……」
    紅衣女子「咭」的笑道:「所以你把找也當作了妖精?」
    陳翰飛尷尬的笑了笑。
    紅衣女子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盯著陸翰飛,問道:「你是為什麼來的?」
    陸翰飛被她問得一怔,但他靈機一動,避開正面,故意俏皮的道:「你呢」?
    紅衣女子也怔了證,嫣然笑道:「我不是跟著你進來的嗎?哦,不對,該說跟著你
猿大哥來的。哦,也不對,這話說起來長呢,其實我是跟二師兄來的。」
    陸翰飛只是聽她說著,並沒開口。
    紅衣女子又道:「那是在很遠的地方,二師兄說要找一個人,自己走了,我瞧到許
多會武功的人一路奔來,我就跟在他們後面,後來這些人和另外一些人,在路上打了起
來,我就一個人走了。不想就在前面山中,看到你那猿大哥,背著你朝這裡跑來,我覺
得奇怪,也追了下來,到了山下,你猿大哥忽然不見了,我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後來
我聽峰腰上有猿猴的嘯聲,才找到這裡,正好你和猿大哥朝洞裡走去,我也悄悄的跟著
進來了。」
    陸翰飛雖然不知她口中的二師兄是誰?但從她口氣聽來,她二師兄一定也是為了白
衣劍侶的藏寶而來,而且她二師兄要找的那個人,也許就是自己。
    紅衣女子見他沒有開口,忍不住問道:「我方才說的這些話,你聽得懂嗎?」
    陸翰飛暗想:你說的情形,也是自已經歷之事,怎會不懂?一面點點頭道:「在下
聽得懂。」
    紅衣女子喜道:「是啊,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其實你再問我,我也不知道了,那
些人不知為了什麼,一路匆匆趕來。」
    她說到這裡,忽然瞧了陸翰飛一眼,欲說又止,但好像又有些忍不住,才柔聲道:
「其實,我也可以說是跟你進來的,你說對不對?」
    陸翰飛聽得好笑,這有什麼好說的?心中想著,但還是順著她點了點頭。
    紅衣女子臉上微微發赧,又道:「所以咯,我非告訴你不可。」
    陸翰飛莫名其妙的又點點頭。
    紅衣女子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本只有手掌大小的冊子,瞧著陸翰飛道:「這冊『天魔
經』,是我從天仙娘子妝老裡發現的,照說你也有份……」
    陸翰飛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對這本小冊子,十分珍視,但並不隱瞞,居然說
出自己也有份的話來!不禁心頭暗暗感到慚愧,因為自己得到白衣劍侶兩件兵器之事,
並沒向她實說。
    紅衣女子話說到一半,忽然望著他道:「咦,你可是覺得熱嗎?怎會臉紅了?」
    陸翰飛心中一窘,不好回答。
    紅衣女子若有所悟的道:「是了,你一定想起天仙娘子來了,其實咱們魔教中人,
赤身行法,也是極普通的事。」
    陸翰飛聽得一驚,原來這紅衣女子,竟是魔教門下,不由咦道:「你……」
    紅衣女子話一出口,也忽然警覺,不待他說出,點點頭道:「你感到驚奇,是嗎?」
    陸翰飛搖搖頭道:「沒有。」
    紅衣女子臉露喜容,幽幽說道:「這就好,有許多人聽到魔教,就會笑我們是旁門
左道。」
    陸翰飛道:「邪正這兩個字,該從人去分別,一個人行之正則正,行之邪則邪,豈
可一概而論?」
    紅衣女子明眸陡亮,仰臉笑道:「這話我從沒聽人說過,你知道我聽了這話,會有
多高興?
    她這一仰著臉說話,吹氣如蘭,脂香微度,陸翰飛只覺心頭微微一蕩。
    紅衣女子又道:「你瞧,我方纔的話,還沒說完呢,就是關於這冊『天魔經』的
事……」
    陸翰飛道:「姑娘既然喜歡,就請收起來吧,何況此書是姑娘發現的,理該歸姑娘
一人所有。」
    紅衣女子揚了楊秀眉,喜道:「你真是一位君子,照說你也該有份,因為我是跟著
你進來,才發現的。只是這冊『天魔經』上,記載的都是魔教不傳之秘,我……我……
作難也就在這裡…·」
    陸翰飛道:「這個在下知道,貴教武功,不准傳授外人,天龍寺懸為禁例,這書既
是貴教之物,姑娘更毋須客氣,只管收起就是。」
    紅衣女子眨著眼睛,感激的道:「你真好,我不知怎樣謝你才好?」
    陸翰飛道:「姑娘不用說感謝的話,在下曾蒙責教一位老師傅受藝之德,未敢或
忘。」
    他不知道當日嘉檀尊老傳他「火焰刀」乃是一石二鳥之計,是以心存感激。
    紅衣女子一雙剪水雙瞳,睜得滾圓,似乎不敢深信,但又相信他不是有假,驚疑的
問道:「啊,不知傳你功夫的是誰?」
    陸翰飛道:「那位老師傅當日曾囑咐在下,除了報雪師仇,就不准再用,他……他
是嘉檀尊者。」
    紅衣女子喜逐顏開,啊道:「你說的就是我二師兄咯,原來你和二師兄早就認識
了。」她舉起纖手.輕輕的掠了掠鬢髮,又道:「不知你師傅的大仇,報了沒有?」
    她說話之間,顯得極是關切。
    陸翰飛黯然搖了搖頭,道:「那天可惜在下功力不足,未能把那惡賊一舉除去……」
    他一張俊臉,流露出痛苦的回憶,想了想,又道:「不過那賊子好像也傷得不輕,
因為老師傅傳我的『火焰刀』,正是克制他『透骨陰指』的功夫。」
    紅衣女子驚哦道:「二師兄傳你的是『火焰刀』?」
    陸翰飛道:「你也會?」
    紅衣女子搖搖頭輕笑道:「我不會,我學的是『透骨陰指』,所以,如果我和你動
起手來,我準會吃虧。」
    她說到這裡,忽然臉上一紅,仰著臉,低低的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陸翰飛道:「在下陸翰飛。」
    紅衣女子偏頭想了想,道:「陸翰飛?這名字我好像聽人說過,哦,對了,這一路
上,我聽許多人都在說你……我叫姬紅薇。」
    等她說到最後一句,聲音輕得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到,不,陸翰飛也聽到了!
    但就在此時,只聽一聲低嘯,黑猿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它感到無限驚奇似的,兩
只火眼金睛,瞧瞧姬紅薇,又瞧瞧陸翰飛,毛手不住地抓著耳朵,一陣「吱」「吱」亂
叫。
    姬紅薇覺得好玩,拍手道:「啊,猿大哥醒過來了?」
    黑猿一張毛臉,兀是驚疑不定,它敢情弄不懂在這石洞之中,怎會忽然多出一個美
麗的姑娘來?
    陸翰飛連忙笑道:「猿大哥,這位是姬姑娘。」
    黑貓似懂非懂的嘻著大嘴,只是傻笑,口中「吱」「吱」叫了兩聲,拔腳朝洞外跑
去。
    陸翰飛回頭朝姬紅薇道:「我們來了很久,也該出去了。」
    姬紅薇抬頭一笑道:「對了,這裡沒有晝夜,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了呢,我們這就
走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3:29

說著,人已翩然掠起,朝甫道奔去!
    陸翰飛也不再停留,跟在她身後,匆匆走出,只見姬紅薇該奔近洞口,忽然伸手朝
石壁上按去!一陣「隆」「隆」大響,兩扇大石門,接著徐徐開啟,強烈的陽光,從洞
外直射進來。
    陸翰飛心頭大奇,問道:「姑娘怎會知道這開啟石門之法呢?」
    姬紅薇回頭笑道:「天仙娘子在那本小冊子上,就記載了石門開啟之法,只可惜我
沒找到『石城通寶』,下次不能再來了。」
    說話之時,大家已走出石門,只聽身後又是一陣隆隆大響,大石壁又已恢復了原狀。
    黑猿一雙毛手,只是掩著耳朵,瞧得發怔。
    姬紅薇回頭瞧著陸翰飛問道:「你是不是也要下山去?」
    陸翰飛給她問得一怔,急忙點頭道:「在下尚有急事,自然就要下山。」
    姬紅薇喜不自勝的道:「這就好,我們正好一起下去咯!」
    陸翰飛沒有答話,忽然走到黑猿的跟前,作了個揖,道:「猿大哥,我多蒙你山下
救來,此恩此德,永遠不會忘記,只是我師仇未報,還有許多事情待辦,此刻,就要下
山去了,以後我一定會來看你的,再見了。」
    黑猿聽他要走,好像大感失望,毛臉登時流露出依依不捨之色,口中急得「吱」
「吱」亂叫。
    姬紅薇道:「猿大哥,以後我也一定會來看你的。」
    黑猿抓頭挖耳的只是瞧著兩人,忽然它走近陸翰飛身前,口中低嘯了兩聲,毛手連
比,蹲下身去,意思仍要陸翰飛伏在它身上,背他下去。
    陸翰飛心中一陣感動,連忙搖手道:「猿大哥,不用了,我自己會下去的。」
    黑猿偏著頭瞧瞧他,口中歡呼一聲,身子躍起,毛手招了兩招,就朝崖下縱落。
    姬紅薇笑道:「猿大哥已經下去了,我們快走吧!」說著跟蹤往崖下掠去。
    兩人一猿,沿壁而下,不多一會,已走到山澗盡頭,陸翰飛眼看黑猿只是跟在自己
身後,不肯回去。
    心中也油然生起別離之情,急忙回身道:「猿大哥,不要再送了,你快回去吧!」
    黑猿依依不捨的點著毛頭,口中低嘯了兩聲。
    姬紅薇也回頭道:「猿大哥,我們走了。」
   她引著陸翰飛,從白霧濛濛的斷樑上,越過山澗!
    黑猿隔著山澗,還在長嘯不止。
    陸翰飛一時興起,也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他此時不僅武功全復,尤其練了公孫喬繪的三十六式「先天真氣」,坐功圖解,本
來蘊積體內的蝮蛇寶血,業已全都化散,此時的功力,比之未受傷前,不知精進了若干
倍!他這一聲長嘯,清越呼亮,直若鳳鳴,只聽群山響應,餘音裊裊,歷久不絕!
    姬紅薇瞧著陸翰飛驚喜的道:「原來你有這般深厚的功力,我想你武功一定很高。」
    陸翰飛自己也想不到這聲長嘯,勁氣會有如此充沛,心頭也著實暗暗驚奇,難不成
那三十六式行功坐像,會有這大的效果?
    姬紅薇看到他神色有點迷惑,也只當他還在懷念著猿大哥,她正想開口,忽然「咦」
了一聲,低低的道:「有人來了,我們走吧!」
    陸翰飛抬頭瞧去,果然正有一人,沿著山澗緩緩走來!
    那人一身藍布衫褲,像是個樵夫打扮。
    姬紅薇從來也沒有和男人走在一起過,瞧到有人走來,只是低著頭走路,不敢再和
陸翰飛說話。
    雙方距離,漸漸走近,原來那只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腰背微彎,走路也顯得有點
吃力。但當他走近兩人身前,忽然停住腳步,朝陸翰飛打量起來。
    陸翰飛原先因這位老人只是普通樵夫,而且看出他不像是個會武的人,也就並不注
意。
    此時一見老人停住腳步,朝自己打量,心頭泛疑,不由也朝老樵夫瞧去。
    那老樵夫看了陸翰飛幾眼,含笑問道:「這位相公,可是勝陸?」
    陸翰飛聽得一怔,抱拳道:「老丈如何知道在下姓陸?」
    老樵夫又道:「相公尊名可是翰飛?」
    陸翰飛心頭大疑,皺皺眉道:「在下正是陸翰飛。」
    老樵夫似乎還不大相信。追著問道:「那麼相公可是從南嶽來的?」
    陸翰飛知道許多武林中人,為了白衣劍侶的藏寶,一路追蹤,自己已經碰上過不少
人,都是一般相問,心頭不禁冒火,冷冷的道:「不錯,在下就是南嶽門下陸翰飛。」
    老樵夫哈哈一笑,自言自語的笑道:「那是不會錯了。」
    陸翰飛不耐的道:「老女到底有什麼事?」
    老樵夫吁了口氣,臉露喜色道:「老漢總算等到相公了。」
    姬紅薇站在一旁,瞧著老樵夫嘮嘮叨叼的說了半天,還沒說出什麼事來,不由插口
道:「老丈,你有什麼事,說出來就是,這麼吞吞吐吐的幹嗎?」
    老樵夫對姬紅薇的催促,渾如未聞,依舊望著陸翰飛道:「那麼相公剛才是從石城
峰下來的了?」
    陸翰飛不禁一怔,自己從石城峰下來,他如何會知?心中想著,還沒開口!
    姬紅薇接口道:「我們問你的,你一句也沒有回答,你倒盤問得這麼詳細。」
    老樵夫瞪了她一眼,道:「老漢受人之托,自然就要問得詳細一點。」
    陸翰飛聽他說出受人之托,心中更是動疑,急忙道:「老丈究系受何人之托?要找
在下?」
    老樵夫道:「老漢收了人家三兩銀兩,在這裡等候相公,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他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出頭緒來。
    陸翰飛索性瞧著不再作聲。
    果然,那老樵夫因沒人答話,繼續道:「老漢這三天來,一直守在這裡,等候相公,
因為老漢受人之托,而且那人一再叮囑老漢,非瞧到相公這樣打扮的人,非盤問得一清
二楚,才可說出。」
    陸翰飛聽他說得鄭重,敢情確有重大之事?但繼而一想,自己當時身負重傷,被溫
如玉背著一路奔走,原是為了避開追蹤之人,並無一定目標,後來被黑猿背上石城峰,
也只能說是巧合,哪會有人知道?老樵夫說是受人之托,在這裡等了三天,豈非怪事?
    姬紅薇道:「你現在都問清楚了,有話快說咯,這般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人啦!」
    老樵夫道:「那人有一件書信,要老漢親手交給相公。」
    「書信?陸翰飛越聽越奇,那人怎會知道自己從石城峰下來?卻巴巴地叫人等在這
裡,留下書信?
    「老漢受人之托,難道還會騙你?」
    老樵夫顫巍巍的探手入懷,摸出一封信柬,遞到陸翰飛手中,道:「那人再三叮囑,
要老漢親手交給相公,相公允瞧瞧信封,可曾錯了?」
    陸翰飛接過信柬,低頭一看,只見信封上寫著:
    面交
    陸翰飛相公親拆
    內詳
    陸翰飛看得大奇,這封信果然是給自己的,不知留信的人又是何人?
    姬紅薇好奇的道:「這信是給你的?」
    陸翰飛點點頭,正待拆開信封。
    老樵夫忽然伸手一欄,道:「相公且慢。」
    陸翰飛抬頭道:「什麼事?」
    老樵夫道:「那人關照老漢,要老漢轉告相公,這封信,要離開這裡,才能拆看。」
    姬紅薇道:「奇怪,拆信也有什麼地方能拆?什麼地方不能拆的?」
    陸翰飛道:「那是為了什麼?」
    老樵夫聳聳肩道:「這個老漢就不知道了,老漢只是照他的話,轉告相公罷了。」
    話一說完。就轉身走去。
    陸翰飛手上拿著信柬,一時當真不知是拆好?還是不拆好?一面連忙叫道:「老丈
請留步。」
    老樵夫轉頭道:「老漢已經把要說的話,都告訴相公了。」
    陸翰飛道:「這信不知是什麼人交給老丈的?」
    老樵夫大笑道:「當然是你相公的朋友。」
    陸翰飛道:「在下是問老丈,這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樵夫不耐的道:「現在是你盤問我了?人總是人的樣子,難道還會是鬼?待會,
你看過信,不就明白了?老漢可沒時間和你多扯。」
    他邊說邊走,漸漸去遠。
    姬紅薇等老樵夫走遠,偏著頭道:「他走開了,現在你可以拆開來瞧啦!」
    陸翰飛為了持重,搖搖頭道:「這人既然叫我離開這裡再拆,也許另有緣故,我們
就離開這裡再拆吧。」
    姬紅薇嗤的笑道:「你這人真是老實,他要你過了十年再拆,你也等上十年?」
    陸翰飛等道:「所謂離開這裡,只要再走遠些,也就是了。」
    姬紅薇道:「我想,這寫信的人,一定知道你的脾氣,要是換了我,早就拆開來瞧
了。」
    兩人邊說邊走,腳下加快,一陣工夫,已盤出山腳。
    姬紅薇忍不住道:「喂,你現在可以拆了。」
    陸翰飛心想:你倒比我還急!
    當下依言拆開信封,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著:
    「石城之行,彌足欣慰,見字希速去君山,附柬一紙,抵君山後開拆。
    除信箋之外,果然附著一個密封!
    陸翰飛瞧得心頭猛跳,這一行蒼勁行書,自己最熟悉也沒有了,這是賽孫臏令狐老
前輩的筆跡!和石鼓山前,由船老大交給自己的那封信,筆跡完全一樣,甚至連信上口
氣,也完全相同!
    令狐老前輩,乃是自己親眼目睹喪在他師兄夏侯律的「透骨陰指」之下,而且是自
己親手替他埋葬的。
    這真是怪事,但這封信,卻明明是令狐老前輩寫的,決不會錯!
    姬紅薇瞧他看完書信,臉色大變,只是拿著信箋發呆,不禁奇道:「喂,你怎麼了?
這封信是不是你朋友寫的?」
    陳翰飛並沒回答,忽然想起當日看完賽孫臏的信,曾匆匆收入懷中,不知是否還在?
他來不及回答姬紅薇的話,迅速伸手入懷,一陣掏摸,差幸並沒失落,急忙取了出來,
但因方才從石城峰下來,飛越山澗斷梁之時,衣服全被飛瀑濺濕,這封信業已被水浸濕,
小心翼翼的把信箋取出,緩緩揭開。
    這一揭開信箋,頓時把陸翰飛看得目瞪口呆!
    原來那張信箋上,除了原有的兩行行書,寫著:
    「身後無所謂,古錢兩枚,佩之大吉。」
    今晚二更,可去痤骨之處,潛伏暗吸,慎匆出手。
    知名具」
    另外,經浸濕之後,赫然多出八個朱紅小字,那是:
    「九嶷石城惟寶可通」
    陸翰飛差點驚叫出聲,令狐老前輩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好像什麼事都會在他預料
之中,就以這封信來說,當時也沒有發覺中間還另有秘密,要不是經水浸濕,始終不會
發現。
    再看兩張信箋,筆跡絲毫不差,果真出於一人之手!陸翰飛不由恍然大悟,方纔那
個老樵夫,分明就是他老人家。
    難怪他走路之時,顯然有點不同!
    難怪他要自己離開那裡,才能拆信!
    那麼石鼓山那一幕,只是假戲真做而已,他老人家根本就沒有死!
    江湖上人叫他靈狐仙,他當真亦狐亦仙!
    哦,他要自己速去君山,難道君山有什麼緊要之事?另外附著的這封密柬,要到了
君山,才能拆看,不知又是何事?
    心念電轉,急急收起信箋,塞入懷中,一面朝姬紅薇拱拱手道:「在下另有急事必
須立即啟程,姬姑娘請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話聲一落,正待跨步走去!
    姬紅薇只覺心頭一急,叫道:「喂,你等一等!」
    他目光和姬紅薇一接,只見她一雙秋波,含情脈脈,只是怔怔的瞧著自己,狀若不
勝幽怨!
    半晌,沒有說話!
    陸翰飛心中也有點恍惚,這是一種無可言宣的感覺!
    她沒有作聲,但她臉上的表情,已經說出來了。
    心頭多少難言事,盡在秋波一轉中。
    他同樣感到惆悵,會短離長,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臨歧相對同惆悵,只為蕭郎是路人。
    姬紅薇緩緩舉起纖手,輕輕搖動了一下,道:「沒有什麼,你去吧!」
    陸翰飛一抱雙拳,說道:「姑娘珍重。」
    轉身邁開大步,朝山下奔去。
    山風吹拂著地飄逸的藍衫,有如一朵出岫輕雲,冉冉地在山壑之間浮動,漸漸去遠,
漸漸消失!
    姬紅薇如像失去了什麼?空虛、寂寞,同時襲上心頭,這是十八年來,從未嘗到過
的滋味!
    相思味有甜中苦,嘗著苦偏不肯拋!
    她怔怔的立在山前,不知是追上去好,還是……
    一聲輕微的冷笑,起自身後。
    姬紅薇有如剛自夢中醒來,慕地回過頭去。
    只見右側林中,緩緩走出一個身穿月白儒衫,面目姣好,但散披著一頭紅髮的怪人。
    姬紅蔽差點驚叫出聲,因為這人來得怪異!
    不,該說生得怪異,打扮更是古怪!
    說他是男的?他面貌姣美,柳眉鳳眼,瑤鼻櫻唇,和一張桃花似的玉臉,該是女的,
說是女的?她身穿月白儒衫,足登薄底快靴,又是男人打扮。
    說她美?一頭紅髮,被散兩肩,說她醜?又嬌媚如花!
    姬紅薇雖然出身魔教,她幾曾見過這般非男非女,又美又醜的怪人?她驚怯卻步,
兩隻眼睛瞪著徐徐逼近的紅髮怪人,顫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紅髮怪人兩隻眼睛同樣瞧著姬紅薇,口中同樣問道:「你是什麼人?」
    姬紅薇心中害怕,不自禁的又後退了一步。
    紅髮怪人冷漠的道:「我問你是什麼人,你聽到了沒有?」
    姬紅薇聽他說話的聲音,冷漠之中,甚是嬌脆,分明是個女子,心頭怯意稍減,抬
頭道:「我叫姬紅薇,你呢?」
    紅髮怪人在她身後站定,依然冷冷的道:「赤髮仙子。」
    「赤髮仙子?」姬紅薇瞧瞧她一頭赤髮,凝眸道:「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赤髮仙於格格一笑,道:「仙子是男的?還是女的?」
    姬紅薇膽子一壯,笑道:「原來你也是女的?」
    赤髮仙子並沒作答,冷峻的道:「你在什麼地方遇上他的?」
    「他?」姬紅該驚奇的瞧著她,問道:「你是說陸相公?」
    赤髮仙子鼻孔裡「唔」了一聲。
    姬紅薇面有點發燙,低低的道:「石城峰石室裡面。」
    「他果然在裡面!」赤髮仙子自言自語的說著。
    姬紅薇道:「你也認識陸相公?」
    赤髮仙子兩道冷厲的目光,忽然一抬,問道:「你們怎樣進去的?」
    姬紅薇反問道:「你幹麼,要問得這麼清楚,你如果是陸相公的朋友,我就告訴
你。」
    赤髮仙子怔得一怔,接著幽幽歎了口氣道:「以前也許是,但現在不是了。」
    姬紅薇睜大眼睛,疑惑的道:「這話我聽不懂,哦,那封信就是你叫人送給陸相公
的?」
    赤髮仙子搖搖頭,表示不是,接著又適:「你聽不懂就算了,其實我自己也不懂。」
    姬紅薇疑惑的瞧著她,說道:「你不是問我怎麼進洞去的嗎?我去的時候,瞧到大
石壁上,開著很大一道石門,我瞧著好奇,就悄悄的走了進去。後來,石門忽然關了起
來,我無意之中,在一間石室裡,瞧到祖師仙娘天仙娘子的法體……」
    赤髮仙子臉上掠過一絲詫異,插口問道:「你是魔教門下?」
    姬紅薇點點頭,續道:「後來陸相公也闖進去了,咭,他把我當作妖精呢,後來我
們就出來了。」
    赤髮仙子關心的道:「你可曾發現什麼?譬如說,他拿到什麼東西?」
    姬紅薇搖頭道:「沒有啊,陸相公沒有說起。」
    赤髮仙子疑惑的點點頭,沉默有頃,忽然抬頭道:「你喜歡他嗎?」
    「我?」姬紅薇吃了一驚,臉上一陣發赧,微微搖頭,聲音說得極低,道:「我不
知道……其實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赤髮仙子勻紅的臉上,開始綻出一絲笑意,徐徐說道:「我看得出來,你是喜歡他
的,不然,他走了,你為什麼瞧著他背影,怔怔的發呆?」
    姬紅薇被她說得臉上更紅,嬌羞道:「啊,原來你早就來了,你壞死了?」
    赤髮仙子用手掠掠紅髮,格格笑道:「我還知道你想跟他下去,是嗎?」
    姬紅薇小嘴一噘,道:「你怎會知道我心裡的事?」
    赤髮仙子眼珠轉動,嗤的笑出聲來,道:「我自然瞧得出來,我是……」
    無意之中,說出「我是過來人了」,但話一到嘴邊,連忙改口道:「這是一件艱苦
的事,唉!你要是真的喜歡他,你就和我一起去……」
    姬紅薇陡然眼睛一亮,急急抬頭問道:「你知道陸相公到哪裡去的?」
    赤髮仙子心中暗暗歎息,一面點頭道:「我自然知道。」
    姬紅薇臉上忽然露出猶豫之色,低下頭去,幽幽的道:「讓我想想,我該不該眼下
去呢?」
    赤髮仙子挽著她手臂柔聲道:「不用想了,我們跟下去,不會錯的!」
    於是,兩條人影開始在起伏的山林間移動,一起朝山下馳去。
    陸翰飛因賽孫臏信上,曾有「見字希速去君山」之言,另外一封密柬,更須趕到君
山,才能開拆。
    他知道這位神出鬼沒的令狐老前輩,既然說得這麼神秘,相信一定事關重大,別過
姬紅薇,立時施展輕功,朝山下跑去。
    一口氣跑了二十幾里路程,趕到一處鎮甸,因腹中飢餓,就找了一家麵館走入,坐
定之後,喚過店伙一問,才知這裡叫廬家鋪,到岳陽少說也有千里行程,偏僻小鎮,自
然買不到馬匹,湘南水道交叉,自己不如改走水路,來得方便。心中略一盤算,便朝店
伙問道:「你們這裡,可有到岳陽的船隻嗎?」
    店伙含笑道:「我們這裡,只是一個小鎮,相公搭便船,非得到嘉禾才有,不過,
從岳陽來的船回程回去,碰湊巧,也是有的,小的去給相公問問就是。」
    說著,轉身出去。過了一會,那店伙匆匆回來了,笑道:「相公真還湊巧,剛好有
一隻船,回岳陽去,就要起碇了,相公吃點東西,就好上船。」
    陸翰飛聽得大喜,連忙稱謝,匆匆吃了碗麵,和一盤包子,付過店帳,便由店伙領
著朝江邊走去。
    果見一隻雙桅大船,正在收錨待發!
    岸邊上,站著一個青衣少女,一手又腰,似在等人。
    店伙引著陸翰飛,走近埠頭,朝船老大模樣的人,打了個招呼,就讓陸翰飛上船。
    陸翰飛謝過店伙,正待往跳板上走去。
    那青衣少女忽然伸手一欄,嬌聲喝道:「你是幹什麼的?還不走開?」
    陸翰飛聽得一怔,舉目瞧去,只見這青衣少女黛眉如畫,星目含光,望去不過十五
六歲,秀髮披肩,一襲半長不短的青衣,腰束絲條,斜插一柄兩尺長的帶鞘短刀,不知
是何路數?
    那青衣少女眼看陸翰飛只是朝自己打量,不禁臉上一紅,叱道:「你目光灼灼,姑
娘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再不走開,姑娘要不客氣了!」
    陸翰飛一皺劍眉,抱拳道:「姑娘不可誤會,在下是搭船到岳陽去的。」
    青衣少女柳眉一挑,道:「不成,這船我們已經包了。」
    船老大瞧到青衣少女和一位讀書相公爭執起來,也連忙鑽出蓬來,陪笑道:「姑娘
這位相公方才早已和老漢說定了的,我們只是回岳陽的便船,本來早就開了,就是因為
這位相公,還在岸上吃麵,關照老漢等上一陣……」
    青衣少女嬌叱道:「不成,我說過要包,就是要包,他早和你說定,你現在告訴他,
也來得及呀。」
    船老大滿臉尷尬的道:「姑娘原諒,老漢這條船,原是搭載乘客的,來的都是官客,
姑娘如果先來,說好要包,不准另外搭客,老漢也不會答應這位相公了。只是這位相公,
說得在前,老漢怎好再回覆這位相公?依老漢說,大家都是到岳陽去的,好在咱們這條
船,船艙寬大,大家將就些,也就好了。」
    陸輸飛聽船老大幫著自己說話,也就含笑道:「在下因急於趕赴岳陽,請姑娘多多
包涵。」
    青衣少女自知理屈;但她敢情奉命行事,一時急得滿臉通紅,怒形於色,兩隻眼睛
盯著陸翰飛盛氣的道:「你可知道誰要包這條船?」
    陸翰飛聽她口氣極狂,心頭也不禁有氣,微笑道:「難不成是皇帝老子要包?」
    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皇帝老子算得什麼?告訴你,這條船是我們小姐要包,
識相的就快走開。」
    陸翰飛朗笑一聲,道:「別說這船原是在下先說定的,衝著你這句話,我也非坐不
可!」
    青衣少女向陳翰飛腰間長劍,瞥了一眼,怒聲道:「哼!瞧你帶著長劍原來還會上
幾手。」
    話聲出口,身形忽然斯近,左手疾伸,向陸翰飛有腕扣去!身法迅速,出手快如閃
電!
    陸翰飛沒到青衣少女會突然出手,向自己抓來,心頭微微一怔,但在這一怔之際,
對方纖纖玉指,已是快要抓上自己手腕!
    試想以陸翰飛此時的功夫,青衣少女哪想抓得到他?五個指頭,堪湛要接觸到陸翰
飛衣袖,陸翰飛微一側身,剛好讓開她一抓之勢!
    青衣少女瞧他輕輕一閃,便已避開自己一招擒拿,臉上略微飛出一絲詫異之色,口
中叫道:「好啊!」
    聲出人到,第二招擒拿手,隨著抓來。
    陸翰飛劍眉微微一皺,憑自己的身份,哪好和人家一個丫環動手?她還沒攻到,腳
下移動,又讓了開去!
    他雖然兩次讓開,但心頭卻也暗暗驚奇,青衣少女只是一個丫環,而且年紀尚幼,
這出手兩招,竟然快速矯捷,即是江湖上成名高手,也不過如此,要是換了從前的自己,
除非出手化解,只怕難以避得開她一招。心中想著,已一連讓過青衣少女四手擒拿。
    船老大瞧到青衣少女竟然如此潑辣,敢對讀書相公動手,站在後梢,直是搖頭。
    青衣少女連出四手,全被陸翰飛閃開,一時又羞、又急、又怒、手法一變,立時易
擒為打,雙掌翻動,一口氣攻出五招。這一易擒為打,兩隻雪白的手掌,宛如漫天飛花,
掌掌都向陸翰飛要害下手!
    陸翰飛看她愈打愈快,出手狠毒,心頭不禁大怒,劍眉一剔,大聲喝道:「你還不
住手。」
    他此時內力,何等深厚?這一大喝,聲色俱厲,震得青衣少女耳鼓嗡嗡作響,不禁
呆得一呆。
    忽然一個蒼老聲音,沉聲喝道:「小珠,你怎好對這位相公無禮?」
    那青衣少女敢情叫做小珠,她聽到喝聲不由臉色一變,急忙垂下手來,急著分辨道:
「邵公公,你來得正好,我們包了的船,他……他非搭不可,我……我……」
    陸翰飛聞聲瞧去,只見離自己不遠之處,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僕人打扮,彎腰駝背,
身穿黑衣的老頭!
    心頭不期一怔,暗想:憑自己的功力,這老僕人到了五丈以內,居然沒有發覺,此
人輕功之高,可想而知。
    這一婢一僕,身手已然如此,他們的主人,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那老僕人向青衣少女叱道:「小姐就要到了,你還不快上船去打掃打掃?」
    小珠慌忙答應一聲,急急朝船上奔去。
    老僕人回過身子,朝陸翰飛拱手道:「無知小婢,冒犯相公,請相公多多原諒。」
    陸翰飛還禮道:「老管家好說,在下因有急事,趕去岳陽,早已定好了船,不想這
位姑娘堅要包船,才引起誤會。」
    那船老大立時接口說道:「老管家,這位相公,說得不錯,老漢原已答應了這位相
公,姑娘來問船之時,老漢是說咱們這條船,船身較大,艙位也有幾間,好在搭船的又
只有這位相公一個人,也並不妨事,哪知姑娘只是不依,請老管家多多擔待點兒。」
    老僕人瞧了陸翰飛一眼,臉露為難之色,道:「照說這位相公,既然先已講定,自
然不能勉強,只是……只是……老朽想和這位相公情商,能不能另外再雇一條?」
    陸翰飛聽得心頭冒火,忖道:這當真忒也不通人情,你知道要我另雇一條,難道你
們不能另雇一條嗎?你們越是如此,我就偏不答應。心念轉動,不由朗朗笑道:「老管
家既知在下講定在先,老管家何不另外再雇一條?」
    一面回頭說道:「船老大,這條船,就算在下包了,你替我開船。」說著,舉步朝
船上走去。
    老僕人臉上神色一變,勉強笑道:「相公且慢,這事老朽也作不了主……」
    陸翰飛正待發作,瞥見幾個青衣少女,簇擁著一乘暖轎,如飛而來。
    老僕人急忙低聲道:「相公務請稍待,容老朽稟過敝上。」
    這一瞬工夫,那乘暖轎,業已奔近,在江邊停住。
    陸翰飛因心中有氣,背著雙手,卓然而立。
    老僕人不待陸翰飛回答,慌忙趨近轎前,狀極恭敬,低低說了一陣。
    雙方距離還遠,老僕又說得極輕,是以並沒聽得清楚。
    但他話才說完,只聽轎中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這條船既是人家相公選定了,怎
好勉強?這裡如果找不到另外的船,就和那位相公情商,看看能不能讓出一間艙位?」
    這話說得聲音婉轉嬌脆,柔甜悅耳!
    老僕人連連應「是」,立即朝陸翰飛走來,拱手道:「敝上吩咐,要老朽和相公情
商,不知能不能讓出一間艙位?」
    陸翰飛暗想;你早這般說法,我也不會堅待了,心中想著,一面含笑道:「在下原
只一人,你們需要多少,只管使用就是。」
    老僕人連忙道謝,回身向轎中稟過,軟簾啟處,三個青衣小婢,從轎中扶出一個身
穿白緞繡花衣裙,外披天藍斗篷的少女,緩緩朝船上行來!
    陸翰飛因有使女們擋住視線,沒瞧到她面貌,但光從這付嬌怯模樣瞧去,不像是個
練過武功之人!
    可是看她身邊三個青衣小婢身法,輕捷無比,分明都有一身武功,而且武功還全非
弱手,但這些人又不像常在江湖走動的人物,當真使人有莫測深高之感!
    陸翰飛心中開始對她們感到驚異,不知那位小姐,究竟是何等人物?
    就在他沉思之際,三個小婢已像捧鳳凰似的簇擁著她們小姐,進入艙去。
    陸翰飛傲然一笑,跨步上船,但當他一腳跨進船艙,不期大吃一驚!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5:15

第16章 神秘公主
    原來這間前艙,此刻不但打掃得纖塵不染,四周全以紫綾幔壁,就是艙中原有的幾
椅,也都張上了繡花披墊,艙頂垂吊一盞白綾宮燈。
    靠壁一張小桌上,供了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觀音大士像,左右兩邊,擺設著兩件玉
器古玩,像前還供著四式京果,和一隻精緻的古銅香爐,正冒著裊裊輕煙。
    這間寬敞的前艙,經這一佈置,頓時有如富豪人家的佛堂,也有點像小型中堂。
    陸翰飛乍看之下,暗想:「她們佈置得好快!」
    腳下才一躊蜘,突然間,中艙門簾起處,一陣風似的閃出一個青衣小婢,一下攔在
自己面前。
    那正是方才和自己動過手的小珠,此時臉含嬌美,揚著黛眉,輕聲說道:「對不起,
這前面兩間,都是我們用了,相公委屈點兒,住到後艙去吧!」
    陸翰飛認為她們小姐方才要老僕人和自己情商,說能不能讓出一間艙位,自己因他
們人數較多,而且又是女流之輩,原也有意讓她們佔用中艙和後艙兩間。
    因為這條船,總究是自己先講定的,她們至少也該把前艙留給自己,哪知她們居然
毫不客氣,上船之後,就佔去前艙,卻要自己住到後艙去。心中微感不快,但人家既已
佔用,說也無益,當下一聲不作,回身退出,朝甲板上走去。
    那叫做小珠的小婢,忽然追上一步,低聲叫道:「相公。」
    陸翰飛住足回頭,問道:「你可是叫我?」
    小珠面上掛著嬌笑,她笑得十分自然,絲毫沒有女孩子羞赧之態,緩緩走近陸翰飛
身邊,道:「這船上除了你,還有誰叫相公的?」
    陸翰飛被她問得一怔道:「有什麼好嗎?」
    小珠眨眨眼睛,抬頭問道:「相公可知道這裡到岳陽,要走多少天?」
    陸翰飛道:「少說也要三兩天工夫。」
    小珠略一沉思,堆笑道:「就是咯,在一條船上,要過三兩天,你一定會碰上我們
小姐的。」
    陸翰飛不知道她此話用意何在,正想開口。
    小珠忽然湊上一步,輕聲說道:「相公如果遇上我們小姐,就說你自己願意住到後
艙去的?」
    陸翰飛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她們佔去前艙、中船,居然還要自己說願意住到後艙
去的。但他瞧到小珠睜著眼睛,臉上一片嬌憨,只好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小珠喜形於色,笑道:「相公,你真好,謝謝你咯!」
    說著,一扭頭,往艙裡跑去。
    此時船已離岸,緩緩朝江心駛去。
    陸翰飛繞過甲板,跨進後艙,只覺這間後艙,地方倒也不小,足有六七尺寬闊,收
拾得極是乾淨,敢情就是準備給官宦人家的下人們住的,通艙的一道門戶,業已閂住,
艙中除了四壁木板,連几椅都沒有一張,想來都被她們搬到前面去了。
    陸翰飛搖搖頭,只好在艙板上席地坐下。
    這後艙,兩邊沒有窗戶,可供遠眺,只聽一陣軸輪輾轉之聲,敢情舟子們正在順風
張帆!
    不大工夫,兩邊水聲嘩嘩大響,舟行漸速!
    陸翰飛一個人坐得甚是無聊,不覺動了睡意,正待和身躺下!
    忽聽前面艙中,傳出一個嬌柔的聲音,曼聲清吟:「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
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
暈脈脈水悠悠,腸斷白瀕洲。」
    這正是溫飛卿的「夢江南」詞的本身,已極清麗溫婉,再加佳人擅口輕吟,長短錯
落,有如珠走玉盤,低通之中,嬌脆悅耳,聽來使人悠然神往!
    陸翰飛暗想:這大概就是那個小姐的吟聲了,方才自己雖沒瞧到她面貌,但光從她
走路的嬌怯模樣瞧去,就不像是個練過武功的人。
    此刻聽她低聲吟誦,敢清正在憑欄遠眺,觸景而發,那麼她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姑
娘……
    心中想著,忽覺艙門前面,已經有人悄然走近,急忙回過頭去!
    原來正是那個彎腰駝背的老僕人,手上掌著一支旱煙管,童近門口,含笑道:「相
公一個人悶在艙裡,不覺得寂寞嗎?」
    陸翰飛心中忽的一動,暗想:他既然兜搭上來,自己正好趁機探探地口氣,到底是
何來歷,立即拱手招呼道:「老管家請坐。」
    老僕人吸了一口旱煙,果然走進船來,在陸翰飛對面坐下,陪笑道:「相公定好的
船,如今反叫相公惆處後艙,老朽真是過意不去。」
    陸翰飛淡淡一笑,道:「在下原只一人,只要住得下就好。」
    老僕人道:「相公真是明書達理之人。」
    說著,目光斜斜的打量了陸翰飛身邊解下的那柄元龜劍一眼,乾咳兩聲,才抬頭道:
「相公尊姓大名,他鄉何處?」
    陸翰飛暗暗「哦」了一聲,心想原來你是盤問我的身世來的,敢情自己和他們同搭
一船,感到不大放心,一面隨口答道:「在下陸翰飛,祖籍河南。」
    老僕人神色之間,似乎微微一怔,堆笑道:「原來是陸相公,老朽失敬之至,陸相
公允文允武,身手非凡,不知是哪一門派高弟?」
    陸翰飛淡淡一笑道:「在下南嶽門下。」
    老僕人吃驚的道:「原來陸相公是南嶽簡大先生的高足,難怪不同凡俗,老朽久聞
南嶽簡大先生之名,今日得見相公,真是幸事。」
    陸翰飛微曬道:「老管家身手也大是不弱呀!」
    老僕人惶恐的道:「相公取笑了,老朽幾手莊稼把式,只不過看看院落罷了,哪裡
談得上什麼身手?小珠她們,平目跟著老朽,胡亂練練,別叫相公笑話。」
    陸翰飛暗想,原來這幾個婢女,都是跟他學的,富豪之家,家中僕傭丫環,跟著護
院的練武,原是極平常的事,一時不由疑團冰釋。
    老僕人又道:「陸相公也是到岳陽去的?」
    陸翰飛點頭道:「在下是到君山去的。」
    老僕人口中「哦」了一聲,忽然目光轉動,笑道:「陸相公單身一人,船上有什麼
需要,只管吩咐,老朽叫小珠替相公沏壺茶來。」
    陸翰飛忙道:「老管家不必客氣。」
    老僕人起身笑道:「陸相公何須客氣,到岳陽少說也有三數日水路,既在船上,就
如一家人一樣,客氣豈不見外了?」
    說著,人已跨出艙去。
    過不一會,瞥見一個青衣使女,手中托著一個白玉茶盤,盤中放著一把精緻的紫沙
茶壺,和一個白玉茶盅,翩然走進,含笑道:「邵公公叫小婢替相公送來的,陸相公且
品嚐品嚐,這茶葉是真正的雪峰茶呢!」
    說著俯身把茶壺茶盅,放到陸翰飛身前。
    陸翰飛瞧她和小珠衣著打扮完全一樣,年齡也大致相若,說話之時,笑靨迎人,一
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瞧著自己!
    當下連忙站起了身子,笑道:「有勞姑娘……」
    話聲未落,只覺青衣使女這一俯下身來,從她身上,散出一縷淡淡幽香!
    陸翰飛心頭一怔,慌忙後退了一步。
    那青衣使女似乎並沒察覺,放好茶壺茶盅,直起身子,見陸翰飛只管看她,不覺嫣
然一笑道:「我叫小玲,陸相公以後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好啦。」
    陸翰飛道:「原來是小玲姑娘,在下怎敢當得?」
    小玲眼珠轉動,抿抿嘴啊道:「陸相公,你名字就叫在下?」
    陸翰飛聽得一怔,暗想:原來她們很少在外面走動,連在下都聽不懂,這就笑著搖
搖頭道:「不,我叫陸翰飛,在下是對人自稱的謙遜之詞。」
    小玲矯笑道:「這就是了,我聽相公說著在下在下的,還當是你的名字哩!啊!相
公就叫陸翰飛,這名字怪熟的,我好像在哪裡聽人說過呢!」
    陸翰飛暗暗好笑,你們很少出門,連「在下」都沒聽人說過,哪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小玲一臉天真,不由引起好奇,忍不住問道:「你們家在什麼地方?」
    小玲道:「我們住在白雲峽。」
    陸翰飛不知道白雲峽是在什麼地方,但不好多問,接著道:「你們小姐姓什麼?」
    小玲嗤的笑道:「我知道啦,原來你也不是個好人。」
    陸翰飛道:「我怎麼不是好人?」
    小玲撇嘴道:「你一定瞧到我們小姐長得好看,才打聽她姓什麼的,我才不告訴你
呢!」
    說完帶著輕笑,急步而去。
    陸翰飛不由給她說得俊臉一燒,自己也感到不該有此一問。
    回身坐下,隨手倒了一盅茶,取起玉杯,果然茗色嫩綠,入口清芬,不是普通茶葉
所沏,小玲曾說這是真正的雪峰茶,不知「雪峰」兩字,究作何解?
    哦,她們家住白雲峽,白雲峽這類名稱,定是山中的地名。
    那麼先前自己已經疑團盡釋,認為她們小姐,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想法,又推翻了,
她們這些人,到底是何來歷呢?」
    陳翰飛心頭一連串的問題,又重新勾起。
    那一身白緞繡花的少女,那付嬌怯模樣,並不像練武的人,但她四個使女,卻分明
都有一身極好的武功,尤其是那老僕人,武功似乎更高。
    她們既不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又不像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這主僕六人,當真身世
如謎!
    莫非她們和最近崛起江湖的白衣教有關?
    一時間,他腦中閃掠過許多念頭,但他卻無法確定哪一種比較正確。
    他對眼前的遇合,感到困擾,也開始感到不安,同時,心頭更泛起強烈的好奇之心,
暗想:好在同一條船上,還有幾日相處,這幾個使女,看來都涉世未深,自己不難從她
們口中,探聽出來歷。
    心中想著,索性推上艙門,拋除雜念,獨自運起功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睜開眼來,天色業已昏暗,船身也不再擺動,敢情已靠了岸,准
備過夜。
    艙門上起了「剝啄」之聲,一個少女聲音,在門外問道:「陸相公可是睡熟了,小
婢替你送晚餐來啦!」
    那是小玲的聲音,陸翰飛答應一聲,推開艙門,果然是小玲,她依然臉含橋笑,一
手執著一盞燭台,一手托著玉盤,閃身走入。
    陸翰飛瞧得一任,道:「晚餐船上開了門會送來的,怎敢有勞姑娘?」
    小玲笑道:「我們小姐兼舟子們做得不乾淨,吩咐他們不用準備,這是我們自己做
的,相公嘗嘗可合口味?」
    陸翰飛道:「這個在下更不敢當了。」
    小玲嗤笑道:「你這人真有趣,又在說在下了,快吃吧,天氣冷,一轉眼菜飯就涼
了。」
    說著放下燭台托盤,便自退出。
    陸翰飛低頭一瞧,盤中放著四碟菜餚,一小鍋白板,和一付牙著玉碗,不僅菜餚色
香俱佳,就是連碗碟都十分考究。
    自己確也感到腹中飢餓,就不再客氣,舉筷一嘗,四碟菜餚,果然件件可口,一連
吃了幾碗飯,才算吃飽。
    過不一會,小玲又提著一把純銀小壺進來,替陸翰飛沏上開水,收過盤碗,便行退
出,並沒說話。
    陸翰飛除了連聲稱謝,卻也不好喊住多問。
    艙外風聲呼嘯,船底的水浪,發出「咯」「嗚」聲響,燭光也不住的搖曳!
    船老大們,辛苦了一天,晚餐之後,早就在後梢艙底」設頭大睡去了。
    只有前面艙中,四個使女和那位小姐,似乎尚未入睡,因為還有細微的語聲,隱隱
傳來!
    不,中艙該是她們小姐的臥室,此刻也有人說話。
    陸翰飛心中一動,暗想自己何不聽她們說些什麼?或可從她們對話中,聽出一點端
倪來,也未可知,心念轉動,立即寧神聽去。
    要知陸翰飛目前內功精湛,此刻運用內家視聽之術,數丈之內,落葉飛花,都清晰
可辨。
    可是這會因艙外呼嘯風聲,和船底水浪沖擊之聲響成一片,對方又說得極輕,是以
聽來還是不大清楚。
    除了大概聽出前艙有人竊竊私語之外,中船那間臥室中,似乎只有兩個人的口音,
但都細不可辨。
    陸翰飛揮手熄燈,裝作業已入睡,緩緩把身子移近板壁,然後湊上耳朵,貼在木板
上,用心諦聽。
    這樣一來,果比先前清楚了好多!
    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低低問道:「這是誰出的主意?」
    陳翰飛心中暗想,這正是她們小姐的聲音!
    心念才動,另一個聲音說道:「是邵公公吩咐小婢的。」
    這人分明就是小玲!
    那矯柔聲音又道:「你怎麼事前不告訴我?」
    小玲的聲音說得更低,好像吶吶的道:「邵公公關照小婢,不准小婢告訴二公主。」
    二公主?陸翰飛聽得一怔,小玲口中的二公主,敢情就是這位穿白緞衣裙的少女?
不知是什麼公主?
    那嬌柔聲音似乎生了氣,聲音說得較高:「你們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小玲聲音道:「小婢不敢……」
    那嬌柔聲音,忽忽低低歎了口氣,道:「這也難怪,邵叔叔原也是為我們好,但他
這種做法,我是不同意的……就是……這次也全是……大姐……我真不想來……」
    小玲沒有作聲,那嬌柔聲音,接著問道:「邵叔叔下了多少?」
    小玲道:「小婢不知道,是邵公公親自下的?」
    「嗯!」嬌柔聲音矯飾無力的輕嗯一聲,又道:「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
會。」
    小玲應了一聲「是」,停了一停,又道:「邵公公說,今晚
    嬌柔聲音道:「我知道了。」
    小玲應了聲「是」,接著一陣細碎的步聲,向前艙走去,語聲遂寂。
    陸翰飛正待坐下,只聽那嬌柔聲音,忽然又低低「嗯」了一聲,接著自言自語的說
道:「真是煩死人啦!」
    陸翰飛聽不懂她們說的什麼?但算來也並沒白聽,至少又知道她們的小姐,是「二
公主」。
    只是這麼一來,陸翰飛心中更多了一個疑團。
    不,疑團還不止一個,這位神秘二公主方纔曾說,這次她是不想來的,那麼她來是
出於不得已的。
    小玲口中的「邵公公,今晚……」以下的話,沒有說完,她就說:「她知道」。看
來今晚她們有什麼事情!
    陸翰飛越想越覺得頭緒紛紜,暗想:只要瞧你們今晚有什麼舉動,那麼你們的神秘
身份,便不難揭開了!
    當下隨手取過長劍,悄悄佩在身邊,索性閉目養神,坐著等候……
    一更,二更……
    快要接近三更了!
    隔艙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細響,這聲音輕微已極,如果不是用心諦聽,決
難使人察覺!
    陸翰飛精神一振,暗想:是時候了,敢情那位「二公主」已經起身了,趕緊全神貫
注,側耳細聽。
    那「悉索」之聲,業已不可再聞,船上又重趨沉寂!
    陸翰飛心中感到懷疑,如果她們公主已經起身,四個使女決不會不起來的,何以除
了那陣細響,就沒有半點聲息?
    時間悄悄的過去,果然不再聽到有什麼動靜,陸翰飛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也
許,方纔那一陣細響,只是那位「二公主」在睡夢中轉側,也許今晚根本沒有事情,只
是自己庸人自擾。
    就在疑信參半之際,暮覺船微微一沉,接著起了一陣輕微的蕩漾!
    陸翰飛猛然警覺!
    船身這一輕微蕩漾,如果是人從船上躍上岸去,那麼此人這等輕靈飄逸得出奇的身
法,此人武功簡直不在自己之下!
    陳翰飛哪還敢怠慢,起身掠近艙門,雙手緊接門上,輕輕推開,側身閃出,再困上
艙門,向兩側略一打量,立即提氣長身,雙臂一劃,埃的直拔而起,躍上桅牆,身形貼
著桅柱,凝目朝岸上瞧去!
    他動作迅疾俐落,從發覺船身微晃,到閃身出艙,躍上桅牆,總共也不過轉眼工夫,
但當他舉目瞧去,前面雖有一團黑影,相去少說也在二三十丈以外,身形模糊,哪想看
得清楚?
    陸翰飛暗哼一聲:「好快的身法?」正待往岸上飛去!
    瞥見右側不遠,忽然掠起一條白影,宛如離弦之箭,跟蹤前面黑影,飛一般追了下
去。
    白影身法之快,不輸前面那團黑影,轉眼之間,就驚出十餘丈外。
    陸翰飛這一發現,哪肯放過?但他以目前武功固然一日千里,突飛猛進,江湖經驗,
也著實增進了不少,目光同時向四周審慎打量一遍。
    看看不再有人相繼飛起,才雙腳一點,凌空橫越,立即施展「八步追風」輕功,風
馳電掠,朝前追去!
    夜色迷濛,星月暗淡,荒涼的郊外,三條人影,直線追逐,起落之間,宛如星丸跳
躍,浮矢掠空。
    前面那條白影,和最前面的那條黑影,距離逐漸接近!
    陸翰飛和白影的距離,也在逐漸拉近!
    這時已到了一座村落前面,最前面的那條黑影忽然放慢腳步,他敢情在等候後面那
條白影,遠遠望去,那人似乎還打了一個手式,才朝村落西邊繞去。
    陸翰飛不敢過於逼近,好在黑夜之中,前面白影,目標較為顯著,是以只在遠處尾
隨而行。
    走了約莫半里光景,堪湛繞出村落,前面兩人突失所在!
    陸翰飛不防兩人突然隱去,心頭一怔,只當他們業已發現自己,急忙閃近路側,停
住身子,朝前打量!
    原來這村落後面,是一帶起伏小山,蜿蜒向西,走出村莊,就是一片松林,林前是
一條平坦的黃泥的山徑,繞著山腳,向西而去,也就是這座村落的唯一大路。
    此時這條大路上不見兩人蹤影,他們定在奔出村莊之後,就已閃入路右的松林中無
疑!
    正在打量之際,忽聽身後來路,似乎有幾個人的聲音,邊走邊談,由遠而近,朝村
外走來!
    陸翰飛略一沉思,他藝高膽大,哪管什麼「遇林莫入」,身形一個急旋,閃電般朝
林中撲去2
    他身子湛堪隱入林中,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由遠而近,走到林前!
    陸翰飛服過蝮蛇寶血,目力特強,此刻雖在黑夜,雙方相距,還有十來丈遠近,他
已清晰可辨,這一行六人,自己全都認識!
    走在前面的兩人,一個是一身白衣的崆峒派掌門人白衣崆峒楊開源,另一個穿灰色
道袍的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稍後的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仙人掌左浩、和崆
峒二蕭蕭佐、蕭佑!
    陸翰飛瞧得暗暗奇怪,這些人,怎會無巧不巧,也在這裡出現?心念正動,只聽東
門子良微「噫」一聲,冷笑道:「貧道方才明明看到有人,怎會不見蹤影?」
    白衣崆峒嘴一咧,接口道:「道兄也許一時眼花,今晚夜霧頗重,就是再好的眼力,
只怕也難以看出十丈之外。」
    他似替東門子良解嘲,但東門子良瞧他神色,似有所悟,手持花白鬚,立即掉轉話
頭,點頭笑道:「不錯,今晚確實夜霧極重,嘿嘿,咱們既然應約而來,此刻差不多已
是時候了!」
    白衣崆峒望望天色道:「此時不遲不早,正好三更天氣!」
    東門子良道:「咱們還是快走吧!」
    兩人話聲一落,邁步朝前走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並沒立即跟去,大聲說道:「兩位道兄,這裡已是觀音橋了,咱們
還要到哪裡去?」
    白衣崆峒楊開源白衣飄動,像流水行雲般只顧朝前走去,似乎沒聽到獨角龍王在說
些什麼?
    崆峒二蕭只知跟著大師兄走,白衣崆峒一起步,他們一聲不作,從獨角龍王身邊掠
過,筆直跟了下去。
    東門子良笑了笑,回身道:「沙兄怎的也糊塗起來,鄉間的庵堂廟宇,多半是在村
落西面,咱們一路行來,並沒瞧到觀音庵,自然在村西無疑!」
    獨角龍王猛的一拍腦袋,笑道:「糊塗、」糊塗,不是道兄說起,兄弟一時真還想
不出來?
    他說到這裡,眼看白衣崆峒師兄三人,業已走出老遠,心中不禁大感不快!
    仙人掌左浩乘機憤然道:「這姓楊的當真忒也妄自尊大!」
    獨角龍王沙無忌胸無城府,三角濃眉一剔,正待開口。
    東門子良怕他嗓門洪大,連忙搖手制止,微笑道:「楊兄為人,一向眼高於頂,他
自己也公開說過,不交不如他的朋友,只是咱們既然和他聯手合作在先,一切還是忍讓
為宜。」
    獨角龍王聽東門子良說出「不交不如他的朋友,更覺刺耳,怒嘿道:「難道還要交
他這種不重信諾的狡詐之徒做朋友不成?」
    東門子良道:「沙兄,咱們還是快趕上去才好,要是楊兄先到了,只怕……」
    獨角龍王沒待他說完,急道:「道兄說得不錯,咱們不能落在他後面。」
    三條人影,果然同時掠起,朝前追去!
    陸翰飛不知他們在觀音庵有什麼約會?但從這幾個人的身份推測,觀音庵這場約會,
決非等閒之輩。
    他目送他們走後,再向林中略一摸索,先前兩人也早已鴻飛冥冥,走得不知去向?
心頭不期一怔,暗想:這兩個人走得神不知鬼不覺,武功只怕還在白衣崆峒等人之上,
莫非也是趕到觀音庵去的?
    照這情形看來,觀音庵的約會,果然有不少武林高手參與。心念一動,立即閃出松
林,匆匆朝白衣崆峒等人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陣急走,最多也不過半里光景,果然在大路右側不遠的一處山腳底下,發現有一
座廟宇!
    這座廟宇並不很大,從遠處望去,已可一目瞭然,除了前面有一個小小院落,只有
一座大殿,和兩側幾間廂房。殿的左右兩邊,是一片連接小山的松林,正好把庵圍在正
中間,只有正門前面,有一塊空地。
    此時庵中不見半點燈火,白衣崆峒、東門子良等人,只在庵前略一駐足,便魚貫朝
裡走去。
    陸翰飛心中暗暗盤算,自己只是跟蹤而來,最好不露行藏,免得被人發覺,當下一
提真氣,腳下突然加快,奔近庵(前,擰身縱上圍牆左側一棵大樹,隱蔽身形。
    此處正好斜斜對著大殿,相距只有七八尺遠近,不但庵中動靜,可以一覽無餘,就
是四周的情形,也逃不出眼底!
    他縱身上樹之際,白衣崆峒等六人也正好走到階前,敢情因殿上沒有燈火,一片漆
黑,是以大家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來。
    東門子良長髯拂胸,在夜風之中,看去倒還有點道貌岸然,乾咳了一聲,首先朝白
衣崆峒笑道:「楊兄,看來白衣教主還沒來呢,咱們要不要到殿上先去歇息?」
    陸翰飛心頭不期一怔,原來他們是應白衣教主之約而來的!」
    白衣教主?難道方才自己追了半天的那條白影,就是白衣教主不成?
    白衣崆峒楊開源一陣呵呵笑道:「兄弟如果推想不錯,白衣教主恐怕早已來了!」
    東門子良愕然道:「楊兄何見得?」
    白衣崆峒笑道:「白衣教主既然約咱們到觀音庵來,他總是主人身份,理應先到才
是。」
    這兩人只顧說話,人卻仍然站在殿前,絲毫不動!
    東門子良道:「楊兄說的固是常情,但白衣……」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大殿裡面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教主已在殿上恭候大駕,
諸位請進殿來。」
    陸翰飛聽得又是一怔,暗想白衣崆峒果然厲害,一口猜中白衣教主早在殿上!
    白衣崆峒縱聲笑道:「我說如何,兄弟還料得不錯吧?」
    東門子良抬頭道:「貧道和楊兄乃是赴約而來,貴教主既然在殿上,怎不點上燈火,
現身相見?」
    白衣崆峒大笑道:「這就是白衣教故作神秘之處?」
    殿上那人冷笑道:「沒想到諸位一派掌門,竟然膽小如鼠。」
    獨角龍王沙無忌暴喝一聲,道:「鼠輩好大的口氣。」
    高大身軀,隨著喝聲,當先朝殿上跨去!
    東門子良低聲道:「沙兄小心!」
    沙無忌左腳已然跨上石階,聞聲停步。
    殿上那人冷笑道:「怕死的,就別過來!」
    白衣崆峒咧嘴笑道:「道兄放心,兄弟保證白衣教主今晚決不敢對咱們有什麼不利
舉動!」
    說著,也緩緩舉步朝殿上走去。
    他話聲未落,只聽殿上另一個低沉聲音,說道:「你就點上蠟燭,讓他們一起進來
吧!」
    這說話之人,敢情就是白衣教主了,他話到接近尾聲之際,似乎略帶尖聲。
    先前說話那人,應了聲「是」,接著殿上火光一亮,果然點燃起一支銀燭。。
    只見大殿神龕前面,負手站著的,正是一身白衣臉蒙白紗的白衣教主!他身側卻是
一個身材高大,穿一襲閃閃發光的金色長袍,臉上同樣蒙著一方金紗的人。
    陸翰飛瞧得心頭暗暗納罕,他先前只當那位神秘公主,可能是白衣教主,另一個冰
冷的聲音,可能是老僕人邵公公。
    他這一假想,是因為小玲口中曾說過:「邵公公說今晚……」二公主接著就說:
「我知道。」後來船身晃動,分明有人登岸,而且發現一條黑影和一條白影,就是朝這
裡奔來。
    再證以白衣崆峒等人,是應白衣教主之邀而來,因此把這些珠絲馬跡,連貫起來,
就認為神秘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但這一假想,從大殿上點起蠟燭,經他仔細觀察之後,又感到不對!因為那位神秘
的二公主,身材苗條,看去嬌怯怯的弱不禁風,完全是多愁善感的人物。而眼前這位白
衣教主,卻是仰首向天,態度冷傲。
    這是兩種通然不同的性格,一個人任他如何改裝,可以改裝他的形狀,但決不可能
改變他的性格。
    尤其那老僕人邵公公,彎腰駝背,一付龍鐘老態,和這個金衣人高大身材,也極不
相稱。
    正當他心念轉動之際,忽聽身後不遠,響起兩聲極其輕微衣帶飄風之聲,陸翰飛耳
目何等靈異,聲音雖輕,才一入耳,目光同時朝聲音來處射去!
    果然發現離自己五六丈遠的樹梢之間,兩條黑影一閃而沒,陸翰飛目力再強,也依
稀覺得其中一條,好像正是白影!
    不錯,這兩人敢情才是自己半路上追丟的兩人了!
    此時,一干人已陸續走上大殿。
    白衣崆峒一張木無表情的臉上,皮笑肉不笑,拱拱手道:「教主別來無恙?」
    白衣教主站在殿上漠然不動。
    他身旁的金衣人冷冷說道:「教主不喜多言之人。」
    白衣崆峒大笑道:「可是怕言多必失?」
    金衣人叱道:「你不覺話說得太多嗎?」
    白衣崆峒目光一轉,沉聲斥道:「楊開源喬掌崆峒門戶,今晚是應你們教主之約而
來,爾是何人?敢對楊某一再無禮?」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5:57

他這麼一喝,崆峒二蕭心意相通,同時一聲不作的提氣蓄勢,走了過去。
    白衣教主搖搖手道:「楊大俠請勿介意,本教主約請諸位來此。原有正事相商。」
    白衣崆峒陰笑道:「這就是了,兄弟早知道教主決不會無政見邀。」
    東門子良稽首道:「教主有什麼賜教。但請明說。」
    白衣教主回頭朝金衣人說道:「還是你告訴他們吧!」
    金衣人躬身領命,朝眾人略一抱拳,冷冷的道:「敝教
    「且慢!」白衣崆峒手掌朝前一揚,阻止金衣人說話,一面朝白衣教主笑道:「兄
弟先想請教這位在貴教之中,是何等身份?有沒有和咱們說話的資格?」
    金衣人似是極怒,冷嘿道:「老夫是代表教主說話。」
    白衣崆峒大笑道:「你們教主還沒開口,你最好少說話。」
    東門子良知道白衣崆峒為人極工心機,他放意引白衣教主說話,想來其中必有緣故,
是以站在他邊上,並沒作聲。
    白衣教主道:「他是我金衣侍衛。」
    白衣崆峒道:「金衣侍衛想來比綠衣侍衛高了一級吧?」
    白衣教主微有溫意的道:「他代本教主發言,你們愛聽則聽,不愛聽拉倒。」
    白衣崆峒道:「兄弟還有一事情教,不知貴教有幾位教主?」
   白衣教主臉蒙白紗,瞧不出面情,但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金衣人接口道:「教主乃是一教之主,自然只有一個。」
    白衣崆峒點點頭道:「好,貴教主既然要尊駕代表發言,你就說吧!」
    金衣人不禁抬頭朝白衣教主瞧去,只見白衣教生微微點了點頭,這就雙手一拱,冷
冷的道:「白衣教出現江湖,萬流歸宗,唯我獨尊……」
    東門子良手持花白長髯,望了白衣崆峒楊開源一眼。
    白衣崆峒兩條細縫似的眼睛,又恢復他半睜半閉模樣,臉上也絲毫沒有表情,但卻
頻頻點頭,好像對金衣人所說的狂妄口氣,極表贊成!
    獨角龍王沙無忌嘿了一聲。
    金衣人續道:「目前敝教創立伊始,教主之意,擬敦請崆峒楊大俠,華山東門道長,
黔幫沙幫主為本教護法,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白衣蛇順道:「護法的地位如何?」
    金農人道:「僅略次於本教教主。」
    白衣峻切又道:「除了咱們三個,不知貴教聘請了些什麼知名之土?」
    金衣人道:「目前本教發出的聘書,聘請的最高護法,已有老狼神糧奇裡,陸地神
龍鄭元規,神鉤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等四位。」
    陸翰飛聽得一怔,他不相信陸地神龍程老前輩,會擔任白衣教最高護法。」
    白衣崆峒道:「最高護法的地位呢?」
    金衣人道:「最高護法的地位和教主地位相等。」
    白衣崆峒道:「他們都答應了嗎?」
    金衣人冷笑道:「他們想不答應,只怕也辦不到吧?嘿嘿,三位到底如何?」
    東門子良道:「咱們要是不答應呢?」
    金衣人冷冷的道:「諸位心裡早已有數了,何用多問?」
    白衣崆峒一雙細長的眼縫,陡然精光迸射,大笑道:「貴教厚彼薄此,兄弟礙准應
命,至於區區蠱毒,只怕還難不到咱們呢!」
    金衣人道:「老夫不妨實言相告,諸位所中蠱毒,名為『終身蠱』,自中蠱之日起,
十日之後,必然發作,除了每隔三月,服用本教特製藥丸一粒,方保無慮,普天之下,
無藥可解
    獨角龍王沙無忌怒吼道:「咱們和他拼了。」
    金衣人不屑道:「這是自找死路。」
    東門子良忙道:「沙兄不可魯莽。」
    金衣人自懷中取出三顆蠟丸,隨手朝三人遞去,說道:「三位先請收過藥丸。」
    東門子瞧著白衣崆峒,遲疑了一下。
    白衣崆峒咧嘴笑道:「咱們不妨先收下,藥丸倒是不假,只怕他們還有條件呢!」
    說著果然伸手接過,揣入懷中。
    東門子良和獨角龍王也各自接過。
    金衣人道:「楊大俠猜得不錯,教主之意,希望三位能在三月之內,消滅少林
寺……」
    東門子良聽得一愕,道:「消滅少林寺?」
    金衣人冷冷的道:「以三位的武功,難道還對付不了少林寺嗎?嘿嘿,三位大概不
至於忘記這粒藥丸的有效時間,只有九十天吧!」
    陸翰飛躲在樹上,聽得暗暗心驚,白衣教不擇手段,對付異己,看來不知有多少武
林知名之土,被他們脅迫利用……心中想著,只聽「嘶」「嘶」兩聲,兩條人影,身法
奇快,直若星丸墜地,朝大殿上掠落!
    金衣人抬頭喝道:「什麼人?」
    喝聲出口,殿前已悄無聲息,飛落一個紅衣少女,和一個白衣少年!
    這兩人來得好快,白衣崆峒、東門子又身為一派掌門。也不期驀然一驚!
    陸翰飛瞧清兩人面貌,差點驚「噫」出聲!
    原來紅衣少女正是「石城洞天」中和自己一起出來的姬紅薇!
    另一個白衣少年,自己更不陌生,那是五毒教主溫如玉,只不知她幾日不見,怎會
長了一頭紅髮?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兩人飛落大殿,溫如玉舉手掠了掠披散肩頭的長髮,鳳目流轉,
瞥了白衣崆峒、東門子良兩人一眼,冷冷的道:「原來兩位大掌門人也是應約來的!」
    她語聲冷峭,大有不屑之意!
    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可從沒見過這麼一位一頭赤髮,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奇裝
少年,聞言不禁微微一怔!
    白衣崆峒兩道細長眼神,向溫如玉一陣打量,皺皺眉道:「尊駕何人,楊某眼生得
很。」
    溫如玉並沒理會,話聲一落,便緩緩朝白衣教主走去,含笑問道:「教主約我們到
觀音庵來,可有什麼見教嗎?」
    白衣教主本來負手卓立,神態高傲,但被溫如玉緩緩逼近,似乎微露怯意,後退出
半步,問道:「你……是什麼人?」
    敢情溫如玉臉如桃花,又是長著一頭赤髮,模樣太以古怪,才使這位目空一切的白
衣教主,也驚惶失措起來!
    金衣人眼看溫如玉逼近教主,大喝一聲:「你再不站住,莫怪老夫手下無情!」
    溫如玉一陣格格嬌笑,側臉道:「我在和你們教主說話,你替我站開點!」
    她說得極其自然,好像她應約而來,該由教主和地答話,你區區一個金衣侍衛,哪
有插口的份兒?
    哪知她嬌笑如珠,話聲堪堪出口,左手衣袖,忽然揚起,朝金衣人當胸拂去。
    不!她衣袖揚處,幾縷細勁尖風,隨袖而出!
    金衣人驟不及防,雙腳一頓,慌忙向窮躍開數尺。
    只聽一陣「嘶」「嘶」細響,從他身旁掠過,激射出兩三立外!她隨手一揮,勁力
之強,直瞧得大殿上一干高手,無不凜然失色。
    溫如玉衣袖拂出,就好像沒有這回事一般,連瞧也不瞧金衣人一眼,緩緩走近白衣
教主身前輕笑道:「教主真是健忘,咱們在石城峰見面之時,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我
叫赤髮仙子嗎?」
    「赤髮仙子」這幾字,聽到白衣崆峒楊開源和東門子良耳中,不啻如聞焦雷,全身
猛地一震!
    陸翰飛更聽得奇怪,她明明是五毒教主溫如玉,怎麼又稱起「赤髮仙子」來了?啊,
她方才出手一招,武功大非昔比,莫非真不是她嗎?
    金衣人被她一招通退,此刻早已回到白衣教主身側,聞言厲笑道:「你『十絕指』
果然已有幾成火候,但老夫甘年,曾見過赤髮仙子一面」
    溫如玉回頭叱道:「你知道什麼?話聲一落,依然轉頭朝白衣教主道:「你那天說
過,我和姬小妹如果回去,發覺運氣有異,可在四天之後,到觀音庵找你,現在我們來
啦,你總該拿出解藥來了吧?」
    身在暗處的陸翰飛,聽得不期一怔,暗想:自己今天下午才和姬紅薇分手,她這
話……」
    「哦」!他終究聰明過人,心思敏疾,心念一動,不由恍然大悟!
    白衣教主口中低「啊」了一聲,微微頷首道:「我差點忘了,那天我確實這樣說
過。」他說到這裡,回頭朝金衣人道:「你給他們兩顆解藥,就要他們在三月之內,到
古靈山太乙崖報到。」
    金衣人抬頭道:「教主……」
    白衣教主道:「我既然答應過他們,你給他們就是了!」
    金衣人不敢多說,只好從懷中取出兩顆蠟丸,隨手遞過,一面說道:「教主要兩位
在三月之內,到古靈山報到,兩位想必已聽到了?」
    溫如玉很快接過藥丸,冷笑道:「那可要看本仙子高興,愛去則去,不愛去就不去,
誰也管不了誰?」
    白衣教主道:「你們一定要,因為……因為……」
    溫如玉沒等他說出,微微一笑,道:「不用說了,你如果沒有別的話,我們要失陪
了。」話聲一落,不待白衣教主再說,轉身笑道:「小妹子,咱們走吧!」
    「走」字出口,大家只覺服前一花,一白一紅兩條人影,倏然飛起,閃電般朝殿外
投去!
    就在此時,大殿上銀燭倏滅!
    殿上諸人都是經驗老到的高手,在這一瞬之間,各自閃動身形,防人乘機偷襲,挪
開原來的位置,仙人掌左浩迅速晃亮火招干。
    火光照處,白衣教主和金衣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白衣崆峒楊開源突然長笑一聲,回頭向東門子良道:「道兄,咱們走吧!」
    說著,當先朝殿外走出。
    東門子良跟蹤跨出,問道:「楊兄何故大笑?」
    白衣崆峒走了幾步,低聲道:「道兄不覺得今晚這位白衣教主,有什麼不同嗎?」
    東門子良愕然道:「楊兄說他不是白衣教主?」
    白衣崆峒闊嘴一咧,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
    東門子良吃驚道:「楊兄怎不早說?咱們被白衣教主暗下毒蠱,豈能一誤再誤?」
    白衣崆峒越過天井,一腳踏出庵門,大笑道:「兄弟只說她並非白衣教主本人,可
沒說給咱們的是假藥。」
    東門子良道:「何以見得?」
    白衣崆峒道:「她不是已經開出條件來了嗎?」』
    東門子良沉吟道:「楊兄之意,咱們……」
    白衣崆峒突然壓低聲音,輕輕說了兩句。
    東門子良連連點頭,一行人漸漸在黑暗中消失!
    陸翰飛隱身樹上,眼看溫如玉和姬紅薇兩人,相偕離去,心頭不禁升起一絲悵然之
感。他弄不懂溫如玉怎會長了一頭紅髮?但他也替她高興,她的武功,似乎比以前高出
縣多。
    他也眼看白衣崆峒和東門子良等人相繼離去人他們身受白衣教主脅迫,會不會真在
三月之內向少林寺下手?
    尤其聽金衣人口氣,連毒神逢巨川、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交、和龍門幫程
老前輩,都被白衣教主暗施手腳,下了毒蠱。
    這四個人,在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的極頂高手,如果他們都出了問題,那麼莽莽江
湖,只怕真要被白衣教一網打盡。
    陸輸飛心中不住的打轉,只覺今晚自己雖是誤打誤控的無意遇上,但干係實在太大
了,整個武林安危,等於就繫在這幾個人的身上了!
    自己曠世機緣,得到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留傳有緣的秘笈,自該替武林消除巨患,但
自己該從何處下手才好呢?
    這種大事,可惜一時不容易找得到賽孫臏令狐老前輩,否則何患白衣教猖獗江湖……
    「喂,小子,還不快走?」
    陸翰飛只覺耳朵邊上,有人說話,那是一個細如蚊子的聲音,心頭驀然一驚,立即
回過頭去,抱拳道。「說話的是哪一位高人?」
    那聲音又道:「叫你快走,你就快走,問名道姓的,哪來這麼嚕嗦?」
    陸翰飛凝神諦聽,只覺這聲音極為耳熟,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但一時想不起此人
是誰?也不辨出這聲音來自何處?心想,既然這人一再催促自己快走,也許另有深意,
時間不早,自己這就趕快回船吧!
    當下飄身下樹,向空拱手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那聲音設等他說完,一陣哈哈大笑!
    不,說他是大笑,其實聲音還是細如蚊子!
    「乖乖,簡子真一付酸模樣,你小子倒全學會了。」
    陸翰飛聲音入耳,鼻中同時聞到一陣濃重的酒氣,心頭登時恍然大悟!
    是他!這聲音不是那個自稱甯不歸的窮老頭,還有誰來?
    他知道他是一位遊戲風塵的異人,心中踏實,臉上微微一笑,立即縱身躍起,施展
「八步追風」輕功,朝來路奔去。
    「好小子,原來你還學會了小老頭的一套狗追風……」
    陸翰飛只覺甯不歸的一縷聲音,從自己身後響起,越過自己頭上,說到最後一個字,
聲音搖曳,業已飛出老遠!
    一時不禁大感震驚,這位老人家當真飛行絕跡。只怕武林中已無人能出其右!心中
想著,腳下也立即加緊,朝前飛掠急奔。
    不過片刻工夫,長富橋業已在望!
    突然聽到前面不遠,有人大笑一聲,梯梯他他的朝路側一帶林中奔去,這聲大笑,
正是甯不歸的聲音!
    陸翰飛方自一怔,緊接著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膽敢戲耍老夫?」
    人隨聲起,閃電往林中撲去。
    陸翰飛又是一怔,因為這人的喝聲,明明就是那個白衣教主金衣護衛的聲音!
    「乖乖,遇林莫入,你真的追進來了?」甯不歸的聲音,從林中隱隱傳來!
    陸翰飛想起他前次在林中戲耍漠北二狼的事來,不由暗暗好笑,金衣侍衛這會準得
吃大虧。
    忽然,他想到甯不歸叫自己快走,莫非是他老人家放意把金衣侍衛引開?一念及此,
哪還停留,腳尖點處,筆直向江邊馳去。
    這一段路,已並不太遠,轉眼就掠到岸邊。
    陸翰飛停住身形,朝四週一陣打量,覺得並沒什麼動靜,就是船上,也絲毫不見聲
息,敢情所有的人,好夢正酣。當下提攝真氣,身如飄絮,飛落甲板,閃到後艙,輕腳
輕手的推門而入,又小心翼翼的推上艙門。
    從身邊解下長劍,順手取過茶壺,呷了一口冷茶,才盤膝坐下,運氣行功。
    哪知才一運氣,忽然感到自己胸腹之間,好像有一團東西,隱隱作祟,一經真氣催
動,卻又似有若無,不可捉摸,也莫可名狀,心頭不由大是驚疑。正當此時,忽覺船身
起了一陣輕微晃動!
    陸翰飛心中一動,急忙凝神聽去,卻聽不到什麼聲息,一時只當風浪顛簸,也就不
以為意。
    正待澄心靜慮,再行運氣檢查,只覺自己艙外,響起一陣極其輕微細碎之聲,起自
甲板,及門而止!
    陸翰飛暗暗一驚,方才船身的輕微晃動,果真有人飄落,而且這人身法輕靈,居然
瞞過自己耳朵,足見輕功極高!
    不!輕功完全須要以內功作基礎,沒有深厚內功,輕身功夫哪有這般造詣?這人會
是誰呢?
    陸翰飛打算起身瞧瞧,但轉念之間,他改變了生意,他先要瞧瞧這人是衝著那位神
秘公主而來,還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到底有何舉動?企圖何在?
    於是,陸翰飛只作不知,同時身子輕輕躺下,側身而臥,裝出睡得極熟模樣。
    艙外那人停了半晌,似乎在竊聽艙內動靜,敢情因房內的陸翰飛毫無反應,就開始
輕腳輕手的推著艙門!
    陸翰飛暗暗好笑,這人如果不是仗著藝高膽大,就是絲毫沒有江湖經驗之人,當下
閉目假寐,只剩下兩條眼縫,一眨不眨的盯著船外。
    艙門漸漸推開,一條人影很快閃進艙來!
    陸翰飛瞧得大吃一驚!那是一身穿白衣的人,一個身材纖小的白衣人!
    是她,她就是和自己只有一板之隔的那位神秘公主!
    自己雖在她上船之際,匆匆一瞥,沒看清她的面貌,但她這身白緞繡花衣裙,自己
一眼就可認得出來!
    原來她一付弱不禁風的模樣,居然也有一身驚人絕藝,只是她在這時候到自己艙裡
來,又是為了什麼?
    陸翰飛目能夜視,看來甚是清晰,她長得甚是嬌美,最多也不過十七八歲。她閃入
房門之後,朝自己臥處,約略瞥了一眼,立時微現猶豫,瑩白如玉的臉上,也流露幾分
嬌怯!
    她好像在考慮什麼?
    忽然,她緩緩走近,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盒,打開盒蓋,拍了一粒紅色丹丸,
收起玉盒,又掏出一張字條,然後俯下身來,輕輕放到陸翰飛身邊,轉身就走!
    不,她只走了兩步,敢情覺得不妥,又回過來,取起字條,隨手操成一團,塞入懷
中。
    陸翰飛瞧得大是奇怪,她那張預先寫好的字條,可能就是說明這粒丹丸用途的,她
何以無緣無故要送丹丸給自己?何以這會又把字條揉碎?
    心中想著,那神秘公主陡然素手一揚,陸翰飛驟不及防,被她一下點中穴道。
    神秘公主瞧了他一眼,喃喃的道:「你該知道,我並不是喜歡你啊,我只是因為你
的好心讓船給我們,但卻中了毒蠱,才給你解藥的。」
    陸翰飛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人卻依然清醒,只覺鼻中聞到一陣淡淡脂香,神秘
公主玉手微微發顫,撥開牙齒,把那粒紅色丹丸,迅速丟入自己口中,一股異樣辛辣苦
澀的藥昧,隨津而下。
    她那粒藥丸,塞入陸翰飛口中,慌忙不迭的縮回手去,她好像做了什麼虛心事似的,
一張玉臉,脹得通紅,連頭也不敢再抬,慌慌張張的奪門而出!不!她閃出艙外,忽然
剎住身形,纖手虛空揚了揚,才輕輕推上艙門,姍姍離去。
    陸翰飛經她離去時纖手一標,驟覺穴道已解,心中不禁暗暗叫了聲「慚愧」,自己
終究經驗不足,瞧她方才不像有什麼惡意,就疏於防範,其實只要自己及時運氣封穴,
哪會著她的道?
    啊!她方才說什麼自己好心讓船給她們,但卻中了毒蠱?
    毒蠱?自己胸腹之間,那一種異樣感覺,就是中了毒蠱?這是她們下的?
    陸翰飛突然想起先前聽到的那段對話,心裡頓時有點明白,這毒蠱準是那老僕人邵
公公所下,他在小玲送來的茶飯之中,暗做手腳,後來小玲告訴了她,她才趁自己熟睡
之後,偷偷給自己眼下解藥。
    準是這樣,那麼她們極可能是白衣教的人!
    陳翰飛悄悄坐起,剛待運氣試試,陡覺腹痛如絞,大是急不容緩!
    他慌忙推開艙門,急匆匆縱身上岸,在草堆中痛痛快快的大瀉特瀉,但覺後出來的
東西,腥臭觸鼻,心知這是剛才服了解藥,瀉出來的毒蠱。
    回到艙中,試一運氣,果然胸腹之間那團若隱若現的異樣感覺,業已消失,這就澄
心靜慮,依照三十六式坐像運氣口訣,做起功來。
    艙門啟處,金黃色晨曦,迎面射入,一個青衣使女跟著走進,放下手上端著銀盆,
含笑道:「陸相公早。」
    她正是小玲,嬌嫩的臉上,笑得有點靦腆。
    陸翰飛知道她們這幾個使女年幼無邪,雖然在茶飯之中,暗下毒蠱,並不是她的主
意,但因昨晚被公主責罵了幾句,故而瞧到自己,心中還在不好意思。當下放作不知,
朝她含笑點頭,隨口道:「姑娘早。」
    小玲連頭也不敢抬,匆匆退出,接著又端來早餐。
    陸翰飛略微遲疑了一下,心想她們公主昨晚送藥之舉,如果瞞著大家,都不知道,
那麼在老僕人邵公公的心目中,自己已中毒就不會再下了,心中想著,也就大膽吃喝起
來。
    早餐之後,小玲又替自己徹了壺茶送來。
    過不一會,另一個使女又興沖沖的走進艙來,那是小珠!
    陸翰飛被她們川流不息的來去,感到不安,正想開口問話!
    小珠搶先開口說道:「陸相公,走,我們小姐請你到前艙去。」
    陸翰飛怔得一怔,問道:「你們小姐有什麼事?」
    小珠眼珠一轉,抿嘴笑道:「我們小姐又打發我來請你,有什麼事,我可不知道。」
    陸翰飛故意遲疑一下,低低的道:「哦,在下連你家小姐貴姓都不知道,見了面,
如何稱呼?姑娘先替在下說一說可好?」
    小珠不知陸翰飛故意套她口氣,聞言果然輕聲答道:「我家小姐姓白。」
    陸翰飛哪肯放過機會,又道:「你們可是住在白雲峽,白雲峽在哪裡呀?」
    小珠驚奇的道:「啊!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陸翰飛忙道:「在下如果知道,哪會再問你」?
    小珠道:「白雲峽是在合黎山,離這裡可遠著呢!」
    陸翰飛不知合黎山在什麼地方,但故意點點頭,又道:「你們到哪裡去的?」
    小珠道:「君山!」
    「君山?」陸翰飛心中一震,急急問道:「你們到君山去做什麼?」
    小珠自知失言,忽然搖頭的道:「不知道,你去問小姐咯,她等著呢,還不快走?」
    說著拉了陸翰飛衣袖,往艙外就走!
    陸翰飛急道:「你快放手,我去就是了。」
    說著跟在她身後,走出艙門。
    小珠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過來,低低的道:「你見了我家小姐,不可說我和你說
的。」
    陸翰飛點頭道:「這個在下知道。」目光一瞥,不見老僕人影子,不由接著問道:
「老管家呢?」
    小珠道:「邵公公一清早就上岸去了。」
    「哦!」陸翰飛日中「哦」了一聲,因不便多問,是以沒有開口。
    兩人繞過甲板,走近艙前,只見紫綾軟簾,已分兩邊鉤起。,
    艙中倚窗坐著一個一身白緞繡花衣裙的少光正是使人莫測高深的神秘公主,她目光
瞧著窗外,微微出神!
    小珠腳步一停,在門口喊道:「小姐,陸相公來啦!」
    白衣少女緩緩站起身子,兩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望了陸翰飛一眼,立時玉頰飛紅,
羞赧的道:「陸相公請坐。」
    陸翰飛和她目光一對,陡覺服前一亮,他見過她兩次,第一次在上船之際,匆匆一
瞥,並沒瞧清她面貌,第二次就是昨晚,她閃進後艙,自己側身假寐,自然也瞧得不大
清楚。
    此時,窗簾高挑,晨曦斜照之下,只覺眼前這位公主竟然美得出奇!
    自己見過的幾位姑娘,像楚湘雲蘭心意質,聰穎過人。冷秋霜天真活潑,嬌稚無邪。
溫如玉美艷之中,饒有丈夫氣概。
    最近遇上的姬紅薇溫婉之中,帶些俏皮,而眼前這位「公主」,卻楚楚動人,另有
一種柔媚嬌怯之感!
    陸翰飛不敢多看,連忙拱手道:「在下蒙姑娘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小珠在旁道:「陸相公,我家小姐請你坐,你就請坐咯,我替你倒茶去。」
    說著,一溜煙往中艙跑去。
    白衣少女粉面微酷,柔聲說道:「蒙你慨讓兩間船艙,我心中很是過意不去,所以
特地請相公前來,面致謝忱。」
    陸翰飛瞧她一派斯文,說話時不勝靦腆模樣,若非昨晚目睹她的身手,真還不知道
她是身懷絕技之人,一面連忙答道:「姑娘好說,在下原只一人,這算不了什麼,倒是
在下蒙貴府幾位姑娘送茶送飯,該向姑娘致謝才對。」
    白衣少女秋波一抬,淺笑道:「那更算不了什麼啦!」
    門簾掀處,小珠手托玉盤,端著兩杯香茗,放到兩人身邊几上,然後朝陸翰飛神秘
的笑了笑,才飄然退出。
    白衣少女又道:「聽說陸相公是南嶽傳人,江湖南北雙岳,聲譽極隆,我久仰陸相
公大名,已非一日。」
    她話聲越說越低,說到最後一句,已低得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到。
    陸翰飛臉上不禁一熱,吶吶的道:「在下只是初出江湖,姑娘誇獎,愧不敢當。」
    白衣少女張著一雙大眼,認真的道:「我不是當著陸相公面前故意奉承,真的聽許
多人說過陸相公的大名,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請教相公,不知你是否知道?」
    陸翰飛微微一怔,暗想:來了,來了,你繞著彎子說話,原來果然有事,心中想著,
一面說道:「姑娘有什麼事,但請明說,在下知無不言。」
    白衣少女道:「我想向陸相公打聽一個人。」
    陸翰飛道:「姑娘說的不知是誰?」
    白衣少女掠掠鬢髮,抬臉道:「我想陸相公一定會知道的,因為這人和相公尊師齊
名,江湖上不是有『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岳』這四句話嗎?我要跟
你打聽的就是紫雲仙子。」
    「紫雲仙子?」
    陸翰飛聽得一愕,這四句話中,中州一僧少林靈山大師,和自己師傅,北嶽司空叔,
交稱莫逆,白帝西毒逢巨川,自己也曾在岳陽樓上,見過一面,承蒙地送了自己一粒
「辟毒珠」。
    只有「紫雲東仙」,據說師傅也只見過一次面,江湖上只知道她隱居東海,究在東
海什麼地方可是誰也不知道了。
    白衣少女忽然臉露喜悅,點點頭道:「是啊!陸相公想必知道紫雲仙子住在哪裡?」
    陸翰飛搖搖頭道:「先師昔年曾見過她一面,這是許多年以前的事,這位仙子住在
哪裡,在下從沒聽人說過。」
    白衣少女幽幽歎了口氣,失望的道:「江湖上當真沒有人知道她住的地方了?」
    陸翰飛道:「姑娘要找紫雲仙子,究有何事?」
    白衣少女臻首微搖,幽幽說道:「沒什麼,我只是問問罷了。」
    陸翰飛知她不願多說,自己也不好再問,正待起身告辭,心念~轉,暗想我何不試
探她的口氣,這就含笑道:「在下也有一事請教,不知姑娘肯不肯見告?」
    白衣少女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注視著陸翰飛道:「相公只管請說。」
    陸翰飛道:「在下瞧姑娘不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但姑娘一身武功,卻造詣極深,
不知姑娘的尊師是誰?」
    白衣少女目露驚奇,低笑道:「你怎會知道我武功造詣很深呢?」但她終於羞澀的
道:「我……從小就跟先父學的,先父是個失去武功的人……」
    她似乎言有未盡,但卻倏然住口。
    陸翰飛臉上流露出敬仰之色,故意失驚道:「姑娘令尊,想必定是武林中前輩高人,
不知名諱如何稱呼?」
    白衣少女臉有難色,徐徐的道:「陸相公請原諒,你以後也許會知道的。」
    陸翰飛起身道:「那麼在下告辭了。」
    白衣少女欲言又止,瞧著陸翰飛,緩緩起身相送。
    陸翰飛走了兩步,回身作揖道:「在下還多謝姑娘賜藥之德。」
    白衣少女站起相送的身子,登時驚怯卻步,一時羞息交迸,放低低的道:「原來……
昨晚……你……你……」接著略微鎮定了一下,含羞低聲說道:「你既然知道也好,我
只是……嗯,那粒『消蠱丹』是我娘練制的,我一共只有十粒,專解各種蠱毒,只要服
上一粒,百日之內,百蠱不侵,你行走江湖,以後多多保重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7:22

第17章 晚防宵小
    一連三天,陸翰飛沒有再和那位白衣公主見面。
    一日三餐,都是由小玲送到後艙,他只是在艙中練習三十六式坐像,和十九式「日
輪斧法」。
    雖然艙中地方不大,不便取出日輪金斧,依照圖式練習,但他以手代勞,關起艙門,
緩緩比劃,倒也領悟了不少要決,三天下來,十九式斧法,大致上已全數學會。
    第四天中午,船抵岳陽泊岸,陸翰飛跨出船艙,只見小珠已在艙外等候,迎著笑道:
「陸相公,我家小姐說,不便相送,多謝相公了。」
    陸翰飛連忙拱手道:「姑娘替在下覆上小姐,這幾天多蒙款待,在下感激之至。」
    說著正待朝跳板上走去。
    小珠急跨上一步,低聲道:「我家小姐說,要相公多保重!」
    陸翰飛聽得一怔,抬頭望去,正好小珠眨著一雙清澈眼睛,神秘一笑,放低了聲音,
說道:「我家小姐,從沒這般關心過人。」接著又損了揚手,道:「陸相公慢走,小婢
不送了。」
    陸翰飛當然聽得出她話中之意,一時不便作答,只點點頭道:「姑娘再見。」
    大踏步走上跳板,登岸之後,轉頭瞧去,只見中艙窗簾低垂,隱隱可見一個人影,
倚窗支頤,望著窗外。
    陸翰飛心頭不期怦然一震,很快別過頭去。
    春夢了無痕!
    這四日來,他好像經歷了一場夢境;這位神秘的「二公主」,有如霧中之花,身世
如謎,使人不可捉摸。
    她嬌柔的情影,不停的在腦際浮出;她嬌婉的聲音,也歷歷在耳!
    他心中感到異樣的困擾,因為她一再要自己多多保重,這句話是多麼語重心長!
    「陸少俠……」突然有人奔近前來,叫了一聲。
    陸翰飛趕緊依聲瞧去,只見身前路旁,垂手站著一個對襟密扣的勁裝大漢,態度非
常恭敬。
    那大漢沒等陸翰飛開口,忙躬身笑道:「小的是巡江堂主李奎,負責這裡碼頭上的
船隻,十天以前,見過陸少俠,所以一看就認得,陸少俠可要過江?」
    陸翰飛點點頭說道:「我正要渡江。」
    那李奎連聲應是,說道:「陸少俠請稍等。」
    話聲一落,從懷中取出一面三角旗,輕輕一揮,立時從船叢劃出一艘快艇,駛近埠
頭。
    李奎恭送陸翰飛下船,一面躬身道:「陸少俠恕小的不送。」
    陸翰飛拱手稱謝,小艇已離開船頭,直朝君山駛去,何消片刻,快艇已在君山靠岸。
    捨舟登陸,剛一上岸,瞥見遠處有兩條人北,飛也似朝自己奔來!
    「陸大哥!」
    「陸大哥,你真的回來了!」
    兩個充滿著喜悅的少女聲音,遠遠傳來,那正是楚湘雲和冷秋霜兩人。
    陸翰飛暗暗讚歎龍門幫果然消息靈通,自己才一上船,總舵已經接到報告了,心中
想著,也立即迎了上去。
    跑在最前面的是冷秋霜,她一臉喜容,一眼瞧到陸翰飛,就連蹦帶跳,小鳥般飛了
過來,纖纖玉手,一把拉著他右腕,高興的道:「啊,陸大哥,你傷已經好了?你從哪
裡來的?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她話聲像炒豆般的,咭咭格格說個不停。
    楚湘雲隨著掠近,接口道:「陸大哥,你總算來了,真把人都急死了呢!」
    陸翰飛目光一抬,和楚湘雲的目光對個正著,只見她眼眶濕潤,長長的睫毛中隱含
淚珠,似是喜極而泣,站在邊上,一付脈脈含情驚喜交集的模樣。
    冷秋霜心潔如玉,天真未鑿,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一臉都是笑容,纖手還是拉著
自己不放。
    陸翰飛瞧著兩應姑娘,心中一陣感動,連忙含笑道:「兩位妹子都好,別後情形,
說來話長,我們到裡面再說吧!」
    說話之際,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而來!
    老遠就聽到杜志遠的聲音,笑道:「哈哈,陸兄弟,吉人天相,你果然脫險回來
了。」
    陸翰飛只叫了聲:「杜兄……」
    兩條人影,瞬息已到眼前,那是杜志遠和黑娘子倪采珍。
    陸翰飛著兩人情形,似乎大有進展,心中也暗自高興,一面慌忙抱拳道:「倪堂主
好。」
    黑娘子悄眼珠一轉,笑道:「陸少俠要是再不回來,這兩位妹子整天愁眉不展,急
得連飯都吃不下去呢,現在可好了,別再愁急了吧?」
    冷秋霜道:「是啊,陸大哥失蹤之後,其實也只有十來天,好像出一年時光還長
呢!」
    黑娘子聽得報著櫻唇,笑出聲來。
    陸翰飛只覺臉上一熱,連忙朝杜志遠問道:「杜兄,程老前輩、史前輩兩位可好?」
    杜志遠道:「陸兄弟來得正好,程幫主十天之前,誤中白衣教蠱毒,這幾天……」
    陸翰飛猛地一震,急急問道:「什麼?程老前輩其中了白衣教主的蠱毒?現在怎麼
了?」
    杜志遠道:「程老前輩十日之前,誤中蠱毒,這幾天正在逐漸發作,終日神志昏倦,
只是沉沉熟睡。」
    陸翰飛憤然道:「早知這樣,我那天就不該輕易放過了她!」
    杜志遠道:「幾位老前輩此刻都在書房,我們快走吧!」
    大家一陣急奔,越過廣場,朝書院走去,五間敞軒,湘簾低垂,門口垂手站著一名
使女,瞧到四人,立即掀起簾子。
    這間寬敞的客室中間,坐著千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柯靈、和白面判官姜南豹三人。
他們好像在計議著什麼,每人臉上,都流露出凝重神色,一見杜志遠、陸翰飛相繼走入。
    千手儒俠清瘦臉上,微綻笑意,起身道:「陸老弟果然脫險回來,老夫總算放了一
樁心事。」
    陸翰飛連忙走上幾步,向在座三人見過了禮,一面抬頭問道:「史老前輩,晚輩方
才聽杜兄說起,程老前輩中了白衣教的蠱毒,不知如何了?」
    千手儒俠修眉緊蹙,微微搖頭道:「據說白衣教下的蠱毒,十日必發,幫主目下只
是沉沉昏睡,不宜驚動,老夫已前往苗疆,聘請專治蠱毒的郎中,也許一二日內,就可
趕到。」
    陸翰飛道:「晚輩聽說白衣教所下毒蠱名為『終身蠱』,除了每隔三月,服用他們
的特製藥丸一粒,可保無慮之外,天下無藥可解。」
    千手儒俠史南溪雙目裡然一睜,問道:「陸老弟這話從何處聽來的?」
    陸翰飛正待回答,恰好使女替他端上茶來,瞥見中間一張雕花圓桌上,放著一顆蠟
九,口中不由「咦」了一聲,急急說道:「史老前輩,這顆蠟丸,正是白衣教特製,可
以抑製毒蠱,延緩發作的藥丸,可是白衣教派人送來的?」
    干手德俠道:「這顆蠟丸,是今晨由岳陽高昇客店派人送來的,說是昨晚有一位白
衣書生,和一位紅衣姑娘,在他們店中投宿。臨行之前,囑咐客店掌櫃,派人專程送呈
幫主,老夫因對方敵友未明,不敢亂投藥物,方才就是和木老嫂、姜堂主討論此事。」
    說著從幾上取過一封信柬,隨手遞來,接著又適:「這信柬上說的,和陸老弟所說,
大致相同,你拿去瞧瞧!」
    陸翰飛聽說這顆蠟丸,是一個白衣書生和一個紅衣少女叫客店中人送來,不禁心頭
一動,暗想:那不是自稱赤髮仙子的溫如玉和姬紅薇還有誰來?
    當下立即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著:「敬奉藥丸,陰陽水調服,重症三月內可不復
發,晚防宵小。」
    紙上聊聊數語,但字跡娟秀,分明出之女子之手!
    陸翰飛看過之後,立即抬頭道:「果然是她們!史老前輩,這藥丸不假,不妨讓程
前輩服下,暫時先解了蠱毒再說。」
    白面判官姜南豹道:「陸少俠知道這送藥丸的人是誰?」
    陸翰飛點了點頭,道:「這兩人,白衣書生是五毒教主溫如玉,穿紅衣的是魔教長
老嘉檀尊者的師妹姬紅薇,她們前幾天,曾從一位假扮白衣教主的人的手上,要去兩顆
藥丸,晚輩親眼目睹,不會有假。」
    白面判官道:「陸少俠可知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和毒砂掌洪長勝等人,全都投
入白衣教了嗎?」
    冷秋霜插嘴道:「陸大哥,那魔教的老和尚壞死了,你差點就被他害了。」
    陰風煞道:「秋兒,別插嘴,讓你陸大哥說下去!」
    千手儒俠也點頭道:「不錯,陳老弟把別後情形,說出來聽聽,大家再商量不遲。」
    陸翰飛想了一想,就把當日醒來,感覺武功全失,躺在一間地下密室之中,幸得溫
如玉相救……
    冷秋霜不待他說完,叫道:「陸大哥,這一段,我們早已聽溫如玉說過了,她說,
她背著你跑到九嶷山一處山腳下,她只去打了幾隻野兔山雞的工夫,回去就找不到你了,
後來呢?你就從這裡講起好啦!」
    陸輸飛聽她說出溫如玉背著自己走,不由臉上一紅,就把自己如何被黑猿抱上石城
峰,如何無意之間,被黑猿取去賽孫臏送給自己的兩枚古錢把玩,開啟了「石城洞府」
石壁……
    說到這裡,千手儒俠驀的一拍茶几,睜目道:「令狐宣遺留的兩枚古錢,果然是開
啟石門的鑰匙,老夫當日確曾懷疑他何以要把兩枚古錢,遺留給陸老弟?只是一時猜不
透他的用意何在?此人神機莫測,可惜死在他師兄手下!」
    陸翰飛笑道:「當時大家都被他瞞過了,其實令狐老前輩並沒有死。」
    他此話一出,大家全都一愕!
    杜志遠道:「陸兄弟你快說下去。」
    陸翰飛撩起長袍,取出日輪金斧,又從懷中掏出一疊白玉連環,一起放到桌上,然
後把自己入洞經過,如何取到金玉雙奇遺留的兵器,和在洞中遇上姬紅薇之事,詳細說
了一遍。
    只是把「公孫氏筆錄」,略而不提,那是因為公孫喬在筆錄上的特別註明,日輪金
斧和白玉連環乃是他們夫妻的隨身兵器,取寶之人,必須夫妻合參,尚未成婚的,也必
須把白玉連環傳給將來的配偶。
    但自己心中,認為司空師叔和師傅同死在夏侯律手中,而且楚師妹又是和自己同上
竹仗坪,叩謁賽孫臏的,自己說什麼也得把白玉連環分給她。
    如果自己取出「公孫氏筆錄」來,她看了上面寫著的特別規定,決不好意思接受,
自己也就不好把白玉連環送給她了。
    大家聽說這柄只有兩尺來長的金斧,和一疊根本不是兵器的白玉連環,就是兩百年
前一對異人白衣劍侶金王雙奇的成名武器,不禁全都微感意外,因為這兩件東西,絲毫
看不出有什麼異處來?
    陸翰飛等大家傳看了一會,才把自己和姬紅薇下山之後,遇上賽孫臏化裝樵夫,送
信一節說出,一面從懷中掏出兩封書信,送到千手儒俠面前。
    千手儒俠看過之後,不由呵呵笑道:「這麼說來,要咱們安心回轉君山的,也是賽
孫臏無疑了!」
    陸翰飛道:「原來老前輩也遇見過他了?」
    千手儒俠道:「那倒不是,這是幾天以前,咱們接到君山總舵飛鴿傳書,得知程幫
主誤中白衣教暗算。那時木老嫂子正好從石城峰下來,找不到老弟蹤影,大家正感為難
之際,忽然有一頭信鴿,傳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南嶽門人,另有去處,不日自回,
安心返君山可也。』
    大家覺得奇怪,龍門幫的信鴿,久經訓練,旁人決難在中途截獲,不知如何會帶來
這封怪信?但信中既然這般說法,可見陸老弟並無危險,而且君山方面,事出非常,大
家這才兼程趕了回來。」
    白面判官美南豹道:「賽孫臏這封密柬,既然要陸少俠到了君山,才能開拆,依兄
弟之見,可能和幫主中蠱之事有關,陸少俠快請拆開瞧瞧。」
    冷秋霜道:「是啊,陸大哥我幫你拆好不?」
    千手儒俠含笑道:「冷姑娘且慢,我們且聽陸老弟說完經過,再拆不遲。」
    冷秋霜回頭道:「你快說咯,後來呢?」
    陸翰飛接著就把自己因賽孫臏在信上有「見字速去君山」之言,在廬家鋪搭船,遇
到白衣少女,以及當晚觀音橋觀音廟中,白衣崆峒等人受白衣教主脅迫,和溫如玉、姬
紅薇討去二顆蠟丸之事,詳細說出。
    千手儒俠聽他說完,沉吟了一下,道:「照陸老弟這般說來,這顆蠟九,倒確是溫
如玉和姬紅薇兩位姑娘用計賺來的兩顆之一,幫主身中蠱毒,只是沉沉昏睡,不妨服用,
只要真能使蠱毒暫時不再發作,有這九十天時光,也足可另找解藥了。」
    陰風煞尖聲道:「依老身推測,可能赤髮仙子溫如玉向白衣教主計賺兩顆蠟丸,和
今晨吩咐客店中人送來解藥,都是賽孫臏令狐宣安排之計,陸少俠,你快瞧瞧那封密柬
上,寫些什麼?」
    千手儒俠給陰風煞一說,點頭道:「木老嫂此話有理,賽孫臏在石鼓山詐死,無非
為了掩人耳目,其中自是另有深意!」
    他說話之時,冷秋霜已把密柬拆開,抽出一張信箋,遞到陸翰飛手上。
    信箋上只有寥寥幾個大字,那是:「欲解蠱毒,惟求朱果。」
    千手儒俠目光一瞥,不由皺皺眉頭,笑道:「照此看來,赤髮仙子送來這顆藥丸,
由他安排無疑,只是……木老哥前往赤焰山,已有十日,不知能否求到朱果。……」
    陰風煞聽他提到旋風煞,不禁鴆面一寒,怒聲道:「這老不死當真越老越不中用了,
赤焰山又不是什麼遠地方,去了十天,早就回來了,幸虧陸少俠傷勢已癒,不然,豈不
被老不死、耽誤了大事?目前程幫主身中蠱毒,既然只有朱果能解,此事也刻不容緩,
老不死說不定和冉無天閉僵了,朱果還沒到手,咱們索性趕上赤焰山去,好歹也得把朱
果弄來。」
    千手儒俠欲說又止,沉吟了一下,才緩緩說道:「目前情況,真是千頭萬緒,一時
也無法兼顧,依兄弟之見,溫如玉送來的信上,既有『晚防宵小』之言,此時幫主昏睡
不醒,今日正是白衣教限令龍門幫十日內歸附的最後一天,不論他們是否真有舉動,一
切只好等過了今晚,再作計較。」
    說到這裡,回頭朝白面判官姜南豹道:「幫主之事,就偏勞姜堂主和刑堂主、宋堂
主三位,這裡有老夫和木老嫂子守護,想來人手也差不多了。」
    白面判官美南豹身為龍門幫的總巡江,職單軍令,地位高過幾位堂主之上,聞言就
連忙起立,拱手道:「兄弟敬進總、護法指示。」
    說畢,立即退出房去。
    千手儒俠等差南豹走後,起身從桌上取過溫如玉送來的那顆蠟丸,含笑道:「要不
是陸老弟適時趕到,說出這顆藥丸的來歷經過,咱們真不敢讓幫主服用呢!」
    邊說邊往裡間走去,陸翰飛、杜志遠跟在他身後,跨進房門,只見陸地神龍程無規
一個高大身軀,躺在綿榻之上,昏昏睡著,一動不動。
    千手儒俠史南溪捏碎蠟殼,裡面是一粒烏黑有光的蠟丸,此時早有使女們準備了一
碗陰陽水送上。
    他手上拿著藥丸,湊上鼻孔,聞了一聞,臉上略現遲疑之色,但終於把藥丸調入水
中,撥開陸地神龍牙關,徐徐灌了下去,大家圍在榻前全都沒有作聲。
    約莫過了盞茶光景,陸地神龍忽然睜開眼來,瞧到榻前三人,微微一楞,正待挺身
坐起!
    千手儒俠慌忙搖手道:「幫主剛才服下藥丸,還是休息一會再起來吧!」
    陸地神龍緩緩抬起兩臂,略為運氣,覺得並無不適,這就坐了起來,目露詫異,笑
道:「不得事了,老夫胸腹之間,蠱毒雖未清除,但似乎已受藥物控制,這是什麼藥
丸?」說著目光朝陸翰飛瞧來,欣慰的點點頭道:「陸老弟也脫險回來了?」
    千手儒俠心頭總算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笑了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幫主昏睡了
一晝一夜,才行醒來,還是先休息一會的好。」
    說著,回身朝陸翰飛、杜志遠便了一個眼色,相偕退出。
    陰風煞迎著問道:「程幫主服藥之後,醒過來了?」
    千手儒俠點頭道:「幫主曾說蠱毒雖未清除,但果然已被藥物抑制,目前已無大礙,
只是今晚還要仰仗老嫂子的大力。」
    陰風煞尖笑道:「史大俠怎地也客氣起來?白衣教主真要有什麼舉動,老身自是義
不容辭之事。」
    陸翰飛卻從幾上取過一疊白玉連環,送到楚湘雲踉前,還沒開口,只覺臉上一陣臊
熱,囁嚅的道:「楚師妹,這白玉連環該是你的,你先收下,還有十九招口訣圖解,我
在『石城洞天』已經背熟了,待會再寫出來吧!」
    楚湘雲驚喜的瞧著他,不知怎的,也粉臉微酌,幽幽說道:「陸大哥,這是白衣劍
侶遺贈有緣之物,我怎好無功受祿?」
    冷秋霜道:「楚姐姐,陳大哥送給你的,你就收下來咯!」
    陸翰飛忙道:「先師和司空師叔都喪在夏侯律賊子之手,師門血仇未復,這兩件兵
器,斧環合空,才能發揮威力。何況當日又是楚師妹和我同上竹仗坪,拜謁令狐者前輩,
才能開啟石壁,人內取寶,楚師妹自該分取一件才是。——
    陰風煞一張鴆臉,滿綻喜容,桀桀尖笑道:「乖女兒,你陸大哥說得不錯,這件兵
器,該是你的,你就收看吧!白衣教主一身武功,非同小可,說句洩氣的話,咱們老一
輩的人,如論單打獨鬥只怕誰也無法贏得了他。赤髮仙子溫如玉,一夜之間,盡得赤髮
仙姥真傳,但比白衣教主還要遜上一籌,你陸大哥機緣湊巧,得到了公孫喬夫婦遺留之
寶,今後江湖上,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楚湘雲果然含羞接過,低低的道:「多謝陸大哥。」
    陸翰飛心頭如釋重負,一面笑道:「待我去把口訣抄來。」
    杜志遠道:「陸兄弟,那也不忙一時。」
    陸翰飛道:「不,我早一天抄給楚師妹,她也好早一天練習咯!」
    杜志遠也巴不得師妹早日練成絕技,這就把陸翰飛領到自己隔壁一間房中,然後替
他帶上房門。
    陸翰飛知道他為了怕人驚優,但也正合自己心意,當下掛上房門,從懷中取出「公
孫氏筆錄」,把十九式玉連環圖解,細心描繪,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算竣事,收起筆
錄,正待走出!
    只聽壯志遠已在門外叫道:「陸兄弟,你寫好了沒有?前面已經備好筵席,快人席
啦!」
    陸翰飛答應一聲,和杜志遠兩人,匆匆走進敞廳,只見廳上早已擺好一桌酒席,大
家正坐著閒談,陸翰飛把寫好的圖解,送到楚湘雲面前,說道:「楚師妹,這是十九式
玉連環的圖解,你快收了。」
    楚湘雲雙手接過,低低道謝了一聲,就朝陰風煞道:「乾娘,你先瞧瞧吧!」
    陰風煞用手一推,尖笑道:「傻女兒,這是白衣劍侶的曠世絕學,你快收起來吧!」
    正說之間,只聽屏後一陣洪鐘般大笑,陸地神龍程無規已徐步走出,大聲笑道:
「老夫聽說陸老弟天緣曠世,已經找到了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珍,委實令人可喜可
賀。」
    他蠱毒未除,紅潤的臉色,稍見蒼白。大家連忙站起身來。
    陳翰飛方纔已聽杜志遠說過自己受傷之後的情形,這就躬身道:「晚輩在石鼓山身
負重傷,多蒙幾位老前輩垂愛賜救,晚輩感激不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7:58

陰風煞道:「幫主服藥之後,可覺得好些了嗎?」
    陸地神龍拱手道:「多謝木老嫂子,蠱毒只要不發,原和好人無異,老夫數十年來
精研醫道,對這蠱毒一門,卻束手無策,說來真是慚愧。」
    千手儒俠接口道:「醫藥之道,各有精專,養蠱下毒,原是苗人之事,兄弟日前已
差人急促趕赴苗疆,敦請著名蠱師,也許能解幫主未清之蠱。」
    陸地神龍大笑道:「總護法也太小覷白衣教主了,他既敢向老夫和郝公玄、狼奇裡
等人公然下手,豈會是普通蠱毒?『普天之下,無藥可解』,雖是白衣教主誇張之詞,
但也相去不遠,賽孫臏說的只有朱果能解,諒非虛言。」
    陸翰飛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在船上被老蒼頭邵公公下蠱,後經白衣少女給自己眼了一
粒紅色藥丸,據說專解各種蠱毒,不知對「終身蠱」是否有效?心中想著,只聽千手儒
俠笑道:「幫主、木老嫂、大家請入席吧!」
    陸地神龍點點頭,抬手肅客,大家相繼入座。
    使女替大家斟滿了酒,陸地神龍因蠱毒未清,只是以茶代酒。
    這一席酒,原是替陸翰飛接風,同時也為他得到曠世奇遇表示慶祝,是以大家只是
向陸翰飛和楚湘雲敬酒。
    楚姑娘雖然感到有點羞澀,心頭卻是甜甜的。
    冷秋霜天真無邪,一會叫「陸大哥」,一會又叫「楚姐姐」,臉上也流露出一團高
興之色。
    大家邊吃邊說,酒醉飯飽之後,陸地神龍程幫主先行回轉靜室,使女們撤去杯盤,
替大家徹上香茗。
    千手儒俠因溫如玉送來的信中有「晚防宵小」之言,日間早已商議妥當,由白面判
官姜南豹負責全幫指揮事宜,自己和陰風煞。杜志遠、陸翰飛等人守護內宅,不讓來犯
敵人驚動幫主,此刻時間還早,大家就聚在一起,隨便閒談。
    哪知堪堪才捧起茶碗,目光一格之際,口中就低「噫」一聲,同時雙目精光陡射,
沉聲喝道:「窗外何人……」
    陸翰飛一按桌面,疾飛而起,穿出窗外,腳尖一點,一個鷂子翻身,躍上屋面,只
見七八丈外,正有一點黑影,在屋脊上一閃而沒。
    陸翰飛哪裡肯捨,長身揀起,筆直朝黑影追去!
    雙方身法,都是去勢奇快,陸翰飛自從練習三十六式坐像的「先天真氣」以來,這
幾天來,內功已有顯著的進步,追過兩重屋脊,已可看清前面那人,一身白衣,敢情就
是白衣教主無疑!
    目光掠過,更是不肯放鬆,連吸兩口其氣,把「八步追風」輕功,加到十成光景,
一個身子,宛如天馬行空,瞬息工夫,已急起直追,橫空掠過對方頭頂,在白衣人面前
瀉落,攔住去路。
    他這一手輕功,當真疾逾掣電,那白衣人敢情業已發覺有人追來,但沒想到他會來
得如此快速,只覺一陣疾風,從頭頂掠過,超過自己面前,心頭不由大感凜駭,立時斜
退一步,剎住身形。
    這當其說時遲,那時快,陸翰飛瀉落白衣人身前,白衣人同時站停身子。
    兩人目光乍接,陸翰飛看清被自己截住去路的不是面蒙白紗,身著白衣的白衣教主
是誰?
    「你……」白衣人瞧到陸翰飛,好像也大出意外似的,身軀猛然一震,口中低呼了
聲,身不由主的向後連退了兩步!
    陸翰飛只覺對方這聲低呼,口音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一般,但一時無暇多想,
冷笑一聲:「尊駕就是白衣教主吧?」
    白衣人在這一瞬之間,已定下神來,雙手一負,仰首向天,裝出一付冷漠神氣,說
道:「你知道就好了。」
    陸翰飛星目含光,問道:「你是白衣教主?還是喬裝而來的?」
    白衣人冷笑道:「難道本教主還有假的不成?」
    陸翰飛朗笑道:「陸某不管你真假如何,但……」
    白衣教主截著話頭道:「你管不著。」
    陸翰飛接著道:「陸某倒想知道你夜闖君山,意欲何為?」
    白衣教主瞧了他一眼,道:「我愛來就來,你待怎的?」
    陸翰飛道:「你既然敢來,就請見過程幫主再走不遲。」
    白衣教主冷笑道:「你攔得住我嗎?」
    陸翰飛倏然撤出玄龜劍,大笑道:「你認為走得了嗎?」
    白衣教主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道:「你真要和我動手?」
    說著,緩緩從抽中抽出一柄晶瑩玉尺。
    但就在此時,左右兩邊房上,同時出現兩條人影,飛涼而來。
    陸翰衛目能夜視,來人還在七八丈外,業已看清這兩人全都身穿綠衣,光從撲縱而
來的身法看去,武功大是不弱!
    目光瞥處,不由縱聲笑道:「哈哈,今晚你們人倒來了不少,陸某要是叫你們逃出
手去,就不算是南嶽門人了。」
    長劍一振,正待發招!
    白衣教主身形倏然欺近,玉尺一撥,壓住陸翰飛劍尖,跺跺腳,輕聲道:「你不是
他們的對手咯!」
    話聲說得極輕,也正因為極輕,聽來甚是嬌柔!
    陸翰飛不由呆得一呆!
    白衣教主趁他微一分神,身軀奇快無比從他左側閃出,玉尺一揮,飛也似朝外逸去!
    那兩個綠衣人堪湛撲落,眼看教主飛身掠走,也急急跟著掠去。
    陸翰飛並不是追不上他們,而是覺得白衣教主最後這一句話,聲音極熟,似乎在哪
裡聽過?因為他實在說的太輕了,使自己一時無法分辨得出,究竟是誰的口氣?
    跟著兩個綠衣人身後,又有兩條人影,飛縱而來,轉眼躍近身邊。
    冷秋霜手上,握著一柄短劍,問道:「你可曾看到兩個賊人嗎?」
    陸翰飛道:「他們跟著白衣教主一起走了。」
    楚湘雲道:「白衣教主!陸大哥你和他動過手了?」
    陳翰飛搖了搖頭,冷秋霜搶著道:「陸大哥,師傅他們,都說白衣教主是女的呢!」
    陽翰飛暗暗「哦」了一聲,難怪她方才說的聲音極輕,至於自己聽來極熟,可能只
是一種幻覺。
    冷秋霜瞧他不語,眨眨眼睛,又道:「陸大哥,你瞧,我這柄劍好不?前幾天程老
前輩送給我的,我已經跟楚姐姐學會了『玄岳劍法』,她說你的『丙靈劍法』,一共有
七十二招,你幾時也教我呢?」
    陸翰飛側耳一聽,忽然低聲道:「後院已發現敵蹤了。」
    冷秋霜偏頭道:「陸大哥,我怎麼沒聽見呢?」
    陸翰飛聽到一陣叱喝,和陸地神龍的縱聲大笑,隱隱傳來,急忙回頭道:「來人恐
怕還不在少數,我們快走吧!」
    話聲出口,人已急掠而起,朝後院奔出,眨眼之間,就飛出四五丈外!
    冷秋霜低聲道:「楚姐姐,陸大哥好快的身法!」
    楚湘雲一拉冷秋霜,笑道:「別說話了,走吧!」
    兩人相繼縱起,陸翰飛一道身影,已在七八丈外,正像浮矢掠空一般,向前面屋脊
掠過!
    卻說陸翰飛堪湛掠近屋脊,猛覺一陣勁風,從斜裡打來,逼得他急縱直掠的身子,
百忙中,雙腳一點,橫躍數尺,讓開掌風,立即凝目瞧去!
    原來屋脊上站著一個身穿墨綠長袍,面蒙綠紗的人,這人衣著打扮,和方才跟著白
衣教主身後選去的兩個綠衣人完全相同。
    只是生得甚是矮小,額下露出一把山羊鬍子,背負太極牌,左手執著一支兩尺來長
的旱煙管,漆得烏黑有光,看不出是鐵鑄的,還是竹根的?此刻自顧自吸著煙,好像方
才那一掌,並不是他打來的一般!
    陸翰飛這一陣打量,原是目光一瞥間事,他因對方出手偷襲,若非閃避得快,差點
就被掌風掃中。不由心頭大怒,劍盾一屆,沉聲道:「朋友能夠闖上君山,想來也不是
泛泛之輩,這般出手暗襲,算得什麼人物?」
    綠衣人冷笑道:「小子口氣倒不小,嘿嘿,老夫只是奉教主之命,不准你過來罷了,
真要出手,你小子有幾條命?」
    這兩句話的工夫,楚湘雲和冷秋霜也已趕到。
    「哼,老賊看劍!」冷秋霜身形才落,一躍到了綠衣人面前,舉手就是一劍,朝他
右肩刺去!
    綠衣人一聲冷笑,左手旱煙管迎著劍尖點出,右手同時拍出一股掌風,直向冷秋霜
身前通來!
    「叮」!一聲金鐵輕響,冷秋霜劍尖立被撞歪,整條右臂,感到驟然一麻,短劍被
地砸飛!
    「啊」!口中不由驚叫出聲,要知厲山雙煞一生從不使用兵器,冷姑娘只不過瞧別
人都有寶劍,才磨著楚湘雲學了一手劍法,初學乍練,自然談不上功力,但她左手纖纖
玉掌,卻在驚叫出聲之際,閃電拂出!
    那綠衣人原只用了三成力道,便把冷秋霜的短劍點出尋尺,見她這一掌來勢輕飄飄
的更不以為意,哪知自己掌風才和人家一碰,陡覺一股澈骨奇寒的勁風,透掌而入,朝
身前湧到!
    綠衣人武功再高,也感到借手不及,心頭一震,立即大喝一聲,右掌迅疾向後一收,
緊接著奮起全力,往前推出,身形卻在吐氣發掌的同時,向側飛閃開去!
    這一下,當真快得有如電光石火,劈出的掌風,經他一收一推,力道立時增強了數
倍,一團罡風,直像狂濤拍岸一般,朝冷秋霜撞去!
    陸翰飛瞧得大吃一驚,急忙喝道:「秋妹快退!」
    話聲出口,向前一縱身,雙掌迎著綠衣人掌風,從橫裡推出。
    要知陸翰飛從「公孫氏筆錄」上學來的三十六式坐像,乃是玄門中的「先天真氣」,
他雖是練習不久,火候尚淺,但「先天真氣」,豈同小可,這種清輕之氣,出手無聲,
那團強猛掌風,才到半途,便自消失無形!
    綠衣人奮力劈出一掌,橫門八尺,身形站定,還是禁不住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瞧,
心下不由大怒!一陣桀桀陰笑,反手摘下背上太極牌,也不瞧瞧自己劈出的那團力足開
山的凌厲掌風,如何會突然消失?厲聲喝道:「小丫頭,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身子墓地拔高數尺,太極牌一招「泰山壓頂」,由上而下,朝冷秋
霜當頭轟下!
    這一招宛如迅雷電掣,勢勁力急,嗚暗生風!
    冷秋霜因陸大哥替自己擋了一掌,還沒來得及退下,對方喝聲入耳,一片馬雲,已
壓頂直落!
    「嗆」!玄龜劍聲若龍吟,但絲毫不帶鋒芒,裹著陸翰飛一條人影從冷秋霜身邊飛
起,迎著太極牌朝上硬架!
    要如寶劍乃輕兵刃,最不宜和人硬打硬砸,而太極牌卻又是專門和人硬打硬砸的重
兵器,不是內外功夫已有相當火候的人,不敢輕易使用。陸翰飛這一揮劍硬架,正是武
林中的大忌。
    「噹」牌劍乍接,火星橫飛,半空中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狂鳴!
    陸翰飛和綠衣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不!綠衣人後退之時,腳下「喀啦」一聲,踏碎一疊屋瓦。
    雙方一退之後,各自檢視兵刃,綠衣人低頭一瞧,只見自己厚達尋寸的太極牌上,
赫然已被對方寶劍,砍了一條三四分深的劃痕!
    這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自己這面太極牌,乃是寒鐵所鑄,即使寶刀寶劍也休
想砍得動分毫,這弱冠少年手上長劍,看去只是一柄凡鐵,竟有如此厲害?
    不,這小子內力也竟有如此深厚,不但長劍沒有震飛,反而把自己震退了一步,這
份功力,自己等人追隨老教主數十年來,倒還是第一次遇上!他兩道眼神,從綠紗中透
射出梭梭凶焰,目中桀桀笑道:「小子有你的。」
    太極牌猛然一轉,挾著凌厲嘯風,狂捲攻出。
    陸翰飛和綠衣人一招硬接,手腕微感酸麻,心頭也暗暗吃驚,對方功力深厚,確非
等閒!急忙回頭朝楚湘雲、冷秋霜低聲說道:「這人武功極高,你們不可妄動。」
    話聲一落,衣角飄飛,覆地迎前一步,長劍疾掄,左封右架,硬把綠衣人一輪猛攻
擋開。
    綠衣人嘿然道:「小子,你原來是南嶽筒子真的門下!」
    陸翰飛道:「不錯!」
    綠衣人大笑道:「哈哈,老夫倒要瞧瞧你還能接我幾招?」
    兩人倏分乍合,揮牌擊劍,又復打在一起!
    綠衣人自仗功力深厚,太極牌有加扶山超海,勁風呼嘯,左手那枝旱煙管,還在重
重牌影之中,使出輕巧手法,敲點放人週身大穴,招術詭異無比。
    陸翰飛展開師門七十二招「丙靈劍法」,把一柄玄龜劍使得風雨不透,既要封解勢
沉力猛,直似江河倒洩的太極牌,又要防範他輕巧靈活,乘隙而入的旱煙管,應付大感
不易,只好貫注全神對敵,絲毫不敢分心。
    一陣工夫下來,陸翰飛只覺對方太極牌上的壓力,愈來愈重,自己終究以輕兵刃和
人家重兵刃對敵,每招出手,都須力貫劍身,這樣的硬拚硬打,時間稍長,就顯得吃虧。
    但綠衣人並沒佔到便宜,他發覺眼前的年輕人,確是自己數十年來僅見的青年高手,
能夠以一支長劍和自己太極牌打成平手,那麼對方內力之強,豈非還強過自己數十年苦
練?
    漸漸老羞成怒,蒙面綠紗之中,兩眼圓睜,頦下一把山羊鬍子,氣得根根直豎,太
極牌、旱煙管,有如狂風暴雨,瘋狂進擊。
    陸翰飛「先天氣功」終究修為日淺,頂門上汗水如雨,逐漸感到師門的七十二招
「丙靈劍法」,有不夠精微之處,時常因照顧不到,被對方的旱煙管乘隙而入,因此也
時常還得自己手忙腳亂。
    所以還能支持,無非仗著以前服過蝮蛇寶血,和新近學會的三十六式坐像運功訣竅,
使週身其氣,綿綿不絕的密佈劍身,才彌補了「丙靈劍法」的弱點。
    他越打越覺得不對,方才白衣教主臨走之時,說得不錯,自己果然不是他手下綠衣
人的對手,心中想著!
    「叮!」陸翰飛一個疏神,陡然右腕一震,自己劍尖,已被對方旱煙管點中,劍勢
微微一斜,心頭大驚,急忙一個大轉身,避開綠衣人正面。
    綠衣人旱煙管雖然點中陸翰飛劍尖,他可不知對方這柄瞧不起的長劍,會是削鐵如
泥的玄龜劍,但覺手上一輕,精鋼鑄成的煙管頭,已被劍尖削斷,骨碌碌朝屋瓦滾落!
心頭也不禁一驚,左手扔去煙管,右手太極牌趨勢一記「橫瀾千里」,追蹤朝陸翰飛背
後打去!
    這一招他用足十二成力道,太極牌才一出手,狂風怒卷,勢如雷奔。
    陳翰飛最近連遇強敵,經驗閱歷,都增長了很多,方才一個大轉身,避開對方左手
點出旱煙管,心知他右手太極牌,勢必乘機追擊,是以沒等綠衣人牌風及身,向右又是
一個急旋,身形倏然一矮,玄龜劍「風掃落葉」,貼地掃出,向綠衣人雙足撩去!
    他避招攻敵,一齊動作,綠衣人驟不及防,幾乎吃了大虧,百忙中腳尖一點,施出
「一鶴沖天」身法.平空升起一大多高!
    陸翰飛趁這一瞬空隙,迅速劍交左手,從身邊取出「日輪金斧」,這原是電光石火
之事,綠衣人縱身躍起,為了防陸翰飛凌空追擊,在半空中一個觔斗,落到七八尺遠處,
腳尖驀地一點,一招「六丁開山」,牌先人後,閃電朝陸翰飛推出。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只覺眼前一亮,一輪金日,突然從陸翰飛身邊湧起,直向太極
牌上撞來!
    綠衣人根本連看也沒看清楚,只聽「噹」的一聲大震,寒鐵鑄制的一面太極牌,立
被劈作兩半。
    不!肩頭驟然一涼,一條右臂已被同時研落,血流如注!
    他終究功力深厚,口中悶哼一聲,身子踉蹌後退了兩步,猛吸一口其氣,左手指出
如風,迅速點住肩頭幾處穴道,撕下衣襟,掩住傷口,怒目瞧了陸翰飛手上金斧一眼,
一聲不作的轉身疾奔而去。
    陸翰飛沒想到日輪金斧會有如此威力,出手一招,就重創強敵,一時不由又驚又喜,
楞在那裡。
    楚湘雲、冷秋霜站在邊上,也只覺得眼前金輪驟湧,根本沒瞧清陸大哥是如何出手
的?此時一見綠衣人帶創逃走,才如夢初醒,同時「啊」一聲,翩然朝陸翰飛奔去!
    楚湘雲睜大眼睛,喜形於色的道:「陸大哥,你方纔這一招,可是白衣劍侶遺留的
武功麼?」
    陸翰飛得意的點點頭,笑道:「我也沒想到一招之間,就把那面沉厚無比的太極牌
劈開,而且還研斷了他一條右臂,其實此人功力深厚,在江湖上已可算是一流高手了。」
    冷秋霜嬌笑道:「這人算得上一流高手,陸大哥,你呢,不是比一流高手更高了
嗎?」
    陸翰飛想起方才動手的情形,就連自己師門揚威天下的「丙靈劍法」,都無法抵擋
得住,不禁搖頭道:「那也不然,如論真實武功,此人招術奇詭,內力深厚,我哪是他
的對手,只不過仗著這柄金斧的威力,僥倖取勝罷了。」
    冷秋霜眉兒一揚,道:「師傅說過,只要得到白衣劍侶的藏寶,就可無敵天下,綠
衣老頭,又算得什麼?」
    接著臉上又流露出羨慕之色,朝楚湘雲道:「楚姐姐,你將來練會了白玉連環,除
了陸大哥,就沒人打得過你了。」
    陸翰飛忽然心中一動,暗想自己方才能以一柄長劍,和綠衣人的太極牌周旋了二三
十招,可說完全得力於「公孫氏筆錄」上的三十六式坐像運氣之法。
    雖然筆錄上沒有記載名稱,顯系是武學中一種至高無上的氣功,自己當然也要傳給
楚師妹。但這位冷秋霜妹子練的「九陰神功」,乃是旁門之學,而且只練到三成火候,
就被自己等人闖入,破壞行功,以致此後無法再有進展,自己何不把這三十六式運功心
法,一併傳她,也好使她棄邪歸正。
    心中想著,立即笑了笑道:「我這次在『石城洞天』還學了白衣劍侶遺留的一種高
深運氣功夫,一共有三十六式,練會了,既可護身,又可卻敵。隔天我把口訣傳給你
們。」
    冷秋霜睜大眼睛道:「陸大哥你也教給我?」
    陸翰飛笑著點點頭。
    冷秋霜興奮的道:「陸大哥,你真好!哦,那叫什麼功夫呢?」
    楚湘雲驚奇的道:「我以前聽師傅說過,玄門罡氣功夫,已經失傳了幾百年啦!」
    冷秋霜一把拉著楚湘雲手臂。喜得直跳起來,帶笑道:「誰說不是?我也聽師傅說
過,罡氣比『九陰神功』還要厲害得多,一個人如果練成了這種功夫,身前就有一層無
形的氣牆,什麼刀劍暗器,都打不進去,啊,楚姐姐,這該有多好?」
    陸翰飛笑道:「我也只是猜想罷了,不一定就是罡氣功夫。」
    冷秋霜肯定的道:「一定是的,你回去就教給我們咯?」
    陸翰飛笑道:「好,我們快回去瞧瞧,賊人都退走了沒有?」
    冷秋霜聽得喜出望外,忙道:「楚姐姐,我們快走!」
    話聲一落,拉著楚湘雲就走。
    三人剛一回到後院,瞥見燈球火把,照耀通明,院前一片空地上,靜悄悄的站著不
少人影,場中有兩個人,打得十分激烈!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28:19

陸翰飛目光一轉,業已看清這動手的兩人,一個是千手儒俠史南溪,另一個正是方
才逸走的白衣教主!
    陸地神龍程元規手握龍頭,銀髯飄忽,卓然而立,他身邊,還站著陰風煞、杜志遠、
黑娘子倪采珍。
    對方也有三人,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金衣人和二個綠衣人,他們全部以紗蒙面,只
是靜靜觀戰。
    陸翰飛瞧到白主教主,不由暗暗冷哼一聲,心想這倒好,你把我引開,自己卻先趕
回來了!
    原來方才陸翰飛穿出窗外,翻身上屋,千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柯靈也已分由門窗
飛縱而出,躍登屋面,楚湘雲、冷秋霜兩人瞧到陸大哥朝前奔去,急忙跟了下去。
    千手儒俠瞧著陸翰飛身形,特須笑道:「陸老弟好快的身法!」
    陰風煞眼看徒兒和乾女兒兩人一起朝陸翰飛身後追去,她知道龍門幫總舵佈置嚴密,
不會有什麼差錯,也就並沒出聲攔阻,兩道綠陰陰的目光向四下一轉,只覺一片平靜,
毫無警兆,心中不禁生疑,回頭道:「陸少俠莫非已發現了敵蹤?」
    千手儒俠皺眉道:「此事確實有些奇怪,君山水陸兩路,已有姜堂主傳今封鎖,照
說外人極難混得進來……」
    話聲未落,只聽正北方「嗤」的一聲,飛出一道組碧火花,衝霄直上!
    干手儒俠臉色陡然一變,口中「咦」道:「山後陸路,已然發現敵蹤!」
    「嗤」!「嗤」!東南方和正西方,同時又射起兩道火花。
    千手儒俠請瘦的臉上,剎時間就流露出來剛毅之色,沉聲道:「沒想到白衣教果然
敢對君山大舉來犯……」
    話聲未落,對面屋脊上,已出現兩個敵人!
    前面一個黑夜之中,看去特別清楚,正是一身白衣,面蒙白紗的白衣教主,他身後
一人,身穿一襲閃閃發光的金色長袍,臉上也蒙著一層金紗。
    這兩人才一出現,左右兩進屋上,也同時露出兩個身穿綠袍,面獲綠紗的人來!
    千手儒俠看得心頭一緊,伸手摸出籠在抽中的摺扇,打開扇面,朝後一揮手,他這
一揮手,兩邊走廊上,及時湧出二十來個莊丁,燈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晝。
    他緩緩抬頭,拱手笑道:「來的可是白衣教主,老朽已經恭候多時了!」
    白衣教主背負雙手,只是冷冷的道:「閣下就是人稱千手儒俠的史南溪嗎?」
    平手儒俠笑道:「不錯,老朽正是史南溪,教主夜蒞君山,有何見教?」
    白衣教主微微一曬,昂首道:「本教主和貴幫程幫主訂下十日之約,尊駕身為龍門
幫總護法,何用明知故問,貴幫主人呢?」
    千手儒俠見他口氣托大,不由臉色一沉,道:「程幫主何等身份,尊駕自稱白衣教
主,總該懂得江湖規矩,來人不按禮數,龍幫門也不以賓客之禮相待,尊駕不妨說說來
意,老夫自問作得了主。」
    白衣教主傲然冷笑道:「很好,本教生來意有二,第一是本教主十日之前,敦聘貴
幫主為本教最高護法,地位和教主相同,貴幫同時歸並白衣教,如果貴幫主同意與本教
合作,貴幫主的貴恙,自也可以無事……」
    千手儒使道:「其二呢?」
    白衣教主冷笑道:「你找到過九嶷山,赤髮仙子就是一個前例,今晚子時以前,為
貴幫主準備後事好了。」
    千手儒俠聽得勃然大怒,正待發作!
    陰風煞尖笑道:「赤髮仙姥武功入化,豈會中人暗算,只因塵緣已盡,以『透穴傳
功』之術,把一身功夫,轉注到她弟子身上而已。至於區區蠱毒,不說對赤髮仙姥沒有
絲毫作用,就是以程幫主來說,也未必放在眼裡。」
    白衣教主略微偏頭,不屑的瞧了陰風煞一眼,冷冷說道:「厲山雙煞原來也投到龍
門幫了?嘿嘿,你還是早些替丈夫收屍去吧!」
    陰風煞聽得心頭一震,厲笑道:「小丫頭,你敢在老婆子O面前賣狂!」
    揚手一掌,遙遙向白衣教主身前劈去。
    白衣教主被她一聲「小丫頭」叫得愣了一愣,陡覺一股澈骨奇寒的冷風,直向身前
裝到,她自然識得「陰風煞」厲害。哪敢硬接,左掌一立,迅疾向旁側引開!
    但就在陰風煞一掌出手的同時,突然,一聲嘹亮長笑,宛若起自半空,激盪生風!
    白衣教主聽到笑聲,不禁心頭一怔,因為這笑聲不但響澈雲霄,而且悠長清越,聲
若龍吟,如非極深的內功,決難有此聲勢!
    笑聲倏落,只聽一個洪亮聲音,接著說道:「木老嫂子且慢動手,老夫倒不信今晚
子時,如何準備後事?」
    白衣教主抬頭望去,只見夜色中,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白髯過胸,手扶龍頭杖的老
人;那一付不怒而威的相貌,一望即可知道來者是誰?
    這會他心頭當真猛然一楞,陸地神龍程無規身中自己獨門惡蠱,已有十日,此刻已
該發作,但聽他方纔那聲長笑,深厚功力,絲毫未根,難道他當真不怕蠱毒?」
    千手儒俠一見幫主現身,連忙拱手道:「兄弟沒想到還是驚動了幫主?」
    陸地神龍雙目如炬,持須微笑道:「總護法好說,白衣教主既然如約而來,到了君
山,老夫忝為主人自然得親自招待才好。」
    說著朝白衣教主抱拳笑道:「教主如期而來,老夫未曾遠迎!」
    白衣教主白紗蒙面,兩道眼神,卻透過白紗,只是朝陸地神龍臉上,不住打量,從
對方臉色瞧去,自己所下毒蠱,雖說不信他會有解藥,但至少已救藥物壓制下去,則確
是事實,心頭大是驚疑不定。
    聞言略微拱了拱手,冷漠的道:「程幫主果然神通不小!」
    陸地神龍大笑道:「老夫略港歧黃,暫時還不妨事,教主既然說親自來了,正好奉
乞解藥。」
    白衣教主道:「程幫主是答應加盟白衣教了?」
    陸地神龍神情肅然,緩緩說道:「白衣教出現江湖,只是新近之事,老夫沒聽到立
教的宗旨如何,邪正未分,善惡末彰,老夫豈能貿然答覆教主?如果白衣教志在濟世利
人,為福武林,老夫何敢後人,如果白衣教妄想消滅異己.為害江湖,哈哈,老夫數十
年來一直是嫉惡如仇,除惡務盡,教主這番用心,算是白費了。」
    義正詞嚴,說到後來,口氣相當不善!
    白衣教主絲毫不怒,依然冷漠的道:「這麼說來,程幫主大概不想要解藥了?」
    陸地神龍仰天大笑道:「白衣教主親自來了,還怕求不到解藥嗎?」
    白衣教主曬道:「程幫主是說老夫身在龍潭虎穴之中,非拿出解藥不可的了?嘿嘿,
『終身蠱』普天之下,無藥可解
    陰風煞尖聲喝道:「小丫頭,虧你一口一聲的自稱老夫,當真不識羞恥?」
    白衣教主因面對陸地神龍,心存顧忌,不敢分神,對陰風煞的喝罵,只作不聞。
    陸地神龍手拂長髯,細長鳳目,向左右一掃,含笑道:「龍門幫君山總舵,雖非龍
潭虎穴,但未得老夫允准,要想硬間,怕也並非易事。」
    白衣教主點頭道:「程幫主威名遠播,武功卓越,本教主久有耳聞,幫主此言,想
來是有意賜教了?」
    陸地神龍呵呵笑道:「老夫在石鼓山領教過教主一掌,今晚自然要向教主叩教!」
    白衣教主依然背負雙手,傲然道:「好,要是本教主輸了,就奉贈藥丸一顆,三月
之後,程幫主可駕臨古靈山太乙崖,為白衣教開壇大典貴賓。
    陸地神龍點頭道:「好,要是老夫輸了,就恭送教主離開君山。」
    要知兩人在石鼓山互對一掌,深知對方功力深厚,並無絕對制勝把握,是以誰都避
開正面,說出無關輕重的承諾。
    千手儒俠招扇一攏朝陸地神龍拱手道:「幫主乃是一幫之尊,豈叮輕易出手,這一
仗,還是讓兄弟代勞,向白衣教生領教幾手絕學吧!」
    陸地神龍持須低囑道:「此人功力非凡,總護法小心迎敵。」
    千手儒俠返身一揮把扇,道:「老夫代表幫主,領教尊駕絕學。」
    白衣教主身子也沒動,冷曬道:「你既想試試,還不動手?」
    千手儒俠聽白衣教主口氣之大,似乎根本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目中,不由激得心頭火
起,大笑一聲,揚手道:「老夫的兵刃,就是這把摺扇,你兵刃呢?」
    白衣教主仰首向天,道:「對付你,還用不看兵刃,你只要能在本教主手下走上二
十招,我就算敗在你的手中了。」
    白衣教主這幾句話,不覺把千手儒俠史南溪,聽得無名火直冒,要知他在江湖上享
了數十年盛名,罕有對手,在龍門幫中,地位極高,就是幫主陸地神龍程元現,也對他
待加上賓,稱之為總護法而不名。
    此刻白衣教主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種大活,要以徒手二十招中,擊敗於手儒俠
一柄馳名數十年的精鋼摺扇,實在未免太嫌狂妄了。」』
    閒言表過,且說白衣教主口氣冷漠,話聲出口,人卻依然負手而立,絲毫不作準備。
    千手儒俠史南溪清瘦臉上,神色一變,仰天一聲朗笑,道:「哈哈,尊駕口氣真是
不小,史南溪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還沒遇到你這樣目空四海之人。」
    說畢鋼骨摺扇,煥然打開,在手上搖了兩搖,猛向白衣教主面門扇去!
    他這一動作,似緩實快,扇到中途,只聽「喀」的一聲,扇子一合,立即有五點扇
影,像鐵筆似的朝白衣教主「眉心」、『結喉」、「肩並」、「陵機」五處大穴點到,
出手如電,當真不愧千手之名!
    「白衣教主統率武林,惟我獨尊,本教主何狂之有?」
    白衣教主說話聲中,慕的跨進一步,左手迎著扇影,朝千手儒俠右腕脈門抓去,右
手五指如刀,直指對方「當門穴」,手法之快,使人目不暇接!
    千手儒俠史南溪素以出手快疾著稱,就是因為出手奇快,往往在普通人一招之間,
他可以連變幾種手法,看去宛如在剎那之間,幻出七八條手臂,以各種不同的招法攻敵,
使對方敵人莫辨先後,不明虛實,千手儒俠雅號,也因此而來。
    但其實這一串幻影之中,攻出各有先後,而真正攻敵的,卻仍然只有一招,許多人
只是為他幻影所惑,以實作虛,認虛為實罷了。
    此時白衣教主一伸手,就從許多幻影中穿入,朝向他左肩點來的右腕扣去,已使千
手儒俠為之一驚,同時左手又筆直插入,一時收勢不及,立被迫得躍退了八尺。
    白衣教主並不追襲,腳下一停,冷冷的道:「這算是第一招!」
    這句話,說來輕描淡寫,但聽到千手儒俠耳中,直若一把利劍穿了他的胸肺,數十
年幾曾受到過這般羞辱?眉宇之間,隱隱透現殺機,驀地朗笑一聲:「好……」
    精鋼摺扇,怪合乍展,只見連撥帶點,從扇上捲出拂拂罡風,呼嘯有聲!
    不,就在這一瞬之間,千手儒俠史南溪一個人影,忽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但見
七八個青飽長髯,手搖招扇的儒服老者,圍住白衣教主聯手急攻!
    扇有劈、打、削、卷、人有騰、閃,進、退,身法不同,招數各異,劃地盤空,扇
影重重,攻勢凌厲得有若狂風驟雨一般!
    白衣教主白紗遮面,瞧不出地的神色,但似乎對於手儒俠這一攻勢,也深具戒心,
白衣飄動,雙掌翻飛,一味避實就虛,快封快拆。
    全場之人,全都被千手儒俠奇妙身法瞧得眼花緣亂。
    陸地神龍程幫主一手拄著龍頭杖,只是持須微笑,他自然知道史南溪施展的這套
「幻身術」,出自佛門,白衣教主武功再高,也決能破解。
    眨眼工夫,雙方已打到十四五招。
    白衣教生在第一招上,以靜制動,迫退千手儒俠,以後一連十幾招,卻被千手儒俠
逼得只是閃來避去,無暇還手,不過他始終能夠認定對方,不為幻影所惑,已可說是大
非易事。
    但這情形,瞧得他身後的金衣人大為焦灼,此時再也忍耐不住,沉聲叫道:「教
主……」
    「砰」金衣人叫聲出口,場中已響起「砰」然輕震,人影乍分!
    千手儒俠上身晃動,一連後退了七八步,雙目精光迸射,流露出驚詫之色,直注白
衣教主,沉聲喝道:「須彌掌!你
    話未說完,猛的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白衣教主一派冷漠的道:「這才是第十七招!」
    說完,徐徐轉身,從油中取出一粒蠟丸,隨手一送,緩緩朝陸地神龍面前飛去,一
面冷漠的道:「本教主久慕幫主威名,奉贈解藥一粒,三月之內,程幫主再好好想一想
吧!」
    話聲一落,回頭低喝了聲:「走!」
    陸地神龍程元規,忽然心中一動,果然依言接住蠟丸,正待說話!
    「且慢!」一聲春雷似的大喝,平空飛起一輪金日,裹著一條藍影,快若殞星,一
下落到白衣教主身前!
    那是一個劍眉星目的藍衫少年,手上握著一柄兩尺來長的奇形金斧,燈火照耀之下,
金光燦爛,宛如一輪金日,閃閃耀眼!
    在下也想討教教主幾招絕世武學!」
    陸地神龍雖知陸翰飛機緣巧合,得於白衣劍侶曠世武學,但終究時日尚淺,唯恐他
魯莽出手,連忙搖手笑道:「陸老弟快讓開,哈哈,教主恕老夫不送。」
    金在人突然低聲說道:「教主且慢,此人手上兵刃,極似傳說中公孫喬當年成名兵
器日輪金斧!」
    白衣教主從蒙面白紗中,閃出異樣神光,瞧了陸翰飛手上日輪金斧一眼,冷笑一聲,
左手微微一揮,四條人影,同時破空飛起,瞬息不見。
    千手儒俠史南溪經過一陣調息,眼下龍門幫特製傷藥,臉色已逐漸好轉,杜志遠、
黑娘子、楚湘雲、冷秋霜全部圍在他身邊。
    陰風煞自於手儒俠負傷之後,雙手凝足功力,監視著對方金衣人和兩個綠衣人,此
刻敵人一走,也立即走了過來。
    陸地神龍掌心托著一顆白衣教主臨走時留下來的蠟丸,回身問道:「總護法還不礙
事吧?」
    千手儒俠睜目笑道:「兄弟被他掌風掃中,震動內腑,並沒什麼,只是他出手一掌,
極似大漠神尼的『須彌掌力』,更是怪事。」
    陸地神龍頷首道:「不錯,老夫也正感奇怪,大漠神尼昔年發下宏願,要渡化武林
所有窮凶極惡之人,曾被九指神魔毀去一條右臂,此事早在七八十年以前,如今細算起
來,神尼少說也有一百五六十歲了。白衣教主的來歷,真如赤髮仙姥的推斷,是當年白
骨教餘孽,怎會又擅大漠神尼的『化力神功』和『須彌掌力』?」說到這裡一面笑道:
「總護法雖無大礙,也需調息,咱們還是到裡面再說吧!」
    大家一齊回到屋中,堪堪坐定,只見白面判官姜南豹也匆匆趕到,一眼瞧見幫主,
立即惶恐的躬下身去,說道:「屬下無能,讓賊人們驚動幫主,特來領罪。」
    陸地神龍含笑招手,溫言道:「總巡江快請坐下好說,來的是白衣教主,豈是幫中
弟兄所能擋得住的,不知弟兄們可有傷損?」
    白面判官連忙說道:「幫中弟兄,只有君山頂上負責瞭望的刑堂主手下,一死兩傷,
其他各處,並無傷損,只是賊人們行蹤飄忽,不易捉摸,屬下聞警趕來,遭遇一個身穿
綠衣,面獲綠紗的人,攔阻去路,屬下無能,被他糾纏迄今。」
    干手儒俠瞑目而坐,聞言抬頭插口道:「姜堂主遇上的綠衣人,乃是白衣教綠衣侍
衛,連魔教長老嘉擅尊者,在十招之中,都無法贏他,據推測,白衣教的綠衣侍衛,極
可能就是當年白骨十凶!」
    陸地神龍點點頭道:「總護法說得極是,光從他離去的身法看來,那個金衣人和兩
個綠衣人,武功身手在江湖上可算得是罕見高手之列!時間不早,大家也好早些休息了,
總巡江吩咐內務堂,優恤傷亡家族。」
    白衣判官應了一聲「是」,起身退出。
    陰風煞方才聽白衣教主那句「替丈夫收屍」之言,心中不期起了疙瘩!
    厲山雙煞,自從出道以來,始終焦不離孟,這會旋風煞獨自上赤焰山去,已有十日,
說什麼也該趕回來了。雖然她相信憑木通武功,也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已覺得
放心不下。
    她見白面判官辭出之後,也就站起身來,朝陸地神龍拱拱手道:「老身明日一早,
就想動身趕上赤焰山,今晚先向幫主辭行,小徒兒留在這裡,還要幫主多多管教才好。」
    陸地神龍知她擔心老伴安危,不覺皺皺眉頭道:「老嫂子可是聽了白衣教立適才之
言?其實憑木老哥的成就,也決不至有什麼差地。」
    陰風煞道:「冉無天武功再高,該也不敢和咱們老不死為仇,只是此言出於白衣教
之口,也許另有陰謀,何況令狐宣柬上,也說只有朱果能解蠱毒,別叫白衣教的人,得
了手去,老身想來想去,只有去趟赤焰山才好?」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要去!」
    陰風煞還沒說話,陸翰飛接口道:「程老前輩服下那顆藥.丸,只能保得蠱毒三月
不發,令狐老前輩要晚輩到了君山,才能拆密柬,自然是指點咱們盡早設法,取到朱果,
晚輩之意,想和柯老前輩同上赤焰山一行。」
    千手儒俠睜眼道:「陸老弟說得不錯,看來白衣教也知道只有火燒觀那株朱果,能
解『終身蠱』之事,可能已派人前往劫奪,此事關係極大,咱們委實事不宜遲。」
    陸地神龍沉吟了下,點頭道:「目前咱們已經知道,身中白衣教蠱毒的人,除老夫
之外,已有郝公玄,狼奇裡、逢巨川,楊開源、東門子良等幾個,咱們不知道的,可能
也大有人在,就是朱果能解毒蠱,火燒現一株朱果,只結了兩枚,也是粥少僧多,無濟
於事。老夫研讀了一輩子醫理藥書,只可惜對解蠱一道,甚少研究,好在這些中蠱之八,
都有三個月可延。老夫認為白衣教生這顆抑制蠱毒的藥丸,何以一定要在中蠱十天之後,
等蠱素發作後,再行親自送來,覷其用意,當然不外先讓中蠱之人識得厲害,但主要還
是使你在蠱毒發作,急需治療之術,無暇再研究藥物。」
    千手儒俠罌然睜目道:「幫主神目如電,白衣教主如此行徑,確是怕人知道他解藥
的藥性!」
    陸地神龍呵呵笑道:「老夫方才接受他這顆藥丸,用意亦就在此,想趁這段時間,
先研究研究它到底是何種藥物所配合而成,也許從這中間,可以求出解蠱之理。至於火
燒現那株朱果,既具解盎之功,正可作為咱們配製解藥的主藥,自然不能讓白衣教主劫
奪破壞,木老嫂赤焰山之行,也確有必要。火德星君冉無天,縱把朱果視作無上珍品,
但這解救武林危機之事,想來當不致吝惜兩枚朱果。」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0:15

第18章 似是而非
    陸地神龍程元規回頭瞧了陸翰飛一眼,緩緩說道:「陸老弟機緣巧合,得了白衣劍
侶金玉觀奇的曠世武學,目前火候尚淺,還是留在這裡,專心練功的好。」
    陸翰飛起身道:「老前輩金玉良言,晚輩自當遵命,只是晚輩先師血仇未復,日輪
斧法,大致都已學會,夏侯律極可能已投到白衣教下,如果白衣教此次對火燒觀真有舉
動的話,這老賊也許會參與其事,晚輩……」
    陸地神龍沒待他說完,手持長髯,抬目道:「陸老弟既然決心要去,有木老嫂同行,
老夫自可放心,再過幾天,老夫也打算入川一行。」
    楚湘雲聽陸大哥要去,忙向陰風然道:「乾娘,我也要跟你去咯!」
    陰風煞鴆臉一沉,道:「你們去了反會礙事,秋兒也留在這裡,你們誰都不能去。」
    兩位姑娘給她這麼一說,果然不敢再說。
    大家計議定當,也就各自回房。
    陸翰飛因經展要跟陰風煞動身趕往赤焰山,當晚就把「公孫氏筆錄」的三十六式坐
像口訣,和運功姿勢連說帶講,不厭其詳的傳了楚湘雲、冷秋霜兩人,好在兩位姑娘內
功原有根基,大部都可領會,兩人又互相把口訣牢牢記注。
    就是這樣,也足足耗了大半夜時光,等陸翰飛把三十六式運功圖解,—一講解清楚,
東方已現龜白。
    陸翰飛等兩位姑娘走後,只在床上運氣調息,做了一會功夫,便自起身,盥洗完畢,
走出客廳,大家全已在座。
    陰風煞朝冷秋霜囑咐了一番,便別過眾人,和陸翰飛一同乘坐龍門幫特備快艇,向
君山駛去。
    哪曉得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因乾娘和師傅不讓她們跟去,表面上不敢違拗,
其實兩人早已私下商量好了,等陰風煞、陸翰飛走後,假裝在附近遊玩,卻打後山旱路,
偷偷溜出山去。
    直到中午時分,壯志遠不見師妹蹤跡,心下生疑,找黑娘子一問,這半天時光,也
沒見到兩人,心頭已知不妙!
    黑娘子聽二女失蹤,立即查問水陸兩路值巡弟兄,才知她們果然私自出走,而且已
經走了半天。
    這一下,杜志遠、黑娘子全都大為緊張!
    兩位姑娘家武功雖是不弱,但全沒在江湖上走動過,哪知江湖上險惡,何況又是花
朵少女,走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
    杜志遠越想越覺得義態嚴重,又急又氣,徵得說不出話來!
    黑娘子「嗤」的冷笑了一聲,道:「瞧你光急有什麼用?還不快去告訴總護法,設
法把兩位妹子追回來才好。」
    杜志遠被她一語提醒,口中連聲應「是」,拔腳朝千手儒俠靜室奔去。
    兩人剛到門口,只見千手儒俠盤膝坐在榻上,一眼瞧到兩人,不期徵得一怔,徐徐
垮下榻來,問道:「社老弟、倪堂主急匆匆趕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壯志遠慌忙把自己師妹和冷秋霜私自出走之事,說了一遍。
    千手儒俠修眉微微一皺,沉吟道:「昨晚木老嫂不令她們同去,老夫就料到兩個姑
娘決不會心甘情願,沒想到會走得如此快法。若論楚姑娘冷姑娘的武功,江湖上倒也去
得,只是目前形勢不同,她們也未免太任性了些。」
    「事不宜遲,杜老弟和倪堂主還是趕快追去,能追上她們自然最好,否則也務必趕
上木老嫂子,通知一聲,好沿途留意。另外,幫主方才說起陸老弟在觀音橋聽到的那檔
事,白衣崆峒揚開源和東門子良,身受白衣教脅迫,說不定真會向少林寺下手,杜老弟
此去,順便向靈峰大師通報一聲,作萬一準備。」
    杜志遠、黑娘子唯唯領命,返身退出,略事收拾,便相偕上路。
    卻說陰風煞、陸翰飛趕赴赤焰山,赤焰山名大觀山,在安徽含山縣東北。
    他們預定路程,是由臨湘入鄂,經通山、陽新、黃海、拆入太湖,即是皖省,再由
太湖經潛山、桐城、廬江、沿北峽山脈,直超赤焰山。
    三天之後,他們已趕到安徽潛山。
    這是下午末牌時光,正在一家小飯鋪打尖,陸翰飛對門而坐,忽聽一陣急驟蹄聲,
一輛華麗轎車,由自己來路上飛一般打門前馳去。
    陳翰飛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業已瞧清那踞坐轎前控疆疾馳的是一個僕人打扮,
彎腰駝背的黑衣老頭!
    是他!
    陸翰飛才一怔神,明風煞已是察覺,低聲問道:「陸少俠瞧到了什麼?」
    陳翰飛目光朝四下一掃,輕聲回道:「方纔馳過的那輛車子,駕車的老人就是幾天
前和晚輩同船的那個白衣公主的老僕人!」
    明風煞沉聲道:「你認為那白衣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道:「晚輩確實有點懷疑,因為那老僕人也擅於下蠱,好像他們是住在什麼
合黎山白雲峽。」
    「老僕人會下蠱?」陰風煞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又道:「合黎山白雲峽!合黎山
在甘肅境內,該不是養蠱的地方!」
    陸翰飛昨天沒對大家說出自己曾被老僕人暗下毒蠱,和白衣姑娘暗贈解藥之事,此
時無異之中,說將出來,不禁臉上一熱。
    陰風煞並沒注意地的臉色,沉思道。「不錯,當年白骨教就在打箭爐一帶,傳說中
的大漠神尼,是在海心山……唔,陸少俠遇上的白衣公主,即使不是白衣教主本人,至
少也和白衣教有關,他們打這裡經過,可能就是趕去赤焰山無疑!
    陸翰飛聽得精神一振,他想起白衣公主說過,她身邊一共有十粒專解蠱毒的藥丸,
不知對白衣教的「終身蠱」是否有效?心中想著,一面急忙抬頭道:「老前輩,我們要
不要暗中尾隨下去?」
    陰風煞望了陸翰飛一眼,沉吟道:「這車中之人雖屬可疑,但終究只是咱們推測罷
了,火燒現兩枚朱果,關係不小,如果被白衣教的人得去,三個月後,只怕江湖上形勢
就得整個改變,所以我老婆子認為咱們不妨分頭行事。」
    陸翰飛起身道:「那麼晚輩這就要走了。」
    陰風煞尖笑道:「你們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這時已經是未申之交了,他們除了在
城裡落店,就得趕往桐城,但這裡離桐城還有百數十里路程,沿途山勢迂通,趕至桐城,
只怕要在初更之後,所以他們在潛山城裡落店的可能較大。」
    陸翰飛道:「老前輩說得極是。」
    陰風煞低聲叮囑道:「白衣教主已經知道日輪金斧,為你所得,論武功你還不是他
的對手,一切以謹慎為宜,尤其明搶易躲,暗箭難防,譬如茶水酒菜,都得特別小心。」
    陸翰飛連聲應喏,然後問道:「老前輩,晚輩在什麼地方,和你老見面?」
    陰風煞想了想道:「三天之後,咱們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腳下的山神廟見面好了。」
    兩人付過店帳,便各自上路。
    陸翰飛遵照陰風煞指示,趕進城去!
    原來這潛山縣,是因山而名,在潛山縣志記載:「南為統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
山。」但方輿紀要卻說:「說者以潛,皖,天柱為三山,其實非也,以形言之日潛山,
言遠近山勢首潛伏也;以他言之曰皖山,謂皖泊所封之國也;以峰言之曰天柱,其峰突
出峭拔如柱也。」比較說得詳細。
    城在潛山之東,春秋時為皖國,漢置皖縣,晉改懷寧,元改潛山,以迄於今,其實
只是一座古老的山城。
    陸翰飛入城之後,在街上逛了一轉,瞥見那輛華麗馬車,就在橫街上一家客店門口,
車帶深掩,連彎腰駝背的老僕人,都不見影子,只有那匹高頭駿馬,正在店門口吃著食
料,想來落店已經有了一會。
    腳下不禁略現躊躇,但繼而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何不也在店中落腳,
這回多少也得探出些眉目來。心念一轉,立即大踏步朝客店中走去。
    店伙瞧到來的是一位一表人材的少年公子,哪敢怠慢,慌忙領著他一直進入上房,
送茶送水,甚是巴結。
    陸翰飛試探著問道:「夥計,你們門口停著的那輛馬車,裝飾華麗,不知是什麼人
的?」
    店伙忽然縮了縮頭,用手向右廂一指,輕聲說道:「那是一位官家小姐的,她也是
剛來落店;就住在對面房中,人可長得真美,賽過天仙似的。」
    陸翰飛又遭:「這位小姐,可是身穿白緞繡花衣裙,外面披著一件天藍斗篷的?」
    店伙睜大眼睛「哦」了一聲,輕笑道:「相公原來認識這位小姐?」
    陸翰飛心頭踏實,微微笑道:「我只在前面見過,好像還有幾個使女。」
    店伙搖搖頭道:「沒有,這小姐只有一個老管家的,住在前面。」
    陸翰飛從懷中取出一綻銀子,塞到店伙手中,關照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准
亂說。」
    店伙看到銀子,眼睛一亮,雙手接過,聳肩謅笑道:「相公就是不關照,小的也不
敢多嘴。」
    陸翰飛笑了笑,不再多說。
    店伙走後,他踱近窗前,留神朝右廂瞧去,只見對屋房門深掩,窗戶也緊閉著並沒
打開。
    陸翰飛感到有點困惑。
    對屋的她,就是那位白衣公主,已無疑問,但她四個寸步不離的貼身使女,又到哪
裡去了呢?
    會不會留在岳陽?抑或已經先行去了赤焰山?
    自己在廬家鋪遇上她們,回到岳陽,已是巧合,這回又在這裡遇上她,豈非更巧?
莫非她是有意跟著自己的?
    他手上捧著一盅香茗,只是怔怔出神,同時腹中也開始盤算,見到白衣公主,自己
該如何說法,如何才能探出她的行動?
    時間逐漸接近黃昏,有廂的白衣公主,還不見動靜,店伙卻已悄悄的進來,伺候著
道:「相公出去用餐?還是小的替你老吩咐廚下準備?」
    陸翰飛略一沉吟,問道:「這裡可有著名的酒樓?」
    店伙連忙笑道:「有,有,咱們這裡,雖是小地方,大街上的第一樓,卻是正宗徽
菜。」
    陸翰飛點點頭,就跨出房門,朝外走去,行徑店堂,留神察看,也並沒瞧到老僕人
邵公公的影子。
    第一樓,果如店伙所言、在大街上佔了五間門面,雖然略嫌古老了些,氣派卻是不
小!
    尤其潛山雖是偏僻小邑,但因地當由鄂入皖通往桐城、安慶的必經之路,行旅客商,
倒也不少,入晚之後,大街上比白天顯得熱鬧得多。
    陸翰飛走上扶梯,只見樓上雅座,卻只有六成坐頭,當下在靠牆的位子上坐下,要
過酒菜,舉目向四周略一打量。
    滿樓食客,都是些庸俗之人,正在猜舉鬧酒,一片喧嘩,只有靠窗口那張桌上,是
一個落拓不羈的中年文全,倚欄品茗,瞧到自己,微微頷首!
    自己和他素不相識,這種含笑點頭,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禮貌罷了,陸翰飛也立即報
以一笑!
    但就是他回頭之際,忽然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這一陣幽香,非蘭非麝,因風傳來,陸翰飛不期一怔。
    不,他發覺全樓酒客的喧嘩人聲,也登時靜了下來,靜得鴉鵲無聲。甚至連金針墜
地,都可以聽到了,百十道目光,不約而同的向自己這邊瞧來!
    原來就在自己右側的一張桌子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悄生生人比花嬌,冷艷無雙
的白衣少女!
    她纖纖玉手,徐徐解下披在肩上的天藍斗篷,露出一身白緞繡花衣裙,隨手理著雲
鬢!
    是她……!
    陸輸飛只覺心頭驟然一緊!他沒想到她也會上第一樓來,他幾乎感到有點手足無措,
這真是十分尷尬之事,當著這許多人,自己要不要上去和她招呼呢?
    這該不是問題,自己此來的目的,就是要憑著曾有同舟之誼,和她接近,好探聽她
的口氣,究竟她和白衣教有何關係?
    最重要的還是她身上的九顆步解蠱毒的藥丸,是否能解白衣教的「終身之蠱」?
    這一瞬之間,陸翰飛方才獨自想了半天,準備好的一套言詞,也用不上了。
    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了,美得大家都在盯著她瞧,眾目睽睽之下,陸翰飛第一次感
到膽怯,也再也鼓不起勇氣,迎上前去,向她招呼。
    但就在陸翰飛抬目向她望去的一剎那,白衣少女也無巧不巧向他瞧來!
    目光一對,陸翰飛只覺一陣面紅耳熱,心頭「咚」的一跳!
    白衣少女也似乎微微一愕,桃花似的臉上,依稀飛過一抹冷笑!
    不,她左邊臉頰上漩起一個迷人的酒渦,口中輕「噫」出聲,柳眉一跳,眼珠一轉,
擅口輕啟,吐出嬌脆的聲音道:「是……陸相公!」
    語聲之中,帶著驚訝和喜悅的成分,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陸翰飛俊臉一紅,慌忙拱手道:「啊,原來是姑娘,當真巧極,又在這裡和姑娘遇
上了!」
    白衣少女盈盈一笑,抬目道:「是啊,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陸相公。」
    她說話聲中,居然蓮步柵柵,朝陸翰飛座頭走來。
    陸翰飛沒想到白衣少女會移樽就教,迎著自己走來,連忙起身讓座,心中卻不無驚
奇之感!
    因為相隔不過幾天工夫,她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船上時的那股嬌怯怯的模樣,
已經一掃而空,嫵媚之中,顯出她的落落大方。
    這時堂上食客,又恢復了鬧哄哄的情形,也有人竊竊私議,因為他們由白衣少女才
注意到陸翰飛,發現這位少年書生,竟然也人美如玉,和白衣少女當真是天生的人對壁
人!
    夥計瞧到白衣少女和陸翰飛原是素識,就跟著過來,替白衣少女上林筷,一面伺候
著問道:「姑娘要些什麼酒菜?」
    白衣少女瞧了陸翰飛一眼,輕輕的道:「隨便!」
    陸翰飛搶著吩咐道:「夥計,你關照廚下,揀可口的送來好了。」
    夥計連聲應「是」退了下去,走到窗口中年文士那邊,問道:「相公要些什麼?」
    中年文全呵呵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出門人還是不喝酒的好,夥計,你替我來
一盤回鍋肉,一碗雞血豆腐湯,吃飯就好。」
    陸翰飛聽中年文上說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不禁通眼瞧去,那中年文上說完
之後,又回頭向著窗外,似是無心之言!
    白衣少女自從坐下之後,就目不轉瞬的瞧著陸翰飛,潔白如玉的貝齒,咬著下唇,
好像她內心正有某種矛盾,使她猶豫不決,但在外表上看去,她和一般少女一樣,那是
一種無言的矜持。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會,陸翰飛心中,不住的打轉,自己該和她說些什麼?如何深試
她的口氣?終於他向她舉了舉茶盅,笑道:「姑娘請用茶,這裡的六安蕊尖,雖然及不
上姑娘船上的雪峰茶,入口也還清芬。」
    白衣少女展齒一笑,果然呷了一口,才道:「原來陸相公也雅好此道。」
    陸翰飛道:「在下只是在書本上看到過,說江南地暖宜條,大江以北則稱大安,據
說以產於仙人沖,黃梅洞等處者為尤佳,而且還有蕊尖、貴尖、皇尖等名稱,和白茶明
茶之別。」
    白衣少女笑道:「陸相公博學強記,委實難得,可惜我幾個使女,不在身邊,不然,
帶些茶葉來,倒好和陸相公淪落品茶。」
    陸翰飛趁機遭:「姑娘幾個使女都留在岳陽?」
    白衣少女輕輕「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是路過這裡,還是……」
    白衣少女沒待他說完,眼珠一轉,笑著問道:「你呢?」
    陸翰飛心中暗暗叫了聲「厲害」,故意說道:「在下和敝友相約,到含山去的。」
    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搶眼望去。
    白衣少女淡淡的道:「我們倒是順路,我到蕪湖去。」
    陸翰飛原認為自己說出前往含山,對方如果真是趕上赤焰山去,臉上可能會流露出
一點形跡,但失望得很,白衣少女說得極其自然,絲毫瞧不出有什麼異樣。
    白衣少女看他目光瞧著自己,不期粉臉微微一紅,低頭道:「陸相公住在哪一家客
棧?」
    陸翰飛趕忙收回目光,答道:「在下傍晚時候才到,就在橫街的高昇棧。」
    白衣少女眨眨眼睛,喜形於色道:「真是巧極,我也住在高昇樓,明朝正好一同上
路。」
    陸翰飛聽得正中下懷,但還沒開口,夥計已經陸續送上酒菜,白衣少女只是低頭吃
飯,不再說話。
    陸翰飛先前叫了一角高粱,此時只好獨酌。
    一會工夫,白衣少女吃了一碗飯,便自站起身子,含笑道:「陸相公請慢用,我要
先回客棧去了。」
    陸翰飛忙道:「姑娘只管情便。」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回身朝樓梯走去,行經櫃前,只見她從抽中取出一綻金子,吩
咐道:「餘下的,不用找了。」
    樓上的帳房先生和幾個夥計瞧她出手闊綽,呆得一呆,還沒來得及道謝,她身軀一
轉,翩然下樓而去。
    陸翰飛等她走後,心頭兀自猜疑不定,只覺這位白衣公主,性格有點捉摸不定,前
幾天在船上的言談、舉止,一派嬌怯溫婉,今天卻有說有笑,似乎豪爽了許多。但繼而
一想,那天也許是初次見面的緣故,姑娘家遇上生人,扭扭捏提,也是常有之事。
    她說的前往蕪湖,分明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因為蕪湖在含山之東,她真正目的,可
能和自己一樣,就是赤焰山,那麼陰風煞老前輩猜得不錯,她留下四個使女匆匆趕來,
果然和白衣教有關!
    他獨自銜林沉思,一時再也無心喝酒,忽然想起方才和自己點頭的中年文土,忍不
住回過頭去。
    但這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原來滿樓食客,十九俱都在座,只有那位中年文主,早已經不見,他坐在靠窗的位
子上,要下樓梯,必須經過自己面前,怎會不見他下樓!
    再看桌上,杯盤未收,桌上還放著一錠銀子,分明走得十分匆忙,連夥計也不知道
他已經走了,那麼他是從窗口走的無疑,這人原來也是身懷武功之上,自己竟然看走了
眼!
    陸輸飛匆匆吃畢,起身下樓,回到高昇棧,步入後院,目光~瞥,右廂燈火已熄,
敢清白衣少女打酒樓回來,就入睡了,當下也就轉身回房。
    哪知才一跨進房門,鼻孔中聞到了一縷淡淡的幽香!心中方自一怔,立即站定腳步,
仔細一聞,卻又似有若無,聞不到什麼。
    陸翰飛自幼跟隨簡大先生,江湖經驗,雖然還淺,但聽可聽多了,自己房中這一縷
淡淡幽香,來得兀突,心頭登時意識到可能有人乘自己外出,潛入房中。
    不錯,方才酒樓上白衣少女身上散發的香味,和此刻聞到的,完全一樣!
    那麼她先回客棧,一定到自己房中來過,因為關著房門,不易散去,才留下這縷幽
香!
    她乘自己不在,潛入房中,究竟有何企圖呢?莫非她已獲知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
寶,已為自己所得,意欲乘機盜取?那麼她在酒樓上說出明朝和自己一同上路之言,原
來是早有預謀!
    陸翰飛心中想著,但細看自己包裹,好好放在原處,絲毫未動,就是連房中雜物,
也不像有人動過,一時不由疑團叢生,她既沒有翻動東西,到屋子裡來,又為了什麼呢?
    正當此時,忽然聽到後窗外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這聲音似乎有一個輕功極高
的人,悄悄掩近窗下!
    陸翰飛耳朵何等靈敏?
    不,他目前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而有餘,聲音入耳,身子已倏然欺
近窗下。
    一手拔開窗上直閂,一手當胸,窗戶才一開啟,人已宛如一縷輕煙,奇快無比的穿
窗而出,目光閃電掃過,哪有什麼人影?
    當下不假思索的雙臂一劃,凌空拔起兩丈來高,一躍登屋,縱目四顧,依然不見動
靜,心中暗暗納罕!
    難道自己聽錯了不成?
    這是決不可能之事,自己分明聽到有人掩近窗下,哪會聽錯?
    何況自己目能夜視,今晚星月明朗,就是數十丈之外,都清晰可辨,來人輕功再高,
也無法逃出眼底?
    他終於廢然躍下,越窗而入;但就在他回進房中,腳尖才一落地的剎那之間,不期
猛吃一驚!
    原來這一瞬之間,發現前面兩扇花格子窗,不知何時,已有一扇,被人撬開。
    這人好快的手腳!
    陸翰飛怒從心起,一個箭步,掠到窗前,正待追出,瞥見窗下一張橫桌上,端端正
正放著一張白紙,紙上墨汁未干,寫著四個大字:「謹防此女」。
    筆走龍蛇,寫得蒼勁圓潤,正是懷素自敘帖的筆意!
    「謹防此女」!
    他不期低低的念著這四個字,暗想:這人留條示警,所謂「此女」當然是指白衣少
女而言!
    在四個大字邊上,還有一行小字,乍看之下,好像是四個大字的註解,但再一細瞧,
不禁把陸翰飛瞧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一行小字,字體極劣,歪歪倒倒的寫著:「別大驚小怪,畏首畏尾,身其餘
幾?」
    這一行小字,無論筆跡詞句,都和前面四字,完全不同,並非一人所書!
    那麼就在自己打後窗躍出的一會工夫,顯然有兩個人先後進入房中,同樣留下字跡。
    前面一個留條示警,要自己「謹防此女」,原是一番好意,後面一個人反對他的意
見,認為不必大驚小怪,也並非惡意。
    以自己推想,前者字跡蒼勁,精植草書,可能是個飽學之土,想到他學之士,頓時
想起酒樓上遇到的那個中年文土,他方纔曾側擊旁敲的說過「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
再證以「謹防此女」,口吻相近,可能認為自己還不知道白衣少女的來歷,是以提出警
告。
    至於後者,從他歪歪倒倒的字跡,和詼諧語氣看來,敢情是個遊戲風塵的高人。但
不論如何,這兩人能在自己追出窗外的一瞬之間,不露形跡。從容留字,這份身手,大
非尋常,尤以後者的武功,似乎更要勝過前面的留字的那個。
    陸翰飛手上,怔怔的拿著字條,兀自想不出這兩人究竟是誰?但唯一相同之處,這
兩人全都是友非敵。
    他隨手掩上窗門正待上床運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向桌上一瞧,只剩一個茶
盤,茶壺和茶,全已不翼而飛!
    心中暗暗納罕,自己進房之時,還明明看到茶壺茶蠱,都在茶盤之中,難不成這也
是方才留字的兩人之中,有人口乾,把茶壺茶蠱,順手牽羊帶走了?
    如果確係兩人中有人把茶壺帶走,那麼自己可以斷言,準是後面那一個,因為此人
語氣詼諧,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他不願再驚動店伙,找不到茶水,也就脫衣就寢。
    第二天清晨,一覺醒轉,天色已經是大亮,門上有人在輕輕扣了兩下,是店伙的聲
音,在門外輕聲喊道:「陸相公,你可曾醒來?」
    陸翰飛披衣下床,打開房門,店伙手上端著一盆臉水,很快跨進房門,放下臉盆,
神秘一笑,湊著身子低聲道:「相公你早,右廂那位小姐,吩咐小的,叫醒相公,老管
家已經套好車子,連帳都給清了,就等相公上路呢!」
    陸翰飛被他笑得俊臉一熱,還沒回答。
    只聽右廂傳出白衣少女嬌脆的聲音,問道:「夥計,怎麼啦,陸相公起來了嗎??
    陸翰飛胡亂抹了把臉,慌忙迎了出去,只見白衣少女身披天藍斗篷,全身打扮舒齊,
美目流盼,俏生生站在廂房門口,敢情有點不耐,趕緊拱手道:「姑娘早……」
    白衣少女乍睹陸翰飛從房中跨出,臉色似乎微微一怔:「啊!你……你早!」她眼
珠一轉,瞧著陸翰飛淺笑道:「我們車廂空著,昨晚聽說陸相公又是同路,我才要夥計
瞧瞧你醒了沒有,沒把你吵醒吧?」
    陸翰飛忙道:「姑娘好說,在下原也起來了,只是……只是……搭姑娘的車子,恐
有不便吧……」
    白衣少女嗤的笑道:「還虧你是大名鼎鼎的南嶽門下,仗劍江湖的少年俠上,怎麼
也這般拘謹起來,我們既是同路,車子是現成的,有什麼不便?陸相公可是怕了?」
    她笑語如珠,這一笑,左頰上又泛起一個小小酒渦,嫵媚已極!
    陸翰飛從昨晚迄今,始終直覺的感到眼前的白衣少女,和在船上之時,簡直完全像
換了一個人似的!
    但她分明就是船上的她,白緞繡花衣裙,襯著她苗條身材,春花般似的臉頰,長著
修長的眉毛,靈活的眸子,和紅菱的小嘴,不是她是誰?
    白衣少女瞧他愣愣的瞧著自己,不禁柳眉一挑,白了他一眼,嬌噴的道:「你怎麼
啦,找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呀?我說,陸相公可是怕了?」
    陸翰飛「啊」了一聲,脫口道:「在下豈是怕事的人?」
    白衣少女冷冷一曬,道:「誰說你陸少俠怕了?」
    陸翰飛驟然一驚,自己這句話,豈非露了馬腳,但使他驚詫的倒並不是自己脫口而
出的這句話,而是對方冷漠的語氣,幾乎就是白衣教主的口吻!
    白衣少女語聲出口,接著微笑道:「我們快上路了呢,邵公公早已套好車子,在門
口等著了。」
    陳翰飛拱手道:「姑娘既然這般說法,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白衣少女嬌笑道:「這就對咯!」
    兩人走出店堂,陸翰飛從身邊摸出一塊碎銀子,往櫃上走出。
    白衣少女道:「陸相公,帳我都結清了。」
    陳翰飛道:「又勞姑娘破費,如何使得?只是……只是昨晚在下房中,被人偷去一
把茶壺,在下也得賠償店家才行。」
    白衣少女聽得臉色一變,問道:「什麼,陸相公昨晚失了竊?」
    陸翰飛笑道:「沒有,就是被人偷走了一把茶壺。」
    白衣少女鼻孔中輕輕哼了一聲,自顧自任門外走去。
    陸翰飛走到櫃上,說出賠償茶壺之事。
    掌櫃的哪裡肯收,陪笑道:「一把茶壺能值幾文,何況又是在小店丟的,哪有叫相
公賠償之理?」
    陸翰飛沒有理他,把碎銀放到櫃台上,走出店門,白衣少女早已坐在車上,老僕人
也高踞座前,引韁待發,一眼瞧到陸翰飛走出,點點頭,陰笑道:「陸相公好!」
    陸翰飛朝他拱手道:「老管家好,在下又打擾了。」
    白衣少女招手道:「你快上來吧!」
    陸翰飛跨上車子,白衣少女讓出一半座位,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老僕人放下車簾,
隨手抖動通繩,車身起了一陣顛簸,緩緩行動。
    車廂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兩個坐位,陸翰飛和白衣少女肩並著肩,坐在一起,一陣
陣幽香,只是往鼻孔中直鑽,心下不禁大感侷促,踞坐一隅,連看也不敢朝她看上一眼。
    白衣少女掠掠鬢髮,側臉嬌笑道:「陸相公到含山去,有問貴幹?」
    陸翰飛暗哼一聲:「來了!」一面笑道:「在下和一位友人約在含山相見。」話聲
一收,目中「噢」了一聲,失笑道:「在下一路叨擾,還沒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眨了下眼睛,徐徐道:「我叫白婧婧。」
    陸翰飛其實早知她姓白,但有心套話,故意瞧了她一眼,道:「原來是白姑娘,難
怪姑娘喜歡白色。」
    白婧婧抿嘴笑道:「難道只有姓白的,才喜歡白色?你怎會知道我喜歡白色?」
    陸翰飛道:「行,入港了!」於是說道:「在下兩次遇見姑娘,都穿著一身白衣,
白之為色,表示光明純潔,崇高無邪,只有像姑娘這般天仙佳人,才配穿白色。」
    白婧婧始笑了,她笑得很甜,左臉頰上,又浮現出那個醉人的小酒渦,脆聲道:
「瞧不出你真會說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1:02

陸翰飛又道「在下聽珠兒說過,姑娘住在合黎山白雲峽,姑娘又喜愛雪峰茶,雪字
也含著白的意義,試想姑娘住的地方,有一個白字,喝的茶,有白的含義,又時常穿白
衣裳,是以猜測姑娘,定然喜歡白色無疑。」
    白婧婧忽然哼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陸翰飛早已留上了意,心中不期暗暗一驚,付退:「她這句話的口氣,果然極像白
衣教主!難道她真是白衣教主?自己和她同坐一車,真可大意不得!」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暗暗運起「先天真氣」,護住全身,但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形
跡,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猜想罷了,不知猜得對也不對?」
    白婧婧點點頭道:「給你猜對啦,我真還喜歡白色呢!」
    陸翰飛哪肯放鬆,又道:「在下有一件事,要想請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見告?
    白婧婧目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隨即嬌聲道:「你要問我什麼?」
    陸翰飛故意沉吟一下,才道:「姑娘住在合黎山,地居西陲,想必聽說過白衣教?」
    白好媳仰著臉道:「白衣教?晤,我聽邵公公說過,要不問問他?」
    她纖手一伸,正待掀簾,叫住老僕人問話!
    她這一舉動,絲毫不加思索,純出自然,陸翰飛不禁微感失望,暗道:「自己滿以
為她就是白衣教主,但這一情形看來,又似乎有點不像,套了半天,結果又等於零,該
多冤枉?」
    忽然,他心中一動,搖搖手,漫不經意地笑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老管家
正在駕車,姑娘不可擾了他。」
    白婧婧果然依言縮回手去,偏頭想了想,道:「我聽邵公公說起過白衣教,只是我
知道的並不多,好像源出天竺,據說佛家稱在家俗人,叫做白衣,盛行於青海一帶,哦,
你問我,是不是因為我也穿著白衣?」
    陸翰飛聽她這麼單刀直入的這麼一問,一時倒感到不好回答,忽然智珠一朗,搖頭
笑道:「姑娘只獵對了一半?」
    「一半?」白婧婧睜大眼睛,問道:「那麼還有一半呢?」
    陸翰飛心中暗喜,忙道:「在下聽人傳說,最近出現江湖的白衣教主,不僅善於用
蠱,而且所下蠱毒,叫做『終身蠱』。據說普天之下,無藥可解……因此,在下想起前
幾天被老管家暗中下蠱,多蒙姑娘慨賜的一粒『消蠱丹』……」
    白婧婧似乎嬌軀一震,一張春花似的臉上,陡然之間,現出無比憤怒,雙目同時射
出冷厲之色,哼道:「她敢……」
    陸翰飛不知她何以會如此盛怒,心頭方自一怔!
    白婧婧敢情也已經發覺自己失態,話到一半,忽然頓注,接著道:「他……敢……
用『終身蠱』!」
    陸翰飛問道:「終身蠱可是十分厲害?」
    「晤!」白婧婧好像怒意未消,只「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曾說『消蠱丹』是令堂精心練制,專解各種蠱毒,不知對『終
身蠱』是否有效?」
    白婧婧冷笑道:「『終身蠱』如有藥可解,也就不叫『終身蠱』了。」
    陸翰飛聽得大失所望,但依然希冀的道:「替姑娘駕車的這位老管家,善於下蠱,
姑娘令堂,又精於解蠱,想來姑娘也一定精於此道了?」
    白始好別轉頭去,冷冷的道:「我不會。」
    陸翰飛知道她這句不會,只是不願多說而已!
    她轉過頭去,只是望著車外景色,許久也沒有說話,陸翰飛弄不懂何以自己提起
「終身蠱」,她會如此憤怒!
    但她沒有再說,也沒有回過頭來,自己也不好多問,呆了一陣,也就閉上眼睛在車
中養神。
    這一陣工夫,差不多已有一個時辰,離潛山少說也馳出幾十里路程了。
    這一帶山巒起伏,馬車只是盤著山腳而行,得得蹄聲,和鞭鍵車輪,走在這條名為
大路。實是山徑的黃泥和石塊之上,車身不住的顛簸。
    車中兩人,沉寂了一段路,白好好忽然轉過頭來,叫道:「喂,陸相公……。
    陸翰飛睜眼瞧去,只見她臉上笑意甚濃,一雙俏目,直勾勾盯著自己,不由單然一
驚,問道:「姑娘有何見教?」
    白婧婧嬌笑道:「你知道『終身蠱』有什麼東西可解?」
    陸翰飛聽得一喜,不禁笑道:「原來姑娘是在思索著『終身蠱』的解藥?」
    「嗯!白婧婧眼珠向車外溜了一下,低聲道:「告訴你,『終身蠱』唯一的解藥,
就在含山!」
    陸翰飛故作吃驚的道:「含山?」
    白婧婧嬌軀朝陸翰飛偎近了些,「唔」道:「是啊,只有赤焰山火燒觀的朱果,
才……」
    她軟綿綿的嬌軀,靠在他肩頭,耳環廝磨,吐氣如蘭,陸翰飛只覺心頭一蕩!
    不,她話還沒有說完,陸翰飛瞥見林前一條人影,直向車子撲來!
    「姓陸的小子,你納命吧!」
    「嗤」「嗤」「嗤」「嗤」!
    一大篷藍晶晶的飛針,密如細雨,閃電朝車中打來!
    事起倉碎,陸翰飛明知這篷淬毒飛針,非同小可,但車廂之中,一共只有兩個座位,
此時白婧婧又緊靠著自己左肩,簡直連動都無法稍動,逼論躲閃?
    情急之下,右手本能的便了一記「流雲飛袖」,向前拂去!
    他方才因白婧婧無意之中,露出來的口氣,極像白衣教主,是以一直暗中運氣戒備,
這一記「流雲飛袖」,雖然純出下意識的動作,但他從「公孫筆錄」上學來的「先天真
氣」,卻隨著衣袖一揮,立時暴漲,滿佈車廂,把打來的飛針,悉數震落!
    白婧婧話沒說完,瞥見一大篷飛針,激射而來,敢情心頭一慌,口中驚「啊」一聲,
左手一揚,身軀迅速向左縮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陸翰飛連自己也想不到這一記「流雲飛袖」居然會把飛針擊
落,方自一怔!
    再向車外瞧去,那發針之人,已一閃而逝,掠入路例材中,心頭不期大怒,冷哼一
聲道:「奸賊子,你往哪裡逃?」
    話聲出口,正待跟蹤追去!
    忽覺手背上~陣刺痛,低頭一瞧,只見手臂上赫然斜刺著一支全身發藍的蠍尾毒針,
一滴黑血,正從針目綻出,沿著手背流下!
    心頭不由起疑,從車外打來的一蓬飛針,分明已被自己無意之中使出的「先天真氣」
悉數震落,何以僅僅這支金針,會打在自己手背?
    而且按一般情理來說,從車外打入,該是直的,而這支金針,卻由左而右,斜刺手
背。
    莫非是她……
    白婧婧縮在一角,也似乎被他一記「流雲飛袖」,居然把所有飛針悉數震落,而感
到無比驚詫,睜著一雙大眼,只是朝陸翰飛直瞧!
    因為一個武功精湛的人,雖可隨著衣袖一拂,把金針捲飛,但決不可能無聲無息的
把金針擋在車廂之外!
    她看得十分清楚,方纔這一蓬淬毒飛針,並不是被陸翰飛拂出的袖風所捲飛,而是
每一支金針,都在車簾之外,紛紛垂直下落,那除非是遇上玄門罡氣一類功夫,才有這
種現象!
    但當目光接觸到陸翰飛手背上那支金針時,口中不期驚叫出聲:「蠍尾針!你……
中了『蠍尾針』!這……怎麼好?」
    她似乎驚惶失措!
    陸翰飛心頭又有點疑慮:「難道不是她?」
    他自然認識斜插手背上的,正是五毒教見血封喉的「蠍尾針」,他猜想方才暗算自
己的可能是五毒教的人,但據說五毒教授到白衣教旗幟之下了!心念疾轉,一面抬目道:
「姑娘說得不錯,這是『蠍尾針』,五毒教最歹毒的暗器……」
    說著,正待伸手去拔!
    白婧婧驚叫道:「不,不,你動不得,這針見血封喉,快閉住大道!」
    陸翰飛暗道:「照這情形看來,可能不是她打出來的了,那麼這支針當其來得大以
奇怪!」他劍眉微微一揚,笑道:「『不要緊,血早已見了,要封喉,也早已封喉了
呢!」
    邊說,徐徐從手背上起下了帶有倒刺的毒針,隨手丟出車外,被針扎過之處,還在
滲著黑血,他用左手食指,按住創口,輕輕摩著。
    白婧婧瞧得目瞪口呆,驚奇問道:「你不怕毒?」
    陸翰飛用手指摩了一會,血已止住,回頭道:「在下以前曾在無意之中服下劇毒,
從此不怕毒物,前幾天又蒙姑娘賜了一粒『消蠱丹』,如今下蠱下毒,對在下可說已全
無用處了。」
    白婧婧聽得臉色一變!「嗯,陸相公,瞧不出你身懷曠世絕藝,方才使的,可是久
已失傳的玄門罡氣功夫?」
    陸翰飛笑了笑道:「在下方才使的,實是先師傳授的『流雲飛掌』。」
    白婧婧吟道:「你不肯說拉倒。」
    陸翰飛道:「在下說的確是真話。」
    「哼!」她又別過頭去!
    中午在桐城打了個尖,就繼續上路,這一路倒是沒再發生什麼事故,傍晚時分,趕
抵廬江。老僕人好像對城中路徑極熟,一連穿過幾條街道,把車子停到一家叫鴻安棧的
客店門口。
    陸翰飛、白婧婧下車之後,早有店伙引到上房,兩人各自要了一個房間。
    陸翰飛雖覺可疑,因為大街上有的是客店,他們何以要找到鴻安棧來?但繼而一想,
自己老是這般疑神疑鬼的,豈非自陷困擾之境?
    晚餐之後,陸翰飛回到房中,倒了一盅香茗,在窗口坐下,心中只是想著這一天來
的情形,除了已知道白衣少女名叫白婧婧之外,簡直一無所獲。
    她有時笑靨生春,有時又流露出冷峻之色,尤其在她冷笑之時,聲音口氣,都極像
白衣教主,但自己何以一提起白衣教「終身蠱」之時,她好像極為憤怒?
    就以那篷「蠍尾針」來說,也有許多地方使人可疑:
    第一、她和自己說話之時,目光至少有兩次溜向車外,是不是她已經知道有人要暗
算自己,而故意向自己靠近,也等於說把自己擠到車廂右邊。
    第二、自己雖然沒想到會在舉手之間,把飛針悉數擊落,但既然全數被擋在車外,
何以打上手背的一支,會不被震飛,而且從打中手背的方向角度,分明是從左方打出,
並非來自車外。
    第三、駕車的老僕人部公公身手大是不弱,有人向車中暗襲,他何以並不出手攔阻,
當然可以說事出倉碎,等他發現時已湊手不及,何以連叱喝之聲都沒有,任人發射暗器,
從容逃去?
    何況老僕人在船上之時,曾暗向自己下蠱,他何以無緣無故要對自己下蠱,也始終
是不解之謎。
    再證以這三點可疑之處,路上偷襲自己的人,分明和他們主僕有關,至少也和老僕
人邵公公有關。
    「哦」陸翰飛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說出任何下蠱下毒,對自己全無用處,她臉上神色,
似乎有異。
    那麼……不錯,昨晚房中的那陣香氣,正和她身上的香味相同,陰風煞老前輩臨行
之時,囑咐自己酒菜茶飯,都得特別小心。
    再從昨晚留條示警的人,平白無故的取走茶壺。茶蠱,那麼她的潛入自己房中,莫
非就在茶中下毒?
    她因下毒未成,是以又使人在中途偷襲,這一次又告失敗,不知她還有什麼毒辣的
手段,對付自己?
    陸翰飛終究是絕頂聰明之人,前因後果,漸漸被他想通。但使他弄不懂的,是她何
以一再要向自己下手?
    他眼前不期浮起在船上之時,她那脈脈含情的嬌怯模樣,她既要暗算自己,那天何
用偷偷的給自己眼下解蠱之藥?
    他耳邊也同時依稀響起她那嬌柔的聲音,「……你行走江湖,以後多多保重吧……」
    陸翰飛裡然一驚,繼而恍然大悟!
    不是她!她分明不是船上的白衣公主!
    她除了面貌衣著和白衣公主相同而外,聲音、舉止。根本完全不像!
    她……陸翰飛驀地想起那晚自己曾聽小玲叫她「二公主」,有二公主,當然也有大
公主,莫非白婧婧會是大公主不成?
    他一念及此,心頭疑雲,登時清朗了不少,目前,自己只要弄清這位大公主究竟是
不是白衣教主,自己就算不虛此行了。
    於是緩緩站起,放下茶盅,吹熄油燈,準備就寢,但為了應付變故連衣衫都沒有脫
下,只是在床上盤膝運功。
    大約二更才過,正在行功之際,突然如有所感,那只是好像有人從遠處欺近,但還
在一二十丈之外、決不是耳朵所能聽到!
    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今晚還是第一次才有,如果不是幻覺,那麼就是自己「先
天氣功」的火候,已到了某種程度,耳目之靈,超出視聽之外了。
    陸翰飛不期大感驚喜,但就在他警兆乍生的剎那工夫,果然發覺有人及窗而止!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震,暗想此人居然能在行動之際,沒有絲毫聲息,不讓自己察覺,
而且又來得這般快法,武功之高,已可想見!
    這會是誰?
    白衣教主?
    想到這裡,再也忍耐不注,輕輕睜開一條眼縫,向窗外瞧去!黑暗之中,正有一對
閃爍發光的陰隼眼神,正朝自己床上瞧來!
    目光乍對,陸翰飛登時心頭一緊,他覺得這對眼光,自己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
過!
    窗外那人,似乎也已察覺,口中不期發出一聲陰森冷笑!
    他這一出聲,陸翰飛只覺心頭熱血沸騰,這陰森冷笑,自己死也不會忘記,他丕是
自己殺師仇人夏侯律,還有誰來?
    就在此時,猛覺一縷指風,已同時透窗而入,朝自己眉心點到!
    「透骨陰指!」
    陸翰飛雙眉陡軒,左手隔窗打出東方矮朔公羊叔傳給他的一記「無形神掌」,身形
一躍而起,疾如箭射,破窗飛出!
    「好小子,你果然比簡子真強得多了!」
    話聲陰森森的從遠處傳來,人影已渺!
    「老賊,你給小爺站住!」
    陸翰飛大喝一聲,抖臂縱上屋脊,舉目四顧,哪裡還有夏侯律的影子?
    他心知夏侯律身擅魔教「傳音散聲」之術,和「木石遁形」身法,故意淆亂自己聽
覺,但對方哪知自己的功力,已非昔比,「傳音散聲」之術,豈能瞞得過自己耳朵?
    當即在屋上略一凝神,縱目朝話聲尾音飛去的方向瞧去,果然發現二十立外,正有
一條灰影朝北飛掠!
    陸翰飛哪肯讓他輕易逃走,猛吸一口真氣,施展「八步追風」,輕功,銜尾急追!
    就在陸翰飛急起直追,才一離開客店,屋瓦上同時飛起兩條人影,一個身穿白衣,
臉蒙白紗,另一個身穿金農,臉蒙金紗。
    這兩人才一出現,金衣人忽然趨近白衣人身邊,低低說了兩句。
    白衣人微微點頭,揮了揮手,兩條人影同時飛起,朝北趕去!
    但就在兩人走後,屋面上又閃出一個身形高大,面罩金紗。身穿金衣的人,他瞧瞧
兩人那飛逝身形,正待跟蹤追去。
    「嗤!」忽然有人在他身後,發出一聲輕笑!
    金衣人猛地一個轉身,朝身後瞧去,敢情四周靜悄悄的並沒瞧到什麼,他不禁向四
週一陣打量,冷哼道:「什麼人?」
    「是我。」有人侵吞吞的答應一聲,彎著腰從暗瞰鑽將出來,那是一個又瘦又小,
身穿一襲白衣,臉上也居然蒙著一塊白紗!
    金衣人不期微微一怔,從蒙面金紗中,射出兩道稜校眼神,沉聲喝道:「尊駕何
人?」
    瘦小白衣人聳聳肩,笑叱道:「你身為白衣教金衣護衛,難道連本教主都不認識
了?」
    金衣人狂笑道:「尊駕這付模樣,自問像不像白衣教主?」
    瘦小白衣人乾笑了聲,忽然湊過身去,道:「你閣下倒扮得挺像,哈哈,反正都是
西貝貨,像不像似乎並不重要。」
    金衣人倏然退後一步,右手蓄勢,喝道:「你還不站住?」
    話聲出口,只覺一陣濃重酒氣,撲鼻欲嘔。
    瘦小白衣人聳聳肩,笑道:「別緊張,咱們算來總該是友非敵,何況咱此刻還是教
主身份,你閣下不過是護衛罷了!」
    金衣人被他纏得又好氣又好笑,凝目道:「尊駕到底是誰?」
    瘦小老人「嗤」的笑道:「本教主有位朋友,叫做千面怪俠倪汝霖,你閣下總聽人
說過吧?」
    金衣人身子一震,急忙拱手道:「老哥是誰?恕兄弟眼拙。」
    瘦小白衣人道:「行,那麼有屈倪大俠替本教主暫時做個護衛吧,走,時間不早,
咱們該辦正經事去了!」
    話聲才落,身子突然一躬,閃電朝屋面上奔去!
    金衣人滿腹狐疑,但對方說得不錯,此時確實已無暇多說,雙腳一頓,跟在瘦小白
衣人身後,向北趕去。
    月明星稀,鳥鵲南飛!
    月當上弦,月光清而不明,星星倒確是流朗朗的,稀而不繁。
    荒野上,正有兩點黑影,有若浮失掠空而過。
    但那可不是鳥鵲,是兩個身懷上乘武功的人,在街尾追逐;不是南飛,是向北疾馳!
    廬江北面,北峽山脈群峰造道,此時望去,只是黑壓壓的一片,但這兩點黑影,卻
一前一後朝山中奔去。
    前面一個貼地低飛,恍如一溜輕煙,目力較差之人,簡直無法瞧清人影,一身輕功,
委實已臻絕頂。
    後面一個,縱掠如飛,起落之間,絲毫不聞聲息,輕功也不遜前面的人,經過這一
陣工夫,雙方距離,還是保持著二十來文遠近。
    前面黑影才一掠近山腳,口中忽然陰森一笑,人如投林飛鳥,奇疾無比朝一片密林
中投入!
    月黑風高,深山人寂,這一聲陰沉冷笑,聽來分外刺耳,但在他笑聲未落,後面那
人已跟蹤追到,瀉落林前,大喝一聲:「惡賊,你還往哪裡走?」
    他右手緊握著一柄灰黯得絲毫不見光芒的長劍,喝聲才落,豎劍護胸,正待縱身撲
起,朝林中追入!
    驀地,林前白影閃動,多出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的人,一下擋在前面,攔住去
路。
    這人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正是白衣教主,黑夜之中,陸翰飛雙目厲芒電閃,長笑道:
「哈哈,原來夏侯老賊果然投入了白衣教,陸某師仇如海,識相的還不讓開?」
    長劍一橫,腳下一個箭步,向前斯去!
    白衣教主敢情被他神威所懾,身不由主,怯生生的後退了一步,口中叫道:「陸相
公且慢卜』
    話聲出口,倏然從衣袖中抽出一柄晶瑩玉尺,一下已輕輕壓住陸翰飛劍尖!
    他這一手奇快無比,靈巧已極,陸翰飛心頭猛然一震,腳下不禁後退半步,目光隱
蘊寒電,急急朝白衣教主瞧去!
    白衣教主玉尺一鬆,忽然幽幽的道:「你去不得!」
    陸翰飛感到震驚的,可並不是自己長劍,一下被對方五尺壓住,而是被對方這一聲
「陸相公」,叫得驚駭不止,因為這聲音,嬌柔溫婉,正是自己在船上遇到的白衣公主
的聲音!
    他先前還懷疑自己聽錯,但這第二句話,聲音極幽,不是她還是誰?
    她果然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星目一眨不眨的直盯著她,駭異的道:「你是白姑娘?」
    白衣教生口中「嗯」了一聲,急促的道:「你……千萬不能去!」
    陸翰飛道:「為什麼?」
    白衣教主不住的向左右打量,她蒙著臉紗,瞧不到神色,但已可從她的舉止看出內
心顯得萬分緊張,低低的道:「我一時也說不清,總之你快離開這裡,快……」
    陸翰飛疑信參半,不待她說完,皺著劍眉,問道:「姑娘到底是不是白衣教主,你
說的……」
    白衣教主跺腳道:「我不克久留,請……你相信我……」
    陸翰飛這機會哪肯放過,急忙叫道:「姑娘……」
    他「留步」兩字,還沒出口!
    白衣教主忽然用手向來路一指,陸翰飛迅疾回頭瞧去,哪有什麼人影?
    「刷!」但在這一瞬之間,白衣教主已身形晃動,一閃而逃!
    陸翰飛怔怔的站在當地,心頭疑雲叢生,白衣教主自己已不止遇到一次,其人冷漠
高傲,心狠手辣,和她溫婉嬌柔的性格,截然不同,那麼她不是真正的白衣教主?但她
又為什麼要喬裝白衣教主呢?
    還有,住在客店的白婧婧,是不是真的白衣教主呢?又為什麼卻要改裝成她的模樣?
    陸翰飛只覺頭緒越來越複雜,真真假假的自己當真被弄糊塗了。
    夏侯律和白衣教連成一片,已不會有錯,要自己快離開這裡,也許確是善意,因為
她曾經替自己解去蠱毒。
    但自己師門血仇,不共戴天,又豈能憑她這幾句話,就畏難而退?這片林中縱使白
衣教預留埋伏,自己也非要闖他一闖不可!
    他想到這裡,不禁豪氣陡生,一掂手上玄龜劍,舌綻春雷,大聲喝道:「夏侯津老
賊,你有種,就滾出來,和小爺拚個生死存亡。」
    林中一片靜溫,根本就沒人理會!
    陸翰飛咬牙切齒,恨恨的道:「老賊,就算你龜縮不出,小爺也非把你碎屍萬段不
可。」
    喝聲一落,迅疾劍交左手,從身邊取出月輪金斧,縱身就朝林中撲去!
    他仗著目能夜視,左劍右斧,搜索前進,這一片深林,除了在黑夜之中,顯得黑壓
壓的,其實卻並不十分深密。
    陸翰飛功布全身,耳目並用,一會工夫,業已搜遍全林。
    不但沒有夏侯律的蹤影,連剛才喬裝白衣教主的那位「二公主」只比自己搶先了一
步,也始終沓如黃鶴。
    莫非她方才故意設詞阻攔,就是為了好讓老賊脫身?一念及此,不由大是憤怒,那
麼他們準是朝另一方向逃去!
    陸翰飛不假思索,雙腳一頓,朝林外穿去!
    「嘿嘿,姓陸的小子,你這時候才來。」
    夏侯律陰森的聲音,正是從林外一片廣場上傳來!
    陸翰飛身子湛堪從林中飛出,還沒著地,聲音入耳,立即大聲喝道:「老賊,原來
你還停在這裡等死……」
    話聲出口,人已翩然飄落場中!
    夏侯律目光陰駕,陰笑道:『叫、子,你瞧瞧,這裡還有幾位好朋友,等著你呢!」
    陸翰飛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雙目凝煞,只是盯著夏侯律狂笑道:「夏侯津老賊,
你就是把狐群狗黨,悉數引來,小爺今晚也非割下你項上人頭不可!」
    說到這裡,左手玄龜劍,插入鞘中,右手日輪金斧朝前一指,劍眉倏豎,張目喝道:
「老賊,你還不過來受死?」
    他凜然而立,喝得聲色俱厲,尤其那柄日輪金斧在他一指之間,黑暗中隱隱漾起一
輪金影!
    「好小子,你把咱們如玉,拐到哪裡去了?」這是另一個破竹似的聲音,起於右側。
    陸翰飛目光瞥去,只見右側站著的,正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和毒砂掌洪長
勝,調龍手郭老三等三人。
    他連頭也沒回一下,不屑的道:「今晨在半途上向陸某暗施襲擊的,就是你們了?
告訴你,溫姑娘已另投明師,不像你們甘心投靠白衣教……」
    毒砂掌洪長勝不待他說完,大喝道:「小子,你死在臨頭,還敢賣狂?」
    陸翰飛朗笑道:「憑你們這幾個人,還不在陸某眼裡,不過此刻陸某要先取了夏侯
律的首級再說,你們替我站在邊上!」
    夏侯律厲笑道:「小子,你真不知死活!」
    他黑衣鼓動,右脫一振,正待發掌擊出!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夏侯護法且慢出手!」
    樹梢同時飛起兩道黑影,輕捷無聲地落到場中。
    陸翰飛目光掃去,果然不出所料,這兩道人影正是一身白衣的白衣教主和一身金衣
的金衣護衛!心中暗想:「這個白衣教主,該不會是剛才喬裝的那位了,因為自己見過
他多次,只要一聽聲音,已可分辨出來,她,可能就是白婧婧!」
    夏侯津舉起的右掌,立即垂下,人也向後退下了一步。
    就在白衣教主才一現身,兩邊樹林中,同時走出四個綠衣人,但他們卻只是遠遠站
定,並沒走入場中。
    白衣教主還是那付傲慢模樣,負著雙手,冷冷的道:「陸少俠沒想到本教主會在此
地出現吧?」
    陸翰飛朗笑道:「教主在這裡出現,陸某早在意料之中。
    白衣教主冷哼一聲,道:「你倒料來如神,那麼何妨說說本教主來意?」
    陸翰飛道:「鬼域伎倆,你自己心裡明白。」
    金衣人大喝道:「小子,你在教主面前,敢出言無狀?」
    白衣教主做一擺手,依然向陸翰飛徐徐說道:「今晚的情勢,陸少俠大概也看得出
來,你縱然得到公孫喬遺留的兵刃。武功,初學乍練,人單勢孤,也難是咱們這許多人
的對手,何況……老實說,今晚你就是有通天澈地之能,也莫想闖得出去,依本教主相
勸,歸順本教,還不失是你唯一的生機……
    「哈哈!」陸翰飛大笑一聲,截著他話頭,道:「笑話,陸某並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可惜你的『終身蠱』,對陸某已一無所用,至於憑你們這些人,別說還攔不住我,就算
攔得住,陸某也只怨學藝不精。」
    白衣教主冷哼道:「你當本教主是虛言恫嚇,哼!不到黃河,看來你心還不死!」
    陸翰飛劍眉一剔,大聲道:「不錯,陸某今晚誓必手刃這夏侯老賊,教主既然率眾
而來,想必已妥籌對付陸某之道,咱們似乎不必多說。」
    白衣教主沉思之下,徐徐抬頭,才道:「陸翰飛,你也太狂妄了……你認為準能勝
得了夏侯護法嗎?……這樣罷,你為師報仇,本教主不好阻攔,只要你能勝得過夏侯護
法,本教主立時率眾退走,要是你敗了呢?」
    陸翰飛廖自道:「陸某奉送項上人頭!」
    白衣教生微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加盟本教就好。」
    陸翰飛道:「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要想陸某投入白衣教,萬萬不能!」
    白衣教主依然輕笑道:「那等你敗了再說不遲。」
    金衣人湊近白衣教主身邊,低聲道:「教主切勿為他的言詞所動,這小子如果今晚
不除,異日終成大患……」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你毋須多言,夏侯護法豈會輸在他手上?」一面回頭道:
「夏侯護法,你去接他一百招。」
    陸翰飛抗聲道:「陸某為師復仇,與論技不同,豈能受教主百招之限」?
    白衣教主曬道:「你憑仗公孫喬無堅不摧的日輪金斧,豈算公平,本教主認為復仇
之舉,該各憑武功取勝,你們徒手先打上一百招,如果不分勝負,再動兵刃不遲。」
    陸翰飛少年氣盛,經白衣教生一激,果然把日輪金斧往腰間一插,朗笑道:「好,
陸某就憑一雙肉掌,一樣要向夏侯老賊素還血債!」
    夏侯律原是城府極深之人,他聽白衣教主言外之意,似乎另有用意,心頭不期暗暗
一凜,隨即厲笑道:「姓陸的小子,你準備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2:04

第19章 師仇如山
    夏侯律喝聲出口,倏然一掌,遙遙印去。
    陸翰飛仇人對面,目眥欲裂,更不打話,右掌一拍,「先天真氣」隨掌而出,封住
對方掌力。
    兩人所發的奇功真力,懸空一接,心頭齊齊一震!
    陸翰飛只覺對方掌力,與眾不同,好像有一隻巨大無比的手,向自己推來,若非自
己有「先天氣功」護身,簡直連呼吸都壓得透不過來!
    夏侯律驚詫的是對方這一揮之勢,拍出的居然正是唯一能夠抵禦魔教「巨靈掌印」
的玄門罡氣。暗道:「這小子從哪裡學來的罡氣功夫」他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陰笑一
聲,內力迸發,「巨靈掌印」突然加到十成力道!
    陸翰飛突然感到對方壓力大增,鋼牙一咬,左掌又疾拍而出,「洪」的一聲,另行
發出的一股真力,朝前衝去!
    但聽陸翰飛、夏侯律同時冷哼,齊齊向後倒退開去!
    兩人在第一招上,就排上真力,這無聲無息的一接之下,似乎都被震得血氣翻騰,
退開幾步,各自理氣調息!
    陸翰飛心切師仇,一退之後,左手作勢揮動,右腳飛起,增向夏侯律小腹。
    夏侯津側身避開,陰笑道:「小子,你果然比簡子真強得多了!」
    說話之間,雙手同時連環擊出,搶攻三招。
    哪知就在雙掌連環劈出之際,忽覺一股暗勁,撞上前胸,但感心頭一震,不自主的
向後退了三步。
    陸翰飛拍出一記「無形神掌」明明擊中對方,夏侯律依然若無其事,立即微一長身,
如影隨形股追了上去,右手「流雲飛掌」,接著攻出。
    夏侯律吃了一個暗虧,心中又是氣惱,又是驚駿,哪敢稍存輕敵之念,身形倒轉,
似退實進,黑袍飛動,指掌並施,迅辣兼具!
    陸翰飛一語不發,只是奮力搶攻,忽拳忽掌,忽指忽腳,威力相當驚人!
    雙方攻拒之勢,逐漸轉趨激烈凌厲,拳來腳往,變化萬端。
    陸翰飛心切師仇,一味搶攻,揮掌踢腳,神態豪壯,勇不可擋,瞧得負手旁觀的白
衣教主等一干高手,全都凝目注視,鴉鵲無聲。
    不大工夫,兩人已相搏了二十餘合。
    夏侯律突然身形飛旋,避開陸翰飛雙手,斜欺而進,立掌如刀,猛向陸翰飛左肩劈
去!
    陸翰飛只覺他這一擊之中,暗藏了甚多詭異變化,急切問,想不出破他之法,上身
一拗,右掌揮動,硬向夏侯律切來的掌鋒上迎去。
    他這一下連自己也不知道,無意之中,以掌代斧,使了一招「日輪斧法」。
    夏侯律呆得一呆,只覺對方這一招乃生平未見之學,似乎是一著極厲害的殺手,竟
然也不敢硬接,右掌一收,雙腳微一用力,疾向後飄退五尺!但已經遲了,陸翰飛右掌
揮出,一股透掌而出的暗勁,業已掃上夏侯律右臂,夏侯律一條右臂,突然垂了下來。
    陸翰飛一擊得手,精神大振,朗笑一聲,右臂圈動,身發如風,又是一招「神龍出
雲」直劈過去。
    夏侯律被陸翰飛掌風掃中右臂,心頭猛然一凜,來不及運功,口中大喝一聲:「來
得好!」
    左手一揮,拍出一股潛力,逼住陸翰飛的掌勢,身子倏然向右閃出!
    陳翰飛被他拍出的一股強猛勁風,逼得去勢一緩。
    夏侯律身形閃出之際,振腕一指,閃電朝陸翰飛眉心點去,口中陰笑道:「小子,
你小心了!」
    陸翰飛雙目盡赤,怒喝道:「別人怕你『透骨陰指』,我可不怕!」
    左手揮動,暗蘊「先天真氣」,打出「流雲飛袖」,右腳同時路前半步,右掌揚處,
又是一記「無形神掌」,遙遙劈去!
    夏侯律剛才吃過一次暗虧,此時見他掌發無聲,早已及時警覺,身子閃動,向側躍
開。
    雙方攻拒之間,快逾閃電!
    陸翰飛一記「流雲飛袖」,雖接對方點來的「透骨陰指」接住,但夏侯律這一指,
凝足全力而發,陸翰飛拂袖拒敵,同時右手還打出一記「無形掌」,功力自然就分散了
不少。
    耳中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左手衣袖,卻被對方指風穿了一個小洞,心中暗吃一
驚,心想:這老賊好強的指風!但他只不過心念一轉,口中大喝一聲:「老賊你拿命來
吧!」
    重又縱身直上,揮掌攻出,他這一味硬攻,當真是不計厲害的拚命打法,夏侯律不
禁心頭一凜,雙掌齊出,還擊過去。
    兩人這一番搶攻,打得更是猛烈,拳腳變化,也愈見凶險凌厲,當真是生死存亡之
搏,掌指出手,無一不是指向足以制人死地的要害。
    旁觀諸人,大有目不暇接之感!
    這時分立四周的綠衣人,已漸漸退出十丈之外,到了林前。
    站在白衣教主身側的金衣人,幾次回頭,朝白衣教主瞧去,似乎在等候他發號施令。
    但白衣教主依然背負雙手,兩道炯炯眼神透過蒙面白紗,只是盯著陸翰飛和夏侯津
兩人,身形一動不動。他好像在考慮一件重大之事,也好像被兩人的激烈搏鬥,吸引住
目光,對金衣人的幾次以目示意,只是微微搖頭。
    這一瞬之間,場中兩人情勢已起了極大變化,原來夏侯律以一招「三星拱照」,彈
出三縷指風,分取陸翰飛胸前三處要穴!
    陸翰飛情急拚命,身子一側,避開正鋒,乘機疾進,一招「赤手搏龍」,擒拿夏侯
律左手脈門。
    夏侯律冷笑一聲,點出三指,突然化點為拿,竟然搶先搭上陸翰飛手腕。
    高手相搏,只不過毫釐之差,便佔先機,陸翰飛對敵經驗,尚嫌不夠,但覺腕上一
麻,脈門已先被夏侯律扣住。
    心頭猛驚,但終究一身武功,大非昔比,臨危不亂,雖然被對方搶了先機,扣住脈
穴,但這招「赤手搏龍」並未半途而廢,力聚有腕,五指猛力一翻,也迅疾抓住夏侯律
左腕脈穴。
    夏侯律冷嘿一聲,五指突然加注真力。
    陸翰飛因方才一招,被夏侯律詭異手法,佔去先機,自己五指隨後搭上對方手腕,
部位自然也稍有偏差,是以才一搭上夏侯律手腕之後,就立即潛運功力,五指一緊,發
出內力。
    兩人互相拿住手腕,說來較慢,其實這所謂先後,也只是電光石火之事,雙方內力,
也幾乎同時發出。
    彼此都覺脈腕一緊,好像加上一道鐵箍!
    陸翰飛大喝一聲,左手一招「剖龍取肝」直劈夏侯律的右肋。恰好夏侯律也同時以
一招「驚濤拍岸」,朝陸翰飛擊到!
    兩人各自緊扣著對方手腕,各剩一隻手掌,自然竭盡全力。但聽「蓬」的一聲,雙
掌接實,兩人同時發出悶哼,身軀劇震,手指一鬆,各自踉蹌後退了幾步!
    這一招硬拚硬打,使兩人都感到夏氣不繼,血翻氣浮!
    夏侯律連退三步,立時凝神運氣調息。
    陸翰飛面泛紅暈,宛如喝醉了酒一般,但他復仇心如,俊自滿佈凶光,朝夏侯律望
了一眼,突然一語不發的重又疾衝而上,右掌一揚,當胸按去。
    他這不顧生死的疾衝過去,大出夏侯律意外,在他感覺之中陸翰飛的武功內力,雖
然驚人,但也並不見得強過自己,方纔這一招硬拚,自己真力不繼,氣血浮動,對方自
然也和自己一樣,急需調息。
    哪知陸翰飛連氣也不調,就這麼不顧生死猛衝而來,及時驚覺,陸翰飛掌勢已到胸
前,一時顧不得運功,雙掌一挫,迎著推出。
    這一下,他倉忙應敵,力有未逮,雙掌乍接,腳下也站立不穩,登登地後退出五六
步,身子晃動,看去負傷不輕。
    陸翰飛的武功,並不強過夏侯律,但他因服過大量蝮蛇寶血,練的「先天氣功」,
又是玄門最上乘的功夫,火候雖淺,體內潛伏的真力,卻極是充沛。
    是以連續兩掌硬拚,同樣被震後退,只不過感到心頭劇跳,血液循環加速,這正是
他體內蝮蛇寶血,加速補充真力之象。
    閒言表過,卻說陸翰飛退出三步之後,忍不住仰天厲笑,道:「夏侯老賊,你原來
也不過如此……」
    喝聲中,左手楊處,三柄早已摘去響鈴的「亮銀袖劍」,脫手飛出,閃電朝夏侯律
胸口奔去。
    場中諸人,全都被陸翰飛一股堅毅不拔的復仇勇氣,和他超異常人的功力所震懾,
瞧得心頭猛凜!
    夏侯律突然猛哼一聲,身子向後倒去!
    在這一瞬之間,但見白影一閃,白衣教主傲然卓立,攔在夏侯律身前,不見他舉手
作勢,陸翰飛打出的三柄「亮銀袖劍」,卻如泥牛入海,沒了影子。
    夏侯律雖然仆倒地上,但身上並沒有中劍,分明已被白衣教主收去無疑。
    陸翰飛俊目冒火,迅速取下日輪金斧,隨手一掂,厲聲喝道:「你待怎的?」
    金衣人眼看教主不但沒按預定計劃行事,反而掠出身去,擋在夏侯律身前,立即雙
掌作勢,朝陸翰飛走去。
    白衣教主神態冷傲,略微抬手,徐徐道:「沒你的事。」
    金衣人只得依然退回原處。
    白衣教主目光一抬,瞧著陸翰飛,溫和的道:「陸少俠無須衝動,夏侯律已被本教
主拿下,咱們不妨先開誠怖公談談!」
    陸翰飛還是第一次聽到白衣教主說話之時,不帶絲毫冷冰冰的口氣,心中微微一怔,
接著劍眉一剔,冷哼道:「不是你出手接陸某三柄袖劍,夏侯老賊早已濺血劍下,陸某
為師報仇,志在必得,教主還是趁早讓開,免傷和氣。」
    白衣教主冷笑道:「要非本教生出手制住他穴道,憑你三柄小劍,能夠傷得了他
麼?」
    陸翰飛大聲道:「如何不能?不信你只管解開他穴道,著陸某是否取他性命?」,
    白衣教主微曬道:「你能勝他,早在方才五六十招之間,就勝地了,以本教主看來,
你們只可說功力悉敵,如論應變心機和對敵經驗,夏侯律多少還勝過你……」
    陸翰飛聽得一怔,心頭也不禁暗暗佩服白衣教主果然眼光厲害,一面哼道:「照教
主說來,難道陸某會敗在他手下?」
    白衣教主道:「敗雖不至於,但即使再打下去,也不過落個兩敗俱傷之局……」他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如以陸少俠的武功,假以時日,本教主承認你將來必可
勝得了他,但報仇之事,決非今晚所能如願。」
    陳翰飛暗想:平心而論,白衣教主這幾句話,說得頗為中肯!
    今晚自己竭盡所能,依然只和他打成平手,雖然最後兩掌,對方稍呈敗象,但自己
也已氣血浮動,三柄銀亮袖劍,老賊再不濟也不易打得中地,心念轉動,一時當真無法
反駁。
    白衣教主在蒙面白紗之中,微微一笑,又道:「陸少俠總知道師仇如山,不共戴天,
今晚如果不能手刃仇人,機會不再,又要待話何日?」
    陸翰飛聽到「師仇如山,不共戴天」,和「機會不再,又要待諸何日?」這兩句話
不啻轟雷貫耳,全身悚然一驚,但覺熱血沸騰,不能自己!
    白衣教生目光何等犀利,心中暗喜,但他白紗蒙面,別人瞧不到他的喜怒之色,突
然冷厲的道:「夏侯律心懷二志,已為本教主拿下,本當立斃掌下……但本教主顧念陸
少俠的為師復仇,倒是可成全於你……」
    他似乎言未盡意,但卻倏的住口,負手向天,仰看星月。
    陳翰飛劍眉微皺,動容道:「教主有話,但請明說。」
    他顯然為白衣教主言詞所動!
    白衣教主嗤的笑道:「本教主只有舊話重提,只要陸少俠肯加盟本教,本教主就讓
你今晚報雪師門血仇。」
    陸翰飛心頭一陣激動,凜然道:「在下要是不答應呢」?
    白衣教主似乎怔得一怔,冷笑道:「你再想想,今晚報不成仇,就得飽恨終身,愧
對尊師。」
    陸翰飛一掂日輪金斧,厲笑道:「教主是否有意賜教?」
    白衣教主曬道:「用不著,江湖上講究過節分明,憑你姓陸的,論武功還勝不了夏
侯津,他背叛本教,人是本教主拿下的,本教主是不是有權處決?你又豈能橫加干涉?」
    陸翰飛心頭雖感極度憤怒,但卻無法加以駁斥。
    白衣教主又遭:「不過人各有志,陸少俠既然不願加盟,本教主也來便相強,你只
要交出石城峰得到的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遺留之物,作為交換,也未嘗不可。」
    陸翰飛暗暗哼了一聲,但他一想到「公孫氏筆錄」上諄諄告誡,得寶的人,必須主
持正義,替天行道,但如果讓白衣教主得去,豈非如虎添翼,適以濟惡?
    只是自己師門血仇,錯過今晚,夏侯律被白衣教主處決,雖然這老賊總是難逃一死,
但自己卻當真要抱恨終身,永無手刃仇人的一日。
    白衣教主見他遲疑不決,不由冷冷一哼道:「陸少俠可是捨不得公孫喬夫婦藏寶?
那也無妨,夏侯律犯下背叛本教之罪,反正難逃一死,你雖不曾手刃仇人,就算白衣教
替你報仇,也是一樣。」
    陸翰飛聽得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道:「你把他放了,我依你就是。」
    白衣教主道:「你是答應交出公孫喬夫婦的藏寶了?」
    陸翰飛點頭道:「不錯,你先把他放了,師門血仇,陸某不欲假手他人,我要各憑
功力,手刃老賊。」
    白衣教主道:「縱虎容易縛虎難,你要是勝不了他呢?」
    陸翰飛揚眉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今晚勝不了他,陸某寧願把他放了。」
    白衣教主道:「好!你要我放了他,那麼咱們交換的東西呢?」
    陸翰飛一舉手上金斧,還沒開口!
    「刷!」僕在地上的夏侯律,突然一躍而起,陰笑道:「夏侯律不敢有勞教主。」
    這一下,不僅陸翰飛大出意外,就是冷漠成性的白衣教主也驚「噫」出聲,修然轉
過身去!
    金衣人一襲金衣,無風自動,同時一步步朝夏侯津逼去!
    夏侯律喉中發出一聲明森冷笑,迅疾從袖中取出一枚五寸來長,色呈火紅,身生兩
翼的蛇形暗器,隨手一揚。
    陰隼目光,注在白衣教主身上,明側側說道:「教主懷疑五枚『翼火蛇』,夏侯律
只繳了四枚,便指夏侯律心懷二志,不錯,夏侯律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用上此物,教
主如果再逼近一步,嘿嘿,『翼火蛇』的威力,教主定是清楚得很吧?」
    白衣教主神情冷漠,哼道:「十丈之內,悉成火爐,除非你同歸於盡。」
    夏侯律獰笑道:「人急拚命,狗急跳牆,教主如果逼得太緊,夏侯律說不定會出此
下策。
    陸翰飛看出夏侯律手上的蛇形暗器,定然威力極強,連白衣教主和金衣人都心存顧
忌不肯貿然出手,不由劍眉一軒,大聲喝道:「夏侯老賊,陸某和你仇深如海,不共戴
天,今晚不是你生,便是我死,咱們各憑武功,了斷血債,你敢和我再打嗎?」
    夏侯律縱聲大笑,點頭道:「就憑你剛才說的話,足見你小子舉動光明,心胸磊落,
夏侯律不妨提醒你一句,今晚之事,白衣教主處心積慮,非把你除去不可。不信,你瞧
瞧四個綠衣侍衛,手中拿著什麼?此刻只要夏侯律收起這枚『翼火蛇』咱們就立成灰
燼……」話聲未落,突然左手一揚,回頭乾笑道:「教主還是不要妄動。」
    原來白衣教主和金衣人,趁夏侯律說話之際,正待悄然退走,經他一喝,不得不停
住身形。
    白衣教主憤怒的道:「夏侯律,你想找死?」
    夏侯律陰聲道:「教主自己估量吧?」說著目光一轉,依然朝陸翰飛道:「小子,
夏侯律瞧你英雄行徑,索性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衣教主負手而立,似乎極度憤怒,口中重重的冷哼一聲。
    夏侯律繼續道:「老夫並不否認殺害南北雙岳,但夏侯律只是奉命行事,真正幕後
行事的,還另有其人。
    陸翰飛道:「縱然另有幕後主使人,但先師乃是死在你老賊手下,難道還想賴嗎?」
    夏侯律道:「老夫並無推脫之意。」
    陸翰飛瞧了白衣教生一眼,問道:「那麼幕後生便的是誰?」
    夏侯律大笑道:「自然是意圖奪取白衣劍侶藏寶之人。」話聲才落,只聽白衣教主
忽然冷冷的道:「是我。」
    其實他即使不認,陸翰飛也已明白這幕後主使的是誰?聞言俊目一轉,怒聲喝道:
「南北雙岳,和你白衣教無怨無仇,你殺害先師,就是為了那張石鼓歌拓本嗎?」
    白衣教主負手如故,低沉道:「不錯,本教主對公孫喬夫婦藏寶,志在必得,確曾
傳諭本教護法,江湖上只要知道藏寶消息的人,一棒殺以滅口。」
    陸翰飛一橫手中日輪金斧,怒聲道:「可惜你用盡心機,依然為陸某所得。」
    白衣教主微微一嘿,語氣突轉冷厲,說道:「所以今晚你也別想離開此地……」
    夏侯律手上緊握著那枚蛇形暗器「翼火蛇」,目光閃處,驀地雙腳一頓,身形凌空
拔起,斜刺裡向林消掠去!
    陸翰飛心中一急,顧不得身前還有強敵,大喝一聲:「夏侯老賊,你還往哪裡逃
『!」
    叱喝乍起,金衣人同樣以極快身法,宛如一道金線,閃電朝林梢撲去!
    只有白衣教生身形絲毫不動,仰首道:「金衣護衛不必追了,諒他也逃不出多遠!」
    說話之時,左手一揚,但聽「嗤」的一聲,一道白色火花,沖天射起。
    陸翰飛方要相繼追去,見狀不由心中一怔,暗想:聽白衣教主口氣,好像林外四周,
他們還另有埋伏?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金衣人堪堪撲上林消,經白衣教主沉聲一喝,果然不再追趕,
身形一旋,金衣掠風,「嗖」「嗖」兩聲,從林消飛落場中!
    不!他縱身追去,分明只有一個金衣人,但這會返身回來,落到地上,卻變成了兩
個金衣人!
    這兩人全都身材高大,身穿寬大金衣,面獲金紗!
    陸翰飛只當兩人全是白衣教金衣護衛,是以並沒半點驚訝!
    但兩個金衣人才一落地,相互對看了一眼,突然齊聲怒喝道:「你是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
    「嘿嘿,你敢冒充老夫?」
    「嘿嘿,你敢冒充老夫?」
    這一瞬之間,連白衣教主都怔住了!
    他自然清楚,白衣教主只有一個金衣護衛,統率十名綠衣侍衛,金衣護衛此時忽然
變出兩個,當然有一個是假的。
    尤其金衣護衛和十名綠衣侍衛,全是父親的老人,自己從小跟他們長大,金衣護衛
聲音舉動,閉著眼睛都可以分辨得出來。
    但此時眼前兩人,無論身材服裝,舉動形態,甚至連說話的聲音,無不一模一樣,
完全相同,使人無法辨別就真軌的」3
    這真是怪異之事,此刻,陸翰飛也漸漸明白了,原來金衣人鬧了雙包案!
    只見兩人從蒙面金紗中,射出炯炯的精眸,相對而立!
    左邊一個金衣人陰笑一聲,怒道:「朋友能模仿老夫惟妙惟肖,老夫不勝欽佩,不
過朋友假扮老夫,究竟目的何在?」
    右邊一個金衣人也陰嘿一聲,沉叱道:「朋友真有一手,幾乎連老夫自己都認不出
來了,嘿嘿,咱們多言無益,還是手底下見見真章,就不難分出真偽來。」
    白衣教主聽得暗暗點頭,心想右邊一個,可能是真的,因為只要一伸手,真偽自可
立判。
    左邊一個沉聲道:「那是你自找死路!」
    說著有手一伸,一招「春雷驚蟄」,直劈過去。
    白衣教主暗哦一聲,他是真的!
    哪知心念一轉,右邊一個金衣人狂笑一聲,同樣右掌一立,同樣使了一招「春雷驚
蟄」,朝對方擊來的掌勢硬劈過去。
    但聞「蓬」然一震,雙方右掌接實,各自被震的退後了一步,金衣鼓動,獵獵作響。
    白衣教生不禁駭然,這兩人的功力,居然半斤八兩,難分軒輕!
    「哩哩」
    「哩哩」
    兩人口中同樣發出「嘿嘿」乾笑,易形閃電一合,雙單齊舉,各自向對方搶攻。
    雙方越打越快,瞬息之間,但見兩條金影,騰撲閃擊,竟然連方才落地時為準的哪
一個是左邊的金衣人,哪一個是右邊的金衣人,都分不出來了!
    陸翰飛、白衣教主都怔怔的站在邊上,雙目一瞬不瞬,注視場中。
    五毒教獨眼乞婆區姥姥和毒砂掌洪長勝,已目不暇接,分不清人影。原來站在獨眼
婆身側的調龍手郭老三,此刻業已不見,不知何時走的,去了哪裡?
    四個綠衣人,也早已退到林下,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這一片曠地上,除了兩個金衣人互相叱喝,隨掌而發的呼嘯掌風,已聽不到半點聲
息!
    突然,在白衣教主身後的樹林中,有人「嘻嘻」一笑!
    白衣教主不期悚然一驚!
    這笑聲來得太以兀突,此處四周,可說全在自己掌握之中,此人如何闖進來的?心
念電閃,急忙轉身瞧去!
    這一瞧,白衣教主不由又是一怔,但是卻忍不住冷哼了聲。
    原來隨著「嘻嘻」一笑,從林中緩步走出來的,竟然是一個面蒙白紗,身穿白衣的
人!
    只是此人雖然喬裝成白衣教主模樣,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只是一個西貝貨,此人既
瘦又小,縮著脖子,根本一點不像白衣教主!
    這瘦小白衣人才一走出樹林,一眼瞧到激戰方殿的兩個金衣人,口中不由「咦」道:
「奇了,金衣護衛,你在跟什麼人打架?」
    說話之時,眼光忽然落到白衣教主身上,一陣打量,顫巍巍伸手一指,哼道:「嘿
嘿,真是無獨有偶,你……你居然和本教主打扮一模一樣,你……你是什麼人?」
    白衣教主連正眼也沒瞧他一下,冷峻的道:「在本教主面前,朋友似乎用不著裝瘋
賣傻。」
    瘦小白衣人似乎聽得大怒,猛的跨前一步,指著白衣教主鼻子大聲道:「誰裝瘋賣
傻?你是說老夫裝瘋賣傻?哈哈,老夫要在這黃毛本褪,乳臭未乾的小輩面前裝瘋賣傻?
老夫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當年老夫穿這身衣服,連白長春兄都沒有敢說我裝瘋實
傻?」
    他氣勢洶洶,倚老賣老的大聲嚷著。
    白衣教主聽他居然喝出自己父親的名諱,心頭不期猛然一震!
    同時和對方相距還有一丈來遠,只覺地說話之時,口中噴出一股濃重的酒氣,直向
自己撲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2:40

不!隨著這陣酒氣,似乎還有一股無形潛力,似有若無的湧到身前!
    白衣教主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形迅速向例閃開數尺,雙目神光陡露,重新向瘦小白
衣人一陣打量,滿腹狐疑,冷冷的道:「恕本教主眼拙,尊駕到底是何方高人?」
    瘦小白衣人大笑道:「高人?老夫只是個乾癟老頭,不過憑你還不配問老夫名號,
告訴你,老夫就叫做太上教主。」
    說到這裡,忽然回頭朝陸翰飛喝道:「小子,你還愣愣的站著作甚?這裡沒有你的
事,還不給老夫滾?」
    陸翰飛早已聽出這位瘦小白衣人,正是武功莫測,自稱甯不歸的老人,心中不期大
喜!
    他雖然聽出甯不歸示意要自己先行,但一來少年好奇,二來因他懷疑白衣教主就是
一路同車的白婧婧,沒弄個水落石出,哪裡肯走?
    這原是幾句話的功會,場中兩個金衣人正在殺得難分難解,突然其中一個,「呼」
的一掌,逼住對方掌勢,喝道:「在手!」
    另一個金衣人一收雙掌,冷嘿道:「朋友是否認輸了?」
    先停住手的一個大笑道:「笑話,憑你區區金影飛魔,從白骨神君手下學得幾手玩
藝,老夫何至認輸?」
    金衣人身子一震,厲聲喝道:「既知老夫來歷,今晚作是死定了!」
    先停手的一個輕笑道:「那也不見得,不過此時教主已到,老夫要暫時失陷。」
    話聲一落,突然朝瘦小白衣人身邊掠去。
    金衣人濃哼一聲,也回到白衣教主身側。
    這會兩個金衣人,一真一假,業已徑渭分清,瘦小白衣人眼看假金衣人回到身邊,
立即埋怨的道「喂,金衣護衛,你只顧和人家打架,正經事兒,到底辦妥了沒有?」
    那假金衣人朗朗一笑,拱手道:「兄弟幸不辱命。」
    說著神手入懷,掏出兩枚蛇形暗器「翼火蛇」,向瘦小白衣人揚一揚!
    白衣教主乍睹之下,不由機伶憐一頗,喚然從抽中抽出一柄白玉如意,蒙面白紗中
精光暴射,厲聲喝道:「你……」
    瘦小白衣人伸手一攔,哈的笑道:「別急,別急,老夫這裡也收到了兩支,哈哈,
你別使『無形之蠱』了,對咱們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果然從袖管中也掏出兩支「輿火蛇」來。
    白衣教主似已感到極度憤怒,冷笑道:「兩位無端向白衣教尋釁,想必自負驚人藝
技,本教主倒要領教領教!」
    陸翰飛想起他自承乃是殺害師傅的幕後主使之人,不由一躍而出,大聲喝道:「白
衣教主,陸某先師,縱非你親自動手,但方纔自承由你傳令,也算得是罪魁禍首,今晚
陸某就先行向你算算血債吧!」
    瘦小白衣人咦道:「小子,你還沒走,慢來,慢來,今晚時光不早,別和他嚕嗦
了!」
    伸手一揮,擋著陸翰飛,回頭朝白衣教主笑道:「我窮老頭瞧在故友份上,只從他
們手上,取來這兩根玩藝兒,他們……喏,喏,那站在南首東首的兩位,只被我定住身
子,拍一下後心,穴道自解,至於站在西首和北首的兩位,可要問我金衣護衛怎樣出的
手了。」
    假金衣人接口道:「兄弟可沒有你老哥的功力,那兩位是聞了些兄弟特製的『催眠
藥末』,一碗冷水,立時可醒。」
    金衣人突然厲聲喝道:「朋友是人稱千面怪俠的倪汝霖嗎?」
    假金衣人頭也不回,漫應道:「大概不錯吧!」
    陸翰飛聽得一怔,千面怪俠倪汝霖,不就是黑娘子倪采珍的父親嗎?他擅長易容之
術,難怪假扮金衣人,連聲音都和其的一樣。
    同時他感到手面怪俠和甯不歸兩人,對收去的四枚蛇形暗器「翼火蛇」,好像看得
甚是鄭重。
    他想起方才夏侯律說得不假,四個綠衣侍衛,分立四周,每人手上都有一枚暗器,
難怪他說只要他收起那枚暗器,自己和他都得立化灰燼,瞧不出這五寸長的東西,真有
這般厲害?
    雙方話聲一落,白衣教生卻反而一聲不作,怔怔的站著,半晌之後,忽然朝瘦小白
衣人急問道:「尊駕此話當真?」
    話聲之中,似乎相當焦急,驚愕!
    瘦小白衣人大笑道:「老夫豈會騙你?」
    陸翰飛聽不懂他們在說著什麼,但繼而恍然大悟,敢情方才半晌沒有作聲,甯不歸
老前輩正以「傳音入密」,和白衣教生說了什麼,所以他口氣顯得如此驚詫。
    果然,白衣教主驀地一揮白天如意,道:「咱們走!」
    話聲一落,偕同金衣人過去拍開兩個綠衣侍衛穴道,另外兩人,也由五毒教獨眼乞
婆和毒砂掌洪長勝,同時用冷水噴醒。
    一行人匆匆朝北面林中投去,一閃而沒!
    瘦小白衣人呵呵一笑,和假金衣人同時騰身而起!
    陸翰飛急忙叫道:「兩位老前輩請留步……」
    兩條人影,瞬息已沓,只傳來前不歸的聲音說道:「小子,你只管回去就是。」
    夏侯律仗著一枚威力極強的火藥暗器「翼火蛇」,迫使白衣教主不敢妄動,乘機掠
進林北。
    他深知白衣教主心機陰毒,武功高不可測,就是他手下十名綠衣侍衛,也無一好惹,
自己人單勢孤,一時難與抗衡,是以掠入深林之後,哪敢停留,只是朝林中急奔。
    走了一陣,發覺身後沒有人追來,心中稍定,哪知目光一瞥,忽見身前不遠的一株
大樹之間,隱伏著一個人影!
    夏侯律暗暗一驚,白衣教主果然早已佈置了雙重埋伏,心念轉動,身形一縮,閃入
樹後,從側邊悄悄掩近!
    只見那人似乎絲毫不覺,哪還猶豫,振腕一指,隔空朝那人點去!一縷指風勁急如
箭,嗤的一聲,不偏不倚,點中後心,但那人還是一動不動,伏在那裡。
    不由心頭起疑,但他乃是心機極深之人,一時伯附近有人,凝神等了一會,不見有
什麼聲息,才掠近身去。
    仔細一瞧,原來此人早已氣絕多時,只是倚著樹身,並末倒下。這人一身黑勁裝,
分明是五毒致門下,手上還緊握著一具黝黑噴筒!
    他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死者手上,正是五毒教最歹毒的「五毒噴筒」,只要一按
機簧,射出一蓬毒雨,廣及尋丈,縱然武功再高,在驟不及防之下,若被沾上一點毒液,
傷處立告潰爛,劇毒無比。
    夏侯律瞧得心頭一震,暗想:這一帶樹林中,既然發現此人,自然決不止一個,難
怪白衣教主任由自己逃走,並未追來;但繼而一想,在自己出手之前,此人已氣絕多時,
不知死在何人之手?竟然瞧不出傷在何處?
    一時也無暇多看,匆匆朝裡走去。
    他因這一發現,更不敢絲毫大意,功凝百穴,氣貫全身,雙掌提足自己所練最拿手
的「巨靈掌印」,護住當胸,耳目並用,搜索前行。
    果然,這一路上,發現不少五毒教徒,一個個手持「五毒噴筒」,潛伏暗瞰,但這
些人竟然全身都無傷痕,氣絕已久!
    這可把一向心狠手辣的夏侯律,瞧得疑竇叢生!
    這到底是什麼人,使的是什麼手法?能在瞬息之間,殺死這許多人,而不留一絲痕
跡?
    他畢竟數十年苦心修為,身負武林罕見的奇絕武學之人,此刻越是在驚疑戒懼的情
況之下,越是能夠鎮攝心神。
    暗想:照眼前情形看來,白衣教主預伏林中的五毒教徒,悉數就殲,出手之人,極
可能是那姓陸的小子一黨,那麼除了厲山雙煞?千手儒俠?和龍門幫幫主陸地神龍幾人
之外,該別無高手。
    如果這幾個人,也只有陸地神龍武功最高,憑自己所學,無論真氣內力,兵刃拳掌,
也足可和他拼上三兩百合,縱使不敵,仗著「木石遁形」詭異身法,從容退走,也總可
辦到,更有何俱?
    心念疾轉,不由膽氣一壯,同時又因此刻已不用再擔心隱伏暗處的五袁教徒出手偷
襲歹毒無倫使人防不勝防的「五毒噴簡」,腳下不由加速。
    眨眼工夫,已越過斜坡,到了松林盡頭。
    林外是一座小山背面,地勢較僻,山腳下卻有不少奇形怪石,峻峨森列!
    夏侯律腳不點地,穿林而出,耳中陡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夏侯律,還不速來
參拜掌門人領罪?」
    夏侯律聽得悚然一驚,急忙停住身形,舉目瞧去!
    此時正當上弦,蛾盾新月,十分黯淡,尤其在松林之下,更覺暗影沉沉,幽黑難辨。
    他功凝雙掌,緩緩朝發聲方向走去,察看究系何等人物?
    那是松林偏右的一大叢亂石之間,夏侯律凝足自力,仔細瞧去,瞥見峻峨亂石堆中
盤膝坐著兩個僧人!
    右邊一個身形高大,身穿一襲大紅袈裟的,正是魔教長老自己二師叔嘉擅尊者。
    左邊一個,身形瘦長,面召枯槁的老僧,卻是自己三師叔枯佛嘉摩尊者,瞧他身穿
黃色僧衣,敢情已接掌了天龍寺方文。
    在兩人左右,還有四個穿黑衣的僧人,一律雙掌合十,肅立兩側,好像泥塑木雕一
般,動也不動,這四個僧人,夏侯律自然認識,乃是天龍八部護法弟子。
    夏侯律瞧清情形、登時身如雷顧,心頭猛凜!
    他生性險惡,一向專門暗箭傷人,這一發現不對,立時想到自己手上,正握著一枚
威力極強的「冀火蛇」,此物一經出手,立時爆炸,十丈之內,悉成灰燼,與其束手就
擒,自己何不冒險一試?
    心念電轉,正待向後躍退……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他目光一轉之間,猛覺手上一震,緊握學心的一枚「翼火
蛇」,業已脫手朝嘉檀尊者飛去!
    「孽障,見了掌門人,還不跪下?」
    這一下,不禁嚇得夏侯律心膽俱碎,面無人色,哪裡還敢再動,硬著頭皮,走前幾
步,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弟子夏侯律叩見掌門人。」
    枯佛嘉摩緩緩睜開雙目,沉聲道:「夏侯律,你知罪麼?」
    夏侯律背脊直冒冷氣,他知道魔教門中,對背教叛徒,處刑之慘,簡直不可想像,
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拍,顫聲道:「弟子二十年來愧對師門,痛侮前非,已是不及,
還望掌門人垂察。」
    枯佛嘉摩徐徐道:「你知罪就好。」
    夏侯律在二十年前,偷了魔教一本「陰魔經」,潛逃下山,二十年後,落到魔教手
中,自分必死,但此刻聽到枯佛嘉摩這一句「你知罪就好」。似乎口氣並不嚴厲。
    他原是心機極深之八,感到尚有一線生機,心中不由基地一動,依然俯伏著道:
「弟子罪該萬死,願受本門最嚴厲處分。」
    嘉摩尊者點頭道:「你潛逃下山,已是死罪,何況還敢盜走本門秘笈?」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
    夏侯律先前因他口氣並不嚴厲,還心存希冀,或有一線生機,可是聽到這兩句話,
又無異被宣判了死刑,只覺眼前生機已絕,心頭頓時一涼。
    枯佛嘉摩尊者口中低誦一聲佛號,才道:「你還不起來,速把『陰魔經』繳呈你二
師叔。」
    夏侯律只覺他這句話,似乎又有了轉機,但此刻生死未卜,禍福莫測,好像平日的
機智,業已全蔽,口中應了聲「是」,慌慌忙忙從地上爬起,伸手入懷,掏出「陰魔
經」,雙手捧著跪到嘉摩尊者身前,道:「恭請二師叔收回本門秘企。」
    嘉摩尊者伸手取過,納入袖中,陰聲道:「孽障,你身在白衣教下,可知白衣劍侶
公孫喬夫婦的藏寶,是否已為白衣教主得去?」
    夏侯律一聞此言,陡覺精神一振,立時想到掌門師叔嘉摩尊者親率天龍八部護法弟
子,遠來中原,原是為了白衣劍侶藏寶而來!
    那麼自己這條命,就憑二師叔及嘉摩尊者這一問,可以保全了。心念轉動,臉上更
顯得恭順無比,答道:「師叔垂問,弟子焉敢不說,公孫喬夫婦藏寶,江湖上仍在紛紛
揣測,可能已為白衣教所得,當日白衣教主趕到九嶷山石城峰……」
    嘉摩尊者雙目乍睜,急急問道:「公孫喬藏寶,果然在九嶷山石城峰?」
    夏侯律暗暗好笑,一面答道:「公孫喬藏寶之處,乃是峰腰一處大石壁中,名為
『石城洞天』,但白衣教主也只撲了個空。」
    枯佛嘉摩道。「何人得去了?」
    夏侯律道:「公孫喬藏寶,已被南嶽門下陸翰飛所得。」
    嘉摩尊者驚詫的道:『什麼?被那姓陸的小子得去了?」
    夏侯律道:「據說他取到了一本武功秘笈及一柄日輪金斧。」
    枯佛嘉摩點點頭道:「當年公孫喬夫婦,隨身兵器,是一柄金斧和一串白玉連
環……」說到這裡,忽然回過頭來,沉聲道:「夏侯律,你犯下本教大罪,理應按教規
處死,但你如能為本門建立一件大功,不僅可以將功贖罪,而且老衲還可特准你重返師
門,你可願意去做?」
    夏侯律方才聽他們問到方才白衣劍侶藏寶之事,雖已預料到自己性命,有了轉機,
卻沒想到因禍得福,轉變得如此快法,聞言不由大喜,慌忙叩頭道。「弟子蒙掌門人開
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嘉摩尊者陰哼道:「你當容易辦得到?」
    夏侯律道:「弟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決不有負兩位師叔。」
    枯佛嘉摩點頭道:「好,你起來,從今日起,先由你二師叔傳給你本門專破各種護
身氣功的『火焰刀』心法。」
    夏侯律大喜過望,叩了幾個頭,才站起身子。
    瞥見右側地面,躺臥著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的人,他似乎已被制住穴道,身邊
還放著一柄晶瑩玉尺!
    夏侯律瞧得一驚,失聲道:「他是……」
    他話聲出口,暮覺在掌門人面前,自己大以失態!
    嘉摩尊者明笑道:「不錯,她就是白骨神君的次女,咱們把她擒來,正好留作人
質。」
    陳翰飛目送甯不歸和手面怪俠身形消失,他心中有事,山立即展開腳程,朝客棧趕
去。
    一路上,他盤算著:白衣教主一行,匆匆向北逃去,走得似乎甚是倉促,顯然方才
甯不歸以「傳音入密」,不知和他說了什麼,才使他們急急離去。
    自己從許多蛛絲馬跡推斷,白衣教主可能是和自己同行的白婧婧,那麼此刻正是最
好的機會。
    白衣教主既然向北而去,如果是白婧婧的話,自然尚未回店,假如她仍在房中,那
就證明不是白衣教主了。
    趕返客店,快已三更時分,四周靜悄悄的,旅客們全已入了夢鄉。陸翰飛悄然躍落
天井,第一眼就朝自己鄰室白婧婧的房中望去!
    她房門緊閉,但紙窗上,還透著熒熒燈光!
    心頭不禁大疑,她到底在不在裡面?還是故佈疑陣?他來不及思索,腳尖才一落地,
立即提氣輕身,飄然;習近窗下,往窗縫瞧去。
    原來,房中一燈如豆,結著纍纍燈花,燈光不太亮。
    白婧婧還是那身打扮,穿著白緞繡花衣裙,纖手支頤,坐在床沿上,一雙秀目,盯
著紙窗,怔怔出神,好像正在想著心事。
    不是她!
    難道她真不是白衣教主嗎?
    陸翰衛被這撲朔迷離的白衣女郎,弄糊塗了!
    他想起自己在船上遇見的白衣少女——二公主,今晚何以要扮作白衣教主?在松林
前面,阻攔自己,要自己「千萬不可進去」。
    何以她——白婧婧又要扮成白衣少女,和自己一路同車。
    如今,白婧婧好好坐在房中,那麼神秘的「二公主」,難道就是真正的白衣教生不
成?
    就在陸翰飛微一分神之際!
    白婧婧忽然鳳目微抬,盈盈一笑,問道:「窗外是陸相公嗎?」
    陸翰飛快然一驚,好厲害的耳朵!
    房門呀然開啟,一陣淡淡的幽香,直沁心脾,白婧婧已俏生生站在門口!
    陸翰飛又是一驚,她身法好快,但驚抵不住窘,半夜三更的,去偷竊人家姑娘,他
一張俊臉,登時脹得通紅,口中呼嘯的道:「在……在下……是……」
    白婧婧嫣然一笑,輕聲道:「我就在等你呢,你去了這多時間,我想一定是遇上強
敵,好啦,現在回來了,快到我房裡坐了再說。」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楞,她怎麼會知道自己遇上了強敵?臉上不期流露出詫異之色,
一面連忙供拱手道:「姑娘請休息吧,在下求便……」
    白婧婧沒等他說完,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方纔我聽你在房
裡大喝了一聲,猜想可能是你仇家,因白天偷襲不成,跟到客店裡來。哪知等我聞聲出
來,你已經追了下去,我自知無法追得上你,就一直在房裡等著,那人到底是誰?和你
有很大的仇恨嗎?你追上了沒有呀?」
    「啊,你到我房裡去坐坐咯!」
    她一連串的問著,顯得異常關切。
    陸翰飛道:「多謝姑娘關心,那人是在下殺師仇人,可惜又被他跑了,時間已晚,
姑娘還是休息吧,在下不驚擾了。」
    白婧婧柔順的點點頭道:「也好,陸相公折騰了半夜,也該休息了。」
    說著,果然回進房中。
    陸翰飛依然打開窗口躍入房中,解下劍斧,放在身邊,連衣服也沒脫,只在床上運
功調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3:00

第二天,陸翰飛很早起身,他因白婧婧既然不是白衣教主,而且陰風煞已先在赤焰
山等著自己,不願再多耗時間,付清店帳,向店伙交待,只說自己另有急事待辦,須要
先走一步,便獨自上路。
    此時天色才亮不久,路上除了少數趕集的人,行人不多,陸翰飛展開腳程,一路疾
奔。
    正行之間,忽聽一陣潑刺刺急驟蹄聲,由遠而近,從身後疾馳而來!
    陸翰飛身懷上乘武學,根本不用回頭,便已聽出身後馳來的,是兩匹腳程極速的好
馬,而且馬上之人,分明也是身懷武功的高手!心中一動,不由立時在道旁住足。
    這時,那兩匹快馬,業已馳近,馬上一個英風颯颯的勁裝青年,一個身材苗條的黑
衣姑娘!
    陸翰飛瞧得一怔,這兩人不是北嶽門人杜志遠和黑娘子倪采珍嗎?他們縱馬疾馳,
一路趕了下來,莫非有什麼急事不成?
    「杜兄……」陸翰飛喊聲出口,馬上兩人也已瞧到路旁的正是陸翰飛,雙雙勒住馬
頭,杜志遠迅疾躍下馬背,大喜過望,吁了口氣,笑道:「陸兄弟,總算給我們追上了!
咦,柯老前輩呢」?
    陸翰飛道:「何老前輩已經先到赤焰山去了,杜兄和倪堂主兩位匆匆趕來,不知可
有什麼緊要之事嗎?」
    黑娘子倪采珍這時也牽著馬匹過來,抬頭問道:「陸少、俠,你一路上,可曾見到
楚、冷兩位妹子嗎?」
    陸翰飛證遵:「楚師妹和冷姑娘,不是都留在君山嗎?」
    黑娘子衝著他,抿嘴一笑道:「陸少俠不在君山,兩位小妹子哪還待得住?」
    陸翰飛被她說得俊臉一紅,杜志遠連忙把楚湘雲、冷秋霜兩人偷出君山,自己和倪
堂主追蹤趕來之事,說了一遍。
    他江湖閱歷較深,想起陰風煞原和陸翰飛一路同行,在半途上突然先走,要陸翰飛
留下,其中必有緣故。
    陸翰飛聽說楚湘雲。冷秋霜居然偷出君山,也不禁心中大急,因為這一路上,自己
連番遇事,而且白衣教主、夏侯律等人,都在附近出現,她們萬一遇上,豈不又多出事
故?一面也就把自己發現白婧婧之事,簡扼說了個大概。
    黑娘子倪采珍聽到爸也在這裡現身,還假扮金衣護衛,不由喜道:「陸少俠,你知
道家父現在哪裡?」
    陸翰飛道:「姑娘今尊和甯不歸老前輩一起走的,在下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倪采珍噘著小嘴,道:「爸就是喜歡這樣,一會兒來了,一會就走,不知在忙些什
麼?」
    杜志遠沉吟的道:「陸兄弟,既然柯老前輩約在赤焰山,我們還是先見過柯老前輩,
再作計較吧!」
    赤焰山,一名大硯山,在安徽含山縣東北,山勢峻拔,峭壁危崖,石色皆成赫紅,
因有赤焰山之名。
    山頂一座道觀,叫做鎮離現,現中供奉火神。
    據說從前山下附近村落,時遭火災,後來有一位堪輿師指出赤焰山地底,正當離火
之源,必須建一座火神廟,加以鎮壓,這就是鎮離現的由來。
    這座道觀,已有幾百年歷史,但山下的人,卻不叫它「鎮離觀」,大家都以「火燒
觀」相稱。
    火燒現在人們的眼中,只不過是一座供奉火神的道觀,但江湖上人,卻把它當作火
宮看待,威名之隆,就是武當、少林武林兩大宗派,也都為之黯然失色。
    那是因為火燒觀大觀主火德星君冉無天,不僅武功已臻化境,尤其是一手火器,天
下無人能敵,當年和白骨神君、北溟其君,號稱「三君」。
    如今,冉無天已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他師弟二觀主接火天君常延壽,也已八十有餘,
平日靜修,均已不問塵事。火燒視交由大弟子尾火虎傅元通主持。
    算起來,這還是陸翰飛、杜志遠和黑娘子趕到含山的三天之前!
    赤焰山盤曲的山徑上,正有兩條人影,隨著山勢,往上走去。
    前面一個白衣文士,身穿月白儒衫,臉蒙白紗,舉止飄逸,雖在行走之際,依然顯
示出他有一種高傲冷峻之慨!
    稍後一個身形矮小,身穿墨綠長衫,面上也同樣蒙著綠紗。
    赤焰山山勢陡峭,尤其主峰突出群峰,高聳入雲,異常險峻。
    這兩人衣袂飄忽,走在危巖峭壁之間,遠遠望去,宛如一白一綠兩朵輕雲,冉冉上
升!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晚霞映著峰腰赫紅色的山石上,分外顯得鮮艷奪目!
    後面那個綠衣人看著傍晚景色,不覺腳下微停,說道:「這山光禿禿的,石頭都好
像火燒過一般,路徑陡峻,山勢又高,造這座火燒觀的時候,可真不容易呢!」
    白衣人對他說話,恍如未聞,只是腳不點地的向上行去。
    「噓……」白衣人突然回頭過來,低聲道:「快別說話,走吧!」
    綠衣人輕笑應道:「是,教主!」
    這兩人敢情是最近才出現江湖,行動詭秘的白衣教主,和他手下一名綠衣侍衛了?
    他們一路疾走,山勢愈上愈險,足足走了頓飯光景,才算到達峰頂。
    黃牆碧瓦的「鎮離現」,氣勢相當雄偉。
    此時大門敞開,從門中迎出一行道土,前面一個一身紅色道袍,臉長如驢,年約五
旬的道人。他一眼瞧到白衣人,立即迎前幾步,打了個稽首道:「教主駕蒞,貧道迎近
來遲。」
    白衣教主見他胸前一圈金線之中,繡著一個虎頭,心知此人就是火燒觀住持尾火虎
傅元通了,這就還了一禮,道:「不敢,道長想是傅住持了?」
    他雖在說著客套,但語氣還是相當冷漠。
    紅袍道人笑道:「教主言重,貧道正是傅元通,哈哈,教主請到裡面牽茶。」
    說著,連連肅客,陪同白衣教主往裡走去,綠衣人緊隨在白衣教主身後。
    進入大門,穿過一條長廊,拾階而入,裡面是一座花廳。
    落坐之後,道童送上香茗。
    尾火虎傅元通含笑道:「貧道奉敝師叔交待,得知教主近日將寵臨敝觀,不想教主
俠駕,來得這般快法。」
    白衣教主依然冷冷說道:「在下風聞將有不少武林高手,覬覦貴觀朱果,是以提前
趕來,晉謁冉老前輩,面陳機密,煩請道長代為通報。」
    尾火虎傅元通聽得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家師正在煉製一爐丹藥,閉關百日,日
來正值緊要關頭,連敝師叔也留在丹房之中,已有數日未曾出來,大約須有七晝夜才能
啟關。」
    白衣教立緩緩起身道:「這麼說來,我倒來的不是時候了。」
    尾火虎傅元通慌忙跟著站起,陪笑道:「教主請坐,敝師叔數目前進入丹房之時,
曾再三囑咐貧道,教主來了,務請在敝觀盤桓幾天。自從教主專人面書,家師就渴望和
教主一晤,貧道已在後院替教主準備了三間靜室,作為下榻之用。」
    白衣教主沉吟半晌,才道:「在下實在尚有要事待辦,只是冉前輩既然如此吩咐,
在下恭敬不如遵命。」
    尾火虎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說到這裡,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麼事來,急
急問道:「教主方纔曾說風聞有不少武林高手,覬覦敝觀朱果,不知是些什麼人物?」
    白衣教主淡淡道:「據在下知道,覬覦貴觀朱果的人,不在少數,譬如厲山雙煞、
神鉤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老狼神狼奇裡等人。」
    尾火虎久居赤焰山,從未涉足江湖一步,對神鉤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裡、和毒
神逢巨川人,竟是茫無所知,只當作普通江湖之士。
    這些人中,他只知道厲山雙煞,以為白衣教主把厲山雙煞的名字說在前面,定是這
些人中武功最高的兩個,是以聞言之後,一張驢形長瞼,現出了不屑之色,當即冷笑道:
「厲山雙煞,也想到火燒觀滋事……」
    白衣教主聽得不期一怔,自己說的這些人中,厲山雙煞該是武功最差的兩個,他何
以臉上不僅沒有絲毫驚愕,反而意似不屑?
    但白衣教主終究剔透玲瓏,心中方自一轉,便已恍然大悟,暗想:敢情這道士從沒
在江湖走動,不知道老狼神狼奇裡等人的來歷。
    果然,尾火虎傅元通續遭:「嘿嘿!陰風煞柯靈,真要約了幫手前來,管叫他來得
去不得。」說到這裡,回頭笑道:「旋風煞木通,確曾為了朱果,到敝觀滋事。」
    白衣教主道:「他定是知難而退?」
    尾火虎陰笑道:「十天之前,他帶了一封叫什麼陸地神龍的書信,求見家師,由敝
師叔代為接見,說出來意,就是要乞求一顆朱果,敝師叔因家師正值閉關之期,不敢作
主,婉言相拒,不料木通以為家師故意不見,憤然離去,當日晚上,居然潛入敝觀,意
圖盜取,終於為師叔所擒。」
    白衣教生道:「常老前輩如何打發他呢?」
    尾火虎道:「敝師叔因與木通師門不無淵源,須由家師啟關之後,再行定奪。」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目前他就留在貴觀?」
    尾火虎低聲道:「囚在敞觀後進石室。」
    他雖無江湖經驗,卻也突然警覺,說到半途,便爾住口,一面起身笑道:「教主遠
來,請到裡面稍息風塵。」
    白衣教主也同時站起,冷傲的道:「如此只好叨擾了!」
    尾火虎當真領路,穿出大廳,是一條白石砌成的甫道,繞過幾叢花樹,但見前面翠
重於竿,曲徑通幽,一片竹林中現出幾楹紅磚精舍。
    尾火虎陪同白衣教主行近精舍前面,跨上石階,一面說道:「教主請入內瞧瞧,如
有什麼不妥之處,或須添置什麼,貧道好叫他們立時撤換。」說著,當先跨進門,帶路
而行。
    這幾楹精舍不僅環境清幽,而且佈置得精難已極,無論書房、臥室,無不美倫美美。
    顯然白衣教主此來,火燒觀極為重視,待如上賓!
    白衣教主轉身道:「敝教和貴觀誼如一家,道長如此相待,在下怎敢當得?」
    尾火虎謙遜的道:「這次教主遠道而來,敝觀生輝不少,貧道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說著,又打了個稽首道:「教主如無吩咐,就請在這裡略事休息,貧道暫且告退。」
    白衣教主背負雙手,額首道:「道長情便。」
    尾火虎打了個稽首,便躬身退出。
    綠衣人瞧著尾火虎走後,不禁回頭朝白衣教主望去。
    白衣教主只是微微擺了擺頭,好像是示意綠衣人,應該隨時提高警覺,保持冷靜的
意思。
    一連兩天,火燒現安定如恆,並沒發生什麼事故。
    白衣教主以貴賓的身份,被招待在這幢精會之中,深居簡出,最多也只在林前散步,
負手看天,他那孤高冷傲的神情,使人覺得他身外好像籠罩著一層神秘的輕紗!
    這是第三天傍晚時分,一抹斜陽,緩緩在竹林收去,蒼茫暮色,在漸漸的加濃。
    精舍前面,白衣教主負手而立,敢情正在欣賞著晚景,狀極悠閒,階前不遠,站著
那個綠衣人,他好像永遠跟在教主身後,寸步不離似的。
    忽然從綠重深處,鑽出一個五十來歲的鄉下老頭,這人穿著一身上布衫褲,頭上盤
著一條小辮,縮著腦袋,兩顆鼠目骨碌碌一陣轉動,就朝格捨中走去,行動古怪而滑稽。
    綠衣人一眼瞧到此人,口中驚奇的「啊」了一聲,叫道:「老前輩……」
    那老頭尖聲叱道:「別嚷,別嚷!」
    他第二個「別嚷」,堪堪出口,人已一躬身,很快閃進屋去。
    白衣教主慌忙跟著進屋,慌忙低聲道:「老前輩,事情怎樣了?」
    那老頭抓著脖子,搖頭道:「糟透,糟透!哦,如今朱果已經不重要了!」
    白衣教主似乎深感驚楞,抬頭道:「老前輩的意思,咱們就中途放棄不成?」
    老頭點點頭道:「事有難易,老雜毛把朱果視若供壁,深藏在他丹室底下的山腹地
穴之中,要想弄到手,還得大費手腳,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待辦,你們兩個娃兒,務必在
天亮之前,離開這裡,趕往巢湖姥山。」
    綠衣人忍不住道:「咱們到巢湖姥山去幹什麼?」
    老頭望著他縮頭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很快塞到白衣教主手上,滿臉皺紋一
繃,煞有介事的道:「這上面已經寫得清清楚楚,天機不可洩漏,你們要到了巢湖,才
能拆看,我老人家可以走了。」
    話聲一落,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白衣教主手上拿著那封密柬,急急問道:「老前輩,那麼旋風煞呢?」
    老頭腳下好快,早已閃出門口,回頭道:「這裡的事,你們不用管了。」
    陸翰飛、杜志遠、黑娘子倪采珍三人,一路攢程,趕到含山,已是夕陽西下時分,
在路旁一家小飯鋪匆匆進食,就朝赤焰山西北奔去。
    這是陰風煞和陸翰飛約定見面的地點,他們找到小山腳下,果然有一座山神廟,三
人走近廟前,但見廟門虛掩,裡面黑沉沉的不見一絲燈光,似是一所久無香火,也沒有
人住的荒廟?
    杜志遠推門而入,陸翰飛、倪采珍相繼跟進,打亮火措子,舉目一瞧,這廟宇甚是
狹小,』總共就是這麼一間,跨進門,迎面一個神龕,供著兩尊山神,此外就空無所有。
    黑娘子目光一轉,遲疑的道:「陸少俠,你會不會聽錯,柯老前輩說的可是這裡?
    陸翰飛道:「大概不會錯,何老前輩要我三日之後,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腳下的山神
廟見面,除了這裡,哪有第二座山神廟?」
    杜志遠道:「不會錯,咱們先坐下來再說,柯老前輩也許有事外出。」
    黑娘子生性愛潔,哪裡肯坐,依然站著道:「陸少俠,今天是不是第三天了?」
    陸翰飛屈指一算道:「今晚正好是第三天。」
    黑娘子撇撇嘴道:「那就不對,何老前輩說的是三天之後,咱們不是早來了一天
嗎?」
    陸翰飛道:「對了,我們當真早來了一天!」
    杜志遠道:「我們固然早來了一天,柯老前輩比我們來得要更早一天呢2」
    黑娘子瞪了他一眼,道:「誰和你抬槓?」
    正說之間,只見一條黑影像鬼魅般閃了進來,尖聲道:「是什麼人在抬槓?」
    陸翰飛眼快,一下就看清來人正是陰風煞,不由音道:「柯老前輩到了。」
    陰風煞目光一瞥,朝三人點頭笑道:「啊!陸少俠,倪堂主也趕來了!」接著就回
頭朝陸翰飛道:「陸少俠跟蹤的那輛馬車,究竟可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就把自己兩日來的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明風煞聽得雙目綠光閃動,桀桀尖笑道:「陸少俠,你受騙了,那個自稱白婧婧的
丫頭,分明就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征道:「她會是白衣教主?」
    黑娘子接口道:「我也懷疑她就是白衣教主!」
    明風煞道:「怎會不是?她一路連番暗算,就是為了想奪取公孫喬遺寶,但每次都
未得逞,最後率眾離去,其實她早已趕返客店了,只要你不再疑心她是白衣教主,路上
盡有下手的機會,但卻沒想到你突然不別而行。」
    陳翰飛恍然道:「老前輩果然料事如神,只是晚輩還有一點不大明白,昨晚先在林
外阻止晚輩入林的白衣教主,分明就是幾日前船上遇到的白衣姑娘,她為什麼又要假扮
白衣教主呢?」
    陰風煞冷笑道:「她也一點不假,白衣教就是當年白骨教的後身,白骨神君共有兩
個女兒,她們用白紗遮面,無非故弄玄虛,使人莫測高深,籍以增加她們的神秘罷了。
    黑娘子等她說完,接著也就把楚湘雲、冷秋霜,私自離開君山,說了出來。
    陰風煞一聽子女兒和徒兒偷偷離開君山,不禁鴆臉變色,頓足道:「這兩個孩子,
真是膽大妄為,倪堂主和杜少俠,一路沒發現她們影蹤?」
    杜志遠道:「冷姑娘和師妹偷出君山,原和老前輩差不了半天工夫,晚輩只當她們
已經趕上老前輩了,這一路上並沒發現她們蹤跡。如今想來,以她們的腳程,可能還在
後面,晚輩和倪堂主循原路尋去,也許就會碰上。」
    陰風煞點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杜少俠如果找到她們,就說我老婆子說的要她
們立即回轉君山。」
    杜志遠唯唯應命。陰風煞歎了口氣,憤然說道:「說來真是氣人,咱們老不死,竟
然會連一點鬼影子都沒有,這幾天巢縣、含山一帶,我老婆子卻發現了不少武林人物,
只怕全是衝著火燒觀那棵朱果來的。陸少俠,明日一早,咱們就上火燒現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4:26

第20章 狹路逢仇
    晨曦初升,草上還結著一層層薄薄的輕霜。
    起伏群峰,在朝陽之中,青翠如滴!
    只有正北一座高峰,危巖峭壁,石呈赫紅,光禿禿的沒有叢草,沒有樹木,突出雲
山,聳然獨峙!
    東風吹綠了江南,也永遠吹不綠它,這就是赤焰山!
    此時從西邊一條山徑上,出現了兩個人,正沿著山腳走來!
    迎面朝陽照著兩人,老遠就可以看清楚面貌,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黑衣老嫗,臉如鴆
形,目光榮綠,走路之時,垂著雙手,一動不動,活似一具殭屍!跟在她身後的,卻是
一名弱冠少年,劍眉朗目,玉面朱唇,生得甚是英俊,藍衫古劍,飄逸有致!
    這兩人一路行來,並設施展輕功,但腳下絲毫不慢,瞬息工夫,已盤過兩座山腳,
走近赤焰山前。
    藍衫少年仰頭望去,只覺赤焰山主峰,猶在白雲飄渺之間,卻不見火燒觀影子,不
由問道:「老前輩,火燒觀可在這座山峰之上?」
    黑衣老嫗回頭笑道:「還早哩,從這裡到火燒觀,少說也得走上半個時辰。」
    話聲剛落,路邊松林中,忽然轉出來兩個紅衣道人,一起擋在路口,向兩人一陣打
量,左邊一個稽首道:「兩位上鎮離觀有何責干?
    黑衣老娘知道火燒觀的道土,一律穿著紅衣,但在質料上分著尊卑等級,眼前這兩
個道士只是一身土布道袍,顯系巡山弟子,當下點點頭道:「老婆子厲山柯靈,有事拜
訪大觀主來的。」
    左邊那個道人倒臉瞧了右邊那個一眼,向藍衫少年一指,冷冷問道:「這位是誰?」
    陰風煞柯靈以為自己報出名號,對方兩個巡山道士定然以禮相見,哪知他們聽若無
聞,無禮已極。她性若烈火,瞧得不禁有氣,冷哼道:「這位是南嶽門下陸翰飛陸少俠,
和我老婆子同來,你們還不上山通報?」
    兩個道人身子絲毫不動,左邊的只是冷冷說道:「對不起,師祖早已不問塵事,不
見外客。」
    明風煞鴆臉一沉,道:「你們可是傅元通門下?老婆子二十年沒來火燒觀,你們沒
見過我,聽總也聽到過?這是傅元通叫你們這般的?」
    左邊那個道人依然毫不動容,冷冷說道:「不錯,貧道師兄弟司職巡山,師傅有命,
從今日起,閒雜人等,一律不准上山……
    陰風煞不待他說完,驀地目射凶光,桀桀尖笑道:「小輩,老婆子要不是看在你們
師祖份上,此刻早就叫你們橫屍山下,尾火虎主持了幾年火燒觀,連老婆子都不准上山
去?我倒要問問他去。」
    話聲一落,舉步朝前跨去!
    兩個紅衣道人臉色同時一變,疾退兩步,從肩頭掣出長劍,橫胸擋路,左邊一個道:
「貧道師兄弟,只知奉命行事,兩位如想硬闖,莫怪……」
    陰風煞黃發飄動,一步欺了過去,雙袖朝前一丟,厲聲喝道:「滾開,老婆子要上
去,就是尾火虎也休想攔得住我。」
    兩個紅衣道人話聲入耳,但覺一陣透骨陰風,迎面拂到,哪有躲閃的時間,呼吸突
然一窒,連人帶劍,登時被丟出老遠,長劍脫手飛出,嗆嗆兩聲,落到山石之上。」
    「陸少俠,咱們走!」
    陰風煞連瞧也沒瞧一下,從容朝山徑走去!
    但聽身後「嗤」的一聲,一道紅色火花,沖天射起,直向山腰投去!
    陰風煞冷笑一聲,腳下突然加緊,輕蹬急掠,盤徑疾行,陸翰飛不敢怠慢,緊緊跟
在她身後,朝峰上走去。
    赤焰山山勢陡削,上山路徑,迂通盤曲,盡在懸崖之間,愈上愈險,登高百立之後,
上下絕壁如削,小徑沿壁而行,僅堪容足,非有絕好輕功,無法走得。
    這是赤焰山出名峻險之處——飛雲渡!自從火德星君冉無天主持火燒觀之後,以火
藥炸毀上山通道,尋常人無法再上一步。
    陰風煞走慣峭壁懸崖,陸翰飛目前功力大進,仍然舉步輕逸,並不費力。
    一會工夫,便已盤過山腰險地,但見景物一變,山崗上怪石磷峋,石筍如林,四周
峻嶺懷抱,盡收眼底。
    當前一座排天高峰,巍然屹立,正是赤焰山主峰,一線鳥道,斜斜而上,沒入白雲
深處!
    兩人剛到此處,只見怪石堆中,閃出五個紅衣道士,手執長劍,一字排開,攔住去
路。中間一個年約四旬以上,生得身形瘦小,火紅道袍前胸,一圈金線之中,繡著一雙
火眼金睛的猿猴。
    陰風煞黃發飄動,突然跨前一步,尖聲喝道:「侯方,你還認得老婆子吧?」
    原來火德星君冉無天門下共有四大弟子,首徒尾火虎傅元通,次徒室火豬鍺大山,
三徒嘴火猴侯方,四徒翼火蛇瞿羽,不僅武功已得冉無天真傳,而且獨門火器,各有絕
招。
    卻說嘴火猴侯方瞧到陰風煞,臉色不禁微變,打了個稽首,勉強笑道:「原來來的
果然是柯老師!」
    陰風煞江湖經驗老到,聽出對方口氣,大是不善,心頭不禁有氣,雙目綠光森森,
注著嘴火猴尖笑道:「你們消息倒靈通得緊,老婆子今天才來,你們已知道了。」
    嘴火猴冷冷說道:「柯老師廣約高手,上赤焰山來,火燒觀如果事前一無所知,那
還能在江湖上立足?」
    陰風煞鴆臉倏沉,怒道:「侯方,你們這是聽誰說的?老婆子上火燒觀來,何須廣
約高手!」
    嘴火猴道:「那麼柯老師到赤焰山來,為了何事?」
    陰風煞黃發飛揚,厲笑道:「老婆子所為何來,見了冉星君自會當面說出。」
    嘴火猴似乎對陰風煞深懷戒心,聞言陪笑道:「柯老師來得不巧,家師尚在封關期
中,不見外客。」
    陰風煞道:「那麼老婆子找常天君也是一樣!」
    嘴火猴道:「敞師叔也在丹房,已有幾日不出。」
    陰風煞臉色鐵青,眼中綠光暴熾,厲笑道:「好哇,這是冉星君交待不見我老婆子?
還是你們想攔阻我上山?」
    嘴火猴也不敢得罪她,連忙躬身道:「家師和師叔兩位老人家,確在丹室之中,已
有多日未出,何老師遠道而來,小道豈敢阻攔,只是……」
    他說到這裡,忽然住口。
    陰風煞道:「只是什麼?」
    嘴火猴陰笑道:「小道奉大師兄之命,巡視前山,閒雜人等,一律不准上山,柯老
師不是外人,只管請上,大師兄自會接待,至於這位小施主,就請留在這裡吧。」
    陰風煞桀桀笑道:「這是南嶽簡大先生門下……」
    話未說完,嘴火猴突然臉色大變,朝陸翰飛厲聲道:「你就是南嶽門下?」
    陸翰飛點頭道:「在下正是南嶽門下,不知道長有何見教?」
    嘴火猴在這一瞬之間,臉上換了一付陰沉鬱怒神情,重重濃哼一聲,道:「鎮離觀
正要找你,沒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陰風煞見他侃侃而言,十分沉著,不禁暗暗點頭。
    嘴火猴侯方雖是滿臉激憤,指揮四個紅衣人採取包圍之勢,但因有陰風煞在旁,心
中不無顧忌,是以並未立即出手,濃哼一聲,問道:「你師傅去世很久了?」
    陸翰飛點頭道:「先師去世已有一年。」
    嘴火猴又道:「南嶽門下有幾位傳人?」
    陸翰飛道:「就是在下。」
    嘴火猴突然狂笑道:「那就是你了。」
    一振腕,劍光若虹,直向陸翰飛面門奔去!
    陸翰飛這下聽出對方此言,好像這場過節,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心頭不期一愕,
藍衫飄動,讓過嘴火猴劍勢,喝道:「道長請住手。」
    嘴火猴出手一劍,被他閃開,哪肯甘休,濃哼一聲,第二劍快若輪轉,相繼攻到!
    陸翰飛劍眉陡剔,大喝道:「道長即使要和陸某動手,也該說說清楚!」
    說話聲中,身形斜退半步,右手一探,朝嘴火猴執劍右腕推出!
    嘴火猴這一劍去勢極快,哪知就在劍尖將及未及之際,陡覺一股潛力,從側撞到,
把自己長劍,推開尋尺,心中一驚,立時收住劍勢,目光瞧去,陸翰飛依然好好站在原
地!
    一時不禁大感錯愕,暗想:瞧不出這小子,年紀不大,居然身懷上乘武學,難怪四
師弟會折在他手下!心念轉動,不由厲聲喝道:「好小子,果然有點門道,今天要讓你
活著下山,我就不叫嘴火猴侯方了!」
    明風煞經驗老到,這一會工夫,業已瞧出其中定有蹊蹺,這就皺皺眉,搖手道:
「侯道友且慢,陸少俠跟著老婆子同來,總究遠來是客,有什麼誤會,不妨說說清楚。」
    嘴火猴雙目冒火,狠狠的瞧著陸翰飛,盛氣道:「柯老師既然和這小子同來,自然
知道這小子二天之前,殺害了鎮離現什麼人?」
    陰風煞微微一震,回頭道:「陸少俠幾時遇上火燒觀的人?」
    陸翰飛一臉茫然,搖頭道:「晚輩並無此事,侯道長只怕認錯了人!」
    嘴火猴大笑道:「小子,你抵賴得了嗎?」
    陸翰飛勃然作色道:「南嶽門下作事光明磊落,何用抵賴?在下到底殺害了貴觀何
人?侯道長還是親眼目睹?還是聽的傳聞?」
    嘴火猴一對凶光畢露的怪限,狂亂的瞪視著陸翰飛,陰惻惻怪笑道:「兩天之前,
你殺害我四師弟,棄屍北峽山下,難道還是傳聞失實?」
    陰風煞聽得大凜,尖聲道:「你說翼火蛇瞿羽?」
    陸輸飛見他一口咬定自己殺害他四師弟之言,不由氣往上衝,沒聽到陰風煞說的什
麼,星目放光,朗笑道:「你有何憑證,說是陸某所為?」
    嘴火猴冷嘿道:「可借你小子沒有毀屍滅跡,你用的什麼暗器,自己心裡明白!」
    陸翰飛大怒道:「在下用的什麼暗器?」
    嘴火猴嘴角噙著一絲獰笑,咬牙道:「你南嶽門下用的什麼暗器,還要問人不成?」
    「亮銀袖劍!」陸翰飛心頭狂震,目視嘴火猴,驚詫的道:「會是亮銀袖劍?」
    陰風煞咯咯千笑數聲,不屑的道:「會是假的?」
    陸翰飛突然想起自己前天晚上,曾被白衣教主接了三支「亮銀袖劍」,難道是白衣
教主嫁禍之計?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左腕一擄,從手臂上褪下一雙麟皮劍套,裡面裝著一排十支閃
閃發光的亮銀袖劍,抬目道:「在下師門,雖以亮銀袖劍為防身暗器,但在下行走江湖
以來,還沒輕易用過,不錯,兩天之前,在下在廬江北峽山附近,遇上殺師仇人夏侯律,
曾打出三支袖裡劍,悉數被白衣教主接去,貴師弟身上,發現在下暗器,許是……」
    嘴火猴仰天厲笑,道:「小子,你說被別人接去,道爺也許會信,白衣教主,哈哈,
白衣教主早在三天之前,就到了鎮離現,如今還在觀中,你還有什麼話說的?」
    陸翰飛又是一怔,照明風煞老前輩推測,白婧婧就是白衣教主本人,那麼昨天早晨,
自己離開廬江之時,至少她還在客店之中,何以火嘴猴說她三天之前,已經到了火燒觀?
    明風煞也同時一怔,急急問道:「侯道友,你說白衣教主已在觀中?」
    嘴火猴給她一問,突覺自己失言,但話已出口,無法更改,只好點點頭道:「不錯,
白衣教主三日前求見家師,因家師尚未啟關,是以下榻敝觀。何老師請到現中奉茶,這
小子實在放他不得!」
    陰風煞皺眉道:「侯道友且慢,此事其中可能另有蹊蹺,陸少俠既和老婆子同來,
一切有我老婆子承擔,大家不如到現中再說,是非曲直,也總有個水落石出。」
    嘴火猴憤然道:「柯老師總該知道殺人償命,這小子仗著南嶽門下幾手三腳貓,偷
放冷劍,殺害四師弟,事實俱在,小道非把他拿下,押解上山,聽候師尊發落不可。柯
老師和敝觀淵源不淺,何苦為這小子傷了兩家和氣,柯老師只管先請上山,小道不傷他
就是。」
    陸翰飛一再忍讓,但到了此時,再也忍耐不住,劍眉一剔,朗笑道:「南嶽門下幾
手三腳貓,火燒觀門下,何嘗不是幾手三腳貓,在真相末明之前,侯道長最好說話有個
分寸,須知陸某並非怕事之人。」
    嘴火猴長劍一指,狂吼道:「好小子,你到了赤焰山,還敢賣狂,道爺要不是柯老
師一力承擔,早叫你化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陸翰飛冷笑道:「道長好大的口氣,你就覺得定能勝得過在下麼?」
    嘴火猴大聲喝道:「勝不過你,道爺就讓你隨柯老師上山!」
    陸翰飛同時不假思索的道:「陸某要是落敗,就束手就縛,聽憑處置。」
    嘴火猴濃哼一聲,回頭朝陰風煞道:「柯老師聽清楚了,這小子自己找死,可怨不
得侯方!」
    陰風煞自然知道陸翰飛的武功,心想讓他挫挫嘴火猴的氣焰也好,是以並沒出聲攔
阻。
    嘴火猴話聲出口,左手一揮,身後四個紅衣道人,忽然長劍一收,一齊往後退出兩
三丈遠。
    嘴火猴目射煞氣,慕地跨前一步,喝道:「小子,亮劍吧!」
    舉手一劍,直刺過去!
    他武功本已極高,先前兩次出手,都被陸翰飛閃開,心知對方大非易與,這一劍刺
出,更是強勁,劍風帶起輕嘯之聲!
    陸翰飛看他口中叫自己亮劍,卻不待自己亮劍,就舉劍刺來,心中大感氣憤,同時
也因嘴火猴這一劍上威勢極盛,暗暗驚駭,無怪他這等狂妄,看來劍上造詣,確實不可
輕估!心念轉動,左手一拂,身軀登時飄退了五六尺遠。
    哪知嘴火猴早就算準他長劍未撤,必會朝後飄退,口中濃嘿一聲,如影隨形而上,
右腕揮舞之間,手中長劍倏幻三朵火焰,分向陸翰飛三處大穴刺出!
    陸翰飛左手一記「流雲飛掌」,暗藏「無形神掌」,無聲無息的迎著嘴火猴撞去,
右手「嗆」的一聲,同時撤出玄龜劍。
    嘴火猴雖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他一身武學,出自火德星君嫡傳,耳目靈異,先
前盛氣出手,吃過陸翰飛的暗虧,早已留上了心!此時一見對方揮出左掌,也立即左掌
一揮,迎著劈出一股強勁的掌風。
    陸翰飛服過蝮蛇寶血,又練成了公孫喬遺留的「先天真氣」,這一記「流雲飛掌」,
雖然只用出六七成功力,暗勁如山,力道已足驚人。
    嘴火猴不明底蘊,一時求勝心切,出掌相接,但覺自己劈出一股強猛掌風,和人家
無聲無息撞來的潛力一接之下,宛如碰在一團輕絮之上,力道無法用實!
    不,身軀一震,竟然不由自主的被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兩步。
    他雖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但學成武功之後,從沒下過赤焰山一步,也從沒和人動過
手,在他的心目中,認為師傅火德星君已是武林中第一,平日難免夜郎自大。
    此刻才一出手,便被陸翰飛無形無聲的震退了兩步,心不期大凜,他終究練武數十
年,對武學一道,已深窺堂奧。
    這一發覺對面這位南嶽的門人武功之高,不但不在自己之下,只怕還凌駕自己之上,
心頭驕矜之氣,立時消減了不少,長嘯一聲,長身抖脫,劍光如閃,直向陸翰飛刺去。
他輕敵之念一去,出手立見沉穩,劍挾破風,爆出滿天劍花,當真像舉火燒天,氣勢駭
人!
    陸翰飛朗朗一笑,玄電劍臨空一旋,嘯如龍吟,同時展開師門七十二式「丙靈劍
法」!但見一片黯然無光的劍影,和嘴火猴流動銀芒,互相交織一處,嘶嘶劍風,登時
大盛!
    二十招過後,嘴火猴心頭不由漸感焦急,暗自忖道:「我如連一個南嶽門下,都無
法取勝,傳出江湖,豈不損了火燒觀的威名?」
    濃眉一挑,猛的抽身後退兩步,厲笑一聲,道:「小子,看你還能接我幾招?」
    劍招一變,二次挺身再上,原來輕靈迅疾的劍勢,突然變得凝重無比,一劍接一劍,
連綿而上!
    陸翰飛經過一陣拚鬥,覺得赤焰山火燒現在江湖上威名遠播,門下弟子,也不過如
此!
    心念方動,嘴火猴劍招驟變,已一劍接一劍綿綿攻到,劍影滾滾,隱挾動人心魄的
轟轟雷音!但從劍勢外表看來,不但並無出奇之處,而且不甚剛猛,心頭不由感到奇怪,
暗忖:對方中途變把,這套劍法,可能另有威力!他近來屢經大敵,閱歷經驗,增進了
不少,心中想著,便自留上了心。
    這一下,果然給他料中,嘴火猴先前使的,只是火燒觀門人全都會使的「離火劍
法」,他中途變招,才使出火德星君冉無天窮數十年心血,精研出來的一套精奧拓式
「雷音天火劍法」。
    再配合他們獨門玄功「火氣」,功透劍尖,劍發雷音,武功較差之人,別說被劍尖
刺中,一二丈之內,只要劍尖指處,就會被射出的火氣灼傷,端的厲害無比!
    雙方劍勢,愈打愈快,又是二十招過去,嘴火猴一劍接一劍連綿而上,劍上雷音,
也漸漸凌厲!
    陸翰飛只覺對方每出一劍,都有一團炙熱如火的劍氣,光劍而至!
    這炙熱劍氣,愈聚愈多,宛如波濤洶湧,在身外激盪成風,和對方人劍,連成一體,
劍勢也因之愈來愈重!
    心頭不禁大生駭異,差幸自己得到白衣劍侶公孫氏的武學,練成「先天氣功」,護
住全身,還不覺得如何炙熱,要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已無法忍受得住!
    饒是如此,陸翰飛已漸漸感到對方劍招,看似平淡,其實卻變幻詭異,愈出愈辣,
師門七十二招「丙靈劍法」,雖然也取法乎火,但和對方相比,卻大為遜色。
    自己此時猶能支持,已不是憑仗劍法和對方互攻,而是完全藉「先天真氣」,密佈
全身,對方無法乘虛攻入而已,要是這般打法,自己一旦真氣耗損,勢必傷在他劍下不
可!
    嘴火猴侯方也同樣心頭焦灼,他施展出火燒觀認為天下無人能擋的「雷音天火劍
法」,不但仍然無法取勝,而且自己每次運功發劍,透劍而出的火氣,射到對方身前數
寸光景,便似被一層氣體所阻,再也攻不進去。
    自己曾聽師傅說過,「雷音天火劍」所發「火氣」,只有練成玄門罡氣功夫的人,
可以無害,這小子總共也只有二十來歲,會練成玄門罡氣功夫,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兩人心中,各自轉動,手底招式,也同時轉趨凌厲!
    陸翰飛暗運真力,振腕一掄,玄龜劍幻出一圈如輪劍影,震開嘴火猴綿密劍光,借
勢反擊而出!劍招出手,其氣暴漲,一下就把嘴火猴「雷音天火劍法」所布成的炙熱火
氣,掃盪開去。
    他這一把其實並不是劍法,因一時無法勝得過對方,一時情急,以劍代斧,使的是
十九式「日輪金斧」中一式「魯陽揮戈」,用將出來,威勢自然非同小可!
    嘴火猴但覺眼前儘是嘶嘶金風,和一片如輪劍影,根本就無從封架,被迫得向後疾
退了三步!
    這一下真把他激怒得七竅生煙,怪笑一聲,一退之後,立時揮劍強攻,一招「雷火
劈木」,長劍劃起一片銀虹,猛向陸輸飛一輪劍影中衝去!
    兩劍相觸,但聽「嗤」的一聲細響,劍影金風,頓時齊消!
    「擋」嘴火猴但覺手上一輕,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已被對方齊中削斷,半截劍身,
落到山石之上!」
    這一下,當真把平日自空一切的嘴火猴驚出一身冷汗,厲哼一聲,左手袍袖一揮,
雙腳頓處,身軀墓地向後倒縱出去!隨著他飽袖,從袖中飛出三粒彈丸,破空朝陸翰飛
身前射去!
    陰風煞目睹嘴火猴長劍被削,方自暗暗皺了皺眉,但瞥見他突然後躍,心知他必是
施放火器,正待出聲警告,嘴火猴三顆「霹靂子」已是出手,急忙以「傳音入密」叫道:
「陸少俠速退出三丈外去。」
    已經遲了!陸翰飛和嘴火猴人影乍分,便見三顆像流星般直向自己奔來,一時不加
思索,手上玄龜劍一振,朝三顆彈丸上削去!
    陰風煞自然知道嘴火猴侯方的「霹靂子」專為對付較近距離的敵人之用,是以威力
不弱瞿羽的「輿火蛇」之強。
    但一經出手,只要碰上任何東西,都會立時爆炸,一二丈內,還是玉石同焚,無物
不燃,哪能拿劍去磕?
    她瞧得一陣心驚肉跳,暗叫一聲「要糟!」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陸翰飛長劍撩過,但聽半空中接連響起「嗤」「嗤」三聲
細響!
    這聲音極似燒紅了的鐵器,投入水中一般,三顆「霹靂子」同時被劍鋒削過,劈作
兩半,墮落地上!
    這一下,不但陰風煞瞧得大感驚奇,嘴火猴侯方更是臉色慘變,驚駭得手足無措!
    「霹靂子」遇物即爆,無物不燃,何以此刻被人家舉劍劈開,竟會效用全失,無聲
無息的形同頑鐵!
    但他哪會知道陸翰飛手上的這柄玄龜劍,看去絲毫不帶光芒,不知底蘊的人,只把
它當作一柄凡鐵,其實乃是漢代王莽取北方癸水精鐵所鑄,本身具有以水克火之功,正
是一切火器的剋星。
    嘴火猴眼看「霹靂子」無功,凜駭之餘,正待伸手朝懷掏去!
    明風煞早已一閃而出,搖手道:「侯道友且慢,令師弟之死,老婆子認為其中顯然
另有兇手,如說僅以亮銀袖劍為憑,那麼陸少俠的令師南嶽簡大先生和北嶽司空大俠就
是死在亮銀袖劍之下。你總聽說過『移禍江東』這句話吧,陸少俠和老婆子同來,一切
有我老婆子承擔,還不夠嗎?」
    嘴火猴因霹靂子失效,正好藉機下台,聞言連忙稽首道:「柯老師言重,既然柯老
師這般說法,就請隨小道上山吧!」
    說完,轉身就朝山徑上走去。
    陰風煞見他還是如此傲慢無禮,心頭極感憤怒,冷笑一聲,回頭道:「陸少俠隨老
婆子來。」
    跟著嘴火猴就走,陸翰飛緊隨明風煞身後,一同朝峰上走去。
    這一段山路,愈向上走,愈覺奇險,鳥道曲折,漸漸深入雲際,四周都是白皚皚積
雪,寒風凜烈,滲人肌膚。
    約莫走了兩百多丈高,但覺豁然開朗,鎮離現碧瓦黃牆,已在眼前!
    陸翰飛打量峰頂形勢,似乎愈向後地勢愈高,殿脊連綿,是依峰勢建成,看去一層
高過一層。
    觀前一片空地上,站著八個手仗長劍的紅衣道人,看到喘火猴領著兩人上來,立即
閃到兩側,分兩邊讓開,執禮甚恭。
    這時觀中清磐響處,從大門裡面走出一個瞼長加驢的紅袍道人,一眼瞧到陰風煞,
慌忙搶前幾步,稽首道:「小道不知柯老師遠蒞,迎近來遲,望勿見責才好。」
    陰風煞點點頭,冷笑道:「二十多年不見,傅道友住持火燒觀,總算還認識我老婆
子,倒是難得。」
    那尾火虎傅元通聽得微微一楞,陪笑道:「柯老師和本觀淵源極深,小道怎會不認
識?」
    陰風煞冷冷的道:「傅道友也許不會,但目空一切,沒把老婆子放在眼裡的也大有
人在。」
    嘴火猴站在一旁,臉上顯得極為尷尬。
    陰風煞並沒理會,回頭朝陸翰飛道:「陸少俠,這位就是火燒觀住持傅元通傅道
友。」
    尾火虎已稽首道:「這位小施主……」
    陰風煞道:「他是南嶽簡大先生的唯一傳人陸翰飛陸少俠。」
    尾火虎傅元通聽得臉色不由一變,兩道目光,射出炫炫之色,朝陸翰飛一陣打量,
怎麼也看不出四師弟翼火蛇瞿羽,會喪在眼前這個弱冠少年手下,心中雖覺懷疑,但他
身為火燒現住持,倒也不肯失禮,口中啊了一聲,勉強道:「小施主原來是南嶽門下,
貧道久仰的很!」
    陰風煞道:「傅道友毋須驚訝,老婆子聽說令師弟瞿道友遭人暗算,凶器是南嶽簡
大先生的獨門袖劍,不知可是真的?」
    尾火虎道:「四師弟雖喪在南嶽獨門袖劍之下,但陸小施主既和柯老師同來,就是
火燒觀客人,有什麼過節,也容小道略盡地主之誼再說。」
    陰風煞尖笑道:「老婆子早已說過,這是一場誤會,一切由我老婆子擔保。」
    尾火虎口中連應了幾個「是」,一面抬頭朝嘴火猴吩咐道:「三師弟,目前據說江
湖上有少數不自量力之徒,居然妄想覬覦本觀朱果,你仍回前山去吧,如果真有人敢闖
上山來,只管格殺不論。」
    嘴火猴答應一聲,立即回下峰去。
    尾火虎這才轉過身子,欠身肅客。
    陰風煞聽他話中有因,鴆臉微噙冷笑,點點頭,昂首朝觀中走去。
    穿過兩重殿宇,尾火虎把兩人請進一間客廳落坐,早有一名紅衣道人,獻上香茗。
    陰風煞格目道:「傅道友,老婆子和陸少俠遠上寶山,原為求見星君而來,請道友
代向尊師先容。」
    尾火虎面有難色,躬身道:「家師閉關百日,煉製一爐丹藥,日來正值緊要關頭,
連師叔都留到丹房之中,已有數日不出,並曾交待小道,不准驚擾,柯老師要見家師,
不知有什貴事?小道能否效勞?」
    陰風煞見他說得不像有假,這就問道:「星君還要多少日子,才能啟關?」
    尾火虎道:「再有四五日也就差不多了。」
    他見明風煞不肯說出來意,也就沒有再問。
    明風煞略一沉吟,問道:「傅道友,半月前,咱們老不死,可曾見過?」
    尾火虎躬身道:「木老師確曾來過敝觀,那時家師已在封關期中,是由師叔延見的,
木老師在敝觀耽擱一宵,第二天就走了。」
    陰風煞聽得一怔,道:「這就奇了,老不死迄今未見下落,又去了哪裡?」
    尾火虎並未作答,只是含笑道:「柯老師、陸小施生想必尚未進餐,請稍坐小患,
容小道叫他們準備素齋。」
    說罷,擊了一下手掌,吩咐門外伺候的道人,擺設素齋。
    一會工夫,菜餚齊上,雖是全素,卻也件件精美,尾火虎請兩人入席,自己在下首
作陪。
    陰風煞和陸翰飛都覺得飢餓,也就不再客氣,各自吃喝起來。
    正當此時,忽見一名紅衣道人匆匆進來,走近尾火虎傅元通身邊,附耳低低說了兩
句。
    尾火虎聽得臉色微微一變,立即放下筷子,起身稽首道:「柯老師,陸小施主請隨
意食用,小道去去就來。」
    陰風煞雖不知紅衣道人說些什麼,一時只當和自己上山有關,不禁臉色微沉,冷冷
的道:「道友請便。」
    尾火虎已刻不容緩的隨著紅衣道人,走出廳去。
    陸翰飛一見廳上無人,便低聲道:「老前輩,白衣教主果然已在這裡。」
    陰風煞目露奇光,道:「你如何知道的?」
    陸翰飛道:「晚輩是聽那個紅衣道人說的,他好像說據奉命伺候貴賓精舍的人來報,
方才送素齋進去。發現早晨送去的兩份早餐,仍舊放在桌上,原盤未動,他因白衣教主
是本觀賞賓,不敢進去察看,特來請示。」
    陰風煞聽得心頭大奇,方纔那個紅衣道人雖然是附著尾火虎耳邊說話,但他說的分
明是「蟻語之術」,並非普通附耳細語。
    要知「蟻語之術」,乃是「傳音入密」的初步功夫,「傳音入密」必須本身內功相
當精湛,才能練音成絲,出我之口,入彼之耳,不虞他人竊聽。
    這「蟻語之術」,就是沒練到那種火候,故必須附耳而言,但旁人也決不可能聽到,
除非遇上練成「天耳通」一類功夫的人,才能清晰如聞。
    她兩道綠陰陰的目光,瞧著陸翰飛,心中真還不敢相信,這少年人縱使得到公孫喬
夫婦留傳的武學,也不過只有短短十幾天工夫,怎會有此成就?但她此刻無暇研究陸翰
飛怎會聽到紅衣道人的說話,心中只是盤算著另一問題。
    那是因為假定白婧婧就是白衣教主,那麼三天之前,陸翰飛還和她一路同車,決不
可能已在現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5:12

何況前晚廬江之事,除了白婧婧之外,那個和陸輸飛同船的神秘公主,也曾穿了白
衣教主的服飾,在林前露面,勸阻陸翰飛入林。
    由此推斷,不論白婧婧和那位神秘公主,孰真孰假!反正這一真一假兩個白衣教主,
全都在廬江露面,決不可能再有第三個白衣教主,會在三天之前,趕到火燒觀。
    那麼住在這裡的一個,自然更是假的無疑,他何以要在三天之前,假冒白衣教主而
來?何以住了三天,又不別而去?莫非他趁火德星君冉無天和他師弟接火天君常延壽練
丹不能分身之時,已把朱果盜走了?
    一念及此,不由越想越對,驀地一拍桌子,低喝道:「不好,這扮白衣教主之人,
顯系為盜朱果而來,也許已經得手!」
    陸翰飛抬目道:「老前輩……」
    他話才說到一半,突聽廳外傳來一陣步履之聲,由遠而近,連忙縮住話頭!
    果見尾火虎含笑走入,稽首道:「適才敝現一件小事,須小道親自料理,簡慢之處,
柯老師勿怪才好。」
    陰風煞嘿然笑道:「可是你們奉若上賓的白衣教主,不別而去?」
    尾火虎全身猛地一震,驚奇的道:「柯老師如何知道的?」
    明風煞厲聲道:「白衣教主擅放『無形之蠱』,普天之下只有貴觀朱果能解,她此
來只怕另有企圖吧?」
    尾火虎聽得心頭暗暗犯疑,白衣教主的無故不別而去,其中定有事故,一面大笑道:
「白衣教主縱然崛起武林,武功無敵,但想在鎮離觀有什麼企圖,只怕他未必有此膽
量。」
    他借題發揮,炫炫雙目,卻往在陰風煞鴆臉之上!
    陰風煞冷哼一聲,道:「江湖上不少高手,俱被白衣教暗施惡蠱,覬覦朱果之人,
怕也大有人在。」
    話聲剛落,暮聽後山隱隱傳來一陣「叮」「叮」清磐之聲!
    尾火虎臉色突然一變,眉宇之間,怒形於色,厲笑道:「何老師,小道尊你和敝觀
頗有淵源,才以禮相待,不想柯老師當真約了助拳之人,前來鎮離現滋事。」
    陰風煞先是一怔,接著尖聲喝道:「傅元通,你此話怎說?」
    尾火虎冷笑道:「在柯老師未來之前,小道早已得到消息,何老師為了覬覦朱果,
邀約高手,趕來……」
    「住口!」明風煞霍然起立,暴喝一聲,尖聲道:「老婆子雖為朱果而來,但事關
武林大局,要和尊師當面商談,何用廣約助拳之人?」
    尾火虎厲笑道:「事實如此,四師弟只怕也就是喪在何老師手下的了。」
    陰風煞聽得心頭火起,一頭黃髮無風飄動,桀桀怪笑道:「傅元通,你敢在我老婆
子面前發橫,老婆子倒要問問冉星君去。」
    喝聲出口,左手一探,身如煉影,迅速朝尾火虎右肩抓去!
    尾火虎冷嘿一聲,單掌一立,劈出一股掌風,迎著陰風煞撞去!
    兩股潛力,一陣激盪,陰風煞凝立不動,尾火虎卻在掌風一接之下,身於忽然朝後
退去!
    雙方這一接掌交勁,雖然分出高下,但陰風煞卻是心頭大疑,因為尾火虎傅元通乃
是火德星君冉無天座下首徒,數十年來從沒下山一步,武功修為,決不會在自己之下,
豈有連自己七成內力都接不下之理?
    她終究江湖經驗老到,看出情形不對,心念閃電掠過,立時警覺,尖喝道:「傅元
通,你待怎的?」
    尾火虎在一瞬之間,早已退到門口,陰笑道:「在家師啟關之前,只好暫時委屈柯
老師了。」話聲出口,人已奇快無比閃出廳去!
    陰風煞低喝一聲道:「陸少俠,快跟我來!」
    雙肩一晃,跟蹤朝尾火虎身後外去。但是已經遲了一步,只覺一陣天旋地動,金鐵
之聲大響,頓時看不見一絲日光!
    明風煞閃著一雙綠陰明的目光,向四週一瞧,看出這間寬敞客廳,業已景物大變,
不僅整座大廳較剛才小了很多,連廳上的畫棟雕樑,也全已不見,心中不禁大怒,雙手
奮起全力猛向壁上推去。她這一推,少說也有千斤神力,哪知竟如蒼蠅撼石柱,哪想推
得動絲毫?
    陸翰飛劍眉剔動,問道:「老前輩,這牆壁可是鋼板做成的嗎?」
    陰風煞氣得鴆臉臘黃,很聲道:「老婆子真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一時大意,竟
為鼠輩所乘!」說到這裡,不由恍然道:「這麼看來,老不死可能也被困在這裡了。」
    陸翰飛吃驚道:「老前輩,你說木老前輩也在這裡」?
    陰風煞沉聲晤道:「老不死若非困在這裡,怎會迄無下落?莫非冉無天已和白衣教
洗滌一氣,也說不定。」
    陸翰飛道:「那麼這個冒充白衣教主的人,何以又突然不辭而去。」
    陰風煞道:「這就使人難以解釋,嘿嘿,也許傅元通故施狡獪,方纔的離去,是為
了佈置人手,開動機關,也說不定。」
    說到這裡,忽然仰天一陣桀桀尖笑!
    陸翰飛毛骨悚然,問道:「老前輩何故大笑?」
    陰風煞道:「老婆子是笑傅元通枉費心機,決難困得住咱們。」
    陸翰飛不知她此話含意,還沒答話。
    明風煞笑了笑又道:「陸少俠怎地忘了身邊這柄削鐵如泥的玄龜劍?」
    這話,登時把陸翰飛提醒過來,口中驚喜地「哦」了一聲,急急問道:「老前輩,
你是說咱們破壁而出?」
    陰風煞點頭道:「玄龜劍不僅削鐵如泥,似乎還是火藥暗器的剋星!」
    陳翰飛忽然想起陸地神龍程元規贈劍之時,曾說過當日自己師傅的一柄離火劍乃是
衡山鎮山之寶,就因玄龜刻是癸水之精,在物理上受到克制,才被毀去。想到這裡,不
禁喜道:「是啊,程老前輩說過玄龜劍可以克制離火,那麼咱們就不怕他們的火器了。」
    陰風煞臉色忽然鄭重,徐徐的道:「火德星君冉無天,名列『三君』,雖然剛愎自
用,介於正邪之間,但究竟是一代武學宗師,咱們破壁而出,定將和他結下不解之仇。
老不死失陷在火燒觀,雖是老婆子猜測之詞,但兩枚未果,卻關係極大。觀中道士,個
個都是身懷上乘武功,陸少俠手上,又是一柄無堅不摧和專破火器的利器,如非萬不得
已,不可輕易傷人。」
    陸翰飛自從在厲山山神廟遇到陰風煞以來,只知這位老婆子性如烈火,自視甚高,
此刻聽她口氣,竟然這般持重,可見火燒觀確實非同小可,當下點點頭道:「晚輩自當
謹記老前輩吩咐,不傷他們就是。」
    陰風煞道:「好,依老婆子猜想,方纔那陣清磐,可能後山來了強敵,目前冉無天
和他師弟,練丹正值緊要關頭,最怕有人驚擾,尾火虎必然親自趕去馳援,他想不到咱
們破門而出,此時動手,正是時候。」
    陳翰飛答應一聲,立即從腰間抽出玄龜劍,功行右臂,力透劍尖,振腕朝鐵壁中刺
去。
    玄龜劍神物利器,果然不凡,只聽「嗤」的一聲,一柄長劍業已沒入鐵板之中,只
因他用力過猛,腳下不禁往前衝了半步,頭臉幾乎撞及鐵板!
    陸翰飛又驚又喜,右腕翻動,迅疾劃了一個數尺見方的圓圈,長劍一收,左掌同時
朝那個劃開的圓形鐵板上拍去!
    但聽一聲金鐵大震,圓形鐵板,應手飛出,眼前一亮,鐵壁上登時開了一個大洞,
陸翰飛哪敢怠慢,雙足一點,劍先人後閃電從洞中穿出!
    但就在他身軀還沒落到地上,陡覺疾風颯然,從左右兩側,閃現出兩條人影,雙創
交互,分襲上下兩盤!
    陸翰飛朗笑一聲,微微一提氣,一個旋身,左手拂出「流雲飛袖」,右手用劍身朝
襲來劍上拍去。
    他如今功力何等深厚,這一記「流雲飛袖」,暗勁潮湧,左邊那個紅衣道人劃到中
途,來不及避讓,悶哼一聲,仰面的摜出一丈來遠,倒地不起。
    同時又是「嗒」的一聲,右手長劍也已拍上另一個紅衣道人劍上,直震得那道人右
臂驟麻,連劍帶人被震得後退了四五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陰風煞相繼縱出,同時也被兩個紅衣道人襲擊,她眼看陸翰飛
在舉手投足之間,立時把兩個人震出,不由激發她的好勝之心,尖喝一聲:「小輩,還
不給我老婆子滾開?」
    雙袖舞動,捲起一陣澈骨奇寒的陰風,直向兩人奔去!
    兩個紅衣道人募然打了一個寒呼,慌忙不迭的向後疾退三步。
    明風煞因火德星君和自己有兩輩深交,不好傷他觀中門人,逼退兩個道人之後,立
即沉喝道:「老婆子不傷你們,還不快叫傅元通前來見我?」
    兩個紅衣道人懾於陰風煞威名,雖然不敢逼近,卻也並沒退後,只是手仗長劍,腳
蹬不前。
    另一個被陸翰飛震退的道入,眼看同伴傷得不輕,迅疾從懷中掏出銅磐,「叮」
「叮」敲將起來!
    陰風煞鴆臉繃得緊緊的,心頭敢清氣極,低喝道:「陸少俠跟我來,咱們犯不著和
他們動手,找傅元通去!」
    話聲出口,身形一縱,立即騰空飛起兩立來高,朝屋面掠去!
    陸翰飛緊隨著一躍而起,飛落在屋面之上。
    他們不動,原先被陰風煞逼退的兩個紅衣道人,也只是遠遠相待,他們這一飛上屋
面,兩個道人竟然奮不顧身的接連兩個急躍,同時追上屋來!
    陸翰飛怒喝一聲:「還不給我下去?」
    身形疾轉,左手一招「龍尾揮風」,迎著身後揮主。
    那兩個道人持劍追來,雙腳堪堪登上屋面,陸翰飛揮出的一股無形暗勁,業已橫掃
而至。
    他雖然無心傷敵,但他自從學會了「無形神掌」,出手之間,不帶絲毫勁風,已使
人難於防範,再加近來練成公孫氏筆錄上所載「先天氣功」,「無形神掌」的威力,自
然愈加強勁。
    兩個紅衣道人原也不弱,但這種無聲無息的掌功,他們根本連聽也沒聽人說過,等
待發覺時,暗勁業已如山湧到,哪裡還想躲閃得開,口中悶哼一聲,同時仰面朝簷下跌
落,「啪啦」摔在地上。
    陰風煞經驗豐富,聽到兩人摔在地上的聲音,已知傷得不輕,不由皺皺眉頭,回頭
道:「你出手之間,已經連傷三人了。」
    陸翰飛怔道:「晚輩出手已是極輕,不知怎會傷了他們?」
    陰風煞知他不會說假,但心頭大是驚詫,暗道:「照這情形看來,他武功似在不斷
的增進!心念轉動之際,驀聽大廳四周,叱喝乍起,一二十條紅影,由四面八方,朝屋
上撲到!
    陰風煞口中發出桀桀怪笑,身如魅影,倏然飄動,雙袖揮舞之間,拂出一片陰寒勁
風,直向當先躍近的四五個人撞去!
    她心頭已是怒極,但因這些道人之間,連火德星君冉無天座下四個大弟子都一個不
見,是以依然不肯傷人,拂出勁風,雖然陰寒如冰,奇冷澈骨,還是一發即收,意存阻
嚇!
    果然,當前躍近的幾個道人,尚距四五尺遠,便被陰風煞強烈陰風擋住,齊齊倒躍
開去。
    陰風煞逼退幾個之後,並沒追蹤出手,身形一陣,兩道碧綠的眼神,寒光暴射,迅
疾掠過屋面上十幾個道人,雙手一提,厲聲喝道:「我有事求見冉星君而來,你們再敢
倚多為勝,妄動一步,莫怪老婆子出手無情。」
    她說話之時,那十幾個道人,圍在兩人四周,靜立不動,既不答話,也不出手搶攻,
但仔細瞧去,每一個道人長劍平舉,雙目凝注,各有一定位置,似乎業已布下一座精密
陣勢!
    尤其從四處趕來的後接,紛紛而來,大廳四周,屋上屋下,人數愈聚愈多,不下百
人,劍光閃爍,把大廳包圍得有如鐵桶。
    火燒觀的道人,個個身懷上乘武功,此刻居然如臨大政,全體出動,倒也大出陰風
煞意料之外,尤其這一群紅衣進入中,沒有一個領頭的人,可以答話,更使陰風煞覺得
惱火!
    陸翰飛手抱長劍站在陰風煞身側,瞧得暗暗皺眉,心想:瞧他們既不進攻,又不後
退,分明意在困住自己兩人,等待大援,像這樣對耗下去,又要等到幾時?心念轉動,
這就低聲道:「老前輩,他們人數越來越多,好像還布了什麼陣法呢!」
    陰風煞鴆臉痙攣了一下,陰嘿道:「這是火燒觀以合博取勝的火焰劍陣……」說到
這裡,驀他尖喝一聲道:「你們再不退,老婆子說不得只好動手了。」
    話聲才落,腳下緩緩朝前逼去,當胸雙爪,作勢欲發!
    這時在屋面四周列陣以待的道人,共有三十餘人之多,他們眼看陰風煞緩緩逼近,
火焰劍陣立時散佈開去!
    剎那之間,但見紅衣飄動,劍影錯落,日光之下,如火如荼,交織成一片紅色劍同,
把兩人圍在中間。
    陰風煞桀桀尖尖,聲若夜梟,喝道:「火焰劍陣,只怕還困不住老婆子,陸少俠,
咱們往後進沖,我非找傅元通問問清楚不可。」
    人隨聲落,雙手連揚,「陰風掌」旋起兩股凌厲無倫的櫃骨寒風,裹著她一團鬼魅
似的身形,直向劍陣中投入!
    三十六名紅衣道人布成的劍陣,吃她這麼一衝,陰風煞所到之處,宛如波分浪裂,
紛紛向兩側退讓。
    陰風煞黃發飛揚,綠睛如粼,寬大黑衣,獵獵生風,一雙鬼爪亂舞亂抓,口中又發
出刺耳鬼笑,明風慘慘,寒氣逼人,雖在大白天裡,也確實使人毛髮悚立,猶如遇上僵
屍!
    就在大家紛紛退讓之際,隨著她桀桀厲笑,人隨聲起,從一片閃耀劍光之中,橫越
眾人頭頂,向簷下跌落!
    陸翰飛也絲毫不慢,右腕一揮,玄龜劍舞出一圈暗淡劍影,緊隨著陰風煞身後,往
劍陣闖入。
    火燒觀的道士,久經訓練,陰風煞身形剛剛飛落,聚集在大廳下面的道士,又像潮
水般湧到,如山劍影,重重圍了上去,擋住去路!
    那屋面上的道人,雖被陰風煞衝開,但隨散隨合,等陸翰飛衝到陣中,依然恢復成
了一座完整的劍陣!
    左右前後,無數支長劍,悄無聲息的分由四周襲到!
    在這些道人們的心目中,認為兩人之中,當然要數陰風煞最為棘手,屋面上限於地
勢,無法發揮劍陣威力,不易困得住她。好在屋下山早已有下了「火焰大陣」,易於攻
守,不如任她突圍躍下,正好分別把兩人困住。
    是以在陰風煞躍下,陸翰飛相繼衝入的一瞬之間,各自發揮全力,擋住陸翰飛去路。
    他們哪裡知道陸翰飛手上是一柄削鐵如泥的玄龜劍,他因陰風煞鄭重叮囑,此來赤
焰山,原為求取朱果,如非萬不得已,不可傷人。但此刻這樣多的人,列陣圍攻,如若
再顧慮傷人,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
    今日之局,看來已成欲罷不能之勢!
    他緊隨陰風煞身後,衝入劍陣,心中早已有了計較,此時一見劍陣疾合,十餘道閃
動的劍光,分由四面襲到,不由朗朗一笑,喝道:「刀劍無眼,諸位小心了!」
    喝聲出口,長劍迎掄,劃出一圈護身光影,但聽劍陣之中,登時響起一連串「嗤」
「嗤」輕響。
    三十六名紅衣道人,已有不少人攻出的長劍,立被削斷,驚慌後躍。
    劍尖橫飛,銀芒迸射,站在校後的人,只當陸翰飛打出暗器,紛紛舉劍撩撥,劍陣
不由為之一亂。
    陸翰飛身形疾轉,長劍反手又是一招「倒撒天羅」,削向身後和側背襲來的五六支
長劍,縱身一躍,直向屋下飛落。
    這原是一瞬間的工夫,但陰風煞卻早已被火燒觀道士們的「大火焰陣』,重重包圍!
    原來這「大火焰陣」,不但比屋上的人數,多出兩倍,更因廳前地方寬大,攻守之
間,也遠較屋上靈活,在陣法變化上,自然更能發揮威力。
    此時但見紅影遊走,配合無間,一支支映目耀眼的閃爍長劍,匯成如山劍影,任你
陰風煞武功再強,「明風掌」,「白骨爪」,一齊出手,但這些道士久經訓練,進攻退
守,此分彼合,絲毫不亂!
    陰風煞衝到哪裡,他們宛如潮水一般跟到哪裡,密集的劍尖,也隨著攻到哪裡,直
氣得陰風煞黃發豎立,厲笑連聲,還是被困在中間,難以衝得出去。
    陸翰飛身形未落,口中大喝一聲:「擋我者死!」
    劍隨聲發,人隨劍落,猛向圍住陰風煞的一片劍林中投入!
    只聽呼呼之聲,不絕於耳,「大火焰陣」,一座密集的劍山,登時有無數長劍,被
玄龜劍黯淡劍光撩過,紛紛截斷,叱喝驚呼,同時大作。
    陸翰飛一不作二不休,身如旋風,往劍林中來回衝馳,只是找道士們的手上長劍削
去。
    一百零八個道士組成的」大火焰陣」,何消片刻,便有半數以上的人,手上只剩了
半截斷劍,紛紛躍退。
    陰風煞眼看陸翰飛只削他們手上長劍,沒傷一人,就破了火焰陣,心中不禁暗暗讚
歎!
    雖說他手上是一柄斬金截鐵的利器,但如無高深武學,和眼到劍到,極度快速的身
法手法,哪能做得到削劍不傷人的程度?
    心念轉動,這就尖聲叫道:「陸少俠,夠了夠了,快住手吧,只要他們知難而退,
咱們還是找傅元通,見過冉星君再說。」。
    火燒觀的道士目睹陸翰飛神威奮發,銳不可當,早已驚得目瞪口呆,退避不迭,此
時再聽明風煞這般說法,表明並無敵意,自然不敢再行出手,許多人失了兵刃,站查邊
上面面相覷。
    陸翰飛聞聲收劍,瞥見一道黑影,凌空飛來,瞬息飛落場中。
    這人一身寬大黑衣,雙目深陷,形如殭屍,才一落到地上,便大笑道:「哈哈,老
太婆果然趕上火燒況來了,咱們走吧!」
    陰風煞驟睹來人,不期微微一怔,尖喧道:「老不死,你當真還在這裡。」
    原來這人正是旋風煞水通,他朝陸翰飛點點頭,同時目光瞥了火燒觀道士們一眼,
才大聲道:「此非談話之所,我已見過常天君了,咱們走吧!」
    陰風煞是何等人物?她見丈夫這句「我已見過常天君了」,說得聲音極大,自然有
意讓道士們聽到,免得他們再出手阻攔,而且兩次催走,其中走有緣故,一時不便多問,
這就點點頭道:「我和陸少俠原是求見冉星君來的。既然你已見過常天君,也是一樣,
好,陸少俠,咱們走!」
    三條人影立即朝現外飛去,站在廳前的道士們一再聽陰風煞提起大觀主,此刻旋風
煞從後進來,又說已見過二觀主,雖覺可疑,卻也不敢攔阻,任由他們離去。
    這該從另一方面說起了!
    赤焰山後山,絕嶺千刃,陡壁如削,山下亂石磷峋,疏疏朗朗的從石縫中生著幾顆
松樹。
    這還是早晨時光,「紅日已高三丈透」,但照不到山的明面。
    此時從東首山腳邊,轉出兩條人影,往山後走來!
    這兩人並肩而行,看去走得並不太快,但他們兩隻腳根本就沒沾到地上,像行雲流
水般飄然而來!
    從他們由東首山腳轉出之時算起,最多也不過只是眨眼工夫,就已到了幾顆松樹前
面。
    這份驚人的速度,委實使人不敢相信,但他們還是那麼安詳,衣快飄飄的,絲毫不
見他們施展過什麼輕功。
    這兩人是誰?
    左邊一個身穿一襲半長不短黃麻長衫,頭戴羊皮帽的瘦小老人。右邊一個卻是灰袍
椎譬,骨瘦如柴的蒼鬢老道。
    他們正是凶名久著的老狼神狼奇裡,和黑道中輩份極高,被稱為神鉤真人,隱居高
黎共山的郝公玄。
    兩人才一走近,右邊的神鉤真人郝公玄抬頭望望壁立如削的千仞絕壁,手拂蒼須遲
疑道:「狼兄,咱們只怕上了人家的當!」
    老狼神嘿一聲,道:「難道這點峭壁,還難得倒咱們?」
    郝玄麼微笑道:「兄弟倒不是這個意思。」
    老狼神道:「那是什麼意思?」
    郝公玄道:「那人留柬約咱們到這裡來,如今連鬼影子都不見半個,可見他是有意
把咱們引到這裡來的。」
    老狼神目光炯炯,瞪著郝公玄不解的道:「把咱們引到這裡來;為了什麼?」
    神鉤真人呵呵大笑道:「咱們不遠千里而來,為的是冉無天有一棵專解毒蠱的朱果,
那人可能也為朱果而來,怕咱們捷足先得,才故意留柬相約,讓咱們迂通曲折的尋到此
地,他好先上火燒現去。」
    老狼神怒聲道:「郝兄說得不錯,此人能在咱們面前,神不知鬼不覺留下信柬,可
見定非等閒之輩,嘿嘿,咱們果然上了他的當了,郝兄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趕上火燒現
去!」
    話聲才落,目光~抬,忽然「噫』了一聲道:「有人下來了。」
    郝公玄抬頭瞧去,果然發現千仞峭壁上,正有一點白影,緩緩往下飛來!
    白影垂直而下,相當快速,漸漸已可看清那上面共有兩人,縫著一條極細的山籐下
來。
    這兩人一個一身白衣,一個一身綠衣,山風吹著他們衣袂,宛如一團綠白相間的雲
朵,冉冉下降!
    郝公玄低呼道:「是白衣教主!」
    老狼神點點頭,嘿然笑道:「不錯,正是白衣教主,老夫賞他一支天狼箭!」
    說話聲中,迅速探手入袖,取出一支一尺來長的短箭,正待朝壁上兩人丟去!
    驀聽頭頂一棵樹上,有人突然打出一個噴嚏:「哈……哈欠……」
    老狼神驀吃一驚,憑自己和郝公玄的耳目,只要十丈之內,有人隱藏,也斷難瞞得
過去,這人隱身頭頂,居然會一無所覺,心頭一震,立即沉聲喝道:「什麼人,還不給
老夫下來?」
    「啊,啊,是我,姓甯的窮老頭!兩位果是信人,來得好早,我天沒亮,就趕來這
裡等候,只打了個盹,你們就到啦!」
    那人邊說邊下,手腳並用,從樹上爬了下來!
    郝公玄一眼瞧到這人一身破爛,骨瘦如柴,手上還緊握著一個酒葫蘆,正是半個月
前,在岳麓山三官堂,自己從大殿簷牙捉下來的那個老酒鬼。不禁心下犯疑,冷哼道:
「原來是你,你約貧道和狼老哥來此,有何見教?」
    老狼神問道:「郝兄,你認識他?」
    甯不歸吃力的爬落地上,拍拍身上,笑道:「這位道爺,咱們在岳麓山見過。」
    接著偏頭瞧瞧老狼神手上的天狼箭,齜牙一笑,搖搖頭,不屑的道:「名滿天下的
老狼神,暗箭傷人,豈不有失身份。」
    老狼神一張淡金臉上,微微一紅,怒聲道:「你知道他們是誰?」
    甯不歸拔開酒葫蘆,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才咂咂舌頭,道:「小老兒自然知道,不
然,我也不會約兩位到這裡來了,說實在,咱們還得用這根山籐縋上去呢!」
    老狼神狼嗥大笑,厲聲道:「老兒,你原來是白衣教手下「你當她是白衣教主?嘻
嘻,她是赤髮仙子。」
    老狼神回頭瞧去,原來壁上兩人,業已翩然落到地上,那個穿白衣的,伸手揭下蒙
面白紗,露出一張春花般的臉孔,眨眨眼睛嬌笑道:「老前輩,你果然等在這裡了。」
    甯不歸又喝了口酒,連連點頭道:「我老頭從沒服過人,這回可取了那個鬼孫臏,
一切好像都落在他鬼計鬼算之中,你們快去吧,前面還有人等著你們呢!」
    白衣人答應一聲,立即又覆上白紗。
    那綠衣人卻迅速取下覆紗,同時脫去綠色長衫,露出一身緊身紅衣,候忽之間,由
綠衣人變了一個清麗艷俗的紅衣少女!
    兩人正待離去,老狼神厲聲喝道:「站住!」
    甯不歸一手提著酒葫蘆,一手連揮,道:「沒你們的開,快走吧!」
    白衣人和紅衣少女瞥了老狼神一眼,轉身裊裊走去。
    甯不歸搖搖頭,漫不經意的笑道:「你真少見多怪,還把這女娃兒當作白衣教生是
不是?嘻嘻,告訴你,江湖上的事兒,就是這麼虛虛實實,才有味兒!」
    老狼神臉上飛起一絲獰厲之色,猛然跨前一步,喝道:「老夫眼裡不操砂子,你究
是何人?邀約老夫前來,究有何事?」
    甯不歸縮縮頭,忙不迭後退了兩步,道:「你這算什麼,我……我窮老頭就是甯不
歸,甯醉不歸,不醉甯不歸,哦,哦,至於……至於約兩位前來,完全是為兩位好……」
    老狼神濃嘿道:「此話怎說?」
    甯不歸臉上露出得意之色,舉起葫蘆喝了口酒,口沫橫飛的道:「兩位不是中了那
白衣教『無形之蠱』?普天之下,只有火燒觀冉老道的朱果能解,才巴巴的趕到赤焰山
來?」
    神鉤真人郝公玄接口道:「不錯,你老地想是也為朱果來的?」
    甯不歸連頭也沒回,哼道:「誰希罕朱果?不過我窮老頭卻已經探聽出冉老道藏未
果的地點,才指引你們一條捷徑!哼,偌大一座火燒觀,不知底細的人,就讓你倒翻過
來,也莫想找得到朱果的影子。」
    老狼神雙目乍然一睜,道:「只有你老地知道?」
    甯不歸晃晃腦袋,低笑道:「差不多。」
    郝公玄道:「你說,冉無天把未果放在哪裡?」
    甯不歸又呷了口酒,道:「你們跟我窮老頭上去,準沒錯!」
    說完,伸手要往石壁上垂下的那根山籐抓去。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聲,道:「你說清楚了再走不遲。」
    甯不歸瞧了老狼神一眼,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道:「我窮老頭早已說過,不希罕什
麼朱果,老實說,我聽說冉老道藏有三十年陳的朱葉葡萄酒,想嘗嘗味道,反正順路,
才領你們走個捷徑。你倒怕我設計陷害你們似的,好,你們要是怕冉老道和我老頭串通
好了,設有埋伏,就不妨從前山正門兒進去。」
    郝公玄暗想火德星君冉無天把朱果視若拱壁,自然藏在隱秘之處,甯不歸說出只有
他知道朱果藏處,諒來不假,同時又怕老狼神性情暴躁,目前既有路子,豈肯輕易放過,
這就含笑道:「甯老哥不可誤會,狼兄之意,只是想請老哥先把朱果藏處見告,大家也
好先有準備。」
    甯不歸道:「這還像話,唔,先告訴你們也是一樣,我窮老頭志在美酒,你們兩位
志在未果,上山之後,咱們就得各取各的。」
    郝公玄手持蒼須,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
    甯不歸臉色一正,道:「從這裡上山,就是火燒觀後山,冉天天的丹室,就在後山
火神洞石室之中,朱果藏在他丹室地腹。哈哈,朱葉葡萄酒,乃是採取朱果上的葉子所
浸,這一甕酒,也在地腹裡面,所以……嘻嘻,我窮老頭必須和你們兩位合作。」
    郝公玄道:「好,咱們各取各的,一言為定。」
    甯不歸喜形於色,道:「對,對,一言為定,咱們各取各的。」說著,朝老狼神問
道:「狼先生,你認為如何?」
    老狼神道:「郝兄說過,自然算數。」
    「成!」甯不歸接連喝了幾口酒,用衣袖抹抹嘴角,然後塞好葫蘆,緊緊繫在腰間,
招手道:「你們上不上?」
    老狼神嘿道:「這點石壁老夫還不需要山籐。」
    郝公玄點頭道:「南老哥只管請上。」
    甯不歸咧嘴一笑,走近石壁,取過山籐,攔腰捆好,回頭道:「那我可要上去了,
你們也跟著來!」
    說著,伸手拉了幾下山籐,敢情壁上有人等著,一經拉動,那山籐立即朝上收去,
去勢奇快,眨眼之間,已上去了二三十丈。
    甯不歸直嚇得哇哇大叫,手足不住的在半空中亂舞,喊道:「不得了,嚇死我了,
喂,喂,矮子,你慢一點,慢一點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6:20

第21章 話天烈焰
    甯不歸嚇得不住的哇哇大叫,兩手兩足,在半空中亂劃亂舞,一個身子,卻在直線
上升!
    老狼神口中低嘿一聲,回頭道:「郝兄,這老兒大是可疑,咱們也上吧!」
    神鉤真人郝公玄點頭道:「狼兄說得不錯,此人裝瘋賣傻,咱們不可放過了地。」
    老狼神濃哼道:「諒他也逃不出咱們的手去。」
    話聲一落,舉步就往峭壁走去!
    老狼神狼奇裡當真神功蓋世,他居然把壁立於切的陡峭絕壁,視作康莊大道一般,
腳底踏在石壁上,一個人成了「卜」字形,橫著身子,邁開大步,筆直朝上跑去。
    這份功力,直瞧得神鉤真人也自愧勿如,但他哪肯在老狼神面前示弱,猛吸一口真
氣,雙手劃處,一個身子,宛如一頭灰鶴,凌空拔起來十丈高,左掌掌心,在石壁上輕
輕一拍,身子緊接著直向上飛!
    同時右臂一探,掌心再次輕拍石壁,身子繼續向上飛去,這般兩掌輪流拍出,人卻
穿雲追月般,直線上升!
    他們各顯神通,飛度絕壁,但任你如何快法,和縋籐而上,手舞足蹈的甯不歸,始
終距離有二三十丈遠近,無法追走得上。
    好像他那條山籐,長著眼睛一般,你們決了,它也隨著加快!
    不,那是甯不歸在不迭的催促!
    他把山籐縛在腰間,反正有人在上面拉動,自己不需花什力氣,瞧到老狼神、郝公
玄兩人漸漸追近,就用手搖著山籐,高聲大叫道:「喂,矮子,用力,別洩氣呀,咱們
總不能在人家後面!對!對,再快一點。」
    山籐果然隨著他的叫嚷,收得比飛還快!「哈哈,這就叫騰雲駕霧,好玩極了,喂,
你們也快一點咯,就要到啦!」
    老狼神、郝公玄聽得大為氣結,但也莫可如何。
    依了老狼神的脾氣,早就恨不得要賞他一支「天狼箭」,只因自己兩人,身中白衣
教主的「無形之蠱」,普天之下,只有朱果能解,這姓甯的老頭既然自稱知道朱果收藏
之處,自可省不少力氣,才勉強捺著怒火。
    三個人在懸崖峭壁上,一個追著一個,差不多也耗了頓飯光景。
    快抵峰頂,甯不歸突然一個「鯉魚打挺」腰於懸空一繃,身子凌空彈起,快逾閃電,
朝峰頂飛去,一閃不見!
    老狼神睹狀大驚,暗想:「此人果然深藏不露,僅是這一下不著實地的虛空打挺,
竟能飛上十餘丈外,只怕自己也無此能耐。」
    心中想著,腳下不期一緊,直向崖上奔去!
    兩人同時飛上峰頂,舉目一瞧,立身之處,正是赤焰山峰尖,約有十來丈見方,居
高臨下,火燒現一層層的屋宇,就在眼前,但甯不歸已經沒了影子。
    老狼神黃衫飄動。只氣得七孔冒煙,怒道:「這老兒可惡已極,說不定就是冉無天
一黨。」
    神鉤真人郝公玄皺眉道:「據兄弟看來,他極可能是龍門幫的人,目的自然也在兩
枚朱果之上。」
    老狼神嘿然遭:「再要遇上老夫,非把他宰了不可。」
    「咕嘟,咕嘟」,就在兩人說話之間,身側不遠,忽然傳來一陣有人喝水的聲音!
    老狼神、郝公玄同時轉身瞧去,只見三丈外一方巨石後面蹲著一人,雙手捧了酒葫
蘆,直起脖子掛喝,不是那個窮鬼甯不歸還有誰來?
    兩人這一發現,同時掠近!
    老狼神淡金臉上,閃過一絲獰笑,雙瞳之中,隱射金光,冷厲的道:「老兒,你說
冉無天丹室,究在何處?
    甯不歸舉著葫蘆,一陣狂飲,業已喝得點滴不剩,他咂咂嘴角,用衣袖抹了一下,
才臉含淚笑,湊上一步,攤著雙手,低聲道:「這個我也弄不清楚了,說實在,我也是
第一次來!」
    老狼神見他在山下之時,說什麼只有他知道朱果藏放之處,如今居然倭稱弄不清楚
了,心中不禁大怒,厲嘿一聲:「老夫面前,豈容你……」
    右手一探,爪隨聲出,疾向甯街不歸肩頭抓去!
    他這一下出手奇快,眼看就要抓上,甯不歸口中驚啊一聲,腦袋一縮,雙肩一聳,
就慌張失措的後退半步,恰好躲了開去,急急說道:「老狼先生,可別動手,驚動火德
星君,你們打不過他,還好跑,我可沒人縋我下去了。」
    老狼神沒見他使什身法,只是普普通通的後退半步,居然避開自己一揮之勢,心中
微感一愕,聞言不由勃然怒笑道:「住口,老夫豈會懼怕火德星君冉無天。」
    甯不歸急道:「我的天,你聲音輕一點好不好,你不怕我可怕得緊,火德星君一把
邪火,我一付窮骨,都得化成灰燼!哦,哦,你……是問我火神洞究在哪裡?唉,我和
你們一樣,還是第一次來,不過……」
    老狼神盛氣道:「不過什麼?」
    甯不歸瞧了郝公玄一眼,縮縮頭嘻嘻笑道:「不過我勞老頭有個老搭檔,就是矮子,
他可早已來了,把我縋上來了之後,就踩盤去了,要我在這裡等他。我想起葫蘆裡還剩
有幾口劣酒,待會找到冉老道藏著的朱葉葡萄酒,除了喝他個痛快,也總得裝他一葫蘆,
帶下山去慢慢受用,所以……嘻嘻,我要把這幾口劣酒,喝乾了才裝得下……」
    他口沫橫飛嘮嘮叨叼的說到這裡,忽然用手一指,跳了起來道:「來了,來了,那
不是矮子……。」
    老狼神、郝公玄朝他手指之處瞧去!
    果然,只見崖下十餘丈處忽然閃出一個頭盤小辮的矮小老頭,彎腰縮頭,朝甯不歸
打著手勢,行動鬼祟,透著古怪而滑稽,就一閃不見。
    甯不歸道:「就是他,矮子叫我們快去呢,火神洞准在那裡了,你們瞧,我窮老頭
縮腦袋的怪模樣,就是跟他學的!」
    老狼神、郝公玄聽說冉無天的丹室——火神洞就在崖下,誰還聽他的呼叨,兩條人
影不帶絲毫風聲,同時向崖下飛落!
    火神洞在火燒觀後山石壁之間,乃是火德星君冉無天練丹之處,火燒觀列為禁地,
現中道主,求奉召喚,不准擅入。
    尤其最近火德星君為了煉製一爐丹藥,閉關百日,功行將要圓滿,火候吃緊,連他
師弟接火天君常延壽也進入丹室,已有數日未出。
    火燒觀住持尾火虎傅元通因風聞江湖上已有不少高手,趕來赤焰山,意圖盜取朱果。
四師弟翼火蛇瞿羽突遭殺害,加以師傅煉丹之際,如經人干擾,只要爐火失勻,一爐丹
藥,勢必前功盡棄。是以特地要二師弟室火豬諸大山親率十二名觀中高手,輪流在洞外
守衛。
    此時老狼神、郝公玄兩條人影,連袂飛落,守在崖邊的六道人影,不容敵人腳踏實
地,六支長劍,已風捲而出,朝兩人襲到!
    老狼神仰天一聲琅嗥般長笑,黃衫鼓動,筆直朝劍影中衝入,神鉤真人袍油一擺,
隨手發出一股潛力,退開刺來長劍,從容跟進。
    火燒觀六名高手,六劍聯手,竟是阻攔不住,被逼得往兩旁疾退!
    這原是電光石火,瞬息間事!
    室火豬諸大山睹狀大驚,他連來人面貌都沒瞧清,大喝一聲:「什麼人,敢到鎮離
觀撒野?」
    長劍急出,一招「野火燎原」寒光電閃,迎著兩人掃到!
    哪知他青鋼劍堪堪出手,眼前黃影一閃,老狼神一步就跨出三丈來遠,從他身邊過
去。
    郝公玄袍袖輕展,低聲喝道:「小輩滾開!」
    室火豬諸大山但覺長劍一震,宛如劈在雲堆裡似的,虛無飄渺,無可著力,心頭方
自一驚,連劍帶人不知不覺後退了七八步!
    回頭瞧去,只見一個老道和一個黃衫怪人,業已衝到兩扇石門前面,室火豬從沒在
江湖上走動,哪會認識這兩人是誰?」
    但他終究是火德星君冉無天門下二弟子,武功之高,在武林中已可列入一流高手,
方才自己狠力一劍,僅被人家輕拂衣袖,便自震退,已知來人非同小可,驚凜之餘,因
師傅煉丹正值緊要關頭,豈能驚動?一時再也顧不得厲害,口中大吼一聲,左臂一揮,
縱身疾撲上去。
    六個紅飽道人,哪敢怠慢,同時一擁而上,六支長劍,嗡然生風,急急朝身後刺到!
    郝公玄飄然回過身去,叱道:「小輩,你們想找死嗎?」
    雙袖一抖,室火豬首當其衝,一個身子騰雲駕霧,摜出一丈來遠!
    郝公玄驀然跨出一步,雙袖連揮,六個紅袍道人,一個個像稻草人似的,憑空丟了
出去!
    老狼神連頭也沒回,狼嗥道:「郝老哥,別理他們了。」
    右手一掌,對準石門拍去!但聽石門震天價一聲巨響,崖上砂石,被震得紛落如雨!
    老狼神功力絕世,掌風凌厲已極,只是那兩扇石門,厚達數寸,他掌力雖然厲害,
卻也不能一下子劈開。
    室火豬諸大山兩次被神鉤真人震退,已知僅憑自己幾人,決難擋得住人家,此刻眼
看老狼神出掌攻打石門,心頭更是惶急。
    六個紅袍道人,陸續從地上爬起,有人掏出銅磐,叮叮敲了起來!
    「蓬」又是一聲大震!
    這回比先前一掌,更來得凌厲了,兩扇石門雖然並沒被他震開,但已有山搖地動之
概!
    「哈哈,狼老哥,咱們還是用兵器來得省力。」
    神鉤真人郝公玄大笑一聲,已從肩上撤下劍來。
    老狼神厲笑道:「用不著,老夫不信他兩扇石門是鐵鑄的。」
    說話之中,右手緊接著又是一掌,朝石門上擊去!
    「蓬」然巨震,連續響起。
    室火豬滿面狩厲,左手一擺,六個紅袍道人,同時後退。「老賊,你們找上赤焰山
來,算是找對地方了。」
    喝聲出口,一翻身,劍交左手,右腕揚處,撤出一縷藍煙。
    郝公玄江湖經驗,可比老狼神要豐富得多,聽出室火豬口氣,大笑道:「狼兄,這
小輩是想玩火了。」
    老狼神道:「難道咱們還怕他火器不成……」
    那縷藍煙才到中途,經山風一吹,忽然「烘」的一聲,燃燒起來,化作一股暗紅火
焰,像網署般撒了開來,相隔還有一丈來遠,已覺炙熱逼人!
    郝公玄臉色微變,目中「哈哈」一笑,雙掌一合,向前推去。
    那一片火網,經他一推,登時被阻在一丈之外,緩緩落到地上,熊熊烈火,還在向
外蔓延。
    室火豬諸大山冷笑一聲,再一揚手,從袖中飛出一點藍影,投入烈火之中,那一團
烈火,登時睹了下去,火焰也漸漸轉碧。
    這一點藍影,敢情是一種燃料,投入火中,等於火上加油。
    剎那之間,炙熱火氣,立時不知增加了多少倍,兩丈以內,幾乎有如置身火爐之中,
烤炙得使人難以忍受!
    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玄數十年修為,已達寒暑不侵之境,但此刻也被這份
火勢,炙得身上微微沁出汗來。
    室火豬諸大山和六個紅袍道人,手仗長劍,隔著一重火焰,圍在外面當真成了隔岸
觀火!
    此刻,從火燒觀後進,飛也似湧出三十來個手執長劍的道人,領首一個,正是臉長
如驢的尾火虎傅元通!
    他一到火神洞外,目光凌厲,匆匆一瞥,立時長劍朝天一揮,三十幾個紅袍道人,
隔著火光散佈開去,列成劍陣。然後轉頭問道:「二師弟,這兩人是誰,怎會從後山來
的?」
    室火豬搖搖頭道:「小弟也不知道,這兩個老賊,武功甚是了得。」
    尾火虎點點頭,冷笑道:「武功再高,只怕也受不住師弟的『諸天神砂』,嘿嘿,
陰風煞柯靈,和南嶽門下的小子,也已被愚兄引入伏中。」
    郝公玄隔火大笑道:「哈哈,小輩聽著,區區火焰,還困不住咱們!」
    話聲出口,只見他雙臂倏張,寬大袍袖,猛然一攏,宛如懷抱什麼,懸空朝火頭上
合去!
    這老道當真不愧是西南第一號大歷頭,別看他雙袖虛虛一攏,從袖中發出一股無形
罡風,一左一右掃上火焰,熊熊火勢,登時被他數十年的潛修苦練的真氣,逼得向中擠
去,縮小了許多!
    室火豬沒想到這老道居然會有這般功力,連自己的「諸天神砂」,都會被他真氣逼
攏,心頭猛然一沉,揚手又是兩粒藍影,閃電往火中投去!
    這兩粒藍砂,投入火焰之後,火勢又「烘」的一聲,旺了起來,碧綠火焰,登時大
熾。
    郝公玄被火照得滿臉通紅,垂胸蒼須,拂拂無風自動,大喝一聲,合攏的雙手,驟
然往外推出!
    他這一推不打緊,先前被他用真氣合攏的火勢,驟然放開,再經罡風推動,「呼」
的一聲,火頭一齊朝外吹來,火勢炙人!
    隔火嚴陣以待的三十六名紅袍道人,被火頭一逼,忙不迭向後倒躍。
    老狼神狼爆般大笑道:「郝老哥,你這手『玄陰真氣』,兄弟總算大開眼界了,哈
哈,要不要我再助你一掌。」
    郝公交額上已經沁出汗珠,但微微搖頭道:「用不著,這裡兄弟盡可招呼,狼兄還
是攻洞要緊。」
    老狼神其實也感到有點懊熱,用手挺了挺羊皮帽,點頭道:「不錯,咱們還得留點
氣力,鬥鬥冉無天。」
    說著雙手一擄衣袖,仰天發出一聲狼嗥,左足一點,身子離地,一雙巨大手掌筆直
前推,右腳同時飛起,猛向石門上撞去!
    這一下,他當其發了狼性,雙掌一腳,凝聚畢生玄功,豈同小可?
    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震,緊接著一陣轟隆隆巨響,但見石屑如雨,砂上瀰漫,兩扇厚
達數寸的石門,居然被他驚人內功,一舉震塌!
    但就在這一陣巨響之中,同時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何方高人,尋到
我火神洞來了?」
    話聲不響,但在這隆隆巨震之中,聽來依然十分清晰!
    尾火虎傅元通、室火豬請大山,只聽得冷汗直冒,一臉惶恐的,隔著火焰,垂手而
立,狀極恭敬!
    老狼神大笑道:「來的是那郝老哥和我姓狼的。」
    話聲才落,只見從石洞中緩步走出兩個身穿火紅八卦衣,頭戴高火帽的道人!
    前面一個身形瘦小,卻生得童顏鶴髮,頦下一把白銀似的山羊鬍子,手執拂塵,正
是大觀主火德星君冉無天!
    另一個身形頎長,胸前也垂著一部白髯,手捧一柄紅玉天蓬尺,滿臉憤怒,是二觀
主接火滅君常延壽。
    火德星君冉無天走出火神洞,一眼瞧到神鉤真人郝公玄和老狼神兩人,不禁微微一
怔,稽首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郝道兄仙駕光臨,哈哈,五十年不見,道兄倒是丰標
如昔,這位老施主,貧道還未見過,有煩道兄引見!」
    要知他已有五十年不在江湖走動,那時老狼神雖已名震甘陝,卻未曾進入中原,是
以並不認識。
    郝公玄連忙還禮道:「道兄好說,這位狼兄是名動八荒久居關外的老狼神狼奇裡,
兩位道兄,想必聽人說過?」
    火德星君心頭微微一震,拱拱手笑道:「久仰,久仰,貧道五十年前,確曾聽人說
過狼老施主大名,只恨緣慢一面,不想五十年後,老施主居然會蒞臨寒山,真是難得。」
說到這裡,目光一轉,瞧著洞外一圈熊熊烈火,皺皺眉叱道:「蠢材,郝真人和狼老施
土兩位,武功通玄,豈是你們區區火器,擋得住的,真替我丟人。」
    說著右手拂塵,輕輕朝火堆一指,那堆烈焰,火頭一暗,立時低了下去,眨眼工夫,
就全告熄滅。
    尾火虎傅元通、室火豬諸大山和三十六名紅袍道人,全都垂首肅立,連大氣也不敢
稍透。
    接火天君常延壽,自從步出火神洞之後,始終臉含怒容,未發一言,此時忽然接口
道:「師兄,這也怪不得他們,師兄煉丹正亟,鎮離現忽然來了強敵,他們身為弟子,
在無法抗拒之時,自然只好使出火器,否則,被人家破洞而入,驚擾到大師兄,破壞十
年採集,百日閉關的一爐金丹,還算小事,破壞了咱們鎮離現數十年聲譽,叫他們如何
擔當得起?」
    他說話之時,兩道銳厲目光,憤憤地瞥過郝公玄、老狼神兩人。
    火德星君依然臉含微笑,直等師弟說完,仰天一聲敞笑,道:「咱們退出江湖,五
十年來,雖不准別人涉足赤焰山寸長土地,也並無和武林各門各派爭雄之心,但若有人
上門尋釁,冉無天自然也不甘示弱,只是郝道兄和狼者施主遠來是客,咱們不能讓武林
朋友,笑鎮離觀禮數不周!」說著,抬頭拱拱手道:「兩位遠蒞寒山,定然有甚見教而
來,此處不是待客之所,請到前廳奉茶。」
    老狼神縱橫甘陝,從來也不講什麼江湖過節,他聽火德星君詞鋒犀利,早已忍耐不
住,喉中嘿嘿子笑了兩聲,狼嗥道:「好個不甘示弱,難道我老狼神是到火燒觀示弱來
的?」
    接火天君常延壽麵色一沉,冷笑了兩聲。
    神鉤真人郝公玄連忙向老狼神遞了一個眼色,一面含笑道:「道兄責備得極是,貧
道和狼老哥冒昧登山,確有……」
    火德星君聽也沒聽,不待他說完,回頭朝接火天君吩咐道:「師弟,你陪郝道兄、
狼老施主到前廳奉茶。」
    郝公玄被他打斷話頭,方自一怔!老狼神卻聽耳邊有人細聲說道:「喂,老狼先生,
你們別讓冉老道回進去呀,這牛鼻子準是要回到裡面,收藏朱果去的。」
    老狼神聽出說話的正是那個醉鬼甯不歸的聲音,舉目四顧,此處高崖矗立,三面都
是平地,不知他躲在哪裡?心中卻甚是相信,火德星君要他師弟陪自己兩人,到前廳奉
條,他自然是為了收藏朱果去的。
    要知老狼神雖然也是數十年老江湖了,但他終究少和中原人物交往,生性較直,這
就大聲說道:「且慢!」
    火德星君正待轉身,經他一喝,怔得一怔,但仍勉強笑道:「貧道因丹藥爐火未熄,
狼老施主有何見教,待貧道進去收拾一下,再來奉陪不遲。」
    老狼神證實那醉鬼說的果然不錯,他分明心中有鬼,不由狼嗥大笑道:「道兄想是
要去藏起朱果?哈哈,兄弟明人不說暗話,此次和郝老哥遠上寶山,就是為朱果來的。」
    火德星君不禁臉色驟變,微哼道:「好極,好極,狼老施主快人快語,說得乾脆,
朱果天生靈物,只是貧道倒想請教,不知兩位要待如何取法」?
    郝公玄修眉微微一皺,稽首道:「無量壽佛,兄弟和狼老哥,月前誤中白衣教『無
形之蠱』,普天之下,只有朱果能解,是以遠上寶山,擬向道兄求取兩枚朱果……」
    火德星君仰天一陣大笑道:「朱果培植非易,數十年來,一共只結了兩枚,豈是輕
易求得的?」
    老狼神正待開口,只聽耳邊又響起甯不歸的細語,以「傳音入密」說道:「你相信
不相信?冉老道早和白衣教主沉溫一氣,互相勾結了!」
    老狼神目射金光,點點頭道:「晤,此話不錯!」
    火德星君只當地和自己說話,陰森森一聲冷笑道:「狼施主想必早有計較?」
    老狼神干嘿一聲,道:「兄弟早已聽說火燒觀和白衣教主勾結一氣,咱們向道兄善
言相求,只怕無異緣木求魚。」
    接火天君怒聲道:「那麼你是準備強索了?」
    老狼神厲笑道:「不錯,善求不如惡討,本來就是如此!」
    火德星君臉上怒容隱現,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的笑意,回頭看了郝公玄一眼,大笑道:
「好,好,狼老施主既然這般說法,貧道也顧不得開罪朋友了,兩位只管劃下道來,貧
道無不奉陪。」
    老狼神狼曝道:「兄弟昔年久聞『三君』之名,不妨以未果作賭,向道兄討教幾招
曠世絕學。」
    火德星君曬道:「貧道輸了,奉贈狼者施主一枚朱果,但貧道贏了呢」?
    老狼神道:「兄弟就自絕在你火神洞口。」
    火德星君冷厲一笑,還沒開口,接火天君朝大觀主立掌一禮,道:「師兄先讓小弟
會會名滿甘陝的老狼神,究竟有何絕藝,敢口出大言。」
    老狼神雙目金光閃爍,大不制刺的道:「兄弟已和冉道兄約定了,你替我站開點
去。」
    接火天君常延壽身為火燒觀二觀主,見曾被人這般輕視,聞言不由濃眉挑動,勃然
大怒道:「狼奇裡,你敢小覷貧道?」
    火德星君抬手道:「狼老施主既然要和愚兄動手,師弟且退。」
    接火天君不敢違拗,只好悻悻退下。
    此時,火燒觀一干門下弟子,也紛紛向兩旁退去,火神洞前,登時空出數丈方圓一
塊。
    火德星君冉無天緩步跨入場中,沉聲道:「狼老施主要如何賜教?」
    老狼神黃衫飄動,一步跨出兩史來遠,拱拱手道:「道兄『火靈指』威震江湖,無
人能擋,兄弟正好領教。」
    火德星君冷冷一笑,點頭道:「無人能擋,貧道不敢當得,狼老施主多多指教。」
    兩人都是名震天下的頂尖高手,雖然雙方只要一經出手,便是石破天驚,凌厲無匹,
但在外表上依然若無其事,絲毫看不出就要動手模樣。
    老狼神道:「兄弟有禮!」
    話落掌出,隨手一劃,「呼」的一聲,五股勁風,照准火德星君推去!
    火德星君冉無天只聽人說過老狼神之名,究竟對方武功如何,絲毫不知底細,此刻
看他出手一招,似掌非掌,似爪非爪,招法詭異,勢道極銳,心中也甚感震驚。
    暗想:無怪他凶名久著,功力確有過人之處!當下一亮右掌,揮手接招。
    這第一招上,雖然雙方都沒有使出全力,但郝公立和接火天君都可看出兩人功力,
似在伯仲之間,極難分出軒輊。
    老狼神右手才發,左手劃起,又是五股尖風,迸射而出!
    火德星君袍袖標處,身子一閃,左手一掌,斜斜切出!
    高手相爭,瞬息千變,兩人倏分塊合,同時迅捷無比的身法,互作攻守,雖然每一
招式出手,都帶起銳厲尖風,潛力激盪,普通武林中人,連半招也休想接得下來,其實
兩人只不過用上了四五成力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6:49

只因為雙方誰都摸不清對方武功路子,誰也不肯全力相拼。
    眨眼工夫,兩人互攻了五六個照面。
    老狼神心頭已感不耐,口中發出狼嗥般大笑,他這一大笑,聲如裂帛,雙手虛空一
抓,五指如鉤,身形撲起,隨著笑聲,向前抓到,十道尖風,銳響刺耳!
    火德星君暗暗吸了一口真氣,全身佈滿地獨門玄功「乾天火氣」,右手如劍,疾劃
而出。
    老狼神這一搶攻,當真氣勢如雲,但見黑影起落,爪影漫天而來,遠遠望去,有若
一頭黃狼,張牙舞爪,擇人而噬!
    火德星君凝神卓立,八卦道飽不住的飄忽,但他只是以不變應萬變,抵擋對方這一
陣急攻,腳下寸步不移,右掌如劍,大開大閣,不停地劃出,其中左手,卻只封拆了兩
招,似乎地全身功力,盡在右手,深藏不露,只是防敵護身之用。
    老狼神狼奇裡一輪猛撲,在表面上看來,已是使人感覺他盡出全力,焉知他還是仍
然保留了三分功力,不敢盡情施為!
    尤其他發現火德星君也和自己相同,覺得對方全身功力所聚,實在左手,而非右掌,
因此特別防範著他深藏身邊的左手。
    這一輪急外,差不多搶攻了七八招左右,老狼神嘿然尖笑道:「火德星君果然名不
虛傳,道兄何以還不施展『火靈指』絕學,讓兄弟一開眼界?」
    火德星君洪聲答道:「彼此,彼此,老施主功力深厚,貧道欽佩得很!哈哈,『火
靈指』算不得什麼絕學,哪會在老施主眼裡?」
    話聲未落,左手揮發,倏然一指,遙遙點去!
    這一指,正是火德星君冉無天威震武林的「火靈指」,指影出手,場中立時發出一
陣驚心動魄的尖銳聲音,生似從冉無天手上打出千萬支鋒利無比的鋼錐,才會有這般尖
厲的破風異響!
    這一下,不但郝公玄瞧得心頭一凜,火燒現許多門人,更被這尖銳厲嘯震得刺耳欲
聾!
    他們平時只知道大觀主武功入化,「火靈指」舉世無匹,但究竟高到如何程度,誰
也沒有見過,此刻瞧到大觀主一指出手,便有這等威勢,怎不叫他們既驚又喜,相顧失
色!
    這不過電光石火般事,就在火德星君左手點出之際,老狼神喉中沉嘿一聲,雙爪提
胸,身形微弓,雙目金光電射!宛如一頭人立的凶狠,緊盯著火德星君左手,直等尖銳
指風快近身前五尺,十指如鉤,同時吐勁!
    「哈哈,道兄也試試兄弟的『天狼神爪』!」
    十道爪風,像弩箭般穿射而出!
    雙方所發的奇功真力,猛一接觸,兩人心頭不期齊齊一震!
    老狼神陡然感到對方「火靈指」,果然與眾不同,這一縷指風,不僅暗蘊莫大威力,
鋒利如劍!尤其這份威力,全在一個「火」字上面,指鋒宛如一支燒紅的利劍,炙熱如
火,刺入自己所發的爪風之內!
    火德星君也同時感到自己無堅不摧的「火氣」,被對方十縷尖風,硬生生擋住,而
對方十縷尖風,每一縷都勁直如矢,力道奇猛,其中幾縷,竟然大有超過自己指風,直
襲上身之勢!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猛然鋼牙一咬,左腕連振,連續點出!
    「火靈指」由一而十,由十而百,瞬息之間,指影錯落,銳嘯漫天,分化為百十縷
尖風,急如驟雨,同時朝老狼神襲到!
    老狼神黃衫鼓動,背彎如弓,目中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淒厲狼爆,每一狼嗥出口,身
子必然向前撲動,當胸雙爪,向前抓出,內勁迸發。
    他使出數十年從不輕使的「天狼神爪」,但聽震懾心神的叫爆,越來越厲,也越來
越急,雙爪跟著一波又一波的抓出。
    火燒觀一幹道人,功力較弱,早已臉色發白。緊掩雙耳,不迭後退!
    這一陣工夫,火神洞前七八丈方圓.已被指風爪影,銳嘯厲爆,匯成一片,勁氣熱
流,蕩得風雲變色。天地晦暝!
    不,另外還有一道耀眼劍光和一因火紅尺影,在數丈之外,同樣盤空匝地而舞,匯
成一團狂颶!
    原來接火天君眼看師兄業已施展「火靈指」神功,料想老狼神武功再高,也決難抗
衡,自己再不出手,更待何時?心念轉動,立時手托天蓬尺,朝郝公玄走去,冷冷說道:
「郝真人遠來非易,貧道不自量力,也想討教幾招。」
    郝公寶明知此來,非動手不可,這就含笑點頭道:「道兄賜教,兄弟自當奉陪。」
反手從肩頭撤下雙鈞劍,緩緩抬頭,又道:「強賓不壓主,道兄請吧!」
    接火天君濃嘿一聲:「接招!」
    天蓬尺一溜紅光,疾奔郝公玄當胸。
    郝公玄沒想到他絲毫不講禮讓,就出手搶攻,不由激起怒火,暗想:今天要不給你
一個厲害,也枉有神鉤之名了!心念疾轉,口中大喝一聲:「來得好!」
    長劍一擺,剎那間寒風四起,從身前湧出無數鉤影,反捲過去。
    他這一招精奇絕妙的劃招,功力全在雙鉤之上,接火天君常延壽但覺無數鉤影,不
僅向自己天蓬尺上鎖到,同時左右兩側,也有不少鉤影快要鉤上自己道飽!
    要知高手過招,出手何等神速,明知對方幻出的無數約影,虛多實少,若不加閃避,
虛招便立將變作實招。
    這一下,當真把平日目空四海的接火天君常延壽驚得臉色驟變,他既認不出劍勢來
由,但又無暇多加思索,雖有一身深厚功力,也沒法制敵先機,被郝公立迫得撤身後退
了兩步。
    要知接火天君常延壽,乃是火燒觀第二高手,武功修為,雖比不上師兄火德星君,
但也相差無幾。此刻只因輕敵躁進,在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通退,心頭更是怒不可遏,
大喝一聲,天蓬尺展開了狂風驟雨般攻勢。
    剎那之間,紅雲四起,縱橫交叉,儘是尺影,直若浪翻波湧一般,威勢可謂凌厲已
極!
    但就在接火天君和郝公玄動手之際,火神洞右側,突然有一條黑影,電閃風飄,其
快無比的閃進洞去!此人身法之快,雖在日光之下,依然只有一抹淡淡的影子,一閃而
逝,豈非肉眼所能瞧清。
    何況這時場中指勁爪風,劍光尺影,漫天匝地,劃空呼嘯,誰也無暇注意及此。
    火燒觀的門下弟子,早已退出十數文外,功力較差的還緊掩著雙耳,大家被這龍爭
虎鬥,瞧得心慌失神!
    老狼神和火德星君還在連續施展絕學,兩位極負盛名的武林頂尖高手,各以畢生修
為功力,發招互拼。
    老狼神弓著背脊,鬚髮怒張,筋肉內陷,一身只餘皮骨,但雙目金光更熾,獰厲得
活像凶性大發的野狼。
    火德星君也咬牙切齒,童顏失色,身上冒著蒸蒸白氣,紅袍不住的飄動,遠望過去,
渾身宛如籠著一團紅霧。
    正因為兩人不停的連續發出其力,兩股氣流,在不住的澎漲,雙方僵持不下,既無
法向前通進,自然自生反彈之力,各自逼得不住後退。
    從相隔一丈,漸漸退到兩丈左右,步移地陷,兩人面前堅硬的山石上,已整整齊齊
的印了一排腳印。
    神鉤真人郝公玄和接火天君常延壽,已拚鬥到近百招,劍尺交擊,不時發出陣陣龍
吟虎嘯之聲!但雙方旗鼓相當,依然難分高下!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殊死之戰。雙方四人,似已全陷在欲罷不能之境!
    激戰中,陡聽火德星君冉無天大喝一聲:「住手!」
    這一喝,直若焦雷驟發,老狼神、郝公玄、接火天君同時停下來!
    「什麼人敢偷入火神洞去?」火德星君滿臉怒容,喝聲方出,大家轉頭瞧去,果見
有一條人影,鬼鬼祟祟的從火神洞口掩將出來!
    「乖乖,不得了!」那人聽到喝聲,心頭發慌,口中低叫一聲,拔腳就跑!
    場中四人,全是武林的頂尖高手,目光何等犀利,一瞥之下,業已瞧清那是一個骨
瘦如柴的窮老頭!
    他雙手捧著一隻玉盆,盆中翠葉籐蔓,結了兩枚朱紅果實,縱身朝火燒觀前進跑去,
快逾飄風!
    老狼神大吼道:「老兒,原來是你!」
    人隨聲起,左腳一跨,右腳一點,身子凌空跨起,黃衫御風,當先追去,郝公玄也
不怠慢,捨了接火天君雙腳一頓,凌空虛渡,飛掠趕去!
    火德星君冷嘿一聲,也率同師弟同時飛起!
    四條人影宛如劃空流星,銜尾疾追,一閃而逝!
    最前面的甯不歸,懷中抱著一盆朱果,回頭一瞧,四道人影像流矢般追來,似乎心
頭大急,頭向前鑽,拖了鞋皮,梯梯他地的只是在屋脊上沒命的飛跑!
    別看他只像平常跑路,但身後四位數一數二的高手,誰也莫想追得上他。
    瞬間工夫,已追過三四重殿宇,甯不歸拉大嗓子,邊跑邊叫道:「喂,喂,矮子,
快來接一手哪,我可跑不動了!」
    右側屋脊上,忽然冒出一個頭盤小辮的矮小老頭,應聲道:「酒鬼,快把東西傳過
來咯,別窮嚷了!」
    甯不歸腳下稍一停頓,老狼神等四人,已追到身後不遠,他回頭一瞧,口中「哇」
的一聲,左手一送,那盆朱果,脫手朝右飛出,同時身子一縮,躍下屋去。
    老狼神堪堪追到,瞥見他玉盆脫手,朝有飛去,立即捨了甯不歸,大喝一聲,蹈虛
跨步,跟著玉盆追去!
    朱果玉盆去勢如電,一下被那矮子老頭接住,雙手捧著,朝追來的老狼神四人,縮
頭一笑,不見他晃肩頓足,身子平直朝前飛去。
    「嘻嘻,你們追得上我追風無影,我就不叫東方矮朔了。」
    他人如浮矢掠空,筆直前飛,嘻嘻笑聲,卻凝而不散,向身後傳來!
    追他的四人不僅聽得十分清晰,而且也感到詫異,先前那個酒鬼,輕功之高,已不
在自己幾人之下。如今這個自稱東方矮朔的人,同樣身手奇高,但江湖上從沒聽人說過,
還有這兩號人物。
    如以他們身手而論,怎麼也不會是名不見經傳的人?
    大家心頭納罕,腳下可絲毫沒慢,轉眼工夫,只見東方矮朔一下躍上圍牆,口中同
樣高聲喊道:「喂,酒鬼,快接著!」
    雙手一推,朱果玉盆凌空朝牆外飛去!
    「要得,要得!」圍牆外面忽然又鑽出一條人影,雙手接住,梯梯他他的往外就跑。
    東方矮朔縱身躍落牆頭,跟在他身後跑去!
    身後四人只當牆外另有羽黨,哪知接去玉盆的竟然還是先前那個窮老頭甯不歸,不
由大感驚凜!
    方才明明瞧到他躍下屋去,這一陣工夫,大家都在急起直追,絲毫沒停,他怎會跑
到前面來了?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
    火德星君、老狼神等人,心頭業已有點清楚,除非對方兩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
但越是如此,越不肯輕捨,各施全力,銜見疾追。
    要知火燒現只有觀前一條上山通路,三面皆臨峭壁,街不歸和東方矮朔敢情不明地
理,從右躍落圍牆,只奔出一箭來遠,前面已到了盡頭。
    火德星君冉無天瞧得心頭暗喜,大笑一聲道:「兩位還往哪裡走?」
    他這聲大笑,怒極而發,聲如裂帛,響澈雲霄!
    不,他人隨聲發,如巨鶴般沖天飛起數丈來高,越過老狼神、郝公玄頭頂,猛向前
面抱著玉盆的街不歸身後撲去。
    老狼神、郝公玄但覺頭頂疾風颯然,同時身形一偏一沉,閃開數尺,舉頭瞧去。
    他們兩人自然識貨,認出火德星君這一式名為「神雕蠷虎」,是飛撲擊人的一記絕
技,非本身內輕兩道,俱臻上乘,不克施為,而且一經施出,方圓數丈,悉在命中之內,
極難躲閃!
    那甯不歸捧著玉盆,梯梯他他的只顧跑路,奔近崖邊,眼看前面已是千仞斷壁,無
路可通,堪堪回身。
    瞥見火德星君凌空撲來,心頭一慌,忘了身後就是絕壑,身子向後一退,一腳蹈空,
登時一個觔斗,仰天摔了下去!
    只聽他尖叫一聲:「乖乖,不得了,這回完蛋啦……」
    聲音跟著下沉,瞬即寂然!
    火德星君還沒撲下,眼看對方已摔下崖去,他自然知道此處壁立千仞,武功再高,
也非粉身碎骨不可,心頭一怔,袍袖斂處,飄落地上!
    老狼神、郝公玄、接火天君,也正好趕到!
    跟在甯不歸身後的東方矮朔,和甯不歸相隔不過兩丈來遠,甯不歸摔落懸崖,他也
相繼趕到,探頭一望,口中大聲叫道:「酒鬼,酒鬼……」
    甯不歸哪裡還有聲音?
    東方矮朔響哺的道:「這下當真完蛋了。」
    說話聲中,猛地轉過身來!
    他這一轉身,大家才瞧清這個自稱東方矮朔的老頭,不過五十來歲,一身土布衣服,
頭上盤著小辮,生得掉頭鼠目,腦袋縮在脖子裡,生相極是很瑣,絲毫瞧不出他有任何
驚人之處?
    但大家方才親眼目睹,對方超絕輕功,武功自然也非同小可,因此東方矮朔這一轉
過身來,四位絕世高手,腳下不禁同時退了半步。
    只見東方矮朔鼠目轉動,滿臉怒容,用手一指,氣呼呼的道:「好哇,你們這幾個
不成氣候的東西,追呀,追呀,迫你們個魂靈,這下把灑鬼給逼死了,你們……統統跟
我老頭打官司去!」
    他說來認真,但雖在盛怒,看去依然滑稽可笑!
    老狼神皺皺濃眉,猛地逼前一步,笑道:「尊寫何人,究系受誰主使,趁老夫等人
拚鬥之時,盜取朱果?」
    東方矮朔呸的一聲,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瞪眼道:「憑你也配問我老人家是誰?
告訴你,找老人家揚名立萬的時候,你還在沙堆裡吮狼奶哩!」
    老狼神一生就是最忌諱人家說他是狼養的,聞言不由凶睛暴凸,陰嘿道:「老兒,
這是你自己找死!」
    「死」字出口,左手大袖,驀地朝東方矮朔拂去。
    東方矮朔雙腳擺了一個馬步,擄拳道:「你……待怎的?」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老狼神袍油一拂,有若迅雷驟發,罡風潮湧!
    東方矮朔話聲才出,忽然悶哼一聲,一個身子已被老狼神袖風捲起,像斷線風箏般
直飛三丈來遠,朝懸崖外落去!
    這一下,當真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在場四人,沒一個不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方才大家各盡全力,從火燒觀後山,連
越十數重殿宇,一直追出現外,還是無法追得上人家,即以輕功來說,這兩個老頭縱然
不高出自己四人,至少也決不會低過自己。要知輕功一道,若無精深內功為輔,哪能登
峰造極?
    先前甯不歸失足墮崖,還可說匆忙無備,這會東方矮朔被老狼神一記袖風,就震飛
出去,實在太稀鬆了!
    老狼神自己也不敢相信,火德星君、神鉤真人、接火天君,也同樣不敢置信,可是
事實擺在眼前,東方矮朔明明就是禁不起一拂,摔了下去!
    崖外斷壁千仞,雲氣嗡然,即使武功再高,像這般憑空飛出三丈數外,再往下落,
除了會飛,哪能活命?
    雖然這是決無可能之事,但四人心頭,總覺太以突兀,各自驚疑不定。
    火德星君冉無天瞧了懸崖一眼,緩緩轉過身子,哼道:「兩位遠上寒山,毀去火神
洞石門,不僅破壞了貧道一爐丹藥,而且還使火燒觀失去一盆千載難覓的朱果仙草,這
筆帳,兩位如何算法?」
    老狼神干嘿道:「道兄是否有意賡續來了之戰?」
    火德星君微曬道:「那倒不必,五日之後,貧道當在山下候教。」
    老狼神回頭道:「郝老哥意下如何?冉道兄想必要找幾個助拳之人哩!」
    火德星君大笑道:「貧道封關百日,觀中尚有小事須待料理,冉無天何須約人助
拳?」
    郝公玄稽首道:「道兄既然如此說法,兄弟和狼老哥權且別過,五日之後,咱們准
到。」
    火德星君濃哼一聲,偕同接火天君轉身朝觀中走去。
    老狼神嘿然笑道:「郝老哥,冉無天這是什麼意思?」
    郝公玄手持蒼須,沉吟道:「五日之後,可能他另有詭計!」
    老狼神狼爆般大笑道:「火燒觀也不過爾爾,咱們難道還伯他不成?」
    卻說從赤焰山後山陡壁,縋籐而下的白衣書生和匆匆脫下綠衣的紅衣少女,正是赤
發仙子溫如玉、魔教玉女姬紅薇!
    她們因甯不歸說出前面還有人等著,要自己兩人快走,同時眼看老狼神狼奇裡、神
約真人郝公玄對自己兩人目光炯炯,似乎並未深信。
    溫如玉江湖經驗較豐,鑒貌辨色,一時哪敢停留,立即朝姬紅薇使了一個眼色,覆
上面紗,轉身就走。
    姬紅薇跟在她身後,走沒幾步,只聽甯不歸的聲音,在自己耳邊細聲說道:「女娃
兒,找老頭要你脫下綠衣,無非要那兩個魔頭相信你們不是白衣教的人,其實你此刻還
得穿上,不到時候,不可露出本來面目。」
    姬紅薇只知道有幾位老人家都是幫陸大哥的,白衣教是陸大哥的仇人,處處和陸大
哥作對!
    她心裡深愛著陸大哥,同時也隱約知道溫姐姐很關心陸大哥,她的假扮白衣教主,
要自己扮成綠衣侍衛,是為了破壞白衣教主一件陰謀。
    但這次上赤焰山來,竟是幹什麼,她也弄不大清楚,她只是相信溫姐姐,這樣做是
對的。此刻聽到甯不歸要自己仍把綠衣穿上,就邊走邊穿,同時又把那方綠紗,蒙到臉
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7:07

轉過山腳,溫如玉回頭一瞧,不由笑道:「妹子,你怎麼又穿起來了?」
    姬紅薇蔽道:「就是那位老前輩說的咯,他叫我不到時候,不可露出本來面目,哦,
如玉姐姐,這位老人家是誰呢?還有那兩個老頭,你都認識嗎?」
    溫如玉道:「我也只知道他叫甯不歸,是一位風塵異人,還有兩個,那穿黃衫的叫
老狼神狼奇裡,老道人是神鉤真人郝公玄,都是數一數二的大魔頭。」
    姬紅薇想了想,問道:「如玉姐姐,你說的大魔頭,是不是大壞人?那麼魔教呢?
也是不好的了?」
    溫如玉被她問得一怔,接著笑道:「所謂魔頭,只是說他邪魔外道罷了,其實旁門
中也一樣有好人,正派中也一樣有壞人,這可不能一概而論。」
    姬紅薇點點頭又遭:「如玉姐姐,我們這次到火燒觀來,究竟為了什麼?」。
    溫如玉低聲道:「我們上火燒觀來,原是為了一盆朱果,因為白衣教的『終身蠱』,
普天之下,只有朱果能解。而且還有一位叫作旋風煞的木老前輩,失陷在火燒觀,令狐
老前輩要我們相機行事;但目前有一件比這裡更重要的事,囑我們趕去
    姬紅薇道:「這個我知道咯,我是說咱們這樣一走,幾天的工夫,不是白費了?」
    溫如玉搖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令狐老前輩算無遺策,我想他老人家
一定另有計較,我們還是趕快上路才好。」
    姬紅薇還想再說,眼看溫姐姐腳下突然加快,朝前奔去,也就跟著施展輕功,急急
趕了上去!
    未牌時光,兩人趕到巢縣,一片汪洋的巢湖,業已在望。
    姬紅薇該輕聲道:「如玉姐姐,到啦?」
    溫如五點點頭,正待從懷中取出密柬,瞥見前面路旁,一片樹林中,金影一閃,走
出一個身形高大的金衣人,筆直朝自己兩人,迎面走來!
    溫如玉自從赤髮仙姥把畢生功力,轉注到她身上之後,目力極強,一眼認出那金衣
人正是白衣教的金衣護衛!心頭微微一凜,伸入懷中的手,迅快放下,立即換了一副冷
傲神色!
    金衣人腳下極快,眨眼之間,業已奔近,只見他忽然身形一停,在路邊站住,垂手
躬身道:「船隻已經備妥,請教主下船。」
    溫如玉聽得不期一怔,暗想:對方把自己誤認作教主,不知他們準備好船隻,要往
何處去的?但她乃是極有機智之人,在這一瞬之間,忽然想起東方矮朔公羊老前輩捎來
賽孫臏令狐老前輩的一封密柬,曾說到了巢湖才能開視。
    早晨甯不歸南老前輩也說前途有人等著自己,莫非就是要自己乘他們的船,前往姥
山?
    心念疾轉,立即傲然點頭,應道:「好!」
    金衣人不再多說,轉身在前面引路。
    溫如玉暗暗朝姬紅薇打了手勢,意思叫她不可多說,以免露出馬腳,一面跟著金衣
人緩緩朝前走去。
    一會工夫,便已走近湖邊,果見一處江灣子裡,停泊著一艘中型船隻,船上還有兩
個綠衣侍衛,在船頭位候,此時一眼瞧到金衣護衛引著教主前來,立即垂手肅立,狀極
恭謹
    溫如玉神態冷漠,昂然跨上跳板,朝船艙走入。
    姬紅薇這幾天雖然一直扮著白衣教綠衣侍衛,跟隨溫姐姐上赤焰山去,火燒觀沒有
白衣教的人,不虞被人觸穿,但她是個涉世未深的姑娘,明知道不會有什麼意外,還是
提心吊膽的,生怕被人認出。
    這會上了白衣教的船,而且船上還有兩個和自己身份相同的綠衣侍衛,少時如果和
自己說話,豈非馬上露出破綻?
    她心頭只覺一陣跳動,再也寧靜不下來,偷眼一瞧,溫如玉裝出那副冷漠的樣子,
好像真是白衣教主一般。不由暗暗欽佩,如玉姐姐當真遇事沉著,當下也就壯起膽子,
低著頭跟在她身後,往艙中走去。
    溫如玉跨進中船的一瞬工夫,她目光早已掠過全船,看清船上除了兩名水手,只有
一個金衣護衛,和兩個綠衣侍衛,即使中途有變,憑自己和姬紅薇兩人,大概也可以應
付,只不知他們這條船,要開往何處?有什麼行動?令狐老前輩要自己兩人前來,究竟
為了何事?
    自己得覷空先拆開令狐老前輩的密束瞧瞧才好,心中想著,一面也就在艙中一把椅
子上坐下。
    姬紅薇眼看艙外兩個綠衣侍衛,並沒跟著走進艙來,心中又是一陣尷尬,不知自己
跟著教主進艙,是否錯了?但她此刻無暇多想,只好低著頭趨前幾步,侍立溫姐姐身側。
    金衣人待溫如玉在艙中坐定,立即吩咐開船。
    水手抽上跳板,解纜啟旋,船身開始晃動,漸漸離岸,一會工夫,搖出江岔子,水
面漸寬,水手們扯起風篷,船行也逐漸輕快!
    溫如玉一直擔心白衣教生真的會突然趕到,此刻眼看船已使出江心,心頭才算放了
下來,正待吩咐姬紅薇,倭稱自己須要休息一會,不准任何人驚擾,以便開視賽孫股那
封密柬。
    「哈哈」艙外金衣閃動,金衣人隨著笑聲,一腳跨進艙門。
    溫如玉心頭微微一驚,但依然力持鎮定,坐著不動。
    只見金衣人從蒙臉金紗中,透出兩道炯炯眼神,瞧著姬紅薇,點點頭道:「姑娘這
身綠衣,可以脫下了。」
    姬紅薇不禁後退半步,道:「你……」
    溫如玉心頭不期一震,立即沉聲道:「金衣護衛,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衣人呵呵一笑,伸手取下覆面金紗,登時露出一個清瘦而略帶蒼老的面孔,雙顴
微聳,眼神充足,臉上還微含笑意!
    溫如玉根本不識其人,只道對方識破自己兩人行藏,他的取下面罩,無非也要自己
兩人取下面罩來,以辨真偽!不禁霍然站起,右手凝聚內力,冷冷喝道:「本教主面前,
你敢放肆嗎……」
    金衣人沒待他說完,連忙搖手笑道:「此處已在江心,不虞洩漏消息,姑娘快取出
賽孫臏的密柬,一瞧便知。」
    溫如玉聽出對方原來也是假扮的金衣護衛,心頭不禁暗暗好笑,自己方纔還一直把
他們當作真的。這就做態一收,拱拱手道:「尊駕是誰?適才請恕冒犯!」
    清瘦老者呵呵笑道:「姑娘好說,老朽倪汝霖。」
    要知倪汝霖以擅長易容之術,行走江湖,許多人只聞其名,從沒見過其人,遂以千
面怪俠相稱,在大江南北,和千手儒俠史南溪齊名,有江南二千之譽!
    溫如玉聽他說出「倪汝霖」三字,不禁失驚道:「老前輩原來是人稱千面怪俠的倪
老前輩。」
    倪汝霖含笑道:「江湖浮名,只是好事者胡亂叫叫罷了。」
    說到這裡,回頭瞧瞧江面,又道:「老朽受人之托,化裝白衣教主金影飛魔邵大宇,
艙外兩人,一個是北嶽門下的杜少俠,另一個是小女所扮。因此行關係整個武林安危大
局,老朽也只知此去姥山,是為了換回一個非常重要之人,詳細情形,據說賽孫臏已有
一封密柬,交待姑娘開拆,此處離姥山只有數十里水程了,姑娘快請瞧瞧,也好早作準
備。」
    溫如玉聽說此去姥山,是為了換回一個非常重要的人,而且此舉居然關係到整個大
局,一時心中大感奇怪。
    自己拿什麼去換人?不知換回來的又是什麼人?一面點頭道:「老前輩說的極是!」
    當下從懷中取出密柬,打開一瞧,只見裡面還有兩封密柬,和一張紙條,溫如玉看
完之後,不禁暗暗佩服。心想:難怪江湖上把令狐老前輩叫做賽孫臏,靈狐仙,他老人
家當真是一位神機莫測的奇人,好像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一般!心念轉動,不由瞧了
姬紅薇一眼,一面把信柬遞到倪汝霖面前,笑道:「老前輩請看。」
    倪汝霖看完之後,不由一陣呵呵大笑,道:「妙,妙,這一著,果然關係重大!」
    說著,隨手把其中一封密柬,送回溫如玉手上,鄭重的道:「賽孫臏寫明這封密柬,
要在回程之中,才能開視,姑娘先請收起。」
    然後又把另一封密柬,和字條一併送回。
    溫如玉接過之後,把該在回程開拆的密柬,收入懷中,然後朝姬紅薇微笑道:「妹
子,這封密柬,是令狐老前輩給你的,要你到時開拆,你可好生藏好。這張字條上,寫
得甚是清楚,你快瞧瞧。」
    姬紅薇道:「令狐老前輩哪有這麼多密柬?」接到手上,一口氣看完之後,不由
「咭」的一聲笑出聲來,道:「如玉姐姐,真好玩……哦,對了,難怪東方矮朔老前輩
和甯老前輩都說這趟比朱果還要重要!」
    說著,撕下蒙面綠紗,輕輕攏了一下秀髮,嫣然笑道:「這幾天戴著這付面罩,當
真彆扭死了。」
    接著又迅速脫下綠色長衫,露出一身紅妝!
    巢湖,一名級湖,又曰焦湖,本來是一片平疇,後陷為湖,形如雞心,在安徽境內,
除了洪澤湖,與江蘇共有之外,就要算巢湖最大了,方圓數十里,港僅紛峻,為淮西巨
澤。
    此時波平如鏡,天水一色,遠望鞋、姥請山,宛如沙鷗浮水!
    船行迅速,南首一點山影,正在逐漸放大。
    峻峭石壁,疊翠濃林,水晶盤裡擁青螺,用來比喻姥山,由未嘗不恰當。
    太陽已經偏西了,照在水面上,金霞萬點,但船中幾人,都因此行責任艱巨,誰也
無心瀏覽景色。
    船漸漸駛近了,水手們落下風篷。
    千面怪俠倪霖汝金紗蒙面,站在船頭上,指揮著船家,搖進一條港灣。
    溫如玉眼看已到姥山,緩緩站起身子,握著姬紅薇纖手,低聲道:「妹子,暫時委
曲你了。」
    姬紅薇道:「不要緊!你這就動手吧!」
    溫如玉叮囑道:「妹子,你待會別忘了開拆令狐老前輩的密柬。」
    姬紅蔽點點頭,道:「我會記得的。」
    溫如玉微微一笑,伸手點了姬紅薇的睡穴。
    這一瞬工夫,船已在一處大石崖下停泊。
    黑娘子倪采珍抱起姬紅該,和杜志遠兩人跟在溫如玉身後相繼登岸。
    倪霖汝等大家上岸之後,吩咐船家把船在崖下水洞藏好,然後縱身上岸,雙足一頓,
身子平空飛起三丈來高,接連幾縱,迅疾躍登十餘丈高的崖頂,凝目向四週一陣打量,
才翩然落到地上。
    溫如玉連忙迎著問道:「老前輩,他們……」
    倪汝霖點點頭,笑道:「就在不遠,姑娘不可再稱我老前輩了。」
    話聲一落,使朝崖邊一片樹林中閃入。
    溫如玉、杜志遠王人,立即跟蹤掠入林中。
    這一片樹林,相當深密,大家因距離對方漸近,誰也沒有作聲。
    樹林隨著山勢,往左轉去,盤過山腳,前面是一個山凹,就在山凹中間,蓋著一座
茅篷,因相隔尚遠,只覺空山寂寂,不見有人。
    左右兩邊,都是參天樹木,中間是一條小徑,從山腳直達山凹,只容兩人並肩可行,
敢情不久以前還是相連的一片樹林,後來把樹木所去,才開出這條路來,小徑前面,橫
著一段三丈來長的樹身,正好攔住通路。
    倪汝霖走近林前,朝身後打了個手式,低聲吩咐道:「采珍,你和杜少俠暫時留在
林中,不可妄動。」
    倪采珍、杜志遠同時點了點頭。
    倪汝霖才回頭向溫如玉道:「姑娘隨老朽出去。」
    說完,大踏步朝林外走去。
    溫如玉跟在他身後相繼走出,行近那段根置路上的巨木面前,倪汝霖忽然閃到左側
停住,垂手肅立。
    溫如玉見他忽然停住,不知發生了什麼?急忙抬目瞧去,只見樹身上橫寫著八個大
字:
    「法王駐錫植入者死」
    倪汝霖等溫如玉走近相距約五尺光景,便以「傳音入密」說道:「姑娘快清站住,
這是魔教『法限』,未得允許,不可跨越。」
    溫如玉不知魔教禁忌,心中暗暗冷哼,依言住足。
    倪汝霖迅速轉身,面向茅篷,凝足功力,大聲說道:「白衣教主,專程拜候法王。」
    過了半晌,只聽茅篷中響起一陣低沉梵唱,緩緩走出八個身穿黑衣的僧人,雙掌合
十,緩步而出,在茅篷兩邊,分左右站定!
    倪汝霖瞧到八個黑衣僧人,立即傳音道:「天龍八部護法弟子。」
    突然這八個僧人,合十雙掌,同時朝外揚起,從他們僧袍大袖中,射出無數尖刀,
閃電飛來!
    溫如玉冷嘿一聲,正待發作!
    倪汝霖急忙傳音道:「姑娘不可妄動,這是魔教迎賓之禮。」
    溫如王舉目瞧去,原來轉眼這間,八個黑衣僧人擲的飛刀,已在小徑中間,鋪成一
條直線。
    敢情這些飛刀,兩頭皆成鋒利三角,一半插入土中,另一半刀尖露出地面,約有六
寸光景,每隔五尺一把,共計七十二把,高低距離,排列整齊,居然不差分毫!
    光憑這一手,如非內功已有相當火候之人,決難辦到。
    只見八個黑衣僧人,擲出飛刀之後,依然雙掌合十,一齊躬下身去,齊聲說道:
「法王請白衣教主,入篷相見。」
    溫如玉暗哼一聲:「這魔教法王,好大架子!」
    倪汝霖傳音道:「姑娘注意,七十二把尖刀,乃是魔教迎賓之禮,表示貴賓蒞止,
足不沾上,你必須飛越『法限』,落到第一柄刀尖之上,一步步走去,中途不能碰倒尖
刀,才不失率L。」
    溫如玉暗想這些尖刀,還難不住自己,當下微一吸氣,既不晃肩,又不點足,身子
憑空升起兩丈來高,緩緩落到第一柄尖刀之上,從容舉步,朝茅篷走去!
    山風吹著她月白儒衫,灑脫之中,另具一種高傲氣概,確有雄霸江湖,一教之主的
風度!
    倪汝霖瞧得不禁暗暗點頭,這位溫姑娘一身武功,看去還不在自己之下,當下也就
吸氣點足,飛越樹身,落到刀尖之上,跟著往前走去。
    溫如玉走到第七十二把刀盡頭,已到達茅篷前面。
    八個黑衣僧人一齊合十躬身,道:「法王已在茅篷恭候,請教主入蓬。」
    溫如玉飄然落地,只微微頷首,算是還禮,就昂首闊步,朝茅篷中跨去!
    倪汝霖哪敢怠慢,功凝全身,亦步亦趨的跟在溫如工身後。
    茅篷裡面,陳設極為簡單,正中間一尊案上,供著一尊純金鑄成的歡喜佛,作男女
交歡之狀。
    溫如玉目光一瞥,任她平日豪放不羈,也不禁瞧得一陣臉紅心跳,暗暗降了一口,
慌忙移開目光,差幸有白紗遮臉,別人還瞧不到她羞窘之色。
    再看長案兩旁,盤膝坐著兩個老僧。
    左邊一個身形瘦長,面目枯槁,身穿一襲黃色僧衣的,敢情就是魔教法王枯佛嘉摩
尊者了。
    右邊老僧身形高大,面貌陰整,身穿一襲大紅袈裟,正是自己見過的魔教長老嘉檀
尊者!
    就在此時,枯佛嘉摩已緩緩睜開雙目,望了溫如玉一眼,合十當胸,笑道:「難得,
難得,老僧遠入中原,教主還是老僧第一次見到的武林人物,請恕老僧失迎!」
    話雖說的客氣,但神情卻甚是傲慢,身子端坐蒲團之上,動也沒動。
    溫如玉雖是假扮白衣教主而來,但瞧他這付自大模樣,心中也未免有氣,只是自己
此行,關係重大,是以隱忍著不好發作,當下略為抱拳,冷漠一笑道:「在下久聞法王
盛名,無緣識面,此次聽說法王駐錫姥山,特來拜候。」
    枯佛嘉摩低笑道:「好說,好說,教主令尊白骨神君,威震西睡,當年曾蒞臨天龍
寺隨喜,和老僧有過一面之緣,不想數十年後,老僧又見教主雄霸武林,實在可喜可
賀!」
    溫如玉雖已知道白衣教主姐妹,就是當年白骨神君的一雙孿生女兒,但因自己終究
所知有限,不敢搭腔,聞言只是冷冷一笑,拱手道:「在下無事不敢驚動法王清修。」
    嘉摩尊者徐徐的道:「教主可有什麼事嗎?」
    溫如玉道:「在下舍妹數日前在廬江失蹤,迄今未聞下落
    端坐右首的嘉檀尊者,忽然目光一抬,陰笑道:「你是懷疑到咱們身上來了?」
    溫如玉道:「在下事後據報,當晚曾有貴教中人路過該地,在下因此特來問訊一聲,
舍妹年輕無知,如有冒犯,在下也好向貴教陪禮。」
    嘉檀尊者道:「那倒不必。」
    溫如玉背負雙手,話雖說得婉轉,神態卻也相當冷傲,聞言不禁仰首冷嘿了兩聲,
道:「白衣教雖然草創伊始,但如果擒下天龍寺的人,在下敢作敢為,也決不至推倭,
想來會妹當真不在這裡了。」
    他此話一出,兩位尊者臉色同時一變。
    嘉檀擅尊者道:「老俗又何須推諉?」
    溫如玉哪肯放鬆,追著問道:「那麼舍妹果在此地了?」
    嘉擅尊者目射寒光,陰惻惻的道:「在如何,不在又如何?」
    溫如玉傲然道:「在下原是問訊來的,舍妹要是不在,也就罷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住口。
    嘉檀尊者隱含怒意道:「如果在呢?」
    溫如玉神態淡淡的道:『哪也沒有什麼,在下來意也只是求法王允予交換罷了。」
    枯佛嘉摩雙目之中,閃過一絲詭異,沉聲道:「交換?」
    溫如玉背著雙手,點頭道:「不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8:23

第22章 易俘
    枯佛嘉摩瞧了嘉擅尊者一眼,問道:「這麼說來,教主已經擒了一名天龍寺的門人,
不知是誰?」
    溫如玉冷嘿道:「貴教擒了在下什麼人?在下也擒了貴教什麼人,大家可稱林兩悉
稱,誰也沒有吃虧。」
    嘉檀尊者全身一震,變色道:「你是說紅薇?你……敢對小師妹下手……」
    溫如玉格格笑道:「你們敢對舍妹下手,在下對令師妹又有何不敢?」
    枯佛嘉摩抬手制止嘉擅尊者開口,一面急急問道:「小師妹人在哪裡?」
    溫如玉並沒回答,反問道:「舍妹?法王是否已俯允交換了?」
    原來魔教玉女姬紅薇蔽,名義上雖是嘉摩、嘉擅的師味,其實她一身武功,都是由
枯佛嘉摩代師傳藝,一手教成,她根本連師傅都沒見過一面。
    因為魔教規定,每一代都得有一個女弟子,繼承該教魔女職位,魔女在教中,輔佐
掌教,論地位也僅次於掌教,最難的一點,還是繼承魔女之人,生辰八字,必須與規定
相符。
    因此甚至數十年來都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上代掌教圓寂之後,就由門下弟子代
為尋覓,傳以武功,但名義上還是同門師兄妹。
    姬紅薇就是在這樣情形下,在天龍寺長大的。
    枯佛嘉摩對姬紅薇,名雖同門,實為師徒,此刻一聽到小師妹會落在白衣教主手裡,
心頭哪得不急?當下雙手合十,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教主說的,老
僧自表同意。」一面回頭道:「師兄,咱們就把白姑娘放了吧!」
    嘉檀尊者連忙合掌道:「謹遵掌教法旨。」說到這裡,回頭喝道:「夏侯律,快請
白姑娘出來。」
    黃幔後面,夏侯律應了聲「是」,立即有一陣細碎步聲,從慢後傳出。
    溫如玉不禁聽得一怔,無影人魔夏侯律,原是魔教叛徒,已投在白衣教下,怎會又
回到魔教來了?心急轉動,也立即回頭吩咐道:「金衣護衛,要他們把姬姑娘送來。」
    倪汝霖躬身應「是」,霍然回身去,金色大袖,朝篷外懸空一揮,只聽「嗤」的一
聲,從他袖中,射出一道白色火花,衝霄飛起!、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這邊倪汝霖火花才出,黃慢後面,也娉娉婷婷地走出一個白衣
少女!
    只見她秀髮披肩,笑靨如花,但身上卻穿了一襲寬大的白色儒衫,男不像男,女不
嫁女,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在她身後,跟著走出一個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正是無影神
魔夏侯律!
    白衣少女一走出黃幔,一眼瞧到負手卓立的溫如玉,和身旁穿金衣侍衛的倪汝霖,
春花般的臉上,立時流露出驚喜之容,嬌聲叫道:「大姊,你果然趕來了。」
    溫如玉道:「妹子,你過來。」
    白衣少女本來驚喜的臉上,忽然之間,好像怔得一怔,腳下也略現躊躇,但終於還
是走了過去。
    這情形瞧得溫如玉心頭驀然一震,暗道:「糟糕,難道自己一開口,就露出破綻來
了?」
    心念方動,眼看白衣少女,依然朝自己身邊走來,一時哪敢大意,立即功凝全身,
暗暗戒備。
    這時正好杜志遠、倪采珍也已如飛奔到!
    倪汝霖迎著伸手拍開姬紅薇睡穴,杜志遠、倪采珍立即退出篷外。
    姬紅薇睜開雙目,口中「啊」了一聲,喊道:「三師兄、二師兄,你們都在這裡。」
    她口中喊著,身子卻擋在溫如玉和兩位師兄面前。
    溫如玉早已微一拱手,道:「在下告退了!」一面低喝一聲:「妹子快走!」
    轉身拉住白衣少女纖手,很快退出茅篷。
    嘉檀尊者右手隱藏袖中,早已凝足了魔教最厲害的「金手印」功夫,只要小師妹一
讓,立可全力發出。
    哪知小師妹好似存心掩護白衣教主退走似的,站在正中間,此時一見溫如玉和白衣
少女翩然閃出茅篷,心中一怒,低喝道:「小師妹快閃開!」
    「開」字出口,身形倏起,正待朝篷外追出!
    姬紅薇退了一步,依然擋在他面前,吃驚的道:「二師兄,你要怎麼了?」
    嘉檀尊者跺腳道:「小師妹還不讓開?」
    伸手一推,越過姬紅薇,衝到蓬口,抬目瞧去。
    只見白衣教主姊妹兩人,早已掠出十幾丈遠,金衣護衛和兩個綠衣人,卻站在約七
八丈外,每人手上,都握著一枚蛇形暗器,正是威力極強,一經擲出,十丈方圓悉成火
海的「翼火蛇」緩緩向後退去。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只是嘉檀尊者推開師妹,掠到蓬口的一瞬間事!
    姬紅薇眼看二師兄推開自己,朝篷外追去,心頭不禁大驚,一時急中生智,驚「啊」
一聲,隨著嘉檀尊者一推之勢,腳下一個踉蹌,朝邊上跌去!
    嘉檀尊者聽到小師妹一聲驚啊,急忙回頭瞧去。
    枯佛嘉摩早已閃電躍起,把姬紅薇扶住,皺皺眉道:「小師妹穴道初解,血脈未和,
師兄怎可如此魯莽?」
    嘉檀尊者只當自己方才心急追人,出手稍重,被掌門人這麼一說,不禁老臉一紅,
問道:「小師妹不妨事吧?小兄實因白衣教主自己送上門來,輕易放他們不得……」
    枯佛嘉摩道:「咱們既然答應了人家,就讓他們去吧!」一面慈祥的道:「小師妹
還是快到後面去做一會功夫,活活經絡。」
    姬紅薇因賽孫臏有一封密柬,讓自己回到姥山之後,才能開拆,巴不得三師兄有此
一說,急忙答應一聲,朝幔後走去。
    嘉檀尊者回過頭去,瞥見夏侯律垂手站在身後,不禁心中一動,隨即吩咐道:「白
衣教主主得形色匆忙,其中可能有詐,你出去瞧瞧,他們是否業已離去?」
    夏侯律答應一聲,正待朝篷外奔去。
    嘉檀尊者又遭:「且慢,你只要暗中跟隨,不可露了形跡。」
    夏侯律又應了聲「是」,匆匆驚出蓬外,朝白衣教主遁去的方向,跟了下來。
    他久經風浪,明知白衣教生救出胞妹,此刻必然急於離去,但仍不敢絲毫大意,閃
近林邊,先停步寧神調息,運起內功視聽之術,然後悄悄朝山坡那邊跟去。
    這片樹林,雖然高大綿密,但夏侯律卻對它相當熟悉,耳目並用,輕蹬巧縱,快若
狸貓,片刻工夫,便穿林而去。舉目瞧去,但見一葉風帆,業已離岸駛出老遠。
    此時已近黃昏時分,天色漸漸昏暗,但水光做航,遠遠望去,金衣護衛卓立船頭,
一身金衣,閃爍生光。
    正當此時,忽聽身後樹枝,忽然輕微晃動!
    夏侯律耳目何等靈異,尤其枝葉晃動,聲息極輕,若不是用心諦聽,決難發覺,而
且一動即止,如非功力已達化境,不可能如此!
    他原是心機極深之人,這一發覺身後有人,絲毫不動聲色,目注風帆,嘿道:「終
有一天,要你們嘗嘗我『火焰刀』的厲害!」說到這裡,作出正待返身模樣,忽然腳下
一停,口中「哦」道:「不對,白衣教主險惡陰人,豈甘就此離去?兩位師叔,莫非中
了她的狡計?」
    說話之時,一直凝神頃聽,知道身後之人,果然並沒離去,心頭不禁暗暗冷笑一聲!
    忽然舉起右手,小指指甲,在左手中指上劃了一下,指頭立時流出血來,他再把血
液塗到右手掌心,然後雙掌合攏,輕輕摩擦了幾下,迅速湊近界尖聞去。
    這一聞,夏侯律先是一驚,繼而十分憤怒的道:「好歹毒的手法,果然不出我所料,
偷下『無形之蠱』……」
    「哈哈哈哈」
    語聲未落,接著又是一陣仰天大笑。
    「你怎會想到『無形之蠱』的解藥,已喀到我夏侯律手上?」
    說完,探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玉瓶,傾出兩粒金色藥丸,納入口中,一手握著玉
瓶,忽然失聲道:「不好,兩位師叔,功力越高,所中盎毒也越深,我得趕快回去才
好……」
    就在此時,身後微風颯動,一道人影,如電飛落。
    夏侯律佯作一驚,大喝道:「什麼人?」
    身形疾然斜閃開去!
    「是我!」一個低沉的聲音,已在身後響起!
    夏侯律聲音入耳,凝蓄待發的右掌,很快收轉,恭身惶恐的道:「原來是二師叔,
恕弟子不知不罪。」
    嘉檀尊者陰沉一笑,道:「老僧怕你不是白衣教主對手,才特地趕來,他們已經乘
船走了麼?」
    夏侯律點頭應「是」。
    嘉檀尊者目光如炬,一下瞧到夏侯律手上玉瓶,問道:「你手上是拿著什麼?」
    夏侯律心頭暗暗冷哼,但臉上卻愈是恭順,憤然道:「弟子正要趕回去向兩位師叔
稟告,白衣教主臨行之時,居然暗施手腳,放出毒蠱,此蠱名曰『終身蠱』,無色無形,
令人防不勝防。中蠱之人,絲毫不覺,武功越高,中毒越深,要待十日之後,才會發作,
除了她獨門解藥,普天之下,只朱果能解,弟子目睹他們揚帆遠去,心中懷疑,白衣教
主生性陰險,匆匆離去,必有陰謀,因此查驗血液,果然已中蠱毒……」
    嘉檀尊者其實已經來了一會,夏侯律的一舉一動,全都瞧得一清二楚,目光凌厲的
道:「有這等事,血液又如何查驗?」
    夏侯律道:「這是弟子在白衣教時,曾聽金衣飛魔邵大宇說過,凡是中了無形蠱的
人,只要把中指血液塗在掌心,兩掌摩擦之後,如血腥有異,便是中蠱之象。」
    嘉植尊者濃哼一聲道:「你說的金影飛魔,就是那個金衣人了?」
    夏侯律又應聲「是」。
    嘉檀尊者又道:「你還沒說出手上何物?」
    夏侯律道:「弟子手上,就是白衣教『終身蠱』的解藥。」
    嘉檀尊者道:「你如何得來的?」
    夏侯律道:「白衣教對外揚言,『終身蠱』除了只有延緩發作之藥,真正知道解藥
的只有白氏姊妹和金影飛魔三人。弟子是趁他們不備之際,偷取了六粒,以備不時之需,
不想今天果然用著了,方才弟子已經服了兩粒,此中尚餘四粒,正好夠兩位師叔之用。」
    說著雙手遞上玉瓶。
    嘉植尊者方才隱身樹上,親眼瞧他吞服過兩粒,此時見他說得與事實完全相符,心
中倒也不疑,一手接過玉瓶。
    依言劃破中指,把血液塗在掌心搓了幾下,湊近鼻尖一聞,果然血腥有異,不禁臉
色大變。
    要知把血液塗在掌心,再經兩手摩擦,掌心發熱,血腥自然有異,嘉擅尊者在江湖
上闖了二十年,原也不是輕易受騙之人,實因白衣教「無形蠱」太厲害了,他已經聽得
很多。
    譬如擅於用毒的責神逢巨川,威震甘陝的老狼神狼奇裡,高黎共山的神鉤真人郝公
玄,龍門幫幫主陸地神龍程元規這幾人,論武功修為,全都不在自己之下,但他們都先
後中了白衣教的蠱毒。
    「無形蠱」這三個字,當真令人談虎色變,因此聞到掌心血腥有異,就深信不疑的
拔開瓶塞,傾出兩粒金色藥丸,一下吞入口中,回頭問道:「眼下解藥,要多少時間,
才能把毒蠱除清?」
    夏侯律神色極恭,答道:「服下解藥,尚須運功半個時辰,蠱毒即可全去。」
    嘉檀尊者點點頭道:「如此事不宜遲,咱們趕快回去!」
    兩人匆匆回轉茅篷,嘉擅尊者把經過情形,向枯佛嘉摩詳細說了一遍。
    枯佛嘉摩遲疑的道:「師兄出去之後,小弟已入定多時何以絲毫不覺有異?」
    嘉檀尊者笑道:「掌門人有所不知,白衣教主善使無形蠱,中人於不知不覺之間,
不到發作決難查出。中原武林,近半月來,已有不少人被暗施手腳,據江湖傳言,連當
日號稱三君雙仙的赤髮仙子,就在不久之前,因蠱發作。自絕而死。何況此女陰毒成性,
易俘之後,走得甚是匆忙,小兄早起了懷疑,方才查驗血液,果然有異,掌門人不可不
信。」
    枯佛嘉摩聞師兄把白衣教的「無形蠱」說得如此厲害,只好接過玉瓶,把僅餘的兩
粒藥丸,吞人口中。
    嘉檀尊者回頭瞧去,只見夏侯律恭恭敬敬的伺立身側,沒有吩咐,不敢退去。心中
頗為嘉許,這就抬手道:「服藥之後,既須運功祛毒,你就去休息吧!」
    夏侯律躬身應「是」,行了一禮,便往篷後退去。
    嘉檀尊者接著道:「護法弟子何在?」
    八個黑衣僧人聞聲入內。
    嘉檀尊者吩咐道:「掌門人和老增均須入定半個時辰,爾等可分在篷外守護,如非
重大事故,不得驚擾。」
    這八個黑衣人,號稱天龍八部護法弟子,武功全都不弱,此刻聽到二師叔吩咐,同
時躬身領命,留下四人在篷內護法,另外四個,逕自朝篷外走去。
    嘉檀尊者吩咐完畢,便自閣上眼皮,參禪入定。
    卻說姬紅薇走入俊後,眼看兩位師兄並沒有懷疑自己,心中暗暗覺得好笑,但也有
點害怕。
    這茅篷後面,用布隔了許多小間,她找到最後一間,獨自在蒲團上坐下,悄悄從懷
中取出賽孫臏給自己的那一封密柬,上面寫得很是清楚:「回轉姥山,在無人之處拆
閱。」
    那麼此刻該是拆閱的時候了!
    姬紅薇側耳傾聽了一下,覺得並沒有人進來,很快撕去封口,裡面只有兩個小小紙
包,一時不由大疑。暗想:「令狐老前輩又在弄什麼玄虛了?」
    心中想著,雙手已小心翼翼的打開紙包,原來裡面包著一撮灰色藥未,紙上有一行
小字:「陰陽水調服,可解散功之毒。」
    這是怎麼一回事?姬紅薇瞧得大是不解,什麼叫做「散功之毒」?
    當下隨手包好之後,又取過另外一包,打了開來,只見裡面藥粉完全一樣,紙上也
有一行小字,那是:「一人一服,即可無慮。」
    真是怪事,令狐老前輩就是這樣,什麼事情,也不寫得清楚一點,他到底要自己服
下呢?還是給別人吃的?
    自己根本就沒中什麼散功之毒,而且看字中語氣,一個人只要服一包就夠,大概令
狐老前輩只是要自己備而不用的。
    想到這裡,覺得十有八九,已被自己猜中,當下微微一笑,把兩包藥粉,依然放入
封套收到革囊之中,然後在蒲團上運起功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姬紅薇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睜眼一瞧,天色業已黑了,
市漫外面,有人低沉的叫道:「紅姑……紅姑……」
    姬紅薇霍然一驚,聽出那是天龍八部為首一個名叫休陀的聲音,當下一躍而起,問
道:「休陀,是不是三師兄在叫我?」
    休陽應遵:「不……不是,弟子替兩位師尊護法,兩位師尊,情形有點不對,弟子
斗膽,想請紅姑出去瞧瞧。」
    姬紅薇吃驚的道:「兩位師兄怎麼了?」
    休陀合掌道:「兩位師尊方才入定之前,曾吩咐無事不准驚擾,但弟子發現兩位老
人家忽然全身顫抖,好像中……了毒
    姬紅薇不信道:「有這等事?」
    話產出口,人已匆匆往外跑去。
    轉過黃布幌子,只見長案上已點起一盞佛燈,三個護法弟子雖然還分立在四周,合
掌肅立,但全都臉露驚詫,雙目集中在兩位師尊身上。
    枯佛嘉摩和嘉檀尊者依然瞑自坐在蒲團上面,身子當真不住的顫動,臉色灰敗,額
前綻出黃豆汗珠。
    姬紅薇瞧得大吃一驚,一個箭步,躍到枯佛嘉摩面前,伸手搖著他身軀,急急問道:
「三師兄,你怎……」
    枯佛嘉摩緊閉著的眼睛,忽然緩緩睜開,但是神光散漫,張了張口,喉間進出微弱
的聲音,道:「毒……毒……」
    他似乎已盡了最大力氣,但話聲未落,身子頹然往後倒去!
    姬紅薇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裡跳出來,失措驚叫道:「你們快過來呀!」
    其實休陀早已伸手把枯佛扶住,其他三個護法弟子,也同時奔了過來。
    道:「散……散……功……」
    身子「撲」的一歪,正要倒下,也被一個護法弟子搶前扶住。
    「果然是散功之毒!」
    姬紅薇心頭猛震,慌忙回頭道:「你們知道什麼叫陰陽水?快……快去準備陰陽
水……」
    休陀答應一聲,飛也似的朝篷外跑去,過不一會,他捧著一個木瓢進來。
    姬紅薇早已取出兩包藥末,立時給兩位師兄服下。
    一會工夫,只聽兩人骨節之間,一陣格格作響,臉色也逐漸恢復。
    姬紅薇放下了心,八個護法弟子,圍在左右,大家都弄不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好……孽障……」
    嘉檀尊者大喝一聲,翻身坐起,把所有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姬紅薇喜道:「啊,二師兄,你醒過來了?」
    嘉檀尊者才一坐起,目光轉動,喘息著喝道:「夏……侯律,你……們……快別
讓……這孽畜逃了……」
    大家不明所以,回頭一找,果然不見夏侯律的影子。
    這時枯佛嘉摩也自吁了一口氣,坐將起來。
    嘉檀尊者眼看大家依然圍著不走,氣怒已極,伸手一指,喘息著喝道:「你們還……
還不快把夏侯律抓來?快……快去
    休陀聽出師叔口氣,敢清兩位師尊突然中毒,和夏侯律有關,立即答應一聲,率了
三個師弟,匆匆朝篷後奔去。
    姬紅薇道:「二師兄,你快息一息咯,剛眼下解藥。」
    嘉檀尊者略微定了定神道:「已經不妨事了,沒想到這孽畜敢對我們兩人下毒!」
    枯佛嘉摩口中低誦佛號,道:「阿彌陽佛,這毒藥好不霸道,小弟才一發現,全身
功力,已告疾散,數十年苦功,幾乎毀於一旦。」
    嘉檀尊老臉有愧色,道:「小兄一時疏忽,幾乎鑄成大錯,這孽障處心積慮,想來
已非一日。」
    姬紅薇抬問道:「二師兄,這是什麼毒藥,會有這般厲害?」
    嘉檀尊者歎息道:「這就是我疏忽之處,夏侯律之父逍遙先生,原是一代奇才,不
但文事武功,全有極深造詣,而且博覽群書,尤精醫藥之學。據說當年他忽發奇想,認
為江湖上恩怨仇殺,了無寧日,主要就是因為武功兩字作祟,只要消滅武功,大家就可
相安無事。於是他窮數年之功,處處搜求藥物,練製成一種散功之藥,練武之八,只要
眼下此藥,武功立時全失。」
    枯佛嘉摩合十道:「阿彌陽佛,這逍遙先生倒不失是位有心之人,只是矯枉過正,
未免仍失之偏頗。」
    嘉檀尊者道:「掌門人說得極是,當時逍遙先生試驗的結果,發覺此藥毒性甚烈,
不僅可使人失去武功,而且人也因之癱瘓,這就棄置不用。不想當年夏侯律被乃父逐出
之後,此藥也因此不見,逍遙先生怕流入江湖,為害武林,還特地針對此藥,配製了許
多解藥,親自分送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讓他們門下弟子,在江湖行道之際,遇上有
人中毒,可以廣為施救……」說到這裡,忽然目光轉到姬紅薇身上,道:「小師妹,你
這解藥,又從哪裡來的?」
    姬紅薇被二師兄問得一怔,她不善說謊,囁嚅的道:「這是賽孫臏老前輩給我的。」
    「賽孫臏?」
    嘉檀尊者詫異的道:「賽孫臏令狐宣就是夏侯律的師弟,你在何處遇上了他?又怎
會事先知道咱們會被孽障暗中謀害的?」
    枯佛嘉摩也道:「不錯,這倒確是不可思議之事。」
    姬紅薇一時被問得心頭大跳,低頭道:「這次換人,就是賽孫臏老前輩出的主意,
方纔那個白衣教主,是溫姐姐假扮的。」
    嘉檀尊者奇道:「他不是真的白衣教主?」
    枯佛嘉摩溫和的道:「小師妹,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姬紅薇只好把赤髮仙子溫如玉,受賽孫臏腹之囑,因江湖上許多知名之士,全都中
了白衣教的「終身蠱」,據說這種毒蠱的解藥,只有白衣教主姊妹兩人身邊才有,而且
白衣教主的妹妹,已經落在魔教手中,所以要溫如玉喬裝白衣教生前來換人。賽孫臏給
了自己一個密柬,囑咐到了姥山,才能開拆,裡面就是兩包解藥,詳細說了一遍。
    嘉檀尊者陰哼道:「賽孫臏仗著一點鬼才,居然敢計算到咱們頭上來了。」
    枯佛嘉摩低誦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師兄比小弟還大上幾歲,不可委動嗔念,
不論賽孫臏如何使詐,總究對咱兄弟有救命之德。以小弟看來,中原武林,始終是一塊
是非之地,咱們天龍寺雖然號稱魔教,但與人無爭,不宜捲入他們漩渦之中,小弟就是
為了公孫喬夫婦藏寶,一念貪嗔,數十年勤修,幾乎毀於一旦。因此決定明天立即趕回
天龍寺去,師兄二十年來,原為追查『陰魔經』下落,如今總算收回來了。不如
    話聲未落,只見追查夏侯律的四個護法弟子,由休陀為首,匆匆進來,滿臉氣憤的
躬身說道:「報告兩位師尊,弟子找遍全山,不見夏侯律蹤跡,想是逃下山去了。」
    枯佛嘉摩點點頭,揮手道:「阿彌陀佛,這孽障多行不義,必自斃。隨他去罷!」
    嘉檀尊者合十道:「掌門人說得極是,只是天龍寺從無叛教之人,教規森嚴,法不
可馳。小兄之意,我們固然不宜捲入中原武林是非,但夏侯律必須擒回天龍寺去,不知
掌門人以為如何?」
    枯佛嘉摩點點頭道:「這樣也好,天龍八部可暫時留在此地,以供師兄差遣,小師
妹,那麼你跟我回去吧。」
    姬紅薇聽得心頭大急,忙道:「三師兄,我和二師兄一起回去咯!」
    枯佛嘉摩瞧了她一眼哺喻說道:「阿彌陀佛,擾攘紅塵,偏多煩惱,諸般煩惱,皆
由心生」。
    姬紅薇聽得似懂非懂的臉上一紅,嬌笑道:「三師兄,你答應我了?」
    枯佛嘉摩笑道:「你留在這裡,也無不可,只是不准多惹是非。」
    姬紅薇喜得連忙點頭道:「我知道,我一切都聽二師兄吩咐就是。」
    水聲嘩嘩,船上已經扯起風帆,姥山在夜色朦朧之中,像一團龐大的黑影,正在逐
漸遠去!
    中艙燃起一支紅燭,江風從窗縫中吹進,燭光不住的搖曳!
    一位身穿白色儒衫,嬌靨如花,披散著一頭秀髮的少女,這時再也忍耐不住,她一
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怔怔地瞧著對面一位臉蒙白紗,身穿白衣的書生,氣憤的道:「你
們到底是什麼人,要把我弄到哪裡去?」
    她雖在氣憤之中,語氣帶著怒意,但聽來依然聲若乳鶯,嬌脆悅耳!
    白衣書生格格一笑,柔聲道:「妹子,你怎麼連姐姐都不認識了?」
    白衣少女披嘴道:「哼!你別騙我了,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你認為裝得很像?」
    白衣書生站起身子,雙袖一拂,背負著手,傲然道:「有什麼不像,難道白衣教主,
還有假的不成?」
    白衣少女覺得好笑,但又忍住了,哼道:「你才不是呢,哼,方才第一句話就不對
了。」
    白衣書生輕笑道:「哦,你不是第一眼看出來的,是第一句聽出來的,你倒說說,
我第一句錯在哪裡?」
    白衣少女道:「我姐姐從小就叫我名字,你叫我妹子,就是不對。」
    白衣書生陪哦一聲,一面笑道:「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白衣少女道:「你說!」
    白衣書生道:「白婧婧。」
    白衣少女嗤的笑道:「那是我姐姐的名字!」
    她這一笑,燭光之下,看去有如海棠初放,嫵美之至!
    白衣書生微微一怔,道:「那麼你叫什麼?」
    白衣少女掩口笑道:「你承認了,你是假扮的,你先告訴我是誰,我就告訴你。」
    白衣書生點頭道:「不惜,我是假扮的!」
    說著,舉起纖手,一下撕去蒙面白紗,登時露出一張俊俏秀麗的面孔,只是她生得
柳眉微挑,鳳目如電,紅菱似的嘴角上.掛著一絲甜笑!
    白衣少女並沒見過此人,但瞧她模樣,分明也是女的,心中方自一怔,忍不住問道:
「你……」
    她才說到一半,突然驚怯卻步,兩眼盯著對方,顧聲道:「你……到底是誰?」
    原來那白衣書生,人如花嬌,自然也是女兒之身,但她在撕下面紗之後,同時舉手
摘下頭巾。
    這一搞不打緊,但卻披下一頭赤髮,一個玉臉櫻唇的俏佳人,登時變成了一個紅髮
怪人,白衣少女如何不驚?
    溫如玉用手掠了掠散亂的赤髮了微微一笑道:「赤髮仙子。」
    白衣少女睜大眼睛,搖搖頭道:「赤髮仙子,我聽爹說過,你不是。」
    溫如玉嗤的笑道:「難道赤髮仙子不能有徒弟嗎?我就是她老人家的徒弟,我叫溫
如玉,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少女驚奇的瞧著她,心中暗暗稱奇,赤髮仙子的徒弟,居然也會有一頭赤髮,
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人家既然說出來歷,自己也只好說,這就低低的道:「我叫白嫚嫚,就是司馬相如
上林賦『柔橈嫚嫚,嫵媚纖弱』的嫚嫚兩字。
    溫如玉笑道:「姐姐叫婧婧,妹妹叫嫚嫚,這兩個名字真好!」
    白嫚嫚心地純潔,聽她稱讚自己名字好,心中一喜,抬頭道:「這是師傅替我們取
的。」。
    溫如玉心中一動,暗想:「此女看來涉世未深,自己只要慢慢套她口氣,不難探出
白衣教主秘密來。」心念轉動,一面故作吃驚的道:「你姐姐我倒見過幾次,她武功極
高,據說也得大漠神尼真傳,原來你也是神尼高弟。」
    白嫚嫚嗯了一聲,奇道:「原來你知道得不少!」
    溫如玉道:「這都是我聽師傅說的,她老人家以前和令尊白骨神君,是數十年友好,
自然知道得不少。」
    白嫚嫚天真少女,毫無機心,漸漸和溫如玉談得投機起來,她覺得溫如玉除了一頭
紅髮,長得不好看之外,人卻十分溫和,不像自己姐姐,整天冷冰冰的,沒話可說,一
面淺笑道:「是啊,我就是聽爹說過赤髮仙子老前輩的名號,所以方纔你一提,我就想
起來了。」
    溫如玉又道:「我聽師傅說,他老人家的絕跡江湖,隱居不出,還和令尊有關呢!」
    白嫚嫚顯然已被溫如玉的話所吸引,偏著頭道:「啊,這個我沒聽家父說過,你知
道為了什麼呢?」
    溫如玉聽她這一聲「家父」叫得心中一凜,暗道:「白骨神君果然尚在人間」,但
臉上卻絲毫不露,徐徐說道:「那好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白骨神君為了對付一個敵人,
因為那人武功極高,他好像叫……叫……」
    白嫚嫚接口道:「是九孔鐵笛!」
    溫如玉暗暗好笑,連忙點頭道:「對了,就是九孔鐵笛,令尊白骨神君,當時邀約
火德星君、北溟真君、和我師傅到九華絕頂助拳。那天只有火德星君冉無天沒有趕到,
四人激戰了一晝夜,依然敗在他鐵笛之下,我師傅一氣之下,說出如果一天勝不了九孔
鐵笛,就一天不出江湖,哦,師傅說,令尊白骨神君,還被他破了一身功夫,不知修復
了沒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39:14

她說了一大串話,當然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後邊這一句了,但她說來婉轉,而且語
氣之間,充滿了關切,使人聽不出她是在故意套話。
    白嫚嫚聽她提到父親,不禁神色一黯,搖搖頭,道:「沒有,我爹一身武功,就是
毀在這惡賊手裡,哼,總有一天找到惡賊,瞧我會放過他才怪。」
    溫如玉造:「哦就弄不懂你們姊妹兩個,怎會捨棄令尊所創的白骨教,而另創什麼
白衣教。」
    白嫚嫚道:「白衣教就是白骨教啊!」
    溫如玉又道:「我和你姐姐見過幾次,覺得她武功極高,又會放蠱,何以不去找九
孔鐵笛替今尊報仇,卻無緣無故的和江湖上各門派的人為敵?」
    白嫚嫚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忽然歎了口氣,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用不
著隱瞞……」
    溫如玉心中暗直道:「行,來了!」一面故意伸手撫摸著一頭赤髮,笑道:「是啊,
我們可說兩代交誼了,不過妹子如果有什麼為難,不說也罷。」
    白嫚嫚搖頭道:「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秘密,只是姐姐不日不許我告訴人家,你溫
姐姐又不是外人,說也無妨。」
    她頓了一頓,又道:「我們原要找九孔鐵笛報仇,只是這幾年工夫,我們派了許多
人,找遍東海每一個島嶼,都沒找到他。而且派出去的人,幾乎都吃了虧回來,他們都
是武功很高的人,但選人家的影子也沒瞧到半個,這不用說,是那惡賊做的手腳。」
    「聽說他的武功,出於公孫喬門下,就是找到了,只怕我們仍然不是他的對手,因
此我姐姐認為只有集合江湖上黑白兩道高手,才能對付得了他。但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
物,哪會和我們合作?所以只有暗下毒蠱,逼使他們就範。」
    溫如玉暗暗「哦」了一聲。
    千面怪俠倪汝霖早已在艙外聽清兩人對話,知道時機差不多了,這就推門而入,呵
呵笑道:「兩位姑娘,想必業已飢餓,老朽命他們準備好了晚餐,不如吃過晚餐,再談
吧!」
    他此刻業已脫下金衣,換上一襲青衫,骨相清瘦,精神奕奕,使人感到另有一種長
者風範。
    白慢慢起身道:「溫姐姐,這位老前輩是誰?」
    溫如玉憶道:「這是名震江湖的千面怪俠倪老前輩。」
    倪汝霖笑道:「姑娘別替老朽臉上貼金了,老朽除了略諳易容之術,哪裡稱得上
『怪俠』兩字?」
    說話之間,杜志遠、倪采珍也走了進來,接著船家端上七八碟菜餚,和一籮白飯,
大家依次坐下。
    溫如玉指著黑娘子、杜志遠兩人,替白嫚嫚介紹道:「這是倪姐姐,倪老前輩的千
金,這是北嶽門下杜少俠。」
    黑娘子倪采珍身為龍門幫堂主,年紀不大,江湖上經驗可著實不淺,何況又經老父
指點而來,這時坐在白嫚嫚身邊,招呼得異常親切。
    白嫚嫚從小至大,除了姐姐,只有幾個使女相伴,但姐姐白婧婧是性格冷漠的人,
姐妹之間,平日很少說話,使女們當然也無話可說。
    方才和溫如玉一見如故,談得很是投機,如今又有一位黑娘子倪采珍,和自己年齡
相若,親切無比,心中更是高興。
    尤其她聽到杜志遠是北嶽門下,不禁想起南嶽門下的陸相公來!
    那晚,姐姐設有埋伏,要他自投羅網,當時雖經自己勸阻,叫他不可逞強入林,不
知後來到底如何?
    這是自己落入魔教手中以來,唯一不能安心之事,聽說南北雙岳,誼如一家,陸相
公的情形,想來這位杜少俠一定知道。但這是自己心裡的事,怎好向一個第一次見面的
人,問得出口?幾次話到嘴邊,都忍了下去。
    哪知不想起陸相公,倒也無事,這一心中有事,登時顯得情緒不寧起來!
    黑娘子坐在邊上,不住的替她夾著菜餚,白嫚嫚幾乎有食不甘味之感。
    晚餐之後,船家收去殘餚,替大家徹了壺茶。
    白嫚嫚再也忍不住,她瞧著杜志遠,羞澀的道:「杜少使,我想問你一個人,不知
道你知不知道」
    杜志遠道:「姑娘說的,不知是誰?」
    白嫚嫚粉臉微現羞紅,垂首道:「南嶽門下的陸相公,杜少俠想必認識,不知他現
在什麼地方?她雖竭力矜待,但一個少女當著人前,關心地探問一個男人,話是說出來
了,但這份羞澀之態,卻無法掩飾得住。」
    即使眼前三人,絲毫沒有江湖經驗,也不難瞧得出來。
    溫如玉瞧在眼裡,不禁心頭略的一跳,暗想:照這情形看來,這位白衣教主的同胞
妹妹,也暗暗戀上他了!
    心念一動,瞥見倪汝霖朝自己以目示意,微微點頭。
    只聽杜志遠笑道:「陸兄弟和在下情如手足,幾日之前因龍門幫程幫生身中貴教毒
蠱,據說普天之下,只有朱果能解,陸兄弟兼程趕上赤焰山去了……他是上火燒現去
的。」
    白嫚嫚聽得粉臉變色,急道:「朱果雖能解蠱,但冉老前輩哪會輕易給他?何
況……」
    她說到這裡,忽然住口,接著幽怨的道:「他明明知道我身邊就有解藥,何以那天
遇到了我,不肯明說?」
    溫如玉聽得大喜過望,暗想:你果然自己說出來了,這就接口道:「原來貴教『終
身蠱』,還有解藥?」
    白嫚嫚自知失言,只好點點頭道:「是先母留下來的,『終身蠱』解藥,當今之世,
已無人知道,先母一共也只剩下二十粒,我和姐姐,每人分得十粒。」
    倪汝霖道:「姑娘令堂,想是精擅醫道的名家了?」
    白饅媛道:「先母昔年在雲貴一帶,人稱金花仙娘。」
    倪汝霖吃驚道:「金花仙娘,當年號稱蠱神,難怪姑娘姐妹,善於使蠱!」
    白嫚嫚道:「我不會,我從小就不喜歡養蠱。」
    倪汝霖趁機遭:「姑娘心地善良,又少在江湖上走動,故而對目下武林形勢,未免
隔閡,自從白衣教出現江湖,武林中已隱伏危機,姑娘姐妹為父復仇,原是無可非厚,
但因此挑起殺孽,就未免失之偏激。」
    白嫚嫚換首道:「這都是姐姐的主張,我原也不敢苟同,只是……」
    倪汝霖藹然一笑,道:「不瞞姑娘說,老朽和溫姑娘,杜少俠,原是受人之托,為
了消牧武林劫運,才把姑娘請來
    白嫚嫚道:「老前輩有話但清明說。」
    倪汝霖臉色一正,雙目神光奕奕,瞧著白嫚嫚道:「令姊仗著『終身蠱』,迫使武
林中人,為她效力,對付九孔鐵笛,還請有可原,但她卻以惡蠱威脅華山、崆峒、黔幫
三派,要他們血洗和白衣教無仇可言的少林寺,蓄意挑起各大門派自相殘殺,手段也就
顯得太以毒辣!」
    白嫚嫚心中一驚,抬頭道:「我一點也不知道,這如果讓師傅知道了,也一定會受
到嚴厲的處分的。」
    倪汝霖道:「所以目前能否消枚這場殺孽,關鍵就在姑娘身上了。」
    白嫚嫚為難的道:「唉,我姐姐脾氣倔強,我……我勸她也沒有用。」
    倪汝霖笑道:「老朽之意,姑娘如肯為武林蒼生著想,能把『終身蠱』解藥見賜,
武林受惠不盡。」
    白嫚嫚沉吟了半晌,毅然抱頭道:「老前輩既然說得如此嚴重,為了武林大局,我
就是拼著被姐姐責罵,也得遵命。」
    溫如玉大喜道:「妹子深明大義,實是難得!」
    白嫚嫚話聲一喀,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玉盤,道:「十粒解藥,我曾用過一粒,
這裡一共還有九粒,就一進請
    邊說邊用拇指推開盒蓋,這一推,她粉臉失色,底下的話,突然嚥住,口中不期驚
「噫」出聲!
    三個人六道眼神,原來都集中在玉盒之中,此時瞧她推開盒蓋,盒內空空如也,哪
裡有什麼解藥?不禁全都一怔!
    「這……」白嫚嫚又驚又急,抬頭道:「這一定是被魔教的人搜去了,他們怎會知
道這是解藥?」
    這一變故當真使人大感失望,白嫚嫚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她不像有假,那麼真
是被魔教的人搜去了!大家好不容易,把白嫚嫚從魔教手中換出,又好不容易把她說服,
結果卻落得勞而無功!:
    倪汝霖修眉微皺,徐徐說道:「姑娘解藥既被魔教搜去,急也無用,姑娘深明大義,
如能在令姊面前,相機進言,釜底抽薪,也未嘗不是辦法。」
    接著回頭朝溫如玉道:「白姑娘遺失解藥,事出意外,也許不是賽孫臏始料所及,
但他還有一封密柬,囑你在回程之中,方可開拆,不知是否另有安排?姑娘何妨拆開瞧
瞧。」
    溫如玉被他一言提醒,喜道:「老前輩說得不錯,令狐老前輩也許早就想到萬一解
藥無著,所以要我們在回程中拆看。」說著,取出密柬,拆開一瞧,只見上面寫著:
「再易俘,載白骨次女,交換厲山門人,北嶽弟子。」
    倪汝霖見她看著字條,一聲不作,不由問道:「賽孫臏在密束上說些什麼?」
    溫如玉造:「這回令狐老前輩也想不到了,他老人家只是要我們找白衣教索人!」
    她雖因自己長了一頭赤髮,昔日對陸翰飛的一往癡情,已如流水,但姑娘心胸再寬,
對自己的情敵,難免有異樣之感。
    此刻說到冷秋霜、楚湘雲兩人,口氣就顯得極為冷淡,隨手把字條朝倪汝霖遞了過
去。
    倪汝霖當然不知道她們之間的事,只道溫如玉因解藥沒弄到手,是以慢慢不樂,接
過字條一瞧,不由慨歎道:「賽孫臏當真不愧靈狐之號,好像什麼事他都知道,杜老弟,
你和采珍不是一路尋找楚、冷兩位姑娘來的嗎?哈哈,她們已落在白衣教手裡了。」
    杜志遠道:「這是令狐老前輩在密柬上說的?」
    倪汝霖點點頭,順手把字條塞進袖中,一面笑道:「這事還勞白姑娘回去,向令姊
討個人情才好。」
    溫如玉瞧得暗暗佩服,心想:「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白嫚嫚道:「老前輩到底說的什麼人?」
    倪汝霖道:「一個是杜老弟的師妹楚湘雲,另一個則是厲山門下的冷秋霜,她們從
君山一路趕來赤焰山去的,大概是中途被令姐截去了。」
    白嫚嫚沉吟了一下,臉有難色,道:「我姐姐從不聽人勸告,我就是求她,她也不
會放的。」說到這裡,忽然柳眉一批,抬頭道:「老前輩,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了,你們
就像方才一樣;只說我被你們所擒,向姐姐去換人不好嗎?」
    溫如玉忙道:「妹子和我們一見如故,大家談得極是投機,這樣豈不……」
    白嫚嫚插手道:「溫姐姐,你不知道我姐姐的脾氣,她從不許我過問她做的事,只
有這樣,她才會答應放人。」
    巢湖南岸的白石山,山勢並不太高,但山嶺起伏,綿連北峽山脈。
    在白石山南麓,有一個小小的山村,四面環山,中間一片盆地,疏疏落落的散居著
七八戶人家,土垣茅簷,綠樹成明,恍如世外桃源!
    這是黎明時光,天色還沒大亮,入山的小徑上,有一條人影,如飛奔來!
    這人生得身材魁梧,臉色黝黑,此刻好像有什麼急事,匆匆奔近左側一座茅屋,才
到簷前,就洪聲叫道:「姥姥起來了麼?」
    隨著話聲,一腳跨進屋去!
    「是洪老大,有什麼消息了嗎?」
    屋裡一個破竹似的聲音響起,從右廂走出一個滿頭白髮,形如鬼瞼的獨自老嫗。
    洪老大連忙垂手道:「據派往南湖采盤的弟兄報告,姥山確實住著幾個身穿黑衣的
僧人,極似魔教中人,他因姥姥一再交待,不准露出形跡,是以只在姥山附近水面捕魚,
不敢登岸覷探。」
    獨眼乞婆區姥姥點頭道:「只要他們確在姥山,事情就好辦了。
    洪老大又遭:「另外還有一件事,昨日午後,巢縣附近,曾出現一個白衣教主打扮
的人,和一個金衣護衛,三個綠衣侍衛,乘船往姥山而去。」
    獨眼乞婆吃驚道:「這等重大消息,你昨天就該趕來通知了。」
    洪老大道:「那是派在巢縣附近的一個弟兄瞧到的,他只當白衣教主有什麼行動,
是以不敢多說。後來直到晚上,發現夏侯律乘了一條小船,行色匆匆的棄舟登陸,向北
而去,他當時認為可能是白衣教主趕上姥山去,所以夏侯律逃了出來,這才向兄弟報告,
同時說出目睹白衣教主前往姥山之事。兄弟據報後,知道白衣教主和姥姥同在這裡,決
無單獨行動之理,這中間定然有冒充之人,所以連夜趕來。」
    獨眼乞婆道:「你見過邵總管沒有?」
    洪老大憤然道:「姥姥,咱們原是和白衣教主合作,並不是他們的屬下,姓邵的那
份氣焰,我洪長勝……」
    獨眼乞婆聽得臉色大變,急忙搖手制止,低聲道:「洪老大,你……你快小聲一點,
唉!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千萬衝動不得。」
    洪老大默然不語。
    獨眼乞婆又道:「這事只怕白衣教主還未知道,你跟我一起去,見過教主,也許咱
們就得立時採取行動。」
    說著偕同洪老大,急匆匆跨出柴門,沿著石子小徑,朝山麓一座茅屋走去,才到門
口!
    只見一個綠衣侍衛迎了出來,躬身道:「教主有請。」
    獨眼乞婆心中微微一凜,暗想:「白衣教主如何知道自己來了?」一面點頭為禮,
和毒砂掌洪長勝走進茅屋。
    白衣教主果然已在屋中相候,瞧到兩人進來,起身讓坐,口中說道:「姥姥來得正
好,我正要著人去請呢!」
    獨眼乞婆在她左首一把椅子上坐下,陪笑道:「洪老大連夜趕回,有重要消息向教
主報告,老身才陪同他來。」
    白衣教主兩道冷厲目光,透過蒙面白紗瞧了洪長勝一眼,口中沉嗯一聲。
    獨眼乞婆忙道:「據派往巢湖的弟兄報告,魔教一批人,確在姥山落腳。」
    白衣教主點頭道:「魔教法王枯佛嘉摩尊者,親率天龍八部護法弟子東來中原,似
乎有意和咱們為敵。」
    獨眼乞婆聽得一驚,魔教法王親自趕來了,但白衣教主沒有多說,自己不好多問,
因此接著說道:「另有一件重要消息,是昨日午後.敝教弟兄,在巢縣附近,發現有人
假冒教主和金衣護衛,率同三個綠衣侍衛,乘船向姥山而去……」
    白衣教主踞坐如故,連咱也沒哼一聲。
    獨眼乞婆瞧得不由大感奇怪,在她想來,自己說出這項消息,白衣教主至少也會震
動一下。哪知話聲一頓,對方平靜如故,絲毫沒有反應。心中暗暗想道:「這丫頭好生
陰沉。」
    但因白衣教主沒有作聲,話聲微微一頓,只好繼續說道:「當時那個弟兄,只當教
主有什麼秘密行動,不敢多說,後來直到晚上,又發現夏侯律棄船登陸,朝北逸去,才
向洪老大報告,洪老大因事出非比尋常,才連夜趕來。」
    白衣教主點點頭,冷嘿道:「夏侯律魔教叛徒,極可能是想乘隙逃出。」
    獨眼乞婆見她對假扮白衣教主,金衣護衛等人,前去姥山之事,好像並不在意,獨
目之中,不禁隱含詫異,問道:「那冒充教主的一行人,前往姥山,只怕另有企圖,咱
們還得立即趕去才好。」
    白衣教主冷冷一曬,道:「讓他們先去互拼一場也好,我已要金衣護衛率人前去沿
湖監視,只要發現敵蹤,立即馳報。」
    毒砂掌洪長勝因自己負責巢縣方面的偵查工作,所以自從昨晚得到消息,奔波了大
半夜,趕回報告,不想白衣教主都已知道,那就是說,在巢縣方面,表面上由自己五毒
教負責,但白衣教主分明已派人去了。
    他性情較直,聞言不由大感氣憤,洪聲笑道:「姥姥,兄弟說的如何,白衣教主耳
目靈通,什麼事都瞞不過她,這幾天來,咱們弟兄,算是白忙了一陣子。」
    獨眼乞婆聽他當面搶白,不由心頭大急,憶道:「洪老大,你在教主面前怎好這般
說法……」
    洪長勝率領的五袁教徒,因平日受了不少白衣教人的歧視,心頭氣憤,積壓已久,
聞言冷笑道:「兄弟說的原是事實,白衣教威震江湖,教主手下,多的是奇才異能之士,
兄弟江湖末流,何足重輕?」
    白衣教主端座椅上,笑道:「姥姥和洪老大對白衣教精誠合作,本教主至表感謝,
今日之事,其實我也才得到消息,因事出意外,所以先派金農護衛率人前去監視對方,
我就在這裡等候姥姥共商對策,尤其目前正有一項極重要的佈置,還得仰仗洪老大的大
力呢!」
    說到這裡,只見一個綠衣侍衛,匆匆進來,報告道:「西河灣港灣中,發現一條小
船,已捨舟登岸,正往這裡而來,金衣護衛特要小的前來報告。」
    白衣教主冷笑道:「他們居然敢送上門來,好,你快去告訴金衣護衛,不得攔阻。」
    綠衣侍衛應了聲是,匆匆退出。
    白衣教主回頭朝獨眼乞婆道:「有勞兩位率貴教弟兄,隨帶『五毒噴筒』在谷外四
周埋伏,但聽信號行事,向谷中縮小包圍,不可放走一人。」
    她口中說得客氣,但語氣冷厲,大有令出如山之概!
    獨眼乞婆起身道:「老身敬遵教主指示。」
    她向毒砂掌洪長勝便了一個眼色,正待轉身退出!
    白衣教主左手一抬,道:「洪老大留步。」
    毒砂掌洪長勝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停步道:「教主還有什麼吩咐?」
    白衣教主嬌聲道:「方纔之事,你不可介意才好。」
    獨眼乞婆搶著諂笑道:「教主好說,洪老大跟隨老身多年,為人憨直,怎敢對教主
介意。」
    白衣教主冷冷的道:「這樣就好。」
    兩人退出茅屋,白衣教主瞧著他們後影,忍不注冷嘿一聲。
    這時門外又有綠影閃動,一道人影倏然墮地,躬身道:「啟稟教主,敵人離此已不
及兩里。」
    白衣教主道:「你叫邵叔叔回來就是。」
    綠衣人應了聲「是」,雙腳一頓,立即破空飛起。
    谷外,正有一行人緩緩走來,前面一個,面蒙白紗,身穿月白儒衫,扮相和白衣教
主相似,正是赤髮仙子溫如玉!
    她身後跟著一個身穿金衣,面蒙金紗的千面怪客倪汝霖。
    第三個也是身穿白衣,面蒙白紗的白嫚嫚,她兩手下垂,已由溫如玉點了她的穴道,
這是她自己要溫如玉這樣做的。
    最後兩個綠衣人,是杜志遠和黑娘子倪采珍了。
    他們這一行動,是昨晚計議好的,當然,白衣教臨時巢窟,設在白石山山谷之中,
也是從白嫚嫚口中所說出。
    山谷人口,是由兩座小山中間盤曲而入。
    一行人堪堪行近,左側小山上忽然飛落一條人影,攔在路中,喝道:「什麼人,敢
假冒教主,闖上白石谷來?」
    溫如玉目光何等犀利,對方才一飛起,早已瞧清來人是白衣教的綠衣侍衛,但她白
紗蒙面,故作不見,依然大模大樣朝前走去。
    杜志遠卻在此時,搶前幾步,拱手道:「請朋友通報一聲,敞教主特來拜訪貴教教
主。」
    綠衣人道:「你們是什麼教?」
    杜志遠道:「朋友難道看不出來?」
    綠衣人哼道:「你們也會是白衣教不成?」
    杜志遠道:「這個不勞朋友費心,江湖之大,你們可以稱白衣教,咱們自然也可以
稱白衣教。」
    綠衣人早經白衣教主吩咐,是以只哼了一聲,便自轉變口氣,問道:「那麼貴教主
一行,前來白石谷有何貴幹?」
    杜志遠道:「敝教主昨日從魔教手中,救出一位姓白的姑娘,後來才知道這位白姑
娘,竟是貴教二公主,敝教主怕路上有什麼差池,特地親自護送前來,順便拜訪貴教教
主。」
    綠衣人聽得心頭一震,忙道:「敞教二公主人呢?」
    他說話之時,兩道眼神,不禁透過綠紗,朝白嫚嫚瞧去。
    溫如玉背負雙手,不耐的道:「貴教主是否在此?那麼叫她到本教總壇來見我好
了。」
    綠衣人心中暗想:這假冒教主之人,說話舉動,和冷漠神氣,當真和教主十分相似,
他真怕對方拂袖而去,連連躬身:「在,在,敝教主就在谷中。」
    杜志遠輕嘿道:「那麼朋友還是趕快去通報吧!」
    綠衣人應道:「是,是,貴教主請在此地稍候,我這就進去通報。」
    溫如玉從鼻孔中,冷嘿一聲。
    綠衣人哪敢怠慢,轉身朝谷中如飛而去。
    一會工夫,只見那綠衣人領著金衣護衛金影飛魔邵大宇從谷中奔出,朝溫如玉拱手
道:「敝教主聽說貴客蒞止,待命老朽前來迎遲,請諸位入谷相見。」
    溫如玉傲然卓立,冷冷的道:「白婧婧好大的架子。」
    說話之時,身子略一回顧。
    倪汝霖閃身走出,呵呵大笑道:「邵朋友還記得咱們在廬江見過面?」
    金影飛魔怔得一怔,抱拳道:「原來是倪大俠,難得,難得。」
    倪汝霖抬手道:「邵朋友請在前帶路。」
    金影飛魔暗罵一聲:「此時且容你神氣,反正你們這幾個人已是有進無出的了。」
一面點頭道:「正是,正是,老朽替諸位引路。」
    溫如玉始終沒和他說話,好像你們來一個綠衣侍衛,我們也以綠衣侍衛答話,你們
來的是金農護衛,我們也以金衣護衛接著,你們教主來了,才有資格和我說話。
    因此,金影飛魔話聲一落,轉身在前面引路,溫如玉只是昂首闊步,緩緩朝谷中走
去。
    兩山之間,一條僅容兩人並肩可行的山徑,盤曲而行,一會工夫,便已進入山谷,
但見四周群山圍繞,谷中到處都是濃林。
    金影飛魔領著大家穿林而出,中間是一片空地,左右兩邁,依林建著七八幢茅屋。
    迎面一座高大茅屋前面,負手站著一個一身白衣臉蒙白紗的人,正是帶著幾分詭秘
色彩的白衣教主白婧婧!
    金影飛魔側身讓路,在邊上站停,回頭道:「敝教主已在等候了,尊駕請吧!」
    溫如玉理也沒理,走近茅屋,拱拱手道:「教主別來無恙?」
    白衣教主聽出溫如玉口音,也略一抱拳,冷冷笑道:「本教主還當是誰?原來是仙
子芳駕光臨!」
    溫如玉傲然笑道:「教主是否也感到驚奇?」
    白衣教主並沒接口,只是擺擺手道:「仙子遠來,請到裡面奉茶。」
    溫如玉目光迅速一瞥,笑道:「奉茶倒是不必,咱們的意,教主想必已聽貴教綠衣
侍衛報告過了?」
    白衣教點點頭道:「舍妹年幼無知,為魔教中人所擄,蒙仙子援手,還勞親自護送
前來,本教主至感隆情。」
    溫如玉道:「咱們特地送二公主前來,一則怕魔教心有未甘,中途攔襲,再則……」
    她故意把話聲拖長,言有未盡。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仙子言中之意,似乎還另有要挾?」
    溫如玉格格一笑,道:「教主言重,這也談不上要挾,只是想和教主討個人情罷
了。」
    白衣教主道:「仙子請說!」
    溫如玉道:「聽說三天前,教主在北峽山附近,擒來兩人
    白衣教主點頭道:「不錯,那是北嶽厲山雙煞門下,仙子的意思,就是要我釋放她
們?」
    溫如玉笑道:「我這兩個妹子,年幼無知,教主如能把她們放出,本仙子至感隆
情!」
    白衣教主白紗蒙瞼,瞧不到她臉色,但聽怒嘿一聲,道:「好,仙子先把舍妹放
了。」
    溫如玉「晴」道:「咱們已經把二公主護送上門來了,教主總該先把我兩個妹子放
出來才對呀!」
    白衣教主冷峻的:「本教主既已答應,仙子還怕我不放人嗎?」
    溫如玉格格嬌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深入白石谷,身在
貴教包圍之中,教主就是先放人,還怕咱們逃上天去嗎?」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聽得站在一旁的千面怪俠暗暗點頭,心想:賽孫臏要溫
姑娘擔當易俘重任,真是安排得再恰當也沒有了。自己女兒平日也算得精明能幹,但和
溫姑娘相比,就不如遠甚!
    白衣教主聽溫如玉說出身在自己手下包圍之言,不期心頭一凜,尋思:這人武功機
智,都不在自己之下,今日不除,異口必為大患。」
    她心頭升起一絲殺機,嘴角微撇,臉上也飛起一抹獰笑,只是有白紗蒙面,別人無
法瞧到,只聽她仰天發出銀鈴般笑聲,道:「仙子也未免太小覷我了,好,本教主把她
們先放出來就是。」說到這裡,回頭朝金影飛魔吩咐道:「你去把兩人放出來。」
    金影飛魔答應一聲,轉身朝茅屋奔去,一會工夫,領著楚湘雲、冷秋霜兩人出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41:16

第23章 進退之間
    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才一走出茅屋,瞥見簷前站著兩個白衣教主,兩個金衣護
衛,但雙方對峙著好像不是一起的,心頭不期大為詫異!
    白衣教主轉過頭去,冷冷的道:「有人接你們來了!」
    赤髮仙子溫如玉連忙招手道:「兩位妹子,快過來呀!」
    冷秋霜瞧了溫如玉一眼,朝楚湘雲道:「湘雲姐姐,這是什麼一回事」?
    楚湘雲遲疑的搖了搖頭,還沒作答。
    杜志遠叫道:「師妹,我們特地接你們來的,還不趕快過來?」
    楚湘雲聽到綠衣人是師兄,不由喜道:「啊,是大師兄!」
    一把拉了冷秋霜的手,急急奔了過去。
    溫如玉低聲道:「兩位妹子快運氣試試,白衣教主是否在你們身上,做了手腳?」
    楚湘雲點點頭,和冷秋霜兩人略一運氣,覺得並沒什麼,這就一起走到杜志遠身邊
停住。
    白衣教主只是負手而立,冷哼一聲,道:「仙子現在總該把我妹子放了吧?」
    溫如玉造:「這個自然。」
    說著左手袍油一揮,杜志遠、黑娘子兩人一左一右,霍地向後斜退了幾步,左手暗
暗籠入袖中,凝神戒備。
    倪汝霖迅速替白嫚嫚解開穴道。
    白嫚嫚穴道一開,飛也似朝白衣教主奔去,目中嬌呼一聲:「大姐…」
    白衣教主沉聲道:「你快進去!」
    「二公主!」茅屋中搶出四個青衣小鬢,擁著白嫚嫚往裡走去。
    溫如玉拱手道:「教主盛情,感激不盡,咱們後會有期,就此告辭。」
    白衣教主冷冷說道:「本教主恕不遠送。」
    溫如玉目光一轉,輕笑道:「教主在白石谷四周,伏下重兵,是否有一拼之意?」
    白衣教主曬道:「以卵擊石,還談不上拼字。」
    溫如玉格格嬌笑道:「我不過是提醒你一句,咱們今天是護送二公主來的,照說好
來好往,免傷兩家和氣,自然最好
    白衣教主冷笑一聲,道:「怕是諸位來的容易,去時不容易呢。」
    溫如玉道:「那也不見得。教主真想動手,只怕會造成慘重傷亡,後悔莫及。」
    話聲一落,站在她身後的杜志遠、黑娘子兩人,忽然從袖中掏出兩枚蛇形暗器,虛
空一揚。
    白衣教生森森目光,從蒙面紗中,略一轉動,似乎微微一怔,繼而冷笑道:「原來
你們只仗著兩支『翼火蛇』,嘿嘿,『翼火蛇』火力雖強,不過十丈,在我白石谷,可
說一無用處。」
    她這話可說得不假,白石谷方廣不下百畝,白衣教的人,散伏四周,並不集中一處,
兩枚「翼火蛇」的威力,自然發生不了作用。
    這和當日無影神魔夏侯律當面相對,距離較近,形勢不同,當時夏侯律志在逃亡,
萬一通緊了,他會來個同歸於盡。
    如今杜志遠、黑娘子和自己距離較近,取出兩枚「翼火蛇」,志在掩護一行人退去,
威脅的意味比較大,決不存有「偕亡」之心。
    不錯,他們拼急了,當然也會出手,那麼唯一目標,只有自己一人,但「翼火蛇」
必須碰上東西,才會爆炸。
    憑自己的武功,雙方相隔較遠,即使擲來,也足可伸手接住,或者用掌風把它劈出,
難以傷得了自己,造成的損失,不會嚴重,而溫如玉一行,卻非把他們除去不可,即使
手下的人稍有傷亡,也在所不計。
    溫如玉可沒想到這一著上去,那是因為她知「翼火蛇」威力極強,不知這些道理,
聞言笑道:「那麼教主是想試一試了?」
    白衣教主傲然道:「本教主正有此意,仙子只管叫他們出手試試!」
    說到這裡,仰天發出尖細嘯聲,接著又冷冷的道:「你們如果僅仗兩枚『翼火蛇』,
就想全身而退,也未免太小覷白衣教了。」
    話聲一落,草坪四周樹林之中,突然湧出無數身穿灰白半短長衫的武士,手持兵刃,
緩緩向中間包圍過來。。
    千面怪俠倪汝霖經驗老到,默察形勢,便已明白白衣教主用心,自己這邊,僅憑兩
枚「翼火蛇」,已無法對她構成威脅。
    當下就以「傳音入密」知會杜志遠。黑娘子兩人,「翼火蛇」千萬不可出手,一面
朝溫如玉造:「目下形勢,一場激戰,已在所難免,對方人多勢眾,咱們只有衝出白石
谷。。再作計較,姑娘請率領他們當先開路,這裡由老朽先擋他們一陣」。
    溫如玉沉吟了一下,道:「晚輩之意,老前輩功力深厚,還是由老前輩領先開路,
楚冷兩位妹子一左一有,拒擋左右兩翼,杜兄和倪姐姐居中策應,晚輩斷後,這樣,既
可迎接四面八方的敵人,大家也有個照應,就是白衣教主親自出手,我們且戰且退,自
可無慮,不知老前輩認為如何?」
    倪汝霖自然聽得出溫如玉言中之意,她明說自己功力深厚,宜於領先開路,其實她
是怕自己敵不住白衣教主。
    自己雖聽過女兒說過,溫加工機緣湊巧,已得赤髮仙姥親傳,既然她這般說法,諒
來不致有什麼差地。何況她調度確也得宜,這就點點頭道:「姑娘心思繽密,這辦法不
錯,咱們就這麼辦。!」說到這裡,目光一掠,低聲道:「事不宜遲,大家各自準備,
跟老朽沖吧!」
    伸手撕去蒙面金紗,同時脫去金色長衫,隨手絞了兩絞,猛向身前逼近的灰衣人掃
去。
    他原是為了先聲奪人,這一下差不多用上了八成力道,一圈金影,呼嘯出手,當先
一個灰衣武士,哪想當受得起,慘叫一聲,口噴鮮血,跌倒地上。
    楚湘雲右手在腰間一按,撤下玉連環,口中嬌笑道:「秋霜妹子,快動手啦,這些
人還和他們客氣什麼?」
    倏的跨前一步,皓腕一抖,白玉連環閃起一片螢光,朝橫裡打去。
    原來她和冷秋霜兩人,偷出君山,一路上,早已把十九式白玉連環的招式學會,後
來被白衣教擒住,因她把白玉連環束在腰間,只當普通飾物,誰也不知她這一束玉環就
是金玉雙奇的成名兵器。
    卻說楚湘雲白玉連環掃到之處,只聽一陣叮叮輕響,前面三人,想拿刀劍去磕,但
覺手腕驟震,刀鋒立即卷轉,一個人肩頭挨了一下,肩骨打碎,另一個手腕打斷,痛得
大叫一聲,向後躍退。
    冷秋霜早就躍躍欲試,經楚湘雲一喊,口中應遵:「是啊,這些人壞死啦!」
    纖舉一標,輕描淡寫的朝前揮去。
    要知她「九陰神功」雖然只有三成火候,但白衣教主手下之人,如何承受的住?悶
哼一聲,首擋其沖的凍得身子一僵,往後便倒。
    兩人出手之時,千面怪俠倪汝霖手上金農絞成一條金鞭,已連續掃出,逼得許多灰
衣武士紛紛讓路。
    杜志遠和黑娘子兩人,也早已撕下蒙面綠紗,一手握著「翼火蛇」,一手斜抱長劍,
跟在倪汝霖後面,四隻眼睛只是向兩邊掃射,他們居中策應,準備隨時出手。
    杜志遠瞧到師妹手上抖出的一串白玉連環,出手之間,就傷了兩個敵人,知道這幾
天工夫,師妹已把白衣劍侶留傳的招法學會,心中不覺寬了許多。
    溫如玉卻依然白紗蒙面,她走在最後,但因前面有人開路,兩側有人拒敵,倒反而
顯得輕鬆,眼看自己一行人緩緩移動。走了幾丈,還不見白衣教主出手攔襲,心中不禁
暗暗感到奇怪。
    縱目一瞧,只覺從四周圍聚而來的灰衣武士,不下面人以上,他們雖然緩緩逼近,
似未全力搶攻,只是虛張聲勢,這攻邊退。
    不!自己一行人向前移動的一瞬之間,白衣教車和金衣護衛等人,都已不見,莫非
他們有什麼陰謀不成?心念轉動,立即暗施傳音之術,說道:「倪老前輩,他們好像有
什麼陰謀,要把咱們引入埋伏呢!」
    倪汝霖抬頭一瞧四周形勢,果如溫如玉所言,那些白衣教的人,且退且走,讓出來
的,正是出谷通道,心頭不期一怔!
    暗想:「不錯,谷口兩山夾峙,僅有一條兩人並肩可行的山徑,而且少說也有百來
文遠,他們的埋伏,可能就是在那裡,但那是出谷唯一的通道,除了這一條路別無出口,
自己幾人,總不能在谷中不走!」心念轉動,也以傳音入密道:「溫姑娘高見極是,只
是我們除了此路,別無出口,即使他們設有埋伏,也只好衝到那裡再作計較了。」
    說話之間,腳下加快,只是往前走去,白衣教的人,敢情吃過他的苦頭,等一行人
走近,便自紛紛讓路。
    片刻工夫,便已奔近谷口,倪汝霖突然停步,回頭道「前面已是谷口,咱們看清楚
了再去不遲!」
    話聲才落,只聽遠處響起一聲蒼勁長嘯,灰衣武士聽到嘯聲,登時發動攻勢,刀劍
交織,朝身後湧來。
    溫如玉突然轉身,清叱一聲,雙手乍揚,十縷尖風,激射而出,前面衝到的七八個
人,立即被指擊中,倒了下去。
    但這一排人,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倒的堪堪倒下,後面的人,繼續衝來,有如重波
疊浪,洶湧撲到!
    杜志遠、黑娘子一看形勢不對,一左一有,閃到溫如玉身側,兩柄長劍,同時電卷
出手。
    溫如玉雙手不住連彈,「十絕指」像雨點般打出。
    這時白衣教主的灰衣武士已如扇面般圍來,同時向兩側攻到,楚湘雲、冷秋霜哪會
讓他們逼近,環劍齊施,奮力應戰。
    這五個人出手何等凌厲,片刻工夫,已傷了對方一二十人,但那些灰衣武士卻剽悍
絕倫,寧死不退,前仆後繼,一浪又一浪瘋狂猛攻。
    只有千面怪俠倪法霖,因為走在前面,從身後衝出來的敵人,全都被殿後和左右兩
翼接住,他反而沒有交手的人。通目四顧,心中也感到暗自凜駭,忖道:「這些人的武
功,大都不弱,敢情是白衣教主的精銳了。」
    瞧他們這般猛攻,無非因自己一行,突然在谷口停住,誤認為瞧破他們鬼計,不肯
入伏,才想憑借武力,硬把自己六人逼入谷去。
    只是他們傷亡慘重之下,何以白衣教主和金衣護衛、綠衣侍衛等人,還一個不見,
只讓武功較差的灰衣武士,硬攻硬衝?心念一動,立即高聲道:「溫姑娘,你們守在這
裡,老朽先去谷中瞧瞧。」
    言罷身形一閃,朝谷中奔去。
    這條谷道,約百丈來遠,轉折頗多,他走了一半,只覺夾道之中,形勢雖險,卻也
瞧不出有什麼埋伏。
    再走了一段,前面出口,已隱約在望,靜悄悄的簡直連半點鬼影子都沒有,這下真
把這位老江湖瞧得大惑不解。
    白衣教如果有什麼陰謀,決難逃得過自己雙目,如果沒有陰謀,又何以要把自己一
行,逼入谷來?
    其實不用相通,自己一行也非由此路出谷不可。心中想著,業已走完狹谷,依然不
見有何動靜。這就返身折回。
    前後頓飯光景,溫如玉等五人,圍守谷口,連出絕招,差不多傷了三四十個灰衣武
士,但對方人數,好像愈打愈多,傷亡的人,立被抬下,後面的又隨即補上,只是他們
眼看這五個人出手厲害,似乎也感到膽寒,不敢攻得太猛。
    倪汝霖才一趕到,立即招呼大家退下,魚貫走入決谷。
    灰衣武士一看他們走入谷去,果然並未追趕,只在谷口停了下來。
    溫如玉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老前輩,這谷中可有埋伏?」
    千面怪俠把那件當作兵器的金衣,搭到肩上,搖搖頭道:「這真是怪事,老朽走完
狹谷絲毫瞧不出有什麼異樣?」
    溫如玉心中一動,抬頭道:「他們莫非要等咱們入谷之後才行動手?」
    倪汝霖捋鬚道:「不錯,除此之外,老朽實在想不出別的道理來,總之,這條狹谷,
決非善地,咱們雖是非闖小可,也以速即離開為上。」
    「他口中說著,腳下加緊,領先奔去,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杜志遠、溫如玉
也同樣展開腳程朝前奔去!
    這段山徑,轉折極多,大家放開腳程,才走了二三十丈,忽聽身後響起了一陣吹竹
之聲!
    身後才一響起,前面狹徑中,也同樣響起吹竹之聲,好像互為相應!
    溫如玉皺皺眉,道:「老前輩,他們放出大批毒蛇來了,大家小心應付!」
    她出身五毒教,自然聽得出這吹竹之聲,正是驅使毒蛇的信號,這才出言提醒大家。
    楚湘雲道:「唉,陸大哥在就好了,他不怕蛇,蛇怕他的。」
    黑娘子道:「你們難道忘了,溫姐姐以前是五毒教主,她會有辦法的。」
    溫如玉搖搖頭道:「我雖是五毒教出身,但從小最討厭蛇了,那種腥膻氣味,令人
作嘔,他們弄蛇的時候,我總是走得遠遠的,連看都不看。」
    黑娘子頓足道:「這就糟了!」
    溫如玉道:「那也沒有什麼,大家只要沉著對付,也就是了,這時候正當大白天裡,
憑我們六人的武功,縱然毒蛇,也不用放在心上。」
    楚湘雲皺皺眉道:「溫姐姐,你說得容易……這……這多怕人呀」?
    千面怪俠倪汝霖眼看自己一行六人,倒有四個是姑娘家,女孩子們沒有一個不怕蛇
的,但事已至此,怕也沒用,這就捋鬚道:「溫姑娘說得不錯,待會遇上毒蛇,大家千
萬要沉著應付,不可慌亂。」
    幾句話的時間,大家又走了二十來丈,差不多正好走到狹谷一半路程,但聽那吹竹
之聲,愈來愈急,尖銳刺耳,雜亂已極!
    行走之間,突然一股腥氣撲面而來!
    倪汝霖大喝一聲:「大家小心!」
    呼呼兩掌,向前劈去!
    大家聞聲瞧去,只見兩丈開外,蛇頭攢動,紅信吞吐,不知有多少毒蛇,爭先恐後
的蜿蜒游來!一股濃重的腥膻之氣,迎面觸鼻,中人欲嘔!
    倪汝霖劈出兩股腥風,把當前游近的幾條蛇,震飛出去,蛇群之中,立時起了一陣
騷動。
    一行人也騷動起來,幾位姑娘一手掩著鼻子,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連執劍右腕,都
不自禁的也有點發顫!
    楚湘雲怕動手之時,白玉連環沾上蛇血,早已把它束到腰上,從肩頭抽出長劍,准
備殺蛇
    杜志遠忙道:「不好,咱們後面也有大批蛇湧來了!」
    話聲出口,只聽一陣」砰」「砰」之聲,連續響起!
    原來這一瞬之間,溫如玉發現身後也有蛇群湧到,她俯身撿許多石塊,朝前面投去,
杜志遠連忙也撿起石塊,朝蛇群中投擲。
    身後蛇群,立時被石塊打死了許多,少數竄到近前的,也都被溫如玉長劍挑起,一
條條削斷。
    其餘的人,一見溫如玉投擲石塊,大家也紛紛撿起石塊,朝前面蛇群投去,一時
「砰」「砰」之聲大起,砸死了許多毒蛇,腥穢之氣,也愈來愈濃。
    「噓」「噓」吹竹之聲,也愈來愈急,較前面的毒蛇,似有畏怯之意,但後面的蛇
群,又相繼湧到,從蛇身上游了過來。
    千面怪俠面色凝重,細看這些毒蛇,都是青黑相間,蛇身極細,但一顆蛇頭,全作
三角形,想必奇毒無比。只要被它們咬上一口,就非同小可,是以只是雙掌連發,阻遏
它們游近,腳下卻不敢朝前邁進。
    六個人分作兩面,前後拒蛇,這樣過了頓飯光景,被石塊砸死的毒蛇,少說也在一
二百條以上!
    蛇群固然被阻在一丈以外,無法逼近,但六個人漸漸也感到甚是疲累,可是你還不
能稍為停頓,因為只要你攻勢稍弱,它們就乘隙竄來。
    六人被前後兩堆蛇群,堵在中間,進既不能,退亦不可,千面儒俠倪法霖心頭暗暗
焦灼。心想:這樣下去,沒有一個人能逃得出毒蛇之口!
    尤其一眼瞧去,這條狹窄的谷道之中,滿坑滿谷,儘是攢動蛇頭,為數當在千條以
上,即使武功再高,只怕也插翅難飛。
    心念一轉,取下搭在肩頭那件金衣,隨手絞了一絞,仰天一聲長笑,回頭道:「咱
們這樣僵持下去,等於坐以待斃,倒不如衝開一條蛇路,還有幾分生機,大家隨我來。」
    手上金衫,猛地朝外拂去。只聽勁風呼呼,一團金影過處,群蛇亂飛,果然被他沖
出五尺來遠!就在此時,冷秋霜忽然尖聲叫道:「老前輩且慢!」
    千面怪俠倪妝霖聞聲停步!
    只見冷秋霜迅速從項下摘下一圈絲線,線頭上繫著一顆烏黑有光龍眼大的珠子,滿
臉喜容,嬌笑著道:「老前輩,我們不怕毒蛇了,這是避毒珠,什麼毒蛇都不怕了,這
是大哥送給我的,他說,他是毒神逢巨川送給他的,佩在身上,什麼毒蛇毒蠱都會避得
遠遠的,我們就拿它試試!」
    她一口氣說出來,宛如連珠一般,又急又快。
    楚湘雲給她這一語提醒,想起自己身上也有一顆,連忙掏了出來,接口道:「不錯,
老前輩,我也有一顆,那天,我和陸大哥在黃鶴樓遇上毒神,正好有一個五毒教門下,
持著毒蛇逞強,毒神曾說五毒教養了許多毒蛇毒蠱,今後在江湖上難免遇上,這就送了
我們二人一人一顆『避毒珠』。」
    千面怪俠聽說「避毒珠」是毒神逢巨川所贈,想來定是克制毒蛇毒蠱之物,心中一
喜,從冷秋霜手上接過「避毒珠」,一面說道:「楚姑娘,你的一顆,清交給溫姑娘斷
後,咱們有此兩顆,想必可以安然通過蛇陣了。」
    楚湘雲依言把「避毒珠」遞到溫如玉的手上。
    溫如玉身為五毒教教主,聽說這粒小藥丸,居然能克制毒物,心中還有些不敢相信。
    這時千面怪俠倪俠霖功運右臂,全神戒備,左手拿著那顆「避毒珠」,迎著蛇群,
舉步走去!
    果然那群昂首吐信的毒蛇,在這一瞬之間,敢情聞到「避毒珠」的藥味,登時紛紛
逃避,自動讓出一條路來,逃避不及的,也都立刻低下頭來,伏著不動。
    倪汝霖眼看「避毒珠」果然能使蛇群避道,心中大喜,急忙叫道:「你們快隨我
來。」
    一行人哪敢怠慢,一個跟著一個,從蛇群中過去。
    何消片刻,業已穿出蛇群,轉了個彎,瞥見有四五個黑衣大漢,站在轉彎角上,一
眼瞧到千面怪俠等一行入居然脫出蛇群,心中大駭,正待轉身逃跑!
    倪汝霖哪還容他們逃脫,雙腳一頓,身子憑空而起,越過黑衣大漢頭頂,一下攔在
他們前面,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些殺不盡的賊子,老夫面前,還想逃嗎?」
    冷秋霜道:「好啊,這些毒蛇,就是你們養的了?」
    她嬌喝聲中,左手揚起,正待佛出!
    只聽溫如玉叫道:「冷妹妹快住手,他們是五毒教的人!」叫聲出口,一面冷冷喝
道:「錢七、李四,你們幾時都投到白衣教來了?還認識我嗎?」
    那為首兩個大漢,悚然一驚,溫如玉此時雖然白紗蒙面,但她自小在五毒教長大,
五毒教的人,誰都聽得出她的聲音來!
    聞言立即撲的跪了下去,失聲道:「教主,是教主金駕到了,小的該死,萬望教主
恕罪,小……小的是奉區姥姥之命行事。」
    溫如玉道:「你們起來,快去收拾蛇群,隨我出去。」
    那兩人站起身子,連聲應「是」,往後退去。
    黑娘子道:「溫姐姐,原來這些蛇都是五毒教養的。」
    溫如玉歎了口氣道:「我方才聽到吹竹之聲,就知道是五毒致的人暗中作祟,唉!
沒想到他們全會投到白衣教下。」
    楚湘雲道:「溫姐姐,你說他們收拾蛇群,跟咱們出去,又為了什麼?」
    溫如玉道:「五毒教的人,武功全都平平,但擅於豢養毒物,這許多毒蛇,如不叫
他們收拾起來。留給白衣教,豈不是貽害無窮?」
    千面怪俠點頭道:「溫姑娘設想周列,白衣教為禍江湖,如再加上這些毒物,為害
更烈,只是這許多毒物,不知溫姑娘如何安排?」
    溫如玉笑道:「這個,老前輩不必但心,晚輩自有計較。」
    倪汝霖點頭道:「這樣就好!」
    一行人邊說邊走,便已奔近谷口,大家魚貫走出谷口,曾見谷外一片廣場上,悄無
聲息的圍著一大群人,列陣以待!
    這些人中間,有一半是身穿半長不短的灰色長衫,。另一半是一身黑衣勁裝的漢子。
    灰衣武士手持刀劍,黑衣勁裝漢子手上,卻各執著一具黑黝黝的噴筒,他們相間而
立,像袋形似的圍成一團,好像正在等待著自己一行!
    溫如玉目光一掠,認出那些黑衣勁裝漢子,分明全是五毒教門下,尤其他們手上執
著的,正是五毒教最歹毒的「五毒噴筒」!
    街中裝的,是劇毒無比的毒液,只要一按機簧,立即射出一蓬毒雨,廣可尋丈,縱
然武功再高,在驟不及防之下,若被沾上一點,傷處立即潰爛,無藥可治。
    她瞧得心頭暗暗一凜,立即以傳音之術,說道:「倪老前輩請留步,那身穿黑衣勁
裝的,全系五毒教門下,手上噴筒,更是劇毒無比,沾上一點,無藥可救,還是由晚輩
前去試試!」
    千面怪俠倪汝霖自然聽說過五毒教「五毒噴筒」的厲害,聞言不由臉色一變,低聲
道:「他們既已全數投到白衣教門下,溫姑娘還是小心為宜。」
    溫如玉道:「晚輩理會得!」
    說著微一抬頭,昂首朝前走去。
    但聽遠處傳來一聲尖笑,一個冷冰的聲音說道:「本教主早知道區區蛇陣,困不住
仙子一行,所以在谷外恭候芳駕,此刻你們已在『五毒噴筒』包圍之中。只要本教主一
聲令下,機簧按動,爾等六人,立即化骨揚灰,屍駭不存,這點,仙子自然清楚不
過……」
    溫加工估計白衣教主說話之處,少說也在七八丈外,急忙舉頭瞧去,但見右方一座
峻嶺,樹叢極密,無法瞧見對方停身所在。
    方自打量,只聽白衣教主的聲音,接著又道:「但只要仙子肯和本教主合作,本教
主竭誠歡迎!」
    溫如玉聽她聲音,竟然業已換了一個地方,不由仰天格格一笑,道:「白婧婧,你
少在本仙子面前,故弄玄虛,你知我來歷,當知本仙子自有破解『五毒噴簡』之法。」
    白衣教主又道:「如此說來,你是執迷不悟,本教主說不得只好下令發動了。」
    溫如玉哼道:「你如若不相信,不妨下令試試?」
    她口中說著,目光迅速打量著面前圍成一圈的五毒教門下,不知誰是為首之人?
    這一搜索,突然在人叢中發現毒砂掌洪長勝手執一面三角五毒旗,屹然而立,心中
不禁一喜,但依然絲毫不露,緩緩走前幾步,以「傳音入密」說道:「洪老大,五毒教
待你不薄,你們倒投靠白衣教來了?」
    毒砂掌洪長勝正是這一群人中的領隊,他奉了白衣教主之命,率同五毒教門下和白
衣教主武士在谷外布下埋伏,靜待敵人出谷,一網打盡。
    此刻突然聽到有人以「傳音入密」向自己發話,而且說的話,居然還是責問自己背
叛五毒教,投靠白衣教,心中不期一怔,立即抬頭望去,只見朝自己緩緩走來的,就是
假冒白衣教主的人!
    溫如玉冷冷一呼,依然以「傳直入密」說道:「洪老大,你連我是誰,都聽不出來
了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41:58

說到這裡,忽然伸手撕下蒙面白紗!
    這一撕下白紗,洪長勝雙目一定,全身猛然一震,顫聲叫道:「是……教主」
    原來他只知有人假冒白衣教主,不知這假冒之人是誰?這時驟然瞧到這白衣教主裝
束之人,竟然是五毒教教主溫如玉,不禁喊聲出口。
    所有圍著的五毒教徒,也同時瞧清來的正是教主,不由全都雙手叉天,同聲歡呼起
來道:「教主到了!」
    「來的是咱們教主!」雙手叉天,乃五毒教參見教主的大字已。
    溫如玉目光一轉,點點頭道:「你們總算還認識我這個教主……」
    話聲未落,白衣教主冰冷的聲音又已響起,道:「姥姥,你還不發令要洪老大動
手?」
    只聽獨眼乞婆顫聲哀求道:「啊,教主,她……她是如玉……老身求求教主,格外
施仁……饒……了如玉吧!」
    白衣教主道:「本教主瞧在姥姥面上,那末你要她投到本教,也是一樣。」
    獨眼乞婆道:「這個……」
    白衣教主聲音突然轉厲,冷哼道:「本教主言出如山,你既不能叫她歸降本教,那
就是本教之敵!金衣護衛,你替我傳令下去,在場之人,格殺勿論!」
    「嗤!」一道白色火花,由右邊山間,橫空射出!
    獨眼乞婆尖叫道:「洪老大,不能……能……」
    白衣教主厲喝道:「區姥姥,你敢違拗本教主的命令?」
    獨眼乞婆忽然大聲叫道:「洪老大,你別管我,如玉是教主,你們應該聽她的……」
    慘叫驟起,獨眼乞婆再也沒有聲音!
    溫如玉聽得全身熱血沸騰,大喝道:「白婧婧,你給本仙子滾下來,我們決一死
戰!」
    「嗤!」又是一道紅色火花,橫空射出!
    洪老大臉如賣血,手上五毒旗猛力一揮,大聲喝道:「兄弟們,咱們和白衣教拼
了!」
    但他話聲未落,白衣教的灰衣武土,敢情得到紅色火花的指示,率先動手!
    他們先前原是藉口掩護五毒教徒眾,大家雜在一起,此時紅色火花才一放起,登時
手起刀落,朝五毒教的人所殺!
    五毒教徒也立時還手,舉起噴筒,逢人就射,刀光如雪,毒汁四濺,慘叫厲爆,同
時響起,谷外廣場上,登時大亂!
    溫如玉想起自己由姥姥撫養長大,此刻想必已遭白婧婧毒手,忍不住熱淚盈眶,猛
地大喝一聲:「白婧婧,我不把你白衣教悉數掃滅,誓不為人!」
    這一陣工夫,五毒教徒雖被灰衣武士搶先下手,死傷逾半,但終究他們手上的「五
毒噴筒」,非同小可,一經反身射出,遇上的人,非死即傷,五十六個灰衣武士,轉眼
也死傷過半,其餘的人,紛紛向後躍退!
    溫如玉哪還容他們逃竄,身發如風,「十絕指」嘶嘶尖風,只是朝灰衣武士下手!
    杜志遠、黑娘子、楚湘雲也同時揮劍追殺,一時只殺得那些灰衣武士驚叫慘號,此
起彼落,一個個倒了下去!」
    「殺得好!」
    白衣教主聲音,又在叢林中響起,冷冷的道:「溫如玉,你倒真是蛇蠍其心,殺得
一個不剩,但你認為這些人,都是白衣教門下,那就錯了,他們只是新近才投奔本教的
江湖人士,其中不少人,只怕還是臥底來的,你統統給我料理了也好!」
    溫如玉聽得又是一怔,她真沒料到白衣教主會有如此毒辣,不由怒氣填膺,厲聲喝
道:「白婧婧,你好毒的手段,你藏頭露尾,算得什麼教主?你敢不敢下來,和找溫如
玉一決生死?」
    白衣教主冷冷一笑,道:「用不著,你們認為逃出白石谷,就保住了命?嘿嘿,就
憑你知道得很多這一點,今天就莫想活著離去……」
    千面怪俠倪汝霖多年老江湖,聽出白衣教主口氣,似乎還另有鬼計。這就忙以「傳
音入密」朝溫如玉道:「溫姑娘,咱們今日,只是易俘而來,大家總算安然出谷,已屆
萬幸,咱們人單勢孤,不宜久留,還是早些離去才好。」
    溫如玉點點頭道:「老前輩說得不錯。」一面朝洪長勝道:「洪老大清率領他們先
行退走!」
    洪長勝躬身領命,三角小旗朝後一揮,喝了聲:「退!」
    五十來個五毒教徒,正待退去!
    猛聽山腰一片樹叢中,飛射出一支響箭,直上半空!
    乾麵怪俠倪汝霖高聲說道:「大家注意暗器!」
    話音未落,山腰上響起一片弓弦之聲,一排弩箭,扶風呼嘯而來!
    立有四五個五毒教徒,悶哼一聲,應弦倒地!
    剎那之間,弓弦勁響,箭如飛蝗般射到!
    倪汝霖舞動金衣,一邊大喝道:「你們還不快退?」
    喝聲之中,迅速從黑娘子手上,接過一枚「翼火蛇」,把金衣舞得獵獵有聲,勁風
激盪,射來的長箭,只要遇上勁風,就紛紛跌喀。
    鐵砂掌洪長勝率領五毒教徒眾,各自拔出腰刀,當先往外撤退!杜志遠、黑娘子,
楚湘雲、冷秋霜等人,各自舞動長劍,邊舞邊退。
    溫如玉右手掄動寶劍,護住全身,左手卻不時伸出手去,接住射來長箭,暗凝脫力,
朝發箭之處,丟擲過去。
    她目前功力,大非昔比,每一擲箭,就聽到山腰上有人驚呼慘叫!
    千面怪俠倪汝霖眼看溫如玉只是站著不走,知道她有意掩護其餘諸人,不由也瞧得
暗暗點頭。
    回頭一瞧,眾人業已脫出對方射程之外,連忙以「傳音入密」說道:「溫姑娘這裡
留給老朽來對付吧!」
    猛地大喝一聲,奮起全力,左手一揚,一枚「翼火蛇」,疾如流星,朝發箭之處擲
了過去。
    這一下,當真說時遲,那時快,但聽半山腰上「轟」的一聲,火光爆散,十丈方圓,
頓被熊熊烈火所罩,白衣教箭手,連慘叫都沒出聲,就悉數化成一片火海!
    千面怪俠把金衣朝肩上一搭,縱聲大笑道:「溫姑娘,咱們也走吧!」
    話聲出口,突然「啊」了一聲,身子一個踉蹌,朝前衝一步!
    溫如玉大吃一驚,急忙問道:「老前輩……」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目光一瞥,只見倪汝霖右肩,鮮血直流,已被一支長僅三寸,
折去羽毛的箭鏃射中。
    倪汝霖一咬牙齒,伸手從肩頭拔下箭,瞧了一眼,低哼道:「此箭拆去羽毛,是以
發箭無聲,此人腕力之強,實在驚人,只怕除了白衣教主,別人決難辦到!」
    突聽山腰上,一個洪大聲音,喝道:「倪汝霖,這一箭,不過老夫給你一個警告,
和白衣教為敵,有死無生!」
    於面怪俠縱聲大笑道:「你是邵大宇,哈哈,暗箭傷人,算得什麼,老朽拜領一箭
之賜,白衣教覆敗之日,老朽自會找你算帳。」
    山腰上火勢越來越熾,連山石都燒得劈劈啪啪作響,金影飛魔邵大宇敢情說完話業
已離去,是以沒再作聲。
    溫如玉道:「老前輩,我替你包紮一下再走。」
    倪汝霖大笑道:「區區箭傷,算得了什麼,溫姑娘咱們走吧!」說到這裡,忽然低
聲說道:「今日之戰,白衣教連連挫折,直到此時,白衣教主白婧婧始終未曾露面,她
鬼計多端,只怕另有花樣,咱們人單勢孤,又是久戰疲乏之身,實在不宜久留,趕快離
開此地才好。」
    話聲一落,立即舉步朝前奔去。
    溫如玉跟在他身後,匆匆趕上眾人。
    黑娘子瞧到老父肩上負傷,心中一驚,急忙取出傷藥,替他敷上。
    溫如玉略一檢點,才知道洪長勝率領的一百名五毒教徒,在這場激戰之中,傷亡過
半,只剩下四十二人。
    而且其中還有半數以上都負了傷,尤其獨眼乞婆區姥姥已遭毒手,心頭更覺一陣黯
然,歎息道:「可惜錢七、李四,和一大群毒蛇,依然落到白衣教主手中。」
    倪汝霖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沒想到白衣教會在谷外,設下重伏,唉,那許
多毒蛇,落到他們手裡,當真會貽害無窮!」
    溫如玉沉吟了一下,道:「晚輩想來,那錢七,李四擅於訓蛇,白婧婧一時未必敢
對他們如何,讓他們留在白衣教,將來也許有用…二··」
    說到這裡,倏然住口。
    倪汝霖不知她話到中途,何以停口不說?
    轉臉瞧去,只見溫如玉粉面含霜,一聲嬌叱,玉婉揚處,兩絲極細金線,電射而出!
    但聽「噗」「噗」兩聲,四丈外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上,跌下兩個灰衣武土,手上
各自執著一管「五毒噴筒」。
    這是大家必經之路,如果從樹下經過,兩人居高臨下,一按機簧,兩管噴筒,足可
噴射兩丈來廣,自己幾人,可說無人倖免!
    倪汝霖不覺臉上一熱,望了溫如玉一眼,暗暗慨歎,自己當真老了,論機智心計,
都不如這位姑娘,難怪賽孫臏會把易俘重任,交到她身上,而自己所擔當的,只不過是
溫姑娘的助手而已!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溫如玉金針出手,人也跟著縱了過去,俯身一瞧,口中不由
「噫」了一聲,滿臉驚詫的抬頭道:「他們已經死了。」
    冷秋霜唁的笑道:「溫姐姐,是你金針打死的?」
    溫如玉搖搖頭道:「不!他們是被人點了死穴!」
    「被人點了死穴?」
    倪汝霖聽得一怔,急忙俯下身去,低頭一瞧,誰說不是?這兩個灰衣武士,身體僵
直,業已死了一會,心中也不禁大奇,伸手翻過屍體,只見左邊一個胸前,還別了一張
字條,上面用木炭寫著一行字跡,那是:「辛苦,辛苦,我是白跑了一趟,前面已有人
接應,管酒管飯。」
    字條既沒有具名,不知是誰寫的?
    只是看他口氣,想必是接應自己一行人來的,大概看到自己一行業已脫險,才悄然
退走,沒有露面,後來發現樹上隱有敵人,出手除去。
    黑娘子好奇的道:「爹,你看這是誰留的?」
    倪汝霖笑道:「看這口氣,不是那個酒鬼甯不歸,便是自稱東方矮朔的公羊叔,除
了兩人,決無第三個人。」
    楚湘雲道:「對啊,準是他們兩人!」
    溫如玉造:「既然字條上說前面有人接應,我們還是快走吧!」
    洪長勝收起兩管噴簡,大家就繼續上路。
    一會工夫,離開白石谷約莫已有十來里光景,只見當前一片樹林前面,正有一簇人
在路旁等候!
    遠遠望去,這一簇人,約有二十多個,一式青布勁裝,腰跨單刀的大漢。
    在這簇人面前,站著三人,中間一個身穿青綢儒衫的清瘦老者,正是龍門幫總護法
千手儒俠史南溪。
    左邊一個玉面朱唇,腰懸古劍的是南嶽門下的陸翰飛。
    右邊一個陰陽臉漢子,左臂套著七圈鐵環的,是龍門幫堂主奪命飛環邢長林。
    雙方距離漸近,楚湘雲一眼瞧到陸翰飛,早已喜上眉梢,一手拉著冷秋霜,低低的
道:「秋霜妹子,那是陸大哥!」
    兩人飛也似的奔了過去。
    楚湘雲叫道:「陸大哥,你也來了?」
    冷秋霜道:「陸大哥,我師傅呢?」
    千手儒俠史南溪哈哈一笑,朝倪汝霖拱手道:「倪兄辛苦了,兄弟接應來遲。」』
    乾麵怪俠倪汝霖連忙還禮道:「史兄好說,咱們這一趟全仗溫姑娘大力呢!」
    史南溪接著朝溫如玉拱拱手道:「溫姑娘仗義援手,敝幫主至表感激,特命兄弟前
來迎近。」
    溫如玉也還禮道:「兩位老前輩過獎,晚輩愧不敢當,何況此行雖然救出兩位妹子,
但毒蠱解藥,依然無法得到,可說勞而無功。」
    說著又替毒砂掌洪長勝向大家引見。
    陸翰飛走到溫如玉面前,作了個長揖,道:「在下前在五嶺山身負重傷,多蒙姑娘
救助,還沒向姑娘致謝呢。」
    溫如玉臉色微微一黯,但瞬即平復,舉手取下頭巾,倏地披下一頭赤髮,隨手掠了
一掠,冷冷的道:「陸少俠毋須客氣,江湖上見危援手,也是普通之事。」
    楚湘雲心思較細,看出溫如玉似乎故意露出一頭赤髮,和說話時神情有異,連忙插
口道:「溫姐姐,說真的,你和倪老前輩,倪姐姐深入白石谷,就是為了救我和秋霜妹
子兩人,我們也該向你致謝才對。」
    溫如玉微微一笑,拉著楚湘雲纖手,道:「湘雲妹子,你也和我客氣起來了。」
    大家一陣寒暄,只聽千手儒俠史南溪又道:「諸泣一路辛苦,想必早已腹中飢餓,
兄弟已命他們準備好了酒食,請到前面休息進餐。」
    倪汝霖想起方才樹上那名灰衣武士胸前的字條,不由笑道:「史兄怎知咱們一行,
會在此刻趕到,居然還準備了酒食?」
    史南溪哈哈一笑,道:「幫主見日前,接到賽孫臏通知,說倪兄和溫姑娘一行,約
在今天前去白石谷易俘,因此舉關係重大,只怕你們眾寡懸殊,務要幫主盡速派人馳援,
幫主聞訊之後,就和兄弟及幾位堂主星夜趕來……」
    倪汝霖道:「原來程幫主也親自趕來了?」
    史南溪道:「昨晚咱們抵達桐城,正好遇上厲山木老哥夫婦和陸老弟三人,才知火
德星君冉無天已和白衣教主沆灖一氣,在赤焰山下設下一座『火焰大陣』,要廣會天下
武林各派高人。」
    倪汝霖持須笑道:「冉無天設下『火焰大陣』,準備一把火燒盡天下武林各派高
人。」
    史南溪道:「倪兄且莫打岔,聽兄弟把話說完再插嘴不遲!」
    大家邊說邊走,業已穿林而入,那是一條鋪著大青石板的平整道路,走不一會,前
面現出一座廣大莊院,莊門敞開,門前仁立著兩個華服少年,另外一人,正是龍門幫堂
主水底溫侯宋春山。
    倪汝霖口中咦了一聲道:「這裡是盛家橋盛家莊?」
    史南溪笑道:「不錯,這裡正是當年名噪江南的子母膽盛成豪盛老哥的故居,盛老
哥在日,和兄弟交誼不淺,他兩位後人,克紹箕裘,生性好客,兄弟特地在他們莊上,
替諸位安排酒食,作為歇腳之所,總比在外面好得多了。」
    說話之間,那兩個華服少年,業已迎著過來!
    史南溪忙替大家—一介紹,才知那兩人一個叫盛家驛,一個叫盛家騮,大家各自說
了些久仰的話。
    盛氏兄弟雙雙肅客,進入大廳,只見廳上早已排好十桌筵席,莊丁們送上茶水,接
著又上酒上菜,川流不息的忙個不停,盛氏兄弟情大家入席。
    酒過三巡,倪汝霖忍不住停壞問道:「史兄方才說起冉無天排下『火焰大陣』,後
面的話,還沒說呢!」
    冷秋霜道:「是啊,史老前輩快說咯!」
    史南溪道:「方纔兄弟說到昨晚幫主在桐城客棧,遇上木老哥夫婦和陸老弟,才知
冉無天已和白衣教聯成一氣,在赤焰山下擺下一座『火焰大陣』,要廣會各派高人,正
說到這裡,門外忽然闖進一個頭盤小辮,生相滑稽的矮小老頭……」
    楚湘雲嗤的笑道:「是公羊叔!」
    史南溪點點頭道:「幫主眼看突然鑽進一個人,方自一怔,陸老弟和他原是素識,
正待起身招呼,那小老頭已經雙手一拱,縮著頭嘻嘻笑道:『幫主勿怪,小老兒人稱追
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的就是,小老兒這會是送信來的。兩天前,咱和老酒鬼跑了一趟
赤焰山,搶到手的一盆朱果,竟是贗品,據說那株真的朱果,冉牛鼻子要練什麼長生不
老丹,已經合了藥了。
    目前要解白衣教『終身蠱』,只有向白家兩個小妞兒身上下手,這件事,已有千面
人精倪老兒,和赤髮門下的小妞兒去辦了。我小老兒這會就要趕去,幫主只要請這位史
老相公和這姓陸的小娃兒前去接應,也就夠了。至於幫主,最好趕到滬州去,這幾日之
內,只怕有不少武林中人,要去鑽火網,咳,小老地說的火網,就是冉牛鼻子的『火焰
大陣』,這裡面聽說著實凶險,沒有籌妥破陣之法,別去飛蛾投火。似幫主的名望,也
許可以及時勸阻,不等那個鬼狐狸精到場,千萬妄動不得,小老兒這就失陷!
    話一說完,還沒等幫主開口,身子一閃,走得無形無蹤。他一番話,雖然說得沒頭
沒腦,但仔細一想,就不難聽懂,他說的鬼狐狸精,當然是指賽孫臏令狐宣,在他沒到
場之前,要幫主勸阻前去闖陣的人,這當然是一件刻不容緩的事。但白石谷之行,也關
系重大,只是他既然業已趕來,又指定只要兄弟和陸老弟兩人接應就夠,幫主還是不能
放心,才要邢、宋兩位堂主,跟兄弟同來。」
    倪汝霖大笑道:「好,好,兄弟居然變成了『千面人精』,這外號倒是不錯,哦,
史兄,你又如何會在這裡準備了許多酒菜,難道早已知道溫姑娘一聲號召,五毒致兄弟,
就會踉著同來?」
    史南溪笑道:「兄弟方才說的,還只是前半段,經過後面還沒說哩!」他說到這裡,
呷了口酒,又道:「兄弟和陸老弟,那邢、來兩位堂主,趕到此地,已是快近已牌時光,
哈哈,就在前面不遠,兄弟正在縱馬急馳之際,忽然那馬匹嘶的一聲,人立而起,兄弟
心頭一驚,以為可能有人暗算,急忙勒住馬頭,向四下一瞧,才發現那片樹林之中,果
然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探出頭來,向兄弟招手……」
    楚湘雲笑道:「一定又是公羊叔!」
    史南溪道:「不錯,等兄弟看清那人正是自稱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的老兒,兄
弟耳邊,已聽到他傳音之術急急叫道:『喂,姓史的老相公,你叫他們通通過來,越快
越好,唉,真要命,你們快進來呀!』他說話之時,舉起雙手,只是向兄弟亂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42:25

倪汝霖只是把須微笑,其餘的人,也睜大眼睛,聽得忍俊不禁!
    史南溪續道:「兄弟瞧他說得甚是焦急,心知必有事故,這就招呼大家,盡快把人
馬隱入林中,哪知堪堪把馬匹藏好,只聽從白石山來路,響起一陣急驟的駕鈴馬蹄之
聲!」
    史南溪道:「兄弟先前還當是倪兄一行,哪知凝目瞧去,前面兩騎,馬上坐著的,
赫然是兩個身穿白衣,蒙面白紗的人
    倪汝霖奇道:「會是白衣教主姐妹?」
    史南溪道:「兩人身後,是四個青衣使女,最後卻是八個綠衣侍衛,風馳電卷,瞬
息走得老遠。」
    溫如玉道:「她們是到哪裡去的?」
    史南溪並沒作答,只是繼續說道:「兄弟一時瞧得不由一怔,只當是兄弟一行,一
路緊趕,已和倪兄幾位錯過了,不然,白衣教主怎會無緣無故的一路疾追下來?正在此
時,兄弟耳邊,又響起那個追風無形東方矮朔的聲音,說道:『好啦,好啦,現在沒事
啦,你史老相公也用不著再趕上白石山去了,趕快給他們幾十個人弄點吃的才是正經。」
    兄弟聽他這般說法,正待問問清楚,哪知回頭一瞧,他早已去得不知去向?兄弟心
中雖覺奇怪,倪兄一行,最多也不過幾個人,他卻要兄弟準備幾十人的菜飯,但兄弟相
信,他說的不會有假,幾十個人的菜飯,附近又沒有較大菜館,哪能叱吒立辦?兄弟這
就想起這裡和盛家橋近在咫尺,兩位盛賢侄又非外人,只好命宋堂主前來,打擾盛賢侄
昆仲了。」
    盛氏兄弟,連說不敢。
    接著千面怪俠倪汝霖,也把自己一行經過,大略說了一遍。
    大家雖然已知白石山並不是白衣教巢穴,他們也只是臨時住在那裡罷了,但何以白
衣教主姐妹,會忽然捨了敵人,匆匆忙忙的帶著綠衣侍衛,離開白石山地去?
    無影人魔夏侯律以「散功丹」詭稱「無形蠱」解藥,給師叔嘉摩尊者和嘉擅尊者服
用,他原想等兩位師叔失去武功之後,劫持枯佛嘉摩,逼他說出「陰魔經」武學,再行
離去。
    哪知嘉檀尊者久在中原武林行動,江湖經驗,甚是老到在運功之時,居然命天龍八
部在蓬外守護。。
    要知天龍八部,乃是天龍寺第二代弟子中挑選出來的高手,每人各得掌門人特別傳
授魔教中一種厲害武功。
    夏侯律暗暗盤算,如論單打獨鬥,他們固然全非自己對手,但如果聯手合擊,自己
武功再高,也斷難接得下來,再過半個時辰,等他們發現兩位師叔中毒,只怕就無法脫
身。
    因此他只好放棄原來計劃,乘天龍八部替兩也師叔護法之際,悄悄走出茅蓬,乘船
離開姥山。他原是城府極深之人。在船上,早已籌思熟慮,想好今後行止;因為兩位師
權線去武功之後,魔教對自己的威脅,總算解除,僅憑天龍八部弟子,料想也奈何不得
自己。
    第一個構成威脅的,當然是白衣教,但這一點,自己並不在意,因為白衣教中除教
主一人之外,其餘如金衣護衛,和綠衣侍衛等人,論武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可能還
在自己之下。他們似乎只仗「無形蠱」脅迫敵人,而且目前已和江湖上許多一等一的高
手,結下樑子。
    這些人因身中無藥可解的毒蠱而俯首屈服,當然白衣教的聲勢,就可無敵天下。如
果這些人不甘屈服,白衣教就難保不敗,如今「無形蠱」的解藥,落到自己手上,正好
趁機拉攏,以為己助。
    第二個足為自己威脅的,就輪到南嶽門下的那個姓陸的小子,他不但得到白衣劍侶
金玉雙奇的藏寶,武功之高,大非昔比,而且還有龍門幫主陸地神龍程元規、千手儒俠
史南溪、和厲山雙煞等人相助,聲勢也非同小可。
    但自己如能說動狼奇裡、郝公玄、和華山、崆峒兩派,實力就不在白衣教和龍門幫
之下。
    未出茅廬三分鼎!
    夏侯律分析武林形勢,覺得自己這次重入江湖,不但並未孤獨無助,而且前途如錦,
他這一決定,抱著滿懷的雄心,按照計劃行事。
    這是離開姥山的第三天中午,夏侯津經過臨難關,覺得腹中飢餓,順便走進路旁一
家飯館。這裡雖然只是一個集鎮,但因正在官道邊上,行旅客商必經之路,這家飯館,
倒也生意興隆。
    夏侯律步上樓梯,向四下略一展望,只覺接上也有六成座頭,差不多全是商賈模樣
的人!
    在首角落中,坐著一個灰衣老嫗,和一個小姑娘,那老嫗背身而立,沒瞧清面貌,
小姑娘有十四五歲,頭流雙辮,生得眉清目秀,穿著一身紫紅衣衫,黑白分明的雙目,
烏溜溜的甚是靈活。
    當下也並未在意,獨自找了一個臨窗的位子坐下,等堂倌過來要了酒菜,便向窗外
閒眺。
    哪知目光甫動,忽然發現西首大路上,正有一簇人如飛而來。
    這一簇人,不但身上一律穿著白色長袍,而且腳下速度驚人,從自己發現他們,不
過眨眼工夫,便已到了樓下,再一轉眼已由樓前經過,朝東而去!
    夏侯律目光何等犀利,雖只一瞥之間,業已瞧清,那身穿白袍的,共計七人,前四
後三,簇擁著一輛四圍油篷密封的兩輪小車,步履如飛,絕塵而去!
    他發現了這輛小車,心頭不期一怔!
    因為那輛小車,竟然和他師弟賽孫臏令狐宣平日坐的,形式極相近似,而且四面密
封瞧不清車中坐的究系何人?
    他知道這位師弟,精通奇門遁甲之學,自己幾次找到,都未得逞,因此,在石鼓山
會被自己搖搖一指,就送了性命,心中始終感到懷疑,那天晚上,他雖曾開墳檢查,躺
在泥中的明明是令狐宣本人,他還是有點放心不下。
    此刻驟然瞧到這輛小車,更覺事有可疑,難道令狐宣當真未死,他已被白衣教籠絡
去了?果真如此,他投入白衣教,以他所學,不僅白衣教如虎添翼,而且也是自己的心
腹大患!
    只是白衣教的人,自己差不多全都見過,但從沒見過這七個人,尤其白衣教除了教
生之外,沒有一個身穿白衣之人。那麼這七個白衣人又是什麼路數呢?光瞧他們那種腳
程、武功之高,已非普通江湖人能及。
    心念閃電掠過,他發現這輛可疑小車,哪裡還有心情吃喝,雖然憑自己的飛行之術,
足可追得上他們,還是放心不下,倏地站起身來!
    就在他起身之際,目光一瞥,發現在首角落上的灰衣老嫗和那個小女孩,不知何時,
早已走了,桌上還留著一綻銀子,想是走得甚是匆忙。
    「大爺,你的酒菜來了!」
    那夥計手上托著木盤,送來酒菜,眼看夏侯津站起身來,似有要走模樣,連忙陪笑
招呼。
    夏侯律道:「不用了,我立時要走。」
    話聲出口,身如一縷黑影,一閃而逝。
    那夥計聲音入耳,陡覺眼前一花,那個客人頓失所在,一時只當白日見鬼,驚得大
叫一聲,手上托著的酒菜,全都砸了個稀爛。
    卻說夏侯律閃出酒樓,一路朝東追去,他看出七個白衣人的武功不弱,是以不敢太
過逼近,只是遠遠尾隨而行。
    傍晚時分,趕到嘉山,只見他們已擁著那輛小車,走進大街一家三界客棧。
    夏侯律暗暗冷嘿一聲,返身在一條橫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腳,吃過晚餐,便自擁被
而睡。
    三更過後,悄悄打開後窗,宛如一縷輕煙般飄身上房,正欲縱起,忽然聽到左側房
中,似有兩人說話,聲音並不陌生!
    夏侯律耳朵何等靈異,略一住足,只聽一個說道:「楊兄說得不錯,冉無天那盆朱
果,據說已被兩個從沒在江湖露面的怪老頭搶走,得手之後,兩人同時跌落懸崖,屍骨
無存。既然近日江湖盛傳,白衣教『終身蠱』並非無藥可救,而解藥只有兩個丫頭身上
才有,咱們說不得只好冒險一試。」
    另一個聲音陰森,低笑道:「如憑武功,不是兄弟洩氣,合咱們五人,只怕仍非那
兩個丫頭之敵,兄弟之意,不如
    他說到這裡,忽然住口!
    夏侯律聽得一怔,繼而又是一喜,這兩人不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和白衣崆峒楊
開源是誰?
    原來他們剛從赤焰山回來,聽口氣,好像火德星君冉無天那棵朱果,被人搶走,而
且到手之後又跌下懸崖,那麼普天之下能解毒蠱的,除了白衣教主姐妹兩人身邊的解藥,
已別無解蠱之藥。
    自己從那小丫頭身上取來的九粒解藥,當真奇貨可居,尤其他們兩人,正是自己要
找之人,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居然會在這裡遇上。
    心中想著,只聽東門子良的聲音又道:「楊兄機智過人,想必另有良策?兄弟洗耳
恭聽。」
    楊開源道:「好說,好說,兄弟之意,這兩個丫頭,既是白長春的女兒,白長春當
年創立白骨教,並沒聽到他擅長毒蠱,而這種毒蠱,卻出於雲貴南人,其中尤以金花仙
娘,號稱蠱神,兄弟認為這兩個丫頭,可能與金花仙娘有什麼淵源,咱們還有三個月時
光,不如正本清源,先去一趟雲貴苗區,看看金花仙娘是否傳有後人,再作道理。」
    東門子良喜道:「楊兄高見極是,沙兄領導黔幫,雄霸雲貴,咱們有他協助,想必
很快就可查出金花仙娘下落。」
    白衣崆峒楊開源只哼一聲,並沒作答。
    夏侯律因兩人既和自己同在一家客店落腳,自然不會責夜離開,自己此刻尚有要事
待辦,這就不再耽擱,施展「木石遁形」身法,縱身掠起,有如怪鳥凌空,橫越過兩條
小街,三界客棧業已在望!
    夜色幽黑之中,除了門前一盞大燈籠,還在燭火搖晃之外,所有的人,敢請全已入
了睡鄉,不見一絲燈光。
    夏侯律略一展望,騰身直撲後院,但當他身形堪堪撲起,瞥見右側忽然飛起一大一
小兩條人影,劃空而來!
    要知夏侯律身擅魔教「木石遁形」身法,此種身法,不僅飛行神速,而且還可藉附
近樹林木石,隱形遁跡,雖在白天,但一樣可隱斂身形,武功稍遜之人,根本無法看得
清楚,他「無影人魔」的外號,就是由此而來。
    此刻正當黑夜,自然更不易被人發覺,他一眼瞧到兩條人影,飛掠而來,業已騰空
縱起的身子,修然收勢,一閃隱入暗處!側目瞧去,那兩條人影一個起落,飛落右側屋
面,一點之勢,又立即長身而起,朝後進投去。
    身法之快,疾如閃電,但夏侯律在濛濛夜色之下,仍然看清楚了,那正是中午在酒
樓上見到過的灰衣老娘和小女孩。心中甚覺奇怪,這一老一小兩人,看去武功極高,難
道也是衝著那輛小車中的人來的?
    心念轉動,也就跟著朝後院飛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等夏侯律翻過屋脊,那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業已不見,心頭不
期一怔,莫非她們已隱入暗瞰不成?
    因為對面一排上房,中間一間,窗上還有燈火,其餘幾間,雖然燈火已熄,但也不
見有什麼動靜,顯然她們並沒有奔近房去。
    夏侯律原是城府極深之八,既已發現另有旁人找來,哪肯貿然露出形跡,身形一偏,
同時隱入左首一角暗影之處。
    遙遙瞧去,只覺後院一排房屋,好像已全被包下,沒有其他旅客,尤其中間那間房
屋,燈光未熄,算來該是那輛神秘小車的主人所住!
    他一想到神秘小車,登時聯想到師弟賽孫臏令狐宣!
    嘿,普天之下,也只有師弟一人,是自己唯一的對手,也是自己唯一的心腹大患,
此人不除,自己即使雄霸天下,也終難安枕!
    他兩道陰森目光,不禁凝注著窗前,一眨不眨!
    四周萬籟俱寂,聽不到一點聲息,連方才瞧到的那一老一小兩人,自從投入後院,
也始終沒有現身。
    這情形,如果換了旁人,早就沉不住氣,但夏侯律為人生性陰沉,心機極深,隱住
暗角裡絲毫不急,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一般,只是兩隻眼睛,盯著中間一間,絲毫不
肯放過。
    突然,中間那間房中,傳出一陣輕微的車輪轉動之聲!
    夏侯律心頭猛地一緊,只見紙窗上隱隱現出一個人的上半截身形,敢情那人身子不
能行動,是以坐在那輛小車之上!
    憑藉車輪轉動,推近窗下,從桌上取過茶杯,呷了口茶抬頭望望窗外,口中發出一
聲低沉的笑聲。
    那笑聲,不知是得意之笑?還是嘿然冷笑?因為笑得極為低沉,陰森森的,使人有
悚然之感!
    夏侯律乍睹窗上人影,全身不期一震,暗暗叫了聲:「是他,果然是他!」他幾乎
忍不住就要朝那人撲去。
    但就在此時,只聽「刷」「刷」兩聲,微風颯然,五條人影,疾隼如鷹,橫空而來,
同時飛落簷前!
    前面兩人才一撲近窗下,後面三條人影,立即各自散開,圍在隊前,竟似掩護前面
兩人行動。
    夏侯律目光一瞥,業已看清前面兩人,道家裝束的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一身
白衣的是白衣崆峒楊開源。
    後面三人,一個是東門子良的師弟仙人掌左浩,另外兩人,卻是楊開源的師弟崆峒
二蕭蕭佐、蕭佑!
    夏侯律瞧得暗暗奇怪,他們來這裡作什?
    東門子良身形一落,立即面對中間那間房子打了個稽首,朗朗笑道:「崆峒楊開源,
華山東門子良,風聞神君路過此地,特地拜訪。」
    「神君?」屋中那人莫非不是令狐宣?他坐在小車之上,身形不能行動,這,如果
不是師弟,又是誰呢?
    這一瞬之間,窗上人影,早已消失不見,房中一片寂然,沒人答話,好像東門子良
的話聲,根本就沒有聽到!
    不,房中分明有人、,他不回答東門子良,似乎意存蔑視,根本不屑理會。
    這樣過了半晌,東門子良上身微俯,單掌當胸,還是作出稽首模樣,白衣崆峒楊開
源面對紙窗,靜靜的站在他邊上,也沒作聲。
    他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蕭,依然分站階前,凜然戒備。
    又過了一會,房中還是圓無人聲,東門子良只先前交待過一遍,就沒再說話,楊開
源和身後三人,也只是原式立著,好像在等待對方回答。
    夏侯律隱身左廂屋脊陰暗之處,只是注意著房中動靜,同時想起那一老一小,可能
也在暗中覷伺。
    幾方面的人,都在等待著情勢演變!
    但眼前的情形,卻像冰凍住了,誰也沒有作聲,誰也不肯貿然出現,而已經在階前
現身的人,卻只是各自凝立,不言不動!
    漸漸,夏侯律發覺情形有點不對,因為眼看東門子良和白衣峽們等人,經過好一會
工夫,還是那個樣子紋風不動。
    這就令人可疑,華山太白神劍,和白衣崆峒兩人,以一派掌門身份前來,照說發言
之後,對方即使沒有作聲,也該把來意再說上一遍。
    如果主人仍不理會,既然率眾而來,必有目的,那麼就該有第二步行動才對,哪有
始終站著不動,呆如水雞之理?
    那麼,他們是著了人家的道?
    果然如此,除了在東門子良發言之際,五個人同時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住,
就別無解釋。
    但憑這五個人的武功,江湖上該說勝得過他們的,為數也已不多,又有誰能夠這樣
絲毫不動聲色,把他們一齊制住呢?
    不,自從他們現身之後,自己也一直注意著,即使他們一時大意,被人施了手腳,
但如何瞞得過自己眼睛?
    這下可把身負魔教陰功奇絕武學的夏侯律,瞧得疑竇叢生,心頭不勝凜駭,數十年
來,像這般古怪之事,當真還是第一次遇上!
    就在他驚疑之際,只聽房中那人朗朗一笑,高聲道:「朋友來了這許多時光,還當
老夫不知道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44:07

第24章 別樹一幟
    隱身暗處的夏侯律,聽得不期悚然一驚,任他城府再深,總究是成了名的人物,雖
覺對方詭秘莫測,極非易與,但此刻既然被人家喝破行藏,哪裡還呆得下去?正待長身
躍出!
    驟聽右廂屋上,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冷冷喝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匿跡多年的白
骨神君,小英英,咱們走!」
    話聲才出口,右廂屋上,突然飛起一大一小兩條人影,騰空縱起!
    這兩人,正是灰衣老嫗和紅衣女孩!
    夏侯律驟聽老娘之言,心頭更是猛吃一驚,他做夢也沒想到房中之人,竟然會是白
骨神君白長春!
    自己當日在白衣教中,地位不在金影飛魔邵大宇之下,被稱為白衣教護法雙魔,但
從沒聽他們說起過白骨神君,自己還當他早已不在人世呢!
    不表夏侯律心中暗生凜駭,卻說那灰衣老娘話聲出口,房中又是一聲哈哈大笑,白
骨神君的聲音說道:「老夫還沒允許你們走以前,你走得了嗎?」
    一大一小兩條身形,湛堪破空飛起,從她們方才隱身之處,忽然同時飛起四條白影!
    這只能說是白影,因為他們實在快得幾乎無法看清那是人的影子!
    四條白影由四周向空射起,瞬息之間,已越過兩人頭頂,在半空中就把一老一小攔
截住了!
    灰衣老嫗一手拉著小女孩,身起半空,無可停留,被人在四週一攔,只好仍然朝屋
瓦上飛落!
    四條白影,當真如影隨形,分毫不差,也同時落到屋上,那是四個身穿白麻長衫,
面上木無表情的漢子!
    他們分四周站停,不言不動,黑夜之中,宛如四尊石像一般!
    紅衣小女孩,瞪著一雙小眼,瞧到四人如殭屍一般,不禁微生怯意,緊依著灰衣老
姐,問道:「甘嬤嬤,他們是不是人?」
    甘姣姣冷嘿一聲,道:「小英美,別怕,一切有甘嬤嬤呢!」
    她一把抱起小英英,右手從身邊掣出一枝鐵笛,怒笑道:「白長春,憑這四個半死
不活的人,只怕還攔不住我老婆子呢!」
    話聲出口,右手一揮,突然發出一聲刺耳驚心的笛音!這聲音尖銳勁急,有如黃鐘
大呂,金鐵互撞,屋面上登時風起雲湧,暗影四流。
    夏侯律瞧得又是一驚,這灰衣老嫗是何等人物?鐵笛輕輕一揮,竟然會有這般聲勢?
    但再仔細一瞧,那四個白衣人不知使的是什麼手法,但見四周白影晃動,輕輕一轉,
居然把灰衣老嫗那招凌厲無匹的攻勢,硬生生遺了回去!
    房中的白骨神君並沒有現身,但他卻有如目睹一般,厲聲喝道:「甘婆子,老夫已
經知道你是誰了,你身邊那個小女孩,可是蕭鳳崗、紫雲英的孽種?哈哈,在白骨七煞
手下,憑你這點微末之技,哪能逃得出去,還不把小孽種留下?」
    夏侯律不知白骨神君口中說的蕭鳳崗是誰?但他知道紫雲英就是「紫雲東仙」,當
年「三君雙仙」中的紫雲仙子。
    聽他口氣,那小女孩就是紫雲仙子的女兒了!
    他自然聽人說過,三十多年前的往事,白骨神君暗戀紫雲仙子,但紫雲仙子後來嫁
給了一個叫九孔鐵笛的人。
    白骨神君一怒之下,幾次找九孔鐵笛尋仇,都未得逞,最後一次,約了北溟真君和
赤髮仙子助拳,激戰一晝夜,還是敗在鐵笛之下,白骨神君在這一仗中,還被破去一身
武功。
    哦!他口中的蕭鳳崗,莫非就是九孔鐵笛?
    灰衣老姐甘嬤嬤大聲喝道:「白長春,那你就瞧瞧老婆子的厲害!」
    屋面上笛聲愈來愈是勁急,刺耳震心,一片殺伐,四個白衣人一聲不作,修然進退,
身形閃動,四周宛如起了一層白霧,把灰衣老姐困在中間。
    夏侯律原是城府極深之人,心中暗想:白骨神君昔年被九孔鐵笛破去一身武功,從
他坐在特製小車之上,要憑備車輪推動,當作行動,可見武功並未恢復,敢情全仗七個
白衣人保護。
    而且這七八號稱「白骨七煞」,極可能都已練成了某種明功,因為從他們的神情舉
動上,就可看得出來。
    自己原是把他當做師弟尋來,如今既然知道並非令狐宣,就不用再呆下去了。心念
一轉,正待悄悄退走,但一眼瞧到東門子良和楊開源等人,還是木然站在窗前。
    心中驀然一動,暗想:如果華山、崆峒兩派,被白骨神君擒住,威脅利誘之下,說
不定會投到白衣教去?
    這兩派的人,對自己大有用處,自己如能把他們及時救出,再有解蠱之藥為餌,不
難收為己用。何況此時四個白衣人和灰農老嫗打得甚是激烈,自己暗中替他們解開穴道,
自非難事。
    心念疾轉,哪還怠慢,暗暗提聚功力,猛的振腕連點,一面以傳音之術,喝了聲:
「諸位道兄,還不快退?」
    他「透骨陰指」,已練到收發由心之境,這一振腕疾發,幾縷無形指風,遙遙點出,
東門子良,白衣崆峒等人,身軀陡然一震,穴道頓解,耳邊同時聽到喝聲,分明有人暗
中相助!
    白衣崆峒倏退三步,低聲道:「東門道兄,走!」
    「走」字出口,長袖一揮,人已當先挖起,飛身上屋!東門子良、他人掌左浩、崆
峒二蕭,也毫不急慢,同時跟蹤上屋!
    但當他們堪堪縱上屋簷,抬頭瞧去,只見屋脊上,不知何時,早已站著一個臉無血
色,雙目陰沉,身穿白麻長衫的人,一聲不作,守在那裡!
    白衣崆峒一眼瞧出那正是白骨神君手下七個白衣人之一,不由心頭大怒,咧嘴一笑,
也不說話,揚手就是一拳,朝白衣人虛空搗去!
    要知他這一拳,正是崆峒派馳譽武林的「無形拳」,江湖上俗稱百步神拳,乃是內
家上乘拳術,傷人於數丈之外,他此刻怒極而發,一拳出手,一團暗勁,疾如風輪,雷
奔而出,直向白衣人當胸撞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但聽「撲」的一聲,勁直拳風擊個正著,宛如擊在敗革之上,
那白衣人依然死眉活極的站在那裡,紋風不動行若無事!
    楊開源數十年修為,這一拳就是擊在石頭上,也得震個粉碎,他心頭狂駭,口中不
期輕噫一聲!
    東門子良看出情形不對,迅速從肩頭掣出長劍,低聲道:「楊兄注意,兄弟聽說昔
年白骨教有一種『白骨行屍』之術,已非拳掌所能傷得,咱們要小心應付才好。」
    這一瞬之間,仙人掌左浩也已撤出長劍,崆峒二蕭,同時一左一右跨前一步,站到
師兄身邊。
    白衣崆峒長笑一聲,道:「可惜兄弟從不使用兵器,嘿嘿,兄弟不信他是個鐵打金
剛……」
    話聲未落,只聽不遠之處,忽然傳來一聲明森刺耳的冷笑,接著有人說道:「白骨
七煞,原來是行屍走肉之人……」
    那話聲似由左側陰暗之處傳來,但聲音隨著上升,搖曳而去,說到最後一字,業已
飛出八九丈外,飄忽得使人無可捉摸!
    白衣崆峒、東門子良隨聲瞧去,哪想瞧得到人影,但這聲音聽來極熟,正是方才解
開自己幾人穴道,傳音示警之人,一時不禁相顧失色!
    原來這發話之人,正是無影火魔夏侯律,他振腕發指,替東門子良等五人解開穴道,
以傳育之術。要他們趕快離開,但就在點出「透骨陰指」,身形稍微一動,心靈陡然有
警,好像自己兩側,已有敵人逼近!
    他一身武學已得「陰魔經」神髓,耳目是何等靈異,十丈之內,別說是人,即使一
枚繡針之微,都無法瞞得過他!
    但這會從心靈上發生的警兆判斷,敵人欺近自己左右,竟然不足五丈,他這份震驚,
當真非同小可,目光迅速向左右掠去,這哪還有假?
    自己左右兩側,相距不到五丈,果然悄無聲息的站著兩個身穿白麻長衫之人,目光
慘慘,一左一右,朝自己緩緩退來!他們舉步之間,形如鬼魅,不但沒有絲毫聲音,甚
至連長衫下擺,都不見絲毫擺動一下!
    夏侯律也算得是見多識廣之人,但瞧到這兩個白衣人鬼魅般行動,心頭也不覺微生
寒意!但他又是何等人物,心頭縱然震駭,目光一瞥之間,有腕揚處,兩點「透骨指」
風,已分向兩人眉心點去!
    他當真出手如電,奇快無比,只聽「禿」「禿」兩聲輕響,「透骨陰指」,倒無虛
發,但兩個白衣人卻恍如未覺,依然舉步如故,緩緩逼近!
    這下,可把夏侯律瞧得心頭猛震,驚駭之餘,忍不住凝目瞧去!
    一點不錯,兩人眉心穴業已下陷,明明已被自己「透骨陰指」點中,腦骨經指風透
過,碎了黃豆大小一粒,何以木然無覺,並未倒下?
    想到這裡,猛然心中一動,莫非他們不是血肉之軀?
    夏侯律只覺一陣毛骨悚然,不待兩人逼近,立即施展「木石遁形」身法,身形一晃,
宛如一縷輕煙,隨風而起,口中陰笑一聲:「白骨七煞,原來是行屍走肉之人……」
    他這句話,乃是以魔教「傳音散聲」之術所發,是以東門子良、白衣崆峒等人,但
覺聲音飄忽,不可捉摸,瞧不到他的人影。
    就在夏侯律話聲乍歇,那兩具白衣人在倏忽之間,失去對方人影,口中不由同時低
嘯一聲,兩道白影也衝霄飛起,正待追去!
    房中的白骨神君,也同樣發出一聲低嘯,接著道:「放他們走吧!華山、崆峒兩位
道友聽著,你們如果心有不服,老夫在赤焰山下,設了一座陣法,準備廣會天下英雄,
三個月內隨時候教。」
    他低嘯才起,攔在屋脊上的那兩個白衣人,便向後退走。當時騰空飛起,追夏侯律
的兩個白衣人,也倏然隱去。
    只有右邊屋脊上,笛聲如潮,白影翻騰,還打得甚是激烈,只不過包圍圈,已在逐
漸縮小,看去那灰衣老娘,武功雖高,卻也無法支持多久!
    白衣崆峒聽說白骨神君在赤焰山下,設了一座陣圖,有隨時候教之言,正好籍機下
台,伸手摸摸下巴,咧嘴大笑道:
    「神君既然有此雅興,兄弟自然要去見識見識!」
    東門子良知道白衣崆峒心計過人,他出口答應,想必另有計較,也一揮手上拂塵,
朗聲道:「無量壽佛,貧道久仰白骨神君威名,既蒙相邀,自當一瞻盛況。」
    兩人一搭一擋的說著,但房中的白骨神君卻不再理會他們。
    白衣崆峒陰測惻的乾笑了兩聲,道:「道兄咱們走!」
    東門子良側臉向右廂屋面,瞧了一眼,便自相偕離去。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越
過橫街,回到客店,東門子良吩咐師弟和崆峒二蕭,先行回房,自己卻跟著白衣崆峒身
後,走入他的臥室。
    白衣崆峒楊開源淡淡一笑,回頭道:「道兄還有什麼見教嗎?」
    東門子良道:「白骨神君重出江湖,楊兄不知有何高見?」
    白衣崆峒咧咧嘴道:「白衣教兩個丫頭在江湖上攪了半天,老的此時不出,更待何
時?他聲言要在赤焰山下設下一座陣圖,可能已和冉無天聯成一氣。」
    東門子良修眉微皺道:「楊兄說得不錯,只是這兩個老魔頭聯成一氣,恐怕不是咱
們所能對付?」
    白衣崆峒道:「誰說要咱們去對付他?」
    東門子良道:「楊兄方才不是一口答應下來,要去會會他嗎?」
    白衣崆峒大笑道:「那麼道兄方才不是也答應去了?哈哈,其實白長春的主要目標,
另有其人,咱們不過是寶中之寶,咱們去了,也不過湊個熱鬧而已。」
    東門子良道:「楊兄說的,自然是九孔鐵笛和紫雲仙子,但咱們都已中了白衣教的
毒蠱,情勢所通,豈能袖手旁觀?」
    白衣崆峒笑道:「身中白衣教惡蠱的人,何止咱們兩人?從白長春今晚的口氣聽來,
兄弟卻有兩種看法;他們先前暗施手腳,把武林中許多知名人士,全下了惡蠱,目的是
想脅迫大家為他所用,一致對付九孔鐵笛。但目前情形似已不同,白長春和冉無天聯手,
提前發動,設下陣圖,口中雖說廣會天下英雄,其實對中蠱之人,已換了另一種威脅之
意。就是:你們中蠱之人,要三個月之後,蠱毒才會發作,在三月之內,你們想和白衣
教為敵,就是自尋死路,他設陣目的,只是為了九孔鐵笛和紫雲東仙,只要你們不和他
為敵,三月之後,等到白衣教開壇日期,也許會當眾奉諾解藥,也說不定。」
    東門子良稽首道:「楊兄觀察入微,實非兄弟所及,只是咱們該如何呢?是不要前
去苗疆?」
    白衣崆峒搖搖頭道:「前去苗疆,目前已經不需要了,由今晚的情形看來,白長春
並無和咱們為敵之意,而且那個隱身暗處,解開咱們穴道之人,似乎也有和咱們聯合之
意。」
    東門子良霍然道:「楊兄認為那人是誰?」
    白衣崆峒道:「這個兄弟想不出來,只是此人身手之高,決不在浪裡奇、郝公玄、
逢巨川、程元規等人之下。」
    東門子良不解的道:「楊兄何以說他有和咱們聯手之意?」
    白衣崆峒咧嘴大笑道:「這道理極為明顯,他既非老狼神。郝公玄、逢巨川、程元
規四人,又不是白長春一黨之人,也不是紫雲仙子一路,武功極高之人,江湖上已說絕
無僅有。何況目睹右邊屋上紫雲英的老嫗形勢危急,不出手相助,反而解救咱們幾人,
自有聯合咱們之意。」
    說到這裡,目光微微一偏,一面暗暗凝神靜聽窗外動靜,一面朗朗說道:「目前江
湖上,除了白衣教和火燒觀聯手之外,龍門幫程無規,拉攏厲山雙煞,聯合少林寺,據
說和毒神逢巨川也已通聲氣,咱們華山、崆峒,不在這兩大陣容之內。狼裡奇狂妄自大,
勇而無謀,勢難和咱們合作,郝公玄不但目前已口頭應允,而且有黔幫沙無忌的淵源,
自無問題,如再有這位高人加盟,咱們不難另樹一幟,在莽莽江湖,和白衣教、龍門幫,
爭一日之長哩!」
    東門子良原是個毫無見地之人,聽白衣崆峒滔滔而言,心頭不禁大喜,正待開口,
陡聽窗下有人大笑一聲,接口道:「楊兄高論,正合兄弟之意!」
    人隨聲入,一個高大身影,一腳踏了進來。
    東門子良臉色一變,正待回手掣劍,白衣崆峒一把拉住,笑道:「道兄怎的忘了,
這位老哥,正是方才出手施救咱們的高人!」
    那人一身黑袍,雙目如炬,此時早已拱拱手陰笑道:「哪裡,哪裡,兄弟夏侯律,
咱們在石鼓山曾有一面之緣,楊兄有意合作,兄弟實感榮幸。」
    白衣崆峒想不到方才出手相救自己的,會是夏侯律,心頭微微一怔,連忙拱手還禮,
例嘴笑道:「夏侯老哥折節下交,兄弟求之不得。」
    東門子良總究身為華山掌門,出身正派,覺得自己和無影人魔夏侯律聯手,感到不
妥,但此刻眼看白衣崆峒這般說法,只好稽首道:「貧道久仰夏侯律施主盛名,今日一
見,果然名下無虛!」
    夏侯律喉間發出一陣咯咯陰笑,道:「楊兄方才縱論江湖大勢,卻把狼裡奇撇了出
去,狼奇裡一身武功,詭異莫測,咱們有意聯手合作,此人倒不失為一大助力,不是兄
弟誇口,他身中『無形之蠱』,如果不向白衣教低頭,就非加盟咱們不可,嘿嘿,目前
除了那姓白的丫頭,普天之下,真正能解終身毒蠱的,只怕已只有區區兄弟一人了!」
    白衣崆峒、東門子良最感棘手的,莫過於身中白衣教毒蠱,受制於人,一聽此言,
不禁大喜過望。
    何況他們兩人,原也存有稱雄江湖的野心,臭味相投,利害攸關,自然一拍即合。
    赤焰山西北,有幾座土丘似的小山,方廣不到兩里,山嶺起伏相連,當地人把它叫
做饅頭嶺。
    如今這饅頭嶺四周,旗幟蔽天,紅雲似火。
    嶺上東。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座旗門。越過旗門,山勢平坦而下,中間一片盆
地上,旗旛隱隱,另有八座門戶。
    正中間一座宮殿式的漆住高台,台分三層,每層有三丈來高,聳立在一片旗海之中。
    這就是火德星君冉無天要廣會天下英雄的「火焰大陣」了!
    「火焰大陣」的中心,就是那座高台,那高台是在山嶺中間的盆地之上,如果從外
面看去,除了山頭的旗門,和四周林立的火雲幡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中間。
    「火焰大陣」的南首,一片空地上搭蓋著一排涼棚,兩山附設馬廄,棚內陳設了許
多座椅,是專供聞風趕來的武林同道休息之用。
    涼棚右側,一塊木板上,張貼著一張佈告,那是由白骨神君白長春,火德星君冉無
天共同具名的,寫得冠冕堂皇,口氣極大,上面寫道:
    「溯昔黃山論劍,群賢畢集,八荒景從,藝有所專,開武林數百年懷技自珍之秘,
功有獨到,立江湖各門派觀摩切磋之風,吁嘻盛哉!
    後三十年而有泰山之會,各門使彥,山林奇士,莫不聞風而集,足以先後媲美,再
三十年,而迄於今,拭目江湖,濟濟多士,何讓於疇昔?而勝地無常,盛會不再,良可
慨也!
    某等有鑒於斯,愛在現山之陰,設白骨微塵都天焰火之陣,非敢炫奇,蓋亦廣徽同
好,三續盛會已耳,一願天下豪傑,益興乎來!」
    白骨神君白長春
    同啟
    火德星君冉無天
    下面是「入陣須知」共有八款:
    「一、人陣之人,可自由選擇東南西北四門入內,人數不拘,隨身可攜帶兵刃暗器。
    二、凡能通行全陣,直趨中央白骨神壇,取得紫金印者為第一等,數人同時抵達者,
以取得金印者為第一,余為上賓,另由白衣教聘為最高護法,地位與教主同,不願就者,
奉酬黃金萬兩。
    三、通行全陣,未能至白骨神壇者,為亞賓,另由白衣教聘為護法,或酬黃金五千
兩。
    四、通行陣中兩門以上者為來賓,另由白衣教聘任,或酬黃金千兩,明珠百顆。
    五、人陣之人,應衡量本身所學,如自認無法通行,或遇危急之時,一應立即停止,
並高呼「神君」或「星君」名號,自有人接應,可全身而退。
    六、入陣之人,未按上項規定,中途如有傷亡,概不負責。
    七、入陣之人,妄圖逞強,毀損陣中設施者,視同敵人。
    八、入陣之人,妄圖逞強,陷落陣中者,亦視同敵人,侯收陣後發落。
    本陣以一月為限,逾期收陣。」
    白骨神君和火德星君是當年「三君雙仙」中的人物,他們聯合在赤焰山下設陣的消
息,是何等重大之事,整個江湖,自然都為之轟動。
    武林中人,自小聽人說過「三君雙仙」名號,從沒見過其人的,誰不想瞧瞧盛會?
四面八方趕來的人,自然像潮水般湧至。
    這比六十年前黃山論劍,三十年前泰山大會,還要熱鬧,因為那兩次大會,只是各
派論技,而這一次的「火焰大陣」,是許多一流人物,被白衣教暗施蠱毒之後的又一行
動,似乎是向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陸地神龍程元規等人示威。
    但另外據一般熟悉江湖掌故的人口中,露出來的口風,好像白骨神君此次出山,更
和五十年前,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的紫雲仙子紫雲英有著一段公案。
    那麼這一場大會,數十年來,武林中久著盛名的人物,幾乎全數會到,因為,它的
轟動程度逾廣,慕名趕來的人,也愈行擁擠。
    這是擺下「火焰大陣」的第三天!
    赤焰山方圓數里,已是人頭攢動,通往山腳的大路上,也被成千上萬的江湖人物,
擁擠得像一條長龍。
    突然,這條長龍的尾部,起了一陣騷動,像波浪似的向兩邊分開,許多人身不由主
莫名其妙退讓出路來,心下全都一凜!
    縱目瞧去,只見五個生相剽悍,裝束奇特的大漢,一路像趕羊似的,把大家驅開,
讓出中間的路來!
    這五個大漢,一式頭戴羊皮帽,身上穿一襲長僅及膝的灰色棉袍,腰束麻繩,斜插
一柄狼牙棒。瞧他們這身打扮,顯然不是中原武林中人,但他們卻是如狼如虎的趕著閒
人!
    要知到這條路上來的人,多少也都會上幾手,這般被人驅著,誰也忍耐不住,有人
已經怒喝出聲,也有人擄袖作勢,準備動手,但只要和大漢稍一接觸,無不立被摔了出
去。
    「啊,是老狼神,老狼神來了!」
    人叢中有人大聲驚呼!
    這一聲比什麼還靈,大家紛紛自動讓出路來,千百道目光,同時朝五個大漢身後瞧
去。
    老狼神比誰都好認,瘦小身材,頭上戴著羊皮帽,身穿半截黃麻長衫,背負奇形長
劍,尖腮臉上,生著幾根狼鬃,目光陰整,嚴肅得沒有一絲笑容,遠遠望去,當真活像
一頭老狼,他雖是緩步而來,但每一跨步,足有七八尺光景!
    和他並肩同行的,是一個灰袍推髯的蒼須老頭,骨瘦如柴,身形頎長,肩頭斜背著
一柄似劍非劍帶有雙鉤的怪兵器,那是神鉤真人郝公玄,他在江湖上可說輩份極高,因
此許多黑道中人,瞧到郝公玄立時同時歡呼:「郝真人,郝真人!」
    神鉤真人郝公玄飄然而行,雙目神光如電,朝招呼他的人頷首微笑。
    人潮洶湧的朝兩邊讓開,絲毫無阻,一會工夫,業已行近涼棚。老狼神一眼瞧到棚
右佈告,不由響起一聲狼曝般大笑,回頭道:「郝兄,冉無天好大的口氣。」
    神鉤真人自然也瞧到了,他修眉微微一皺,嘴皮微動,卻以傳音之術說道:「冉無
天和白長春聯手,看來這座白骨微塵都天火焰大陣,確實不可小覷呢!」
    老狼神道:「這真是鬼畫符,憑冉無天、白長春兩人,也未必勝得過咱們,多豎上
幾桿旗,還唬得倒誰?」說到這裡,朝漠北五狼揮揮手,吩咐道:「你們過去通報一聲,
叫冉無天出來見我!」
    漠北五狼中的老大白狼答應一聲,朝前走去。
    郝公玄遲疑了下,道:「狼兄,今兒個早晨……」
    老狼神不待他說完,大笑道:「郝兄是說糊塗狼撿來的那張字條,『火燒山下火燒
陣,若要破陣等老孫』。哈哈,郝兄也是成名數十年的老江湖了,還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咱們真要被困在陣裡,天下只怕誰也破不了陣!」
    說話之時,業已緩緩走到小山腳前,白狼早已超前幾步,高聲喝道:「家師老狼神,
高黎貢山郝真人,依約赴會,請火燒現大觀主冉星君答話。」
    話聲方落,只聽小山頂響起一陣「叮」「叮」清磐之聲,接著南首旗門傳出悠揚細
樂,樂聲中走出尾火虎傅元通、室火豬請大山、嘴火猴侯方三人,他們在旗門前面分左
右站停,接著是一對身穿紅衣的小道童,一個手捧天方劍,一個手捧天蓬尺,同洋一左
一右在兩旁站定。
    細樂及時而止,火德星君冉無天、接火天君常延壽各執火紅拂塵,緩緩從旗門中迎
將出來!
    老狼神嘿然冷笑道:「冉無天排場倒是不小。」
    火德星君、接火天君已自沿著新鋪的石階,朝小山腳下走來,兩個小道童,和三個
門人,相繼跟在身後,緩步而下走到山下迎賓牌坊,才行停步。
    火德星君冉無天朝兩人打了個稽首,朗笑道:「兩位道兄,果是信人,貧道迎接來
遲,還望恕罪!」
    郝公玄還禮道:「道兄好說,狼兄和貧道只是踐約而來。」
    火德星君又道:「貧道和白骨神君同設此陣,方才白骨神君要貧道向兩位致意,他
因行動不便,未克親自下山迎接。」
    老狼神狼降般一聲大笑,道:「五日之前,冉道兄還說毋須約人助拳,原來請了一
位硬扎後台。」
    火德星君臉上微微一紅,勉強笑道:「貧道和白骨神君聯合設立白骨火焰陣,乃是
庚續三十年前黃山之會,豈是為了和兩位訂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44:40

老狼神干嘿道:「那麼冉道兄是早有存心,想把咱們誘入陣去,嘿嘿,這點邪門玩
意,還不在狠某眼裡。」
    接火天君常延壽冷冷的道:「狼老施主是否想入陣一試?」
    老狼神大笑道:「不錯,狼奇裡既然來了,順便就去破了陣也好。」
    火德星君臉上微微一變,道:「狼兄武功入化,貧道早有耳聞,但要想破陣,只怕
未必!」
    老狼神瞧了神鉤真人郝公玄一眼,大笑道:「冉道兄這般說法,咱姓狼的倒非去闖
上一闖不可,不知郝兄意下如何?。」
    郝公百雖覺這座陣圖,既由白骨神君和冉無天兩家聯手出面,其中必有奧秘,。但
老狼神既然說出口來,自己豈能示弱,這就持須笑道:「咱們原是踐約來的,狼兄既有
興趣,貧道自然奉陪!」
    說到這裡,又以傳音入密說道:「白長春和冉無天聯手創立此陣,而且居然敢口出
大言,要廣會天下英雄,其中必有厲害埋伏,兄弟之意,狼兄五位高足,最好叫他們留
在山下,萬一動手,也可以少去不少顧慮,狼兄覺得如何?」
    老狼神大笑一聲,點頭道:「好,好,郝兄既然同意,咱們這就上去。」一面回頭
朝漠北五狼喝道:「為師和郝真人應約而來,用不著你們,給我退到山下去等候。」
    漠北五狼原想跟著師傅入陣瞧瞧,此時聽師傅這般吩咐,五人不由面面相覷,哪敢
違拗,躬身應是,一齊朝山下退去。
    旗門中奏起迎賓曲,火德星君拂塵一揮,他身後三個弟子,迅速退人陣去,然後舉
手肅客,和師弟接火天君陪同老狼神,郝公玄兩人,徐徐朝陣中走去。
    這是月黑風高的晚上,田野間一片昏黑!
    從仙蹤集通往善後集的一條小徑上,正有兩條人影,急疾奔走,口中不住的吹出
「嗚」「嗚」之聲卜
    他們經過之處,就有颼颼異聲,隨著而起,這聲音,愈來愈響,既不似狂風掃葉,
也不像流水激石,只是由許多細碎聲音,交織而成,遍山遍野,風馳電卷!
    林間的樹枝,不住搖晃,落葉簌簌,山徑上的碎石,不住滾落。此情此景,如果引
用歐陽修秋聲賦上「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澎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又如
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當真最恰當也沒有了。」
    這到底是什麼呢?朦朧月色之下,漫山遍野,那是成千成萬條毒蛇,蛇頭攢動,爭
先恐後,蜿蜒東去!
    在蛇群之後,還緊跟著七八個人,其中一個身穿綠衣,面蒙綠紗的,正是白衣教的
綠衣侍衛打扮,其餘的人,都是一身黑衣,手持長桿,口中不時發出低沉的沉叱,他們
連夜押著蛇群,一路急趕,正是白衣教為了配合「火焰大陣」,才把這些毒蛇,從白石
谷驅來。
    「嗤」,前面不遠,突然放起一道白色火花,沖天而上。
    走在蛇群前面的兩人,一個是白衣教綠衣侍衛,另一個是蛇群領隊錢七,他們正當
放足急奔之際,驟暗火花,綠衣侍衛微微一怔。立即一擺手,吩咐道:「前面有警,你
趕快制止蛇群前進!」
    錢七不敢多問,立即一橫手上長桿,口中低低唬哨了一聲,五毒教的毒蛇,是久經
訓練,他一聲唬哨,蛇群果然停止。
    這一瞬之間,只見從樹梢上,忽然墮落一條高大金影,喝道:「前面已有強敵阻路,
教主命令速將蛇群驅入右側林中!」
    綠衣使衛原是奉教主之命,要把蛇群在天明之前,趕到赤焰山下,如今突見金衣護
衛在此現身,命令把蛇群驅入林去,心中不禁起了懷疑。
    暗想:近來屢次有人假冒教主和金衣護衛,對方此舉真假難辯,莫非其中有詐?心
念疾動之際,凝神一聽,果然前面路上,隱隱傳來兵刃交擊和敵我叱喝之聲,心中更覺
疑信參半,一面躬身道:「總座吩咐,卑職自當尊命、只是卑職奉命,必須在黎明之
前……」
    金影飛魔卓然而立,從蒙面金紗中透出炯炯目光,宏聲道:「這個老夫自然知道,
咱們此一消息,不知如何洩漏,目前龍門幫派出高手,會合五毒教主,企圖半路攔截,
教主業已親自趕來,你火速把蛇群驅入林去!」
    綠衣侍衛聽他口音,果然是邵大字的聲音,但心中仍是有點遲疑未決!
    金影飛魔似乎看出他的心意,冷嘿一聲,伸手摘下面紈嚴厲的道:「你好生大膽,
難道老夫還有假的不成產
    他這一摘下面紗、月光之下,露出一張慘白透青的面孔,濃眉如帚,隱含怒意,綠
衣侍衛看清邵大字面目,那還有假,立即惶恐的道:「總座歇怒,卑職不敢,卑職遵
命。」一面連忙回頭揮手道:「錢七,快把蛇群驅入林去,快!」
    錢七答應一聲,口中「嗚」「嗚」吹了兩聲。蛇群開始蠕動,朝右側一片深林中游
去。
    金影飛魔臉上絲毫沒有表情,徐徐掛上面罩,突然伸手一探,一把扣住綠衣侍衛脈
門。
    綠衣侍衛驟出不意,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只覺脈腕驟緊,哪裡還用得出力道,口
中驚呼道:「總座……」
    金影飛魔起手指落,點了他的穴道,一面低笑道:「老夫千面怪俠,你認錯人了!」
    這時從林中閃出一個一頭赤髮,身穿白衣的人。嬌聲笑道:「倪者前輩,得手了
嗎?」。
    倪汝霖點點頭笑道:「成了,只是後面還有一個哩!」
    赤焰山東北,地名叫做峽關,兩邊峻峰如峽,中間一條通道,這是由全椒縣通往和
縣的必經之路。ˍ
    這是夜晚二更時光,蟾彩流光,峽關並不寬敞的山徑上,一片沉沉暗影.閱寂得有
如死谷!
    但此刻卻有一行人,緩緩走來!
    他們似乎都各自矜待著身份,走得極緩,但如果稍為留意,他們走得緩慢,只不過
是姿勢而已,其實每個人足不揚塵,有如行雲流水,走得相當快速!
    這一行人正是昨晚才締結新盟的無影人魔夏侯律,華山東門子良,白衣崆峒楊開源,
和仙人掌左浩,崆峒二蕭,以及華山門下四個弟子。
    他們為了企圖拉攏老狼神和神鉤真人,才一路趕來,正當他們走到一半光景,瞥見
左側山谷中,隱約閃爍著綠陰陰的磷火!
    那磷火好像凝結在一棵大樹身上,仔細瞧去,那是一行閃爍發光的大字:
    「夏侯律還不束手就博」
    夏侯律走在最先,自然第一個瞧到,不由仰天發出一聲陰嘿,喝道:「什麼人敢戲
要老夫?」
    雙掌揚處,一陣陰寒掌風,直向樹上劈去,他功力果然深厚,相隔還有六七丈遠,
居然喀喇一聲,大樹應掌而折!
    只聽林中有人輕咳一聲,道:「夏侯律,身陷絕地,是否膽怯了?」
    夏侯律怒笑道:「尊駕何人,躲在暗處搗鬼?」
    那人道:「我就在這裡,等你送上門來!」
    夏侯律為人城府極深,但當著兩位掌門,人家當面叫陣,豈肯示弱,厲笑道:「區
區樹林,夏侯律何懼之有?我倒要瞧瞧你是誰?」
    白衣崆峒只是冷眼旁觀,沒有作聲。東門子良忍不住道:「夏侯老哥且慢,此人行
徑鬼祟,說不定有什埋伏,要去,咱們不妨同去瞧瞧!」
    那人又道:「夏侯律反覆小人,作惡多端,兩位一派掌門,何苦淌這場渾水?」
    夏侯律氣得目射凶光,仰天大笑道:「兩位道兄只管請在這裡稍候,兄弟不把這廝
擒來,誓不為人。」
    話聲出口,右手凝足「透骨陰指」,左掌當胸,緩步從容,朝谷中走去、
    東門子良因雙方新締盟約,正待開口,被白衣崆峒輕輕扯了扯衣袖,只好嚥住。
    夏侯律跨入林中,凝目瞧去,但看樹影緩緩,不見有人,心中大怒,喝道:「夏侯
律送上門來了,你到底是誰,還不給我滾出來?」
    連喝兩聲,依然無人答應,彷彿那說話之人業已離去,地緩緩搜索前進,只覺這片
樹林,甚是遼闊,又走了一陣,仍然找不到人!
    心中更覺怒惱,尤其東門子良和白衣崆峒等人,果然只在林外站停,並沒進來,不
禁暗自冷笑,你們和我合作,原來只是為了終身蠱解藥,嘿!我夏侯律豈會輕易就把解
藥送上!
    心念轉動,驀一抬頭之際,陡見前面不遠一棵大樹上,又有閃爍發光的一行大字,
寫著:
    「夏侯律畢命於此」
    這下,當真把他激得大怒,狂笑一聲,一掌又把大樹劈為兩截,但就在地狂笑出聲
之際,林外四周,忽然響起一片吹竹之聲!』
    夏侯律耳朵靈敏,方自一怔,隱聽四周同時響起沙沙異聲,往自己立身之處圍來,
心知不對,立即一提氣,躍退數丈!
    但已經遲了,只覺在剎那之間,聞到一陣濃重的腥膻之氣,舉目瞧去,身外四周,
正有成千上萬條毒蛇,奔騰竄躍,朝中間游來,遍林儘是蛇聲!
    此時林黑樹密,目光瞧不到遠處,方才縱身躍起,瞥見一條人影,疾風颯然,從樹
梢飛墮,大喝一聲:「夏侯老賊還不拿命來?」
    劍風森森,迎面劈到,夏侯律聽出來人竟是南嶽門下的陸翰飛,不由大笑道:「我
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小子。」
    左掌微偏,朝劍身上劈去,右手派胞一指,疾點出去。
    陸翰飛冷哼一聲,左手揮處,「先天氣功」宛如一堵無形氣牆,擋住對方一指,左
手玄龜劍微一撥動,改刺為削,斜取對方左肋!
    夏侯律只覺自己指風,宛如濺在一堵銅牆之上,回震之力極強,心頭不期幕然一震,
暗想:這小子幾日不見,內功又精進了許多,連自己「透骨陰指」,居然都傷不了他!
    他心念轉動,發覺四下毒蛇,業已游近,眼看對方好像不怕蛇咬,當然是五毒教預
先給了他蛇藥,自己在蛇群之中,和他動手,決難討得便宜。
    心念一轉,不待陸翰飛攻到,陰嘿一聲,身子離地三尺,據氣疾退,朝左方閃去,
他動作奇快,一下掠退五丈來遠,身未站停,陡見眼前白影晃動,有人嬌叱道:「赤髮
仙子在此,你給我退下去!」
    十道尖風,勁急無濤,朝身前襲到!
    夏侯律百忙之中,當胸左掌,立時揮了出去!
    雙方指掌乍接,夏侯律頓時覺出不對,對方十縷尖細指風,居然大有透過自己掌風,
直通而來之勢2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自稱赤髮仙子,莫非這是「五行十絕指」?心頭一驚,身
形微墜,只覺腳底踏在一條蛇頭之上,慌忙一提真氣;向後疾退!
    「夏侯律老賊,今晚讓你逃出手去,我就不是南嶽門下!」
    陸翰飛人隨聲到,一道發黯無光的劍影,從側攻到!
    夏侯律一身武功,已臻極頂,哪會怕了陸翰飛?他怕的是黑暗之中被毒蛇咬上,因
此顧不得還手,身形不敢落地,施展木石遁形身法,懸空朝後疾飛,只要衝出林去,就
可和任何人放手一搏!
    「楚姐姐,快,來了!來了!」
    一個嬌脆的聲音響起,身側立即有一股奇寒澈骨的陰風,隨聲湧來!
    夏侯律何等人物,掌風還沒上身,他便已發覺這是陰山最厲害的「九明神功」,心
頭不期又是一怔。心想:今晚這片林中,到底隱藏了多少高手?
    他連轉念的時間都沒有,自然也沒去研究這排出的「九陰神功」究有幾成功力?就
在這一瞬間!
    「打」!又是一聲清叱,眼前奇亮,一片晶瑩玉光,迎面打到,這片五光瞧去宛如
一支軟鞭,但手法奇奧,自己根本無從化解。
    當然,這是楚湘雲使的白玉連環,金王雙奇白衣劍侶的奇妙把式,連當年魔教法王
都敗在斧環之下,他如何能識?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啪」的一聲,左肩已被天連環
擊中!
    楚湘雲總究功力不足,雖然傷不了他,也把他打得肩頭一陣酸麻,真氣微洩,身不
由己往下一落!
    這一落不打緊,滿林毒蛇,哪會閒著,他身形微喀,猛覺右腳踩上,已被一條毒蛇
咬住!
    夏侯律心頭大駭,急忙運氣閃穴,筆直朝上竄起,伸手一拉,拉住蛇身,往外一丟,
縱上樹梢!
    這時樹梢上,正有兩個人並肩站著,一個儒生打扮的,正是龍門幫護法干手儒俠史
南溪,另一個卻是假扮金影飛魔的千面怪俠倪法霖!
    夏侯律這時無心戀戰,怒嘿一聲,振腕就是兩指,朝兩人點去,但他指風本出,只
覺頭腦一陣昏眩,身子往下一沉!
    「惡賊納命!」
    陸翰飛正從身後追來,眼春夏侯律捨了楚湘雲、冷秋霜,騰身向樹上竄去,一時情
急,抖手打出三支亮銀油劍!
    這三支小劃,發得正是時候,噗、噗、噗、一齊擊中背心,夏侯律背上一陣劇痛,
喉頭悶哼一聲,但他一個身子,卻猛力向上竄起!
    千手儒俠還不知道他身中蛇毒,背受重創,雙手疾發,啪啪兩聲,把他一個身子,
凌空震出三丈開外,啪啦一聲,落到地上,身子一動不動。
    千面怪俠瞧他背上插著亮銀袖劍,不由哈哈笑道:「史老哥,他已經死了!」
    話聲未落,陸翰飛、楚湘雲已閃身搶出,同時仰天大哭道:「師傅,弟子總算替你
老人家報了仇了!」
    「火焰大陣」從老狼神,郝公玄入陣之後,山下的人,但見嶺上紅雲似的火龍幡紛
紛展動,宛如一片火焰,因為涼棚和小山相距,還有一段距離,而看熱鬧的人,還被攔
在涼棚十大以外,是以大家除了只看到嶺上旗旛搖動,聽不到什麼聲音。
    尤其「火焰大陣」的中心,設在山嶺包圍的盆地之中,更瞧不到陣中動靜。
    漠北五狼因師傅已有吩咐,不敢違拗,一齊退到涼棚中坐下,自有火燒觀的道人替
他們送上茶水,偌大的一片涼機只有他們五人,踞坐在那裡,再也沒有別人。因為涼棚
是火燒觀招待來賓休息之處,旁人自然無法進來。但坐在棚中,也瞧不到什麼,漠北五
糧只是悶悶的瞧著嶺上旗旛而已。
    這時前山大路上,擁擠的人群中,又有人高聲歡呼:
    「龍門幫程幫主到啦!」
    「啊,白帝西毒也來了,那是他三姨娘黑鳳仙!」
    人潮自動朝兩邊分開,但見二十多匹駿馬,蹄聲得得,飛馳而來,最前面兩匹馬上
一邊是一個紫臉長鬚,環服重眉的老人,另一騎上是一位相貌清奇,方面大耳,白髯過
胸的老人,他們正是毒神逢巨川和龍門幫幫生陸地神龍程元規。
    稍後三騎,卻是一對身穿黑衣,形如殭屍的老夫妻和一個黑緞衣裙,胸繡丹鳳,秀
發難鴉,嬌艷如花的麗人!
    這三人簡直不能走在一起,因為那黑衣麗人愈是嬌美,兩個偶屍模樣的老夫妻,就
愈顯得猙獰醜惡!
    這三個人,江湖上人。一眼就可以認出,那麗人是毒神逢巨川的寵姬黑鳳仙虞三娘。
一對殭屍模樣的人,更是凶名遠播的惡煞厲山觀煞旋風煞木通、陰風煞柯靈。
    這五匹馬後面,則是二十騎勁裝緊紮的大漢,正是龍門幫的健兒。大家都在涼棚左
邊一片空地上下馬。
    陸地神龍程元現好像正在和毒神逢巨川、厲山雙煞等人商量著什麼,龍門幫健兒卻
紛紛從馬上取下行李,在那片空地上架起三座大帳篷,大家就進入帳去。
    傍晚時分,少林代理掌門靈巖大師親率十八羅漢趕來,陸地神龍親自把他們迎了進
去。
    入晚之後,又有二十來匹快馬飛馳趕到,那是千手儒俠史南溪、千面怪俠倪汝霖、
奪命飛環邢長林、水底溫侯宋春山。杜志遠、陸翰飛、黑娘子倪采珍、赤髮仙子溫如玉、
楚湘雲。冷秋霜、毒砂掌洪長勝。
    另外還有史南溪、倪當霖兩人代幫主邀請而來的華山東門子良、他人掌左浩、崆峒
派楊開源、崆峒二蕭蕭佐、蕭佑、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等人。
    陸地神龍程元現得到通報,親自迎將出來,把東門子良等人肅入帳篷。
    大帳上,炬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晝,中間擺下品字形三席酒筵,算是替大家接風。
    大家依次落坐,酒過王巡。
    首先由千面怪俠倪汝霖起立,報告兩次易俘經過,接著又由千手儒俠史南溪報告馳
援白石谷情形,以及如何計截蛇陣,及設伏攔襲夏侯律,從他身上取到白衣教「終身蠱」
解藥,報告完畢,從懷中取出一個磁瓶,送到程幫主面前。
    陸地神龍聽說解藥已得,不由持須大笑道。「諸位辛苦,諸位辛苦,陸老弟手刃大
仇,尤足大快人心!」
    說到這裡,立即打開瓶蓋,傾出三粗藥丸,分贈毒神逢巨川和東門子良、白衣崆峒
三人,然後正客說道:「目前解藥已得,蠱毒可解,只是白骨神君和火藍星君伉溫一氣,
設下『火焰大陣』,據說此陣非同小可,如無妥善破陣之法,不宜輕易犯險,兄弟在此
立下帳篷,便是受賽孫臏令狐宣之囑,志在勸阻不明底蘊的人人陣……」
    白衣崆峒奇道:「程幫主說的賽孫臏令狐宣,莫非石鼓山之役,佯死不成?」
    陸地神龍點頭笑道:「楊兄說得不錯,賽孫臏神機莫測,諸如溫姑娘騙取延緩蠱毒
發作之藥,尚不歸,公羊叔兩位奇人計取朱果,以及兩次易俘,和兄弟此來,都是受他
指點行事。」他微微一頓,又道:「只是方才兄弟趕抵此間之前,據說老狼神和郝真人
業已入陣去了,到此刻已有半天工夫,不但陣中不見絲毫動靜,兩人居然也一去不返,
如以老狼神和郝真人的武.功,決不至於陷在陣中,此事實在使人難以置信。」
    他此話一出,所有的人,全都猛吃一驚,以老狼神和郝公玄的武功,進入陣中,即
使對方人多勢眾,至少也得把「火焰大陣」攪個天翻地覆,就是不敵,安然退出,總該
沒有問題。哪會進去了半天,絲毫不見動靜之理?
    正當大家驚疑之際,只見一個幫中兄弟,匆匆進來,行了一禮道:「啟稟幫主,那
漠北五狼,一齊衝進火焰大陣裡去有多大地方?」
    邢長林道:「這幾座小山,上名饅頭嶺,中間不過裡把方圓。」
    千手儒俠史南溪沉吟道:「漠北五狼,論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把高手,入陣不
久,就互相呼應,可見此陣門戶重重,極易迷失,也許還能顛倒互易位置,使人疲於奔
命,但不到盞茶工夫,就聽不到聲息,莫非陣中,還隱藏著厲害埋伏?」
    陸地神龍持須道:「總護法推測極是,老夫也有同樣懷疑,不然,憑老狼神,郝真
人那等功力之人、怎會入陣之後,絲毫不見動靜?看來患孫股說得不錯,若無妥善破碎
之法,真還不宜輕易涉險呢!」
    他說到這裡,忽見毒神逢巨川和厲山雙煞,似乎臉色有異,一時只當大家聽說「火
焰大陣」竟有這般厲害,心頭感到不服,這也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人物;心高氣傲,不
肯服輸的通病,也並不在意。
    談了一會,早有宋春山替大家分配好篷帳,各自入房休息。一宵無話。第二天清晨,
天色堪堪黎明,蓬帳中便已起了一陣騷動!
    先前,是黑娘子間采珍一早醒來,就不見赤髮仙子溫如玉蹤影,再一瞧她鋪上,根
本就不曾有人睡過模樣!
    心頭不禁驀然一驚,暗想:溫姐姐不要一個人偷偷的闖陣去了?她這一發現,哪裡
還敢耽擱,慌忙轉身奔出,報告了老父。
    倪汝霖聽女兒一說,也著實吃驚,立刻帶著黑娘子朝中帳走去,等他一腳跨進帳門
陸地神龍程元現,千手儒俠史南溪,和邢長林、宋春山等人,全已在坐!
    邊上站著滿臉俊急的一個青衣小鬟,她正是黑風仙虞三娘的隨身侍婢,原來她一早
起來,不見了主人主母,才慌慌張張的向程幫主告急。
    同時邢長林也發現厲山雙煞夫婦兩人一夜未歸,進來報告。
    這五人的失蹤,顯而易見是進入「火焰大陣」去了,他們決不會相約行動,準是各
走各的,但此刻未回,說不定也陷在陣中了。
    陸地神龍得報之後,急得直控手,他已失去了平時的鎮定,長眉緊皺道:「這如何
是好,賽孫臏托人傳信,要老夫及時阻止所有闖陣的人,逢兄,木兄夫婦和溫姑娘倒先
闖進去了
    「哦!」他幕然雙目一抬,問道:「你們可知『火焰大陣』有什麼變故?」
    宋春山起立道:「卑職剛才從帳外回轉,『火焰大陣」依然平靜如故。」
    這幾句話的工夫,靈巖大師、東門子良、白衣崆峒、陸翰飛、杜志遠、楚湘雲、冷
秋霜、毒砂掌洪長勝等人,聽說逢巨川。厲山雙煞。溫如玉等五人,昨晚闖陳本歸。紛
紛進來。
    冷秋霜走到陸地神龍面前,道:「程老前輩,我們要快去接應咯,『火焰大陣』既
然有這麼厲害,我師傅……」
    她話聲未落,帳前匆匆走入一個幫丁,氣急淋淋的道:「啟稟幫主,有兩個老人,
一路行來,快要入陣去了!」
    陸地神龍回首向千手儒俠道:「總護法快去瞧瞧這兩人是誰,能把兩人勸阻住才
好。」
    史南溪立即離座出去。
    陸地神龍然後轉臉對冷秋霜、洪長勝和虞三娘侍婢小翠安慰道:「你們但請放心,
憑木老哥和逢老哥的武功,縱然闖入陣中,也決無危險,溫姑娘已得未發仙姥親傳,大
非昔比,也同樣可保無事。老夫和各派掌教,全在此地,決無坐視之理,只是馳援接應,
和破陣屬於同一行動,不能一舉把陣破去,去接應之人,也只是徒然陷於陣中,此事還
是商量商量,謀定而動才好!」
    千面怪俠倪汝霖問道:「不知賽孫臏令狐宣何時可到?」
    陸地神龍不安的道:「照說,他也該來了……」
    話聲未落,只見千手儒俠史南溪已引著兩個黑衣人進來,那正是北溟真君門下商今、
紀登兩人。
    史南溪先向幫主引見,然後又替在坐之人,—一引見。
    陸翰飛瞧到兩人,記起在石城峰石室,北溟真君遺書,和「玄天三式」還在自己身
上,急忙取出,雙手遞到商今面前,一面把自已經過簡扼說了一遍。
    商全、紀登慌忙接過,連連致射。
    就在此時,忽聽帳外響起兩聲叱喝!
    喝聲湛堪入耳,只聽有人說道:「啊,他們果然全在這裡。」
    另一個尖嗓子道:「這就好了。」
    大家在這眨眼之間,只見帳中已多出兩個精老頭來!
    一個一身上布衣服,頭盤小辮,生得獐頭鼠目,生相偎瑣,一個卻是骨瘦如柴,一
臉油膩,拖著兩片鞋皮。
    這兩人正是追風無影東方矮朔公羊叔和甯不歸!
    千手儒俠安南溪一見兩人,心頭大喜,急忙起身道:「幫主,這兩位就是公羊老哥
和甯老哥……」
    陸地神龍心頭正感焦灼,聞言大笑道:「兩位大俠寵臨,兄弟……」
    公羊叔沒等他說完,小眼珠一轉,搖手道:「幫主爺訣別客套啦!事情糟透糟透!」
    陸地神龍不知他說的「糟透」,究系何事,方自一怔。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8:45:01

帶不歸朝上一瞧,忽然拱拱手道:「幫主可有好酒?我窮老頭說來慚愧,連酒葫蘆
都失落在火燒陣裡了……」
    公羊叔橫了他一眼,叱道:「這有什麼稀奇,我連衣袖都被火龍針燒了一個大洞呢!
正經事還沒說出,就要討酒喝了!」
    大家先前還沒注意,經他一說,果然發現了公羊叔右手袖口,被火燒了一個大洞。」
    千手儒俠連忙吩咐幫中兄弟取出一缸陳酒,甯不歸連話也沒有說,舉起酒缸,咕嘟
咕嘟喝了起來。
    陸地神龍聽兩人口氣,似乎正從「火焰大陣」而來,這就向公羊叔拱手問道:「兩
位大俠,想是去過火焰大陣了?」
    公羊叔縮縮頭,雙手一攤道:「老狐狸還陷在陣中了呢!」
    他口中的老狐狸,當然正是賽孫臏令狐宣無疑,此話一出,陸地神龍心頭猛地一震,
他一直信賴賽孫臏通曉奇門遁甲,有神鬼莫測之機,破陣之舉,可能全仗此人,不想他
也陷落陣中了?聞言不由驚道:「賽孫臏也陷在陣中了?」
    甯不歸一口氣灌下半缸陳酒,才咂咂舌頭道:「老狐狸為了要先去瞧瞧虛實,拖著
咱們同去,先前躲躲閃閃倒還沒驚動什麼人,忽然有人闖陣,把咱們也害上了,老狐狸
走到那座什麼白骨鬼壇附近,突然坐到地上,不迭的揮手,叫咱們快走。說再不走,就
來不及了。這座鬼陣,還真有點鬼門道,眨眼工夫,把咱們弄得昏頭暈腦,摸不到門戶,
咱們管他姐,來個硬鬥,我窮老頭丟了酒葫蘆,矮子卻燒了袖管。」
    公羊叔不悅的道:「那是有人打了咱們一支冷針!喂!酒鬼,老狐狸的那片衣襟呢?
快拿出來給幫主爺瞧瞧!」
    這兩人說了半天,大家還是聽得稀裡糊塗,似債非懂。像賽孫臏是走到一座白骨鬼
壇附近,就坐倒地上,但他們沒說出因何坐倒的?
    甯不歸「啊」了一聲,失笑道:「不是你矮子提一聲,我差點忘了!」
    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塊撕下的衣襟,鄭重遞到陸地神龍面前,又道:「老狐狸再三關
照,這東西遺失不得,你快瞧瞧吧!」
    陸地神龍本來還要問問清楚,但聽到賽孫臏有一塊撕下來的衣襟,要他們帶給自己,
其中定有緣故,心中一動,急忙接到手上,低頭一瞧,果然這塊青布上,歪歪倒倒,寫
著許多小字,好像是他邊走邊寫,分為許多小段:「火焰陣外似四象,內分八門,中為
九宮之局,一入陣中,門戶挪移,變化遂生。
    破陣可由『傷、杜。死、景、驚』,五門而入,蓋此五門雖有凶險,主先凶後吉,
千萬不可從『休、開、生,』三門進去,因先吉後凶也,能擾亂其變化,不難立破。
    前面就是白骨罈,此處該為九宮,何以四周豎立四十九幡?四九為陰,有明無陽。
是為純陰,出我意料矣,此幡大有古怪,不錯,此處忽然變為白骨微塵之陣。壇高九丈,
凡三台,第二層為主台,第三層……幡前有毒,不像是毒,不好,此乃魔教壓勝術,攝
魂術也。破陣必先破幡,破幡需魔教中人,否則,無能為力矣!日輪金斧,不知能克制
否?白骨七煞,非人……」
    後面幾個字,已經歪斜得幾乎不可辯認,陸地神龍看得大是作難,從賽孫臏這衣襟
上雖已看出「火焰大陣」輪廓,似乎破火焰陣八門不難,難在中間那座白骨罈,四周的
四十九幡,既系魔教壓勝之術,只有請教魔教中人才能破去。難怪像老很神,郝公玄、
毒神逢巨川等人,全都有去無返。」
    千手儒俠眼見幫主只是沉吟不語,正待瞧去,只見守帳兄弟進來報道:「啟稟幫主,
魔教嘉檀尊者求見。」
    陸地神龍幕覺眼前一亮,霍地站起,急忙道:「快請,快清!」
    口中說著,忙將衣襟一下塞到史南溪手上,人已大步迎了出來。
    帳前並肩站著一個圓顱廣額,濃眉粗眼的紅衣老僧,和一個嬌小玲瓏,秀美如花的
紅衣少女,另外還有八個黑衣僧人,他們正是魔教長老嘉檀尊者、魔女姬紅薇和天龍八
部護法弟子。
    陸地神龍急步迎出,抱拳道:「尊者蒞臨,程某有失迎遲!」
    嘉檀尊者連忙合十道:「幫主親迎,老油怎生敢當?」一面回頭道:「小師妹,快
去見過程幫主!」
    姬紅薇上前福了一福。陸地神龍還禮道:「姬姑娘不可多禮,這裡不是談話之所,
尊者請到裡面奉茶。」
    說著連連肅客,進入大帳。
    嘉檀尊者目光一瞥,眼看少林、華山、崆峒等各派掌門,全已在座,不由連連合十
道:「阿彌陀佛,原來諸位大俠全在這裡了。」
    姬紅薇俏目朝陳翰飛碟動,低m呼聲:「陸大哥,你好!」
    陸翰飛連忙還禮,一面又忙著替她引見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等人。
    這時大家也和嘉檀尊稈一陣寒暄之後,各自落坐,嘉檀尊者朝陸地神龍合十道:
「老袖風聞幫主遠來,冒昧干謁,實有一事相求。」
    陸地神龍憶道:「尊者有何吩咐,但清說明。」
    嘉檀尊者道:「幫主好說,敝教逆徒夏侯律,傳聞已死在陸小施主手下,不知此訊
確否?」
    陸翰飛因嘉擅尊者傳授自己「火焰刀」心法,只是假手自己除去夏侯律,同時也意
欲使自己和夏侯律同歸於盡,心中未免存有芥蒂,聞言起身道:「老師傅說得不錯,夏
律候正是在下親手誅殺的,老師傅有何見教?」
    嘉檀尊老微微一笑,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陸小施土不可誤會,逆徒自作孽,
不可活,小施主為師門復仇,老衲豈敢多問?只是夏侯律身入魔教,永遠是魔教中人,
按敝教規定,叛逆之徒,即使身死,仍須受教律處分,不僅要把屍體運回天龍寺,驗明
正身,受金刀分屍,烈火焚心之刑,而且還得咒禁靈魂,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老僧此來,只是想取回逆徒屍體,不知小施主把他棄置何處,能否見告?」
    千手儒俠史南溪不待陸翰飛回答呵呵笑道:「這個容易,陸老弟宅心仁厚,大仇已
報,夏侯律屍體,已於就地埋葬,貴教即有此種規定,兄弟立即派人替大師來就是。」
    嘉擅尊者合十道:「阿彌陀佛,如此多謝夫老施主了。」
    史南溪微微一笑,道:「大師不可客氣,兄弟倒有一事要向大師請教。」
    嘉檀尊老道:「史老施主清說。」
    史南溪神色一正,拱手道:「大師總已知道火德星君冉無天和白骨神君白長春聯合
設下的『火焰大陣』之心,目前已有老狼神、郝真人和毒神逢大俠、厲山木老哥夫婦等
人先後陷入陣中,如論武功,這許多人,無一不是一派宗師,『火焰大陣』最是厲害,
也決不可能困得住他們。只是兄弟據聞此陣中央,設有一座白骨神壇,四周林立四十九
幡,極似壓勝呼魂之術,不知大師可肯賜教?」
    嘉檀尊者聽得不期一楞,遲疑了半晌,才道:「壓勝呼魂之法,確係源出敝教,只
是此法並不屬於武功一道,難免予人以旁門左道之譏,敝教前代法王,有鑒於此,不再
令門下弟子學習,專由教中魔女練習此法。但敝教魔女一職,每代只有一人,最難物色
的一點,繼承魔女之人,生辰八字,必須與規定相符,因此甚至數十年都無法找到合適
人選,遠在百餘年前,敝教魔女職位,一度曠置甚久,以至壓勝之術,因而失傳,史大
俠見詢,老袖實在愧無以對。」
    這番話,說得極為誠懇,不像敷衍之詞,一時只聽得陸地神龍,千手儒俠等人,都
面面相覷,沒有作一聲。
    正當此時,只見魔教玉文姬紅薇倏然站起身來,說道:「二師兄,壓勝之術,小妹
還略知一二。」
    嘉檀尊者目射奇光,驚喜問道:「小師妹,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姬紅薇瞧了陸翰飛一眼,嫣然笑道:「這話說起來長呢,我是在『石城洞天』得到
天仙娘子的一冊『天魔經』,上面就有壓勝呼魂之術。」
    嘉檀尊者吃驚道:「你是說天仙娘子?就是咱們聖姑?」
    姬紅薇點點頭道:「是咯,我這幾天,早想告訴二師兄,就是沒有時間。」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本手掌大的冊子,又膘了陸翰飛一眼,幽幽的道:「這還是
他……陸大哥送給我的,二師兄,你瞧瞧咯!」
    嘉檀尊者接到手中,只瞧了一眼,依然還給師妹笑道:「小師妹,你能得到聖姑遺
物,福緣真是不淺,還是你收著吧,史大俠以此見詢,咱們既然遇上了,你如有制勝把
握,不妨就協助程幫主,破了陣再走。」
    姬紅薇柳眉一挑,高興的道:「是啊!小妹就是這個意思。」
    陸地神龍大喜過望,連忙抱拳道:「仰仗仰仗!」
    此時大家已把賽孫臏令狐宣寫滿字跡的半幅衣襟,傳閱了一遍。
    東門子良道:「貧道認為破陣之舉由程幫主統籌全局,咱們聽候調遣,庶可收互相
策應之功。」
    白衣崆峒咧嘴大笑道:「不錯!不錯,兄弟也是這個意思。」
    陸地神龍還待遜讓,商分隨著道:「程幫主領袖群倫,聲望親隆,破陣之舉,貴乎
統籌帷幄,調度有方,程幫主責無旁貸,不可再推辭了。」
    他說完之後,靈巖大師、獨角龍王沙無忌相繼發言,紛紛支持。
    陸地神龍見大家這般說法,只好拱拱手道:「諸位抬舉,兄弟只好遵命,只是破陣
之道非同小可,咱們還是籌劃妥當為是!」
    說到這裡,目光一轉,忽然不見了東方矮朔和甯不歸兩人,回頭向千手儒俠一問,
左右的人也沒瞧到兩人是何時走的,當下一手取過毛筆,把在座之人,開了一張名單,
依照賽孫臏指點,把人馬分作五撥,由五座旗門入陣。才抬頭宣佈道:「諸位道兄諒已
全看過賽孫臏遞來的字柬了,兄弟之意,把諸位道兄,分為五撥,計為;第一撥請姬姑
娘須首,另由總護法史南溪,社老弟。陸老弟、楚姑娘、冷姑娘和倪堂主為輔,由『死』
門入陣,以破中央白骨罈為主……」
    嘉擅尊者道:「小師妹年幼識淺,只宜讓她追隨諸位大俠之後,以供差遣,豈宜當
此重任?」
    陸地神龍笑道:「破陣必先破幡,令師妹此行,關係全局,大師不可客氣。」
    姬紅薇想了想,忽然紅暈雙頰。為難的道:「幫主,要破壓勝呼魂之術,並非難事,
只是……只是……因為……我想有陸大哥、楚姐姐、冷姐姐、倪姐姐四位護法,也就夠
了。」
    她吞吞吐吐的似有不勝羞澀之狀!
    陸地神龍是何等人物,瞧她這般光景,心知其中必有原因,自己要千手儒俠史南溪
和他們一路,原因史南溪見多識廣,經驗豐富,對大家有個照應,此刻見她這般說法,
想起陸翰飛自得白衣劍侶藏珍,武功大非昔比,有他隨行,也差不多了,這就點點頭道:
「姑娘既然如此說法,就由陸老弟和三位姑娘隨行好了。」
    說到這裡,用筆勾勒了一下,接著說道:「其餘四門,兄弟之意,請崆峒楊老哥,
率兩位令師弟和北嶽門下杜老弟、毒砂掌洪長勝及邢堂主、由『杜」門入陣。華山東門
道兄和黔幫沙老哥。仙人掌在老哥由『景』門入陣。靈巖大師和北溟商兄、紀兄,由
『驚』門入陣。總護法和倪老哥由『傷』門入陣。大家入陣之後一齊轉到中央白骨罈會
合,宋堂生留守大帳,不知諸位意見如何況』
    大家見他分配恰當,全無異議。
    嘉擅尊者口中低誦一聲佛號,起身道:「老袖躬逢盛會,幫主怎不派上一份?」
    陸地神龍哈哈一笑道:「兄弟因令師妹已擔當了重任,不敢再勞大師金駕,大師既
然有意參加,就請大師和貴教八部高弟,策應五路人馬如何?」
    嘉檀尊者合掌道:「老衲敬領幫主將令。」
    陸地神龍連說:「不敢!」
    正說之間,從帳外又走進兩人,前面是一個身穿青袍的少年公子,後面跟著一個生
相獰惡,只有一條臂膀的黑衣老頭,這兩人正是毒神逢巨川的兒子逢家聘和五毒手駱倫,
他們在路上聽到毒神陷陣的消息,匆匆趕來。
    陸地神龍把昨晚多人人陣未返之事,約略說了個大概,一面也把自己等人的破陣計
劃詳細說了。
    逢家聘拜倒地上道:「小侄但聽仁伯差遣。」
    陸地神龍慌忙把他拉起,瞧瞧名單、說道:「人手業已分配停當,賢侄和駱老哥和
靈巖大師一路,攻打『驚」門吧!」
    逢家聘謝過之後,回頭向陸翰飛招呼,各道契闊。
    大家因分配停當,便各自計議著攻陣之事,未到午刻,已擺上午飯,飽餐一頓,由
陸地神龍領先,浩浩蕩蕩直向「火焰大陣」走去。
    這一行人,聲勢極盛,頓時引起瞧熱鬧的人的注意,大家齊聲歡呼道:「快瞧!程
幫主打陣去了。」
    饅頭嶺下,人聲雷動,饅頭嶺上的「火焰大陣」中,也同時奏起悠揚樂聲!
    火德星君冉無天,親率師弟接火天君常延壽和三個門人,迎出陣來;他一眼瞧到和
陸地神龍同來的。還有少林、華山、崆峒各派掌門,心頭也不禁微微一怔,當先稽首道:
「程幫主三十年不見,雄風依然,可敬可喜,各位掌門人同時賁臨,貧道尤感榮幸。」
    陸地神龍手拄龍頭杖,拱拱手大笑道:「久違,久違!兄弟江湖草莽,碌碌勞人,
何如兩位道長修其養性,數十年不見,仙姿如昔。」
    說話之時,靈巖大師、東門子良。白衣崆峒等人,也紛紛答禮,只有嘉檀尊者昂然
無睹,走近迎賓牌坊左側,席地瞑坐,八個護法弟子同時在他身後站定,雙手合十,閉
目不動行徑甚是古怪。
    火德星君瞧了他們一眼,目露詫異的道:「這位大師傅,總貧道服拙,不知如何稱
呼?『』
    陸地神龍代答道:「這位大師乃是天龍寺嘉檀尊者。」
    火德星君不禁冷冷一嘿道:「難怪貧道眼生得很,貧道記得數十年前,魔教只在西
陲傳教,不想數十年後,也插足中原來了。」
    嘉檀尊者只是瞑坐如故,並沒理會。
    火德星首徐徐的道:「程幫主和諸位道友聯袂蒞臨,敬請入陣指教,白骨神君不良
於行,已在陣中候駕,諸位請吧!」
    陸地神龍持須笑道:「道長一陣之主,自應先請。」
    火德星君不再客氣,打了個稽首道:「如此貧道有禮。」
    袍抽一揮,率同接火天君和王個門人,先自退入衝去。
    陸地神龍也回頭朝大家拱拱手道:「諸位道兄,咱們也人陣吧!」
    由東門子良、白衣崆峒、靈巖大師三撥人,同時各自分散,自成一組,分向小山四
周,東西北三座旗門走去。由姬紅薇為首的一撥,卻和陸地神龍的一撥入,走在一起,
同由正南旗門而入。
    「火焰大陣」中,奏起迎賓之曲,嶺上一片位旗,有如火雲蔽日,山嶺之間,登時
隨著傳出鼎沸人聲,像怒潮洶湧而起!
    腹坐迎賓牌坊前面的嘉檀尊者也在此時,喝了聲「起」一團紅影倏然騰空衝起,天
花八部弟子同時跟縱飛起,一閃而逝!
    由姬紅薇為首的一行五人,進入南首旗門,立即直奔嶺下,他們抵達「死」門,陸
翰飛右手取出日輪金斧,左手仗著玄龜劍,當先衝入陣去,楚湘雲、冷秋霜、姬紅薇、
黑娘子四位姑娘,也紛紛掣出兵刃,跟著陸翰飛衝去。
    這守護「死」門的,正是火德星君的三弟子嘴火猴侯方,他一眼瞧到陸翰飛衝入陣
來,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大喝一聲:「姓陸的小子,今天你落到道爺手上了!」
    右手一抖,齊火棍一圈紅影,兜胸刺到。陸翰飛心切破陣破幡,自己一行,須及早
趕到中央白骨罈去。因此無暇多說,長劍撩動,直向對方磕去,右手日輪金斧,一招
「開天闢地」同時向四周劃出。
    嘴火猴哪裡知道對方這柄玄龜劍,乃是北方癸水精鐵所鑄,正是齊火棍的剋星,但
聽「嗤」的一聲,立被截作兩段,同時一擁而上的火燒觀道士,手執火雲幡正待變更門
戶,發動陣勢,一輪金日,業已橫掃而至,但聽慘叫起處,當前十餘個弟子連人帶幡,
齊被截斷。
    嘴火猴沒想到對方出手之間,會有如此厲害,厲笑一聲,揚手打出一大篷「火龍針」
火星四濺,朝五人身前射去,陸翰飛日輪金斧一揮,「火龍針」悉如泥牛入海,一閃而
沒。
    楚湘雲一招白玉連環,已劃到他後心,冷秋霜又是一記「九陰神功」拍上肩頭,嘴
火猴大叫一聲,跌倒地上,黑娘子更不怠慢,手起劍落結果性命。
    要知「火焰大陣」八座門戶,原是以陣法變化,引人入迷為主,此刻嘴火猴一死,
陣法不攻自亂,哪裡還有變化可言,再經五人一陣掃蕩,「死」門上旗折幡飛,人翻馬
仰,頃刻便已破去。
    陳翰飛心中大喜,揮手道:「咱們快走!」
    「陸翰飛,你還不過來?」
    一聲極其陰森的聲音,由半空飛飄而來。
    陸翰飛方自一怔,姬紅薇早已搶前一步,嬌聲應道:「來啦!」
    聲音出口,肩臂一陣輕抖,身上衣衫一起滑了下來,露出一身白玉似的晶瑩胭體,
一頭秀髮,也同時披了下來,手臂上叉,身子像水蛇般扭曲擺動,朝前走去。
    她這一舉動,直把陸翰飛瞧得趕忙別過頭去,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三位姑娘也
差得粉臉通紅,不敢多瞧。
    姬紅薇蔽一面不住顫抖搖滾,作出種種撩人情態,蕩心蝕骨的動作,一面低聲道:
「你們還不快跟我過去破陣?」
    四人悚然一驚,顧不得羞澀,跟在她身後走去!果然每走一步,就有人隱隱叫著五
人姓名,都由姬紅薇嬌聲答應。
    一會工夫,但見前面一座白色神壇,業已在望,周圍四十九面白色大旗起,每面旗
下,都站著一個身穿黑衣,狀如鬼怪的巫女,第一面旗下那個巫女,好像已被姬紅薇嬌
柔的聲音和美妙舞姿所吸引,業已如醉如癡,木立不動。
    姬紅薇低喝道:「陸大哥快去把幡斬了!」
    陸翰飛起初也幾乎被她引入魔境,聞言只覺心頭一清,慌忙過去,日輪金斧一揮,
把長幡所斷,黑娘子一劍結果巫女性命。
    姬紅薇卻並沒稍停,她口中發出咿咿唔唔的淫蕩歌聲,玉臂輕舉,粉臂擺動,繼續
朝第二面長幡走去,陸翰飛這回不待吩咐,她所到之處,他就揮斧斬幡,楚淑雲、冷秋
霜、黑娘子三人,就跟著斬人。
    瞬息之間,已接連所了七、八面長幡,壓勝呼魂之術,眼看業已失去作用!這時由
「傷」「杜」「景」「驚」四門入陣之人,也已破陣直入,向中央衝來。
    白骨神壇,壇分三層,呈六角形,最上一層,一把木椅上,縛著一個身穿紫紅衣褲
的小女孩,正是紫雲東仙的愛女小英英,第二層上,正中踞坐著一個身穿白色儒服,雙
目深陷,臉色鐵青的正是白骨神君白長春,左右兩側白婧婧手握工如意,白嫚嫚手上握
著一柄晶瑩玉尺,分侍左右。最下一層角上站著六個綠衣侍衛。
    此刻,陸地神龍、白衣崆峒、東門子良、靈巖大師四路,也已攻近神壇,白骨神君
口中低嘯一聲,只見七道白影,凌空而降,白骨七煞。攔住眾人,動起手來,白骨罈前
登時掌風呼嘯,人影錯落,打得異常激烈。
    姬紅薇卻只是視若無睹,邊舞邊唱,繞著四十九面長幡,依次走去!
    就在此時,攀聽兩聲厲嘯,兩個白骨七煞捨了眾人,猛向姬紅薇撲來,同時只見一
道紅影,自天而下,嘉檀尊者突然現身,「呼」「呼」兩掌把兩人逼住。
    這一瞬工夫,白骨罈前形勢大變,白骨七煞不僅不畏刀劍,不避拳掌,而且剽悍絕
倫,憑魔教長老嘉檀尊者和天龍八部弟子,竟然堪堪擋住,絲毫占不得便宜,其餘四撥
攻陣的人,也被五個白骨煞神,逼得不住後退。
    正當此時,老狼神、神鉤真人、毒神建巨川、厲山雙煞、溫如玉、漠北五狼等人,
本來瞑目坐在幡下,經姬紅薇破去壓勝呼魂大法,所倒長幡,霍然驚醒,虎吼一聲,紛
紛撲入戰圈。
    陸翰飛正在一路斬幡之際,只聽耳邊有人叫道:「陸少俠,快去接應,白骨七煞只
有你日輪金斧可以克制。」
    陸翰飛聽出這說話之人,正是賽孫臏令狐宣,但此刻無暇多問,回頭一瞧,果然連
老狼神、郝公玄等人,一齊加入戰圈以後,憑這許多江湖頂尖高手,仍然只和七個白衣
人打成平手,一時連忙匆匆交待了楚湘雲幾句,收起玄龜劍,縱身就往白骨七煞飛去,
身形才到,一輪金日,光芒萬丈,已是橫掃而出!
    這當其物各有制,刀劍指掌都無法傷得了他們的白骨七煞,金輪過處,立時所倒了
一個,陸翰飛一招得手,信心陡增,十九式斧法,連續展開,但見一圈金光,愈擴愈大,
剎那之間,已把其餘六個也一齊圈入斧下,金輪再轉,六個白衣人,已悉數攔腰截斷,
穢血四濺,奇腥無比!
    這時遠空忽然傳來一陣嘹亮笛聲,只見兩條人影,凌空朝白骨神壇第三層上飛落,
那是一個青衫文主,和一個紫衣少婦,他們當然就是九孔鐵笛蕭鳳崗和紫雲仙子無疑。
    就在兩人飛落之際,白骨神君厲笑一聲,伸手在座椅上狠命一拉!
    「烘」三層塔尖,驀然爆出一蓬烈火,把兩人包住。
    熊熊烈火之中,只聽紫雲東仙發出淒苦慘叫:「小英英。」
    「喂。」兩位快下來,你們小娃兒已經在這裡了,那只是一個假的。」
    白骨罈前站著三人,一個是賽孫臏令狐宣,另外兩人,則是東方矮朔和甯不歸,他
們身旁站著的正是小英英!
    火光中衝起兩條人影,翩然飛落,紫雲英一把抱住小英英,道:「小英英,乖孩子,
你受驚了!」
    九孔鐵笛蕭鳳崗走近三人身前,抱拳道:「多蒙三位援手,賜救小女,蕭某感激不
盡,不知三位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東方矮朔嘻嘻笑道:「沒什麼!我叫追風無影東方矮朔公羊叔,他是老狐狸賽孫
臏……」
    「爹!」白骨罈上,有人驚呼出聲,原來白骨神君害人不成,一掌擊中天靈,腦漿
迸出,死在椅上。
    白嫚嫚聲音慘厲的叫道:「陸翰飛,都是你……你破了白骨神壇,你害死我爹,都
是你……我恨死你了……」
    晶瑩玉尺噗的一聲,舉頭擊下,嬌軀往後便倒。
    白婧婧依然白紗蒙面,瞧不清她面色,只見她倏地長袖一揮,飛出三點綠焰,又是
「烘」的一聲,整座白骨神壇,登時化作一片火海,父女三人,同時成了火中之爐。
    那火德星君冉無天,早已在眾人破陣之時,看出情形不對,率同師弟接火天君和一
行門人,悄悄從「休」門出去,逃回火燒觀去了。
    姬紅薇也在此時,穿好衣衫,回到嘉檀尊者身邊。
    只有陸翰飛耳朵中還在縈繞著白嫚嫚臨死時那句「我恨死你了」,心頭感到無比惘
然……[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