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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柳殘陽] [鐵腳媳婦][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20:24     標題: [柳殘陽] [鐵腳媳婦][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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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21:29

第01章
    渭水河畔的高原上。
    大韓村裡韓大官人的新宅子。
    宅邸大,院牆高,朱紅大門朝北開,丈高石獅子,齜牙咧嘴兩邊臥,如果要登上那
個高大的門,至少還得登上一十二層的青石台階。
    大門後面,一間門房,好大的一個院子,地上全鋪著黃泥巴燒的紅磚.
    登上正廳前的六層白石台階,六丈六尺高的紅瓦大廳,雕樑畫棟,美輪美奐,正面
的兩根朱紅大柱子,珵光發亮,東西兩邊,落地的黑漆大窗子,窗格上各雕著一條栩栩
如生的五爪金龍。
    正面一連八扇丈八高雕著八仙的黑漆廳門,論氣派,不亞於王公府邸,講宏偉,可
比宮殿。
    進入正廳,迎面一個巨屏,前面放著一個長三丈,高一丈的紫檀木巨型條凳,三尺
高的一座景德鎮細瓷羅漢像,放在正中央,兩邊分擺著四隻高逾三尺的巨型瓷筒,筒裡
面插了一卷卷古字畫,一張巨大的雕花紫檀木四方桌子,緊緊的靠在巨型條幅中央,兩
把同樣的質料的太師椅,分別放在桌子的兩旁。
    就在這個大廳上,一溜的掛了八盞碎珠琉璃吊燈,四隻巨型紅漆柱子下面,整齊的
放了兩排白玉面的雕花桌椅,蒙古的寸厚毛氈,由大廳口上,一直鋪到二門。
    二門那是要從巨型屏風兩邊繞過去的。
    過了二門,丈寬的兩廊,廊邊的欄杆,全都是雕刻著古典人物,而迎面卻又是一座
大廳,在這個天井中,正中一座怪石假山,四周種著奇花異草。
    進入大廳,兩邊隔成臥室,正中可以直入後院,後院的兩排房,看樣子是下人住的
地方,只是這後院卻被人收拾得相當宜人,有兩棵大棗樹,周圍全種著各種花牆,一行
行,一列列,一直種到院子正面的高牆下面。
    院中除了花牆之外,有一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只見井口大如澡盆,上面架了一個
轆轤,兩個小水桶,分別被綁在一大捆麻繩的兩端,很顯然的,由於這高原上沒有水源,
井水全部在數十丈深處,而汲上來的水,也全都要加以澄清,才能飲用,所以飲水相當
不便。
    這麼一座大大宅子,應該是「八葉衍祥,人傑地靈」才是,然而……
    自大門,至後院,竟然沒有一個人。
    人呢?
    如果你問大韓村呂祖道觀的毛道士,他也只能告訴你三個字:「全死了!」
    有人也許會問:「怎麼沒人報官?」
    「報官有啥用?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來解決,再說,韓五爺已經拍過胸脯,早晚他
會把兇手揪出來,為他的這位新近才辭官返鄉落戶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以慰死者在
天之靈。」
    韓大官人,祖籍就在這高原上的大韓村,以往舉家全都在咸陽,「鐵面父母官」韓
侗,那就是韓大官人。
    二十年宦海積存,就在自己的祖地上,蓋了那麼一個大宅子,辭官返鄉,才住了十
天,全家大小連僕婦,一十二口,全被人一夜之間殺死在那棟新近落成的大宅子裡。
    韓侗死不瞑目,韓五爺沒有把他怒睜的雙目合上,急忙找人連夜的在寶雞運回十二
口棺木,把被殺的人,全都暫時厝在後院的傭人廂房裡。
    於是,韓大官人的新宅子,成了空宅。
    也就在韓大官人滅門血案發生後的第二天,早飯過了不久,從寶雞來了一個騎馬的
美艷女子,紅披風上面,露出一個碎花高髻,金釵帶花,細細的長後,杏仁眼,高高的
鼻子,翹嘴巴,臉蛋一動,立即露出兩個大酒渦,在滿口潔白閃亮的貝齒襯托下,誰見
了都會把魂靈兒忘到九霄雲外去,尤其她的那只三寸不到的尖而又尖的金蓮,看樣子一
把抓住,包準兩邊不露頭。
    只是這個美貌艷麗的紅粉佳人,在她那高大的棗紅馬的馬鞍前面,掛了一把寶劍。
難道她還是個女中英雄?
    就見她不急不徐的策馬繞著攀登高原的官道,直往高原上面馳去,看來她是那麼的
輕鬆愉快……
    輕鬆,那是因為爹爹白方俠終於要辭去幹了多年的咸陽府衙的捕頭,不久就會與自
己住在一起。
    愉快,則因為結婚兩月,自己卻藉回門,幫著老父趕辦府衙的最後一樁案子後,就
要與自己的新婚丈夫會面了。
    盤旋著繞上高原,女子回頭下望,渭水河畔的寶雞鎮,白煙裊裊,小街上的人們,
熙來攘往,看樣子還真熱鬧,向前看,一望無垠的黃土高原上,一大片綠油油的包谷高
粱地,長得比人還要高。
    她記得新婚丈夫,在舉家遷回大韓村的時候,曾對她說得很仔細,人只要一上到高
原上,順著官道,朝著東北方,再經過兩個大村莊,就到大韓村了。
    美艷女子騎在馬上,走不多久,越過第一個村莊,這算是鄉下,大男人們挑擔下田,
女人全窩在家裡做家事,為的是一雙小腳,做事不便。
    本來這一帶的人們,對於女人的限制,十分嚴厲,只要是個女的,由生下來到出嫁,
全都是二門不出,長年守在閨房中,除了學習女紅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把一雙小腳,纏
得小而又小,因為男人們審美的觀念,第一眼就是看女方的那雙纖巧的小腳,如果長了
一雙大腳丫子,這輩子就別想再嫁了。
    就在大韓村的村頭上,十幾棵老槐樹下面,有幾個老頭子蹲坐在幾塊大石頭上,邊
抽著旱煙,邊在唉聲閒嗑牙。
    馬蹄得得中,美艷女子到了這幾個老者前面。
    「請問大爺,由咸陽辭官回鄉的韓侗韓老爺子,住在什麼地方?」
    幾個老者對望一眼,面露驚悸之色,其中一個站起身來說:「姑娘,你來得太遲了,
韓大官人全家在昨兒天剛亮,被人發覺全死了。」
    「那麼一棟新蓋起來的大宅院,如今全成了陰森的凶宅子了!」另一個說。
    「姑娘!你與韓大官人什麼關係?」一個老者趨前問。
    立刻間,馬上的少女打了個冷顫,原本紅潤的臉上,剎時間變得鐵灰,柔柔的眸芒,
驟然間散發出懾人的冷焰。
    在這種瞬間的反應中,她硬把即將泉湧而出的淚水,生生擠壓回去。
    這可是一件滅門大血案,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逃過一劫,這能談得上是幸運嗎?
    父親做了那麼多年的捕頭,辦過不少棘手大案,自己有時也在一旁協助,從累積的
經驗中,使她立刻提高警覺,絕不能隨便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心念及此,只見她硬擠出一個微笑,說:「只是過去認識,如今順道拜望。想不到
會出了這種難以令人想像的事。」
    一面緩緩的調轉馬頭,又道:「只好過些時候,再來祭拜了。」
    她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向來路馳去,而熱淚也泉湧而出。
    飛馬疾馳,女子的心情與來時成了極端的相反。
    原本想著自己一到家門口,老僕韓正會迎出大門,婆婆也會在丫頭小翠的攙扶下,
站在廳門笑迎,而構成一副感人的畫面,哪裡會想到卻是迎面一聲晴天霹靂呢?
    她折回到寶雞鎮上,先找了一家半山上的小客店住下來,她要仔細想一想,該如何
處理這件事。
    她想到了即將離開咸陽的老父,但算算日子,那還得要個十天半月以後,而目前,
她卻極端的需要去瞭解這件事的真相。
    於是,她做了個決定,一個大膽的決定,但由於她的兩肩,擔負了這個不是她所能
擔當的責任,而使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就在當天,一輪紅日在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往下滾的時候,女子已束裝妥當。
    她沒有騎馬,只是在她那紅披風中,左手握著她的那把青鋼劍,一個人緩緩登上了
高原的那條官道。
    也許三寸金蓮不良於行,但那是對一般婦女而言,如今對於這位女子來說,只要從
她的行動中,就叫人大吃一驚而難以置信。
    天黑下來了,通往大韓村的官道兩邊,比她還高出兩三個頭的包谷高粱地,在夜風
中發出沙沙的聲音,應是野狼出沒的時候,然而,就見那女子,突然縱身如飛,有如幽
靈一般,朝著大韓村飛馳而去,那身法,就算是一個大腳男人,也難以追趕得上她。
    二更不到,她已摸進了大韓村。
    一座面朝北的深宅大院,黑咕隆咚的連一點燈光也沒有,隱隰約約的,看到正門框
上方,有一塊金匾,上面寫了四個斗大的金字「正誼明道」。
    金匾下方的朱紅大門,兩個獅頭銅環間,加了一把大鎖,看樣子被人封起宅門了。
    順著一溜高牆下面,女子摸到了後院門。
    一丈四五的後院牆,只見她一擰柳腰,人已攀上帶有瓦頂的院牆上。
    立刻之間她把這個大宅的後院,看了個真切,十宇形的花牆,辟出一條十字道,一
口新井,就在後院門不遠處,西邊的廂房,門全關著,靠正中有兩棵棗樹。
    於是,她跳落院中,順著右手方向的花徑,摸上了正面大廳,而大廳上,除了正中
大廳外,兩邊卻是大房間。
    夜慢慢的深了,瀟瀟的夜風,把門窗吹得吱吱呀呀的,令人覺著有如走入閻羅殿一
般。
    終於,女子走到了這個原本是她將終身守在此地的大門,連門房她全看了個真切。
    在她的心中想來,十二個屍體,怎麼沒有看到?他們應該放到前面的大廳上的。
    於是,她開始又走入大廳,黑濛濛中,她推開各廂房,一直到後院的兩排廂房。
    也就在她驚疑中,緩緩又推開了後院的最後一間廂房,她真的驚嚇得連連後退,而
幾乎跌到院子的花牆上。
    那是一連的放了十二口棺材,而每口棺材,卻並未吻合起來,似乎在等著誰來相驗
似的,都露了那麼一個不算大的小口。
    女子平靜了一下自己驚嚇的心情,伸手在懷中,摸出自己事先準備的火摺子。
    於是,迎面一列棺材,全出現在她的眼前。
    幾乎她是驚彈出這個廂房,因為,就在她大著膽子跨進這間廂房的同時,她清清楚
楚的聽到了如泣如訴的哀嚎聲,就在這棺材中發出來。
    漆黑的夜,附近的樹上,碎葉在抖動,北國的深秋,夜晚的涼風總是帶著呼嘯聲,
人在這種凶宅大院裡,都會有著毛骨悚然的感覺,何況她只是一個女子。
    也許是一份天生的正義感,激發了這女子的責任感,因此,在她一陣驚悸後,終於
定下心來。
    定心的結果,她產生了膽量。
    終於,她又緩緩的進入這間塞滿棺材的廂房裡。
    「啊……啊……」
    她聽得十分清楚,那是發自右邊第三口棺材裡的聲音,是一種令人聽來非常淒愴的
「求助無門」的聲音。
    高舉著火摺子,右手青鋼劍拔在手中,女子溜著牆邊,緩緩移向第三口棺材。
    「啊……啊……」
    聲音已經非常清晰,那是發自一個重傷的人……
    一定是的……
    怕?對她來說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唰」的一聲,長劍入鞘,急忙用力推開棺材蓋,火摺子往棺內一照。
    這一照之下,女子幾乎驚叫出口,棺材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全身上下沒有動
彈,僅只是口中,有氣無力的發出無助的「啊……」聲。
    在他那滿臉沾著的已干的紫血下面,雙目在火光的照射中,微微的瞇著,似乎不能
適應火光照射一般。
    於是,他發出一聲似乎是運足力量才擠壓出來的一個字:「水!」
    活的,是個活的人!本能的她回應道:「水?好!你忍著點,我這就去給你拿!」
    立刻,她反身退出這間廂房。
    水,到哪兒去找?
    於是,她來到了那口水井邊。
    高原上的水井,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在這鬼氣森森的黑夜裡。
    井繩太長了,她不知如何應用,只好就近摸進了廚房裡,所幸,還真的讓她找到了
一口大水缸。
    急忙舀了一大碗水,又來到了廂房裡。
    她以自己的絹帕,把水滴向那人的口中……
    慢慢的,只見那人把嘴巴極力的張開,那樣子很想暴飲一大碗似的。
    於是,她用濕濕的絲絹,把那人臉上的血塊擦拭掉。
    冷水使那人稍稍清醒過來,也使他的眼睛睜開了。
    「是……是……小……宛嗎?」
    淒厲的一聲喊叫:「玉棟!」
    不錯,女的正是來自咸陽的白小宛,也是咸陽府衙即將辭去捕頭一職,白方俠的女
兒。
    不論是關洛或西北道上,提起咸陽的「龍頭捕快」,可算是響字號人物,就在他的
那把風雷刀下,破過無數大案,他雖只是一名捕頭,卻因與知府大人同鄉,私交公誼兩
相好,因此還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韓侗的長公子韓玉棟為妻。
    因為新的到任的知府,強留著白捕頭幫辦一件案子,白小宛為了孤獨的老父,才沒
有隨著丈夫一同回歸故里,由於案子似乎成了膠著,白方俠才催著女兒,先行返回這大
韓村來,卻再也想不到……
    白小宛推開棺蓋,拖起自己才結婚不久的丈夫,蹣跚著跌跌撞撞的,拖抱出這間全
是棺材的廂房。
    就在韓玉棟的哼咳中,白小宛把自己的丈夫,拖到一間房門上貼著雙喜字的大廳房
間中。
    韓玉棟在白小宛的這種拖拉中,似乎又昏了過去,只不過他已被白小宛放到了大床
上,而且也蓋了被子,細聽鼻音,好似沉睡。
    於是,白小宛點上了燈。
    終於,她也看到了房間中的一切。
    房間中央,一套全新的紅木桌椅,靠牆一張大木櫃子,兩隻大箱子,閃亮的銅鎖扣,
就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閃閃的銳芒,錦羅被、芙蓉帳,一面還掛在一隻白銅鉤子上,
床上的兩張大棉被,有一張上面好像有著血跡,由地上直到房門口,全都有血跡,清晰
可見。
    房間裡點上了燈,白小宛立刻又在廚房中一陣忙碌,燒了一鍋滾水,全都端在房間
中,更把廚房中能吃的,也搬入睡房中。
    終於,她把溫水灌大丈夫的喉中,更把一個乾硬的饅頭給泡開來,也慢慢灌入丈夫
的口中,她這才發現自已的丈夫,全身一共挨了四刀。
    後背一刀,肩頭一刀,脖子一刀,後腦一刀。
    只是,後背一刀未中脊骨,肩頭一刀未斷肩胛,脖子一刀中在後頭肉多的地方,只
是那後腦的一刀,雖未被劈開腦袋,但卻讓玉棟昏死過去。
    黑夜裡,一個被砍殺而昏死過去的人,與真死人在一起堆放著,誰會注意這些?甚
至當棺木把韓玉棟盛裝起來的時候,也沒有人去看一眼他是死是活,反正不死,也會讓
棺材悶死,也會叫他流盡鮮血而死。
    但是,誰知道韓玉棟他並沒有死,因為他中的刀,全沒有真的要了他的命,套句俗
話,他這是命大,至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他韓玉棟而言,有沒有福並不重要,設
法找出兇手,才是要苟安偷生的目的。
    北國的高原上,有些地方巳開始在收割高粱,人們似乎都在田裡忙。
    一大早,韓五爺穿著一身天竺長衫,白狐毛背心貼得緊緊的,足蹬一雙緞面黑布寬
頭鞋,手裡提著一個鳥籠子,一搖三擺的來到大韓村官道旁的小茶棚前。
    韓五爺——韓大宏,人稱「高原善人」,生得是中等身材,細眉大眼,大蒜鼻子下
面,有一張吃四方的大嘴巴,只是他那兩隻虎牙卻特別長,話還未出口呢,兩隻尖尖的
虎牙,已自兩邊嘴角露出口外,五十多歲了,嘴巴上光禿禿的。
    「小五子!人找到了沒有?」
    「五爺你老早啊!人我是正在找呢!不過一聽說是去看守那棟凶宅,全都搖頭不幹,
他們說,錢可愛,總得要有命,命都沒有了,要錢幹啥?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替五爺找
到。」
    「沒關係,你儘管找,我出高價,守一晚由原來的一錢,改成一兩,有了,你就把
他帶來見我!」
    韓五爺走了,卻是他那「一兩」的話聲,卻在不停的響著,尤其是對於一大早就在
小五子的茶棚裡歇腿的江順子,更起了震撼作用。
    江順子,就是距離大韓村以北十里的江村人,江村與這大韓村,那可是同在一個高
原上,只因老母的病,江順子一大早的趕到大韓村來,為的就是來借錢,一兩銀子,那
是他江順子大老遠來這兒的親戚家要借的數目。
    如今聽說替人看一夜宅子,就能賺到一兩,這要是看個十夜,那就是十兩,而十兩
銀子,是他得替人家幹上半年的長工,才能賺的大數目。
    江順子不過二十三四歲,生得一副大骨架,六尺大漢,一副憨頭憨腦相,看上去在
他那圓圓的大板臉上,有著傻兮兮的味道,可是這種人生性孝順,如果家裡有一個饅頭,
他頂多啃一口,其餘全是老娘的。
    「小五哥!聽韓大善人說,守一晚宅子一兩銀子?」
    「是啊!你想試試?」
    「你看我成嗎?」
    「好哇!你願意,我這就領你去五爺家。」
    「是看守哪座宅子?」
    「就是新蓋沒多久的一連三進大宅院。」
    韓小五走出茶棚,用手一指大韓村後面,又道:「呶!就在村後那座大宅子,大門
口有對大石獅子的。」
    江順子順著韓小五的手望過去,隱約看到屋簷一角,道:「就是那個大宅院?」
    「這件事我可不能瞞你,指望你不要亂傳話,我們這兒一大早,出了一樁滅門大血
案,我們大韓村裡的露臉人物,曾任咸陽知府的韓老爺,全家被殺在那宅子裡。」
    「我的媽呀!怎麼會有這種事?」
    「可不是嗎!所以五爺才連夜叫人運來十二口棺材,把死人裝殮起來,暫時厝在後
院,當天還叫呂祖道觀的毛道士,同他那個女徒弟,念了一天的經呢!」
    看著江順子猶豫,韓小五笑道:「五爺擔心壞人,乘機摸進宅子裡偷取財物,才要
找個看門房的,你放心,門房距離後面,還好長距離呢!」
    江順子開始有點動心,因為,他想起老娘的病,那是要用銀子才能醫治的病,六十
歲的老人,如果不盡快醫治,保不準今晚脫的鞋,明早就無法再穿。
    心念間,江順子把一碗熱茶往肚裡一灌,站起身來,道:「小五哥,走吧!我去試
試看!」
    根本不用試,因為這是事求人而無人幹的事。
    韓五爺也夠大方的,除了交給江順子一把開大門的鑰匙之外,另外又當面給江順子
一兩銀子,說是叫他試試看,以後如果習慣的話,每十天結算一次。
    臨走,韓五爺還叫下人提了半袋面,送給江順子。
    於是,江順子提著半袋面,腰裡塞著那一兩銀子,興沖沖的,返回江村,當天下午,
天快黑的時候,江順子來到了那座新宅子的大門前。
    他踏上十二層的大青石台階……
    他開了鎖,而進大大門,手中的一盞燈籠,舉得高高的,右手拿著一把尺半長的厚
背砍刀。
    門房不算大,但卻有一張床鋪,一張桌子,看上去這些傢具全都是新的,只是床上
似乎有血跡。
    江順子緊緊的關上朱紅大門,也緊緊的關上門房的門,把那盞燈籠往桌子上一放,
厚背砍刀往床頭一放,將拴在腰帶上的酒葫蘆取了下來。
    有道是,刀是力酒是膽,再說江順子這把厚背砍刀,也曾經劈死過野狼,算是吃過
血的凶器,而吃過血的凶器,那可是能避邪的。
    江順子掀開那條大棉被,拉開被角,搭在身上,油燈燈亮撥得小小的,而把自己的
燈籠熄掉,掛在門邊的牆釘上,順手拿起酒葫蘆,「呱嘟呱嘟」就是兩口酒喝下肚子。
    一歪身子,江順子斜靠著躺在床上,打從現在起,江順子就等著天一亮,銀子就算
賺定了,當然,如果一切順當,順當得如同他的名字一樣,趕明晚上還是照幹不誤。
    任何人,處在這種時候,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閉上眼,睡上一大覺,天一亮
眼一睜,一切平安。
    然而,江順子卻怎麼也無法睡得著,儘管一葫蘆酒他喝了一大半,但他卻幾次閉眼,
全都是面前鬼影幢幢,而一驚又把睡眼睜開。
    聽遠處的擊梆聲,似乎已是三更天了。
    夜裡,高原上的風聲,帶著呼嘯,院子裡有著門窗撞碰聲,聽起來特別叫人膽顫。
    江順子很想走出去看看,但他卻沒有這個膽。
    就在他驚魂難安中,突然間,他聽到隱隱的有著「嘎嗒」聲。
    「嘎嗒!嘎嗒!嘎嗒……」
    江順子豎耳細聽,心中開始在顫抖,因為,那聲音明明是走路聲,一種不疾不徐的
走路聲音。
    於是,他順手抄起身邊的那把厚背砍刀來。
    「凶器避邪!」江順子自言自語。
    然而,那聲音卻是更清楚了,看樣子已走入前面的大廳上了,而且還走下台階,直
朝著大門走來。
    爬向門房的窗戶,往院子裡望去。
    「媽呀!」江順子沒有叫出口,但那可是在他肚子裡憋的一句,因為,一個白披風
的披髮女鬼,看不清她的面貌,蹬著一雙繡花木底鞋,一步一頓的,朝著他住的房門走
來。
    人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有舉鼎之力,也全被嚇得虛脫精光了,如果不被嚇昏,這
種人算是夠膽大的。
    而江順子的憨厚個性,促使他的口中,說了大實話:「我江順子是五爺雇來替你們
看守宅子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找上我江順子,我還有個老娘要養呢!」
    「江順子!你不用怕,我不會找你索命,你隨我來吧!」
    「去哪兒?」
    「隨我來!」
    「我不去,我害怕!」
    「如果你不去,你就死定了,來吧!」
    江順子這時候才發現,原本握在他手上的厚背砍刀,不知何時已被他抖落在地上,
沒法子,看樣子還真要跟著門外的女鬼,走一趟酆都城了。
    於是,江順子猛的又灌了一口酒,一挺胸,打開了門房的木門,他連燈籠也忘了提,
就跟在女鬼的身後,緩緩的往大廳上走去。
    繞過大廳的巨大屏風,沿著廂房前的寬長廊,走太后廳,然後到了後院右面擺放棺
材的廂房門口。
    「進去吧!右手最裡面的一口棺木內,有一封書信,另外還有十兩銀子,只要把信
送人咸陽,那兒還有人會給你更多的銀子,只是你可要記住,這事絕不能告訴此地任何
人知道,否則你就死定了。」
    江順子已沒有思考商量的餘地,直覺的,只有任這女鬼擺佈的了。
    於是,他在「鬼話」的指示下,壯著膽子,推開了那間廂房的兩扇木門,一股窒人
的寒意,陡然向他襲來,本能的一陣猶豫,定睛望去,一列棺材,全出現在他的眼前,
細看每個棺蓋,全都露著一截未合上去。
    突然,他發覺一陣勁風,起自身後,回頭看去,那「女鬼」已不知去向。
    江順子乾咳了一聲,磨蹭著牆邊,移向最裡面的一口棺材,而棺材上正放著一個小
布包。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22:34

江順子不假思索,急忙拿起那個布包,轉身就逃出這間陰氣懾人心魄的廂房,三腳
並成兩步,衝進大門口的門房中。
    喘著寒氣,抖著雙手,江順子就著燈光,只見信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字:「咸陽府衙
白捕頭親展」
    江順子把十兩銀子往懷裡一塞,信也小心的藏起來,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這是女
鬼伸冤,還真得替她跑一趟咸陽,要不然,萬一找上門來,那可是死路一條不走沒了。」
    收好了銀子藏好了信,江順子有點虛脫的味道,不過他心裡想,厲鬼總不會再來找
他了吧?
    也就在這種心情下,江順子在不知睡是什麼滋味下,瞇著眼迷糊到天亮。
    天亮了,他急不可待的竄出大門,迎面卻碰上了開茶館的韓小五。
    「怎麼樣小順子,沒事吧?」
    「算是沒事,有事我也不會明敞著走出來。」
    「說說看裡面是些什麼情景?」
    江順子一瞪眼,面無表情的道:「你說呢?」
    韓小五一愣,但卻壓低聲音道:「裡面有聲音在走動,是真的?」
    江順子怎麼敢多嘴,只見他一白眼道:「我不知道,也沒有聽見。」
    微微一頓,江順子又道:「小五哥!麻煩你告訴五爺,我回去了!」
    韓小五一把拉住江順子,急問道:「那你晚上要不要再來?」
    江順子搖著頭,淒苦的道:「我娘有病。怕不能再來了!」
    望著江順子走去的背影,韓小五自言自語道:「一定有鬼叫他碰到了,要不然他不
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準是,錯不了!」
    江順子走了,他快步趕回家,多一句話也沒有說,留下五兩銀子,只對老娘說到鹹
陽辦事,三五天的光景,就會回來的。
    大老遠的,咸陽那座四四方方的城牆,巍巍然的座落在一大片原野上,江順子走進
西域,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那座宏偉的府衙前面。
    「官爺!我是替人送信的。」邊自懷裡摸出那封信,雙手遞給府衙前的差官老爺。
    「這是給白爺的信,你在這兒候著。」
    望向裡面的大堂,江順子感到森嚴而不敢直視,直覺的以為,這地方還是少來的為
妙。
    就在他靦靦腆腆的候在府衙門口,東張西望的時候,突然由衙門裡走出一個灰白蒼
髯的大漢,看樣子年紀已在五十開外,但卻生得相當威猛,頭戴一頂四方巾拖帶緞帽,
短衫燈籠褲,足蹬薄底快靴,厚厚的眼皮下面,壓著一雙銅鈴眼,獅鼻闊口,虎臂熊腰,
一開口,聲若洪鐘的問衙門口的江順子,道:「信是你送來的?」
    打躬哈腰,江順子趨前道:「是在下送來的。」
    「拿著吧!回去把嘴閉得緊緊的,免遭殺身之禍。」
    江順子一手接過一個小布包,急忙回道:「官爺,你放心,就算有人在我嘴巴裡掏,
也包準掏不出一個字來的。」
    「那你上路吧!」
    江順子走了,腰裡帶著白方俠塞給他的二十兩銀子,就算是給他壓驚的銀子吧!然
而對他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的了,因為在這個年頭,找誰去能借這麼多的銀子?
    就在寶雞東南,半山腰的小客店裡,白方俠呼嚕嚕的吃著面前的五大碗陝西拉麵,
麵湯可是辣忽忽的大鍋牛肉湯,吃的白方俠額上的汗直往外冒。
    大方桌的一旁,白小宛抽噎的落著淚,彼此沒有說一句話,因為這時候正是吃晚飯
的時候,小客店裡有不少客人在座。
    大碗的牛肉拉麵下肚,白方俠對女兒施個眼色,二人起身回到客房。
    白方俠關上房門,父女兩人就坐在床沿上,先是彼此歎著氣,只聽白方俠道:「女
兒,這事既然咱們攤上了,就得設法子去解決。」
    一面壓低聲音,又問道:「玉棟的傷勢如何?」
    「他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到現在還說不出話來。」
    「這情形看來,咱們得把他設法子運出大韓村,要不然他早晚還是沒命!」
    白方俠話一落,立刻對淚眼婆娑的女兒道:「天黑了,咱們這就摸上高原,先把玉
棟運出來,只要是能把他救過來,兇嫌就會輕易的被咱們揪出來了。」
    只聽白小宛哀怨的道:「到現在我還不相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想的太多了,那會亂神而於事無補的。」
    店門外,白方俠父女兩人雙雙騎在馬上,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馳去,向右看,
渭水河像一條清晰的天河,河水偶爾泛出白芒,更遠的地方,高山峻嶺隱約約的露出一
個輪廓來。
    三十里不到的距離,那需一個時辰,父女兩人快馬加鞭,已距離這大韓村不到三里
地。
    於是白方俠把兩匹馬往高梁地裡藏了起來,父女二人各背著刀劍,潛入大韓村的村
後面,就在白小宛的帶領下,從後門的院牆上,翻入這座原該是充滿歡樂的大宅院。
    離開一天,白小宛擔心丈夫的身子,帶著老父一徑來到了後大廳的房間裡。
    白小宛點上油燈,急步床前,卻發現丈夫韓玉棟睡得十分平靜,這才放下心來。
    掀起了棉被,白方俠看了看這位苦命的女婿,也不由的搖搖頭,一面自懷裡取出刀
傷藥,給每個尚末癒合的傷口上敷上藥,這才對女兒道:「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
過看情形,一定有著極大的秘密,這次你做得很對,咱們隱在背後,就不難發現敵人是
個什麼樣的人物。」
    於是,白方俠背起韓玉棟,慢慢往後面院子走去。
    突然,前面有了開大門的聲音,父女兩人對望一眼,只聽白小宛低聲道:「這幾天
有人來看守大門,全都叫我嚇跑了,爹先走,我再去把看門的人嚇走,免得被他們發現
就不好了。」
    「孩子!用不著了,咱們這就由後門出去,一時間,他們還未必敢摸到後面來。」
    白小宛點點頭,跟在老父的身後往後院門走去。
    就在那間排滿棺材的房間門口,白小宛當門一跪,面向門裡,一連叩了三個頭,淒
然的說:「公公!婆婆!媳婦走了,只要媳婦有一口氣在,一定把那個凶狠的惡徒,揪
出來,為二位老人家報仇。」
    順手又帶上廂房門,白小宛發覺老父已到了後門邊,於是急急的追了上去,幫著打
開後門,父女二人相繼走出這座巍峨壯觀的大宅子。
    「進去把後門拴上,不要讓人發覺有人在後門出進。」
    白小宛立刻退太后院,重又把後門拴好,這才從後牆上翻了出來。
    高梁地裡面,白方俠把韓玉棟的身子扶在馬上,這才與女兒白小宛一同上馬,不疾
不徐的朝著寶雞而去。
    天還未亮,白方俠叫開了那個小店。
    一塊碎銀塞在小二的手上,白方俠道:「辛苦你一趟,天亮的時候,給我請個大夫
來,我女婿不小心受了點傷。」
    小二接過銀子,這可是開門見喜的事,小二自是滿口答應著,一面還提了壺熱水,
跟著送進白氏父女的房中。
    一把拉住小二,白方俠道:「我女婿受傷這碼子事,還得請你守著點,不要對任何
人提起來,賞銀少不了你的。」
    小二咧嘴笑道:「客官爺,這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絕不會有人知道的。」
    一夜勞累,父女二人乘天未亮,先睡了一陣,直到小二來叫門。
    白方俠父女這才發覺,天竟然亮了好一陣子。
    白小宛開了房門,小二領著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郎中,走進屋裡。
    望著小二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整臉色,虎目逼視著這個年不過三十的大夫,低沉
的道:「請問貴姓?」
    「在下姓卓。」
    「好!卓大夫!老夫姓白,是咸陽府衙的捕頭。」
    「啊!原來是名震武林的龍頭捕快白老前輩,真是失敬得很。」
    「怎麼?你認得老夫?」
    「人的名,樹的影,在下雖未見過自老前輩,但白老前輩的威名,在下早已如雷貫
耳已久。」
    仰臉打個哈哈,白方俠道:「如此說來,卓大夫也是武林中的人了?」
    「後學末進,白大俠多多提攜。」
    白方俠仔細看了這卓大夫一眼,微點著頭道:「不錯!外表一派斯文,雙目炯炯有
神,兩隻手背青筋暴露,是個道上人物。」
    一頓之後,白方俠道:「今日有幸一會,白方俠可要把話說在前頭,還望卓大夫多
多包涵。」
    微微一笑,卓大夫道:「白大俠有話儘管說。」
    「我這是來寶雞辦案子,不幸這個案子又發生在我女婿家中,在未破案以前,還望
卓大夫口風緊一些。」
    神秘的一笑,湛湛的眼神中,一股懾人的光芒,一閃而歿,卓大夫淡然一笑,道:
「白大俠這就不要多慮,如今你辦你的案子,我治我的病人,咱們是各幹各的,互不相
詢。」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那就看你的妙手回春了。」
    於是,白氏父女二人一旁站定,看守著卓大夫在韓玉棟的身上一陣摸看,一面卓大
夫不住的搖頭。
    而他每次搖頭,全都讓白小宛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的丈夫已沒有救了。
    等卓大夫喘了一口大氣,站起身來的時候,白方俠看到這位卓大夫,竟然滿頭大汗,
不覺心中犯疑。
    淡淡一笑,卓大夫道:「令婿的這個傷,大概只有我卓某人可以治,如今算他命大,
我先開一藥方,可命店小二去拿藥,記住,等他醒來的時候,立刻把藥餵他吃下去,三
兩天他應該可以坐起來了。」
    此言一出,白小宛「哇」的一聲,哭倒在他老父的懷裡,是勞累、是興奮的綜合反
應,而眼淚卻代表了這一切,哭聲表達了她的激動。
    一連聲的稱謝,白方俠露出感激之情,只是眼眶中的淚水沒有流出來。
    隨手掏出一錠銀子,但卻被卓大夫拒絕了。
    「等以後再說吧!」
    於是,卓大夫飄然離去,客房中留下了淚眼相對的白氏父女二人。










第02章
    且說大韓村韓大官人的巨宅裡,血案發生後的第八天一大早,村裡的呂祖道觀的毛
道士,同他的年輕女弟子,二人手持法器,一面口中唸唸有詞的走人巨宅裡面,在他二
人後面,大韓村裡的韓五爺,緊緊的閉著嘴巴,他像生怕他的兩顆老虎牙露出來一般,
面無表情的跟在毛道士的身後。
    另外,就是韓侗的遠房族人,約有十幾個人,全跟了來,他們各自身披麻孝,手持
哭喪棒,輩而無淚的,全跟在五爺的身後。
    算日子,頭七已過,按風俗,也是大斂的日子,盡快的讓死人人土為安,當死人一
入土,韓侗這一門,算是在韓家的這一脈,斷絕了香煙,就好比一棵大樹,韓侗的那個
本應茂盛的枝椏,突然的枯萎了。
    一眾人等,在毛道士的率領下,一徑來到了後院。
    於是,就在排放棺材的廂房外面,韓族的人,按輩份順序站在門外面跪著。
    毛道士焚紙舞劍,招魂鈴聲叮噹響,拂塵指東撩西,女道士更是雙手捧個大香爐,
配合著毛道士的誦經,不時的舉高舉低。
    就在廂房的門口一大堆紙錢焚盡之後,毛道士當先舉步,進入廂房,他的那個手捧
香爐的女弟子,緊緊的跟在他身邊,頭低得很低,好像不敢正視房中的棺木一般。
    韓五爺沒有進去,卻隨著毛道士進去四個蓋棺封棺的壯漢,他們的手上全都拿著榔
頭,黃紙封條。
    於是,每當毛道土封著一個棺材咕噥一陣之後,四個壯漢立刻把棺木合上,加上封
條,每個人口中還不停的低聲道:「安息吧!五爺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這情形好像是「蓋棺定論」了,而實際上,卻是「蓋棺」而沒有「定論」,因為,
廂房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連毛道上也倒提著他的那把呂祖寶劍,快步跨出廂房門。
    「五爺!不好了!」
    一聽說「不好」,當門跪著的韓五爺,徒然一驚,大蒜鼻了一抽,當即站了起來,
正好迎著毛道士。
    「怎麼回事?」
    「五爺!快找啊!殭屍出現了!」毛道士面無表情。
    「你在胡說什麼?」五爺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只是他怕一巴掌毀了他「高原善人」
的名號,所以他忍了下來,然而他的那對虎牙卻有一半露在嘴外面,急聲又道:「究竟
發生了什麼事?」
    「五爺!右面第三口棺材中的屍體不見了,好像……」
    「怎麼說?」
    「棺材裡面好像有東西,不過我沒有看清楚。」
    「為什麼不看清楚,難道你們幹道士的也怕鬼?」
    「五爺!話不能這麼說,道士可以捉鬼,但對於那些屈死的厲鬼,法力有時也施展
不開的。」毛道士在擠眼。
    「好吧!跟我進去看看!」
    這時候門外面跪了十幾個遠房的後輩,一聽說死人跑了,全都忘了他們是來幹什麼
的,都站了起來。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人撒腿就跑,包不准全都會一哄而散,只是沒有人跑,因為,在
他們的心中全都明白,只有在這兒跪著或守著,也才能分得一份韓大官人的「遺財」。
    毛道士雖在大白天,心裡仍然在犯嘀咕,把個呂祖寶劍舉得高高的,好像就要劈砍
下去一般,領著韓五爺進入廂房中。
    二人緩緩走到第三口棺材前面停下來,韓五爺伸頭往棺材裡一看,裡邊好像看不清,
叫封棺的人又進來,把棺材蓋又推開一大半。
    韓五爺一看之下,不由一愣。發覺有一張紙,隨手拿了出來,就著光線一看,只見
上面寫道:「心腸毒辣,手段殘忍,天理昭彰,豈能一手遮天,殺我滿門,不共戴天,
惡徒行跡,看你逃向何方?」
    韓五爺看罷,急忙把紙箋往懷裡一塞、快刀斬亂麻一般,立刻對毛道士道:「毛法
師,咱們再看看還有哪口棺材裡走了死屍的。」
    於是,二人由第四口處,慢慢查看到左面的最後一具,卻全都在。
    「留下第三具棺材,等著裝屍體,其餘的開始封棺吧!屍體多,不能久放,就算沒
有殭屍,也難免屍臭。」
    終於,在韓五爺的決定下,除了第三具棺材外,其餘的全都封起來了。
    韓五爺自己還捐出一塊墳地,算是草草埋葬了十一口被害的人。
    原本,韓侗應該可以葬於祖墳,只因為是凶死,按規矩就不能埋在祖墳上,不過韓
五爺,這位「高原善人」似乎是義不容辭的捐出一塊地來,就算在別人眼裡,也覺得只
有五爺,才有這種大手筆。
    於是,韓侗的深宅大院,被人傳言成一座鬼氣森森的凶宅,一口空著的棺材,就等
著那具走脫的屍體,屍歸原位。
    如果這時候韓五爺就算出十兩銀子找人看守凶宅一晚,恐怕也沒有人敢於接受,因
此,一把大鎖加上一張封條,把個美輪美奐的三進大宅院,封了起來,就算是大白天,
一個人也不敢在那個凶宅大門前走過去。
    等著屍歸原位,那是韓五爺心裡話,走掉的屍體,能走到哪兒?韓五爺心裡似乎在
打著結。
    於是,他發動大韓村的人,對大韓村四周,做地毯式的搜索,誰要是發現那具走脫
的屍體,賞銀一百兩。
    就為了這百兩銀子,大韓村的人竟有的全家出動,還真是好一陣子折騰。
    就在韓侗十一人的屍體入土為安的埋後第三天,大韓村外,來了一人,只見他騎在
馬上,神情嚴肅,灰白的鬚髯在下頷飄動,一雙銅鈴眼,暴射出冷凜的目芒,連頭上的
四方英雄帽,也戴的筆直,肩上露出刀把,在馬蹄的節奏聲中,巍巍然的來到了大韓村
裡。
    就在官道邊的小茶棚裡,他停下馬來。
    「有人在嗎?」聲若洪鐘。
    茶棚裡竄出來韓小五,一看來了官爺,急忙笑迎上前道:「官爺你請下馬喝杯茶!」
    「不用了,我問你,新近由咸陽辭官返歸故里的韓知府韓大老爺府邸,在這大韓村
什麼地方?」
    韓小五一驚,立即道:「官爺你是……」
    「咸陽府衙的捕頭,我叫白方俠。」
    韓小五當即苦喪著臉,道:「白老爺,你來晚了,韓大官人的全家,十天前被人殺
光了,好可憐呀!」
    白方俠立即問道:「這是滅門血案,可曾報官?」
    「這件事全由我們的韓五爺做主,聽五爺說,他要出賞格,捉拿惡人,替韓大官人
一家報仇。」
    「好!你帶我去見這位韓五爺。」
    韓小五一聽,當即領先快步走在白方俠的馬前面,朝著大韓村的村南端,一處也相
當高大的宅子前面走去。
    走過一段兩邊全是矮林的馬車道,來到一個相當寬大的打麥場,就在打麥場的正面,
一座高大的門樓,看起來十分像個衙門,在這大韓村來說,除了韓大官人的新宅外,就
屬韓五爺的宅第大了。
    門樓的兩扇大木門,還真像個小城門,兩丈高的圍牆,把個大門連在一起,走進門
樓,又見一個十丈方圓的場子,雖說是黃土地,但卻被壓得十分平坦,靠牆邊還有幾棵
桑樹,正對這個門樓,一座五丈高的大廳,一列四根巨型的柱子,黑漆得亮珵珵的,六
層大石階,也全是青石鋪設,台階上的一溜長廊全都是用青磚鋪地,黑漆巨柱之間,各
掛著一盞半人高的南瓜形紙糊的大燈籠,正楷大紅字清楚的漆在燈籠上「大展宏圖」。
    白方俠一抬頭,看到四盞燈籠上的大紅字,心中透著不解,怎麼在這高原的村子上,
有什麼宏圖可展?
    但他哪裡知道,韓五爺韓大宏,完全是取其自已的名字,才寫了這「大展宏圖」四
個字。
    白方俠的坐騎,被人牽茌馬樁上,人就隨著韓小五,來到大廳前面,就見韓小五兩
個台階合成一步上,一路喊著,人已到廳門口:「五爺!五爺!有官府裡的人來了!」
    人影就在大廳內一晃,立刻間,白方俠就見一個中等身材的五十出頭紳十模樣的人,
呵呵笑著迎了出來,從他的嘴角掩不住的兩根虎牙看,正就是「高原善人」韓五爺,只
見他跨過尺半高的大門檻,快步迎向台階進,哈腰打躬的把白方俠讓入大廳中。
    進入大廳上,白方俠環視一眼,發覺這大廳內的擺設,相當怪異,只見當中一大間
廳房,兩邊的房間各被隔成四間,看上去好像客房一般,大廳上的靠牆兩邊,紅木椅子
靠牆擺,中間的一個大方桌,連著一張條凳,一張「五路財神」的畫像,足有三尺半高,
就掛在條凳的上方,條凳上的尺半高觀音像,前面一個西瓜型銅香爐,有一股檀香味道,
正自香爐中往上冒細煙。
    韓五爺把白方俠請入大廳後,急忙由下人送上香茗,邊笑問道:「官爺不知在哪個
衙門當差?」
    「咸陽府台衙門。」
    一滴淚水,從五爺的眼眶滴下來,黯然的一歎,道:「也真是的,我那位堂叔,在
咸陽的官做得好好的,卻偏偏辭官不幹,回到這高原上來,才幾天,竟然全家一夜之間
被人殺光,難道這是天意?」
    「韓大老爺咸陽為官,有鐵面父母官之稱,二十年宦海生涯,如今歸返故里,求的
是落葉歸根,這是無可厚非的,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被人謀殺,難道你們看不出點滴蛛絲
馬跡?」
    韓五爺又是一聲長歎,道:「我們這些鄉野村夫,平日守著田園,過著與世無爭的
日子,伸手只向老天爺要糧食,就算官府,也拿我們看成化外之民,如今村上一旦出了
這麼大的事,全村全都亂了章法,不過……不過依我的看法,可能我這位堂叔,為官清
廉,在他手中辦過一些大案,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他卸任以後,一夜之間被仇人所殺
的可能性,十分的大。」
    白方俠微點著頭,當即又問道:「事情可曾報官?」
    冷然一笑,韓五爺道:「滅門血案,那可是一件天大的案子,如果報官,放眼高原
附近的幾個鎮,一邊是鳳翔,另一面是寶雞,兩個地方的官差,加起來也不一定能辦得
了這件大案。」
    白方俠雙眉聳動,銅鈴眼一瞪,道:「韓五爺可是想私下解決?」
    「我己傳出話去,凡是通風報信,抓到元兇的人,賞白銀一千兩,當然,大韓村的
事大韓村人來解決,一千兩白銀則全由我韓大宏一人出。」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抓兇手,出賞格,這是辦案少不了的一招,但官府絕不
會出我這麼高的賞格吧?」
    「風雷刀龍頭捕快」白方俠雙目精芒連閃,就在這韓五爺的臉上一陣打摶,微微一
笑,道:「五爺賞格既出,顯然決定私下為韓大老爺報仇抓凶,但如果兇手是一名江洋
大盜,或武林黑道高手,不知五爺如何應付?」
    韓大宏一怔,當即一聲冷笑,道:「韓大宏如果查出真兇是武功高強之人,必也不
惜重金,聘請高手加以捕捉。」
    白方俠一聽,點頭微笑道:「在下白方俠,人稱龍頭捕快,十多年跟在韓大老爺身
邊,說句五爺難以置信的話,聽到韓老爺的不幸,在下有如萬刀刺心,打從現在起,五
爺明裡找,我在暗中查,早晚會把那個兇徒揪出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這就煩請五爺,領在下去凶宅看看,順便看看屍體上的刀痕,
憑我多年辦案經驗,或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也說不定。」
    立刻,就見五爺一連聲的道:「這真是太不巧了,死者屍體,全都下葬了!」
    「怎麼說?」白方俠眼一瞪。
    「是這樣的,死了那麼多人,又不是大冷天,為了怕屍爛發臭,所以過了頭七,我
們在全族人的商議下,把屍體暫時下葬在我捐的地頭上。」
    白方俠有些無奈,心想,連再見親家一面,全不可能,自己總不能叫人家挖墳開棺
吧。
    心念間,白方俠還是起身道:「既然這麼說,還是要請五爺帶在下去至現場看看。」
    韓五爺當即道:「既然白捕頭要去凶宅看看,韓大宏自當領路,你請等等,我回後
屋取鑰匙。」
    望著韓五爺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面,白方俠起身又在這大廳上看了個仔細。
    原來這高原上的鄉人們,生活非常保守,尤其對於婦女的限制極嚴,未出閣的閨女,
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絕對不知道,完全是大門不出,閨門不邁,所以大戶人家的客房,
全設在前面,生客是不會迸到二門裡面的。
    一轉眼間,韓五爺已快步走出二門,來到大廳。
    「白爺!勞你久等,咱們走吧!」
    於是白方俠在韓五爺的帶領之下,來到大韓村後村的巨大「凶宅」。
    二人一齊登上那十二層高大的台階,韓五爺邊開大門,隨意的說:「這麼一棟大宅
院,要是這麼荒廢下去,那才真的暴殄天物呢!」
    「呀」然一聲,兩扇大門推開了,一股陰冷的微風,當頭吹來,韓五爺打了個冷戰。
    穿過院子裡的磚地,登上六層白石台階,二人進入大廳中,丈八高的雕花門,依然
宏偉,廳上的擺設,是那麼的高雅而壯觀,地上的厚厚毛氈卻染上了不少血跡。
    白方俠看得十分仔細,甚至於窗檻與桌腿,他也全都詳細審視,連瓷筒中的各種字
畫卷軸,也抽出來細看。
    然後又到了後廳,一直到了後院的停屍廂房。
    白方俠指著一具空棺,問道:「怎麼這裡還停了一具空棺?」
    韓五爺當即道:「那不是空棺,原本裝殮著一具屍體,不想卻作死後七日,突然的
我們要下葬了,而棺裡的屍體卻不翼而飛,當初我們還以為是殭屍,四下裡尋找,到現
在還沒有下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22:55

一頓之後,韓五爺道:「這下子可好了,白捕頭一來,這檔子事還得看你的了,幫
我們找出那具屍體來,韓大宏第一個感激你,不要人死了,連個屍首全沒有,這對我堂
叔來說,我們做小輩的可就罪過了。」
    白方俠一歎,道:「惡徒要命不要財,這一定是個大陰謀,白大俠一定盡力施為,
揪出那個惡徒出來!」
    韓五爺急問道:「白爺怎麼看出兇徒索命不要財?」
    「其實這很簡單,韓老爺的宅子裡,箱籠錢櫃全未被翻過,東西擺設,依然是井然
有序,連個打鬥的痕跡全沒有,顯然兇徒殺人以後,當即離去。」
    韓五爺一豎大拇指道:「高明,白爺不愧是辦案老手,我堂叔的這個大案,算是有
指望破案了。」
    白方俠一咬牙,道:「狡詭之徒,奸惡之心令人髮指,我有預感,他絕難逃出我白
某人之手。」
    也許是這間廂房鬼氣重,韓五爺又打了個冷戰。
    韓五爺沒有留住白方俠,但白方俠在大韓村口的官道上,人才剛剛騎在馬上,低頭
對送他上馬的韓五爺,說:「五爺你留步,至於五爺說的那失蹤屍體,這件事最好到你
們村前面的那座呂祖道觀,找個道士去辦,在下還得把力量施在抓兇手上面。」
    白方俠這麼一說,連跟著看熱鬧的幾個大韓村裡的人們,也全都覺著有理。
    本來嘛!捉鬼是道士的行業,抓兇手當然是捕頭老爺的職責,豈可彼此「正事不
干」,而又「越俎代庖」。
    韓五爺連聲的道:「是是是,白爺說的是。」
    跟著看熱鬧的人全部走了,因為白方俠的身影,已消失在高梁地的暗影裡了,只是
韓五爺卻仍然站在那裡沒有動,因為他想,這個案子誰有本事來破?破得了嗎?
    但他又有些糊塗,那具屍體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問題會在什麼地方呢?
    大眼上面的兩條細細長眉,徒然間變得粗了起來,好像是互相在眉頭上糾纏一般,
顯然,韓五爺有著百思不解的感覺。
    龍頭捕快白方俠回到寶雞半山上的小客店的時候,已經是掌燈的時候了,一進到客
房,女兒白小宛立即道:「爹!又有什麼發現?」
    微微搖著頭,白方俠道:「玉棟情況如何?」
    「吃了卓大夫的藥,儘是睡覺,好像連眼皮都睜不開,真是叫人心慌。」
    「這是好現象,需知一個失血那麼多的人,又在棺材裡苦餓兩天,如果不好好補身
子養內力,豈能輕易走出陰陽界,到眼前我還在懷疑,玉棟會有這麼大的命。」
    吃著店小二送來的一大碗羊肉面,白方俠道:「他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首全埋掉了,
我在等著瞧,看誰搬到那棟大宅子裡去住。」
    白小宛低聲問道:「爹!你看等玉棟身體一好過來,咱們就陪著他回去,明敞著住
進宅子裡。」
    白方俠放下手中的大碗,道:「你想做什麼?」
    「引那個兇徒出來呀!」
    搖搖頭,白方俠道:「這太危險了,如果兇徒第二次下手,必然挾雷霆萬鈞之勢而
來,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出面的。」
    父女二人正說著,卻不料卓大夫呵呵笑著走進來,雙手抱拳,對白方俠笑道:「約
莫著白爺也該回來了,可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愣,望了女兒一眼,這才問道:「怎麼,卓大夫也知道這回事?」
    「令嬡只說了個大概。」
    長長一聲歎息,白方俠道:「兇手是既狡猾又殘忍的,約莫著一般人絕難做出這種
神人共憤的事。」
    一頓之後,白方俠問道:「卓大夫,玉棟那身傷如今到了什麼個情況了?」
    「元氣大傷需要固元,失血過多,必須大補,要知這氣血乃是天地造化,而成為人
身,傷一不可,如今令婿已步入治療第二階段,就是固氣養血,照他這種二十多歲的年
紀,大約再有個三五天,應該可以下床走動了。」
    白小宛一聽,自然高興萬分,卻聽白方俠又道:「容白某陡膽說一句,卓大夫的懸
壺生涯,可能不會很久吧?」
    卓大夫一怔,立刻微微一笑,說:「濟生堂掛名尚不足三個月。」
    哈哈一笑,白方俠又道:「卓大夫晚上來,可是對大韓村的滅門血案感覺好奇,還
是令有其他指教?」
    卓大夫淡然一笑,道:「不愧是龍頭捕快,其警覺之心,確實叫人佩服。」
    一面站了起來,雙手抱拳道:「在下這就告退,明日再來。」
    橫身一攔,白方俠臉色一整,道:「剛來就走?」
    「免得讓賢父女二人談話不便。」
    「搪塞之辭,卓大夫!白某人的風雷刀尚未封刀,辭去捕頭一職尚未恩准下來,如
今白某人依然還是咸陽府衙的捕頭,容我再斗膽的說一句,卓大夫必然是武林中人,借
著掛名大夫,為本身做掩護,是不是?」說完,雙目梭厲的逼視著卓大夫。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警覺性高,是干捕快的人必備的要件,但若把警覺變為疑
心,就有斟酌的餘地,白爺以為然否?」
    微微一笑,白方俠道:「此地距咸陽數百地,如今白某是勢單力薄,一步棋也不能
走錯,不多加小心,那是拿我們三條人命在開玩笑。」
    「到目前為止,整個寶雞鎮,也只有我卓某一人知道此事,我保證,直到賢父女離
開此地,仍將只有我一人知道,白爺可信得過嗎?」
    「既然你卓大夫這麼說,白某也豁上了,那就請坐下來如何?」
    卓大夫一笑,緩緩又坐了下來。
    卻聽白方俠道:「卓大夫的口音,似不是陝西人,你是……」
    「關外,我是關外人。」
    「過去幹什麼的?」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白爺這是在調查我的身家姓氏祖籍來了,也罷,我乾脆說
明白些,我什麼都干,不過在京裡的時候要久一些,這次算是離京最久的一次了。」
    二人這種試探性的說話,似乎慢慢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然而白大俠一直問不出
卓大夫過去的來歷,而他也想不起武林道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當然,在白方俠的心目中,卓大夫是黑是白,是個值得注意的事。
    就在白小宛送走卓大夫之後,進入客房中有些不解的問老父,道:「爹怎麼會懷疑
起卓大夫來了?」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孩子,咱們處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任何一個人物,全都要
加以留意,我曾到鎮上濟生堂問過,他們原本有大夫在,只要一聽說是受傷的人,卻全
由這個掛名大夫去看,再看到他對玉棟的治療手法,不由使我起了戒心。」
    「不管怎麼樣,人家總是在全力救治玉棟,咱們應該信得過人家才是。」
    就著一盆水,白方俠洗著一雙腳丫子,一面緩緩的道:「年頭不對了,好人與壞人,
已經叫人很難分辨出來,仁義道德全成了人們粉飾自己的門面的工具,今天是朋友,明
天他就會取你的命,這就是為什麼為父的要辭去那小小的捕頭官職,寧願逍遙山野的原
因。」
    於是,白小宛低下了頭。
    當天夜裡,高原上的風似乎特別大,青紗帳裡,偶爾還會冒出幾聲狼嗥,村子裡的
野狗與人家養的狗,全都叫個不停,直到二更將近的時候,才稍稍平息下來。
    就在這時候,一條嬌小的人影。疾如飛燕一般,一掠而落入韓家那座凶宅後院牆裡,
只見她一連幾個彈縱,人已進入後宅大廳的房間中。
    亮起火摺子,點上了油燈,原來竟是白小宛。
    只見她立刻走入新房的對面一間,而那間房,卻是韓侗老夫妻兩人的住處。
    在她一陣翻櫃倒箱的尋找中,除了有些金銀珠寶之外,其餘並本有特別的東西被她
翻找出來,她似是感到一陣失望。
    她在找什麼?
    只要看她那種驚異不定的眼神,就不難想像那件東西的重要性。
    失望中,她又把東西放在原位,一切整理就緒,背了一包金銀,那是她需要的。
    於是,她黯然的吹熄了燈,失望的走出大廳,繞著邊廂的走廊,她又到了前面的大
坪上。
    正當她舉步繞過那座巨大屏風的時候,突聽一聲輕響,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
    在這種陰森的黑夜裡,對一般人來說,准也不敢半夜摸進這座凶宅,那麼來人會是
誰?
    是人?還是鬼?
    白小宛一閃而貼身在暗影吧,極目向響聲的地方望去,就見一條人影,一條相當高
大的人影,手中似平握著一把朴刀,一步一停的。往大廳上摸來。
    仔細看,才看到是一個身穿黑衣褲,頭戴黑巾的男子。
    只見他每走一步,舉頭四下看看,顯然怕厲鬼突然出現似的。
    於是,白小宛冷然的笑了,因為終於有了眉目,她決心要把這個大漢留下來,好好
的盤問。
    慢慢的,白小宛把身上的披風翻了個面,把白色的披風裡子又露了出來,拔下了發
針,一頭秀髮遮住了臉,飄然的迎向了那個黑衣大漢。
    「誰!」
    白小宛的三寸金蓮徒然間發出「登登」的聲音。
    突然間,這黑衣大漢似是發了狠勁,大喝一聲舉刀向白小宛劈來,一面厲叫道:
「劈死你這妖魔鬼怪!」
    黑夜裡,白小宛卻看得真切,就在一溜冷焰迎面灑落下來的同時,只見她鼻吼冷哼,
一招風擺柳枝,輕飄飄的躲過劈來的一刀,順勢一腳,踢向那人手腕,就聽黑衣大漢
「啊」的一聲,竟然撤刀暴退,刀雖未被踢落,但卻見他左手一直在撫摸右手腕,顯然
那一腳讓他痛入心肺。
    猛然間,只見那黑衣大漢,大叫一聲,立即連縱帶跳,翻牆而去,白小宛因頭髮遮
面,剛剛把頭髮一撩,發覺那人已跳到大門頂上,不由大怒,人也跟著縱上屋頂追去,
但她終還是遲了一步,那個黑衣大漢一連幾個閃躲,已失去了蹤影。
    到了這個時候,白小宛自覺不宜久留。也立刻由後院翻牆出去,直奔回小客店。
    一路上,白小宛心裡在琢磨,那黑衣大漢會是誰?他那個時候進入凶宅,居心何在?
    這一切,全都是謎,她必須趕回小店,同老父商量。
    原來茌卓大夫離去不久,白方俠父女二人正準備睡下,卻突然聽到一旁的韓玉棟有
了聲音,白小宛急忙把燈點念亮,發現丈夫淒迷的睜開雙目,緩緩的伸手,拉住白小宛
的衣袖,斷斷續續的問道:「小宛!咱們這是在哪兒?」
    「寶雞鎮的一家旅店。」
    「啊!他們呢?爹娘兄弟他們呢?」
    「身子要緊,等你好了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一眼看到白方俠,韓玉棟擠出一粒豆大的眼淚,道:「爹也在這兒!」
    「孩子!安心歇著,先得把身子回過勁來再說。」
    突然,韓玉棟似要挺身而起,但卻沒有撐起來,突然的倒在枕頭上,雙目微閉的道:
「血玉龍!血玉龍!」
    白方俠父女二人對望一眼,彼此有些迷惘。
    就聽韓玉棟又道:「血玉龍!」那個下巴上一片粗黑鬍子黑衣人,聲音啞啞的,
他……他……
    「孩子!不要急。慢慢說。」白方俠道。
    用力的翻眼看了一下岳丈大人,韓玉棟道:「爹!那天晚上大廳上突然出現四個蒙
面黑衣人,他們手中全拿著鋼刀,擁著一個穿紫袍的人,只見那穿紫袍的,手裡提著一
把鋼刀,逼我爹娘,馬上交出血玉龍,否則威脅殺死全家,只是那血玉龍,是我韓家的
傳族之寶,我好像聽爹說過,那血玉龍是我韓家一族的榮耀信物,凡是族中有人榮光耀
祖,血玉龍就歸誰的,當年我父中進士而入仕途,給這大家族不少的光采,才擁有此血
玉龍。」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這證明卓大夫的醫術不凡。
    緩緩的閉上眼睛,而白氏父女卻並不去追問,就等韓玉棟喘過氣來,叫他自已慢饅
講。
    白小宛倒了一碗參湯,饅慢的灌到韓玉棟的口中,算是給他提神解渴。
    慢慢的又睜開眼睛,韓玉棟緩緩的又道:「當時我父母全都怒目相向,咬牙不說一
句話,就在這時候,後院老趙與門房張全兩人,舉著砍刀衝上大廳,想不到黑衣人好厲
害,才一碰上面,就把張全砍死,老趙也在跑向外面呼叫的時候,被一個施飛刀的黑衣
人,一刀插死在院子裡。」
    韓玉棟想坐起來,但卻被白方俠按住道:「你躺著說,可不要勉強自己!」
    韓玉棟雙目一皺,似是相當痛苦的樣子,半晌才又道:「這四個黑衣人正要舉刀砍
殺其餘的人,我爹立刻由一個木箱中,拿出一個半尺長血玉雕的五爪飛龍,那是放在一
個棗木匣子中的。四個黑衣人一看,一一打手勢,全都翻牆走去,想不到一個更次不到,
這幾個黑衣人去而復返。就見那個穿紫袍的一把揪住我爹,說是那個血玉龍是假的,不
問青紅皂白,揮刀就殺,舉刀就砍,如今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韓玉棟滴下了淚,白小宛陪著哭,白方俠又問道:「那血玉龍怎麼會是假的?」
    韓玉棟道:「血玉龍我曾見過兩次,那是半尺多一點的晶瑩白玉所雕,除了白玉所
雕的五爪飛龍,栩栩如雲中祥龍騰躍之外,只要把這玉龍迎著燈亮照,就會發現這白玉
裡面,會出現一絲絲的鮮紅血線,只要輕輕晃動,玉內的血線還會移動,就如同人身上
的血脈一般,其價值何止連城。」
    聽了韓玉棟的話,白方俠有如進入五里霧中。
    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這我就不明白了!」
    白小宛含著淚,問道:「有什麼不對?」
    「那五個兇手既然發現血玉龍是假的,再次回來殺人後,必然會翻箱倒篋,大事搜
索,為何宅子裡面,各房間中的東西,全都未曾動過一般?」
    「也許他們在搜去血玉龍以後,又把房中整理成原來的樣子也說不定。」白小宛道。
    「這是為什麼,真要是這樣,兇手的用意何在?」
    白小宛立刻低頭問韓玉棟道:「玉棟你知不知道血玉龍放在哪裡?」
    「爹娘住的房間裡。」
    「好!我這就去一趟找找看。」
    白小宛稍加收拾,背上寶劍,披上披風,就著黑夜,直奔大韓村而去。
    且說白小宛在大韓村中的凶宅,沒有找到「血玉龍」,卻遇上一個黑衣大漢,一戰
而驚走黑衣人後,急急的返回寶雞的小客店,時候已是五更將盡了。
    白方俠正在焦急呢,突見女兒近來,自是一喜。
    白小宛喘著氣,解下披風,把個小布包放在桌上,一旁睡著的韓玉棟一喜,急忙道:
「小宛!你找到血玉龍了?」
    搖搖頭,白小宛緩緩解開小布包,說:「我沒有找到血玉龍,隨意只取些金銀回來,
我想咱們如今需要這些花用。」
    廢然的一歎,韓玉棟道:「被賊人搶去了,怎麼辦呢?」
    白小宛仔細的把夜探凶宅之事,說了一遍,只聽白方俠道:「這樣看來,兇徒是個
陰險而又多詭謀的人,他必然是在轉移咱們的追查方向,把咱們導入誤途,以為是韓老
爺在任上得罪了什麼江湖人物,才招致這場大禍。」
    白方俠冷然一哼,又道:「可惜他遇上了我自某人,他的這種心機,算是白費。」
    一面轉身低頭,對流淚的韓玉棟,道:「賢婿安心靜養,等你的身子一有起色,咱
們再全力去抓那個惡徒,他飛不上天,也鑽不了地,就算他是孫悟空,會那麼七十二變,
白方俠也會把他當小老鼠一般的,把著他的小尾巴拎出來。」
    看看天色,白方俠這才又對女兒道:「去年初,你四舅留給你的那套腳上功夫,看
來你還是沒有練到家,要不然,你那梅花腿中的一招鐵板腳,應該可以把對方的手腕踢
斷,不會只叫那個黑衣人痛得叫出聲,而未拋去手中刀,看來你還得抽空加緊練,那可
是為了你的裹足,才特別為你竭盡心智研究出來的腳法,可不能叫你四舅失望。」
    白小宛一笑,道:「雖然沒有踢斷那黑衣人的右腕,至少也要叫他痛上好幾天的。」
    於是父女二人相繼的關起房門,走向前面飯堂裡。
    店小二一看來了白氏父女,立刻送上一盤芝麻燒餅,切了一大盤的醬牛肉,小米稀
飯,外帶一盤芝麻葉小菜。
    白小宛另外又要了一碗白嫩嫩的陝西涼粉。
    父女二人邊吃,一面遙遙的望向遠方的渭水河,那是從上游大散關前面流下來的河
水,稍稍的有些黃,但比起黃河來,渭水河的河水算是清多了。
    河水悠悠,人生的歲月悠悠!
    當河水碰到巨石擋道的時候,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也爆發出玉珠般的浪花,過去了,
水流依舊。
    而人生的旅途上,也有著無數巨石,明裡暗裡擱在前面,一旦碰上,懦弱的人就此
消失於人的世界之外,勇敢的人,卻在石梭的磨蹭下,更堅強,更茁壯。
    白方俠有著萬丈雄心,說什麼退休,道什麼辭官不幹,人活著一天,就要不斷的奮
鬥,如果認真的把人生劃清界線,等於是把自己往墳墓中推,因為準放棄了奮鬥,就等
於是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於是,白方俠做了個決定,那就是他決定不再堅持辭去他的咸陽府衙捕頭一職。
    有了這個決定,心情上似乎踏實不少,當然胃口也大開,一連吃了三套芝麻燒餅夾
醬牛肉,喝了三大碗的小米稀飯。
    突然間,白小宛的眼睛一亮。
    白方俠在驚覺之下,也隨著望向店門口。
    一個黑褲子藍長衫的大漢,一條青巾紮在頭上,左手提著一把鋼刀,刀把上挽了個
小包袱,一條布帶子,把個右手吊在脖子上,大踏步的走入店裡來。
    白方俠雙眉一皺,望向女兒。
    於是,父女二人就以「眼語」一陣交談……
    就見那大漢在另一張桌上坐下,要了一大碗小米稀飯,剛出鍋的大饅頭,要了四個,
一大盤滷菜,呼呼嚕嚕的吃起來,那種旁若無人的架式與吃相,還真叫人側目。
    白方俠一施眼色,父女二人又走人後客房。
    不多久,就見白方俠像個無事人般的,一搖三晃,走出店來,卻發現那大漢正吃最
後一個饅頭。
    緩緩的走出小客店,半山上的這條小街上,已有不少人在走動,就在店門附近,白
方俠來回走了兩三趟,這才發覺大漢起身會帳,朝西南方走去。
    白方俠自是不肯放鬆,他要看看這個大漢,究竟是不是昨晚夜人大韓村的那個黑衣
人。
    一路暗中跟蹤,一直走出寶雞鎮,朝著險峻難攀的秦嶺方向而去。
    過渭水河,路上行人已不多見了。
    越過大散關,正是幾與天齊的秦嶺。
    這個大黑個子,究竟是要往哪兒去呢?
    白萬俠心中在嘀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24:51

第03章
    且說白方俠一路跟著大漢疾走,不覺已過了大散關,這一路上山,那可是要奔上秦
嶺山去的,就在一個山道的轉彎地方,一棵老松樹,由一個巨岩後面歪歪扭扭的伸延到
官道另一面的懸崖上空,正好遮住了這條官道,而使得陽光,星星點點的從松葉縫中,
灑在官道上。
    白方俠也就要繞過這個山彎,他還特意的扭頭望向高山下面的遠方,而遠方的平原
上,渭水河就像這兒女人的裹腳布一樣,長長的扭曲在那兒。
    一回頭,猛然發覺老松樹下面,大個子正兀立在那兒。
    「老頭!我看你也跟累了吧!何不在這老松樹下面歇歇腿?」
    白方俠一笑,道:「你大概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哈哈一笑,大漢齜牙咧嘴的道:「虧心事?哈……」
    一陣大笑之後,大漢擤了一把鼻涕,道:「到了這個地段,我就同你講大實話吧!
石大爺是專門做虧心事起家的,這你總該明白了吧?」
    白方俠一怔,問道:「這麼說來,你好像是江湖上傳說的秦嶺四煞之一了,對不
對?」
    大漢突然一愣,提刀的左手一指白方俠道:「你究竟是誰?」
    「我姓白,你就叫我白老頭就成了。」
    「姓白的,你跟著我幹什麼?」
    「昨晚你到大韓村的那個凶宅幹什麼?」
    姓石的一驚,立即高聲道:「大韓村?凶宅?我沒聽說過。」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聽說秦嶺四煞從不落單,其餘三個呢?」
    「姓白的,先說說你的來頭,讓石爺往水裡泡泡,看是冒青煙還是冒泡兒?」
    「咸陽府衙的龍頭捕快就是我。」
    「怪不得咄咄逼人,原來竟是『惡名道上揚』的官家鷹犬——白方俠,只可惜這裡
不是咸陽,這兒是秦嶺,姓白的你走錯地方了。」
    仰夭打個哈哈,白方俠道:「白某在你們這些專幹殺人買賣的人眼裡面,是惡名遠
揚,也因此,從來就沒有在我白某手申,溜掉過一名惡徒,當然包括大韓村的滅門血案
在內。」
    白方俠面前這個三十出頭大漢,光板臉,尖嘴巴,一雙狼眼上面,吊著一對三角眉,
脖子細長,好大的一個喉結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是陰狠的人,而他也正是秦嶺四煞之
一的石無水。
    要知這秦嶺四煞,老大官中、老二石無水、老三余通、老四丁百年,四人就在這秦
嶺山大腳蜂滴露崖山寨,嘯聚了一百多人,明著是靠山吃山,伐木采林為生,暗地裡卻
幹著攔路打劫,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們這種行徑,遠在二百里外的咸陽府衙,早就一清
二楚,只因路途遙遠,力量單薄,一直沒有找上秦嶺山來,如今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
死的又是白方俠的親家翁,自然他要戮力破案。
    如今好不容易堵上這石無水,當然也就不會輕易放過。
    緩緩的,白方俠踏著有力的虎步,一步步逼向石無水。
    「你要幹什麼?」
    「你是跟我回寶雞?還是要我把你拴著走?」
    「笑話!石大爺沒有犯王法,憑什麼跟你上衙門?有道是官大不壓善良人,姓白的!
你得拿出證據來!」
    冷然一笑,白方俠道:「要證據?手裡拿著殺人刀,右腕吊在脖根上,就你這副模
樣,已足夠我把你捉進衙門了。」
    「笑話,拿刀的又不只我一個,手腕受傷又不犯法,怎麼樣,赫赫有名的龍頭捕快,
原來是仗著衙門的那點嚇人玩藝兒,想把石大爺弄進去,來個屈打成招不成!」
    白方俠人已逼近在石無水的前面不過五尺遠,衡情量勢,石無水絕難逃出他的一抓。
    於是,白方俠指著石無水的右腕,道:「脫下來,解開那布帶子,讓白某瞧瞧你的
傷勢。」
    「幹啥子?」
    白方俠大喝一聲,道:「脫下來!」聲若洪鐘,震耳欲聾。
    石無水三角眉一皺,暴退一步,道:「姓白的,我老實對你說,我這腕傷是昨晚走
夜路遇了邪,碰傷了的,有什麼好看的?」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依我看來,你不是遇上什麼邪了,而是你這邪遇到了正,
被人給踹傷的吧!」
    石無水一聽心中一驚,不由嘿然冷笑,道:「姓白的,我看你這是在找岔,不過你
卻找錯對象了,秦嶺四煞豈是怕事的!」
    他話聲才落,徒然一腳踢向白方俠的關元,陰損狠毒,兼而有之。
    白方俠嘿然有聲,末見其如何施力,人已彈起一丈有餘,「唰」的一聲,風雷刀已
拔在手中,空中一擰腰,斜刺,暴展刃芒,疾若蒼鷹搏兔一般,撲向石無水。
    然而,石無水心裡明白,他絕對不是白方俠的對手,即使自己沒有受傷,也難以抵
擋龍頭捕快雷霆一擊,也就在這一意念中,石無水在踢出一腳之後,抹頭就往山上竄去。
    白方俠想不到這秦嶺四煞,會是這副窩囊樣,落地一怔,發覺這石無水已跑出五丈
以外,看那兇徒的腳程,顯然己施出全力逃命。
    白方俠本來要追上去,但他在心念中,覺得親家的血案算是踩出點眉目來了,至少
已經知道,這秦嶺山中的秦嶺四煞,與這件案子有著關連,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老母雞生蛋要抱窩」,只要找上大腳峰的滴露崖,四惡煞一個也別想逃。
    且說秦嶺四煞的老二石無水,在白方俠的撲擊中,撒腿直往山上跑去,完全仗著年
輕,兩條腿有力量,頭也不回的一個勁兒往前急跑,一連翻過兩個山頭,才喘著大氣回
頭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自言自語的道:「他娘的老子打不過,跑總還跑得過你吧!」
    一面舉目環視一下四周,咧嘴一笑,緩緩朝前山道往山中行去。
    石無水才不過又走了五里多的山路,迎面快步的走來一人,兩人尚末走近,來人已
揚手高聲叫道:「石二爺!你可回來了,大爺派我下山去找你呢!」
    一看是山寨的一個小頭目,石無水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不是山寨上有事,大爺是怕你二爺有事!」
    「我有什麼事?」
    「是大爺說的,如今寶雞那面,風聲很緊,大家要避一避,大爺大概知道二爺的毛
病,怕你在外面久了,會出紕漏的,所以叫小的去把二爺找回山寨。」
    秦嶺山的大腳峰,像一個女人的大奶子,只是那個徒然間插入雲霄的峰頂,尖而溜
圓,從來沒聽說有人會爬到那個峰頭上,不過在峰頭上,卻有一個小不點的泉水,朝著
大腳峰下直淌涼泉,如果在大熱天,仰頭張嘴的接上兩口泉水,還真比奶水好喝。
    就在這滴露崖前面,一溜的搭建了四五排草屋,當中的一個大茅屋,看上去叨拾得
相當偉峨壯觀,只是大茅屋中的一應桌椅,卻顯得粗糙,只有茅屋兩邊廊前的兵器架子
上的刀槍矛子,發著閃亮的銳芒。
    斑駁的大木椅子上,秦嶺四煞全在座。
    「老二,說說看你這手腕!」老大官中一臉的不悅。
    「本來我是去寶雞找風擺柳的,你們是知道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到她那兒了,夜裡
做夢,會看到她在向我招手,可是我一到了寶雞,忽然想起大韓村的那個大宅院,咱們
誰都知道,那兒還有不少金銀,全放在箱櫃裡,不拿白不拿,過不了多久,還不全要被
姓韓的族人來個大分家!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個人就摸進去了,對吧!」老三余通說。
    訕訕的一笑,石無水道:「可是……可是我一進去,馬上又出來了!」
    「為什麼?有鬼?」老四丁百年想笑。
    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石無水道:「對!還真叫你猜中了,我他娘的才往院子裡一落,
迎面幽忽忽的飄來一個披頭散髮女鬼,老子不信邪,迎頭就是一刀劈砍,你們猜怎麼
樣?」
    沒有一個插嘴去猜,全部睜大眼睛看著石無水一人。
    石無水多少有點得意感,尖尖的嘴巴一翹,兩隻狼眼一瞪,說:「當時就見白影一
晃,像一陣輕煙吹過一般,就在我一刀劈空未及收刀的時候,突覺這右手腕處,一陣刺
骨的痛,幾乎把刀丟掉,各位兄弟可是知道的,石無水是永遠不吃眼前虧的,沒把握的
事,絕對不幹,不干就得跑,所以說這些年來,石無水的雙手表現欠佳,雙腿倒是替我
做了不少事。」說完竟得意的笑了。
    「叭」的一聲,官中一巴掌拍在厚木桌子上,厲聲道:「老二!你在給我們大伙惹
禍事,你知不知道?」
    一頓之後,狠狠的一瞪眼,又道:「自從幹了那件事以後,咱們也收了應得的酬勞,
答應過人家,一年半載的,避免再往寶雞露面,等事情平靜了再說,你怎麼不聽勸也不
信邪,卻偏要財迷心竅找鬼去打交道?」
    石無水自知理虧,木然的坐在那兒,機靈的一雙狼眼,一變而成了死色眼,呆呆的
望著桌面,心中可在盤算,半道上碰上白方俠的那檔子事,要不要這時候說出來。
    突又聽官中道:「我敢說老三遇上的絕不是什麼鬼怪,一定有人在那個凶宅中作怪,
被你撞上了。」
    石無水道:「可是你們看……」一邊解下纏在右腕的布帶子,道:「這會是什麼兵
器所傷,青紫一塊,像個溜圓的大銅錢,這不是鬼扶手是啥子?」
    烏黑泛紫,四周紅腫,看樣子石無水的右腕傷得還真是不輕。
    竟然,誰也看不出他是傷在什麼兵器之下。
    「不過……不過……」石無水狼眼一翻,發覺自已有點說溜了嘴,於是閉口不再說
下去。
    看在官中眼裡,立刻發覺事情有了麻煩,冷冷一笑,官中問道:「說吧!石老二肚
子是憋不下東西的,要不然,你會坐立不安的。」
    「老大!你可真是石無水肚子裡的蛔蟲,還真叫你說對了,是有那麼一回事。」
    緩緩的環視了面前三人一眼,石無水靦腆的道:「我遇上了龍頭捕快白方俠了!」
    他此話一出,聽的三人好像椅子上突然裝有彈簧一般,一下子全都跳了起來。
    官中手指石無水道:「快說,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把那個道上的鍾馗引出來
了?」
    「我沒有去惹他,是他看我不順眼,一路跟著我爬到山上來。」
    「如今他人呢?」
    得意的一笑,石無水道:「那個老小子怎麼會跑得過我?我一口氣連翻兩座山頭。
他大概一看追不上我,知難而退,大概回轉寶雞去了。」
    丁百年一咬牙,道:「真是可惜,早知道那個老小子一人上山,咱們就該合著把他
放倒在深山中喂狼,他娘的,道上不知多少人,全栽在那老小子手裡,我的一個拜兄唐
朝東,就是被他拎到牢裡,沒幾天人就被殺了。」
    一看有了幫腔的,石無水嘿嘿笑道:「這機會有的是,哥兒四個到寶雞去摸索摸索,
包準能把姓白的勾引到秦嶺山。」
    官中鼻孔冷凜的哼了一聲,道:「省省力吧!姓白的只要不摸到咱們這滴露崖來,
咱們就算是無量壽佛了。」
    大韓村裡的呂祖道觀,毛道士正舉起他那把呂祖寶劍,嘴巴裡一個勁的叨念著無量
壽佛……
    當然,毛道士念的與官中口中的無量壽佛,完全是風馬牛兩回事,因為官中是自我
解嘲,而毛道士卻是為了遮掩,明著收下韓五爺的五兩銀子,硬著頭皮也得走一趟凶宅。
    原來大韓村的人們,傳說凶宅中有鬼魂出現,甚至還有人聽到一窩哭叫聲,如今就
算韓五爺一晚上請兩個膽子大的大男人去看守大門,恐怕也不會有人去的了。
    就在大韓村正為凶宅超渡亡魂的時候,龍頭捕快白方俠,騎馬來到了大韓村。
    他沒有再去凶宅,而直接來到韓五爺的莊院前那個打麥場子上,早有人去到凶宅,
把韓五爺找回來。
    「白爺你來了,快請屋裡坐!」
    白方俠一笑,當先舉步登上大門台階,走過門樓裡面的空場子而進入大廳上。
    一面讓坐,韓五爺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算是有點眉目的。」
    韓五爺一聽,兩個大虎牙像要從嘴巴裡跑出來一般,四方嘴一咧,問道:「什麼樣
的線索,可靠嗎?」
    「五爺!我說過,天底下沒有秘密,誰能逃過上天的一對萬能眼睛?那眼睛明察秋
毫而惡人無所遁其形,什麼樣的大案子,早晚都會真相大白的。」
    韓五爺一笑,道:「對!對!白爺說的一點不錯,有了白爺這幾句話,我堂叔的這
個血案,就等著兇手現形了。」
    白方俠一撫灰白鬚髯,道:「這幾天這大韓村可有什麼可疑的發現?」
    「傳說凶宅鬧鬼,而失蹤的那具屍體,又未找到,再這樣下去,大韓村裡的人,恐
怕真的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今兒一大早,我為了平息大家心中的驚嚇,又把毛道士
請入凶宅,給亡魂超度,如果再不能安靜下來,少不得我得同族裡人商量,把那座大凶
宅拆了。」
    二人喝著下人送上的香茗,一面韓五爺又問道:「白爺!能不能露個口風,剛才你
說有些眉目,究竟是什麼樣的眉目?」
    乾笑一下,韓五爺不等白方俠回答,立刻又道:「當然,如果白爺覺著案未破,說
出來有些不方便,那也無所謂,我只是覺著,如果有什麼線索,大家應該商量合計,也
許我在這地面熟,或可給白爺一些小情報。」
    白方俠心中一陣熱,來的目的,就是要聽韓五爺的這幾句話。
    心念間,淡然一笑,道:「其實也沒有太值得守密的,就是過了大散關往秦嶺山去,
有個叫大腳峰滴露崖地方,那兒窩了四個惡徒,叫什麼秦嶺四煞的,他們四個最有嫌
疑。」
    白方俠的銅鈴眼瞇得很小,但兩束銳利的眸芒,卻隱隱的逼向稍有不安的韓五爺。
    四目相對,韓五爺立即狠聲道:「這四個畜牲!」
    淡然一笑,白方俠一撫灰髯道:「有關這四個惡煞的事,如今只是嫌疑極重,暫時
還不能把這事洩露出去,否則這四個兇徒,來個天南地北的躲藏起來,那就麻煩大啦!」
    韓五爺一正臉色道:「白爺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話算是到我這裡為止,決不
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這我就放心了。」
    白方俠說著,正眼又看了一眼遊目四顧的韓五爺,緩緩的道:「五爺!我想知道,
這大韓村的人能與韓侗韓老爺拉上關係的,有多少戶?」
    韓五爺一怔,但剎時間又笑道:「由祠堂族譜上論,他們那一支總還有個十三四戶
吧!」
    「難道五爺不是他們那一支?」
    「一支算三代,如果算四代,我們就捻在一塊了。」
    白方俠一笑,又問道:「韓老爺的那支族人,可有什麼人要站出來說句話的?」
    冷哼一聲,韓五爺不屑的道:「有什麼話好說的?說也不過是想在我堂叔的家產上,
分一點現成的罷了。」
    白方俠似是問出要緊的地方了,只見他一面站起身來,邊說道:「有件事我得要求
五爺主持個公道,五爺儘管向韓老爺那一支的族人吩咐,只要他們能找回失蹤的屍體回
來,韓老爺的財產,只管分給他們,如果沒有找回來,誰也不能搬大宅中一張小板凳。」
    一邊往外走,邊又道:「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如今我得趕著去辦要緊的事,不
能再耽誤了。」
    「要緊的事?什麼要緊的事?」
    「當然一定與這件滅門大血案有關。」
    韓五爺很想知道,但他卻不便發問,只得說:「白爺有要緊的事在身,韓大宏不便
強留,指望著白爺早日破案,大韓村的人就感激不盡了。」
    於是,白方俠跨上馬,帶著一肚子的迷惑,走出這令人痛心的大韓村。
    而兀立在門樓外面的打麥場上,韓五爺細眉打結。那對虎牙盡在兩邊嘴角磨蹭,磨
蹭得亮晶晶的,像是準備要拉個人來啃幾口的樣子,直到白方俠走出大韓村,人馬的影
子消失在青紗帳時候,他才扭頭回到他的那「大展宏圖」的大廳堂去。
    且說白方俠離開了大韓村,策馬回到寶雞半山腰的那家小客店,謹慎的走入客房中,
正看到卓大夫在替女婿韓玉棟換藥,女兒白小宛守在一旁。
    「白爺回來了!可有眉目?」
    「如果我心中的這個兇徒,真的是這件大血案的主謀,那他的的確確是我白某人平
生所遇,最奸險狡滑的人。」
    白小宛也冷冷的道:「遇上這種人,咱們可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否則,不但前
功盡棄,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韓玉棟己能起身坐起來,雖然大難不死,可也裡外全脫了兩層皮,這時候,他有氣
無力的道:「小婿實在不懂,也想不起,誰會這麼狠心,殺了我全家,為什麼?他們究
竟為什麼?難道『血玉龍』對他們這些兇徒,真的那麼重要?」
    一旁正在替他換藥的卓大夫一聽「血玉龍」三字,突然雙眸暴射出七彩光芒,只是
他己經迸出牙縫的話,又被他牙齒咬得緊緊的,沒有說出來。
    突又聽韓玉棟道:「小婿以為,等我能走動的時候,咱們立刻回大韓村去,先在咱
們宅子裡住下來,也好就近查訪兇徒下落。」
    白萬俠猛搖著頭,道:「如果咱們明敞著回去住,惡徒又發覺你還活著,你想他會
輕易放過咱們?包不准他又會施出更毒辣的計謀出來,那可是令人防不勝防的。」
    韓玉棟苦澀的道:「爹的意思是……」
    「等!咱們明察暗訪,案子不破,大韓村就無法,也不能去住,約莫著你的傷也好
多了,咱們得再搬個地方,這件事不定還得個兩三個月折騰的,住在客店,很容易被人
盯上。」
    卓大夫已換好了藥,這時候也道:「能夠下這種毒手的人,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
小心防著點,這叫先站穩腳步,再徐圖打探,一舉可以揪出兇手來,白爺的這個決定,
是對的。」
    不久,卓大夫走了。
    望著卓大夫走去的背影,白小宛道:「爹!我想今晚去一趟大韓村,摸摸那個韓五
爺的底細,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不用去了,你收拾收拾,咱們把玉棟送到濟生堂,交給卓大夫守著,連夜咱們上
大腳峰滴露崖去一趟。」
    「卓大夫會幫咱們看守著玉棟?」
    「他會的,憑我這雙尚未老花的眼晴,看得出這卓大夫絕非是個普通人物。」
    「爹不怕他施壞?」
    「如果他施壞,玉棟早就沒命了。」
    終於,白方俠三人吃過了晚飯,天色也漸漸的黑了,渭水河畔的寶雞,像被一大塊
黑布遮起來一般,除了星星點點的幾盞油燈亮外,什麼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黑咕隆咚的夜裡,白方俠把韓玉棟送到街上的濟生堂藥鋪。
    卓大夫也真夠熱心的,硬是把個受傷的韓玉棟,攙到自已的睡房裡,還拍著胸脯道:
「賢父女儘管放心,該辦什麼事,著意去辦,韓老弟在我這兒養傷,我包準他平安無事,
他要是掉一根汗毛,你們就拔我卓某人一根鬍子。」
    白方俠感激的道:「卓大夫,我信得過你,要不然也不會冒昧的來打擾你了。」
    安頓好韓玉棟,白方俠父女二人立刻縱馬馳出寶雞……
    他們很快的過了渭水河……
    也越過大散關,而直上秦嶺山的大腳蜂。
    夜幕裡,只有天上的星更加亮了,但星光卻無法照亮大地,頂多只在人們頭上眨巴
眨巴像火星一般的螢光,對於攀山越嶺走夜路的白方俠父女二人來說,那可是一點作用
也沒有,因為,當白方俠父女把馬匹藏好,認定了大腳峰的方向以後,山徑小道,幾乎
很難分辨出來。
    二人一連翻了三個山頭,總以為大腳峰就要到了,但在山頭上望去,卻仍有一道山
頭擋在前面。
    隱隱約約的,有燈光出現,大概滴露崖就快到了吧!
    白方俠示意女兒白小宛,把鏢囊寶劍,重新檢視一遍,一打手勢,直往對面有燈光
的地方走去。
    父女二人行走如飛的奔馳在雜草叢生的山徑上,讓人詫異不已的,是白小宛的一雙
三寸金蓮,生的是那麼纖巧,長的是那麼細緻,竟然在這山道上,還能縱跳如飛,與他
的老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也不過半個多時辰,白方俠父女二人已摸進一大片黑忽忽的矮樹林中。
    從這個矮樹林中望出去,大腳峰滴露崖下面,一溜的搭幫了五排草房,二更天將盡,
除了正中的一大棟草房中,尚有燈光外,其餘的四排草房中,全都是黑漆漆的。
    一打手勢,白方俠用手一指最後面的一排屋,白小宛有如夜鳥投林般,一連幾個彈
跳,人已撲近那座黑咚咚的草屋。
    一切全都是想像中的平靜,而且四周除了秋蟲的鳴聲之外,竟然連個巡邏或守更的
人,也沒有看到。
    就著草屋簷下,白小宛一打手勢,就見風雷刀白方俠如一頭上山猛虎般,撲入草房
的陰影中。
    白方俠父女二人,分成兩撥,交互的摸到正中大草房與第二排草屋之間,這才發覺
這中間大草屋的門外面,四個手持鋼刀的漢子,正在把守著。
    於是,父女二人一閃而到了這間大草屋的後面,貼著牆,輕移著身子,偏頭隔窗,
望到這大草屋的正中大廳上。
    只見幾把粗椅子上,坐了五個人,其中一個,右手吊在脖子上,一看就知道是四煞
中的老二石無水。
    五個人似乎是在爭吵什麼。
    就聽一個穿紫袍的道:「咱們事前全說定了的,怎麼你們拿約定當放屁?」
    卻聽石無水道:「五千兩銀子總不能把俺們老是拴在這大深山裡吧!走出去透透風,
有什麼了不起?用得你大爺摸黑跑來教訓我們四人?」
    「事情到這緊要節骨眼,就不會等幾天?再說你我心裡都有數。贓官的老大被人救
走了,他娘的當初你們下刀的時候,怎麼會連個準頭都不拿捏穩,如今可好,事情不定
是個什麼結局呢!」
    石無水不以為然的道:「我看不會吧!八成有人在暗中弄鬼。」
    「既知有人暗中弄鬼,你半夜三更摸進去幹什麼?」
    紫袍的人口氣相當不客氣,顯然他沒有把面前的秦嶺四煞放在眼裡,一頓之後,又
道:「如今半路上殺出個白方俠,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那個老捕頭的幾手絕活,你們
四個沒一個能扛下來的。」
    緩緩的,紫袍大漢,就在這草屋大廳上來回的踱了兩趟,徒然站住身子,又道:
「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不論是西北道上,或是關洛道上,誰都知道龍頭捕快,白方俠
有個十分扎手的女兒,外表上那個嬌滴滴的女兒,生得是一副好模樣,但誰也想不到,
她卻有一身極高的功夫,如果看走了眼,吃虧就在眼前。」
    秦嶺四煞的老三余通,把個朝天大鼻子一掀,不以為然的道:「一個女流,花拳繡
腿而已!」
    突聽石無水哈哈一笑,道:「白老頭真要是有那麼一個美貌女兒,石無水倒是希望
有一天能碰上她,別的長處我沒有,一把抓住她那三寸金蓮,包準能把她捏得舒舒坦坦,
倒在我石無水懷裡學貓叫,猛撒嬌!」
    窗外的白小宛一聽,探手鏢囊,摸出一個稜形飛鏢,正準備甩向屋中的石無水,卻
突然被老父一把攔住。
    回頭看,只見老父猛搖頭,顯然,不叫自己魯莽。
    就著燈光,白方俠又仔細的看,可是草屋中的那個紫袍人,就是不把頭轉向後面。
    就在這時候,又聽那個紫袍人道:「我來,是要把話再說清楚,在風聲未平息下來
以前,你們秦嶺四煞,不能踏進寶雞一步,否則……」
    他話未說完,秦嶺四煞中,站起兩個來。
    那是老二石無水與老四丁百年。
    就聽長相像個葫蘆臉的丁百年,道:「否則怎麼樣?」
    冷然一笑,穿紫袍的道:「否則,那就別想活著回來。」
    「他娘的,你以為你是老幾?這兒不是長安,你少在這兒吹鬍子瞪眼睛,惹惱了秦
嶺四煞,先把你剁了喂狼!」
    紫袍漢子仰天打個哈哈,道:「要知一個人莽撞,並沒有多大關係,但是如果不知
死活,甚至不知道屎香屁臭,那就離死不遠了。」
    「這事你就不用再管了,天塌下來,有我們秦嶺四煞扛著,就算是真的出了紕漏,
大不了敲碎牙和血吞,絕不把你們攀纏上,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丁百年不等穿紫袍的再說什麼,立即又道:「老實一句,趕明兒一早,石二哥要陪
我走一趟寶雞,你猜我丁百年去幹啥?」
    紫袍大漢一怔,就聽丁百年道:「丁某人就是去找那個如今落了單的白老頭,算一
算舊賬去。」
    「你們之間有什麼賬好算的?」
    「我丁某的磕頭換帖兄長,叫唐朝東,是被這姓白的捉到衙門砍頭的,我這個拜兄
一死,連我那個唐大嫂,也一根繩子上了吊,你想我丁百年會饒了他?」
    「如果你覺著自己份量夠,我出個價碼,只要你能剁了那個姓白的,一千兩銀子隨
時等你來拿。」
    「好!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丁百年似是精神一振,扭頭對石無水道:「明天一早,咱們去寶雞,石二哥可知道
姓白的落腳地方吧?」
    石無水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一頓之後,石無水又道:「我看咱們根本不用找,那姓白的聽說一向鼻子很尖,咱
們只要大搖大擺的在寶雞街上來回晃蕩個幾趟,包準會把他引出來。」
    「好!就這麼辦!」
    「看樣子我楊文光這一千兩銀子還真得準備著了。」
    這時候,長得一臉秀才相的官中,哈哈一笑,道:「楊八爺!你又何必認真呢?往
後咱們還得聯手做買賣呢!難不成這檔子事完了以後,就沒有下回了?」
    到了這個時候,窗外的白方俠,心裡算是有了譜了。
    於是,他對女兒一打手勢,兩個人就像空中幽靈般,順著來路,往山下竄去。
    夜風像從風箱扇出來一般,發著「呼呼」的響聲,矮樹林中的樹枝椏,相互的撲打
著,掀起陣陣的「沙沙」聲,這應當是帶著恐怖的味道,然而對白氏父女二人來說,正
好掩護他們的行蹤,而使得二人順利的離開了大腳峰的滴露崖山寨。
    --路飛縱,轉眼到了官道上,白小宛氣呼呼的道:「爹剛才為什麼攔住我?」
    「我還沒有弄清楚那個穿紫袍的大漢是哪路人物,如果你一出手,勢必引起一場大
戰,一旦那頭狐狸不願露面,竄入黑暗中,咱們豈不又要費上一番手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30:37

「他自稱姓楊,叫什麼……」
    「楊文光,長安總督衙門的楊八。」
    冷然的跨上坐騎。白方俠又道:「官匪勾結,這是個什麼世界?豈不苦了善良百
姓?」
    「楊文光在總督衙門是幹什麼的?」
    「可能是一名副將,聽人說他手底下有兩下子,只不過他怎麼會與這秦嶺四煞,扯
上關係?這一點我實在想不通,難道……」
    這時候,父女二人已飛馬來到自大巖伸出的那棵老松樹下面。
    只聽白方俠道:「咱們就在這老松樹下歇著,暫時不用再回寶雞,玉棟有卓大夫照
顧,料也無妨。」
    一面緩緩下馬,邊又道:「你不是要教訓那個姓石的嗎?咱們就在這兒等他來。」
    一聽老父的話,白小宛急忙下馬,當即答道:「爹!你儘管一旁守著,看我一個人
收拾他!」
    於是,父女二人各抽出一床毛氈,裹在身上,斜靠在岩石上,歇息起來,兩匹馬,
就拴在老松樹根上。
    別以為大山裡的夜晚,一定是靜靜的,連一點聲音全沒有,其實大謬不然,因為在
這深秋的秦嶺山裡,除了勁風陣陣之外,還有樹木茅草的晃動聲,「嗚嗚」的狼叫聲,
再加上不時有夜梟的淒鳴聲,合奏出一部懾人的樂章,如果是膽小的人,絕對無法合起
眼來,睡上個好覺的。
    也不過天才放亮,秋陽尚在大腳峰後面呢,秦嶺四煞已來了三個,本來,他們應該
四個同道的,可能因為滴露崖山寨上,楊文光楊八爺還在,所以老大官中留下來了。
   大老遠的,石無水與余通、丁百年三人,已經在指指點點,往老松樹這兒奔來。
    龍頭捕快白方俠雙手按住風雷刀的刀把尾端,刀尖紮著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對於三個惡煞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也似不屑一顧的模樣。
    白小宛已拔劍在手,迎面站在路當中。
    雙方距離一近,就聽石無水哈哈笑道:「乖乖隆滴咚!天底下還有人要攔路打劫咱
們這些幹強盜的,合著咱們該去搶皇帝老子了!」
    白小宛劍尖一指石無水等人,道:「說!殺我公公全家的,可是你們秦嶺四煞?」
    石無水涎著臉道:「我的小親親,看你這身細皮白肉的,再算上你那兩隻一把抓住
兩頭不露的三寸金蓮,我石無水真的不信,你怎麼拿得動那把長劍。」
    卻聽虯髯大漢余通,把個朝天鼻一掀,問道:「你說你公公全家被殺,我問你,你
公公又是誰?」
    「大韓村裡,新近由咸陽歸返故里的韓侗韓老爺!」
    丁百年立刻說:「是不是我們幹的,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們能不能活著
回去。」
    「嗖」的一聲,拔出背上鋼刀,丁百年戟指坐在大岩石上的白方俠,喝罵道:「姓
白的,今天你該償還我那義兄唐朝東的血債了吧!」
    緩緩的站起身來,白方俠的風雷刀在身前一橫,道:「唐朝東那個採花賊,是你閣
下的義兄,這一點對白某人而言,不足為奇,因為你們全都是一丘之貉,不過我對於你
們這些專幹殺人勾當的惡徒,有時候我就不懂,你們都是人生父母養大的,可是被你們
殺的人,又何嘗是天上掉下來,地上生出來的?」
    只見他左手一指丁百年,冷然喝問道:「姓丁的,你們家有姐妹嗎?你們家總也有
大姑娘吧!唐朝東如果奸的是你姐妹,你怎麼樣?還是他因為是你的義兄就算了?」
    白方俠一咬牙,又道:「唐朝東那個自命小白臉的東西,他該凌遲,而不是一刀之
罪,姓丁的,你知道嗎?嗯!」
    白方俠逼近丁百年,睚眥欲裂的又道:「扶風柳莊的柳姑娘,人家才十六歲,大半
夜裡唐朝搶了人家,逐爬上坑去對一個不懂事的閨女施暴,臨完嫌人家柳姑娘的一雙腳,
包的不夠小巧,竟然一狠心把人家一雙腳剁掉,我問你,他唐朝東是人還是狼?是人就
不該做出那種絕子絕孫的缺德事,是狼就該殺掉,想不到你姓丁的恬不為怪的還要為其
報仇,我問你報的什麼仇?雪的什麼恨?」
    白方俠似乎在教訓面前的三人一般,舉著手中風雷刀指著迎面的三人,道:「干你
們這種勾當的人,只有守住山寨,等著別人找你們算賬,你們有什麼資格,反而找別人
算賬?」
    丁百年的葫蘆腦袋一仰,眉毛上挑,幾乎碰上前額頭髮,厲聲罵道:「他娘的不要
以為你姓白的穿上二尺半,就神氣活現的教訓起爺們,老子找你算賬,那是因為一個義
字,唐朝東終歸是我的義兄,老子不能看著他死在你姓白的手裡,不聞不問,姓白的,
你今天認了吧!」
    於是,「沙沙」之聲接連響起,石無水、余通、丁百年三人,全都拔刀在手,腳踏
丁字步,緩緩移向白氏父女二人。
    白小宛笑對身後的老父,道:「爹還真的說對了,梅花腿中的那招鐵板腳,勁道還
真的沒有練到家,才沒幾天的功夫,這個大黑個土匪。又可以動刀子了。」
    一擺手中劍,白小宛又道:「爹!你老歇著,三個不入流的東西,讓我來打發,你
只管拿繩子拴人就是了。」
    哈哈一笑,白方俠扭腰一彈,人己落在一塊岩石上面,風雷刀入鞘,順手在腰間抽
出三根牛筋,一面道:「這三個鬼東西陰險毒辣,你可得留意他們施壞。」
    三煞看到這情形,一個個氣得齜牙咧嘴,就聽石無水高聲罵道:「兄弟們!我看這
娘們比我那個風擺柳可強多了,留活口,石二哥要好生消遣消……」
    石無水話還沒有說完呢,突然間……










第04章
    且說白小宛不等石無水把話說完,彈身施展出梅花腿,右手長劍,勢如初陽乍露般,
徒然撒出一片彩霞般刃芒,兜頭罩向石無水,她這是含恨出手,一上來就是殺手。
    石無水哪會想到面前這個娘兒,具有如此快捷的身手,再說她又是三寸金蓮小又巧,
怎麼樣也不會讓人看出,竟然是個追命羅剎。
    本能的,石無水舉刀封架,更想以大漢的粗壯身體,硬抓飛撲而來的白小宛。
    在他想來,一個小腳娘們,就算挨你一下子,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一把摟住,只要
自己高興,一用力就能把她勒死。
    就在一連三聲的「叮噹」聲響中,刀劍的刃芒中,迸現了碎小的火花,光束乍隱,
碎芒消失的一瞬間,緊接著「叭」的一聲,就見一股鮮血,自石無水的口中噴灑出來,
紅影打閃,自石無水的頭上掠在石無水的身後。
    那只是一招之間的事,等一旁的丁百年與余通二人圍上來的時候,白小宛已冷笑連
連的站在地上。
    原來當石無水暴伸左手,連抓帶抱的硬撲飛來的白小宛時,卻不料白小宛會在右腿
一封石無水的左手後,左腿連環跟上,狠狠的腳尖搗在石無水的心口上,這是一招梅花
腿中的巧施連環,快、準、狠,石無水自是難以避過。
    一把扶住搖搖欲倒的石無水,丁百年急問道:「老二!你怎麼樣?」
    連連的苦笑,石無水扭身指著一丈外的白小宛,道:「是個地道的小辣椒,咱們應
該相信楊八爺的話,她比她那個吃公門飯干鷹犬的老子,還要難惹。」
    石無水似是昏過去了,頭垂了下來。
    丁百年緩緩放下石無水,右手舉刀,左手在懷裡摸出一把飛刀,與余通一打招呼,
緩緩逼向站在路中央的白小宛,二人並肩,似是怕白小宛逃走。
    「小宛,留意姓丁的手上那把破鐵。」
    冷冷一笑,白小宛道:「爹!你只管等著拴人吧!」
    她那話才說完,丁百年已大喝一聲,揮刀劈向依然不動的白小宛,而余通更露出兩
個大門牙,呼喝有聲的斜劈過來。
    兩把鋼刀,帶起一溜刺眼的冷焰,挾著雷霆般呼嘯之聲,威猛而有力的殺來,如果
白小宛舉劍封架,勢必被砸斷劈飛。
    就在這冷芒繞體沾到的瞬間,白小宛快不可言的一個斜掠林梢,兩隻金蓮碎步連連
的,把個嬌軀側向丁百年的左面,身了斜在當空,就「力」的運用上講,那幾乎是不可
能的事,仰她在碎步支撐中,硬生生的斜閃而掠過丁百年。
    然而在丁百年來說,這也算是一次難得的好機會,因為白小宛的身子,就在自己的
飛刀附近,只要自己一抖左手飛刀就會送到白小宛的身上。
    嘿嘿一笑,丁百年毫無徵兆的一振左腕,在相距不到三尺的距離中,飛刀如流星般,
筆直的射向白小宛的左肋。
    「叭」的一聲脆響,白小宛一腳踢在疾飛而來的那把半尺長的飛刀上,「嗖」的一
聲,飛刀上斜,就在白小宛的頭上掠過,可知丁百年的這一飛刀,顯然用足了力道。
    也因此,徒然使得白小宛想起來丈夫韓玉棟說的話,全家被殺的那大夜吧,有個黑
衣人,曾以飛刀殺死家僕老趙,看樣子八成就是這個傢伙。
    心念間,探手人鏢囊,摸出一支稜形飛鏢,就在他猛一轉身之際,在她長劍直刺的
同時,抖腕甩出手中的飛鏢。
    丁百年想不到這姓的白女子腳上功人,如此的了得,一怔之間,扭身揮刀就砍,卻
不料身形尚未站穩,白小宛劍尖已快點到眉心,本能的一偏頭,舉刀擋去,卻不料白小
宛左手的稜形飛鏢悄無聲息的疾飛而來。
    到了這個時候,丁百年已沒有躲閃的能力,唯--的只有提著雙腿向上縱。
    就聽「噗」的一聲,一支稜形飛鏢,生生插在丁百年的大腿上。
    丁百年一咬牙,伸手拔出那支飛鏢,在一股鮮血外冒中,一支血鏢惡狠狠的擲向白
小宛,人卻一屁股坐在地上。
    輕舉寶劍一格,白小宛左手疾抓,飛鏢又到了她的手中,動作之優美,連一旁的白
方俠,都在撫髯點頭。
    疾快的,白方俠牢牢的把石無水雙腕朝後的拴上,這才又緩緩走到丁百年身前道:
「姓丁的,做惡的人,天理難容,指望你下輩子能做個讓你父母高興的好人!」
    丁百年一手捂往外冒血的傷口,仰頭叫道:「姓白的!你想殺我?」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原來你也怕死呀!」
    丁百年罵道:「他娘的,誰會嫌命長?」
    白方俠一口唾沫吐在丁百年的臉上。狠狠的把個風雷刀刀尖指著丁百年的鼻尖,道:
「這麼說來,你的命值錢,別人的命價賤,被你們害死的人,全都是該死,是吧?」
    狠狠的一腳把丁百年手中的鋼刀踢落到山谷下面,緊跟著,一腳踹在丁百年的腰眼
上。
    就聽丁百年「哼」了一聲,齜牙咧嘴的斜身躺在石地上。
    白大俠以極快的手法,不消幾下子,就把個丁百年也拴了個結實。
    余通這時候一看情形,心裡已開始發毛,他那一臉胡茬子所烘托的那只朝天大鼻子,
一撅一撅的直往上抽,左手舉著刀,早已改攻為守,只要白小宛舉劍刺來,他立刻舉刀
封擋,緊接著盡力躲閃遊走。
    這只能乾耗時間,明敞著是拖延,說穿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一看這情形,白方俠風雷刀一橫,當先站在路中央,先封住余通的去路,一面冷笑
道:「大鬍子,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掙扎個啥?當真要像他們兩個一樣,先流點血再
裝孬?」
    余通雙目怒瞪著白小宛,口中卻叫罵道:「姓白的,老子不是殺頭命,姓余的不會
跟你上衙門,有本事你就在這兒放倒你家余爺!」
    白方俠冷笑道:「真是執迷不悟,真要把你殺死在這大山裡,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一頓之後,白方俠揚聲對白小宛道:「小宛!不用顧忌,必要時儘管痛施殺著。」
    白方俠有了指示,白小宛精神一振。
    突聽她大喝一聲,手中劍瞬間挽起三朵劍花,品字形的一閃而逼向余通,同時間,
左手的那支帶有丁百年身上鮮血的稜形飛鏢,徒然間射向余通的退路。
    嘿然有聲,余通手中鋼刀奮力一圈,疾快的灑出一束密密的光芒,擋鏢阻劍,一氣
呵成。
    就聽一陣金鐵交鳴聲,在二人身前響起。
    看情形,余通似是躲過了白小宛這千鈞一髮之危,因為余通的臉上出現了得意之色,
正準備向一旁躲閃呢!
    但他再也想不到,就在他的意念配合著行動,正要縱身而起的時候,突然面前紅影
一閃,白小宛人已橫劍在他的面前,鐵板腳連環踢出。
    就聽「砰,砰」一連兩聲,緊接著余通甩刀「哎呀」連連,雙手全捂在小腹上,一
連後退四五步,被路邊的巨岩擋住,而沒有落下山間。
    看余通痛苦的表情,顯然是受傷極重,從他立現的汗珠來看,不單是力道盡失,甚
且小腹幾有被洞穿之危。
    其實白小宛在施出鐵板腳的時候,本想一腳踢在余通的關元,但她心存忠厚,把襲
擊的部位提高三寸,余通才逃過這要命的一擊。
    緩緩的走到余通身前,白方俠冷然道:「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非要被人折騰
得像個狗熊樣才上道,這可是自找的!」
    余通一聽,立刻露出他那對蠟黃的大門牙,咧著嘴唇,直哈大氣,似乎是想罵幾句,
只是喉頭不聽使喚。
    一嘴巴打在余通臉上,白方俠厲聲道:「姓余的,你甭對我白某人露出這副吃人像,
幹了一輩子捕頭,我白方俠見的多了,如果要恨,那就恨你自己去,誰叫你幹些不入族
譜的勾當,羞了你的祖宗十八代,也苦了你爹娘。我姓白的只能替你們的父母可憐,如
今被擒,那也是早晚的事,安份些咱們這就上道吧!」
    反手上了綁,余通垂頭喪氣。
    吐血昏死過去的石無水,也醒過來了,只是動了幾下,發覺雙手被反綁,一掙沒有
掙脫,心中就知不妙,站起來就想逃,卻被白方俠一刀背砸在腿彎上,罵道:「狗東西,
你最好識相點,別再自討苦吃。」
    一面說著,隨又在馬鞍上抽出一根繩子,連著一串,把四個秦嶺四煞中的三個,全
串了起來。
    白方俠父女二人跨上馬鞍,白方俠在前面,白小宛殿後,三名惡煞居中,一行五人
緩緩朝著寶雞而去。
    一身緊身短衣靠,四方英雄帽,外罩一件天竺色披風,足蹬薄底快靴,年過五旬的
白方俠,依然是精神抖摟,風雷刀把上的鮮艷奪目五彩緞帶,在他胯下馬的彈跳前行中,
一抖一抖的,讓人感著有威風八面的神采。
    馬後面的三個秦嶺惡煞,一個個怒目直視,罵不絕口,偶爾還站在路上磨蹭一陣,
指天罵地,好像連老天爺也對不起他們似的,不該給他們披上一張人皮。
    丁百年摀不住大腿上的傷口流血,還是白方俠替他紮了一條帶子,血才慢慢不往外
流,只聽他在走過大散關的時候,對沿路跟的人叫道:「丁大爺就是秦嶺山的山大王,
我叫丁百年,你們聽說過嗎?丁百年,要丁他娘的一百年,所以丁大爺死不了,還有得
活的,哈……」
    石無水也連聲咒罵,道:「你們這群王八蛋,可曾聽過秦嶺山裡有個石無水?石大
爺就是我,這一回你們可高興了吧!等石大爺這顆腦袋被切下來的時候,你們把大爺這
顆腦袋拎到你們土地廟,放在神案上供著,包準一定會驅邪,哈……哈……」
    而走在白小宛馬前面的余通,大門板牙伸的長長的,上嘴唇盡在牙上面刮,哼哼咳
咳的,把個朝天大鼻子猛往上抽,一臉胡茬子活像個李逵下梁山。
    余通沒有罵,但他走一陣,會死賴著站在路當中不走,像個餓狼般,怒瞪著雙眸,
逼視著馬上的白小宛。
    有時候白小宛冷然飛出一鞭,打在余通身上,反而讓余通哈哈大笑。
    於是,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的,五人一路「熱熱鬧鬧」的走入寶雞鎮來。
    而寶雞的縣衙門,就在寶雞的鎮西面兩棵老柳樹附近,有一個小小的廣場,縣衙大
門口,還站了兩個衙役,二人的黑色馬褂,前後全印著「兵」字,帶鞘的鋼刀,掛在腰
帶上,一動不動的像兩個石膏像。
    白方俠騎在馬上,雄赳赳的到了縣衙前面。
    「煩勞通報一聲,咸陽府衙的捕頭白方俠,求見太爺大人。」
    一聽說來了府衙的捕頭,那是上差爺到了,再聽說是白方俠,二人立刻想到了龍頭
捕快,豈敢怠慢,一個衙役立刻飛奔入內,另一個卻替白氏父女二人拉馬,往縣衙前面
的馬樁上拴馬。
    石無水與丁百年二人卻仍然叫罵不休。
    縣衙役拴好馬,回頭對丁百年二人喝道:「安靜點,該你們死,就算叫破喉管,照
舊也活不了,窮嚷嚷個啥?」
    「狗東西!你也敢對大爺們呼喝!」丁百年大罵。
    石無水也道:「俺們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魚躍網中等人烹!」
    「叭」的一腳,踹在石無水的胸口上。
    緊接著,「哇」的一聲,石無水吐出一大口鮮血,幾乎人又昏過去,不過雙目金星
卻在連閃。
    衙役踹出這一腳,想不到會讓石無水吐血,但他哪裡知道,石無水的胸口傷勢,是
被白小宛所傷,因此還以為自己的功夫如何了得呢!
    衙門裡立刻走出那個通報的衙役,一面對著白方俠施禮,邊說:「大爺在堂口候著,
白爺請進。」
    於是,白方俠一整衣冠,直往寶雞縣衙堂上走去。
    老遠的,就聽堂口上站著的縣太爺,捋著鬍髯,滿臉笑容的道:「約莫著白捕頭也
該來了!」
    白方俠一聽,似是這寶雞的父母官,話中有話,心裡一緊,立刻趨前幾步,單膝一
跪,道:「咸陽府衙捕頭白方俠,給大人請安!」
    「免了!免了!快坐下來說話。」
    就在縣衙的客堂上落坐,縣太爺一捋山羊鬍子,呵呵一笑,問道:「案子可有眉目
了?」
    白方俠一驚,問道:「大人指的是……」
    「大韓村裡的滅門大血案呀!」
    「這件事大人已經知道了?」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身為百里侯,地方發生這種大案子,焉有不知的道理?如
果有一天,此案由遠在咸陽的上衙所破,本縣這頂烏紗帽,豈能保得住?」
    白方俠赦然的道:「本案死的是卑職的親家翁一家,如今府台衙門尚未有人知,卑
職怕打草驚蛇,所以先自私下查訪,一有眉目,立即前來堂上報告大人知道。」
    「如今可有眉目了?」
    「抓了三個嫌犯,現在衙前候著,就等大人簽發收押。」
    「辛苦你了,白捕頭,捕的三人,是什麼地方人?」
    「三個都是秦嶺山的強人,人稱秦嶺四煞的便是。」
    「好啊!這四個魔頭總以為我這衙門小人員少,奈何他們不得,盡在這附近做案,
這下子算是他們惡貫滿盈,死期到了。」
    突然間,就聽縣衙前面有女子哭喊聲,白方俠一驚,立即告便,向衙門門跑去。
    老遠的,就見一個三十不到,細柳高挑,俏臉長髮的小腳婦女,死命的抱住口角尚
有血漬的石無水。哭喊起來。
    才不過哭了兩聲,就聽石無水在她的耳邊急急的說了兩聲,一面示意她快些離去。
    於是,就在白方俠人一到衙門口,看上去這婦人好似被衙役哄走似的。
    望著這個俏娘們走路的姿勢,誰也會相信她生了一身軟骨頭,那種走一步擺又扭,
由腳到頭全在動的模樣,大概就是細柳枝風中搖曳的味道。
    就在寶雞縣衙門,收押了石無水等三人之後,白方俠父女正要告辭的時候,縣太爺,
這位看上去瘦骨嶙峋的四十出頭的高個兒,瞇瞇眼一瞇,好像要合起來一般,大蒜似的
鼻頭,在嘴角撩動中,向外一偏,微笑著道:「我該給賢父女見見一位你們早已熟識的
人了。」
    一面對身後站著的文案師父一點頭。
    文案師爺一笑,起身走入另一廂房。
    立刻,人未到,哈哈的笑聲先傳人白方俠父女二人耳中,白小宛一驚。
    於是,濟生堂的卓大夫,來到這縣衙的客堂上。
    「卓大夫!你是……」
    又是一聲笑,卓大夫先對縣太爺施一禮。
    縣太爺立刻起身歡迎,一面對白方俠道:「卓大夫的身份,本不該說出來,只是目
前的情況看來,似乎大韓村的滅門血案與卓大夫的案子有著關連,所以在卓大夫的首肯
下,才能說出卓大夫的身份來。」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卑職在初次遇到卓大夫的時候,心中就犯了疑,只因為卓
大夫沒有任何不良企圖,所以到現在,卑職只是加以暗中留意而已。」
    卓大夫一笑,道:「白捕頭果真名不虛傳,龍頭捕快之威名,我在京中就有個耳聞,
想不到一下子咱們會湊在一起辦案了。」
    一聽卓大夫竟是京中派來辦案的人,白氏父女二人互望一眼,臉上露出了驚疑之色。
    縣太爺當即道:「卓大人只是以大夫來掩護自己身份,實則卓大人是大內派採辦案
的高手。」
    白方俠一聽,立刻起身施禮,道:「卓大人不單是醫道高明,更兼武功了得,客店
中為卑職小婿療傷的時候,卑職已心裡明白了。」
    白小宛低聲說道:「卓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先代我夫謝過!」
    款款起身,盈盈的施了一禮。
    淡淡一笑,卓大人道:「韓玉棟今天的精神好多了,就在後衙中歇著,你去看看他
吧!」
    白小宛當即起身告辭,在一個衙役的指引下,走入後院一間廂屋中。
    於是,卓大夫請縣太爺,摒退屋中所有的人,包括師爺在內,只餘下縣太爺與白方
俠。
    三人把坐椅拉近,話聲也跟著低了起來。
    「白捕頭,京中有個卓重陽你聽到過沒有?」
    「大內高手乾坤掌卓重陽,卑職早有耳聞,莫非就是卓大人?」
    微點著頭,卓重陽道:「白捕頭可知為何現在對你表明我的身份?」
    「卑職愚昧!」
    「因為我在為韓玉棟治傷的時候,曾聽到你父女二人說什麼血玉龍,而我這次離京
要辦的案子,卻是御案上擺放著的一個血玉鳳。」
    一頓之後,卓重陽又道:「賊人能為了一隻血玉龍,殺死退職的韓侗滿門,包不准
他也盜走了御案上的血玉鳳,也因此,我覺著咱們有合力辦案的必要。」
    血玉龍尚末找到,如今又冒出個血玉鳳,白方俠心中大感困惑。
    於是,他不得不先把血玉龍的事,說個明白。
    壓低了聲音,白方俠悄聲的說:「就卑職所悉,這血玉龍,是韓老爺的傳家之寶,
在他們的韓家家族上,也稱得上是傳族之寶,當年韓老爺初入仕途,榮光耀祖,才在他
爺爺手上,接過這血玉龍來,算算日子,也保存了三十多年,卻不料才卸任返歸故里不
到幾天,就遭到這滅門慘禍,寧不叫人悲歎!」
    一頓之後,白方俠鬚髮怒張,恨恨的又低聲說:「當初卑職尚在咸陽,原本是有退
休之意,只是新任府台大人厚愛,一再的慰留,且又幫著辦理一樁案子,突然接到小女
的書信,卑職尚不太相信,因為韓老爺不可能會有什麼仇家,那麼快的追殺到大韓村,
也許是為財。而在卑職與小女二人,三番二次的夜探大韓村韓老爺的新宅,卻發現--切
完好無損,這就使人入了五里霧中,直等到卓大人妙手回春,才由小婿口中得知賊人要
的是血玉龍,細想起來,如果小婿救不回來,這件血案的起因,永遠將是個謎,案子也
甭想破了。」
    縣太爺不停的點著頭,一面低低的道:「抓來的三人,白捕頭怎麼會知道與他們有
關?」
    於是,白方俠就把一切經過,又說了一遍。
    就聽卓重陽道:「頂多他們是一群幫兇,主使他們的人,看來還要費上一番手腳。」
    縣太爺一笑,道:「卓大人說的不錯,這三個惡徒,如果一口咬定大韓村的血案與
他們無關,咱們又如何定案?如果三人拚命不吐一字,那主使他們的人,咱們又有什麼
辦法把他拎出來?」
    白方俠立刻道:「所以直到目前,卑職仍然在暗中追查,抓此三人,也只是『投石
入林』的作法。想把真正的主兇犯驚出來。」
    卓重陽雙目神光暴射,望著遠方,自言自語道:「投石入林!投石入林!嗯!此法
可行。」
    不提三人在這寶雞縣衙客堂上密議。
    且說寶雞渭水河靠東邊街頭的小道上,弄堂裡走出一匹小毛驢,驢背上坐著看上去
只有四兩骨頭的風擺柳,毛驢後面,緊緊的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手裡拿了一根
小鞭子,口中還不停的「喲喲!得!」的,緊跟著小毛驢屁股後頭快步趕。
    驢背上的風擺柳,細柳腰隨著驢步的踢踏聲,相當有致的一擺一送一回,兩隻金蓮,
硬鞋幫上還繡著大紅花,裹腳布白得珵亮,尖尖的鞋尖上,還釘上一朵鴿蛋大的鮮紅花。
一頭烏溜溜的頭髮,挽成了髻,一塊黃緞布巾,緊上加緊的包紮起來,顯得一臉的俏麗
樣,紅坎肩裡面,厚厚的一層狐毛,靠邊上全露出長毛來,緊緊的套在翠綠的短上衣上
面,紅粉色的燈籠褲,褲腿扎得嚴實極了。
    小伙子趕著小毛驢,出了寶雞西街口,午後的日頭,相當的紅,紅得把條渭水河,
照耀得金星不斷的在河面閃爍,遠遠的,通往大散關的高峰上,起不了一點作用的片片
碎而又薄的淡雲,一旦脫離山峰,立即化為烏有,就如同風擺柳心中對石無水的感情一
般,只要二人一離開風擺柳的那間近河岸小瓦屋,二人就像這天上的淡雲,只有等到再
一次的相聚,才能撩起二人的情慾。
    不幸,這一次卻是叫風擺柳掀起了內心中的情濤,因為感情這東西,實在很微妙又
奇怪,平常二人就算相見,大不了一陣捻和,等熱度一邊,拍屁股分道揚鑣,珍惜,那
只能等到下一回見面再說。
    然而,如今石無水一旦上了綁,風擺柳立刻發覺,二人的感情已經到了水乳交溶的
地步,要想生離死別,那只有乳幹掉水完了。
    於是,風擺柳不顧一切,死命的抱著石無水哭喊。
    一開始,石無水還真的不相信,風擺柳會對自己用情這麼深刻,自己還真成了傻蛋,
傻兮兮的以為自己多聰明,如今看來,殺人放火不一定該死,對不起風擺柳,那才真的
該死。
    「死不得!」石無水在心中吼著……
    立刻,藉著機會,對風擺柳面授機宜一番。
    於是,風擺柳擤了一把清鼻涕,起身就走。
    不久,風擺柳騎上她雇的一頭小毛驢,直奔大散關。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31:59

當風擺柳過了渭水河的時候,頂頭的太陽已在慢慢的放大,大得像她閨房裡面掛在
牆上的大圓鏡子,只是鏡子是亮的,而距山頭不遠的太陽,卻火紅的有些燒手模樣。
    過了大散關,走向了山道,風擺柳好像是豁出去一般,一路咬著碎牙,面無表情,
不要說是自已這是走向土匪窩,就算是真的走向狼窟,她也拼上了。
    然而,這對趕驢的小三兒來講,心裡頭就不是滋味。大腳峰滴露崖山寨上住的,全
是喝過人血的刀客,那伙強人,就算是你親親熱熱的向他鹼一聲二大爺,如果他不是在
興頭上,照樣會送你一個大巴掌,準叫你七葷八素,不知東南西北,這要不是風姑娘一
再保證,說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說什麼也不會跑到這兒來碰霉氣。
    小毛驢的腳程,不快卻實在,四隻細得像風擺柳足踝一般粗細的四隻纖巧蹄子,自
出了寶雞,到爬上秦嶺山區,一直保持著一定的速度,那種穩定的勁道,有一陣幾乎把
背上的風擺柳晃睡在驢背上。
    還未曾看見大腳峰呢!大太陽似乎不忍看著鳳擺柳往火坑裡跳一般,悄悄的溜到山
那邊去了。
    有那麼一點餘輝,仍然照著大地,似乎在警告尚未回家的人們,趕快找地方歇著吧!
    然而,這對風擺柳來說,卻只有使她加速往大腳峰趕去,因為有一股力量,一股對
她這種火坑中長大,難得碰到真愛的力量,在她的心中翻騰,就算為這難得一遇的愛而
死,也是心甘情願,何況這往後恐怕就再也不會遇上石無水這種赤裸裸的愛情了。
    有句俗話,說:「騎小毛驢走山路,不怕摔!」
    其實兩隻腿稍長的人,跨上小毛驢,身子隨便一歪,腳就會碰到地,怎麼樣也不會
挨摔。
    不過這對風擺柳而言,可就真夠她瞧的了,一連翻了三個山頭,風擺柳摔下三四回,
虧得小毛驢不高,而風擺柳的屁股上肉又厚,彈性又大,所以她還是照騎不誤。
    由官道入山道,再爬過幾個高山。已經是二更天了,山裡面,黑漆八烏的,偶爾還
有些狼叫聲。
    為了壯膽,小三兒手兜的皮鞭子不停的抽,抽得「叭叭」脆響,小毛驢好像很篤定,
它不為小三兒的鞭聲所影響,仍然是老步伐,也許驢心中知道,小三兒的鞭聲,只是在
為他自己壯膽而已。
    雖說鞭聲是給他小三兒自己壯膽,但卻在這深山裡起了共鳴,因為,對面的半山腰
處,一列列的草房中,有了人聲,跟著就見十幾個火把,衝出屋外,驢背上的風擺柳還
以為是遇上一群鬼火呢!
    「喂!」對面有人在叫。
    「喂!」小三兒也應了一聲。
    很快的,火把往這邊移過來,而且好像是在飛。
    越過山溝,小三兒拉著小毛驢往大腳峰滴露崖上去。
    才爬了沒多高,幾隻火把已圍了上來。
    「我的娘呀!你不是石爺的老相好嗎?」
    風擺柳像是要脫了骨節岔了氣一般,下得驢背後直扭她那個大屁股,還未曾回答,
就聽另一個拿火把的問道:「風姑娘,大黑的天,你摸到山上來幹啥?」
    另一個也說:「石二爺一大早就去寶雞找你了!」
    緩過氣來,風擺柳皺著眉尖,直著腰道:「各位好兄弟!大事不好了,快帶我去見
你們的大爺。」
    一面領著風擺柳往山寨上爬,就近的一個持火把為風擺柳照亮的問道:「究竟什麼
大不了的雞毛皮事,害得你風姑娘摸著黑往山上跑?」
    風擺柳沒好氣的道:「秦嶺四煞,官石余丁,被人家抓進寶雞縣衙門裡,就有三個,
這還不急人?」
    「這可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風擺柳這時候不擁著熱被窩睡大覺,還跑到你們這兔爺不拉屎的地
方來,喝涼風聽狼聲呀!」
    「這下子又真的麻煩大啦!看看官大爺怎麼辦吧!」
    於是,在十幾個火把的照耀下,大伙全擁進了正中的大茅草屋中。
    沒有多久,五排草房中的百十多人,全都走出草房。
    大草屋的正廳上,楊文光楊八爺大馬金刀的坐在粗木椅子上,不停的冷笑。
    官中卻盡在頓足大罵。
    楊文光冷聲道:「你應該感謝我楊某人,你知道嗎?」
    一聽楊文光這麼一說,官中秀才臉上,更加陰沉了,只聽他咬著牙,道:「為什
麼?」
    哈哈一笑,楊文光道:「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我在你這苦行僧一般的大茅屋裡賴
著沒有走,說不定照你們秦嶺四煞的慣例,四個一起下山去自投羅網了。」
    冷然一笑,官中道:「那可說不準,也許就少了我官中一人,他們三個才被捉迸官
衙裡。」
    鼻子裡強力的擠壓出個「哼」,楊文光道:「我早就說過,而且我的上面也一再說
過,這件血案,關係重大,大概要躲過這緊張的一刻,等風平浪靜以後,再慢慢露頭,
可是你們偏不信邪,這下子可好,人一進了衙門。這輩子算是完了。」
    「怎麼說?」官中似乎有氣。
    「你們這些糊塗蛋,也不想想,那韓侗雖然辭官,但他終歸當過朝廷的命官,方面
的大員,官家豈有坐視的道理?如今為了破案,說不定暗中已派來什麼厲害角色,就在
這寶雞附近,張開一張大網,等著收網呢!」
    官中像個洩氣的皮球一般,頹然的坐在大椅子上。
    一旁的風擺柳卻急急的道:「官爺!你得快點拿個主意出來呀!」
    突然間,就聽楊文光怒指風擺柳喝罵道:「都是你這騷娘們,如果沒有你,石老二
也不會一個勁兒的找上寶雞,真他娘的女人禍水!」
    風擺柳被罵,幾乎掉下眼淚來。
    卻聽官中道:「八爺這是什麼話,你這叫『肚痛怨灶王爺』!」
    一頓之後,以一種安慰的眼神,看了一眼欲哭的風擺柳以後,才又道:「石老二就
喜歡那種調調兒,沒到山上來以前,他是個有家室的人,只是他太過火了,硬生生的把
個老婆折騰跑,好不容易又認識了風姑娘,這方面算是叫他收了心,如果沒有風姑娘,
石老二照樣會去找別的女人的。」
    一面對站在門口的眾人,叫道:「風姑娘連夜趕上山寨報信,八成還餓著肚子,快
下碗麵,加兩個雞子兒。」
    官中一面說著,起身走到門口,又道:「大伙快去歇著,說不定明天咱們有得折騰
的。」
    於是,火把熄了,眾人等也慢慢散去。
    返身回到椅子上,就聽楊文光問道:「官老大!你準備怎麼行動?」
    官中連連冷笑,陰森森的兩眼,看上去好似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一般,木然的道:
「乘其不備,出其不意,給他娘的來個劫獄,寶雞縣衙那個小不點,官中還沒有把他放
在眼裡!」
    楊文光嘿嘿一陣冷笑,幾乎把個手指頭點到雙目呆癡的官中鼻頭上,說:「官老大,
什麼事情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得要沉住氣,就你目前這百十來人,也想造反?哼!我
看你是自不量力!」
    官中一拍桌子,唬的一聲站起身來,道:「你說我該怎麼辦?吊在褲襠裡裝孬?」
    楊文光沉聲說:「若是在平時,你官中運氣好,或有那麼幾成希望,會把他們三個
救出來,可是如今就不同了,縣衙裡就住著一個姓白的,連我也沒有把握會勝得了他,
何況江湖上誰都知道,姓白的有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是個地地道道的帶剌玫瑰,動起
手來,比她老子還要狠。」
    一頓之後,又道:「老實說,我楊八還真捨不得秦嶺山的這股小力量,所以才分析
給你聽,要不然,我才懶得多嘴呢!」
    官中有些不服,咬著牙道:「哥四個扭在一塊兒,已經十多年了,如今三個被逮,
就剩我官中一個,我操他先人,這日子我寧可不過。」
    冷凜的瞪著楊文光,官中吐氣有聲的又道:「八爺!如果交情夠,你就暗中幫著施
把勁,把我那三個兄弟救回來,覺著不便,趕天亮,你回你的長安總督衙門,不要在此
地惹上--身臭,不好回去。」
    輕搖著頭,楊文光苦澀的道:「既然官老大這麼說,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不過你放
心,只要能插手,楊某絕對不會袖手的。」
    說完,起身轉回睡房,但卻帶著一肚皮的憂慮。
    他躺在硬板床上,拉起一張棉被往身上一搭,雙手一連,往腦後一放,把個裝滿陰
狠毒招的腦袋托起來,兩隻大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圓圓的,就如同黑森林中暴露出一雙銳
利的花斑豹的眼晴一-般。
    眼睛在打轉,表示他的腦筋在轉變。
    在他想來,這秦嶺四煞,確有利用價值,一旦全部被殺,自己在這條入甘進川的三
岔道上,無形中減少一分力量,但是這四個惡煞如今已有三個被捕,而官老大又要充好
漢想劫獄,萬一再被捕,衙門裡來個大審判,難保他們不把大韓村的那檔子事說出來。
    於是,他果斷的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令他含笑而眠的決定。
    楊文光那雙墊在腦後的雙手,平整的移在胸前,四平八穩的睡著了。
    大廳上,官中看著風擺柳吃完一大碗麵,連大廳外的小三兒也填飽肚皮,這才笑對
風擺柳,道:「風姑娘吃完就快歇著,趕明兒天一亮就上路,你放心,早晚我會把他們
三個全救出來的。」
    風擺柳有些想落淚,鬆鬆的雙肩抽搐了兩下,含淚笑著站了起來,道:「全看你的
了,大爺!」
    於是,當天晚上,風擺柳就睡在石無水的那張鋪有狼皮的大木床上,除了大木床上
石無水的那身臭味還在外,風擺柳也只能不時的撫摸一下木床邊緣,那味道叫風擺柳想
起石無水的腳後跟,因為,每一回二人熱烘烘的搏鬥之時,石無水總會把兩隻粗糙得像
沒有刨光的木頭般的腳後跟盡在她那兩個大腿上磨蹭,磨蹭得她「咯咯」笑。
    想到這裡,風擺柳哭了。
    哭著走入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的,小三兒拉著小毛驢,就在滴露崖山寨大廳前的小廣場上,候著風
擺柳。
    適時的,風擺柳由大草房中走出來,她的後面緊緊的跟著楊文光以及官中二人。
    官中在後面說:「風姑娘!你安心的回去,寶雞方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再趕著來
報個信,約莫著就在這一二天裡,我就會摸上寶雞去。」
    一旁的楊文光露出一臉的關心,表現出憂愁的模樣,扭頭對官中道:「官老大,我
這就溜去寶雞,情況順利的話,我就把他們三人弄走,不過我還是反對你硬幹!」
    「八爺!你上路吧!希望著你能在官家那面拉一把,我們哥兒四個就有幸了。」
    一聲長長的歎息,楊文光陪著風擺柳走下石階,走到小三兒的小毛驢前面。
    猛回頭,風擺柳望向站在石台階上的官中,道:「大爺!盼望著你能早一天把三位
爺救出來,要不然,風擺柳也不想活了!」
    官中面無表情,陰沉的眼神,突然暴睜,沉聲說:「石無水一輩子沒有做過讓人心
服的大事,唯獨他抱住你柳姑娘,算是抱對人了,也叫人佩服他的眼光。」
    本來他還想說出下面那句「石無水該死而無憾了」,可是他突然感到那句話不大吉
利,所以也就沒有說出口來。
    於是,就在官中的招手下,在一眾嘍兵的注視中,楊文光、風擺柳與小三兒,一齊
走了。
    風擺柳仍然在那頭小毛驢背上晃呀擺的,一路擺過了秦嶺大山,晃過了大散關,也
擺到了寶雞。
    也因為一路上盡跟在小毛驢屁股後趕路,而使得楊文光的心,在風擺柳的自然擺扭
與習慣的風騷流露中,一路跟到了寶雞,也跟到寶雞街邊渭水河畔的風擺柳的閨房中。
    就在寶雞縣衙的後堂上,白小宛陪著老父白方俠,以及丈夫韓玉棟,三人在商議著
大韓村中的血案主謀人物,可能是何人的這個問題。
    大韓村一百多戶人家,挨家論戶的推敲,沒有一家看起來有嫌疑。
    就現況而論,韓五爺算是大韓村的領袖人物,而且也是有名的「高原善人」,單就
事情發生後,韓五爺出錢出力,那種痛心疾首的表現,怎麼樣也不會被認為是兇手,是
主謀。
    幾經商定,線索還得要從秦嶺四煞的身上去探索。
    於是,白方俠當即決定,自己趕著返回成陽,就近的向府台大人面前,討取辦理此
案的派令,並順道再往長安的總督衙門,打探這楊文光的行為。
    公門中數十年,白方俠心裡明白,如果想抓到楊文光,自己非得有十成十的證據,
不足以明敞著捕人。
    然而,白方俠再也沒有想到,總督衙門的副將楊文光正在寶雞的風擺柳閨中閒扯談
呢!










第05章
    且就在寶雞縣衙裡,白氏父女商議以後,白方俠當即向縣太爺告辭,跨馬回轉咸陽。
    白方俠在臨走的時候,特別對女兒白小宛道:「目前案子雖成膠著,但卻是最危險
時刻,抓到幾個替人賣命的兇徒殺手,只能使主謀的惡徒,施出更毒辣的招術出來。」
    白方俠有些憂慮的又道:「辦案多年,對於那些拿錢賣命的人,我看的可多了,就
算把他們丟進油鍋裡,他們也不會招出是何人主謀,這就是一行有一行的行規。」
    白小宛沒有說話,嘴巴閉得很緊。
    「記住!好好守著玉棟,一切等我回來再行動。」
    白小宛點著頭,不置可否的,送走了老父。
    回到縣衙後面的客廂房裡,白小宛對已經能站來走路的丈夫韓玉棟道:「爹回咸陽
府衙,還好咱們已遷住到縣衙來,安全上已無多大問題了,如果是在客店,我就不能也
不敢隨便離開你了。」
    「聽口氣,宛妹可是心中有了打算?」
    「我想去大韓村看看,也許會有什麼發現。」
    韓玉棟長長一歎,道:「只可惜我韓玉棟不會武功,否則,這種殘無人道的滅門血
案,我怎麼會瀝血椎心的推給官家去辦?」
    白小宛咬著牙,道:「白小宛不會放過他的,咱們總會把那個主謀人物刨出來的。」
    夜裡,天空似乎在鬧著集會,像浪濤一般的烏雲,從秦嶺的高峰處往外處擠,擠過
了渭水河,又推到了寶雞的天空上,只是雲動風大,卻沒有下來一點雨。
    地面上,似乎也將要發生驚人大事一般,由秦嶺山區裡,一溜的沿著山道,走出百
十個穿著黑衣短打衫褲的漢子,細看全是黑布包頭,手裡提著鋼刀,一路上連個咳嗽聲
都沒有,小跑步的走過了大散關,越過了渭水河,直摸往寶雞。
    什麼時辰?誰也不知道,天太黑,雲又厚,如果不是地頭熟,就算是分辨個東西南
北,也不容易。
    不過,大半夜裡,一下子出現這麼多人,如果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包準會把寶雞住
的人嚇一跳。
    也許官中的運氣欠佳,霉運當頭,或者是秦嶺四煞應了他們歃血為盟的時候那句話,
「沒有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
    就在二更天剛敲過沒有多久,白小宛正準備繞過縣衙,前往大韓村去,縣衙前廣場
邊的大槐樹下,白小宛發現有十幾個人影在一箭之地的來路上往縣衙前撲來。
    一驚之下,想起老父臨走時候的話,「膠著時期,也是最危機的時候」。
    於是,急忙又折回衙門中,且急急的對一個守夜的捕快高聲叫道:「有人往縣衙這
邊衝過來了!」
    她聲音很大,連房子裡的十幾個衙役,全都驚嚇出來。
    「在哪兒?」
    就著一個窗子,白小宛手一指,道:「你們看!」
    那捕快的反應也夠快的,一瞥之下,立刻高聲叫道,「敲警鐘,大伙抄傢伙!」
    原來官中在楊文光與風擺柳走後,左思右想,總覺得這位長安督府的副將楊八爺,
是官家人,怕事情鬧大,而把他攀扯上去,而拿他們秦嶺四煞的性命不顧。
    一念之間,當即招集全寨嘍兵,合計好時辰,立刻殺往寶雞,同時間。他也告訴眾
嘍兵,如果一切順當,大伙救出人之後,馬上狠狠的幹一票,誰有能耐,那就盡量的裝,
寶雞可是個富足地方。
    於是,每個嘍兵除了一把殺人鋼刀外,還在腰裡塞兩個雜麵饃,一大頭大蒜,準備
路上填飽肚子好殺人,如果是渴了,渭水河的水有的是。
    且說二更天才過了一半,官中已領著他的嘍兵摸到了寶雞的縣衙一箭之地,他正要
派幾個武功好的嘍兵,先把值班的衙役幹掉,還正在分派人手呢,卻不料縣衙裡突然間
警鐘大鳴,夜空中「當當」之聲,震耳欲聾,不要說是睡覺,就算是叫魂,也早把鬼嚇
跑魂招回了。
    在官中想來,一個小小縣衙門,就算連同縣太爺算上,頂多不過三數十人而已,卻
不料一下子竟出來七八十人,全提著燈籠火把,衝殺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官中發狠叫道:「嘍囉們!殺!」當先揮刀向前衝去。
    就在燈籠火把的照耀下,遠遠望去,酷似兩窩黑黃螞蟻咬架一般,一邊自衙門衝向
縣衙前的廣場上,另--邊在黑影裡冒出一股黑潮,一個個揮著明晃晃的大刀,衝撲而上,
於是,雙方就在這場子上,喊殺震天,金鐵互鳴的砍殺起來。
    官中似是殺紅了眼,只見他身上全是濺的別人鮮血,而鮮血也染紅了他的雙眼,所
以迎著他的幾個衙役,沒有幾個照面,全都「哎喲」大叫著倒了下去。
    守在縣衙大門的白小宛,一看在人群中,官中有如猛虎竄人羊群一般,舉手投足間
就有人叫著倒下去,就著燈亮一看,原來是秦嶺四煞的老大來了,心中一喜,這可是血
案第四個真兇,逮到了他,四個齊全,就差一個穿紫袍的大漢,這案子就算差不多破了。
    心念及此,一擰柳腰,人如夜鷹投崖般的,彈起數丈高,手中寶劍一撩一揮,銳芒
打閃,一下子捲向官中的面門,絲的一聲官中的頭巾被削落地上,這還是他見機得早,
否則一顆腦袋,必被削落地上。
    官中的秀才臉上全變了顏色。他那陰沉的眼眶裡在往外冒火,手中大砍刀一掄,左
手指著白小宛,道:「他奶奶的,你大概就是那個干捕頭的女兒吧!婊子養的,你父女
兩個專門同我們這些道上的朋友過不去,今天晚上官大爺就是要來收拾你父女二人的。
快把你那個該死一千回的老雜種叫出來。」
    官中這麼一吼。附近打鬥砍殺的人,全都退向一旁,壁壘分明的各守一方,而雙方
一上來就被放倒在地的人,藉著機會被拖向一邊。
    突然間,懸衙大門下面,縣太爺當門一站,在七八個護衛的防守中,戟指場中的一
人,高聲喝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敢情想造反不成?」
    仰面哈哈一笑,官中高聲叫道:「我的縣太爺!你可別嚇著了,秦嶺四煞只殺人不
造反,你只要牢裡放出我那三兄弟,俺們馬上撒腿走人,你看怎麼樣?」
    「殺人放火,竟然還敢來劫獄,這與造反有何不同?」
    官中一聲冷笑,尚未回話,白小宛已高聲道:「姓官的,你還敢在你白姑娘面前耍
狠,就先嘗嘗姑娘寶劍的厲害。」
    面對一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女子,官中哪會把她放在心上,哈哈一笑,一緊手中大
砍刀,兜頭劈向揮劍而上的白小宛,一面的口中叫道:「官爺先劈了你這個臭女人,好
做討價還價的本錢!」
    白小宛徒然施出梅花腿,錯步拋肩,閃過官中的大砍刀,手中劍走輕靈,一晃劃向
官中的右肋。
    官中「嘿」然有聲,右手大砍刀疾抽,刀把在前,刀頭在後,奮力一豎,擋過白小
宛的--劍。
    於是,就見他一個大翻身。和身摸向正欲撲上的白小宛,看樣子兩下裡可能要撞個
滿懷。
    就在這生死立判之間,突聽白小宛一聲清叱,小巧的身影,有如乳燕離窩一般,把
個身形徒然間提升三尺,她雙手握劍,硬生生的運足雙臂之力,捲起一股渾厚的劍芒,
擋向奔灑而來的大砍刀。
    官中心中暗喜,他的這一刀,足可以開山裂石,一個姑娘家,能有多大能耐?
    勝利似乎在兩個拚鬥者之間,掉下來了!
    而失敗也在二人之間,選擇了適當人選!
    終於,就在一聲金鐵碰擊而散發出無數火花的同時,就見白小宛自官中的左肩頭,
一個迅捷無比的跟頭,緊跟著「砰」的一聲脆響。
    火把的照耀下,白小宛有如一頭從高處落下的狸貓一般,輕飄飄一點聲音也沒有就
落在官中前面五尺地方。
    她面無表情的一領劍訣,準備二次衝上。但卻發現官中一手摀住自己的左目,右手
大砍刀不分東南西北,更不分是敵是友,左衝右突,亂砍一陣,口中還不停的大叫道:
「狗娘養的雜種,竟把老子一隻眼踢瞎,還我眼來!」
    眾人細看,官中的左手正在往外冒血,那種突然失去一目,一種錐心刺骨的痛。加
上他的失去人性,把個孤傲而僅有的一隻右眼,瞪的如老牛眼一般,相當嚇人。
    還真應了「擒賊擒王」那句俗話,官中這麼踉蹌的窮嚷嚷,立刻間把他帶來的那幫
嘍兵們士氣,全嚷到九霄雲外去了。
    於是,兩個雜麵饃的力量,全施到每個人的兩腿上,因為沒有一個人猶豫的拔腿就
逃。
    黑夜掩護他們摸向寶雞縣衙來。
    當然黑夜又掩護他們逃回秦嶺山的大腳峰去。
    本來還有衙役要追捕,但卻被縣太爺給叫住,拿住頭兒,跑的那些人,就成不了什
麼氣候了。
    終於,在大棍木棒與大繩的圍擊下,官中被結結實實的綁上大堂。
    有什麼好問的?
    辦好一應手續簽押大牢就行了!
    當搏鬥接近尾聲的時候,縣衙附近的暗影裡,出現了兩個人。
    一個正是窩在風擺柳閨房不走的楊文光楊大爺,他是在「當當」的警鐘聲中。立即
竄出來,直奔縣衙,卻不料正碰上幾根大繩子盡在官中身上纏,看樣子官中瞎了一隻眼,
再送入大牢,這活罪就夠他受的了。
    暗暗的罵了一聲:「狗養的,全是一群豬!」
    望著推推拉拉的一群衙役,像是黑黃兩種螞蟻的戰鬥結束,黃螞蟻拖著勝利品往窩
裡搬一樣,把個罵不絕口的官中,推進了公堂。
    冷然一笑,黑暗中的楊八爺道:「活該!不聽八爺言,吃虧在眼前。」
    不過,楊八爺多少還是帶著一些惆悵的,回到了風擺柳的住處,他覺著,得找個適
當時機再告訴風擺柳。
    另一面,縣衙後院的住處,大內高手卓重陽,也在縣衙的警鐘聲中,來到了縣衙的
前面,他對於衙前廣場上的打鬥,連瞄一眼也沒有,他更不會去到大牢幫衙役們守著三
個要犯。
    卓重陽一徑飛撲到韓玉棟的房間,二人對坐著聊起天來了,而且是天南地北說個沒
完,但二人心中全都明白,因為韓玉棟擔心妻子是不是已經到了大韓村,她會不會遇上
衙前的打鬥?
    而卓重陽在知道白方俠遠去咸陽之後,就怕白小宛孤掌難鳴,所以跑來幫她保護著
韓玉棟,因為韓玉棟不只是白氏父女的希望,更是破案的關鍵人物。
    打鬥結束了,現場上成了死寂一片,縣衙加強了戒備,自然是不在話下,連牢房裡
的秦嶺四煞,全都上了三十二斤重的粗腳鐐,就算有人再來劫獄,看了那種粗得嚇人的
腳鐐,也會知難而退的。
    劫獄是不會再有了,只是楊文光卻一搖三晃的來到了寶雞縣的衙前,這時候也不過
三更天多一點。
    「煩勞通報一聲,長安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求見你們的太爺!」
    一聽是總督府來的,立刻就見一個衙役,畢恭畢敬的對楊文光道:「將軍稍待,小
的這就稟報我們老爺!」
    望著急步入內的衙役,楊文光環視一下寶雞縣衙大堂四周,發覺這衙門的屋宇宏偉,
各通道戒備森嚴,看樣子似乎如臨大敵一般。
    一陣腳步聲,縣太爺甩著水袖,一應官服齊全的迎站在堂目的門檻邊。
    楊文光立刻快步上前,雙方互施一禮。
    一身紫袍,高大威猛的楊文光,看著面前的清懼嚴肅的縣太爺,微微一笑,道:
「末將由長安來,正要趕著辦一件案子,因為這是有關軍機的事,還望大人協助。」
    於是楊文光被請到客堂上。
    瘦削的縣太爺,瞇瞇眼一擠,就算是沒有笑,也是一張笑臉,大鼻孔一動,問道:
「涉及軍機,下官不便過問,但不如要卑職協助做什麼事情?」
    淡淡一笑,楊文光道:「由此入川的秦嶺山裡,有四個頑匪,人稱秦嶺四惡煞的,
不知大人可有耳聞?」
    縣太爺一聽,心中嘀咕著:「這可巧,才湊齊四個,馬上就有上級衙門來找這四人,
這種巧合也有些離譜。」
    心念間,哈哈一笑,道:「境內出了盜匪,下官自然知道,不過這秦嶺四惡徒,盤
踞在秦嶺大山裡面,是個三不管的地界,再說下官沒有力量入山清剿,頂多只能嚴守地
方,不讓其入境騷擾百姓而已。」
    「貴縣說的也是,像這種小股盜匪,任何深山大澤中全有,本不足為奇,只是這四
名盜匪,近來甚囂塵上,已引起總督大人的注意,所以特派下官來此察訪。」
    縣太爺一聽,笑道:「這就太巧合了,秦嶺四煞這四個歹徒,也剛剛才被本縣收押
在大牢,尚未過堂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32:23

楊文光雙眉一揚,結在髮髻上的細長藍緞帶,猛的向後一甩,說:「喲!這可是大
功一件,末將必上復總督大人,好生對貴縣褒揚一番。」
    縣太爺一笑,道:「那就多謝將軍了。」
    楊文光哈哈一笑,隨即抱拳道:「既然捕到這四個歹徒,不知貴縣準備怎麼發落?」
    縣太爺早已有了警覺之心,聞言當即回道:「四個兇徒牽涉一樁大的命案,有關未
來的發落,已不是下官權限所能了結的了。」
    楊文光道:「如果末將把他四人押回長安總督衙門,不知貴縣的意思如何?」
    微搖著頭,縣太爺道:「在血案末了以前,這四個惡徒不會走出寶雞衙門的大牢一
步。」
    「如果有總督大人的公文呢?」
    「本縣只隸屬府台衙門,如有府台衙門公文到來,要殺要放,本縣自當照辦。」
    嘿嘿一笑,楊文光道:「正該如此。」
    微微一頓,又道:「聞言這四個歹徒十分凶殘,末將想去看看他們四個,到底是個
什麼長像,不知大人應允否?」
    淡然一笑,縣太爺道:「既然將軍要看,本縣自當奉陪。」
    於是,在值班衙役的前導下,二人走人寶雞縣衙的那座大牢。
    楊文光先是舉頭看,一條條手指粗的老葛籐,編織而成的屋頂,一看就知道,在這
種葛籐上面,一定鋪設一層厚厚的黃泥巴,然後在這泥巴上再鋪上瓦片,想要從屋頂上
弄個洞下來,簡直就是夢想。
    一連越過三道鐵門,才進入最裡面的一處牢房中。
    隔著牢柵,楊文光看到了四個大漢,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睡的好不自在,好像他們
身上的傷,對他們並未有多大的妨害似的。
    「叮咚」一聲牢門合上的響聲,把四個惡煞驚醒過來。
    隔著木柵,石無水一沖而伸手向楊文光抓來,口中還大叫道:「你!你!」
    一拳搗在石無水的嘴巴上,楊文光罵道:「真是豬!」
    看著楊文光直打眼色,余通一衝而上,反映著楊文光罵聲有稜有角的道:「你他奶
奶的是什麼東西?你他娘的是幹啥的?他娘的要把老子們怎麼樣?」
    楊文光對身旁的縣太爺道:「貴縣你看這些惡徒,死到臨頭還要在嘴皮上佔便宜,
這要是一旦逃出去,那還得了。」
    冷冷一笑,縣太爺道:「他們逃不了,想出去,那得看他們往後的表現了。」
    楊文光心中一窒,當即道:「末將這就轉回長安,上報總督大人,如有可能,末將
會在他們案結以後,押解他們去長安。」
    哈哈一笑,縣太爺陪著楊文光又走出大牢。
    楊文光走出了縣衙,看起來是往長安的何道而去,然而他卻在轉眼之間,又來到風
擺柳的房中。
    「楊大爺你回來了,石二爺他們……」
    「風擺柳,我看他們四個這輩子別想走出寶雞那個大牢,你等著給石無水收屍吧!」
    「爺!你總得設法子救救他們呀!」一把抓住楊文光的衣襟,風擺柳跪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麼!你以為我不急?老實說我比你急上好幾倍,你知道嗎?」
    「那就更應該設法救他們出來呀!」
    楊文光就勢一把拉起風擺柳,低聲的卻帶著威脅性,貼近風擺柳的耳邊,說:「風
姑娘,你說說看,為什麼你對石無水那麼癡情?他只是一個強盜,對你來說他石無水又
能給了你什麼?要從良,也得要找個合適的人,你說是吧!」
    風擺柳低頭泣道:「風擺柳自小吃苦受罪,從未遇到一個對我真心的人,而石無水
石二爺,卻全給了我,人就貴在知心,石二爺就最瞭解我的心,所以我……」
    「狗屁!你被他玩得滴溜轉,還以為他是在同你玩真的,他自己都常說,玩刀的人
早晚得刀下亡,如果他要是把你放在心上,他應該洗手不幹同你捻和在一塊才是,干什
麼他還照幹強盜不誤?」
    就這麼幾句話,風擺柳已有了猶疑,但她還是悠悠的,流露出一股女人天生的憐憫
心,道:「可是他石二爺本來就待我不錯,如今他在牢中受苦,我總不能眼看著不管
吧?」
    楊文光心想:「人說婊子無情,這話卻不盡然,有道是,深山有俊鳥,風塵出義女,
看來真的一點不差。」
    一念及此,更對這風擺柳生出佔為己有的心。
    於是,楊文光隨手掏出兩錠銀子,往桌上一擱,道:「風姑娘,銀子你先收著,我
得走了,至於石老二的事,我看弄他們出來,怕不太容易,你心底善良,不過可不要太
癡情,頂多盡盡人事吧!」
    望著楊文光的背影,風擺柳有些迷惘,姓楊的他……
    楊文光的這一手,也夠風擺柳這位頭腦簡單腰肢軟的風塵女子想上老半天的。
    昨夜的一場搏鬥,再加上客房中與卓大夫的一席暢談,白小宛實在累的過了頭,人
一倒在床上,立即沉沉睡去。一旁的韓玉棟,坐守在床沿邊,目不轉晴的望著自己的嬌
美妻子,算來算去,結婚尚不滿三月,想不到她嫁到韓家以後,卻成了洶湧浪濤中的浮
萍,這種日子,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
    也許是,武人容易氣,文人多眼淚,因此韓玉棟黯然的滴著淚,一種瀝血的眼淚。
    窗外的雲,終於在天將亮的時候,灑下了雨滴,似乎老天爺在陪著韓玉棟傷心,也
似是上天一怒,要洗刷掉寶雞縣衙前的廣場上滴灑的人血。
    於是,就在一陣嘩啦啦的雨聲中,楊文光一晃而到了大韓村。
    像一頭走失在高原上的花斑豹一般,淋著雨敲開了韓五爺的後院門。
    「你找誰?」
    「老五在家嗎?」
    「你是……」開門的長工一驚。
    「告訴你們五爺,有位姓楊的要見他。」
    「請進來,我去告訴五爺,他現在正……」
    楊文光一聽,隨口問道:「你們五爺在幹啥?」
    就見那長工伸出右手,先是握著拳頭,然後把拇指與小指伸得長長的,拇指尖往嘴
巴上一放,道:「過煙癮呢!」
    楊文光冷冷一笑,道:「天都快要塌了,他還有心情抽那玩意兒!」
    長工以為楊文光說的是外面下大雨呢,所以露齒一笑。
    長工把楊文光領進廂房的客屋,立即折向後堂屋,沒有多久,就聽一陣腳步聲,急
匆匆的走來。
    走入廂房客屋,韓五爺一眼看到楊文光,立刻道:「老弟台!你怎麼冒著大白雨跑
到我這兒來?」
    一面轉頭對外面叫道:「來人吶!取兩件我的夾袍來,端盆熱水,另外馬上叫廚上
燙壺酒,弄兩樣熱炒來。」
    韓五爺一口氣吩咐下去,全是為了楊文光,但當他一轉身,面對沮喪的楊文光時候,
不由滿面怒容,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敢大搖大擺的闖進大韓村?」
    「五哥!如果我不來,有一天你會大罵我楊八不夠交情,可是等五哥你罵我的時候,
--切全都晚了。」
    韓五爺一驚,立即返身向外面看了一眼,這才走近楊文光的椅子前面,惡狠狠的,
一句話也沒有說,好一陣子,突然換了個笑臉,道:「老八!有什麼話,先別急著說,
等你把這身濕衣裳換下來,喝杯酒暖暖身了,咱弟兄們再細談。」
    於是,原本要緊張的空氣,卻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
    一張四方桌,對坐著兩個各懷心事,各具陰狠的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看樣子二
人全在心中揣摩著即將來臨的危機,該如何的去應付吧!
    楊文光換上一件絲綢夾袍,是天藍色的,穿在他的身上還怪合身的,比起他那件紫
色夾袍來,更能把他原本是總督衙門的副將,那種架式烘托出來。
    酒菜很快的送上,韓五爺立刻摒退下人,把個客房門關得嚴密密的。
    「喝吧!等你身暖過來,再仔細的說給我聽!」
    「我等不及!」
    猛喝乾杯中酒,楊文光邊夾著菜,說:「五哥,秦嶺四煞,全被人捉進寶雞縣衙
了。」
    韓五爺一聽,大蒜鼻子一皺,兩個大虎牙暴伸,「格砰砰」的雙手骨節連響,低聲
罵道:「這四個不知死活的王八操的,五千兩銀子把他們燒昏頭了,才幾天功夫,就讓
人家拴住小辮子。」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算是折騰一夜的楊文光,幾杯酒下肚以後,這才慢慢的道:「五哥!小弟可是一
夜未合眼,指望著把這件事送進五哥的耳朵裡,也好聽你的指示了。」
    韓五爺道:「你說吧!」
    於是楊文光就把秦嶺四煞被白氏父女追捕的情節,全說給韓五爺聽了一遍。而且還
把寶雞縣衙大牢的情形,也說了一遍。
    韓五爺半晌未開口。
    他在沉思,因為從他那一雙長長的細眉,不時的在交互打結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楊文光在這個空檔裡,又一連三杯酒下肚。
    突然間,韓五爺一拍桌子,道:「撒網捕魚!」
    楊文光一怔,旋即笑道:「五哥可有妙計!」
    冷冷一笑,韓五爺道:「我問你,寶雞縣衙的大牢裡,那四個畜牲的口風如何?挺
得住大刑逼供嗎?」
    楊文光低頭沉思一陣,道:「這很難說,不過照平日他們四個那股子狠勁,應該不
會口吐真言,但誰也包不准他們其中哪一個,會臨時來個孬種,這年頭,有許多惡人,
嘴皮子說的夠狠,一旦到了大難臨頭,比個夾尾巴狗都不如。」
    韓五爺一聽,當即下了個決定,道:「既然你這麼說,那你就趕著先把這件事辦妥,
完事以後,立刻在黑夜溜進大韓村,我等著你!」
    楊文光一愣,道:「五哥的意思是……」
    「這還要我明說?你去琢磨著辦吧!」
    一面站起身來,走到房門邊,高聲道:「取把油紙傘來!」
    其實這時候,外面的雨似乎快要停了,拿油紙傘只是遮遮楊文光的那張臉而已。
    於是,楊文光撐著一把豬血色油紙傘,離開韓五爺的那道後院門,也離開了大韓村。
    當他繞著官道,走下高原的時候,寶雞縣的上空,灰濛濛的一團水氣,連那條渭水
河也全都消失在霧裡。
    趕著走進風擺柳的屋子裡,楊文光發覺風擺柳雙目癡呆的坐在床沿上,屋中央的桌
子上,還擺著飯菜,看樣子風擺柳還沒有動筷子吃呢!
    一看是楊文光進來,風擺柳似乎魂兒入了竅,一下子站起身來,扭著一個團團的大
屁股,迎上去。
    「怎麼還沒有吃晚飯,天快黑了!」
    「我吃不下!」
    「還在想石無水?」
    風擺柳有些赧然,靦腆的點著頭。
    楊文光一看,心中有點冒醋,冷然一笑,道:「風姑娘,你也太死心眼了,石無水
如今成了死囚,你又沒有欠他什麼,有什麼值得你茶不思飯不想的!」
    一把拉住風擺柳的細嫩手腕,楊文光道:「先吃飯,你要不吃飯,餓壞了身子,心
痛的不是那該死的石無水,而是我楊某人。」
    「爺!你這是做什麼?」
    「我這是在關心你!」
    「爺會看得起我這種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在我楊某眼裡,沒有這種那種之分,風姑娘在我楊某眼裡,如今
就是個黃花大姑娘!」
    楊文光就這麼一句話,而使得風擺柳的一身骨頭,更加的軟了。
    女人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經不起男人們在耳根說上兩句好聽的,尤其是適時而又
得體的話,面前的男人立刻會變成她的知心人。
    鳳擺柳自不例外,一聽楊文光並未拿她當殘花敗絮看待,心裡立刻透著暖烘烘的帶
著感激,在她想來,楊文光比之石無水,當然是有過之無不及,擔心的是這楊文光會看
上自己?
    於是,她緩緩的低下頭去……
    這動作看在楊文光的眼裡,那就是女人發出的「默許」信號,他又不是傻蛋,焉有
不知之理了
    緩緩的走到風擺柳身前,巨靈掌平伸,托住風擺柳的下頷,一雙銳利的,有如鷹眼
的目芒,盡在風擺柳臉上搜索。他那個鷹鉤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伸一縮的盡在他那個
窄臉上抖動著,光禿禿的嘴唇上,還有些發亮,那樣子似乎他是一頭蒼鷹,一頭利爪下
正抓著剛剛獵到的野兔一般,先是一陣欣賞,然後再找下「口」的機會一般。
    突然間,就聽風擺柳「唔」的一聲,緊接著,楊文光有力的左臂,攔腰一把,硬生
生把風擺柳的嬌軀,摟在懷裡,他那噴火的尖嘴巴,盡在風擺柳的濕唇上撩撥,像是要
點燃那荒原上的野草--般,到處伸出火苗。
    於是,風擺柳的細腰開始有些扭動,大屁股上像爬了螞蟻一般,也開始在晃動,而
成了一個在上面點火,另一個在下面加薪……
    終於,在「風」的助威下,把個燎原的火勢,引發到「擺」動中的嫩「柳」樹上了。
    在楊文光來說,他這一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因為,他一定要強過石無水,只要強
過姓石的,他才能在風擺柳的心目中,像個人物,當然風擺柳就會聽他的。
    而風擺柳卻在想,去了個石無水,來了個楊文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一場大戰,好像是結束了。對楊文光來說,差事是苦一點,只是風擺柳也給了他甜
頭,那種他過去從未嘗過的甜頭。
    緩緩的穿著衣裳,風擺柳細聲細氣的在楊文光的耳畔,像嚼芝麻的說:「爺餓了吧!
我去給爺把吃的熱一熱。」
    楊文光在風擺柳的肥屁股上擰了一把,笑道:「人說女人要柔,男人要剛,不過風
姑娘的柔,也柔得過火了。不要說是剛,就算是金也要被你柔化掉。」
    「格格」一笑,風擺柳爬下床來。
    於是,就在風擺柳的房間裡,小圓桌上重又擺上四樣小菜,一壺暖酒,二人關起房
門,肩碰肩的蹭在一塊吃喝起來。
    原該是石無水坐的地方,如今卻換成了楊文光,也因此,風擺柳不時的喟然--歎。
    「風姑娘,如今你算是我的人了,心裡邊就別再擱著石無水了。」
    「人心是肉做的,我感到有些虧欠他。」
    「這是你有良心,也是你可愛的地方。」
    喝乾一杯酒,楊文光嘴巴一抿,又道:「趕明兒一早,做幾樣好吃的,送去縣衙大
牢裡,看看石老二去。」
    「他們會讓我見他?」
    「怎麼不會,你又不會劫獄,他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
    「怎麼樣?」
    「帶錠銀子去,打點一下就成了。」
    於是,探監的這回事,滿滿的塞在風擺柳的心中。
    第二天一大早,風擺柳提著楊文光提議她應帶的東西,一擺兩三晃的來到了縣衙前
面。
    寶雞縣衙門裡的衙役,還真有兩個認識風擺柳的。
    「喲,那不是街頭河邊的風姑娘嘛!」
    「八成提著吃的來看相好的了。」
    風擺柳含笑上前,靦腆的道:「爺們,就行個方便吧!衙門的人好積德,風擺柳心
裡感激。」一面暗中把一錠銀子塞過去。
    有道是,錢可通神,有錢放屁是香的,沒錢放屁惹人厭,風擺柳這錠銀子,算是花
在刀口上了。大牢門口的衙役,把門裡的牢頭叫到門邊,二人就那麼一陣嘀咕。
    於是,牢頭把風擺柳的一籃吃的,提過去看了又看,還拿筷子盡在那兩個木盆裡挑
挑撿撿。
    其實,風擺柳在楊文光的交待下,用兩個木桶滿滿的裝了一桶紅燒牛肉,一桶拉麵
條,連個酒都沒有帶去。
    有了銀子,送的東西又非常單純,於是,風擺柳進了大牢門外。
    一看來了風擺柳,秦嶺四煞全都一愣,石無水像個要衝出鐵柵的猛虎,齜牙咧嘴的
抖動著粗檻,道:「你怎麼來了?」
    「石爺,你瘦了!」
    一面低下頭來,緩緩的把籃子放在地上,用木碗裝了面與牛肉,一一的遞給牢中的
四人,風擺柳道:「吃吧,四位爺!目前我也只能做到這些。」
    紅燒牛肉麵,比每日兩個黑窩窩頭,可好吃多了,提的兩木桶面與紅燒牛肉,一下
子全塞到四人的肚子裡。
    石無水放下木碗,一把拉住風擺柳道:「你看到那個姓楊的沒有?」
    風擺柳微點著頭。
    「告訴他,快點設法把我們弄出去,要不然他也快活不了幾天。」
    風擺柳一驚,但她盡力保持平靜,說:「再見到他,我會告訴他的!」
    於是,牢頭來了。
    「風姑娘,時辰差不多了,你該走了!」
    「他娘的,你來囉嗦啥子!」
    石無水這一罵,風擺柳立刻道:「石爺!人家這是給咱們方便,你不能冤枉好人!」
    石無水鼻子裡「哼」了一聲,心裡可在盤算,這幫王八蛋,眼前是不能得罪,指望
著還得再見風擺柳呢!
    於是,石無水那對三角眉下的狼目,懾人的光芒,一下子全收斂了,光板臉上出現
了沮喪。
    風擺柳提著籃子,依依的不時回頭,大牢裡的鐵鐐聲「嘩啦啦」的響動,好似對風
擺柳發出無助的吶喊一般。
    這一天,過的似乎很平靜,白小宛一直陪著丈夫韓玉棟,原本打算在夜裡摸進大韓
村,但是秦嶺四煞的老大官中前夜一鬧,她再也不敢輕易離開。
    還是爹說的對,一切行動,要等爹由咸陽回來之後,才能有所決定。
    縣衙裡住了這麼一位武功高強的女子,一開始並未有人注意到,如今卻在一夜之間,
白小宛算是出了名了,衙門裡的人,送了她一個雅而帶渾的外號:「鐵腳媳婦。」
    打了一場勝仗,縣太爺當然高興,就在三天頭上,在縣衙的後堂上,擺了一桌慶功
宴。
    席上的客人不多,韓玉棟勉強陪著妻子白小宛入座,當然,卓大夫也是座上客,另
外就是文案師爺,以及寶雞縣衙的捕頭兒李長虹。
    席間,縣太爺對於白方俠相當記掛,覺得白方俠應該在這--兩天折回來了。
    其實,縣衙大牢裡關著四個如狼似虎的兇徒,縣衙裡從上到下,誰也睡的不安逸。
    「我爹也說,四五天的功夫,他就會回來的,約莫著就在這三兩天內,會回來吧!」
白小宛說。
    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呵呵一笑,道:「這檔子事,以我看來,好像連台
好戲還在後頭呢!」
    白小宛一笑,道:「卓大夫的意思是,案情還未導入正途?」
    「不錯!這好像是對付一條毒蛇,咱們狠狠的一刀剁下去,才僅僅剁掉一小段蛇尾
巴,毒蛇卻一下子隱入洞中,再也不露面了。」
    縣太爺微點著頭,道:「看來就是這樣,只有等白捕頭回來以後,咱們看看他的意
思了。」
    其實,這時候的白方俠,身在咸陽,心在寶雞,他實在不放心自己的女兒,小宛的
個性他做老子的,自然一清二楚,跟著自己辦案,養成了她嫉惡如仇的個性,好勝心強,
促使她心高氣傲,這些全都是行走江湖易招忌的。
    於是,他趕著拿到府衙的公文,立刻就向寶雞進發,他走得很急,幾乎就是飛馬疾
馳。
    然而,他還是晚了幾個時辰,因為,寶雞的縣衙門裡,還真出了大事,那是一件令
人無法防範的大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34:16

第06章
    且說正午時分,寶雞縣衙前,風擺柳又提了她的那個籃子,籃子裡依舊是兩個木桶,
一桶麵條,一桶紅燒牛肉,木碗四個,筷子四個。
    門外面的牢卒一看,有些不高興的道:「風姑娘!你怎麼又來了?」
    風擺柳一笑,嘴一抿,細手一伸,塞過去一錠銀子。
    風擺柳的手是柔柔的,銀子是硬梆梆的,然而二者卻都是那個牢卒所喜歡的,因為
牢卒茌接過銀子後,半天沒有把風擺柳的手放掉。
    緩緩的抽回手,風擺柳道:「爺!你給個方便,我知道我這是在盡盡人事罷了!」
    牢卒一歎,道:「風姑娘你可要快些,不過我還得同牢頭言一聲。」
    說著,人就消失在鐵柵門後面。
    也只是一會兒功夫,牢頭打開了鐵柵門,一面低低的道:「風姑娘,這可是最後一
次,往後你就別再來了。」
    緊跟在牢頭身後,風擺柳沒有說話,一徑到了囚著秦嶺四煞的牢房外面。
    又是一陣腳鐐聲,除了官中仍是痛的躺在麥桿鋪的地上沒動以外,其餘三人全擠到
了柵門邊上。
    石無水隔著欄柵,雙手托住風擺柳那俏麗媚人的臉龐,把個大舌頭直在嘴唇上磨蹭,
而一雙狼目打轉,卻透著一股追悔無奈。
    咬著牙,石無水道:「我死了,你怎麼辦?」
    風擺柳滴下淚來,緩緩的把臉抽出石無水的雙手,蹲下來為四人裝盛牛肉
    望著牢裡秦嶺四煞呼嚕嚕的吃著紅燒牛肉麵,風擺柳喟然的道:「這以後要是再想
見到四位,恐怕得等四位出去了。」
    石無水才吃了大半碗,一聽風擺柳的話,狼眼一瞪,鼓著一嘴未嚥下去的面,道:
「為什麼?」
    風擺柳能說什麼?低頭只是不語。
    嚥下口中的面,石無水道:「可是看牢的王八蛋們找你麻煩?」
    一頓之後,把個大木碗往地上一放,吼叫道:「這些王八蛋的,全都是認銀子不認
人,大不了多給他們些銀子就成了。」
    一旁的牢頭冷冷一笑,道:「天底下只有殺頭的事沒人干,放姑娘進來,就有被殺
頭的危險,這以後她就是拿再多的銀子,我也不敢斗膽放她進來了。」
    石無水不由大怒,高聲罵道:「放你娘的屁,她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有什麼叫你
好擔心的?」
    牢頭雙手一叉腰道:「牢裡關了你們四個,老子心裡並不舒坦,如今就指望白捕頭
白爺從咸陽回來,能把你們押入咸陽大牢,我就阿彌陀佛了。」
    收拾好碗桶,鳳擺柳為石無水滴下了晶瑩的淚水,只那麼低聲的道:「石爺!你多
保重!」
    於是,風擺柳走出了牢房,也就在她剛剛走出大牢的門柵時候,還清晰的聽到石無
水在牢裡面大聲叫:「風擺柳!你要來啊!」
    風擺柳走了……
    她擺動著比柳枝還要軟的細腰,款款的走過了寶雞的大街,又走到街頭靠河的方向。
    就在她剛剛走入自己的房裡時候,迎面楊文光卻一本正經的道:「等了你好久,你
怎麼才回來!」
    「有事嗎?」
    「如果你還想活命,那就快點收拾一下,跟我走!」
    「走!到哪兒?」
    楊文光道:「現在沒時間告訴你,總之一句話,馬上收拾一下,隨我離開這兒。」
    風擺柳看楊文光的表情,絕對不是在開什麼玩笑,但她自問沒有什麼值得要她命的
事情。
    但轉念一想,也許楊爺想帶她上路吧!
    於是隨便收拾幾件衣服,她甚至連自己的積蓄也未帶在身上,就跟著楊文光上路了。
    她這裡上路,寶雞縣衙的捕頭李長虹也領著四個衙役捕快,飛一般的趕向風擺柳的
住處,白小宛也跟在他們後面,因為衙門裡鬧翻了天,白小宛才吃過中飯,卻在縣太爺
的召喚下,知道了令她大吃一驚的事。
    原來當風擺柳離開縣大牢不久,大牢裡的秦嶺四煞,突然間一個個雙手捧腹,直嚷
著肚子痛。
    起初牢頭只是笑……
    「別裝羊了,我的四位山大王,幹了一輩子的牢頭,什麼花招沒經過,什麼人物沒
見過,你想我會上你們的當?」
    牢頭的話,似是不起作用,秦嶺四煞仍然是大叫,而且開始在地上滾。
    這情形有些蹊蹺,因為看樣子不是在裝假。
    細想他們剛吃下不久的紅燒牛肉麵。與風擺柳昨日送來的,又完全一樣,再說風擺
柳絕不可能對她的老相好下毒手啊?
    於是,牢頭認定是四個人在耍花招,不由冷然喝道:「牛肉吃得多了,勁頭就大了,
那就叫吧!」
    緊接著,砰的一聲,把個大鐵柵又關了起來。
    突然間,就聽裡面傳出嘔吐的聲音,牢頭一驚,急忙叫人又打開牢房,發現牢裡地
上,已吐了滿地的牛肉,上面還帶著血。
    石無水甚至鼻孔也在往外冒血。
    「這是中毒了!」
    牢頭與一群牢卒全都大驚失色。
    到了這個時候,牢頭只有一咬牙,飛快的跑到堂上,把情形稟報縣太爺。
    縣太爺才同白小宛等,一齊吃過中飯,正在喝茶聊天,聽到這消息,一腳踢在牢頭
肩頭,把個跪在面前的牢頭,踢了個仰天翹。
    於是,縣太爺領著眾人,來到大牢裡。
    唉聲低微氣若游絲,秦嶺四煞的四張原本不同的臉,全都在泛青。
    縣太爺立刻著人去請來卓重陽,一面走進大牢,卻被有氣無力的官中一把抓住衣擺,
猛翻著獨目。
    縣太爺低頭一看,只見這官中正就是前夜被捉的匪頭,他那只受傷的瞎眼,也正在
往外冒血,鼻孔嘴巴全有血。
    到了這個時候,惡人總會天良發現,其實任何一個人,就在他即將離開人世的一剎
間,他必然會拋棄他在人世時候的一切罪孽,以懺悔的心情離開這個世界。
    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人,在臨死之前,總會回光近照,這短短的一剎迴光返照,正就
是要說出他心裡的話,世上誰見過或聽過,一個將死而迴光返照的人,還會說謊的?
    一念及此,縣太爺立刻高聲叫道:「這是殺你們滅口,一定是主使你們的人幹的,
快說,大韓村的血案,主謀的人是誰?」
    官中淌血的獨目暴睜,雙手像鐵鉗一般,拉住縣太爺的衣擺,口中直哈著大氣,斷
斷續續:「是……是……一定……是……姓……楊……」
    只有一個「楊」字,人已倒在縣太爺的腿前面死了。
    於是,白小宛飛快的查看爬在地上的石無水,捂著肚子窩在牆根的余通,一頭頂在
地上的丁百年。
    然而,三個人全都斷了氣。
    一看這情形,縣大爺一聲吼,道:「抓風擺柳那個女人來!」
    捕快李長虹,當即率領四名捕快,疾往衙外走去。
    白小宛一聲冷笑,道:「風擺柳一定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姓楊的該死,白小宛饒
不了他!」
    於是,白小宛當即追著李長虹五人,也撲向風擺柳的住處,因為在她想來,那個長
安總督衙門的楊八,必然在風擺柳的住處。
    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風擺柳已經跟著楊文光,走了,只是這一回不知道楊文
光在哪兒弄來一匹馬,也許是他臨時買的,把個風擺柳往馬背上一放,自己成了馬伕模
樣,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走去。
    楊文光要把風擺柳往什麼地方送呢?一直等上了高原頂上,他還沒有拿定主意。
    送到五哥的住處?他會收容嗎?
    送到呂祖廟暫住,風姑娘願意嗎?
    要不然送到凶宅去,只是自己就得陪著她窩在那兒了。
    「踢踢噠噠」的楊文光在馬前走著,馬背上的風擺柳望著這高原上的風光,很多地
方,都在播麥種了,有些田地還在燒玉米桿呢!
    天漸漸的快要黑了,而楊文光尚未決定把風擺柳送往何地,他有些猶豫起來,不過
最後他還是把風擺柳暫送到韓五爺的大宅子裡。
    「老八!事情聽起來你好像辦成了,不過你卻不該把個姓風的女子帶到我這兒來。」
    「五哥!你想到沒有,如果風擺柳被抓了去,你想她會扛得下大刑逼供?到時候她
說出是我楊某人動的手腳,這縣衙的衙門不去沒關係,連門我也難跨出一步。」
    「那也不該帶到我這兒來呀!」
    「五哥的意思,是把她做了?」
    楊文光一頓之後,又道:「做了她只是舉手之勞,可是這麼一來,又添了一樁案外
案,說不準就會把五哥扯上去了。」
    韓五爺一聽,當即道:「趕天明的時候,你要馬上辦兩件事,第一樁,快把這姓風
的女人藏到不惹眼的地方,第二件,你得往寶雞走一趟,打聽一下看秦嶺四煞是不是全
死了,可能的話,也打探一下姓白的那個老東西的行蹤。」
    「五哥的意思是……」
    「撒網捕魚。」
    於是,當天夜裡,楊文光與風擺柳暫住在大韓村的韓五爺大宅子裡。
    也就在這天夜裡,二更不到的時辰,白方俠也回到了寶雞的縣衙裡。
    他還沒有走進客堂,就聽說秦嶺四煞全被人毒死在牢裡。
    一看到縣太爺那種焦急的樣子,白方俠卻怒瞪著一旁的女兒白小宛,道:「走的時
候我一再的交待,想不到我最關心的事情,竟還是發生了。」
    「這件事可不能怪令嬡,她已經盡了力,怪也只能怪牢頭,我已經把他關起來了。」
    於是,白方俠取出咸陽府衙的公文,雙手遞交給縣太爺,一面說:「卑職已被委派,
協助大人辦理此案,請大人過目。」
    縣太爺接過公文,心中稍稍放心的說:「本案暫不移送府衙了嗎?」
    「是的,府台大人的意思,是要就近偵辦。」
    點著頭,縣太爺道:「這麼一來,下官就有贖罪的機會了。」
    白小宛心中有氣,不由狠聲說道:「爹!明明看到那個姓楊的同秦嶺四煞混在一起,
也知道是他利用姓風的女人,對秦嶺四煞下毒手,咱們為什麼不把他抓來呢?」
    白方俠道:「抓姓楊的很容易,但我們卻無法在他口中得到什麼,同時我這次也轉
到長安去了一趟,在總督衙門打聽這姓楊的副將,據說他在總督大人面前相當的紅,為
什麼會那麼紅,就不知道了。」
    縣太爺當即道:「白捕頭才回來,回屋去洗把臉吃點東西,我這就派人去把卓大夫
請來,大家也好商議個辦法出來。」
    當天夜裡,大內高手卓重陽與縣太爺以及白方俠三人,就在這寶雞的縣衙裡,商議
到三更過後,才做了個決定,就是明裡對外說囚牢裡死了人,而且是中毒死的,不過只
死了三個,有一個被救活了,因為他受傷重沒吃幾口紅燒牛肉麵,中毒輕,這是大難不
死,等著就要招供了。
    就在第二天的正午時分,緩緩的由寶雞的縣衙裡,抬出三口薄薄的棺木出來,而且
還有意無意的把棺木擺放在縣衙前的幾棵大槐樹下,幾個衙役還弄了香紙焚燒一陣,這
才被人抬著去掩埋了。
    聽說牢裡死了三個秦嶺山的強盜,寶雞地方上的老百姓們,沒有一個不說是老天有
眼,惡有惡報,甚至有人還說,這種人早就該死,為什麼留著他們吃冤枉牢飯?
    然而,人群中卻有一人,他穿了一身天藍府綢夾袍,頭挽青巾,大鼻子上面的一對
鷹眼不停的眨巴,在他那窄窄的臉膛上,現出了冷漠與陰灰的氣色,這人正就是一大早
剛由寶雞高原上的大韓村折回來的楊文光。
    當他來到縣衙前面的時候,正好看到由大牢裡抬出三具裝屍的薄棺出來,心中那份
急怒,幾乎把自己的雙手骨節握碎,嘴裡的牙齒「格砰砰」的。
    最叫他驚怒的,是聽到寶雞縣衙裡,已知道了高原上的大韓村血案,縣太爺正準備
親臨高原,展開調查,而且這件大血案,一夜之間已驚動了整個寶雞,所有的人全知道
了這件事。
    當然,大韓村的滅門大血案之化暗為明,也是大內高手卓重陽與縣太爺,以及白方
俠三人的決定,因為案情的演變,已不容在暗中摸索。
    但是,他們對於韓玉棟的復活過來,卻仍然封鎖消息,不向外宣佈,因為那是一招
殺著,不到緊要關頭,是不會叫韓玉棟出面的,尤其大韓村方面的歹徒末被揪出來之前,
韓玉棟就不宜出面。
    於是,在寶雞地方上,由於秦嶺四煞的供認,縣太爺決定親往大韓村調查此案,時
間已定在二天一大早上路。
    楊文光把這個消息帶到了大韓村,當面如數家珍般的全告訴了韓五爺。
    「看來這件事越來越鬧大了,咱們可得設法謀一良策,否則,咱們的辛苦經營,就
全完了。」
    「五哥說的對,眼下就看五哥的安排了。」
    韓五爺就在客廂中,來回踱著四方步,又見他把嘴唇一卷一卷的磨蹭著他的那兩個
長虎牙,細眉下面的大眼球不停的打轉,好一會兒都是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
    一旁的楊文光心裡明白,秦嶺八大盜的老五,除了擅長易容之術以外,更是足智多
謀,眼前的形勢,就看他怎麼應付了。
    突然,韓五爺果決的站在楊文光面前,道:「這件事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步
走錯,哥兒八個全得卯上,我一個人扛不下這個重擔子,我看這麼辦,咱們今晚去到凶
宅,看看三哥的意思,再作決定。」
    楊文光一聽不由點著頭,道:「小弟也覺著只有這樣了。」
    兩個巨奸在勾通意見之後,相對的一歎,韓五爺道:「真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紕漏,
到底出在啥子地方?」
    楊文光道:「以我看八成是出在韓侗大兒子身上。」
    韓五爺臉一沉,道:「你是說失蹤的那具屍體?」
    「你真的相信殭屍?」
    望著韓五爺苦笑連連。楊文光又道:「以我看當初根本沒有把那小子殺死,準是又
活回來了,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是誰把他救走的,要不然,事情就好辦多了。」
    韓五爺搖著頭道:「我不信天下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更不相信韓玉棟他有那麼大的
命。」
    楊文光鷹眼一瞪,道:「難道你會相信真的有鬼?」
    「有沒有鬼,你該去問三哥呀!」
    鼻孔裡哼了一聲。楊文光道:「三哥那個怪脾氣,誰願意去招惹他?」
    「別再把煩惱擴大了,趕緊吃過晚飯先歇一陣,晚上還得忙呼呢!」
    韓五爺說罷,走出客廂。
    楊文光把身子壓向床上,心中想到了暫住在後屋裡的風擺柳,只是這兒是韓五爺的
家,五哥在地方上修行的名望,可不能毀在自己的手裡,就算心裡癢癢的,也只有嚥著
口水忍耐了。
    且說在寶雞的縣衙內,三巨頭會議完畢以後,空氣也全按照計劃放出去了。
    於是,就在當天夜裡,白方俠對女兒白小宛道:「爹準備今晚去一趟大韓村,看看
那面有什麼動靜,也好給縣太爺鋪鋪路,明日去了以後,心裡也有個底兒。」
    白小宛道:「夜探大韓村,還是我去比較通當,爹已經同那韓五爺照過面,算是明
著來了,女兒他們全不認識,暗中探看,比較方便多了。」
    「可是咱們已把空氣放出去,而玉棟也要你在一旁守著,你能離得開?」
    「所以我才說,我去比較適合,縣衙必需爹在,咱們又不好指派人家卓大夫,爹說
是吧?」
    白方俠一看這情形,輕點著頭,道:「你去可要多加小心,約莫著敵人必然正在設
下什麼毒計,千萬可不能上了人家的圈套。」
    白小宛一笑,道:「爹儘管放心,女兒怕的是他們不出來,只要露個頭,一切就好
辦了。」
    白方俠似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面帶笑容的,對女兒白小宛道:「有件你一定喜歡的
事情,我忘了告訴你!」
    「爹!是什麼事?」
    「就是我這趟回轉咸陽的時候,去了一趟長安,就在西關城門下面,碰到你四舅
了。」
    白小宛一高興,立刻問道:「爹沒有約四舅前來?」
    「怎麼會沒有!我把你才嫁到韓家幾天,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要說給他聽,但是他
那個脾氣怪,暫時我沒說,不過,他趕著把自身的事一辦完,這幾天就會來寶雞了。」
    白小宛一聽,眼淚掉了下來。
    白方俠心裡明白,每次只要聽到四舅的名,女兒總會想到她娘,於是,一份歉意,
也會流露在白方俠的臉上,把女兒嫁給韓家是對的,但遭遇卻是令人歎息的,只是這種
遭遇,誰又能料想得到?
    所幸,女兒是個女中丈夫,也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女英豪,幫著自己辦過不少大案,
否則,面對這件滅門大血案,她可能早已倒下去了。
    提起白小宛的四舅,在西北道上相當有名,塞北大俠馬雲龍,生了一個光禿髮亮的
頂門,大半個腦珵增光發亮,好像他那一頭長髮長錯了地方似的,全移到了他那個大嘴
巴四周,就在他那絡腮大鬍子的烘托下,一個大鼻樑上面,深凹的一雙眼珠子,卻特別
明亮,雙眼皮垂在眼上有些叫人見過一眼就難以忘壞的感覺,六尺高的大漢,經常在腰
裡插了一根二尺半長的粗鐵棒。
    每次,白小宛只要想起四舅,她就會想起四舅的形象,尤其四舅的那雙眼神,總會
讓她想到死去的娘。
    如今一旦聽到四舅要來,自然又是喜極而泣了。
    夜空的繁星在閃爍,月牙兒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彎彎的掛在大散關的那面高峰頂上,
前一夜的烏雲,真的成了過眼雲煙,因為這時候的天空,連一點點碎雲全沒有。
    一路奔馳在高原上,白小宛並未騎馬,一雙三寸金蓮,卻能飛奔於黃土的高原上,
這情景誰又會相信?
    然而,這卻又是事實,因為只要聽到她有如陀螺擰地的「沙」聲,就知道她的雙足,
絕非是一把握住兩頭不露的小巧柔弱的金蓮,只要看到她那彈跳縱躍的身形,你絕難相
信她是一雙僅只三寸的小腳娘子,事實上,白小宛的雙足,早已練到似鋼一般的堅實,
深山大澤中的羚羊四足,小而堅硬,實際上比起一般大腳丫子來,更顯得靈巧。
    才不過一個時辰,夜影中,韓村的幾棵大樹,已擺在眼前。
    白小宛對此地早已是識途老馬,雖然有好多地方,高粱桿子全被放倒,但她仍能辨
認出公公的那座新宅子來。
    看看天色,二更天已過,三更才臨,白小宛閃身到了凶宅的後院牆。
    她先是四下裡望望,然後一提氣,擰身縱上一丈多高的大院牆,一晃身落在凶宅的
後院。
    又見那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井繩散亂的丟在井口一邊,兩個小木桶上的桐油的依
然發亮,一個端正一個倒著,停放在近花牆的地方,風聲偶爾細細的呼嘯一聲,擦耳而
過,這是北國夜間常有的現象。
    白小宛的那件白底紅面的大披風,在她一陣抖勁中,人已到後堂屋,正廳上依舊空
蕩蕩的,正廳兩邊的臥房門,仍然關得緊緊的,一切看上去與她在此地守著韓玉棟時候,
全都沒有異狀。
    就在她正要走出後正廳的時候,突然間,一連三聲物件落地聲,清晰的傳過來。
    有人!她直覺的自語著,人也跟著往暗影小躲去。
    沿著右邊廂房的寬長廊,白小宛藉著微弱的一點月光,緩緩的看到正廳的巨型屏風
後面,轉出三個人來。
    緩緩的,就著屏風的一個邊,白小宛側著臉望出去,只見兩俗一道,已上到後廳上
來。
    白小宛立即一閃身,退出後堂大廳,因為如果三人摸到後面來,自己就無法再有所
掩蔽身形。
    而大廳外面,卻可以躲在屋簷下面的橫樑上,那個雕刻的像個龍頭的丈多長的橫樑。
    白小宛奮力擰腰一彈,三丈高的橫樑,恰巧被她雙手攀住,像是打鞦韆一般,身子
一晃蕩,人已坐在上面。
    適時的,就見三條高大人影,一溜的走入後面,看樣子是直往後堂大廳而來,橫樑
上的白小宛還以為是一般小盜,半夜三更來偷盜財物呢。
    卻不料三條人影,疾快的在後面打了一轉,又折了回來,這對白小宛而言,心中就
透著迷惑,難道這三人正就是那血案的……
    心念及此,白小宛立刻熱血沸騰,兩手心沁汗,就在橫樑上,極快的又把披風翻了
個白外裡紅,同時也隨手拔下插在頭上的髮簪。
    這時候,就聽其中一個,道:「三哥!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一座凶宅,半夜三更誰
敢來?小弟點燈了!」
    「老八怎麼還是粗枝大葉的?要知小心一些總是對的!」
    「老五說的不錯,咱們這趟買賣,尚未完全成交,人家買主說的可是斬釘截鐵,十
萬兩黃金,就等著哥兒八人去抬,但是人家要買的是太平寶,案子沒有了結,咱們一兩
也拿不到,如果中途出錯,誰來擔待?」
    看樣子三個人就在大廳上坐下來了。
    溜著那根大柱子,白小宛緩緩的順著柱子滑下來,提著她那小巧的腳跟,慢慢的又
移向大廳後門,摸到了屏風後面。
    這次她聽得十分清楚,也使她大為吃驚。
    「三哥!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同五哥可要聽聽你的了,這方面可是由你策劃的,
總不成你當真看破紅塵做起老道士來了吧?」
    「你們以為三哥是在修行呀?」
    一頓之後,就聽那個嗓音忽男忽女的聲音又道:「我告訴你兩個,我比你們忙碌多
了,你們在幹些什麼事我不知道?就拿你老八來說,你從大散關那邊一過渭水河,我就
看到你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幹啥子的,怎麼會同那個軟叭叭的娘們捻和在一塊?這明
裡說,你是總督府裡的一名副將,暗裡講,咱們在設法擺平大韓村這檔子事,也好拿了
十萬兩黃金走人,如今可好,明明是一樁輕鬆的小事,如今卻成了燒火棍挑牛糞,越撥
弄越臭了。」
    「他娘的,這都是那四個王八蛋惹出來的禍事。」
    「算啦!當初還不是你拍胸脯,說是秦嶺四煞是你的朋友,辦這回事一定沒有問題,
老大才答應出五千兩銀子的,如今看你怎麼向老大交待!」
    「就為了這四個不成材的東西,害我特別去了一趟秦嶺山大腳蜂,本想同他們商量
把這個事情緩一緩,最好叫他們四個遠走高飛,哪想到四個全是牛,這下子可好,為個
騷女人,全把命丟了。」
    「咦!不是說還有一個活著嗎?」
    「五哥你這麼說,我也知道,因為我也只看到由縣衙抬出三口棺材,不過我總覺得,
只要是沾到我的穿腸毒藥,沒有不肝腸寸斷七孔流血而死的,怎麼還會有活命的?所以
我到現在還不能相信。」
    「不相信也沒有用,事實上不就是只死了三個嗎?」
    「也許你的毒藥沒有調均勻吧?」是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
    卻聽另一個聲音,道:「三哥!如今八弟把那個騷女子帶在我宅子裡,你看怎麼
辦?」
    「等一會兒,把她弄到野地裡做了!」
    「不!不!三哥千萬使不得!」
    「你捨不得?」
    「不是我不捨得,只因為咱們這樁事情還沒有個定案,又何必節外生枝?再說如果
官衙發現這風擺柳的屍體,必然把力量集中在這高原上,到時候咱們只有招架乏力了。」
    一頓之後,又道:「風擺柳是個禍水,但她也算對咱們有功,大不了我再把她藏換
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就聽那個叫五哥的,道:「既然老八這麼說,咱們把事情商定以後,你趕快把她帶
走。」
    一陣沉默之後,就聽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又道:「聽說寶雞縣衙那個縣官,明日
要到大韓村來?」
    「是我親自聽到的。」
    「老五可有什麼對策?」
    「所以我才搬動三哥大駕,咱們湊在一塊商量對策。」
    「老八有什麼要說的?」
    「三哥!如今風聲有些不對,我是不是先返回長安,躲上一陣?」
    「難道你想把風擺柳也帶回長安不成?」
    「我總得向七姐報告這兒的事情吧!」
    「七妹那兒,不用你再去嘀咕,咱們這兒人手不夠,萬一那姓白的父女二人踩來,
說不定咱們還有得拚的。」
    忽然他換成了尖尖的女音,又道:「五弟!明日縣官一到,你最好以不變應萬變,
盡量拿話往縣官身上套,看他怎麼應付。」
    打個哈哈,那個叫老五的道:「我想也只有這麼去應付了,反正案發的時候,我又
不在現場,他一無人證二無物證,他能把我姑姚大剛咬掉一截不成?」
    又聽那個女腔道:「如今我要老八去辦一件大事。」
    「三哥!什麼事?」
    「以我看,後院空棺可能是大問題,咱弟兄心裡有數,那具屍體必然是被人救走,
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清醒過來以後,逃掉了。」
    一頓之後,又道:「這都是當初你們動手時候,太過粗心大意,所以這件事,還是
由老八負責,就這方圓百里內,好生給我察訪出來,那麼一個帶傷的人,他逃不遠的,
否則被他公堂上一站,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老八你!」
    「三哥說的也是,只等我把風擺柳安置好,立刻趕著辦這件事。」
    於是,女音又起,道:「此地不可常來,咱們也不便久留……」
    突聽自稱姓姚的道:「血玉龍己送到老大的手中了吧?」
    「提這個幹什麼?……誰!」
    女腔一變而成了厲喝,緊接著三條黑影,衝到屏風後面,而同時三人手中也握了兵
刃。
    月影下,星光中,三人手中的兵刃閃閃的散發著冷芒。
    就在三人繞向正廳後院的時候,迎面一團白影,左飄右蕩的盡在後面院子中央閃動,
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前額。
    三個人一窒,就聽那個道裝的女腔,道:「五弟!真的有鬼嗎?」
    「你這幾天的道士似乎是白幹了,有鬼沒有鬼,怎麼也不會一跳兩丈高,這不是鬼
是什麼?」
    就著由後院吹進來的一股冷風,只見那團白影,宛如一隻旋地的陀螺一般,一閃而
消失在後院。
    女人的腔調聲,道:「就算她不是鬼,但看她的這個動作,輕功絕不會在你我之下,
但願她沒有聽到咱們剛才的談話。」
    「三哥!我看咱們還是衝過去,看看她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早已溜掉,是鬼豈不霉氣?」
    就見他一擺手,道:「咱們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36:21

三人這才剛剛又折回廳中,就在兩個大廳間的院子假山石上面,那團白影在上面,
一彈一飄,嘴裡還發著淒厲的,令人毛髮直豎的笑聲。
    三人這才剛跨過門檻,猛然一見,還真的大吃一驚,這一準是鬼,要不然才那麼一
會兒功夫,她是怎麼又跳到前院來呢?
    看樣子人鬼大戰是難以避免了。
    突聽那個穿道裝的道:「老五!老八!咱們看來是不容易走脫了。」
    一揚手中長劍,老道罵道:「他娘的!老子干的捉鬼行業,今晚你碰上我這個半路
出家的雜毛才道,合該你倒霉。」
    他話一落,當先舉劍平刺,衣袂飄動,撲向那座假山而去。
    他人尚在空中呢,突然發覺迎面黑影連閃,假山上的白影尚在晃動呢,而來自黑影
下面的數點小小黑點,已當頭向他罩來,那樣子有如山崩而飛下的碎石一般。
    小黑點才向他擊來,假山上的「砰」聲才傳入三人的耳中。
    在這緊張的一剎間,飛撲而上的老道,右手長劍一圈,一連撥落數塊碎石,但也許
是黑暗的關係,仍有一粒,敲打在他的額頭上,聲音不大,但他在翻身落地的時候,順
手一摸,粘糊糊的。
    在流血,他心中在想著,立即一擺手,把手中長劍一揮,道:「圍住她!」
    一面大聲喝道:「她絕不是鬼,她是人,絕不能放她走!」
    老道這一說,另外兩人的膽子立刻壯大起來。
    突聽另一人急叫道:「三哥!接著!」
    老道一把抓了個結實,原來那是一條布巾。
    只是老道並未用布巾去擦拭額頭上的滴血,而是急急的把臉遮起來。
    他這一動作,立刻引起剛要圍上假山的二人注意,也紛紛掏出絲巾,把半張臉蒙了
起來。
    假山上的白影子,正是白小宛,她想不到面前這三人,這麼大膽,竟然向她圍殺過
來,不由尖聲一陣冷笑,人卻借勢在假山頭上連環猛踢,那座假山上面原本是一層層一
塊塊疊上去的石頭,吃她一陣猛踢,院子裡立刻飛砂走石,灰煙一片。
    圍上她的三人,卻正是韓五爺、楊文光,另一個道士卻赫然正是那呂祖道觀的毛道
士。
    白小宛除了似乎在大腳峰滴露崖見過一眼楊文光之外,其餘二人白小宛還是頭一回
碰上。
    如今她聽得真切,只恨老父不在此地,要不然合二人之力,應該可以把三人一網逮
住,不過她似是藝高膽大,決定試試這三人的能耐,能夠放倒他們,這件案子就又有轉
機了。
    於是,她在引誘三人衝入後院的時候,自己已由屋簷邊上翻落到中院。
    看著圍上的三人,白小宛雙腿連環,把個假山頭上的幾塊石頭,踢向三人之後,冷
叱一聲,人已撲向最近假山的楊文光,碩大的白披風抖落中,寒光疾閃,冷芒乍現,白
小宛手中的劍,已自披風中暴刺楊文光的眉心。
    楊文光「嘿」然一聲,手中鋼刀上撩,左腿伸右腿躬,頭向上揚,在他來說,只要
避開她這一劍,攻敵機先,將盡落我手,因為她人在空中,終究是要落下地來的,只要
在她未落下實地的時候,自己只要攔腰一刀,足以叫她重傷當場。
    然而,事實卻全不是那麼回事,而事實也絕不能盡如人意,因為這世上,如果樣樣
事全如人意,皆大歡喜,那麼這個世界,不成了「神」的世界了?眼前楊文光就是這個
情形,因為,就在刀劍相擊,火花飛濺的同時,楊文光正準備調換馬步,揮刀向後,突
然眼前披風晃動中,一隻細細的小腳,「砰」的一聲,狠狠的踢在楊文光的下巴上。
    「唉呀」一聲,楊文光仰面直著身子猛往後退,一連暴退七八步,身體撞在欄杆上,
總算沒有倒下去。
    白小宛在一腳得手後,人也借勢彈縱到地面上。
    她並未有稍歇的機會,因為前後兩把長劍,正挾著雷霆之勢,狂濤一般向她劈來。
    就在兩路夾擊,即將展開的時候,突聽楊文光捂著受傷的嘴巴,狠狠的吐出一口血
水,口齒不清的道:「三哥!五哥!咱們得把這小辣椒留下來,她一定就是那個龍頭捕
快白方俠的女兒。」
    一面打個哈哈,又道:「小弟這一腳挨的值得,至少讓小弟知道她是誰了!」
    說著,一擰身,雙肩一抖,立即揮刀又撲過來。
    白小宛一看三面受敵,徒然大喝一聲,奮力一縱,手中長劍連連打閃,人已躍起三
丈高,半空中撒下一片刃芒,猛擊近身的道士。
    一看來勢太猛,道士一聲冷哼,橫裡一躥,躲過白小宛的那片令人寒心的冷芒,緊
接著大喝一聲,揮劍就刺。
    白小宛逼退面前的道士。力未用完,當即展開梅花腿,指東打西,踢南蹴北,一時
間,楊文光三人還真的奈何她不得。
    看上去三個大男人,竟然無法對付一個三寸金蓮的纏腳女子,怎麼說也難以叫人相
信。
    又是一陣砍殺之後,楊文光徒然叫道:「三哥!五哥!你們暫退,讓我來收拾這姓
白的潑辣女子!」
    也許這是一句暗語,道士與韓五爺雙雙真的向後躍去。
    就這時候,楊文光嘿嘿一陣冷笑,「刷刷刷」,迎著白小宛就是三刀劈出,身子卻
跟著一躍而上,口中叫道:「叫你嘗嘗楊八爺的厲害!」
    只見他話聲末落,暴伸左手,立刻一把粉狀物,兜頭向白小宛罩去。
    楊文光的這一手,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她已無從有一點躲避的機會了。










第07章
    且說楊文光乘黑暗之間,抖手撒出一把毒粉,白小宛發覺一團像石灰又像白粉的東
西,兜頭罩過來,她急中生智,猛然一甩頭,就聽「絲」的一聲,一頭秀髮,密密的在
她的前面布了一道發牆,正迎上楊文光灑來的一把毒粉。
    不過,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覺著有一股淡香味道,吸入口中。
    經驗告訴她,自己得馬上離開現場,否則萬一中了敵人的毒計,那可就全完了。
    心念間,她一甩頭髮,一面閉住一口氣,大披風迎著楊文光撲來的身子一掄,右手
長劍指向楊文光的咽喉,而左手徒然一鏢。
    黑暗中,雙方距離又近,這一稜形飛鏢,正狠狠的插在楊文光的肩頭上,只要再低
上半寸,準定能把整個飛鏢送人肩窩裡,不過即使這樣,楊文光已痛得連連倒退。
    白小宛把握機會,六層大台階,一下子翻了上去,她絕不再停留,也不敢再停留,
因為她已覺出頭在暈,也有著噁心感,這全是中毒的徵兆,如今,指望著能快些離開就
算大幸了。
    白小宛一直穿過後堂屋大廳,一連幾個彈縱,人已翻過一丈多高的大院牆。
    她似乎還聽到受傷的楊文光在叫道:「快追呀!她一定中了我的迷魂粉,她逃不遠
的,你們追呀!」
    然而,白小宛卻並未發覺有人追上來。
    她未曾走官道,一直認準方向,在田地裡飛奔。
    越走,頭就有如箍上一層入肉的鐵圈一般難過,而使她痛得幾乎哭出聲來。
    其實也算她幸運的,要知這秦嶺八大盜的武功,一個個全有其獨特的一面,江湖上
能真正認出他們來的,恐怕少之又少,而能以一個女子,力敵他們三個的,大概也只有
白小宛一人了。
    如果,不是韓五爺有所顧忌,因為他要應付明日寶雞縣的縣太爺那一關,萬一他要
是有個受傷什麼的,他怎麼去解釋呢?所以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沖是衝過去了,只是
他在追出後院牆之後,人卻極快的折回到自己的大宅子裡,那個他謀奪過來的韓五爺大
宅子裡。
    另一面,毛道士,楊文光所稱的三哥,更是不願再去惹這個一身刺的野花,自己的
額頭上的血算是不再流了,看樣子三幾天自己還不好走出那個呂祖道觀。
    但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也挺劍追出去,像韓五爺一樣,毛道士一出了院牆,也立
刻回轉呂祖道觀,把個道觀的大門,讓那個女弟子關得緊緊的,他還特別交待那名女弟
子,誰來也不要開。
    倒提著鋼刀,楊文光也追了過去,但他在下巴受傷的時候,頭已有些發暈,他也知
道,自己的下牙己被踢掉兩顆,而肩頭上的一鏢,因為距離頭腦近,而痛得頭腦發脹,
但他一狠心,還是要追過去。
    就在他繞過後院廂房的時候,突然間聽到廂房中一聲「叭」,在他想來,這八成是
人倒地的聲音,不由咧嘴一笑,口中罵道:「他娘的,原來你躲在這裡面。」
    「叭」的一腳,踢開了那間原本擺放死人的廂房,立刻一股陰森之氣,自屋中衝出
來,陰森夾著臭味,使楊文光打了個冷顫,只聽他破口罵道:「王八蛋的,老子就把你
剁到這間屋子裡。」
    一面擺動手中鋼刀,楊八的一對鷹眼盡在眼眶中打轉,大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抽
一咧的,把個腦袋左右擺動,像是走入地獄一般,一步步的試著往屋裡摸索著。
    漸漸的,他似乎已適應屋裡的黑暗,濛濛中看到了屋裡的東西,在他的右手方向,
正有一堆黑呼呼的東西,停放在那兒,楊文光一狠心,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就在他剛看清楚是一具棺材停放在那兒的時候,心中不由大吃一驚,一摸棺材蓋,
有一半未曾蓋上去,正準備抽回左手的時候,突聽「噢」的一聲,一團黑影自棺中飛射
而出,擦著楊文光的受傷肩頭,一抓而過。
    楊文光幾乎被嚇破了膽,但覺受傷肩頭一陣劇痛,就聽他「唉呀」一聲,返身就逃。
    楊文光衝出了廂房門,朝著院牆邊上躥去,幾乎就是連滾連爬的,衝出了一丈多高
的院牆外面。
    於是,凶宅的院子裡,有了一聲貓叫,但這對楊文光而言,已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就見他腳下不停的一直奔到韓五爺的深宅大院,才停下來直喘氣。
    楊文光像個鬥敗的公雞一般,帶著一身傷,回到了他住的客廂房中。
    然而,白小宛這時候,卻如同一個爛醉而倒下去的酒鬼一般,披風上沾滿了泥土,
跌跌撞撞的下了高原,之字形的高原邊上的官道上,她至少跌倒四五次。
    但是在她堅強的意識裡,在她強烈的的內心深處,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吶喊著,道:
「你不能倒下去!你不能倒下去!」
    白小宛就是在這種強烈的意識中,才沒有倒在高原上,她終於奔下了高原。
    於是,她找到了一條小溪流,急急的把冷水往頭上澆。
    她在清水的刺激下,神志與精神,已恢復不少。
    她就在喘息聲申,走到了寶雞的縣衙前面。
    正在值夜衙役跑上來查看,發覺是他們崇拜的「鐵腳媳婦」白姑娘,急忙扶進縣衙
後面的客房中。
    這時候的天色已是五鼓,東方已在冒白。
    白方俠與韓玉棟一看白小宛的模樣,二人均大吃一驚,白方俠急忙問:「這是怎麼
回事?」
    白小宛躺在床上直喘氣,斷斷續續的道:「女兒中了敵人的毒粉,好在我見機的早,
把頭髮迎上前去,才沒有把大量毒粉吸入口中,要不然,怕早已被他們殺了。」
    白方俠一聽,急忙往白小宛頭髮上看,一面急急的叫衙役去提桶熱水,因為發上仍
有毒粉痕跡,必須加以清洗。
    「小宛,你說他們,好像不只一個吧?」
    「三個!」
    「哦!」白方俠立即陷入思考中。
    一面他看到女兒的模樣,心中實在痛,當即說:「好好洗一洗,天就快亮了,天一
亮爹就把卓大夫請來替你解毒,有什麼話,等你回過勁來再說。」
    一旁的韓玉棟急得直跺腳,道:「這些賊人,也太可惡了,這還有王法嗎?這是個
什麼世界?」
    白方俠安慰的道:「你現在也只是重傷初癒,不要過份激動,天亮以後,你還得協
助卓大夫,好好替小宛守著,說不定我還得陪縣太爺走一趟大韓村呢!」
    「爹放心,我不會離開小宛一步的,指望著卓大夫能早點來,也好把宛妹口中的毒
解掉,就好了。」
    也許是勞累了一夜,也許是已經到了安全地方,白小宛似是一下子有著崩潰的感覺,
竟雙目緊閉,沉沉的睡著了,當一桶熱水提進來的時候,還是韓玉棟與白方俠二人幫著
把她頭髮上的毒粉沖洗淨的,然而白小宛卻宛如不知也不覺的,緊閉著雙目,這情形白
方俠心裡有數,女兒真的中毒了。
    就在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已急匆匆的來到縣衙的客
廂房中,在他的後面,緊緊的跟著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
    卓重陽看到白方俠一臉焦急,當即走大白小宛房中,便見韓玉棟流著淚守在一旁。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伸手翻開沉睡中白小宛的眼皮,細細的看了又看,把了一遍
白小宛的脈門,不由咬牙道:「終於還是露頭了!」
    於是,卓重陽問明一邊焦急的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緩緩的道:「她是中了人家迷
魂蝕肺毒粉,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迷藥,吸入這種毒粉,走不出半里路,必然頭痛欲裂,
大量嘔吐,而昏死過去,毒粉在鼻孔中游入心肺,肺就開始霉爛而使中毒的人輾轉痛苦
的死去,不過……」
    白方俠張著驚悸的大眼。淚水在眼眶中轉動。
    韓玉棟一張驚愣的大口,再也合不上了,他似是想哭而又哭喊不出來的樣了。
    卻聽卓重陽又道:「不過她脈象平穩,神光未失,且又能在中毒之後,跑出三四十
裡的路,這證明她中毒輕微,我這就去給她配藥,你們快用清水沖洗她的鼻孔裡面,並
用井水敷頭,應該很快使她清醒過來的。」
    說完立即走出門去。
    於是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當即依照卓重陽的吩咐,清洗白小宛的鼻孔,且急急的
用井水冷敷。
    就在他們忙碌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縣太爺撩起門簾也急急的走了進來,面露驚急的
問道:「白姑娘可要緊嗎?」
    「謝大人關愛,卓大夫去配藥了!」
    「那就好!那就好!」
    自從縣太爺那晚見這白小宛惡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以後,對白小宛極為賞識,如今
正是用人之際,一聽報說白姑娘受了毒傷,自然是親自要來探看了。
    就在縣太爺剛剛退出客廂門的時候,突然間,前面大堂上鼓聲雷動,「咚咚咚」的,
一連響了十幾聲。
    這是有人擊鼓鳴冤,這又會是什麼大案發生了?
    立刻,縣太爺官服整齊的,隨著文案師爺與捕頭李長虹,來到縣衙大堂之上。
    「帶擊鼓人!」
    於是縣堂上走進來大韓村的韓五爺。
    只見他一臉的誠惶誠恐,雙手還托著一個大紅紙包,看來相當的沉重。
    低著頭急走兩步,韓五爺當中一跪,嗚咽著流淚道:「草民韓大宏,高原上大韓村
人氏,因為同族的堂叔自咸陽辭官歸來,想不到卻被人謀害,全家連同僕婦一十二口,
全遭不幸,是草民在這大韓村中,被同族人推舉,設法找出兇手,所以草民出賞格一千
兩銀子,有人抓到或格殺謀害我堂叔的歹人,就把一千兩銀子奉上,昨日聽人傳說,縣
太爺已處死謀害我堂叔韓侗一家人的兇徒,今特來奉上這千兩賞格的。」
    「糊塗!」
    縣太爺怒指跪在堂上的韓大宏,喝問道:「大韓村出了滅門血案,為何不來縣衙報
案,卻秘自出賞格,要我這縣衙門何用?你們的地保呢?」
    「回大人的話,大韓村遠在高原上,村上住的全是族人,所以並沒有地保,平日有
事,全由草民化解,一向都是相安無事的。」
    「簡直不像話,一個一百多戶的大村莊,竟然沒有地保,豈不變成了化外之民了?
簡直就沒有把我這縣衙門看在眼裡。」
    「草民們該死!」但韓五爺心裡在想,如果不是秦嶺四煞出了紕漏,惹來白氏父女,
小小一個寶雞縣衙,有什麼了不起的,惹惱了我姚大剛,一把火燒了你這盡唬小民的地
方。
    驚堂木一拍,縣太爺道:「拿回你的一千兩銀子,天下哪有官家收取民間賞格的道
理?」
    一頓之後,又道:「韓大宏!」
    「草民在!」
    「你立刻回去,本縣馬上要去大韓村,親自勘察。」
    韓五爺立即道:「回青天大老爺的話,屍體早已在過了頭七,就已經掩埋了,如今
只餘一棟凶宅了。」
    縣太爺一聽,冷冷一笑,道:「你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體都埋了嗎?」
    韓五爺的反應何其快,立即聽出這縣太老爺的話中有話,當即又道:「回大人話,
事情是這樣的,原本是十二具屍體,全由草民出資購棺,停放在凶宅後院,就在第八天
下葬的時候,發覺有一屍體不翼而飛,至今尚未有下落,草民也曾發動全村四下尋找,
至今一點消息全無。」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這件事你又出多少賞格?」
    「草民也只是替族人們辦事,大家沒有公論,草民也不便有所主張,還請大人明
鑒。」
    「韓大宏!」
    「草民在!」
    「你不用先走,就跟隨本縣一同前往大韓村。」
    縣太爺也不等韓五爺有什麼表示,當即傳話道:「李捕頭!馬上點起二十名衙役,
本縣立刻前往大韓村走一趟!也請白捕頭一同前去!」
    佇立在堂上的韓五爺,卻暗中一陣高興……
    韓五爺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他不是一直企望攔住縣太爺不要前往大韓村嗎?
    其實,他腹內另有機關,這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寶雞的街道上,人群一陣騷動,因為縣太爺出巡,正鳴鑼開道呢!
    一堆堆的人群,在後面紛紛議論,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如今縣太爺正要親自前
往勘察。
    也有人猜測,前天死在縣衙的大牢裡的秦嶺四煞,就是這血案的真兇,四個兇手死
了三個,怎麼現在縣太爺還要去大韓村呢?
    於是就有不少的人,跟著前往高原的大韓村而去。
    白方俠在離開女兒白小宛的時候,白小宛已在卓重陽的治療中,清醒過來,有許多
話她要告訴老父,但白方俠卻叫她先把精神養過來再說。
    一旁的卓重陽笑道:「約莫著再有兩個時辰,頭就不會再痛了,到時候我再拿幾付
補身子的藥來,過了今晚,精神就會全恢復過來了。」
    臨走,白小宛對老父道:「爹!往後你只要看到一個鷹眼大鼻子,尖尖嘴巴的人,
可要小心他施放這種霸道的毒粉。」
    白方俠一笑,轉身離去。
    但卓重陽卻神色凝重,心中在想,越來越像是那幾個惡魔干的了。
    心中有了疑團,卻不便馬上問白小宛,只有盡力先把白小宛治好,才能問出一點眉
目。
    且說自寶雞往大韓村的官道上,縣太爺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在白方俠、李長虹與
文案師爺等人的簇擁下,緩緩的往高原上走去,在他們的後面,至少也跟了三四百人,
遠遠的望向攀登高原的那條之字道,酷像一群撈窩搬家的螞蟻。
    一群人等正就在午時,趕到了大韓村,於是全大韓村的人,立刻又熱鬧起來,有些
甚至扶老攜幼,擁出家門擠著一睹寶雞縣太爺是個什麼長相。
    一進到大韓村,韓五爺立刻吩咐他的家人,縣太爺這是為咱們大韓村辦案來的,風
刮日曬的騎馬受累,咱們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於是,凶宅的大門在韓五爺的開啟下打開了。
    凶宅兩座蹲坐在門前的石獅子,依舊是張牙舞爪的樣子,至少有六七百人,黑壓壓
的全擠在凶宅的前面。
    整十個衙役,手提著鋼刀,一排的站在凶宅那十二層青石台階的最下一層,阻擋住
人們往台階上爬。
    韓五爺在前,領著縣太爺、文案師爺,以及白方俠與李長虹二捕頭,迸人凶宅中,
其餘十名衙役,一衝而進入凶宅,他們由前門一直分段的站到後院。
    縣太爺一進入大廳,緩緩看了一遍,發覺廳後的院中相當零亂,假山上的石頭,散
落在院子四周,同時在地上,發現一些血跡。
    捕頭李長虹,很快的仲手一摸地上血跡,當即道:「回稟大人,這地上血跡是不久
以前才滴上的。」
    銳利的目芒,一閃而劃向韓五爺,道:「這是怎麼回事?」
    韓五爺當即躬身道:「回大人的話,最近這凶宅常鬧鬼,沒有人敢走近,所以草民
也不知道。」
    縣太爺冷哼一聲,對李捕頭道:「仔細找找看,可有什麼發現!」
    於是連白方俠也跟著四下看。
    紅磚鋪的走道,院子裡並沒有雜草,種的一些花木,尚未全開放,如今又臨深秋,
如果有東西可尋,自是非常容易。
    突然間,白方俠伸手在地上拾起兩顆牙齒,急忙呈向縣太爺道:「大人!這是兩顆
人齒,大人請看!」
    「不錯!是兩顆下顎牙齒。」
    一面交給一旁的師爺,道:「這是最佳證物,好好收起來。」
    一旁的韓五爺一看,不由暗暗罵道:「老八真是該死,偏就被人踢落兩顆牙,這可
是誰也無法狡賴的證物。」
    於是,縣太爺又折回前面大廳上,的確這座大廳夠氣派的,能在祖地上,蓋起這座
大宅院,不正是榮光耀祖的明顯表示嗎?只可惜……
    縣太爺把這大廳也仔細的查驗一遍,卻是除了地氈上的已發烏黑的血跡外,其餘並
未有特殊的地方。
    直到後廳,縣太爺發覺財務方面,並未有損失,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是仇殺?」
    韓五爺立即上前道:「回大人的話,我們大韓村全族的人,也都一致認為,本案一
定是仇殺,想我堂叔韓侗,為官多年,身任知府,聽說他在任上還真殺了不少江洋大盜,
武林豪強,說不定是哪個仇家,乘其辭官歸來,暗中謀殺的。」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謀財也好,仇殺也罷,全得要憑證,不能光憑猜測,本官
自有定論。」
    「是!是!全憑大人明鑒!」韓五爺道。
    於是,一行人又來到後院那停屍的廂房中,而廂房裡的那口棺材,依然停在那裡。
    韓五爺快走兩步,對縣太爺道:「就是這口棺材中的屍體,不翼而飛,到如今也不
知在什麼地方。」
    「你可知這屍體是何人?」
    「這個草民知道,他是我的堂弟韓玉棟,就在他們全家自咸陽回來的第二天,我還
在前面的大廳上同他一桌喝酒吃飯呢!」
    縣太爺神秘的一聲冷笑,道:「既然你能說出屍體何人,本縣一定能把個韓玉棟,
找回來,不論是死是活。」
    韓五爺一聽,面色立變,但他卻藉故低頭看著棺材,而掩飾過去。
    於是,一群人等,又在這後院中祥細的看了一遍,連那口井也細細的看了一遍,尤
其是李長虹,藉著正午的陽光,爬在井口上,向著似一片鏡子的水井,好一陣的探著,
甚至還把石頭往那六十多丈深的井中投去。
    縣太爺問道:「李捕頭!可有什麼發現?」
    「回大人的話,井中聲音清脆,似是不會有屍體的樣子,而且水面平整,不像有東
西漂在上面。」
    一扭頭,縣太爺問白方俠道:「白捕頭,你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看韓五爺,淡然的道:「回大人的話,咱們這趟來,似乎收穫不少,卑職
以為伸手抓人的時就快到了。」
    縣太爺捋鬚一笑,道:「有一天案情急摶直下,本縣就要看看你這名震關洛,威揚
西北的龍頭捕快的神技了!」
    韓五爺似是一顫,卻聽白方俠道:「大人謬獎,卑職只不過盡力施為而已!」
    韓五爺突然對白方俠道:「自從見過白爺之後,至今小民還耿耿於懷,指望著白爺
能早日破案,也好為我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呢!」
    白方俠道:「這事你只管放心,案子只要是我白某人插手,還沒有捻著破不了的,
這也只是早晚的事。」
    韓五爺當即施禮,道:「江湖上傳言,白爺有位武功了得的女兒,每每會幫著白爺
破案,怎麼沒見她也來,好讓我們瞻仰瞻仰?」
    白方俠一怔,當即問道:「這事五爺怎麼會知道?」
    哈哈一笑,韓五爺胸有成竹的道:「過去我們全不知道,可是這兩天,全寶雞已經
傳遍,白爺的女兒在縣衙前露的一手,可真給你白爺掙足了顏面了!」
    淡然一笑,白方俠道:「如今她正有些不舒服,在寶雞歇著呢!」
    韓五爺嘿嘿的笑著,肩頭還有些聳動。
    白方俠也在笑,只是他在心裡笑。
    於是縣太爺當即道:「咱們回衙,本縣馬上著人先把這宅子前後門封起來,就等本
縣發落了。」
    韓五爺當即趨前,道:「大人蒞臨大韓村,這是大韓村一百多戶人家的榮寵,小人
已在寒舍擺下酒飯,請大人賞光。」
    縣太爺一笑,道:「境內藏著巨盜,又發生這麼重大刑案,本縣如何還有心情擾民
於此。」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大韓村不能沒有地保,此事暫由你韓大宏代理,有關本
案,不論什麼發現,必需盡快報知縣衙,不可有誤。」
    韓五爺想不到自己竟弄了個地保一職,心裡也不知是喜還是憂,只是一臉的冷笑。
    他冷笑什麼?
    縣太爺率領著一群人等走了,就連遠從寶雞來看熱鬧的人,全都跟著離去。
    這時候有幾個韓侗的近族親人,卻圍著韓五爺問長問短,而韓五爺心中老大的不高
興,但仍然耐心的笑道:「看樣子這位縣太爺似乎有破案的本事,咱們當初真的小看他
了。」
    也就在縣太爺剛剛跨上馬背,走沒有多遠,迎面一匹快馬,直衝而來。
    看清楚是個新派的牢頭,捕頭李長虹道:「什麼事這樣慌張?」
    就見那牢頭翻身下馬,迎著縣太爺跪下去,道:「稟大人,就在大人離衙一個多時
辰,突然有個偽裝成衙役的人,摸進大牢,想進去劫獄……」
    縣太爺用手一擋,道:「不用說了。」
    一面向一旁的龍頭捕快白方俠道:「不論什麼事,全得要等咱們回衙後才能辦,白
捕頭就辛苦一趟。馬上騎來人的馬,趕回去先撐著,本縣這就馬上快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37:57

白方俠心裡當然明白,自己女兒女婿全在縣衙裡,如今敵人乘虛而人的摸上縣衙,
而自己的女兒尚不知怎麼樣,萬一被敵人摸進去,後果何堪?
    心念間,白方俠也不多說,雙腿一彈,人已落在馬背上,一拍馬背,就見那馬怒嘶
一聲,疾馳而去。
    於是,縣太爺率領一行人等,急急的往寶雞縣衙趕去。
    飛馬馳回寶雞縣衙門,正碰上女兒白小宛披頭散髮,手握長劍,緩緩的由通往大散
關的方向轉回來。
    白方俠先就放下了心,急忙翻身下馬,迎著女兒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方俠沒有等女兒白小宛回答,急忙用手去扶住,焦急的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爹!女兒這個樣子不太好看,咱們還是回衙去再說。」
    扶著女兒,正往衙內走呢,後面卻又來了卓重陽。
    只見他手中正提了兩包藥走過來。
    「賊人也太大膽了,大膽得出乎我卓重陽意料之外,竟敢那麼明目張膽,大白天的
衝進牢裡去,適巧我又不在,否則,那賊子休想走得脫。」卓重陽有些恨。
    白小宛與老父二人,急急的回到客廂,韓玉棟正在急得掉眼淚呢,一看白小宛與岳
父一齊回來,這才破涕為笑的說:「可把我急壞了,怎麼去了一個多時辰?」
    卓重陽把藥往桌子上一放,道:「白姑娘快歇著,趕著盡快把藥吃下去,就這一陣
子折騰,任誰全吃不消。」
    白小宛的面色是有些白,那是一種蒼白,大病初癒就是那個模樣,但她似乎並不在
乎,只恨恨的道:「這一路追下去,女兒想他是跑不掉了,想不到那賊子打橫的竄入一
個村莊,等我追進去,他卻突然飛馬馳向大散關而去,當時我也正想找匹馬追去,可惜
附近找不到,我只好悻悻的折回來了。」
    「你是怎麼同賊人拼上的?」白方俠間。
    白小宛道:「當爹離開後不過兩個時辰,縣衙裡突然警鐘大鳴,就聽有人叫著有人
劫獄,女兒剛覺著好一點,正要睡下呢,突然有人這麼一叫,直覺以為必是昨夜凶宅中
的那三個,於是女兒就衝入大牢那面,卻不料迎面一個穿著衙役衣裳的人舉著蠍尾鋼刀,
從大牢裡殺了出來,於是女兒揮劍迎了上去,卻不料這人身手的確比昨晚三人要高明些,
在搏鬥中一連躲過梅花腿中的連環三踢,急切間,他大概是怕被眾多衙役圍上,或者是
有其他的高手趕來,所以他並不戀戰,狠劈三刀,衝出重圍,朝大散關方向跑去,女兒
這才一路追了下去。」
    卓重陽急問道:「白姑娘可看清那人的長相沒有?」
    「圓圓的大臉,像個彌勒佛,身體微胖,五短身材,施一把蠍尾鋼刀,武功招數相
當怪異。」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算一算八個魔頭,正好來了一半。」
    白方俠吃了一驚,道:「卓大人指的是誰?」
    卓重陽臉望門外,而門外面正好可以望向渭水河對面的高山峻嶺,就見他用手一指,
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件案子必然是秦嶺八大盜所為,如今算一算,他們八個卻出
現了四個。」
    白方俠驚愣的道:「數年前聽說這秦嶺八大盜不是各奔西東,不再為害江湖了嗎?」
    卓重陽道:「幹上大盜的人,已經是手大口大,要他們改過遷善,豈是容易之事?
這幾年八人做案,已轉入地下,暗中下手,比之明來,還要叫人難防,也不知他們是怎
麼得知御案上有一座血玉鳳的,更不知是由何人所盜,如今總算有了眉目的。」
    幾個人正在議論著呢,突然間衙前有了鑼聲,看樣子縣太縣回衙了。
    過沒有多久,縣太爺來到這間客廂中。
    「卓大人也在,那太好了。」
    各人見過禮,紛紛坐了下來。
    先是白小宛詳細的把昨夜在凶宅中的一場搏鬥,說了一遍,然後又把個矮胖的劫獄
大盜說了一遍。
    正好此時新派的牢頭也來報告,說明那矮胖的大盜,只在過了第一道鐵門的時候,
就被人發現,當即他連傷牢房三名獄卒,但他卻無法衝進第二道鐵欄門,外面的警鐘己
響,他才盡力往牢中看了又看,才衝出牢房。
    牢頭的臂上,似乎也有刀傷,因為他一直把個左臂緊緊的抓著。
    縣太爺擺擺手,叫他去歇著,這才問房中各人,道:「依照當前情形看來,歹徒似
乎把目標集中到咱這寶雞縣衙來了,他們這行動,明顯的是在對本縣挑戰。」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本縣實力單薄,全憑各位施援了。」
    卓重陽當即問道:「韓五爺是個什麼長像?」
    白方俠道:「這人中等身材,一副紳士模樣,細細的兩條眉毛,眼鼻口全都大一號,
開口說話,總先露出兩隻虎牙,就算不說話,他的那兩隻虎牙也還會不時的露出來。」
    卓重陽雙眉緊皺道:「這會是誰?秦嶺八大盜中,似乎沒有這號人物。」
    白方俠道:「聽小女說,昨晚有一道人,武功不俗,會不會就是大韓村的呂祖道觀
中的道士?」
    一頓之後,白方俠又道:「那個送面入大牢的女子,目前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卓重陽道:「看情形那個女子必然是凶多吉少。」
    縣太爺一驚,道:「不久必然又是一條人命案了。」
    白方俠當即道:「目前這幾個歹徒,應該是呼之欲出才是,只不知應該如何的下手
捕捉,趕明日一早,卑職單人獨騎再前往大韓村一探,我要直入呂祖道觀,看看那個道
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有可疑,卑職當場先把他押回縣衙再說。」
    縣太爺道:「白捕頭一人前去可以嗎?」
    「幾個跳樑小丑,卑職尚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縣太爺一笑,回頭對卓重陽道:「本案卓大人是否覺著與京中的那件失寶案子有關
連?」
    卓重陽頷首道:「從所失的寶物中,已知這血玉龍與血玉鳳,必是天下至寶,人間
罕物,此人有雄心竊取二寶,必然名頭不小,而能一舉盜得此二寶之人,當今江湖上,
也只有秦嶺八大盜有此能耐。」
    他微微一頓,又道:「既然他們已出現了四人,而重心又放在這縣衙中,我這掛名
郎中也沒有再干的必要,打從現在起,我也得暫棲大人這縣衙內,幫著捉強盜了。」
    縣太爺一聽,當然十分高興,立即叫人收拾一間客房,供卓重陽住。
    一旁的白方俠也甚為高興,當即又問道:「卓大人既然知道這秦嶺八大盜,想必也
認識他們吧!」
    卓重陽道:「那是數年前的事了,在保定府的雙燕莊上,見過其中四個,當時客人
眾多,隨便打過招呼,如今也只是模糊的一點印象而已。」
    白方俠道:「明日卑職前往大韓村,卓大人是否願意前往?」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捕頭是要我陪你一同去?」
    「能把他們指認出來,豈不更好?」
    卓重陽低頭一想,道:「白捕頭,這麼辦,你明日只管騎馬前去,我得另外打扮,
要知這秦嶺八大盜,一個比一個奸詐,我目前還不能叫他們認出來,否則他們必然一哄
而散,再要找他們,可就難上加難了。」
    白方俠道:「好!就這麼辦,一切卑職全聽大人的就是了!」
    寶雞縣衙後堂的客廂中,就在這一陣商談中,遂決定了捕魚大計,就等動手撒網捕
魚了。
    而靜坐一旁的白小宛,這時候也插嘴道:「如今我已完全復元,趕明兒陪爹一起前
往大韓村去,也好幫著指認昨夜惡鬥的三個賊人。」
    白方俠道:「去大韓村,你最好現在還不要明敞著去,時機成熟時,出其不意的你
再出來,叫了他們來個措手不及,咱們也好一舉而來個一網打盡。」
    於是,白小宛小嘴一翹,鼓著個俏麗的腮幫子,道:「昨晚真是個大好機會,如果
爹在的話,那三個歹徒必然會被咱們拿住。」
    白方俠道:「這可說不定,咱們怎麼會知道賊人的毒粉厲害?說不定咱父女二人全
栽在那賊毒粉中了。」
    白小宛狠聲道:「下回再叫我碰到他,看我不先廢了他那只左手才算怪事呢!」
    其實,白小宛的話才說沒有多久,就在扶風一個客店後院裡,秦嶺八大盜之一的毒
書生楊文光楊八爺,正在一間小客房中,左手摟著風擺柳,右手舉著酒杯,自己先喝半
杯,然後另半杯倒進風擺柳的嘴巴裡。
    「爺!我不能再喝了,我替你拿杯子吧!」
    風擺柳的柔聲細語,聽得毒書生楊文光汗毛直豎,心癢癢的,而使得楊文光的左手
五指,盡在風擺柳的腰眼上彈琵琶。
    風擺柳在陣陣癢酥酥中,細腰狂扭,連帶的把個肥大屁股,盡在毒書生楊文光的大
腿上窮磨蹭。
    毒書生楊文光的左手摟得更緊,風擺柳的聲音越嗲。
    「爺!昨晚你說遇見什麼兒來著,那多嚇人呀!」
    毒書生楊文光用力放下酒杯,道:「我這是命大,只在肩頭受了點傷,嘴巴裡碰掉
兩顆牙,這要是換了你,包準沒命。」
    風擺柳一笑,道:「爺的陽氣盛,鬼是不敢近身的。」
    毒書生卻怒形於色的道:「八爺所遇上的鬼,其實是人,不過她在八爺的心中,與
鬼沒有分別!」
    風擺柳一驚,就著楊文光的耳根,細聲道:「這個人會是誰?誰敢同八爺你做對?」
    「還會是誰!秦嶺四煞如今死了三個,還留了一個活的在縣衙大牢裡,他們是怎麼
進大牢的?」
    風擺柳一驚,驚叫一聲,道:「他們已經死了?石爺呢?他死了沒有?」
    毒書生又是用力一摟風擺柳的細腰,道:「姓石的死活,如今有什麼關係,如今你
有了我楊八爺,往後你儘管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吧!」
    風擺柳有些急,問道:「告訴我石爺怎麼樣了?」
    毒書生楊文光一咬牙,道:「死了!」
    風擺柳一聽,還真的落了幾滴眼淚。
    突聽楊文光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帶到此地?」
    風擺柳一驚。
    就聽楊文光沉聲說道:「衙門傳出話來,說你與強盜有勾結,正要抓你去問罪呢!」
    風擺柳大叫道:「他們冤枉我!」
    「可是你與姓石的認識總是真的吧?」
    於是風擺柳沉默了。
    只聽楊文光又道:「我就是為了你,才在昨晚遇上那個姓白的女羅剎,你不知道那
個女子有多厲害,他娘的,三寸金蓮能踢死人,你說玄不玄?」
    也真是夠巧的,就是最後這兩句話,被一個住店的聽了去。
    於是,這位無心人卻成了有心人了。
    當然,也該著毒書生楊文光倒霉吧!











第08章
    扶風鎮正就在咸陽與寶雞之間,靠近官道的鎮頭一家客店,門口掛了兩盞竹子編的
西瓜大燈籠,朱紅漆寫著「平安」二字,大概就是平安客棧了吧!
    一輪紅日,像個滾燙的火球,這時候不論是從寶雞到長安,或者是由咸陽到寶雞,
應該在這扶風鎮上住下了。
    有道是,雞鳴早看天,夜晚早住後,當然,這對從長安來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來說,
自也不例外。
    提起這塞北大俠馬雲龍,人不過四十出頭,頂門已珵光發亮,禿了一大半,只是卻
生了一腮幫的粗胡茬子,大鼻樑上的一對大眼睛,卻如擠壓在眼眶裡一般,看上去深陷
在眼眶裡,雙眼皮,濃眉毛,一副標準的西北人長相。
    只見他龐大的身軀,穿了一件藍夾袍,前擺還掖在腰幫裡,背後卻插了一根兩尺半
長的珵光閃亮鐵棒,那是一根溜圓的鐵棒。卻被他的身體全遮擋在背後。
    他人也剛剛走入店裡,在小二的帶領下,走入店後的客房,無意中,聽見一間房子
裡傳出兩句叫他吃驚的話。
    就那麼兩句話,已把他的所有精神,全集中在這間屋子裡的人身上了。
    因為,屋子裡的人,提起了白氏父女,而白小宛是他心目中最疼愛的外甥女,如果
說當今武林中,誰能把個三寸金蓮練成出腳踢死人的地步,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外甥女白
小宛了。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一把拉住小二,指著楊文光緊鄰的一間房子,道:「我住這
一間。」
    店小二一笑,說:「客官,那是個雙人房間,你只一個人!」
    毛森森的嘴巴一咧,馬雲龍道:「我後面還有個伴,不定什麼時候就趕來了!」
    店小二回頭咧嘴笑道:「客官只要樂意,反正小店是論房間算賬。」
    說著登上台階,推開房間的門,把個馬雲龍讓進了這個房間裡。
    好大的一張床,這是馬雲龍進門後的第一印象。
    小二把茶沖好開水,笑道:「客官,你是在房間吃飯,還是到前面大伙湊熱鬧?」
    馬雲龍一笑,隨手塞了一塊碎銀子,笑道:「兩斤醬牛肉,一斤燒酒,大餅二斤,
送到房裡來,我在房裡吃。」
    小二一笑,道:「客官,你點的菜可真實在,一頓吃了兩頓不餓,你請稍候,馬上
送來。」
    望著小二走去,塞北大俠馬雲龍就著窗戶細聽,不由奇怪起來,怎麼沒有聲音呢?
    人走了?
    不會吧!沒看見有人走出來嘛!
    於是他推開木窗,把個光腦袋伸出去一大半,耳朵豎得很直。
    這一回塞北大俠馬雲龍聽了個真切,因為隔壁房中發出了陣陣「哼咳」與「嗯啊」
聲。
    「這他娘的是在幹啥事?」馬雲龍在嘀咕。
    人是最好奇的動物,馬雲龍自不例外。
    轉眼間,小二把一應吃喝,全送進房來,馬雲龍並未動筷子,他仍然把房門緊閉,
窗戶半掩,光頂頭朝向快要天黑下來的院子。
    突然,他聽到了一聲,那是僅有的一句:「風擺柳!你這個肥屁股,扭起來像個大
陀螺!」
    緊接著就聽一聲「呵!」
    狠狠的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他奶奶的,天還沒有黑就拚上
了。」
    板凳搬到桌邊,馬雲龍先喝了一杯燒酒,就著醬牛肉,啃著半寸厚的芝麻大餅,心
想,隔壁這一對,究竟是什麼來路?
    於是,馬雲龍決定先摸清對方是什麼個來路,必要的話,何妨出手把他二人留下!
    不久,小二送上了燈。馬雲龍一笑,隨口問小二道:「小二,隔壁住的是什麼樣
人?」
    「好像是一對夫妻吧!那股子粘糊勁,可親熱呢,一進到店裡來,就關上了房門,
快兩三個時辰了。」
    「他們是由哪道而來?」
    「寶雞吧!」
    「做什麼買賣?」
    小二搖著頭,道:「看不出來,女的提個小包袱,男的穿一件天藍絲袍,看樣子十
分闊氣。」
    馬雲龍擺擺手,小二走了,留下的卻是馬雲龍一頭霧水。
    夜裡,一切全靜了下來,馬雲龍也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才能同隔壁這一對搭
上腔。
    正在他思前想後,無所適從的時候,突聽隔壁的聲浪,又傳過來,這家客店的房間,
房矮屋小,一有聲音,隔壁聽的最為清楚,就連人在床上翻身的滾動聲,半夜裡也會傳
入隔壁,何況又是「哼叫」聲。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笑了,只見他稍加收拾,輕啟房門,就著地上,拾起一塊石
頭,狠狠的砸入隔壁房間,人也疾快的又縮回房間。
    「砰」的一聲,驚散了隔壁的交戰雙方,就聽楊文光喝罵道:「是哪個王八蛋!」
    就聽風擺柳也低叫道:「八爺!我好怕。」
    突然,隔壁的房門啟開了,一條碩大人影,一閃而落在院子中央。
    楊文光的一對鷹眼,環視著客店的四周,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現,不由「噫」了一聲,
隨口罵道:「王八蛋別叫八爺碰上,看我不剝下你的人皮當狗皮才怪呢!」
    邁著四方步,緩緩的又進入房裡。
    約莫著又過了半個時辰,楊文光也才剛剛發出鼾聲,隔壁的塞北大俠馬雲龍,嘻嘻
一笑,輕啟房門,把半個身子探出去,抖手又是一塊石頭,砸入楊文光的房間。
    無巧不巧的那塊石頭正砸到風擺柳的大腿上。
    「哎喲!」風擺柳大叫一聲。
    緊跟著房門開處,楊文光手持鋼刀竄了出來,就見他擰腰彈身,縱上了矮房,一陣
尋覓,依然無所發現,就在他落到院中的時候,破口大罵,道:「他娘的,拔毛拔到老
虎嘴上來了,瞎了眼的狗兒。」
    房間裡,風擺柳叫道:「八爺,算了!回來歇著吧,趕天一亮咱們早點上路就是
了。」
    楊文光狠狠的又走回房間。
    另一面,塞北大俠卻捂著肚皮笑。
    如今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仍帶著玩世不恭的態度,行俠在這關洛與西北道上,四十多
歲仍是光棍一條,也因此他對於老姐姐留在世上的獨生女白小宛,那可是疼愛有加,他
的一身功夫,也就毫無保留的傳給了白小宛,只因西北這地方上,尤其高原上的婦女,
自小就開始纏足,為的是將來有個好婆家。有句話是說,俏臉不如俏足,可知纏足的重
要。
    白小宛自小纏足,等到她四舅馬雲龍教她功夫的時候起初一年,可真的苦了白小宛,
咬牙流淚不知凡幾,要不是她四舅熱心指教,以及白小宛的好強心,白小宛絕難有今日
的成就。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陣,塞北大俠馬雲龍在一陣開門的響聲中醒過來。
    隔著窗戶向外望,他發現隔壁的一對男女,正要走出房門來,不由一笑,急忙一整
衣服,伸著懶腰走出房門。
    兩個房門,彼此相距不過兩丈,人自然看的夠真切。
    然而馬雲龍並不看向楊文光,卻隨口道:「不知是哪個驢操的東西,放著個棉花似
的娘們不抱,卻偏偏一而再的在院子裡大吼小叫裝鬼叫,吵得馬四爺一夜沒好睡。」
    楊文光一聽,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姓馬吧?」
    馬雲龍心中想笑,心想,你小子總算上鉤了。
    當即故作糊塗的道:「朋友,你認識我?」
    搖搖頭,楊文光道:「我不認識你,如果我要是認識你,你豈會不認識我?」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對!說的有理。」
    馬雲龍正自故作不解的時候,突然楊文光一指遠處河岸邊道:「是那條河邊附近,
有個人在等你,他同我說,這家平安客店裡,住了一位光頂大鬍子的人,看到你要我帶
聲話給你,看樣子他還在等你去呢!」
    馬雲龍心想:「王八蛋在同我打哈哈,你以為馬四爺不知道你心裡的詭計?」
    但馬雲龍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道:「真有這回事?」
    「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好!我這就趕著去看看!」
    一面往店外走,邊對小二道:「銀子你收著,不定我還得趕回來吃早飯呢!」
    望著馬雲龍走去的背影,楊文光冷然笑道:「原來是個半調子,還指望著回來吃早
飯呢。」
    於是,楊文光要了三斤醬牛肉,芝麻大餅五斤,外帶一袋西風酒,風擺柳又要了五
六個大白饃,這才跟著馬雲龍的後面,走向河岸邊。
    楊文光前面拉著馬韁,風擺柳騎在馬背上,看樣子他們是要趕著過河而直上斜峪關
了。
    前面走的是塞北大俠馬雲龍。
    後面緊跟毒書生楊文光與風擺柳。
    三人還真的同船擺渡,過了河。
    三人一上了岸,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人呢?」
    毒書生楊文光一笑,答非所問的道:「咱們這是五百年前有緣份,修得今世同船過
渡。」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說的也是。」一面仰頭四下看。
    毒書生楊文光道:「馬兄,我看找你的那人一准上了斜峪關去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他原是走的那個方向呀!」
    一面對故作迷惘的馬雲龍又道:「我看這麼辦,我先走一步,設法追上面去攔住他,
你慢慢的趕,咱們斜峪關口碰面,不見不散。」
    呵呵一笑,馬雲龍道:「這麼辦,我回扶風吃早飯,你去幫我攔住他,叫他個王八
腳歇著,別再往前移,吃過早飯我就追去。」
    隨手在馬鞍袋中抓出一塊醬牛肉,更拿出一個大白饃,楊文光道:「你湊合著填填
肚皮,還是趕路要緊。」
    「這怎麼可以!咱們這才初次見面呀!」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拍肩就蓋頭,有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吃這麼一點東西,
算不了什麼。」
    哈哈一笑,馬雲龍也不再客氣,因為這時候客氣那才真的成了二百五他爹,老二百
五了。
    於是,楊文光,這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么,揮揮手跨上了馬背,在他的懷裡,正坐著
風擺柳,纖細的兩手,緊緊的抓著馬鞍帶,楊文光一抖絲韁,口中撂下一句話,道:
「馬兄!我在前面等你了!」
    半個饃還沒有嚥下去,馬雲龍只能「唔唔」的答應著。
    望著漸漸遠雲的一馬雙跨二人,塞北大俠馬雲龍哈哈笑著,緩步追了上去,這時候
在他想來,這世上究竟是什麼人是智者,誰又是愚者?只有自以為聰明的人,他方把自
己當成智慧高人一等的智者,然而,大智若愚又做何解釋?
    如今的毒書生楊文光與塞北大俠馬雲龍二人,全都在故做糊塗,心如明燈,只是毒
書生楊文光的心中,正有著一聲忿怒的烈火,熊熊的燃燒著,不過他掩飾得法,連個火
苗也沒有露出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38:16

然而,忿怒的念頭一起,上天就會起了反應。因為迎面那插入雲霄的絕峰上,才只
那麼一點點烏雲,竟然也爆發出一股悶雷,這能說是巧合嗎?
    塞北大俠馬雲龍的腳程也夠快的,只見他一路疾趕,不多久已過不斜峪關,立刻間,
人就如同到了地心一般,四面全是絕嶺,再抬頭看,也只能看到半山腰,而山路卻慢慢
的由一條丈寬漸漸成了三尺小徑。
    一連翻過兩三個峰腰,又走過四五個懸崖下面的半山洞,山崖上有水滴正滴在山道
上。
    塞北大俠馬雲龍找了一處山泉,一連喝了幾口泉水,拍拍肚皮,雙肩一陣鬆動,面
露微笑,抬頭往前面看去,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對面的絕崖處,有一個突出的懸崖,崖子上正有一個人站在那兒,朝著他
直擺手,那樣子就如同深山中遇上了老朋友一般,在打招呼。
    而那人站的那個崖子上的大岩石,禿禿的連個草也沒有長,真成了「獨眼龍看戲,
一目瞭然」。
    塞北大俠馬雲龍心想:「好小子,你總算露出原形了。」
    心念間,不由頂著尚未被峰邊烏雲遮住的陽光,伸手就在頂門上一陣搔,癢癢的,
而且還有些熱不拉嘰的,這也許因為雲邊的日光,特別熱的關係吧!
    於是,他一長身疾快的撲向了那塊大岩石。
    那是一塊突出在崖外的大石頭,要攀上那個大石頭,還真的不容易,因為不但是沒
有路,而且還有許多酸棗枝,就長在小山道與大石頭之間,所以馬雲龍還真是每走一步,
就得先挑挑撿撿的才能下第二腳。
    不過,正要由山道折向大岩石的時候,馬雲龍可看的真切,因為攀向高山而去的那
匹馬上,只坐了一個人。
    不錯,是一個人,一個女人,而且那馬每踏一步,那女人的柳腰就像斷了一般扭了
個好大的弧度,馬雲龍還真的替那個女人擔心,這要是扭個一天下來,就算不把腰扭斷,
也會把腰扭傷。
    終於馬雲龍登上了那個遠看是個大石頭,近看卻像個石台的巖頂上,還真夠平整的,
也夠大的,如果有那麼一個知己的好友,弄上一壺好酒,一面對弈,邊喝著酒,這情景
與畫中的李白又有何分別?
    塞北大俠馬雲龍不由有些苦笑,而他的人,卻正好也落在大石面上。
    迎面的兩個尖峰,相距得那麼近,而兩峰之間的深谷中,正有著一股銳勁十足的風,
吹在這大石頭上,而成了這塊大石的頂頭風,也因此,石上站的人衣袂飄飄的帶著響聲。
    毒書生楊文光咧嘴笑。
    塞北大俠馬雲龍也笑。
    漸漸的,楊文光由笑而轉變成冷笑。
    相反的,馬雲龍卻由淡笑,一變而成了哈哈大笑。
    於是,楊文光戟指馬雲龍道:「大鬍子!你不覺著奇怪?」
    「有什麼好奇的?又有什麼可怪的?」馬雲龍笑臉依舊。
    「你不問我找你的人在哪兒?」
    「不就是你嗎?」
    楊文光鷹眼一厲,沉聲道:「這麼說來,壓根你就知道是我在拉把你到這兒來了?」
    馬雲龍又是一聲沉笑,道:「只有驢蛋才會糊塗得不知東南西北屎香屁臭。」
    「這麼說來昨夜客店中攪和大爺好事的,必然也是你這童山濯濯的大鬍子了?」
    「馬四爺哪會有閒情逸致去打散一對野鴛鴦,只不過在打走一對擾人清夢的『貓叫
春』罷了。」
    一提起昨晚的事,毒書生楊文光不由大怒,戟指馬雲龍道:「這麼說來,你還不如
一頭驢,你簡直蠢得如同一頭快要被宰割的豬。」
    徒然間,塞北大俠馬雲龍的笑聲,緊緊的隨著迎面峽谷中吹出來的陣風,吹向極為
遙望的方向而去。
    緩緩的踏前一步,塞北大俠馬雲龍沉聲喝道:「小子!你別再裝糊塗,馬四爺也不
用再唱戲,咱們就在這荒涼的絕嶺上,拋心置腹的說個明白,對了頭就揚揚手,抽屁股
蹬一腳,你東我西,各走各的……」
    「要是不對頭呢?」楊文光接了一句。
    嘿嘿一聲冷笑,馬雲龍道:「流點血,掉塊肉,祭一祭這兒的山神老爺。」
    「好!那就把你的名號唱出來吧!」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名號唬不了人,倒是事情我想知道一點。」
    毒書生楊文光心中暗暗在想,原來是有為而來。
    心念間,不由嘴角冷冷一笑,道:「你想知道事情,也該看準了人再打聽,八爺有
哪一點要你看上了,卻偏偏找上八爺?」
    「聽說你認識個姓白的女子,而且她手底下還真有那麼兩下子,是吧?」
    「你聽誰說的?」
    「聽你呀!」
    楊文光一愣,旋即道:「原來你是個色狼,專門喜歡聽人家辦事呀!」
    一頓之後,又道:「你是姓白的女子什麼人?」
    塞北大俠馬雲龍心想,面前這傢伙可是個鬼,見鬼可得說鬼話呀!
    於是,一咬牙,狠聲道:「我與姓白的女子沒干係,找她只是要替我的朋友出口鳥
氣。」
    毒書生楊文光一聽,仰天哈哈大笑,道:「同路人!同路人!」
    只見他緩緩的收起他那把鋼刀,迎著馬雲龍一抱拳,道:「在下楊文光,長安總督
衙門的副將,閣下是……」
    馬雲龍答非所問的道:「既是長安督府的人,怎麼往這深山中走去?」
    「實不瞞老兄說,我這是趕著到踩雲嶺,去辦件事。」
    「踩雲嶺?踩雲嶺?」馬雲龍自言自語的說。
    「怎麼樣!你知道踩雲嶺?」楊文光問。
    「我想起來了,前幾年那兒住了一幫人,以後聽說是拆伙了,怎麼他們又聚在一起
了?」
    楊文光只是皮笑肉不笑。
    馬雲龍當即道:「如果我馬雲龍猜的不錯,閣下必然是秦嶺八大盜之一了吧?」
    「有些事情擺在心裡比說出來要好得多。」
    哈哈一笑,馬雲龍又道:「我這個人,是個直腸子,嘮叨了半天,我只有一個要求,
還望你能答應。」
    楊文光不悅的道:「說吧!」
    嘻嘻一笑,馬雲龍道:「勞動閣下,陪我去找那你心中可恨的女子。」
    「你是說叫我領你去找姓白的女子?」
    「是啊!」
    一聲苦笑,楊文光道:「你別拿我尋開心了,那女子如今就在寶雞縣衙門,要找你
不會自己去找?」
    「咱們這可是同路人,你不去怎麼成?」
    毒書生楊文光一聽,覺著不是滋味,有些被面前這個大鬍子愚弄的味道,不由一聲
冷笑,道:「好小子,你放了半天屁,卻原來沒有一個是臭的。」
    徒然間,鋼刀又拔在手申,口中罵道:「他娘的,咱們還是在手上見真章吧!」
    也不等馬雲龍有何動作,兜頭就是一刀。
    看著一股冷芒迎面劈來,馬雲龍哈哈笑道:「自己人怎麼說打就打?」人卻一閃而
躲向一邊。
    「別他娘的裝瘋賣傻了,你知道的太多,死的就越快,等你快閉眼的時候,我會告
訴你心裡想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你小子能在我那外甥女手中走掉,可能有那麼兩把刷子,不
過你今天遇上我馬雲龍,就別想再走了。」
    「他娘的,原來你與那個鐵腳小女人是一夥的。」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你總算弄明白了。」
    於是,馬雲龍的二尺半鐵棒子,一閃而抓在手中,迎著欲撲來的楊文光打了一陣旋
轉,珵亮的大光頭一擺,極其瀟灑的拿了個馬樁。
    楊文光不聽唬,也不聽嚷嚷,二次揮刀撲上,一束刃芒快逾奔閃光虹,一閃而擊向
馬雲龍的大光頭。
    就聽「噹」的一聲,好清脆的響聲中,一溜散碎的火花,就在二人之間爆裂開來。
    挺胸哈哈一笑,馬雲龍道:「碰上我馬雲龍,你小子不掏出你那壓箱底的玩藝兒,
可就難在馬四爺的手下溜走。」
    馬雲龍的這句話,還真的提醒了楊文光,就在他一旋身的時候,左手疾快的在懷裡
摸了一把。
    楊文光的這個動作,馬雲龍似是並未察覺一般。
    驀地裡,楊文光的鋼刀斜劈而下。身子轉成了側面,卻把只左手,掩藏在另一個方
向,在他那長袍後擺的一撩之間,身子暴旋斜進,左手徒然間,一把灰不灰白不白的粉
狀物,快不可言的疾罩向馬雲龍的面門,出手之疾,下手之狠,純然是要把馬雲龍臉上
抹粉的樣子。
    就在這勝負即將立判,生死已是頃刻的關頭,突見馬雲龍一錯而站到上風頭,同時
間張口「呼」的一聲,一股比他背後吹來的山風還強幾倍的勁風,自他的口中吹了出來,
立刻間,那股快要撲上他臉的白粉,席捲而折向楊文光的身上。
    楊文光大吃一驚,急急一縱身,人往斜處躲去,卻不料馬雲龍身形奇快,腳尖一鉤,
把個楊文光的後腳挑起三尺多高。
    楊文光失去重心,身子用力側歪,卻沒法子拿樁站穩,同時間,鼻孔裡感到有一股
淡淡的香味,心中大感不妙,就聽「沙」的一聲,楊文光的整個身子,除了一隻腳尖施
力的鉤住大岩石的一處凹地之外,全都滑在巨岩的下面,他的那把鋼刀,更極力的頂住
下面的石上,看樣子只要他一動,人就會跌入那雲深不知處的萬丈深壑中。
    看了楊文光的這種情形,塞北大俠馬雲龍道:「我的小乖乖,這要是掉下去,不成
了肉醬了!」
    毒書生楊文光連大氣都不敢冒,只是小聲的道:「姓馬的,你要怎麼樣?」
    「我說過,趕來聽聽你說大實話!」
    「快問吧!」
    「不過我可得提醒你,如果你有一句叫你馬四爺不入耳的話,馬四爺只要腳尖一挑,
你就算同這個花花世界永別了,你可得好生琢磨著。」
    「快問吧!你還囉嗦個鳥?」楊文光開始在冒冷汗。
    「好!我問你,什麼時候你們秦嶺八大盜又粘糊在一起了?」
    「壓根我們就沒有拆伙。」
    「你閣下剛才露的一手,馬四爺猜,你准就是那個毒書生楊老八吧?」
    「不錯!」
    「好!現在咱們來證實一件你說的事!」
    「快問吧!我不能再撐下去了。」
    仰天打個哈哈,塞北大俠馬雲龍道:「看樣子你這位毒書生很怕死嘛!」
    一面伸手入懷,掏出一根天蠶絲繩,極快的把楊文光的一隻腳拴上,另一端緊緊的
握在自己的手中。
    突然間,馬雲龍手一抖,只聽一聲「哎呀」,就見匐在崖邊的楊文光猛然間,又滑
下二尺。
    雖說腳上拴著天蠶絲繩,楊文光還是嚇了一大跳,就聽他幾乎是哭出來的聲音道:
「姓馬的,你究竟想幹什麼?」
    哈哈一笑,看著只有兩隻腳露在崖上面的楊文光,馬雲龍沉聲說:「姓楊的,你可
要打定主意了,馬四爺問話,你可得立即回答,如有一句吞吞吐吐,四爺我只要手一鬆,
看到沒有,谷底下的那些厲鬼在向你招手呢!」
    「姓馬的,你能不能把我拉上去?我現在已經是頭痛欲裂,噁心要吐,你讓我上去,
我吃了解藥,你問什麼,我就答你什麼,而且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包你滿意。」
    「這麼說來,你還真的中了你那獨門的毒粉了!」
    「是呀!」
    「哈哈,這可真是報應,自己總算嘗到惡果了。」
    楊文光一顫抖,道:「拉我上去!」
    馬雲龍道:「既然你這麼急,我這就快些問。」
    只見他雙手緊緊那根天蠶絲繩,道:「你們在寶雞為啥子事去的?」
    「找那秦嶺四煞去的。」
    「為什麼同我外甥女白小宛交上手?」
    「姓馬的,我是奉命行事呀!」
    「奉誰的命?」
    「我們老大袖裡乾坤伍億。」
    「你同我那外甥女交手,她是否也上了你小子的毒當?」
    「我不知道,不過她那夜並未當場躺下,諒來無恙。」
    「伍億那個老東西教你去寶雞幹什麼?」
    「這……這……」
    馬雲龍的天蠶絲繩一鬆,楊文光連兩隻腳底板也到了岩石下面,不由大驚。
    卻聽馬雲龍道:「我這繩子已所剩不多,如果再松那麼一尺,包不准沒法把你拉上
來,要命不要命,那可是你楊八的事了。」
    楊文光一想:「到了這個時候,不如先說吧!反正這兒又沒人看到,更沒有人聽見,
就算是有朝一日這姓馬的傳揚出去,自己給他來個死不認賬,他能把我這督府的副將怎
麼樣?」
    一念及此,楊文光一聲歎,道:「姓馬的,算你狠,好,我說。」
    只聽他咳了一聲,道:「我找秦嶺四煞為的是要奪取一件寶物才去到寶雞的。」
    「什麼寶物?」
    「血玉龍!」
    「沒聽說過,是誰家的?」
    「退職還鄉的韓知府韓侗。」
    嘿嘿一陣冷笑,馬雲龍沉聲說:「好嘛!我怎麼說你們會同我那外甥女交上手,原
來是去偷她婆家的寶物啊!」
    手中繩子一抖,馬雲龍又問:「血玉龍呢?」
    「不知道!」
    冷然一笑,馬雲龍道:「你這是想死!」
    楊文光急道:「姓馬的,你就是把我丟下這深谷,我還是不知道,因為我真的不知
道哇!」
    聽楊文光這位毒書生的話,好像是要哭出來的一般,每個字也似不是由嘴巴裡說出
來,而是由眼睛裡帶著淚水擠出來一般。
    塞北大俠馬雲龍,這位生在塞北,而混在關洛與西北道上的好漢,冷冷一笑,雙臂
使力,緩緩把個倒掉在懸崖上的毒書生楊文光,提拉上來。
    就是這麼一陣子折騰,毒書生己變成了病書生。
    只見他連翻身爬起來的力氣全沒有,活像個泥巴人,只是爬在崖邊直喘大氣,一面
緩緩伸手入懷,抓出一個白玉瓶,顫抖著兩手,把瓶中的藥丸,倒了數粒,急不可待的
放入口中。
    看樣子毒書生有十分之九說的是大實話。
    塞北大俠馬雲龍單腳一撩,楊文光一個大轉身,成了臉朝上,馬雲龍還真的替楊文
光捏一把冷汗。
    天上的陽光,已為烏雲所掩,但楊文光的臉上仍然看的十分清晰,那是一種夜路走
多了,突然碰到鬼的時候嚇的,更像是從墳裡拖出來的殭屍。
    塞北大俠馬雲龍自語的道:「原來惡人也會露出一副可憐相。」
    其實芸芸眾生中,惡人與常人何異?所謂惡者,起於惡念之突臨,事後必然有著坐
立不安之感,只是凡夫俗子眼裡,不易分辨而已,也只有大惡之人,才會視掠奪為快事,
干殺人勾當為滿足,但即使如此,惡人在任何危及生命的時候,也會免不了懼怕,因為
准都知道,走一趟人世,是多麼的不易啊!
    楊文光似乎是喘過了一口氣,他試著以手撐地,把個身子側支起來,滿以為解藥該
發生作用了,但他才只把頭輕輕一搖,立即雙眉緊皺,另一手急忙去揉額頭。
    於是,他把一對鷹眼,惡狠狠的瞪向一旁狀極輕鬆的馬雲龍。
    「你小子別拿衛生眼珠子瞪著我,像你們秦嶺八大盜的平日作為,任何一個都該被
亂刀劈死,不過眼前我不殺你,但是我也不會放你走,只等你回過勁來,咱二人敞步走,
折回寶雞去。」
    「回寶雞幹啥?」
    馬雲龍道:「我不放心我那外甥女白小宛。所以你得隨我回轉寶雞,如果她沒事,
我自會放你走路。」
    「姓馬的,你別拿我當二百五了,我都全盤告訴你了,我人一到寶雞,就算你放我,
他們也饒不了我的。」
    馬雲龍冷笑道:「他娘的,到時候你把這總督衙門副將身份擺出來,誰又敢動你身
上一根汗毛!」
    喘著大氣,楊文光道:「不管怎麼說,寶雞我是不能去了。」
    馬雲龍鐵棒一指楊文光的大鼻頭,道:「眼下這種場面,是你說了算,還是四爺我
說了算數?」
    一看這情形,楊文光直覺的看了一眼被他丟在大石上的鋼刀。
    冷哼一聲,馬雲龍手中鐵棒徒然一閃,就聽「噹」的一聲,楊文光的那把鋼刀已被
挑落到深澗中去了,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就好像那把鋼刀被溶化在熔爐裡一般。
    而楊文光成了個洩氣的皮球,只是他並不死心,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動。
    就聽他狀似哀求的道:「姓馬的,我承認楊八今天栽在你手裡,不過隨同我來的那
個女子,她可是個一點武功也不會的弱女子,如今她正騎著馬往大山裡面走去,萬一遇
上什麼虎狼,豈不是白白死在你的手中?」
    馬雲龍道:「你這是要我去把她找回來?」
    「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這個世界上應救的人太多了,跟你楊八混在一起的女人,
我看不救也罷!」
    說著又是一腳,把個斜著身子的楊文光踹倒下去,急快的把這位毒書生反手捆了個
結實。
    實在說來,塞北大俠馬雲龍的這個想法,自有其道理的,因為昨晚上風擺柳與楊八
的那種熱呼勁,好人家的女子,絕不會天還沒黑就開始折騰的。
    所以楊文光這時候扯風擺柳,馬雲龍只覺得有些噁心感,怎麼還會把個馬上的風擺
柳找回頭?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伸手,就在楊文光懷裡摸出一包毒粉,另外又把那瓶解藥全照單
收下,這才一抖繩子,把一臉沮喪的毒書生楊八提起來,道:「走吧,楊八!趕著過了
河,說不準我會給你弄匹牲口騎上,不過這可要看你的表現了。」
    到了這個時候,毒書生楊文光真的是山窮水盡了,不由得一聲苦笑,道:「姓馬的,
我這就跟你到寶雞,不過你得想清楚,如今我楊文光也算是朝廷的一員副將,被你一個
江湖混混捆著走,這成何體統?」
    馬雲龍一笑,問道:「依你楊副將的意思呢?」
    楊文光扭身對身後的馬雲龍道:「鬆開繩子,我在前面走,咱們保持距離,我絕不
會心生邪念,撒腿走人,怎麼樣?」
    馬雲龍一笑,道:「本來是可以的,只是你小子是秦嶺八大盜之一,就如同隔著木
門吹喇叭,名聲太大了,所以我還是把你拴著,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咱們這是連夜走,
一口氣就得趕到寶雞,所以說,你小子只好定下心來吧!」
    到了這個時候,不要說是楊文光楊八爺了,就算是秦嶺八大盜之首,那個老奸巨滑
的伍億,恐怕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解這當前之危了。
    楊文光緩緩的從斜峪關方向走,不時的還回頭去看看高山上,只是每次一回頭,他
所看到的只是身後的馬老四那副光頂門大鬍子,而使得楊文光有著無比的厭惡感。
    也許這時候解藥發生作用,楊文光的氣色,看上去也好多了,他那雙鷹眼下面的大
鼻尖上,也有了汗水,窄窄的臉龐下面,那個尖而光的下巴,也有了泛濕的光亮,大概
解藥把衝向腦門的毒物,硬生生的逼出體外了吧!
    就在太陽偏西的時候,二人到了河岸,擺渡的船家,還真的吃了一驚,這是不是官
兵抓強盜,二人一早才過了河,大半天的功夫,怎麼全變了樣?
    楊文光咬著牙,嘴巴閉得緊緊的。
    一邊的馬雲龍,卻對船家擠擠眼,面露微笑。
    過了河,馬雲龍這才說,
    「楊八,我這個人,一向是慈悲為懷,所以從來也不虐待俘虜,但是我馬老四要相
對的,也就是說彼此都要夠意思。」
    一頓之後,又道:「身邊拴了個大盜,實在說我馬老四連合眼都會心裡發毛,所以
我寧願花銀子弄兩匹馬,可是我得把狠話說在前面,你要是動歪腦筋,我就會叫你小子
地上跑,就算拖死狗,馬四爺也會把你拖到寶雞。」
    楊文光只拿一對鷹眼死盯著馬雲龍,他算是把馬雲龍恨之入骨,如果這時候局面顛
倒一下,他一定會叫馬雲龍先缺個胳臂少條腿的,慢慢折騰這個傢伙,只可惜老天不幫
忙,局勢難扭轉,甚至在上天的這種巧妙安排下,還真的從天外又把他弄回寶雞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39:31

第09章
    塞北大俠。馬雲龍還真的自掏腰包,就在扶風鎮上買了兩匹馬,不過他的這兩匹馬
卻是大不相同,一匹馬雄壯高大,一看就知是一匹上等良駒,另一匹卻是垮兮兮的皮包
骨,鼻孔中還在淌鼻涕,顯然是一匹老掉牙的老馬,連那背上的馬毛都脫落了一大片,
馬販子說,這匹馬等於是奉送,真正賺銀子的,卻是那頭雄壯的大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騎上了高頭大馬,楊文光則苦哈哈的登上那匹瘦成皮包骨的
老馬。
    不過只要能有馬騎上代步,總比走路要舒坦得多。
    楊文光騎在馬上,心思卻想到了翻山越嶺走向踩雲嶺的風擺柳,天都快黑了,看來
風擺柳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只可惜她這種真正的女人一旦死了,對男人來說,誰都會
叫一聲「可惜」!
    塞北大俠馬雲龍在楊文光跨上坐騎之後。極快的把這個毒書生的雙腿足踝,用繩子
由馬肚子下面,互相連結起來,他結的那個結,卻又打在馬腹中間,楊文光就算想彎腰
解,也伸不了那麼長的手。
    於是,他這才解開毒書生楊文光的背後雙手。
    「小子!你可以鬆散一下兩臂,我說過,對付你們秦嶺八大盜,我馬老四不得不慎
重。」
    一面又自馬鞍帶中摸出一塊醬牛肉,另又取出一個大白饅頭,遞給正在活動雙臂的
楊文光,邊又道:「拿著,咱們邊走邊吃,記得嗎?上午時候你曾給我吃了一塊醬牛肉
外帶一個饃,我這是有借有還,外帶利息,吃不夠儘管開口,肚皮可是自己的。」
    楊文光的確有些餓,聞言也不多說,接過醬牛肉與饃,自顧的在那匹瘦兮兮的馬背
上啃起來。
    於是,二人邊吃進行,甚至馬雲龍還透著關心的問道:「小子!夠不夠?要不要再
來一塊牛肉?」
    楊文光凶巴巴的鷹眼,直瞪著馬雲龍,一邊又接過一塊醬牛肉,邊沉聲道:「如果
我是你馬老四,我是不會這麼大方的,因為即使我吃飽,甚至吃舒坦,楊八也不會有一
絲一毫的感激,相反的,只要機會臨到我楊八的頭上,我就一準叫你離開這個世界。」
    就著一嘴巴的肉渣子,塞北大俠馬雲龍仰天哈哈大笑,道:「要不要聽聽我為什麼
拿你像個朋友?」
    馬雲龍低沉著聲音,邊又搔了一下鬍子,道:「那是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你小子的
表現尚佳,沒有造我馬老四的反,給你些吃的,只是一種鼓勵。」
    冷冷一笑,毒書生楊文光冷冷的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逮到機會,老實說,從一
開始到現在,楊八盡在打主意,大鬍子你可要加倍小心了。」
    「呶!再來幾口酒。」
    楊文光也不客氣,接過馬雲龍的酒葫蘆,一連喝了好幾口。
    卻又聽馬雲龍道:「我最喜歡聽大實話了,小子!只要你誠實,馬老四吃什麼,你
也會有份,至於你在心裡想幹什麼,那是你的事。」
    一頓之後,馬雲龍又道:「如今咱們算是吃飽喝足,該趕路了。」
    就見他說完後,一鞭子揮在楊文光的那匹馬後屁股上,無奈那匹瘦馬只往前衝了七
八步,又恢復它那老態龍鐘的步調。
    正就是老掉牙的一匹老馬,馬眼角上還塞著眼屎,也怪可憐的,馬雲龍一歎,只好
緩緩的跟在那匹老馬的後面,迸三步退兩步的「移」向寶雞。
    摸著大黑天,直到五更天,馬雲龍終於把楊文光押到了寶雞,也來到了寶雞的縣衙
前。
    由於最近怪事連連,即算是縣衙的大牢裡,也發生了命案,所以把個寶雞縣衙的衙
役們,摘得是焦頭爛額,風聲鶴唳,看樣子全縣衙役們全都卯上了,黑夜白天,全都加
強了戒備。
    天就要快亮了,這時候的衙前廠場上,「的喲!的喲!」的來了兩騎馬,剎時間,
縣衙前又是一陣騷動。
    「什麼人?不要命了!」
    馬雲龍尚未及開口呢,突聽楊文光高聲叫道:「你們快抓這叛逆!」
    有個衙役一愣,問道:「你是……」
    「你們怎麼連我全不認識了?前不久我還見過你們大人的,怎麼不記得了?」
    「那你是……」
    「我是長安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楊副將。」
    「那他是……」
    楊文光--瞪眼,道:「我說過。這個人是叛逆,快把他抓起來,這可是大功一件!」
    就這麼一陣叫嚷,立刻又跑過來五六個衙役。
    大家全把注意力集中到馬雲龍的身上。
    穩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馬雲龍,嘿嘿笑道:「你們這群傻蛋,如果要是聽他的,那才
准上當的。」
    一個手握鋼刀,看來像個衙役班頭的人。用手一指馬雲龍,道:「你是什麼人?」
    「我叫馬雲龍。」
    「沒聽說過!」
    突然其中有人叫道:「這個人說的不錯,我想起來了,前幾天他還同咱們大人在客
廂說話,如今他換了這件藍長夾袍,所以好半天我才認出來。」
    楊文光有了幫腔的,心中自然一喜,當即臉色一沉,高聲喝道:「還不快把這叛逆
抓起來!真要被他逃了,你們哪個擔待得起?」
    楊文光這麼一吆喝,七八個衙役立即揮動手中鋼刀,把個一愣一愣的馬雲龍圍了起
來。
    就聽那個班頭衙役喝道:「真他娘的怪,這陣子盡上些『歪嘴屁股』——邪門,這
小子一準是個瘋子,竟然敢往衙門闖。」
    手中刀一揮,高聲道:「大鬍子,你還不下馬,真想挨刀啊?」
    楊文光一聲冷笑,道:「你們好生把他看牢,我這就去縣衙見你們大人。」
    邊說著,一帶馬韁,真的朝著縣衙大門騎去。
    塞北大俠馬雲龍氣得有些顫抖,暴喝一聲,道:「楊八!你在找死!」
    他「死」字出口,徒然間就在那匹高大的馬背上一個金鯉躍龍門,一彈一閃之間,
眾衙役只覺頭頂如巨鷹撲擊一般,就在衣袂飄動聲中,黑影打閃之下,馬雲龍已雙手如
鉤,斜著他那碩大的身形,頭下腳上的,抓向正要離去的楊文光。
    楊文光苦在雙腳被縛在馬腹下面,無法自由活動,衣袂聲聽得真切,也僅能側身,
回手反擊。
    然而,馬雲龍卻是含恨出手,因為面對這個奸詭小人。他決定要給他製造點苦頭,
讓他及時的得到應得的懲罰,也算是一項現世報。
    於是,在一陣劈啪連響之後,夾雜著一聲脆響,黑夜裡聽得十分清楚。
    於是,楊文光「哎呀」一聲嚎叫,人也跟著伏在馬背上,豆大的汗珠子,一顆顆的
從他的臉上往外冒。
    就在馬雲龍剛落下地來的時候,一群衙役又圍了上來,其中還有人大叫:「捉住
他!」
    一把拉住那匹瘦不拉嘰的馬,馬雲龍戟指圍上來的衙役,喝道:「你們這群吃冤枉
糧的飯桶,也不想想,我馬老四要是叛逆,還會把自己送上衙門來?」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誰並不重要,不過馬上的這個人,可不能叫他跑了。」
    一面回頭望著馬背上痛得齜牙咧嘴的毒書生楊文光,冷冷笑道:「我馬老四不是早
就有言在先,只要你不造我馬老四的反,馬老四就把你當朋友看待,想不到言猶在耳,
你就造起反來,如今你該相信馬老四的話了吧?」
    鷹眼中翻動出怨毒的冷芒,楊文光幾乎把肺都氣炸,只是一條右臂,像是快要掉下
去一般,晃裡晃蕩的掛在那
    馬老四扭頭對圍著他。卻個個面露驚悸的衙役,說:「咸陽的白捕頭可是落腳在你
們這個縣衙?」
    「不錯!白捕頭正是在這兒。」
    「那就快去把他叫來,不論他是起來了還是仍在做夢,只管把他叫起來。」
    馬上的毒書生痛得齜牙皺眉,聽說白方俠在衙中,心裡還真的一驚,因為有其父,
必有其女,一旦白方俠的女兒碰上自己,那就全完了。
    心念間,一時也想不起有什麼好主意,如今痛的連個腰都直不起來,還有什麼麼主
意好打?看樣子也只有「節哀順變」,指望著「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終於,龍頭捕快白方俠自縣衙出來了,在他的身後,正就跟著他的女兒白小宛。
    燈籠的照耀下,白氏父女看的真切,只聽白方俠高聲歡愉的道:「是雲龍!約莫著
你也該來了!」
    「四舅!」白小宛大聲歡叫,一下子衝向塞北大俠馬雲龍的身邊,暴伸雙臂,幾乎
把個六尺大漢馬雲龍抱離地面,邊又叫道:「四舅!還以為你不要小宛了呢?好久也不
來看看我!」
    塞北大俠馬雲龍有些眼濕,每次看到這個唯一的外甥女,總會聯想到姐姐。
    馬雲龍眨巴著大眼睛,原想把眼眶裡的淚水消化掉,卻由於白小宛的一隻手,在不
停的撫摸著他那一臉的大胡茬子,而使他的眼淚又掉出了眼眶。這是他行走江湖長久以
來積壓的感情,無論怎麼樣,見了親人總難免有所發洩,而發洩的最佳最直接的,那就
是淚水的交流,因為,馬雲龍由鬍子上滴下的淚水,已與白小宛的眼淚,彙集在一起而
落在地上。
    一旁的白方俠有著安慰的在笑。
    圍著的衙役們,卻全都傻眼了。
    因為,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寶雞縣衙竟然又出了這麼一樁令人蹄笑皆非的怪事。
    白方俠一指馬上的楊文光,問道:「這人是誰?」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白方俠精神一振,急又問道:「我要找的人?」
    馬雲龍拉著白小宛的手,對白方俠道:「如今看了我的寶貝外甥女沒有事,我算是
放心了。」
    只見他放開白小宛,雙腿奮力一彈,人已落在楊文光的背後,不做任何暗示,一把
扭住楊文光垂在一側的右臂,只那麼一托一按。
    「咯」的一聲,楊文光大叫一聲,幾乎由馬背上昏下馬來,所幸被一個衙役雙手托
住。
    看樣子楊文光的那條右臂又合上了,因為楊文光強忍著痛,前後的甩了幾下子。
    馬雲龍跳下馬背,一手指著馬上的楊文光,對白方俠咧嘴一笑,道:「這小子可是
打劫血玉龍的主犯之一。」
    白方俠一高興,正要開口,突聽馬上的毒書生楊文光厲聲喝罵道:「放你娘的屁,
你想往楊某身上栽贓。」
    馬雲龍不防楊文光會來這麼一下子,還真是一愣,旋即笑道:「難道你還能否認,
你不是秦嶺八大盜之一的毒書生楊文光?」
    馬雲龍此聲一出,白氏父女不由驚喜的對望一眼。
    卻又聽楊文光道:「我不是什麼秦嶺八大盜,我是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楊文光楊大
爺,不信可以去問。」
    「哈,好麼,一推六二五,推了一乾二淨。」
    冷然一笑,馬雲龍又接道:「你小子又不說大實話了,真是不夠光棍,要你承認更
讓你心服口服,也只在時辰上折算而已,小子,你絕對逃不了的。」
    當然,白方俠心裡有數。他早就疑心這位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只是沒有證據,如
今被送上門來,也不知自己這位內弟,有什麼有力的人證或物證。
    突聽塞北大俠馬雲龍道:「白大哥!你只管著人把他送進大牢,錯不了的,只等太
爺過堂,我出面做證就是。」
    白方俠當即一揮手,對一群衙役,道:「送入大牢,好生看住。」
    楊文光到了這時候,就算再叫,也擋不住牢獄之災。再有能耐,也只有乖乖的被人
拖進大牢。
    一場風暴,似乎是過去了。
    白小宛把這位四舅拖進縣衙後的客廂裡,韓玉棟迎上來,一拜到地。
    只聽馬雲龍道:「我這個外甥女嫁到你們韓家,正門還沒有進,就受了這麼多苦,
你倒是說說看,這算是什麼名堂?」
    「都是侄甥無能,侄甥該死。」
    馬雲龍一笑,道:「這往後過日子,你小子拿出點良心就成了。」
    韓玉棟自是唯唯諾諾。
    天亮了,馬雲龍整整折騰了一夜,但他看到了他的外甥女白小宛,疲累早就溜到九
霄雲外了。
    白方俠請示了縣太爺。
    不久之後,又把剛剛進住在縣衙的卓重陽,也請到自己的客廂中。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先由白方俠向在座諸人加以介紹,卓重陽對於這位大俠,也
是心儀己久,只是從未謀面。
    縣太爺與縣捕頭李長虹,對於縣衙又來了個高手人物,自然是大表歡迎。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把在扶風碰上這毒書生楊文光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一邊又隨手掏出楊文光的毒藥與解藥,道:「我還真擔心我的寶貝外甥女,被這毒
書生所害,等不及的連夜趕來,還好沒事。」
    小宛聽的好感動,也十分高興,當即起身道:「那天夜裡,小宛曾惡戰三人,只不
知是否有此人,不過其中有一人身中我的稜形飛鏢,好像是在肩頭上。」
    白方俠當即道:「記得卑職曾協同大人去大韓村的凶宅,撿到過兩顆牙齒,也不知
是否是這小子的?」
    一頓之後,又道:「不過這毒書生既然是秦嶺八大盜,他怎麼會混進長安的總督衙
門,當上一名副將?而且還聽說他在總督面前也算是個紅字號的人物。」
    卓重陽冷冷的一笑,道:「如果咱們能證明他是秦嶺八大盜之一,他這個紅字號人
物,馬上就會變成黑字號的小丑了。」
    縣太爺一聽,緩緩的道:「這件事,目前本縣尚不宜與他碰面,總得先證明他的真
實身份之後,才能先在公堂上當面予以拆穿,到時候叫他想狡賴,也難以啟齒,就算他
能舌燦蓮花,面對證人證物,他必將難以狡賴。」
    一面對一旁的捕頭李長虹道:「這件事李捕頭馬上去辦,大牢裡先驗驗他的身上各
處傷勢,套取一些口供,本縣再做定奪。」
    卓重陽笑道:「照這種情形看來,御書房的那座血玉鳳,必然也是被這秦嶺八大盜
所竊走,想不到消失江湖數年的這幾個黑心大盜,竟然根本沒有散伙。」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過斜峪關直上秦嶺的最高蜂,有個絕峰叫踩雲嶺,這個高嶺
是從北向南,北面谷下面的老虎口,如果要翻到另一面的青龍口,前後就得一整天。那
地方有句俗話,是『口見口九十九』,也就是說,從老虎口翻過踩雲嶺而到青龍口,總
共是九十九里的山路,正好是一半上山,一半是下山路,聽說這秦嶺八大盜,正就在這
踩雲嶺的某一地點,如有必要,馬雲龍願帶各位前往。」
    卓重陽道:「咱們先施把勁,把附近已出現的幾個大盜捉住,再設法攀上踩雲嶺,
剿他們的老巢去。」
    白方俠一聽,當即道:「對!咱們先是集中力量,把大韓村的滅門血案破了以後,
再找上踩雲嶺去。」
    一聽說滅門血案,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什麼樣的滅門血案?」
    白小宛當即流下淚來。
    白方俠黯然一歎,道:「原本咱們在長安城門口碰面,我是要把這件事細說給你聽
的,一方面我記掛著還在寶雞的小宛,怕她出事,另方面我看你形色匆匆,而你又言明
三幾天就會找來寶雞縣衙,所以我就沒有告訴你。」
    伸手搔一搔光禿禿的頂門,馬雲龍急問道:「究竟是怎麼樣的血案,我也正在奇怪,
你們怎麼會住在這縣衙來的?」
    白力俠當即道:「如今老哥是該告訴你,咱們並非單只為了尋找被劫的血玉龍,主
要的是抓那幾個大盜,韓侗韓老爺的全家一十二口,除了我女婿韓玉棟尚在這人間,其
余的全都被殺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旁抓住白小宛的手,問道:「這可是真
的?」
    滴淚點著頭,白小宛道:「爹說的全是真的。」
    突然間,她哇的一聲,一頭撞在馬雲龍的懷裡,痛哭起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小宛!現在把眼淚收起來,等到把一群兇徒全抓到了,你再
好好去你那公婆墳前,讓他們地下有知,韓家娶了你這麼個好媳婦。」他好像是個直腸
子,「唬」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擺手對縣衙捕快李長虹道:「咱們這就去大牢,找楊
文光去。」
    邊又對縣太爺與卓重陽施禮,道:「馬老四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何況殺的又是我外
甥女的公公全家,這要是不把兇徒抓到,馬老四食不知味,寢不安枕。」
    也不等別人再說什麼,一把抓住李長虹,道:「咱們走!」
    望著馬雲龍的背影,縣太爺道:「這位馬壯士,豪氣干雲,真叫人佩服!」
    卓重陽也道:「武林中正多奇俠義士,他們不求功名,默默行俠江湖,但求心安理
得而笑遨江湖。」
    白方俠卻對女兒白小宛道:「如今你四舅也來了,你還不快點去弄些他喜歡吃的,
也好讓你四舅填飽肚子,好替咱們辦事!」
    縣太爺當即道:「馬壯士喜歡吃什麼麼,儘管往廚上吩咐,何用白姑娘親自下廚?」
    白方俠道:「我這位內弟,這幾年也最喜歡小宛替他弄吃的,主要是他太寵他這個
外甥女了。」
    白小宛嘴一嘟,道:「四舅他才不寵我,為了練他教的梅花腿,我還挨了他不少罵
呢!」
    屋裡幾人,望著白小宛消失的背影,全都哈哈笑了。
    另一面,縣衙捕頭李長虹,帶著塞北大俠馬雲龍,二人急急的來到寶雞縣衙的這座
大牢。
    牢卒一看是捕頭,自是立刻打開牢門。
    重犯在牢,牢裡又加派了人手,一連過了三道鐵柵門,這才到了最裡面的一間牢房。
    這時候的毒書生楊文光,在經過一夜的失魂落魄而又苦不堪言的折騰以後,正在牢
房乾草地上,呼呼大睡呢!
    就連嘩啦啦的開啟牢門聲,也沒有把他驚醒。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衝而進入牢房,就見他雙手箕張,一把把個沉睡中的楊文光提了
起來。
    「他娘的,你還睡得著啊!」
    楊文光睜開眼,不由大吃一驚,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呢,不停的把個腦袋猛晃蕩,
一雙鷹眼直不楞的瞧著面前幾乎同自己粘糊在一起的馬雲龍。
    「你想幹什麼?」楊文光驚慌的問。
    「馬四爺要吃了你!」
    徒然一甩,把重心不穩的楊文光摔倒在地。
    只見他戟指地上的楊文光,厲聲喝道:「你小子真走運氣,如果馬四爺在斜峪關的
大山裡,知道你干了滅門大血案,殺死我外甥女全家,你想我馬老四會叫你這麼舒坦的
騎馬上寶雞?馬四爺一准卸下你小子的雙臂,挖瞎你一雙眼睛,只留你一口氣在,一根
繩子把你拴來寶雞。」
    楊文光一聽,全身激靈靈打個冷顫,但他卻強辯道:「誰說我與大韓村的滅門血案
有關?」
    「好小子!你這不是已經招了嗎?連我還不知道血案地點,你卻說出個大韓村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容楊文光再說什麼,一把又抓起坐在草堆上的楊八,右手暴伸,一掌插在楊文光
的下巴上,用力一夾,楊文光的嘴巴已被捏開。
    就聽塞北大俠馬雲龍嘿嘿一陣陣笑,道:「王八蛋的,你下顎的兩顆牙齒到什麼地
方去了?」
    緊接著「嘶」的一聲,把一件原本很體面的天藍夾袍撕開來,只見楊文光的肩頭上,
正有一個傷口,看樣子才結疤不久。
    「小子!你這肩頭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楊文光依然聲色俱厲的,道:「姓馬的!你不要血口噴人,世上缺少兩顆牙的,有
的是,肩頭受點傷又能證明我什麼?我勸你們盡早放我回長安,否則後果你們應該知
道。」
    「呸!」
    馬雲龍一口唾沫吐在楊文光的頭上,一邊又罵道:「小子!你這輩子別想再回長安
了!」
    一面徒然往楊文光面前一蹲,沉聲道:「就讓馬四爺告訴你,你的那兩顆牙,縣太
爺把它當成了寶物,就帶在縣太爺的身上,你這肩頭的傷口,只有我那外甥女的稜形飛
鏢,才能插成這種模樣,還有就是你被我摸過來的毒粉,你又能做何解釋?小子!你認
了吧!如果想少吃你馬四爺的苦頭,那就快把你們在這寶雞的其餘幾人,招出來!」
    楊文光冷冷一笑,道:「純屬巧合,不足為憑,就算你手中的毒粉,那也不是我楊
某人的東西,你只是在栽贓而已!」
    「叭!」
    馬雲龍徒然一個大嘴巴,打得楊文光紅了半個臉,罵聲有致的道:「王八蛋好狡詐,
你等著馬四爺收拾你吧!」
    一擺手,道:「咱們走!」
    於是,馬雲龍氣唬唬的當先走出大牢,後面的李長虹卻小聲對怔在地上的楊文光道:
「人生天地之間,就得像個大丈夫模樣,大丈夫敢做敢當,何必像個踩不扁的癩蛤蟆?」
    搖著頭也走出了大牢。
    塞北大俠馬雲龍又到了衙役的客廂中,當即把他所見,又對各人說了一遍。
    只聽縣太爺道:「如今所缺的,只是一個證人。」
    白小宛道:「姓楊的身中鏢傷,正是稜形飛鏢,我是不是可以當做一名證人?」
    縣太爺搖搖頭,道:「他如果死不承認有那麼一回事,你又能對他如何?」
    突聽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只可惜昨日同這廝一同上山的女子,不知是何人,要不
然能把她找到,一切就應該齊備了!」
    白小宛道:「舅舅見那個女子,不知是個什麼模樣?」
    馬雲龍的雙眼皮一壓,大鼻樑一皺緩緩的道:「那個女子的模樣很艷,大紅上衣紫
色長褲,提了個小包袱,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尤其她坐在馬上,那個細腰好像個風吹楊
柳條一般。」
    突聽縣衙捕快李長虹道:「馬爺提起那女子腰如柳條,她會不會就是失蹤的那個風
擺柳?」
    這時候守在一旁的文案師爺,突然道:「依常理論斷,這女子很可能就是失蹤的風
擺柳,而風擺柳那個女子,在送進毒面毒死秦嶺四煞之後,就被這姓楊的兇徒騙往他鄉,
怕的是風擺柳招出是何人指使,不過……」
    一頓之後,又道:「過了斜峪關,就是高山峻嶺,山中虎豹狼群,就算大白天也會
碰上,只怕這女子凶多吉少了。」
    突見白小宛道:「看來這女子十分可憐,不如我快馬加鞭,前往斜峪關附近看看,
也許會碰到她。」
    馬雲龍立刻道:「不可以!你一個女子,怎麼能往那大山裡摸去?」
    白小宛立刻走到馬雲龍跟前,道:「四舅,你還不放心小宛呀!小宛可是跟你學的
武功,難道你連自己全不相信?」
    馬雲龍一怔,白小宛立刻又道:「四舅!你喜歡吃的紅燒牛筋,小宛給你燉了足三
斤,還有你喜歡的酒,馬上都好了,等你吃完了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等你醒來的時候,
小宛已經回來了。」
    馬雲龍望著白方俠道:「女兒是你的,你怎麼說?」
    白方俠似是無可奈何的道:「當前咱們這些人,似乎沒有可派出的人,也只有讓她
走一趟了。」
    縣太爺哈哈一笑,道:「李捕頭似是認識那個風姑娘,不如叫李捕頭陪同白姑娘一
同走一趟,也好有個照應。」
    卓重陽道:「這樣應該算是很妥當的安排了。」
    於是,白小宛與李長虹二人,立即束裝騎馬,直奔扶風對面的斜峪關方向而去。
    且說騎在馬上的風擺柳,隨著那匹馬,順著山道直往深山中行去,她在每走一段路,
就停下來回頭望一望,如今在她的心中,楊文光楊八爺,成了她的入幕之賓,只是楊文
光臨離開的時候,曾經非常篤定的對她說:「風姑娘,你只管騎著馬往前去,我去辦件
事,不定頓飯功夫,我就會跟上來,那時候咱們往這大山裡走,心裡也舒坦多了。」
    至於有什麼可舒坦的?楊文光沒有說,風擺柳自不願多問,因為她是個地地道道的
女人,一總聽任男人擺佈的女人。
    世上有許多不同類型的女人,但很多人一提起風擺柳這種女人,覺得她們這種順從
男人,憑男人擺佈的女人,為水性楊花,其實女子水性楊花也好,順從男人也罷,全都
是因為男人的行為使然,所謂吹皺一池春水,於卿底事!自然也就無人好管閒事了。
    風擺柳看看就要天黑了,加上山邊的烏雲開始向四處擴散,撩起的山風,也叫風擺
柳心中害怕,到了這個時候,她真是前進後退全不對勁。
    就在她仰頭四下望,欲哭無淚的騎到一個兩山溝交叉地的時候,突然間,從西面深
谷中走出一個身體微胖的五短身材壯漢來。
    能夠在這種深山中相遇,那可真是緣分不淺。
    只見矮胖漢子,一看到騎馬的風擺柳之後,三腳並成兩步,一下子竄到風擺柳的馬
前來。
    一開始,雙方不免都吃一驚。
    矮胖的漢子,以為在這深山中哪會有這麼勾人魂靈的女人出現,包不準是妖魔鬼怪
的化身。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41:01

而馬上的風擺柳一看面前的矮胖子,長的是一副笑彌勒樣子,只是他的背上插了一
把鋼刀,萬一是個打劫殺人的強盜,她的楊八爺不在,她不是要遭殃了!
    呵呵一聲乾笑,道:「這位姑娘,你這是上哪兒呀?」
    勉強的擠出一個笑臉,風擺柳細聲細氣的道:「我們從扶風來,只是跟我一同來的
楊爺,還在後面沒有跟來,不知他是不是迷路了!」
    只見那胖子笑道:「姑娘你說的不錯,你那條路是去扶風,我這條路可通往大散關,
咱們如今站的這個地方,正就是兩條山道合一起,再往那面走,就要走進更荒涼的踩雲
嶺了,那兒可不能隨便去呀!」
    「對!踩雲嶺,楊爺就是要帶我去踩雲嶺的,他說在那兒他有個好住處,可舒服著
呢!」
    矮胖子一驚,急忙問:「你說的那個男人姓楊?」
    「是呀!」風擺柳雙眉一挑,相當逗人。
    「他可是叫楊文光,人們都叫他楊八爺的?」
    「是呀!」風擺柳開始有了笑。
    「他人在哪兒?」
    「在後面,他叫我一個人先走,他會不會又去了扶風?」
    看著風擺柳的急樣子,矮胖的人立即道:「快回頭,咱們去找他!」
    風擺柳有些猶豫的道:「你這位爺可是……」
    「我叫姚光圓,人家都叫我笑彌勒姚一刀,我是楊文光的二哥,昨天才回寶雞經大
散關折回來,我也正在找楊八弟呢!」
    一聽是自己人,風擺柳還真的放心不少,立即調轉馬頭,跟著笑彌勒姚光圓,折回
原路,還未曾走多遠,看看天色,已經是天黑下來了。
    處在這深山大嶺中,風擺柳慶幸自己遇上了楊文光的姚二哥,只要有個男人在身邊,
風擺柳就會睡的安穩。
    要知這姚光圓,正是秦嶺八大盜之一,除了老大伍億之外,就是姚光圓比較詭計多
端。
    本來血玉龍到手後,送給買主,但買主不收,且言明案子正值熱潮,不願惹事,十
萬兩黃金早已備下,但需要失寶方面的血案完了以後,買方才能成交。
    也因此,血玉龍如今好端端的放在踩雲嶺。
    然而,十萬兩黃金,是個誘人的數目,因而袖裡乾坤伍億不得不急急的派出老二笑
彌勒姚光圓,再走一趟寶雞。
    也就在他與韓五爺接頭以後,才發覺事態相當嚴重,而楊文光又不知去向,為了寶
雞的大牢裡,還有一個秦嶺四煞之一未死,他才冒險裝扮成衙役模樣,想混進寶雞大牢,
刺殺那名尚未死的四煞之一。但他哪裡知道,這秦嶺四煞早已全死,等到他才進了第一
道鐵柵門,就因為他的那個模樣特殊,而被新上任的牢頭識破,一場混戰,姚光圓十分
幸運,因為白小宛身體尚未復原,有些力不從心,否則他可能就走不脫了。
    且說風擺柳在姚光圓的維護下,就找了一處巖穴,看來還怪清爽的,姚光圓幫著把
個薄棉襖與一張毛氈自馬背上取下來,還親自為風擺柳鋪在巖穴中,自己卻守在洞穴。
    風擺柳實在是太困乏了,倒下來沒多久,就睡著了。馬鞍袋中,楊文光事先買的芝
麻大餅與醬牛肉,正好對了姚光圓的胃口。
    姚光圓邊喝著酒,一邊啃著醬牛肉與大餅,當然,眼睛卻停在鳳擺柳的身上,紅短
襖紫長褲裡面,一定裹了個白不溜丟的玉體,他娘的老八也真會享受,辦正事兼辦私事,
還帶個叫人心癢癢的娘們。
    他心中想的,雖然有些過火,但他還是沒有馬上下手,因為終究她是老八帶的人,
如果老八知道,十多年兄弟之情,全都得泡湯。
    前半夜沒有有睡得穩,後半夜附近有狼叫,姚光圓知道這時候更不能睡,如果一個
失神,包準進入狼腹。
    只是他在想,面前這女子,碰到自己也算她走運,否則再要直著往深山中走去,那
兒可有許多花豹,她這身細皮白肉,恐怕連骨頭都得進入豹腹。
    月亮在飛逝的厚雲層中,偶而灑下一點光芒,但瞬間又被烏石遮住,山風又開始大
了,而呼嘯的山風中,在附近樹葉的簌簌響應下,突然間,一連十兒聲「嗚嗚」狼嗥聲,
傳進了巖穴中。
    突然間,風擺柳在睡夢中一驚而起,就聽她哇的一聲,雙手箕張,整個身子投迸姚
光圓的懷裡。
    這可是:美人投懷送抱,英雄得意之時。
    姚光圓一看,來了個反抱,結結實實的把個風擺柳抱在自已胖嘟嘟的懷裡。
    「我好怕!」
    姚光圓忘了回話,兩隻胖手,盡在風擺柳的身上招呼,心想,他娘的,這娘們好像
沒有長骨頭嘛!除了軟綿綿,就是光滑溜溜的。
    「姚爺!我好害怕!」
    一句姚爺,這才把姚光圓的出竅靈魂喚了回來。
    「姑娘!你不用怕,有我姚光圓在,包準比楊八在還管用!」
    姚光圓似是故意的說了這麼一句一語雙關的話,但風擺柳怎會聽得懂?
    於是,姚光圓火了!
    當然,他的這個火可不是要發脾的人,而是慾火高張的火!
    最明顯的表示,就是他的兩隻胖嘟嘟的手,七上八下的盡在風擺柳的身上捉迷藏。
    起初,風擺柳還以為這姚光圓是在安慰她吧,哪想到越來越不是味道。
    在她的直覺上,以為在這深山中,怎麼還能再搞七捻八呢?
    也就在這個意念中,風擺柳軟叭叭而又苦兮兮的道:「姚爺!這時候怕不作興來那
事吧!」
    「姑娘,就算是施捨一次如何?」
    「姚爺!只要你看得起我風擺柳,趕天明找不到楊爺,風擺柳一定陪你姚爺在扶風
住上一陣子,你看如何?」
    話都已經敞明瞭,姚光圓再不識相,也得吞口水,硬把慾火熄滅,不過他打心眼裡
望著,明天千萬可不要碰上楊八。
    其實,他是沒有碰上楊八,因為他碰上了另一個幾乎要了他命的厲害角色——鐵腳
媳婦白小宛。











第10章
    天總算泛白了,因為一夜驚嚇的關係,風擺柳卻倒在軟叭叭一身肥肉的姚光圓懷裡
睡著了。
    姚光圓沒有叫醒風擺柳,因為他實在想多抱一會兒這個風情萬種的風姑娘,所以姚
光圓即使想換個坐姿,也咬牙強忍下了,他怕把懷裡的風擺柳動醒。
    說也奇怪,人的眼珠子不能固定瞄著一件物或某一點,它必須要在眼眶裡打轉,才
能使人保持清醒,如果直不楞的望向一點,疲倦馬上就會跟進。
    笑彌勒姚光圓就是這樣,他那彌勒佛的一雙笑眼,就直直的盯在風擺柳那大白菜心
般嫩的臉蛋上,一眨不眨的直瞧,於是,他也有了倦容,頭一低鼾聲跟著發出來,兩個
人就這麼互偎互依的擠在這個巖穴裡睡著了。
    這真是一場好睡,太陽光斜斜的把風擺柳的眼睛刺醒,她才自姚光圓的懷裡爬起來。
    姚光圓迷濛中的兩臂用力一摟,卻是空的,睜開眼,這才發覺風擺柳已走出穴外。
    於是,笑彌勒姚光圓一整衣衫,呵呵笑的走出巖穴,一面道:「真是一陣好睡,咱
們這就上路吧!」
    風擺柳一笑,隨手取出一些吃的,姚光圓自是不客氣,二人蹲坐在穴外面,邊吃邊
聊。
    「風姑娘,我看楊八已經把你丟下不管了,要不然這時候還沒有他的影子?」
    風擺柳一聲長歎,道:「楊爺為什麼要這樣?我處處全聽他的,他也對我很好,怎
麼會把我丟下來不管?」
    笑彌勒姚光圓冷然的道:「你知道楊八的外號是什麼?人稱毒書生,你想一個被人
稱做毒的人,他什麼事不能做?而且是大反常態的,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他都會做得出
來。」
    有道是,「財迷心竅,色失本性」。
    「財迷心竅」,就會不擇手段。殺人放火全幹得出來。
    「色失本性」,進而色膽包天,仁義道德被拋諸腦後。
    楊文光可是姚光圓的把兄弟,兄弟們合力闖名號秦嶺八大盜,十多年來著實弄了不
少,如果這八個人各奔東西,一准都是家財萬貫的大富豪,只可惜八個人全都忙於弄銀
子珠寶,而忽略了這一點。
    如今笑彌勒姚光圓為了風擺柳,照樣把個楊文光說成不是人,這正應了那句老話,
什麼是朋友?純粹互為利用,什麼又是兄弟?張開嘴巴各啃各的。
    而風擺柳卻不懂這些,她是個女人,她絕對不是人盡可夫的那種一女再吃兩家茶的
女子,因為她的表現中,己坦誠的告訴人們,她是個弱者,一個弱者,對於男人,尤其
是像刀口上奔波的人,她能怎麼樣?當然只有認了。
    既然有這種想法,倒不如一應順從,也好皆大歡喜。
    於是,姚光圓翻身上馬,風擺柳仍然坐在姚光圓的懷裡,就像坐在楊文光懷裡一樣,
她唯一的感觸,就是自己坐在一個男人的懷裡,至於這個男人是誰,她管不了,因為她
是個弱者。
    山中小徑不平,人騎在馬上,那種左顛右晃的味道,本不好受,只是如今馬上坐的,
一個是胖嘟嘟的矮胖子,另一個是柔美嬌嫩的女嬌娃,風擺柳像窩在一個大棉被裡一般,
而姚光圓像是抱了一個碩大的香布袋。
    就在二人擠擠蹭蹭的騎著馬,快要到斜峪關的時候,太陽光斜斜的把條河照得發亮,
馬上的姚光圓卻在心中暗暗高興,因為楊文光終究沒有出現。
    「風姑娘,咱們到了扶風,我帶你去一家最好的大飯店,好好的住幾天,你放心,
姚某人絕不會虧待你的。」
    風擺柳當即道:「姚爺!說實在的,風擺柳遇見你們,真是幸運,因為你們對我都
是那麼好!」
    姚光圓一笑,道:「只是我比他們待你的更好,不信你等著瞧。」
    姚光圓還正在風擺柳的嫩白脖子根上哈大氣呢,突然間,一陣蹄聲自斜峪關方向馳
來,姚光圓心中一愣,暗自罵道:「他娘的楊文光,你這時候如果出現,姚二哥只好翻
臉不認人了,娘的你這不是等於吊足了二哥的胃口?」
    只是,他心中罵的並未自口中冒出來,卻一變而成了冷水澆頭,因為迎面兩騎,一
男一女,而那個艷若桃李,美似天女的女的,卻正是前天一大早,同他在寶雞縣衙裡干
過一仗的女羅剎,而後面的男子,從那身打扮看,不正是寶雞縣衙的捕頭嗎?
    山道上,狹路相逢,就算想躲也來不及。
    四個人正好是兩男兩女。
    突然間,自後面追上來的李長虹,高聲叫道:「馬上坐的不是風姑娘嗎?你怎麼會
在這兒?」
    風擺柳當然知道捕頭李長虹是何許人,當即無奈的道:「爺!我沒有殺人,你們不
要抓我呀!」
    她這一開口,捕頭李長虹就心裡明白,風擺柳是被人騙跑的。
    心念間,當即哈哈一笑,道:「風姑娘,你這可是上了賊人當了,衙門裡沒有一個
人說你殺了人,再說你也不像個殺人的。」
    一頓之後,又道:「回去吧!你盡放寬心,李爺我拍胸脯擔保,你絕對沒有事!」
    於是,風擺柳的眼淚流下來了,幾天來東奔西逃,風刮日曬,對於她這種嬌柔的純
女人,幾乎等於是一種殘忍,她的哭,那是自然的流露,是內心痛苦的發洩。
    就在這時候,笑彌勒姚光圓已緩緩的下了馬,蠍尾鋼刀已握在手中,一面橫著身子
往斜坡的亂石中退。
    在他想來,面前這個女子,三寸金蓮一點點,只要移向高低不平的亂石堆中,對自
己只有好處而無害處。
    然而,白小宛右手長劍打橫一擺,竟然那麼輕靈的與姚光圓成平行的進入亂石坡上,
一雙美眸,直直的盯著橫移的姚光圓。
    原本是一雙妙目,可是姚光圓卻無法消受,因為他曾與白小宛交過手,他心裡有數,
實在沒有把握從她的手裡溜走,如果不是事先備有一匹馬,他可能已經被抓在寶雞的大
牢裡了。
    如今又在這山道上被兜住,看來只有放手一搏了。
    夕陽已經偏西,山道的兩邊,一邊是捕頭李長虹,他手持鋼刀,隨時準備支援,另
一面卻是滿含淚痕驚悸莫名的風擺柳。
    於是,突聽白小宛清叱一聲,徒然間揮劍迎頭劈去,耀眼奪目的刃芒,窒人氣息的
冷焰,像極了破空的閃電,疾快得無與倫比的劃向矮胖的姚光圓。
    姚光圓大喝一聲,奮力舉起手中的蝸尾鋼刀,而他的人,卻在刀劍互碰,火花崩現
申,橫裡移出五尺,緊跟著他人貼地一旋,人刀離地不過二尺,風捲殘雲般擊向追擊而
來的白小宛。
    姚光圓的這一招,陰損毒辣具有無比的威力,只要他的蠍尾鋼刀能掃中白小宛的雙
足,這場仗的主宰,就全落到他姚光圓的手中了。
    就在這事起倉促,白小宛的險象乍顯的時候,就聽白小宛冷冷一笑,道:「來得
好!」
    不見她有任何動作的前奏,人卻直衝而起,然後就見她空中一擰身,頭下腳上,長
劍開道,直奔側身仍在彎腰的姚光圓。
    姚光圓一刀掃空,心中大吃一驚,急忙舉刀封架星光打閃的白小宛奔來的劍尖,卻
不料那穿心的一劍被他剛剛擋過,而眼前黑影一晃,突然間,就在一聲脆響中,直覺的
臉上一陣穿心脹腦刺痛,人已翻滾到斜坡下的山道旁,本能的,姚光圓一長身,發覺自
己正好跌落在風擺柳的身前。
    一長身,就在風擺柳「哎啊」聲中,笑彌勒姚光圓一把摟緊風擺柳。
    這一回他可沒有表示出任何溫存,更沒有在風擺柳耳畔巧言令色的咕濃幾句,而是
一把鋒利的蠍尾鋼刀,狠狠的架在風擺柳的脖子上。
    只聽他大聲喝道:「站住!只要你敢過來一步,姚爺先就把這娘們宰了!」
    白小宛戟指笑彌勒姚光圓罵道:「你要不要臉?」
    捕頭李長虹也道:「姓姚的,你這麼一來,就算不得什麼英雄人物了!」
    姚光圓冷冷一笑道:「非常時期,權宜之計,說不上英雄不英雄的,只要你們撒腿
走人,這女人就算活命了。」
    嘿嘿一笑,姚光圓又道:「所以說,她的命操之在二位的手裡,我姚某人只是操刀
而已。」
    白小宛氣的說不出話來,銀牙咬的咯咯響。
    還是捕頭李長虹老到,聞言哈哈一笑,道:「姓姚的,聞聽你們秦嶺八大盜全都是
人物,怎麼你會這麼窩囊,擄個娘們當護身符,這往後還怎麼在道上闖?」
    「他娘的!你要是再放屁,老子這就動手了!」
    風擺柳突然哭道:「姚爺!你真的狠下心來殺我嗎?我答應陪你去扶風住的,你怎
麼還拿刀子……」
    「閉嘴!」姚光圓暴喝一聲。
    風擺柳閉上了嘴,但她的淚水卻不斷的流,流過了她那細嫩的臉頰,落在那把架在
她脖子根的蠍尾鋼刀上,在斜陽的照射下,酷似一顆顆透亮的珍珠。
    於是,白小宛的心開始軟化了,女人,誰叫女人是弱者?風擺柳當然不能死在這兒,
這趟快馬加鞭的趕來此地,為的就是找這風擺柳,如今人既然找到了,算是達成了任務,
至於這個姓姚的,能抓住更好,否則,他早晚也難逃被捕的命運。
    在她的這一心念間,白小宛以劍指著滿臉是血的姚光圓道:「放了風姑娘,你滾
吧!」
    左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被白小宛的足尖踢破鼻頭流的血,姚光圓哈哈笑道:「要姚某
放人,當然是接受姚某的條件,那就請騎上你們的馬,退回斜峪關,我這才能放人。」
    捕頭李長虹罵道:「姓姚的,你別不識相,白姑娘這是慈悲心腸,她說放你,你的
這條命算是又從鬼門關紿撿回來了,你要是不識好歹,那你就殺吧,反正風姑娘只不過
是個可憐的女子,她死對我們只是一聲歎息,實在說,關我們什麼事?而你才是我們要
捉拿的大盜要犯。」
    捕頭李長虹這是言不由衷,只是能唬則唬,也算是一種權宜之計吧!
    但聽到姚光圓的耳朵裡,還真的發生了作用。
    只見他仰頭四下一瞧,木然的道:「既然你這麼說,也罷,我只要風姑娘陪我走一
段山路,等我二人攀到嶺頭上,姚某一准把風姑娘留在嶺上,到時候你們把她帶下來就
成了。」
    捕頭一看白小宛,只見她微一點頭。
    於是,捕頭李長虹道:「衝著你還是披的一張男人皮,我們權且信你一次,姓姚的,
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動了風姑娘一根汗毛,你今天就算死定了。」
    嘿嘿一聲冷笑,姚光圓一摟風擺柳,立即往後面的嶺上攀去,白小宛與李長虹二人
沒有動,只站在那兒仰頭望,偶而還聽風擺柳「哎呀」一聲,不過那種「哎呀」與風擺
柳在扶風被馬雲龍的石頭砸中所叫的聲音不同,因為這時候的叫聲,充滿了驚悸與無奈。
    一段不算短的山坡路,就在高低不平中攀過去,途中風擺柳也幾度掙扎,但那只是
一種本能的抗拒,在姚光圓有力的挾持下,她的掙扎是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終於,妙光圓與風擺柳攀上了嶺巔,遠遠的,只見姚光圓把風擺柳往一棵大樹幹上
一放,然後自己也上了那棵樹,把風擺柳又拉上一段,這才一飄落下樹來,哈哈大笑的
朝著山嶺下面看。
    嶺下的白小宛正欲上山,卻被李長虹擋住,因為他還沒有弄清楚,姚光圓在搞什麼
鬼。
    這時候的嶺上面,姚光圓笑指風擺柳,道:「風姑娘,咱們好像無緣份,二爺心裡
實在不甘。」
    風擺柳這時候卻福至心靈的在樹上道:「姚爺。你快走吧!風擺柳心曳還是很感激
你的,我就住在寶雞的街頭,渭水河邊上,你隨時來我都歡迎。」
    就是這麼幾句話,風擺柳真的還救了自己,因為在笑彌勒姚光圓的手中,正握著一
個鴨蛋大小,有稜有角的尖石頭,正準備砸向風擺柳的腦袋上,卻因為風擺柳的這兩句
不痛不癢的好話,而使得姚光圓剛聚的手勁,又鬆了下來。
    其實就算再惡的人,一旦聽到兩句捧自己的好話,多少都會遲疑一下,而風擺柳在
姚光圓的心目中,顯然以為她是楊文光的姘頭,再加上老話一句。伸手不打笑面人,於
是姚光圓手裡的石頭又丟下了山溝。
    就在這時候,姚光圓已發覺那個一腳踢破他那肥胖臉蛋的女子,正協同衙門的捕頭
李長虹,直往這山頂上衝來,二人手中的刀與劍,迎著斜陽像一面鏡子一般直打閃芒。
    看了這情形,姚光圓破口罵了一句:「他娘的!真倒霉。」
    終於,他又看了一眼可憐兮兮,萎縮在樹枝上的風擺柳一眼,而且風擺柳卻正眼巴
巴的望著他。
    一口唾沫嚥下肚,姚光圓抹頭就走。
    其實姚光圓並非是走,而是逃,因為他盡往難行的絕壁上面竄去,白小宛與李長虹
還未曾衝上山嶺,姚光圓卻已消失了蹤影。
    於是,就在風擺柳的哀求呼叫中,捕頭李長虹還真的費了不少氣力,才把個風擺柳
從樹上抱下來。
    白小宛心中仍然有著不放過姚光圓的念頭,她四下裡追出察看一陣,忿然的又走回
來。
    望著白小宛的一雙比自己還要纖巧的三寸金蓮,風擺柳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捕頭李長虹用力的攙扶著風擺柳,一步一歪,兩步一閃的走下嶺來,白小宛早已坐
在馬背上了。
    「白姑娘,咱們還得快些走,約莫著天黑的時候,趕著過河。」
    白小宛道:「咱們今晚不住店,連夜往宅雞趕。」
    捕頭李長虹道:「就依著白姑娘,不過總得到扶風鎮上吃頓飯,歇歇腿,風姑娘才
能跟咱們一塊上道。」
    白小宛一看驚嚇過度的風擺柳,笑道:「說的也是,我還真覺著有些餓了呢!」
    於是,三人均騎上馬,直奔斜峪關,過了河。
    那已經是最後一班船了,船老大撐過河,就要扛起他的篙回家呢,如今又來了三匹
馬,船小,必須分兩次撐。
    船上站著兩位姑娘,卻是不問型的兩人,船老大心裡明白,姑娘家手裡握著劍,那
一準是潑辣型,另一面,風擺柳卻楚楚可憐的模樣,只不知這是誰家的姑娘。
    三人一到了扶風,正好店中已開始上燈。
    也真是巧,風擺柳又被帶進她和楊文光住過的那家店,不過這次他們不住店,只向
店中要了一些吃的。
    三個人一面吃著,捕頭李長虹試著問低頭喝著一碗牛肉湯的風擺柳,道:「風姑娘,
有個叫楊文光的,已經被我們抓入大牢,據他說,是你毒死了秦嶺四煞。」
    風擺柳一驚,幾乎又哭出來,道:「我沒有,我怎麼會去毒死我的心上人呢?」
    捕頭李長虹伸手拍拍風擺柳的手,笑道:「是呀!說什麼我們也不信,大伙全以為,
必定是那個姓楊的,在你送進大牢的牛肉麵裡動了手腳。」
    風擺柳道:「爺!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天他到我的屋裡,教我怎麼進大牢,
怎麼打點,他的那些安排,一定有著計謀,我上他的當了。」
    捕頭李長虹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一定是他叫你趕快逃走的吧?」
    風擺柳的大眼一瞪,道:「對呀!」
    李長虹故意一拍桌子,狠狠的道:「王八蛋,好狠心!」
    風擺柳一驚。
    卻聽李長虹又道:「姓楊的利用你的手,殺了秦嶺四煞,然後又把你拐走,而你還
對他透著感激,風姑娘你說,這姓楊的可夠陰狠毒辣了吧?」
    風擺柳一怔,她有些想哭,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就算她如今已經知道被楊八利
用,但她又能怎麼樣?除了表現出女人的本能,流淚之外,她還能怎麼樣?
    於是,捕頭李長虹對白小宛施個眼色。
    就見白小宛一笑,一手擱在風擺柳的手背上安慰的充滿了關懷的,道:「風姑娘,
如今有我白小宛在,你誰也不用再怕,咱們都是女人,我懂得你的心。」
    把凳子又拉近一些,白小宛道:「我們捉了那個姓楊的,正準備過堂審問,到時候
你只要實話實說,我保準你不會有一點罪。」
    風擺柳道:「人真的不是我毒死的,姑娘一定要相信我。」
    白小宛把風擺柳的手抓得更緊了,一種鼓舞作用,也開始在風擺柳的心中激盪。
    卻聽白小宛又道:「你這就跟著我回縣衙,如果大人在堂上問話,你只管照實說,
姓楊的己經是階下囚,他不敢把你怎麼的。」
    看著風擺柳直點頭,白小宛放心的又問道:「你怎麼會碰上那個自稱姓姚的?」
    「那是昨天晌晚,天都快黑了,跟我一同往山裡去的楊爺,一直沒有跟上來,我正
感害怕的時候,那位姚爺卻從另一條山谷中走來,還真虧遇上了他,要不然昨晚上可能
就被野狼吃了。」
    白小宛一聽,多少還真的替風擺柳捏了一把冷汗。
    於是,三人放下碗筷,捕頭李長虹會過銀子,三人這就連夜上路。
    三人快馬加鞭,三更剛盡,已到了寶雞。
    白小宛帶回了風擺柳,還真的使大伙大吃一驚。
    就在客廂裡,縣太爺把各人全請到。
    卓重陽愈來愈有信心追尋大內失去的血玉鳳,已可斷定,在血玉龍的這件案子偵破
的時候,也會水落而石出,也因此,他已有了積極參與的心情。
    塞北大俠馬雲龍如今由於寶貝外甥女的婆家遭到滅門大血案,如果他不把這件案子
弄個一清二楚,他絕對不會輕言離去。
    當然,白方俠更是全力以赴,非要把兇手揪出來不可。
    大家在這客廂中,挑燈商議,風擺柳也被帶進來,縣太爺還賞了她個座椅,讓風擺
柳的心平靜下來。
    縣太爺先把風擺柳仔細的看了一遍,他發覺這個女子是個紅顏薄命相,紅顏兩頰生
色相,雙眸斜挑唯薄命,再加上個性溫馴,那是男人心中的尤物,如今遭逢這麼個狗屁
倒灶的大案子,弄個不好就有殺身之禍,如今總算上天有眼,沒有落在賊人手裡。
    心念間,縣太爺問道:「風姑娘!一切情況,李捕頭全對你說過了,如果本縣在大
堂上叫你指認,你可願意?」
    風擺柳欠欠身,道:「民女願意!」
    縣太爺一笑,又問道:「你能不能把一路跟著姓楊的情形,再說一遍?」
    於是,風擺柳毫不考慮的,把楊文光帶著她一起上了高原上的大韓村,然後又因為
楊文光的受傷,而帶她遠走扶風上踩雲嶺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只聽白方俠道:「大人,這一下連那大韓村的韓五爺,也攀出來了。」
    縣太爺哈哈一笑,道:「這可是一件大功勞,白姑娘!本案這頭一功,可就記在你
的頭上了。」
    白小宛眸中有淚,道:「民女只求能替我公婆一家報仇,於願已足矣。」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道:「孩子!四舅也來了,這件事你可以放心了。」
    於是,卓重陽當即對縣太爺道:「大人,有道是打鐵要趁熱,咱們就在這半夜三更
天,把那個死不認賬的楊文光,提上大堂,好生的盤問盤問,看他是個怎樣的說法。」
    「本縣就依卓大人!」
    於是,捕頭李長虹立即傳下命令:「大人升堂!」
    大半夜裡,寶雞縣衙的大堂上燈火通明,三班衙役,文案師爺,刑堂手與陪審人員,
全部到齊。
    沒有多久,寶雞縣太爺冠戴整齊的高坐在大堂上。
    驚堂木與吆喝聲中,大牢裡提到毒書生楊文光。
    夜暗的燈影下,縣太爺那瞇瞇眼瞪得很大,只見他戟指堂下的楊文光道:「楊文光,
大韓村的韓侗一家滅門血案,可是你做的?」
    楊文光環視堂上四週一眼,冷冷的道:「笑話!楊文光堂堂總督衙門副將,豈能執
法犯法?大人,這可得要有憑有據呀!」
    縣太爺驚堂木一拍,喝問道:「既然不是你做的血案,為什麼你指使風擺柳風姑娘,
為牢中的四個要犯送吃的,而你卻暗中下毒手毒殺牢中的要犯!」
    楊文光一聽,當即叫道:「你們這是從何說起?再說我又不認識什麼風姑娘的,怎
麼會指使她做出犯法的事?」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看來不把證人叫在你的面前,你是不肯招的了。」
    於是風擺柳戰戰兢兢的上了公堂。
    「楊爺,我……我……」
    楊文光戟指風擺柳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風擺柳一怔,道:「楊爺,你把我帶走,還到過高原上大村,後來你受了點傷,又
把我帶到扶風,咱們不是上踩雲嶺嗎?你把我丟在深山裡,差一點被狼吃了呢!怎麼你
全都忘了?」
    楊文光幾乎要撲向風擺柳,只聽他罵道:「看你這副德性,楊爺會看上你?你這是
在胡說八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42:24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楊文光!張開嘴巴來!」
    「幹什麼?」楊文光一驚。
    只見縣太爺對一旁的捕頭李長虹道:「拿去比一比看。」
    李長虹在縣太爺手中接過兩顆牙,立即走到楊文光面前,笑道:「楊大人,你張開
嘴巴。」
    楊文光指著李長虹手上的牙齒道:「你要幹什麼?」
    「只是比對一下,看看是不是楊大人的牙!」
    到了這個時候,楊文光也只好把口張開了。
    只見李長虹--面比對,邊說道:「從楊大人的傷口上看,掉的這兩顆牙還沒有幾天
嘛!」
    他這一說,無異證明牙是楊文光的。
    縣太爺立即喝道:「有罪之人,豈可站著回話!」
    立刻四周暴喝一聲:「跪下!」
    楊文光還想硬撐,卻被一個衙役一棍子擊在腿窩,就聽「撲通」一聲,毒書生矮了
半截。
    只聽縣太爺道:「楊文光,你解釋一下你這兩顆牙,為什麼會掉在大韓村的凶宅?」
    楊文光沒有說話,縣太爺當即又道:「這兩顆牙齒本縣拾獲的時候,在場至少有十
人以上,你能否認這不是你的?」
    一面一擺手,道:「把韓相公請來。」
    於是,苦主韓玉棟緩緩的走進大堂,當他一看到堂上跪的楊文光時候,尤其是在燈
光下,立刻奮不顧身的撲過去,一面口中厲叫道:「兇手!還我一家命來!」
    楊文光似乎認得這韓玉棟,那可是他親自下的手,怎麼會沒有死?
    心念間,當即道:「我沒有殺你全家,殺你一家人的,是那秦嶺四煞所為。」
    「也有你,你還賴得了,那晚你穿的是件紫袍,可是你的那對鷹眼,尖尖的嘴巴,
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還想狡賴?」
    突然間,楊文光高聲道:「我楊文光可是堂堂總督衙門副將,就算是犯了王法,也
輪不到你這小小的縣衙來審問,除了總督衙門,楊文光拒絕一切答覆。」
    縣太爺一聽,不覺一愣,突見白小宛一縱而落在楊文光的身邊,一把捉住楊文光的
右手,厲叱道:「姓楊的,一個總督衙門副將,就可以胡作非為?我問你,那天晚上你
們三個殺我一人,另外兩人呢?」
    「不知道!」
    「你不說白小宛也會把他們揪出來的,而且我還要告訴你,白小宛不只是揪出三個
秦嶺八大盜,一個也別想逃掉。」
    楊文光一聽,大吃一驚,但他表面仍然裝做不懂的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哪兒
來的秦嶺八大盜啊!」
    白小宛冷冷一笑,道:「你別一問三不知,趕天一亮我再把另外幾人捉來,到時候
看你還有何話說。」
    縣太爺突然把個驚堂木一拍,高聲道:「楊文光,如今人證物證全在,你還敢逞口
舌之能,來人呀!」
    眾衙役一聲暴喝。
    就聽縣太爺喝道:「先打一百大板,如果不招,再上大刑。」
    楊文光高聲抗辯道:「你敢對總督衙門的人無理!」
    縣太爺道:「辦了你這名江洋大盜,有一天督府怪罪下來,大不了我這頂烏紗不
要。」
    看樣子縣太爺真的豁上了。
    於是,一陣劈哩啪啦,把個毒書生打的兩腿血跡斑斑,動彈不得。
    一陣毒打之後,兩個衙役又把楊文光拖拉到大堂上。
    縣太爺的驚堂木「啪」的一聲,楊文光徒然一震。
    「楊文光!到了這個時候,你如果仍想狡賴,那可是在自討苦吃。」
    楊文光厲聲叫道:「一個小小縣官,敢對我這總督衙門副將動刑,這筆賬該怎麼算
法?」
    「一個罪無可赦的強盜,還敢咆哮公堂。」
    縣太爺清懼的臉上,現出了冷峻的寒氣,立即喝道:「大刑伺候!」
    原本為了大韓村的這件滅門血案,誰都知道是這楊文光下的毒手,有物證,更有人
證,連塞北大俠馬雲龍也在楊文光的嘴巴裡得知他是秦嶺八大盜之一,這是絕對錯不了
的,只是這楊文光就是死不承認。
    一旁的馬雲龍氣的直跺腳,白氏父女自然也很急。
    突聽一旁的風擺柳道:「楊爺,你要帶我去踩雲嶺,我也答應了你,如果不是你對
我這麼說,風擺柳怎麼會知道有個踩雲嶺?」
    楊文光猛回頭,罵道:「閉上你那張臭嘴!」
    風擺柳傷心的想掉淚,突聽白小宛道:「風姑娘,你不用怕,天一亮我帶你去大韓
村,看看楊文光是把你帶在哪裡住一夜,我會把那人手到擒來,同這惡徒對質。」
    一頓之後,白小宛又道:「風姑娘!你可還記得你在大韓村時候住在什麼地方,房
子是什麼模樣吧?」
    風擺柳毫不考慮的道:「記得,那一戶有好多好大的房子。」
    楊文光突然間如一頭瘋虎般要撲向風擺柳,卻被兩個衙役在他的淌血的屁股上踹了
一腳。
    「哎呀」一聲,楊文光幾乎昏死過去。
    就聽他躺在地上,側身戟指風擺柳,罵道:「楊八後悔沒有聽三哥的話,把你這個
妖精做了,看樣子你可真是個掃帚星,誰惹上你,全得沒命。」
    縣太爺驚堂木一拍,喝道:「楊文光,本縣再問你一次,大韓村的滅門血案,你是
招認不招認?」
    楊文光抬起上身,環視大堂上各人一眼。
    就在一群人當中,只有韓玉棟,他透著「虧心」以外,其餘的,他都是以一種「惡
狠狠」的毒眼逼視過去。
    於是,楊文光咬著牙,道:「既然把柄全落在你們手裡,楊八爺認栽了。」
    縣太爺心中一緊,急問:「這麼說來,你是願意招認了?」
    楊文光冷然的道:「楊文光招認可以,但需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楊文光至死也不
吐一個字,叫你小子無法落案。」
    縣太爺大怒,正要喝叱,卻發覺一旁的文案師爺在拉自己的衣袖,當即道:「你有
什麼條件?說出來看看!」
    楊文光道:「大韓村的滅門血案,不錯的確是我楊八與秦嶺四煞所為,從頭到尾,
全是我五人所做,老實說,為的就是姓韓手中的血玉龍。」
    他喘了口大氣,又道:「那血玉龍被我攜回踩雲嶺一處危崖中藏了起來,這件事也
只有我一人知道,大丈夫敢做敢當,不能誣賴無辜,如今我們五個人全被你們抓到,要
殺要剮,那就請便。」
    縣太爺道:「既然你這麼說,本縣暫且相信你今日所招認的供詞,你就在上面畫個
押。」
    楊文光伸手一擱,道:「我的條件還沒有說出來呢!」
    縣太爺當即道:「那就快說。」
    楊文光道:「楊文光如今仍然是總督衙門的副將,不能在你這小小的縣衙門壞了總
督大人的威名。」
    冷冽的環視堂上各人一眼,楊文光又道:「案子我在你這縣衙裡招認,並且也按例
規畫押,只是楊文光畫押之後,還請馬上把本案移到總督衙門,就算楊文光該死,也要
死在總督大人的刀下。」
    縣太爺想不到這既奸且詭的楊文光,會提出這個要求,不由冷笑一聲。
    而文案師爺又在拉縣太爺的衣袖。
    於是,縣太爺一笑,道:「好!本案一結,本縣已沒有責任,自當把你送上級衙門
處理,你先把今日口供畫押吧!」
    楊文光想不到縣太爺會這麼爽快,還以為他怕事,急著把這件案千推出去呢!
    終於,他在自己的口供上畫了押。
    縣太爺取回楊文光的口供,冷冷一笑,道:「那夜夥同你,你們三人在凶宅中合著
力,圍殺白姑娘的另外兩人是誰?」
    楊文光一愣,急急叫道:「滅門血案,共是五人,不信你只管問苦主,至於另外兩
人,那與此血案無關,何必再節外生枝,多此一舉?」
    縣太爺一笑,道:「楊文光,虧你還混在總督衙門當差,你也不想想,如果本縣就
這麼隨隨便便的,把個不明不白的大血案往上衙一送,上面怪罪下來,我拿什麼去搪
塞?」
    楊文光開始發覺自己在往這個縣太爺撐起的布口袋裡面鑽,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就
會送往長安。
    心念及此,當即道:「楊八過去正是人稱秦嶺八大盜之一,不過這件血案,卻是我
楊八一人策劃,在秦嶺四煞的協助下做的,如果大人不信,儘管去查吧!」
    縣太爺一怔,他發覺快要進入口袋的楊文光,又在縮腦袋,往外抽,還好已經有了
部份供詞。
    冷然的一拍驚堂木,縣太爺道:「楊文光,像這種大血案,並非本縣小看你,你楊
文光絕對做不了主,再說你怎麼會知道韓侗韓大人手中有個血玉龍?還有那血玉鳳呢?」
    楊文光一聽血玉鳳三字,不由自主的打個冷顫,急急的叫道:「韓侗家裡只有一個
血玉龍,哪裡會有什麼血玉風?這可是沒影的事。」
    「誰說沒影?如今你們秦嶺八大盜的紕漏可大了,連皇上的東西你們也敢盜。」
    楊文光急忙道:「大人!你不能無中生有,這可是滅族的罪!」
    縣太爺立刻道:「既知滅族大罪,還敢起盜心,這能怨誰?」
    一頓之後,縣太爺在楊文光的驚悸中,立即又道:「不過這兩件寶物,可全是無價
之寶,約莫著你楊文光也沒有那麼大的膽,敢於偷盜皇上的寶物。」
    「本來不是我盜的!」
    楊文光話才落,縣太爺立即道:「那是誰?」
    「是……」
    堂上的人全都心中一緊,而坐在一旁的卓重陽,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










第13章
    天醜怪尼的石室中,在一聲脆響中,崩裂出一溜碎碎的火花,而天醜老尼空中施力,
已呈極限,她必須要落下地來。
    但她卻來個借力反彈,在鋼棒與銅錘撞擊的時候,人已翻退到一丈開外。
    天醜怪尼一落下地,又是磔磔一陣怪笑,道:「大鬍子,越打我越覺得你可愛。」
    馬雲龍「噗」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厚厚的雙眼皮一皺,道:「馬四爺寧願
你討厭我,就像我看了你這副德性想吐一般。」
    右手銅錘戟指馬雲龍,天醜怪尼厲聲道:「我喜歡你,那是我的事,你討厭我,那
我管不了,大鬍子,我決定要把你留下來了。」
    她話聲一落,立刻高聲對兩個站在供桌兩邊的年輕丑尼叫道:「拿繩子,準備拴人
了!」
    白小宛一聽,立刻手握一支飛鏢,右手寶劍平舉,冷然的監視著兩個年輕丑尼的動
作。
    就見那兩個年輕女尼,隨手在供桌下面一摸,一根繩索已拿在手上。
    突然間,天醜怪尼那寬大的灰色袈裟,無風自動,人也跟著緩緩逼近塞北大俠馬雲
龍,她那臉上的贅瘤,一彈一彈的敲打在她的臉上面,也敲打著她的脖子上長出來的巨
瘤。
    然而塞北大俠馬雲龍沒有等她逼近身前,立即大喝一聲,高大的身子直衝而上,手
中的精鋼鐵棒,正就準確無比的揮向天醜怪尼的肩頭。就在天醜怪尼的銅缽一迎之際,
馬雲龍的鋼棒在他巧妙的一旋之間,卻在棒的尾端,拔出一支細不過半寸長有兩尺的兩
刃尖刀,似一條泥鰍一般,「刷」的一聲,自天醜怪尼的肋下劃過。
    再看天醜怪尼的那個銅缽,正反射出數枚銀針,卻全都在馬雲龍那巧妙的梅花腿連
環移動中,擦著馬雲龍的身子閃過。
    馬雲龍卓立而望過去的時候,也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這老醜怪尼明明挨了一刀,怎
麼只見衣破而未見流血?
    緩緩的轉過身來,天醜怪尼冷笑的道:「若論你大鬍子的這身武功,秦嶺八大盜中
恐怕只有伍億那個老王八蛋,可與之一拼外,別的人你可以吃定他們了。」
    又是仰天磔磔大笑,道:「我親愛的大鬍子,如今我發覺你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
可愛,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
    馬雲龍這時候漸漸發覺,面前這個醜八怪說這些話,完全是一種詭計,她要在敵人
分神的時候,一舉而擊潰敵人。
    心悟及此,馬雲龍面無表情,雙目如炬的直盯著天醜怪尼。
    緩緩的,天醜怪尼脫下那件肋下破了一個大洞的袈裟,一個年輕丑尼,急忙快步上
前,接過那件被馬雲龍一刀劃破的灰色大袈裟。
    馬雲龍一看,不由又是一驚,原來這個醜八怪,竟然在自己兩肋,拴了兩塊堅厚的
老牛皮,再看那塊被劃過的牛皮,在馬雲龍的利刃下,幾乎也被劃開來。
    馬雲龍立刻有著懊惱的感覺,如果自己知道這醜八怪有這兩塊堅硬牛皮護身,當時
只要加上兩成力道,不難把她放倒當場。
    於是,馬雲龍咬牙道:「你的觀世音已經救了你二次,這對你來說也該滿足了,要
想有兩回,恐怕就成了奢望。」
    馬雲龍也才話落,天醜怪尼已厲叫一聲,左手銅缽左右晃蕩,右手銅錘卻後發先至,
像觀世音普渡眾生,遍灑甘霖一般,自銅錘中噴射一陣煙霧來。
    觀世音灑的是眾生水,丑尼姑酒出的卻是毒煙迷粉。
    馬雲龍絕未想到,面前這個丑尼姑的銅錘中,竟然也有機關,就在他暴舉銅棒一擋
之際,更多的毒粉,被震撒而出,勁急的灑向馬雲龍的頭上去。
    白小宛一旁看的真切,當即冷叱一聲,迎劈而上,天醜怪尼才正一喜,卻未防備白
小宛竟閃躍而至,等她翻身舉缽迎去,發覺面前翠影一閃,她的銅缽已擊空。
    徒然間,就聽「噗」的一聲暴響,白小宛竟一腳踢在天醜怪尼那掛在臉上的贅瘤上
面。
    緊接著,「哎呀」一聲,天醜怪尼雙手托著她那個血滴不斷,幾乎要掉的贅瘤,人
也痛得翻滾在地上。
    一連的打了好幾個噴嚏,立刻間,馬雲龍感到頭痛欲裂,肚子翻騰。
    一看這情形,白小宛顧不得再下殺手,駕起馬雲龍,舉著寶劍,快速的向洞外衝去。
    第二層上面,二三十個丑尼姑,沒有得到天醜怪尼的命令,竟沒有一人出手攔阻,
任由白小宛扶著馬雲龍走出大木門。
    於是,急快的,就在馬雲龍的嘔吐中,二人跌跌撞撞的到了下層,這時候那些麻木
不仁的二十來個大男人,連正眼也不看二人,依舊各行各事。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一直到那間停拴馬匹的地方,才急急的套上馬鞍,牽馬走出
山洞來。
    忽然間,二人頭頂上一陣響動,白小宛抬頭看,不由大吃一驚,發現至少十幾個丑
尼姑,正往下面推放一筐筐的石頭。
    看著一個個如人頭大的石頭,白小宛急急的又退回洞口內。立刻,她先把馬雲龍扶
在馬背上,一面道:「四舅!你忍著點,咱們這就先衝出去。」
    馬雲龍到了這時候,也只有哼咳的份。
    把握住機會,白小宛自己翻身上馬,先在馬雲龍的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掌,自已也
一夾馬腿,緊緊的護著四舅,急衝而出。
    又是一陣滾石落下,但卻已對二人構不成任何威脅。
    急急的又翻到來時的嶺上面,白小宛急問道:「四舅,我看那個醜八怪的銅錘中,
噴射的毒粉,呈灰色狀,不知四舅的感受是什麼?」
    馬雲龍痛苦地道:「頭痛欲裂,一肚子不舒服,真想連腸肝全吐出來。」
    白小宛驚叫道:「不正是毒書生楊文光的穿腸裂肺毒粉嗎?」
    白小宛一語驚醒夢中人。
    馬雲龍立刻在懷裡一陣掏摸,摸出那個由楊文光身上取出來的白瓷瓶,在白小宛的
協助下,一連的吞下六七顆。
    白小宛知道,人若中了這穿腸裂肺毒粉,必須大量的水來補充身子,當即在馬雲龍
額上冒汗,沉沉睡去中,急忙提著水袋,飛奔到嶺下面的山溝小溪中,滿滿的裝了一袋
溪水,這才又折回嶺上面。
    憂愁已在白小宛的臉上顯現出來,因為這時候已是夕陽已沉黃昏將近的時候,如果
四舅就這麼睡著在這荒山野嶺上,這一夜可就夠折騰了。
    衡情量勢,白小宛真想再殺上這個塞滿醜陋尼姑的山洞上去,但她卻知道,那個叫
天醜怪尼的老怪物,被自己偷襲一腳之後,大不了痛上個一兩夭,如果她不是「傷中要
害」,自己還真的不一定能制服得了,何況在第二層又住了二三十個丑尼姑!
    白小宛倒提著鋼劍,無所適從的就守在沉睡中的四舅身邊,不嚎叫,這證明馬雲龍
的頭痛已被解藥控制,不嘔吐,更說明馬雲龍所中之毒,在「對症下藥」中,起了良好
的反應,而馬雲龍的沉睡,不正是在恢復他的體力嗎?
    這一切,皆讓白小宛放心不少,只好在無所適從而又無所事事的百無聊賴中,在馬
鞍中取出一個大白饃,又撕了一塊醬牛肉,趺坐在馬雲龍的身旁啃起來。
    突然間,迎面不遠的山坡上,一連的走來四個挑著木柴的人,一色的粗布短衣。足
蹬草鞋,肩上扁擔,一閃一晃的,直往下面而去,而下面正是那個一洞丑尼姑的住處。
    白小宛似是不信邪,放下吃的,提著寶劍迎了上去。
    她去的很快,身形也很勁急,但卻引不起挑柴四人的任何反應。
    白小宛迎頭一橫劍,擋住四人的下山去路,口中喝道:「站住!」
    人是站住了,但四人全無表情。
    白小宛一個個的看過去,有些天黑,她得貼近了看。
    猛然間,她全身一震,幾乎五雷轟頂一般昏過去。
    「你……你……你……」
    她驚嚇的說不出說來,那樣子正應了一句老話:「張口結舌」。
    原來白小宛發覺四個挑柴的最後一人,正就是大韓村裡的韓五爺,他那兩顆招牌虎
牙,嘴唇未合上的時候,有一半露在外面,白小宛知道,那兩顆虎牙,才是真正的,如
假包換的兩顆虎牙,因為那兩隻假虎牙,如今正在寶雞知縣的「保險袋子」裡面藏著呢。
    那麼,面前這人,顯然就是大韓村裡的「正字」韓五爺了。
    白小宛不自主的叫道:「堂哥!我是玉棟妻子呀!」
    韓五爺木然的表情依舊!
    另外三個也都是表情麻木……
    他們甚至連肩上擔的木柴也不放下來,就那麼直不楞的站在那兒,看樣子就等白小
宛讓路了。
    天好像全黑了,因為山頭上紅似火的一片金霞,不知什麼時候,已換成了灰濛濛的
夜色。
    擋住挑柴四人去路的白小宛,一聲歎息,閃身回頭,快捷的又躍回到山嶺上面。
    回頭看去,只見那四個挑柴的,正步伐整齊而又劃一的走向山峰下面的山洞裡。
    白小宛低頭望著四舅馬雲龍,氣色已恢復過來,於是她扶正四舅的頭,慢慢的又灌
了幾口水。
    只聽好長的一聲歎息,就見馬雲龍緩緩的睜開眼睛,雙手立刻在頭上揉蹭。邊低聲
道:「小宛,什麼時辰了?」
    「四舅!你醒啦?天早黑下來,怕快三更了。」
    「頭痛味道真難受,好像要爆開來一般。」
    「那就對了,小宛就是中了這種毒的。」
    「我大概吸進去不少,要不然怎麼還是痛苦的想吐?」
    於是,白小宛又倒出三顆解藥,放入馬雲龍的口中,不久之後,馬雲龍額頭往外冒
汗。
    這使得馬雲龍想起楊文光在中毒之後,急急的吞下解藥,不久之後他也是冒出汗珠
來。
    一念及此,自己放心不少。
    馬雲龍當即盤膝坐起來,自己調息呼吸,運起內功,開始助解藥,以逼出體內之毒。
    看了這情形,白小宛急忙在馬背上抽出毛氈,披在馬雲龍的身上,自己則手持寶劍,
守在一邊。
    突然間,那股悠揚的鐘聲又響了起來,在這深山峻嶺中,人們都知道,白天的太陽
只一半,那意思好像是說,太陽出山與落山,只有平地的一半時辰,因此也天黑的特別
快。
    一連又是十響鐘聲,在四山回鳴中,漸漸消失於無形,白小宛極目四下觀望,很希
望找個能夠掩蔽身子的地方,但她還是發現了,附近最佳的地方,也不如她眼前的山嶺
好,因為,正有幾棵老松樹,還可以遮擋一下霜露。
    漸漸的,白小宛發覺四舅馬雲龍豆大的汗珠子,如下雨一般的往外滴,她急急以手
絹替馬雲龍擦拭,就在這緊張關頭,突然聽到「格格格」一陣大笑,那種笑聲,大概也
只有瘋人院裡才能聽得到。
    白小宛有些起雞皮疙瘩,因為這種厲笑聲,並非只是來自一個方向。
    本能的,白小宛探手取出一支飛鏢,長劍拔在手中,運足目力四下看去。
    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四個奇醜無比的尼姑,挺著小兒腦
袋大小的肉瘤,手中各舉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劍,往她站的地方圍了過來。
    白小宛一看,立刻冷叱一聲,揮劍直撲向最近一個丑尼姑。
    為了四舅的安全,她決定一上來即痛施殺手。
    於是那個正面衝上來,口中仍然「呵呵呵」的笑個不停的丑尼姑,舉刀向白小宛劈
來,白小宛的身形才一躍而起,那丑尼姑的鋼刀,就在一束刃芒激射中,擦著白小宛的
腳底一掃而過。
    這時候白小宛人在空中,手中的劍彈出數朵劍花,直逼丑尼姑的前胸,就在這一個
悍不畏死的往上衝,白小宛誓守山嶺的情況下,徒然聽到一聲金鐵交鳴之聲,緊隨著
「叭」的一聲脆響。白小宛的左足尖正踢在尼姑的肩窩上。
    然而,丑尼姑只是向後退了幾步,並未被白小宛一腳踢下山去。
    白小宛大吃一驚,等那丑尼姑站定以後,細看過去,卻發現是個又粗又胖而且高大
的尼姑,只見她一手撩著灰色袈袈的前擺,一手仍握著鋼刀,一搖一晃的又衝上來。
    白小宛回頭看,另外三個也都是既粗且壯的高大醜尼姑,從她們的笑聲裡,好像不
是來殺人,而是遊山玩水來的一般。
    白小宛到了這時候,為了逼退這四個丑尼,徒然間甩去手中稜形飛鏢,緊接著人也
退守在馬雲龍的身前。
    「噗」的一聲,白小宛的那支飛鏢正中被她踢過一腳的那個胖丑尼,只是那鏢卻插
在她的肩頭上,那兒可是她皮粗肉厚的地方。
    也因此,丑尼姑仍然是嘻嘻哈哈的往嶺上衝來。
    守著一棵老松樹根,馬雲龍就趺坐在松樹根上,在他的前面,白小宛手握寶劍,左
手又扣了一支飛鏢守護著。
    於是,四個其醜無比的尼姑,就像四隻頑熊一般,你劈一刀我砍一刀的,一排並齊
的朝著白小宛砍殺,一邊還嘻嘻哈哈的逗笑,道:「真好玩!嘻嘻,你們瞧那大鬍子,
一定很有意思!」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42:50

每劈來一刀,白小宛就必須全力阻擋,因為她發覺面前這四個丑尼姑的臂力驚人,
看樣子絕不輸一個高大男人。
    沒有多久,突見一個胖大醜尼姑咧嘴笑道:「我把這棵討厭的樹砍掉,咱們就很輕
易的把這個大鬍子背回山洞庵裡去了。」
    她說劈就劈,人一跨到樹後,立刻「叭叭」的砍起來。
    也許是老松樹震動的關係,馬雲龍睜開眼晴來,當他一看到這情形,不由伸手去抓
背後的鋼棒,但他發覺自己仍然一點力道也施不出來。
    其實他是一點力道沒有,肚子空空的,連原來吃的全都吐的一乾二淨,更何況頭尚
有些昏痛!
    但他不能不替白小宛著急,只聽他隨口道:「飛鏢照著她們要害地方招呼!」
    要命地方?什麼才是她們的要命地方?
    皮粗肉厚,一支飛鏢中在她們身上,就冒那麼一點血,不痛不癢不起作用。
    該怎麼辦呢?
    白小宛想問四舅,什麼地方才是她們的致命地方呢?
    然而她知道,四舅必然也不知道。
    於是,她不由的一狠心,一鏢甩向近身的一個丑尼咽喉。
    白小宛飛鏢出手,心裡還在後悔,因為她們的咽喉上面,長了那長一個既厚又大的
肉瘤,必然不會奏效。
    但卻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的,就見那個中鏢丑尼姑,立刻撒手拋刀,兩手掌托住她
那個中鏢的肉瘤,變笑為哭,哀嚎連連的朝著嶺下面跑去,她似是不擇路徑,連滾帶爬
直衝下去。
    一「鏢」提醒夢中人,白小宛立刻又摸出一支飛鏢,抖手又擲向近身的那個既胖且
醜的尼姑。
    「噗」的一聲,緊接著這個胖尼姑像失掉魂一般捂著肉瘤,也哭喊著朝山下滾去。
    壓力減輕,白小宛精神大振,立刻又摸出一把飛鏢。
    但她尚末出手,面前揮劍的丑尼姑立刻轉身撒腿,驚叫著往山下跑去。
    「叭!叭!」聲音來自老松樹後面,那個肩中飛鏢的肥粗尼姑,還在一刀刀的往老
松樹根部猛砍呢!
    白小宛緩緩走過去,趁她不防,一鏢打出。
    突然間,她丟下手中鋼刀,雙手摀住下巴上的大肉瘤,哭喊得山搖地動的一路衝下
山嶺。
    面朝著逃去的四個丑尼姑,白小宛像要虛脫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她四舅馬雲龍的
身側。
    緩緩的抬起手,輕拍著白小宛的背,馬雲龍有氣無力的道:「小宛!真難為你了!」
    喘著大氣,白小宛道:「四舅!你現在感覺如何?」
    「餓!也渴!」
    使勁的爬起來,白小宛又找著馬匹,鞍袋中掏出醬牛肉與大餅,外帶一頭大蒜,因
為大蒜解毒,一齊捧到馬雲龍面前,又把早先提的一袋水,也拿過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先用涼水清洗了一下頭,感覺上舒服多了。
    於是大餅就著醬牛肉,開始大啃起來,他甚至叫白小宛把他備的酒也拿過來。
    有道是,能吃沒有病,馬雲龍這是好現象。
    人是鐵,飯是鋼,填飽肚皮才有力量。
    馬雲龍一口氣塞了斤半醬牛肉,半個厚的芝麻大餅,至少也啃了兩斤半,酒也喝了
十幾口,這才雙肩鬆動,緩和一下身子,嘿嘿笑道:「小宛!四舅在陰陽界上站了好長
一段時辰,如今總算又逃出豐都城回來了。」
    一面緩緩的的站起身來,又道:「四舅得活動一下筋骨,你先就著毛氈睡一會兒。」
    白小宛也實在太累了,於是就在那個老樹根下面,閉上雙眼,沉沉的睡去。
    遙望著遠處的山腳下,馬雲龍心想,怎麼這兒會有這樣一個山洞尼姑庵?那個幾乎
沒有一點人形的天醜怪尼,除了她本身的武功高強之外,她的那支銅缽,那支擊缽的銅
錘,全都是奪命的殺人利器,再看剛才的四個剽悍丑尼,當知這個山洞,實在不易對付,
看樣子就算明日一早自己體力恢復過來,也不宜輕言硬上了。
    也就在他繞著幾棵老松樹活動的時候,徒然間,有著人聲,自遠處的坡下面傳過來。
    這會是誰?
    馬雲龍攀著老松枝,極目望去,依稀有兩條人影,還有兩匹馬,朝著這個山峰走來。
    是秦嶺八怪的人嗎?
    還是白方俠同別人?
    不過,馬雲龍只期望白方俠一人能前來,就好了。
    漸漸的,兩個人影已走到半峰腰了,二人的馬匹,都極為緩慢的跟在二人後面。
    於是馬雲龍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當然,如果不是他發覺上來的人是自己人,如果
上來的人是敵人,他又怎麼能笑得出來呢?
    看著尚不足十丈遠了,馬雲龍徒然自松枝上落下來。
    就聽遠處的人喝道:「什麼人?」
    一聽就知道是白方俠的聲音,馬雲龍遂高聲回道:「你們總算追上來了!」
    「是雲龍嗎?小宛呢?」
    白小宛原本沉睡著,一聽到爹的聲音,本能的一驚而起,極其高興的叫道:「爹!
我在這兒。」
    終於四個人碰了面,跟著白方俠一起來的,正就是大內高手卓重陽。
    原來當扶風的那家飯館的年輕夥計,連夜把馬雲龍的便條送到寶雞縣衙的時候,縣
太爺與卓重陽白方俠一看字條,知道如今窩藏在大韓村的惡人,全都撤入踩雲嶺,這才
同意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連夜經扶風,過斜峪關而入秦嶺,為的是支援白小宛與馬雲
龍。
    臨走,白方俠特別交待捕頭李長虹,把大牢裡的楊文光,好生守緊,這才上路。
    四人就在嶺上的老松林中坐定,商議未來大計。
    馬雲龍當然也把嶺下的山洞中,住著一群脖子上長著巨瘤的女尼之事,說了一遍。
    白方俠與卓重陽不由嘖嘖稱奇。
    白小宛突然也道:「大韓村失蹤的堂五哥,如今就在這嶺下面的山洞中,天黑時,
他擔著柴薪經過,女兒還攔住他,但他好像迷失自已一般,像個木頭人。」
    白方俠立刻道:「你看到他的兩隻虎牙了?」
    「不錯,還好端端的在他嘴裡面長著。」
    白方俠一聽,不由嗔目道:「卓大人說的不錯,秦嶺八大盜各有所學,各擅其長,
姚大剛裝扮成韓五爺模樣,竟然連大韓村的人全都矇混過去,甚至韓五爺的家中全沒有
發現他是個如真包換的假五爺,這個王八蛋這麼一折騰,真的韓五爺一旦回去,可怎麼
得了啊!」
    一頓之後,白方俠對三人道:「如今看來,嶺下面這個丑尼姑洞,與那踩雲嶺的秦
嶺八大盜,必然有著解不開的瓜葛。」
    塞北大俠馬雲龍立即接道:「何止這山洞中住的丑尼姑,與那秦嶺八大盜有瓜葛,
恐怕還有個更厲害的人物,與那秦嶺八大盜有著撕不爛斬不斷的糾結呢!」
    卓重陽一聽,不由一怔,急問道:「誰?」
    塞北大俠馬雲龍擺手先讓人坐下來,這才沉聲道:「我與小宛被一個丑尼姑帶上這
山洞以後,兩下裡沒說幾句話,而那丑尼姑也才只告訴我,說是一大早有個叫毛干的,
同姚大剛二人才由她這兒返回踩雲嶺,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洞裡的那個絕丑尼姑,與那秦
嶺八大盜有瓜葛,但也沒有想到,她竟說她還有個師姐,叫什麼天仙師太,人如其名,
貌若天仙,生平喜愛天下至寶,更且把這秦嶺山區絕色美女,全都擄在她的庵中,供其
驅使,為其欣賞,各位想想看,如果真有這麼一處所在,難道這秦嶺八大盜會不知道?」
    卓重陽大惑不解,道:「天下絕美與天下奇醜,二者竟然是師姐妹,卓重陽自出道
以來,還真的沒有聽說過,這會在什麼地方?難道也是在這高山絕嶺中嗎?」
    白方俠冷笑一聲,道:「趕天明以後,咱們找上這嶺下面的丑尼姑洞,就不難查出
那天仙師太在什麼地方修行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嶺下面的丑尼姑洞一進去,就是個大馬廄,看樣子全都是為
別人所寄存的,因為整個山洞中,看不出誰會騎那些馬。」
    他微一頓,立即又道:「如果是為別人保管,那麼有一件事可以說明,那就是由這
丑尼姑洞開始,再往這秦嶺中進去,已經不能再騎馬了。」
    卓重陽一聽,回頭看看正在鋪毛氈的白小宛,心中在為白小宛擔心,因為白小宛的
那雙小腳,又如何承受得了高山之間的長途跋涉?
    白小宛就在樹下面鋪好毛氈,這時候一面招呼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以及四舅馬雲
龍三人先行歇著,一面道:「你們三位先歇著,總得有個人來守夜,我還不困,就先守
這第一班,至於明天能不能騎馬,對我並不構成問題,就算是走遍蠻荒絕嶺,踏遍關山
萬里,也要把那滅門仇人,捉出這高可攀天的秦嶺。」
    這一夜高嶺上的歇息,馬雲龍由於毒傷沒有擔當守衛以外,其餘白氏父女與卓重陽
三人,每人守了一個時辰。
    天亮,四個人就飽餐一頓,然後把馬匹掩藏在林中草肥的地方。
    也就在四人正要撲下嶺的時候,突然間,嶺下面的鐘聲又響了起來。
    「當……」一連響了十下。
    於是群山共鳴,接連不斷。
    馬雲龍想起昨日幾乎丟了老命,心中那股子「有」名火,何止冒三千丈!
    就見他大臂一揮,道:「大伙隨我殺下去!」當先大步踏往嶺下衝去。
    遠遠望去,四個人還真像極了四頭下山的猛虎,更像昂首走向殺場的壯士,雖不說
是氣壯山河,但每人全都抱著「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的奮不顧身精神,
劍及履及的奔殺到嶺下面而去。
    就在四人剛一下得嶺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這丑尼姑洞的巨大洞口處,方位距離,
井然有序的分別站了二十四名手持鋼刀的醜陋尼姑。
    雖說她們有二十四人,但論站的方位看,仍然是十二個方位,也就是十二點,因為,
她們每兩人,均都是背對背的貼站在一起,從正面看,第一排四人,但這四人的背後四
人卻是面對山洞站定,相隔三四丈遠,又是四人面對外,另四人面對山洞,最後一排,
則溜著山洞邊站定。
    看上去,既不是奇門,又非八卦,四個人全都是滿腔熱血,就等著找人拚命,徒然
間看到丑尼姑洞口擺下了這麼個令人高深莫測的陣式,還真的把四人唬得一愣。
    白小宛就在這陣前面一陣細瞧,心中想,不如自己先闖一闖試一試,也許能讓爹他
們看出一點端倪來。
    於是,白小宛也不打一聲招呼,左手飛鏢,右手劍,就近撲向第一組的兩個丑尼姑。
    其實,她這是打算好了的,因為第一組二人,處在角上,既易攻,又可退回,如果
攻向中央,勢必引起兩邊的夾攻,尤其昨晚嶺上惡戰四個高大醜尼時候,白小宛己覺出
這些丑尼姑個個剽悍,不可輕視。
    白小宛一劍劈出,正與那個持刀面對她的尼姑相遇,就見那丑尼姑擠出一個比哭還
要難看的笑,頷下的大肉瘤一顫,「刷」的一刀,砍向白小宛的來劍,而貼在那尼姑身
後的另一個丑尼姑,竟同時發難,且後發先至的目前面的尼姑身側,狠狠的捅出一刀。
    白小宛劍芒一窒,急忙抖手打出一飛鏢,一個穿雲縱,人又被逼出陣外,但她打出
的飛鏢,卻狠狠的插在那個後面尼姑的右肩頭。
    血就在那尼姑的肩頭向外流,顯然傷得不輕。
    但令人心悸的,是她竟然渾然不覺一般,雙手抱刀,仍然貼著前面的尼姑站著。
    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粗脖子尼姑,她們那種怪樣子,叫
人想不通都是由哪裡找來的。
    白小宛只是攻向外角二人,如果攻向陣中心,隨便任何部位,都得要面臨八把鋼刀
同時一擊之危,當然,除非能由正面施以個個擊破。
    然而,事情已經敞明,除非揮刀把這些丑尼姑殺死,否則她們絕不後退一步,這只
要看看那個傷肩丑尼姑的表情,就不難知道。
    也許,她們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而了無生趣,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們
全不清楚,錯在她們披錯一張人皮,而受到老死山洞的命運,正因為如此,她們對於生
死,已不產生任何喜好或優憂慮。
    早死也許更好,因為有機會找閻王老子再換一張人皮。
    望著每個丑尼姑的站姿,她們那種左手單掌直擺在脖子的肉瘤前面,右手鋼刀閃閃
的橫在身前,雙目中似笑非笑的一副毫不在乎模樣,突然使白小宛靈台一明。
    於是,她立刻對身旁的老父,道:「爹!咱們退一步說話。」
    白方俠一笑,知道女兒又有了怪招,立即一擺手,把卓重陽與馬雲龍二人也叫在一
起。
    於是,四人低頭在商議。
    白小宛當即把昨夜惡鬥四個高大醜尼姑的事,說了一遍,而且特別對這些丑尼姑的
肉瘤,最怕受傷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白方俠低喟道:「怪可憐的,一個女子生得美固然是好,但生到像她們這副模樣,
那就太不幸了。」
    一頓之後,又道:「如今咱們又要在她們的肉瘤上開刀,白方俠實在有些下不了
手。」
    卓重陽道:「權宜之計,咱們捏好分寸,來個點到為止。」
    馬雲龍笑道:「好個權宜之計,點到為止。」
    「刷」的一聲,鋼棒中拔出他的那把二尺長雙刃尖刀。
    於是,卓重陽背上抽出一把紫芒逼人,瑞氣橫生的寶劍,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柄神器。
    只聽他低聲對三人道:「咱們正面迎敵,可不能跟進。」
    於是,就在卓重陽揮劍撲上的時候,馬雲龍與白氏父女,三人也同時各找對象,沖
殺而上。
    白小宛仍然撲向最右面角上的一對,刀劍相擊,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鳴聲,她已知道
貼在正面醜尼姑後面的尼姑,必然會同時出手殺來,是以一上來,身法奇快的舉劍點向
正面尼姑的門面,同時間,雙腳連環飛踢,把個嬌小身子,全遮擋在正面尼姑的身前。
    就聽「叭」的一聲,應該是一腳踢在正面尼姑的,然而卻不偏不倚的踢在後面那尼
姑的肩頭上,而白小宛卻備感危機陡升,一束冷芒,快逾流星般,在她身形正要下落的
時候,挾著一陣陰寒冷風,劈向她的肋下。
    情況非常明顯,兩個丑尼姑在互換位置上,身法相當的快,在白小宛尚未換招的時
候,後面那個已遞出致命的一刀,這證明一句俗話,雙拳難敵四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白小宛的劍徒然以劍把朝前迎去,期以爭取那萬分之一秒的
時間,同時抖手打出飛鏢。
    「噹」的一聲,白小宛的劍把上面不過半寸的劍身,恰巧擋住了這要命的一刀,就
聽她沉聲冷哼,人已借勢倒翻回原來的地方。
    突然間,那個原本肩頭上受傷的尼姑,一手拋刀,雙手捧著她那中鏢的巨瘤,大叫
著飛奔而去,立刻另一個丑尼姑,臉色依然笑容滿面的站在那裡。
    就在那尼姑哭喊著走去的時候,最左面的一對,那是卓重陽所對付的,卻在這一連
兩聲清脆的響聲中,兩把鋼刀俱都齊中被卓重陽削斷,卻不料兩個丑尼姑看了看卓重陽,
雙雙立刻拋去手中斷刀,有如兩個幽靈一般,四臂相連,抱向橫劍卓立的卓重陽,甚至
還不由自主的發出陣哈哈狂笑聲,看樣子卓重陽如果被抱住,可有得罪受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心理變態反應,要知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人不過三十來歲,
依然是玉樹臨風,面如冠玉,雙目炯炯,在這種深山裡,這些丑尼姑哪會見過這麼美的
男子,如今在鋼刀被削,生死立判的時候,就算是抱一抱面前這個小伙子,死了也還值
得。
    這也算是她們的一種渴求,發自於不自量力,更有太多的奢望,卻是永無止境。
    一看這情形,卓重陽擰身彈腿,一鶴沖天而起,手中泛紫的劍芒,左右彈動,只那
麼輕輕一撩,劍尖正劃過仰頭觀望的脖子肉瘤上,立刻間,兩個丑尼姑像是大夢初醒一
般,在肉瘤向外噴血中,大哭大叫著落荒而去,而且全都是跟在第一個走去的丑尼姑的
後面。
    她們沒有自大山洞口回去。為什麼?
    她們朝著一個方向奔逃,逃向何處?
    這個令人費解的問題。
    於是,就在一陣鐘聲中,大山洞口上的丑尼姑陣,又有了變化。
    只見,那最後一排的丑尼姑,一下子全都折向最前面,而第一排的尼姑,即便是正
在與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正拚鬥的兩組,也毫不遲疑的丟下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抽身
回到最後一排。
    原來白方俠與馬雲龍的心理一樣,就算有機會下手,也不忍把刀子劃過這些丑尼姑
的身上,生了這副模樣,已經是夠不幸了,何況她們並不是大韓村的禍首,是以纏鬥一
陣,並未對這些尼姑施下殺手。
    如今四人又湊在一起,放眼望去,受傷走掉的三個丑尼位置,不知何時,又由山洞
中走出三個丑尼姑,把那空缺全填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卓重陽道:「看樣子,咱們不得不施下殺手,但總不能把這些可憐
蟲全都殺死,不如咱們指名叫她們的主持出來。把話敞明瞭,看她有何話說。」
    「對!我來叫!」
    馬雲龍邊說,人就朝著洞口走近幾步,高聲叫道:「喂!天醜怪尼!你出來說話!」
    馬雲龍一連叫了兩聲,仍不見山洞中有任何動靜,正感不耐,突然間,鐘聲三響,
就在第二層上面洞口,一陣磔磔怪笑。
    四人仰頭望去,只見有兩個年輕丑尼。手中各拿著法器,中間站著一個只露出半邊
面孔的灰髮披肩怪尼,她那個由額上垂下來的肉瘤,尚被一塊白色絲絹吊著下部,看樣
子白小宛手那一腳,還真的使她受傷不輕。
    突見她向下一指,高聲尖叫道:「大鬍子,你怎麼還沒死?」
    仰頭哈哈一笑,道:「馬四爺還沒有活夠,怎可輕言一死!」
    天醜怪尼尖叫道:「大鬍子!你同那個毒書生楊八有什麼八桿子打不著的交情?」
    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馬雲龍仰頭高聲道:「馬四爺與那楊八的交情可深厚著呢!要
不夠深厚,我怎麼捨得替他買了匹脫毛瘦馬叫他代步。」
    一聽口氣不對,天醜怪尼暴喝道:「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送他到大牢裡住著等死!」
    又是一陣磔磔怪笑,天醜怪尼道:「這就難怪,原來你大鬍子把楊八的解藥摸了去,
這也算是你走狗運。」
    一頓之後,又道:「不過你不會再有那麼巧又那麼好的狗屎運,不信,很快你就會
知道了。」
    只見她手一擺,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於是,鐘聲又再度敲了三下。
    大山洞口上的二十四個丑尼姑,在聽了鐘聲之後,有如秋風落葉一般,「沙沙地」
的一陣快速移動,轉眼間把白小宛等四人,全都包圍起來。
    就在四人全神貫注四周的丑尼姑時候,又聽一陣當當鐘聲,不久之後,山洞中走出
天醜怪尼。
    只見她雙手各仍持著她的銅缽與銅錘,寬大的灰色袈裟,在白芒鞋的陪襯下,大敞
步的來到巨大的洞口站定,她隨身的兩個年輕丑尼,緊緊的就站在她的身後面。
    白方俠一看這光景,立即收起風雷刀,滿面含笑的衝著天醜怪尼一抱拳,道:「你
這位師太,已是跳出三界,與世無爭的佛門中人,有什麼值得你起嗔念,發怒心,一心
要取人性命呢?」
    天醜怪尼兩隻看來只有小半隻眼的冷芒,怒瞪著白方俠,道:「哪裡來的老頭子,
你在這兒嚷個啥子勁兒?」
    白方俠心想,看你這醜八怪還要加一級的老怪物,滿頭華髮。至少也在六七十歲年
紀,竟然還叫我是老頭子。
    不由的一聲淺笑,白方俠道:「在下咸陽府台衙門捕頭白方俠。」
    突然間,天醜怪尼一指白小宛道:「那她准就是你女兒了?」
    「不錯!」
    磔磔一陣笑,天醜怪尼戟指白小宛道:「你這個老子是怎麼當的,等一下我替你把
她好好的再教訓一頓,好叫她知道什麼是大,什麼是小。」
    「簡直莫名某妙!」馬雲龍低罵一句。
    天醜怪尼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還真弄得四人啼笑皆非。
    白方俠當即道:「白方俠進山來,為的是逮捕秦嶺八大盜,師太何必橫插一手?又
何必與官家為敵?」
    「閉嘴!」
    天醜怪尼冷凜的一指白方俠,大聲吼道:「什麼叫橫插一手?誰又是官家?你可知
道,那秦嶺八大盜,與我們的交情嗎?尤其我師姐天仙師太對他們八人何等的器重,他
們的事,就等於是我的事,這能叫橫插一手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43:38

第14章
    一頓之後,一揚左手銅錘,又道:「官家?誰是官家?官家有誰知道在這荒野深山
中,住有我們這些人?」
    白方俠一笑,道:「話不能這麼說,秦嶺八大盜犯下滔天大罪,一個個死有餘辜,
師太深山靜修,又何必為這些惡魔撐腰?再談你們何不遷居山下去,官家自然就會特意
照顧各位了。」
    天醜怪尼又是一陣冷笑,道:「老頭子,難道你是個瞎子,你該看見我們這種得天
獨厚的長相,走出深山,只能看到更多嘲笑我們的眼光,聽到更多奚落而又不堪入耳的
諷言,哪有我們靜處深山來得安逸?」
    手中銅缽一舉,又道:「聰明的人,就應該知難而退,本師太也不與你們過份計較,
否則干戈一動,立刻叫你們橫屍當場。」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說了半天,師太仍然在留戀這幫兇的身份,那就只在手底
下見真章了。」
    馬雲龍立刻把得自楊文光處的解藥,每人塞了幾粒,並且低聲道:「可得注意那丑
八怪的大銅缽,不定那裡面裝了許多什麼樣的歹毒暗器。」
    卓重陽沉聲道:「既然你天醜怪尼,執迷不悟,非要血流五步,屍橫當場,你才大
徹大悟,不把你的這些原本十分可憐的出家人,撤回洞中,就由在下陪你走幾招,雙方
勝負,全在你我這放手一搏,你以為如何?」
    天醜怪尼嘿嘿冷笑道:「看你這副酸秀才樣子,你能有多大能耐?算了吧!真的先
把你殺死,本師太還覺怪可惜的!」
    仰天哈哈一笑,卓重陽緩緩走近天醜怪尼身前,這才又沉聲道:「師太,有件事我
得說在前頭,卓某可是奉旨在辦案,為的是一件御案寶物,你最好能知難而退,否則,
就是抗旨,那可是殺頭罪。」
    重重的吐了一口痰,天醜怪尼惡狠狠的道:「狗屁,關山路隔皇帝遠,他當他的皇
帝,我敬我的觀世音。有道是天高皇帝遠,他管不了我這一段,你小子少拿皇帝嚇唬人,
在我天醜怪尼的眼裡,除了我師姐天仙師太之外,沒有任何人能擱在我心上,包括那個
八盜之首的伍億。」
    卓重陽本欲發作,一聽她提起伍億,立刻強忍下來,急快的,也算是連唬帶試探的,
大叫道:「那個伍億盜走御案上的血玉鳳,這個漏子他是捅大了,如今連你全拖下水
了。」
    天醜怪尼戟指卓重陽,尖聲叫道:「你小子在放什麼屁?血玉鳳天下至寶,也只有
我師姐天仙師太,才有資格擁有那種寶物。」
    只見她露在外面的兩個眼角一翻,大概發覺自己說溜了嘴,急忙又接道:「雖說我
師姐擁有那件寶物,那也是十萬兩黃金,從伍億的手上買的,如果你們要找人,只要你
們能過了本師太的這一關,你們只管去踩雲嶺找伍億那老猴子去。」
    到了這個時候,卓重陽真得喘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那是一口令人鬆筋散骨,頓感
心情輕鬆的大氣,太久了,走出京城,為的是這件寶物失竊,明察暗訪,已經數月,想
不到寶落深山中,靈秀歸山澗,血玉鳳竟然會在這連鳥獸都絕跡的荒谷中。
    卓重陽微笑著又道:「請問令師姐天仙師太的寶庵設在何處?」
    天醜怪尼手中銅錘一指,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想知道我師姐的仙台蓮座?」
    突然手中銅缽一敲,又道:「你小子的話也太多了,給我圍起來殺!」
    於是,二十四名丑尼姑一下子全面對被圍的四人,咿咿呀呀的怪叫著,揮刀劈砍過
來。
    到了這個時候,任何人也無法心存仁厚,否則,只有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
    這真是一場極為殘忍的搏殺,因為,就在這些悍不畏死的丑尼姑撲殺而上的同時,
在峰頂上萬道金霞照射中,每一把鋼刀,均散發出耀眼的冷焰,像一圈刀林,更像無數
天河中的流星。
    叫人奇怪的,是這些丑尼姑,寧可在身上中幾刀,也不願脖子上的巨瘤受到一絲傷
害。
    也因此,有幾個一上來就在肉瘤的傷痛中,拋刀撒腿,跑的無影無蹤。
    再看其他受到重創的,即使血流滿面,甚至斷臂,也不叫喊一聲,依然是刀法有致,
衝殺依舊。
    卓重陽原來只毀去她們手中兵刃,但她們仍然撲擊不退,於是,一狠心,手申寶劍,
刃芒飛撤,立刻間,就有幾個丑尼,倒了下去。
    另一面白小宛與白方俠以及馬雲龍,也在一陣衝殺中,放倒六七個丑尼姑。
    突然白方俠道:「天醜怪尼,還不快叫她們退下,當真要她們全都死在當場不成?」
    洞口的天醜怪尼仰天磔磔怪笑道:「殺吧!盡情的殺吧!死對她們來說。就是一種
解脫,那比她們見不得人的日子,好的太多了!」
    一頓之後,她又高聲道:「給我殺,盡力的殺!你們要是死了,師父一定會為你們
報仇的,哈哈哈……」
    她的這聲狂笑,相當具有魔力,所以就在她的笑聲未歇之時,場上所餘十幾個丑尼
姑,也相繼的大笑起來,而且她們手中的刀法,更凌厲,也更快捷,氣勢也徒然間有著
窒人的感受。
    其實,這正是一人拚命十人難當的情勢,到了這個時候,眾丑尼像是拼了「丑」命
一般,全都直欺而上。
    終於,四人在忍無可忍下,劈斬砍削,招招用上了殺手,轉眼間,大山洞口上,血
流成河,橫屍處處,除了幾個因脖子上的肉瘤被刺傷而脫離之外,其餘的,全被劈死在
當場。
    卓重陽似是殺紅了眼,仗劍直通洞口的天醜怪尼。一面口中沉聲喝道:「你口口聲
聲要為這些死去的可憐人報仇,但你卻並不明白,她們是怎麼死去的?」
    天醜怪尼吼道:「怎麼死的?難道不是被你們四個殺胚殺死的?」
    卓重陽戟指天醜怪尼大聲喝道:「錯了!她們全都是被你害死的。」
    「胡說,三歲小孩也看得出是死在你們刀劍之下的,還要強詞奪理?」
    卓重陽道:「這些丑而心善的尼姑,原本可以長伴青燈,修心養性而終老一生,但
卻因為你,因為你一人的好惡,而感染了她們,你明明知道她們的武功,絕難抵擋我們
四人合力一擊,但你卻仍叫她們往刀刃上碰,如果你有一點善心,你絕不應該叫這些可
憐的尼姑,為你的一己野心而死,難道她們的死,不是你所害的嗎?」
    天醜怪尼緩緩抬步,口中厲喝道:「好小子!你敢說本師太是非不明,顛倒黑白,
告訴你,就算是你今天舌燦蓮花,說的口乾舌燥,本師太也絕不放過你們。」
    她越走越快,看不出她是如何抬步,只見那麼灰大的袈裟,一鼓一縮間,人已逼近
卓重陽四人面前。
    「你們四個齊上吧!」
    卓重陽大步上前,道:「先讓卓某人見識見識你的銅缽中,到底有些什麼令人大吃
一驚的玩藝兒!」
    嘿嘿一聲冷笑,天醜怪尼道:「那你就在黃泉路上等他們三個吧!」
    她話聲才落,言猶在耳,人己撲向舉劍卓立的卓重陽。
    像一個灰色的帳幕,更像一朵高空烏雲,罩向卓重陽,在頂頭的日光照射中,天丑
怪尼手中的銅缽,散發出層層金黃色光芒,一種看上去像薄霧的毒粉,正細如絲線一般,
一股一股的配合著她的銅缽運轉,而噴灑出來,更厲害而叫人難防的,卻是在這層層的
薄霧中,竟發出「絲絲」連響,顯然有暗器,自她那銅缽中散發出來。
    卓重陽不假思索的把馬雲龍交給的解藥,含入口中,手中寶劍一圈,一股劍氣凝結
的光束,嚴密的布在眼前。
    於是,像蚊蠅般的脆響聲,一連數響,自劍身上發出來,這真是一劍寒光撼日月,
只見卓重陽面前,碎如火般的寒星連閃,青紫的寸長毒針,不下五六根,全被他劍氣逼
落於地上。
    天醜怪尼似是一驚,想不到這年輕人的武功,比之大鬍子來,還要高上一等。
    卓重陽漸漸對於這個醜八怪產生了厭惡,這種厭惡的意念,在超越他的同情心的時
候,已然引起他的殺機。
    於是,他不等天醜怪尼換招,更不等天醜怪尼有任何的殺手施出,大喝一聲,直欺
而上,手中劍,化剌為劈,奔雷電閃一般,挾著一股崩裂出來的冷焰,硬劈天醜怪尼的
頂門。
    只要天醜怪尼不退,只要她仍然硬拚,這一招之中,勝負之判,生死立現。
    來勢太凶,天醜怪尼身形一錯,急切間,暴舉右手銅錘,奮力一擋。銅錘中一股淡
淡的毒煙,隨之噴出。
    那正是馬雲龍昨日所中之毒,但如今噴射出來,已對卓重陽不發生任何作用,相反
的,在銅錘與寶劍相碰的一剎間,就聽「卡」的一聲,天醜怪尼手中的銅錘,竟被劈為
兩段。
    立刻,就見藏在那銅錘中的毒粉,散落一地。
    銅錘被削斷,天醜怪尼氣的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竟敢劈斷本師太的法器,看
本師太還能饒了你?你拿命來吧!」
    她似是到了瘋狂的地步,寬大的袈裟一抖,左手的銅缽高舉,人也跟著縱起兩丈多
高,然後半空中身子一斜,就見她的那個大銅缽中,發出一陣機簧,轉眼間,無數似火
星的細芒,下雨般的朝著卓重陽的身上罩去。
    站在卓重陽附近的白小宛三人,全都大吃一驚,紛紛向後躍退,躲避這些密密麻麻
的毒針。
    卓重陽雙目如炬,手中劍又是一陣揮撒,人也疾快無比的橫移出兩丈多遠,躲過這
驚心動魄的針雨。
    他似是恨極這丑尼的作為,人一落地,卻借勢一彈,一招龍歸大海,身法奇快的又
彈向正在落地的天醜怪尼,半空中,銀光打閃,準確無比的,撩起一束刃芒,一劃而掠
過天醜怪尼的左腕。
    就聽一聲嚎叫,那個碩大的銅缽,連著天醜怪尼的左手,落在地上。
    也就在卓重陽翻落地上的同時,天醜怪尼已連竄帶縱,撲進大山洞中。
    一看這情形,馬雲龍當即高聲道:「咱們殺進洞裡。」
    當先快步追向山洞,白氏父女二人也跟著追上,卓重陽自也急趕而上。
    突然間,洞中鐘聲狂鳴,就在四人快要追進洞中的時候,只聽轟隆一聲,洞口突然
間塌下一大堆亂石,幾乎把個洞口封住。
    還算四人見機的快,否則必被活埋在這亂堆石中。
    卓重陽四人這一後退,更發覺第二層石洞中的洞口上,站著七八個男人,他們木然
的手持籮筐,裡面裝的也不知何物,癡呆的守在洞口上。
    一場搏殺看來暫時算是停下來,馬雲龍隨手撿起天醜怪尼丟在地上的那隻大銅缽,
卻見天醜怪尼的一隻左手,有如鐵箍一般,緊緊的握住銅缽的把手。
    看了那只灰慘慘的手,馬雲龍有些噁心,奮起雙臂,把個銅缽擲入荒草亂石堆裡,
「叭」的一聲脆響,緊接著銳芒自那銅缽中,噴射而出,相距十多丈遠,但那個銅缽中
的機簧聲,仍然可以聽到。
    馬雲龍不由頭冒冷汗,白方俠與白小宛更是為馬雲龍慶幸,卻聽卓重陽道:「想不
到這個醜老尼的銅缽中,還真的裝了不少破銅爛鐵與毒物。」
    馬雲龍罵道:「這個老怪物真可惡,我還以為這銅缽中的毒針被她拖放完了呢!想
不到還有那麼多,幾乎還真的要了我這條老命。」
    於是,白方俠就在這洞前周圍,仔細的審視一遍,這才低聲對幾人道:「依照目前
形勢看來,有兩件事是我們無法瞭解的,第一件,那些脖子上肉瘤受傷的尼姑們,她們
退走,並未進入這山洞中,那麼她們全到哪裡去了?總不能毫無目的的到處亂跑吧!」
    一頓之後,又道:「第二件,是這山洞中的丑尼姑們,如今已死傷了將近三十人,
難道這洞中還有許多醜尼姑不成?否則,那個天醜怪尼,怎麼一下子竟能發動許多人,
把個山洞口堵塞起來呢!」
    卓重陽也覺得奇怪,道:「你們看看這第二層山洞上面站的那些男人,一個個面無
表情,生硬而僵直的守在那兒,好像全都失去了自我一般,如果有人叫他們跳下來,他
們一定不會猶豫,看樣子不正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嗎?」
    白小宛立刻目現淚光,道:「大韓村的韓五爺,也算是我的一位遠房堂兄,正就在
上面,承受著那種非人的煎熬。」
    白方俠當即道:「就算咱們能把這些人救出俠,沒有解藥,他們仍然是一副麻木的
樣子,只有抓到天醜怪尼,也才能有機會把那些被她迷失本性的人,全部救治過來。」
    卓重陽道:「不錯,這個見解非常正確,只有先拿住天醜怪尼,才能救得這些可憐
人,也是有助於咱們找到那天仙師太,而大破踩雲嶺。」
    舉頭望望垂直照射而下的日光,馬雲龍當即道:「咱們到嶺上去,好好吃一頓,把
肚子填飽,再來找這天醜怪尼的麻煩。」
    白方俠道:「只要她進到洞中,就不怕她跑上天去,再說她已身受斷腕重傷,這一
天也夠這老怪物折騰的了。」
    於是,四個人又翻到嶺上面去。
    白小宛在馬鞍中取出一應吃的,無非是醬牛肉、芝麻大餅、白饅頭之類的擋饑食物。
    各人胡亂的填飽肚子,尋了個可以躺臥的地方,閉目養神,準備山下二次大戰。
    卓重陽也揣摸好了,天醜怪尼的一套要人命,奪人魂的法器已失,加以手傷,已經
是不足為患,只等過一二時辰,衝入山洞,手到擒來。
    其實白氏父女與馬雲龍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
    天下,凡是意料中的事,往往就會變成意料之外,如果不相信煮熟的鴨子會飛,那
只熟鴨子準會啄瞎人眼。其實天底下的怪事,原本很多,只是有許多怪事不為人知或遇
上罷了。
    就在日偏西的時候,卓重陽四人又喘過氣歇過勁來,於是四人收拾妥當,立即又下
嶺,來到這個大山洞前面。
    四人抬頭看,全都大吃一驚。
    原來七八個手抬籮筐的男人,依然木頭一般的站在洞口附近。擺出一副要向下面丟
東西的模樣,看樣子他們自中午到現在,竟然未動分毫,而洞中其他男人呢?
    這真是令人費解的事情。
    還有,洞中的那些丑尼姑們全到哪兒去了?難道她們全都躲在上層山洞中不再下來
了!
    於是,聲若洪鐘的白方俠,對著洞口高聲叫道:「天醜怪尼!你出來,大家把話說
清楚,我們不為難你,你放心大膽的出來。」
    洞中有著嗡嗡聲,偶爾還有馬嘶聲。
    於是,白方俠再高聲叫道:「出來吧!躲是躲不掉的,難道山洞外面死了這麼多人,
你不準備把她們拖去掩埋?任其死後再暴屍荒谷不成?」
    白方俠一連叫了幾聲,山洞中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就連那第二層洞穴口的七八個男
人,也全都是依然不聽白方俠在洞前嚷嚷,而表現出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怪樣子。
    這情形有兩種可能:
    其一,洞中的人全逃了,但不知她們是怎麼逃的?
    其二,天醜怪尼在這山洞中又布下了惡毒的機關,就等著四人自投羅網呢!
    卓重陽一打手勢,把三個人全叫到自己跟前。
    只聽他低聲道:「眼前形勢,咱們絕不能盡在這兒耗下去,不如由一人先往裡面衝
過去,只是要記住,不可貿然直進,衝過一段之後,得馬上退出來,咱們再商議下一步
的對策。」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我反對!」
    白小宛道:「四舅!你儘管放心吧!」
    馬雲龍當即分析道:「眼下咱們深入敵人內部,四個人誰都不能有個三長兩短,任
何一個人倒下去,就得全部折回寶雞,重新再來過,所以我以為,山洞咱們是要衝進去,
但不能在這時候,必需等到晚上天黑,再設法摸進去,這樣即使那個醜老怪物有陰謀,
咱們退出的機會也就大多了。」
    白方俠為女兒著想,當然極力贊成。
    卓重陽道:「如此最好,咱們就折回嶺上去先好好歇著,等養足了精神,再殺進山
洞去。」
    於是,四人又魚貫的重回到山嶺上面,幾棵老松樹根下,四個人全鄱靜靜的睡下去。
    原本這座山嶺,與天醜怪尼所居的山洞那座高山,屬於一條山脈系,只是天醜怪尼
所蟄居的山洞,正面陡峭,且甚為高大,有如一頭仰頭坐臥的雄獅,那近尾部,也正是
卓重陽四人歇息的地方。
    就形勢上看,要想進入山洞,大概也只有從正面的山洞進入,即使想攀上第二層,
也只有生著翅膀的飛鳥,才鮮有這種本能,再不然,那就是傳說中的劍仙之流,才能一
步踩上七八丈高的陡峭山巖,但誰見過劍仙?
    白小宛的輕功,已算一流的了,但她也只不過拚力躍個三數丈,已算是不容易的了。
    昨日天黑前有鐘聲,但今日天黑卻依然靜悄悄的,除了山風與樹葉合鳴之外,四山
全都披上--層黑罩。
    於是卓重陽四人,又來到了大山洞外面。
    四人不約而同的望向第二層的山洞口上,四人全都驚得口僵舌直,不知所以。
    只見洞口那七八人,竟然全都依舊的站在那兒……
    依舊是雙手抓著籮筐……
    依舊是一副癡呆樣子……
    他們難道不吃飯?難道不歇息?
    那麼其餘的男人?他們在幹什麼?
    還有,那些丑尼姑們呢?
    這--切的問題,對四人來說,必須要馬上加以解答的,否則,還真的形成--團霧水,
把四人導入迷霧中。
    於是,白方俠低聲對女兒白小宛道:「摸著黑,盡找黑影地方鑽,身子不能露在有
光的地方,發覺不對,馬上回頭,可不能使性子硬拚硬闖。」
    白小宛一笑,道:「爹!四舅!你們儘管放心,我會知道分寸的!」
    於是,白小宛略事整備,立刻先隱身到大山洞的側面,慢慢的朝著已經亂石層層,
樹枝雜草灰塵一堆堆的大山洞口上摸過去。
    遠遠的,卓重陽與自方俠馬雲龍三人,全都是全神貫注在洞內與第二層洞口的七八
個男人,準備隨時接應白小宛出洞。
    月影下,黑影中,白小宛快如脫兔一般,一閃而摸進那個尚可一辨東西的山洞。
    先是摸進山洞內,她蹲在拴著十多匹馬的地方,適應一下自己的視力,然後才仗劍
直往洞中深處走去。
    她走的甚為小心,甚至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一直走到洞的盡頭,她發覺洞中連個燈亮火把全沒有,不由感到一陣奇怪。
    於是,她開始登上石階,十層石階登到第二層,黑灰的第二層山洞中,四周十丈方
圓的大洞裡,只有洞口進來的一絲微弱光線,但在這一線光線中,白小宛大吃一驚,因
為她發現就在洞口附近,尚有十幾人,全都兩人一組,提著籮筐,筐中全都是稜角崢嶸
的尖頭岩石,而這些岩石,就在這洞口附近至少放了數十籮筐。
    只是當這些人一看到白小宛上來的時候,全都是不理不睬,好像事情與他們無關一
般。
    白小宛仔細的觀察一陣,並未發現有一個丑尼姑在,心中覺得非常奇怪,於是,緩
緩地摸向第三層,卻不料有個沉重的木門,擋住她的去路。
    白小宛再用力去推,然而那個半尺厚的巨大木門,連絲毫也不動一下,看情形丑尼
姑一定躲在洞中不出來了。
    看這情形,白小宛心中明白,這些失去本性的大男人,對四人來說,已不構成任何
威脅,因為主宰他們的人,已經不在,換句話說,如果主宰他們的人,永遠不再出現,
這些男人恐怕只有在精疲力盡之後,全都昏死在這層山洞中。
    白小宛實在想不出有任何妙法,於是,只得疾疾的又退出大山洞。
    這時候守在外面,正在焦急的白方俠三人,突然發現白小宛自山洞中出來,三人均
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立刻圍著白小宛。
    於是,白小宛立刻把洞中情況,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卓重陽冷笑,道:「讓人喪失自我,然後才能加以奴役,這是天醜怪尼的報復心理
在作祟,而這些男人,必然是秦嶺八大盜為她擄上山來的。」
    一頓之後,又道:「點起松枝火把,咱們進洞去察看一番,看看這些人是否有救。」
    四個人立刻就在附近,尋找一些松油樹枝,燃起火把,魚貫的走入那個堆積許多亂
石的大山洞。
    卓重陽發覺這個山洞十分寬敞,縱深也夠長,真不知道當初是何人所開鑿的。
    沿著山洞的兩邊岩石牆上,每隔一段,原也插著松油燈,於是四人一路進去,就把
這些燈點上,直到四人來到第二層全住著男人的洞穴中。
    就在松枝火把的照耀下,突然間,卓重陽如五雷轟頂一般大吼一聲:「吃飯啦!」
    這真是一句沒頭沒腦的悶雷,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叫其餘三人不懂的話。
    然而,這句話對這些木然站了大半天的男人來說,卻相當的管用,因為就在他的怒
喝中,洞中所有二十來個男子,全都丟下了手中籮筐,各取自己的飯碗,圍向一個很大
的鍋台前面。
    鍋裡面有飯,那是上午時候剛煮下鍋的麵條,經過幾個時辰,全都泡成一團了。
    每個人只是圍在鍋前面,並未有人伸手去撈。
    看了這情形,卓重陽收起寶劍,自已取過一個勺子,立即又大喝道:「拿碗來!」
    一剎間,所有的二十來個男了,暴伸手中木碗,擠在大鍋前面。
    卓重陽開始為每個人裝面。
    而一旁的白小宛卻在垂淚,因為這裡面也有大韓村的韓五爺,那位真正的高原大善
人。
    馬雲龍低聲對白方俠道:「人若像他們一樣,迷失了本性,聽人吼一聲才幹一件事,
叫人牽著鼻子走,這不正就是失去自由嗎?」
    白方俠立刻顫聲道:「一個人若失失自由,原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也就在每個人全都裝了麵條之後,卓重陽又高聲喝道:「吃吧!吃飽了各人去好好
歇著。」
    沒有一個人說話,有什麼好說的?
    更沒有一個人對卓重陽的話產生疑惑,因為他們全是一群缺乏思想的人。
    而卓重陽不但武功高,更擅長岐黃之術,對於這種迷失本性的人,他雖沒有解藥可
治,但卻知道如何駕馭。
    也許這些人太餓了,所以那些吃完的,立刻又圍向鍋台邊,面己涼,但各人吃得十
分有味,因為有些人甚至還拿舌頭去舐碗底。
    於是,卓重陽又把鍋裡所餘,全數分給每人碗裡。
    山洞中除了「呼嚕嚕」的吃麵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白小宛看著韓五爺的吃
相,使她懷疑他會是大韓村的首富韓大宏。
    但那畢竟是事實。
    當然,大韓村的韓五爺,在這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副德性,而他之所以搶這一
碗涼而又爛的麵條,只不過是為生存所產生的原始本性罷了。
    不久,這些人真的照著卓重陽的喝叫聲,一個個全都躺在大洞周圍的小洞中睡下。
    看樣子再要叫這些人起來,恐怕還真的要用上山洞上面的鐘聲了。
    看著這情形,卓重陽喟歎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人全都是一方富豪,家財萬
貫之人,如今卻落的這副模樣。」
    白小宛當即問道:「卓大人是怎麼知道的?」
    「一般苦哈哈的人,是不會被擄上山來的,如果這些人是投靠他們的,又何必將之
迷失本性?」
    白方俠四周看了一遍,低聲對三人道:「看似平靜,實則危機重重,不如暫時退出
去,明日再來被開那道大門。」
    於是,四人一路小心翼翼的又退出大山洞,重又翻回後山嶺上。
    馬雲龍憋了一肚皮的人,狠命的搔著他的大胡茬子,狠聲又無奈的道:「掐指算一
算,大山洞裡至少還有十多個丑尼姑,難道她們關住門算完事了不成?」
    卓重陽也透著不解的道:「也真夠奇怪的,咱們在離開山洞的時候,除了第二層上
面,我們燃的松枝火把以外,第三層上面竟看不出一點火光,甚至一點微弱的亮光也沒
有,我不能不聯想到,那個天醜怪尼,她會不會在大敗之後,一氣之下,來個洞毀人亡,
集體自盡於高山洞中呢?」
    白方俠一驚,急忙道:「這是一定有這個可能的,在她們的心理上,由於生的醜陋,
除了產生一種憤世嫉俗的不正常心理外,自卑感是她們最大敵人,一但遇上不如意,一
氣之下,毀卻她們的肢體,了斷她們不幸的生命,那是絕對可能的。」
    白小宛道:「咱們就看著她們集體自殺而死嗎?」
    馬雲龍在自己溜光頂門上拍了一掌,道:「咱們進不去,想救也無法救!」
    白方俠道:「咱們這次深入秦嶺絕谷辦案,對像本來是捉秦嶺八大盜,而天醜怪尼
本身並未殺人越貨,罪不當誅,只是她的自卑感作祟下,有一種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的
不正常心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47:41

一頓之後,又道:「就在她這一念之下,死傷了十多人,連她自己也喪失一手,咱
們似不應該看著洞中十幾個人自殺吧?」
    白小宛立即道:「爹!那我們設法去救她們吧!」
    白方俠低頭沉思,卓重陽一笑,道:「即算咱們現在能攀上去,已經太遲了,不過
從天醜怪尼的臨去一瞥,卓某人看的出,她是個寧為玉碎,而不為瓦全的凶殘之人,八
成這種人是不會自殺的。」
    馬雲龍也道:「我有同感!」
    白方俠道:「既然這樣,咱們且等明天天一亮再進洞中一探了。」
    卓重陽笑道:「賢父女慈悲為懷,令人感動,不過如果天醜怪尼真的要自殺在那山
洞上,現在再去施救,已經太遲了。」
    白方俠一聲長歎,低聲道:「真可憐!」
    白小宛道:「還不都是秦嶺八大盜所引起的禍?要怪也只能怪那八個大盜。」
    馬雲龍冷然一笑,道:「小宛,你忘了,天醜怪尼不是說過,她還有個師姐叫天仙
師太的,平生最喜這天下奇寶,而且也承認那血玉鳳已被她師姐收購而去,只這一層,
她就脫不了關係。」
    卓重陽道:「好歹也要找到天仙師太的住處。」
    白小宛當即道:「不知這天仙師太在這秦嶺的哪個絕嶺幽谷中居住,要不然,咱們
直接找去,豈不省卻許多麻煩!」
    由於白天四人已養足精神,這一夜談談說說,直到三更天才各自安歇。
    所幸各人帶了足夠吃的,再耗上三五天,應無問題。
    天亮了,四人束裝準備妥當,又來到大山洞前,仔細看,與昨晚一般的毫無異狀。
    於是四人立即走入洞中,首先發覺槽上拴的馬匹,全都餓倒在地,白小宛立即就近
搬來大捆乾草,分送在馬匹前面。
    立刻,就見十多匹馬,全都大啃大嚼起來。
    這時候,卓重陽已率領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來到第二層上面,發覺所有睡著的人,
全都直瞪著眼,好像在等待什麼似的。
    於是,卓重陽重施故計,暴喝一聲,道:「起來!馬上做飯!」
    所有周圍五六個小穴中的人,全都一爬而起,這些人似乎相當有默契,只見他們挑
水的挑水,揉面的揉面,搬柴火的,各行其事,各不相擾。
    不久之後,飯做好了,但卻沒有人開口或動碗筷。
    卓重陽一看做了那麼一大鍋,至少可以填飽五十多人的肚皮,正感奇怪,白小宛笑
道:「他們連那些尼姑的飯也一起做了。」
    四人這才相視苦笑。
    卓重陽大喝一聲,道:「吃飯了!」
    於是,又見二十來個碗齊擠在鍋前面,就是沒有一個人去盛裝。
    卓重陽正要他們自己裝,又怕他們搶著裝。
    心念間,戟指鍋旁兩個較年輕的,道:「你們兩個替他們盛飯!」
    也真怪,就見那兩人分別拿起飯勺,很快的替每個人裝起來。
    於是,卓重陽一揮手,四個人走出第二層,拾級登到大木門旁,白方俠卻突然對白
小宛道:「小宛,這兒已沒有什麼厲害人物,天醜怪尼已不足為患,不如你先在第二層
上,看那些人吃過飯,讓他們把洞口清出一條路,先把馬匹拉出洞外。」
    馬雲龍道:「乾脆把這些人全放走算了。」
    卓重陽一想,笑道:「對呀!這些人只是不能自己而已,也許只要吼一聲,叫他們
各自回家,或能真的各奔生路,各走各的也說不定。」
    白小宛一喜,當即返身走向第二層。
    有些人已經吃飽了,靜靜的坐著,好像在等第二道命令一般,瞪著呆滯的眼睛,看
著白小宛。
    於是,白小宛尖聲喝道:「各人攜帶乾糧一袋,跟我下去。」
    還真夠聽話的,每個人連抓帶搶,盡往自己衣袋裡塞麵團,然後跟在白小宛身後,
魚貫的走下第二層,來到洞口附近的馬廄前。
    白小宛一指堆在洞口的碎石頭,又尖叫道:「趕快扒條路出來。」
    二十來個大男人,立刻豁上老命,誰也不偷懶,一個也不敢取巧,辟里啪啦,清出
一條走道來。
    白小宛當即又尖聲大叫,道:「把馬全牽出來。」
    就見這些人,爭先恐後,衝進馬廄,也不管馬匹正在啃食乾草,拉起馬就往洞外走。
    二十來個大男人,馬匹不過十三匹,但無論如何,白小宛還是為韓五爺弄了一匹較
健的馬。
    她把馬韁繩塞在韓五爺的手上,看了看他那對微露在外的虎牙,不覺黯然落淚。
    「五哥,你知道回去的這段山路嗎?」
    韓五爺十分茫然,木然的看著白小宛。
    一看這情形,白小宛立刻又尖叫道:「你們有馬的牽著馬,沒有馬的就走路,大家
回家去吧!呶!就走那條山路!」白小宛指著山嶺的尾端。
    突然間,這些人的面孔,被擠脹得泛紅,看上去似乎有點笑容,但那個笑卻非常僵
硬,硬得令人感到十分的可笑又可憐,但那也是白小宛自從看到這些人以後,他們唯一
所表現的第二表情。
    白小宛心中多少有了安全感。
    也就在她的尖叫聲中,所有這二十個大男人,拉馬的拉著馬上山,空手的全跟在後
面,全朝著她手指的方向,往嶺上翻去。
    望著木然而去的韓五爺,白小宛隨手又掏出一塊銀子,飛快的趕上這位飽受折磨的
堂兄。
    她把銀子塞向韓五爺的衣袋,沉聲道:「趕到市集上,買些自己想吃的。」
    韓五爺依然沒有表情,吊滯的又緩緩走去。
    於是,白小宛在望著一群人等走過遠處的第二條山嶺的時候,才又折回到山洞來。
    然而,她一進入山洞,頓感大吃一驚!
    人呢?
    她當然指的是她的爹!她的四舅!
    當然,還有大內高手卓重陽。
    他們會去了哪裡?









第15章
    且說白小宛送走二十個被人迷失本性的大男人以後,疾快的折回山洞中,但卻發現
老父與四舅以及卓大人,全都不見。她衝向大木門,而大木門已開,急快的又進入最裡
一間,但除了供桌的觀音大士瓷像以外,那間十分華麗的石室中,連個人影也沒有。
    白小宛一急,一面高聲大叫:「爹!四舅!」
    然而除了洞中嗡嗡的反射出她的回聲外,連個碎石落地的聲音也沒有,人到哪兒了?
    白小宛在石室中仔細的搜。小心的找,但她十分的失望,什麼也沒有。
    於是,立刻衝出洞外面,但她知道,洞外面更不可能有三人的蹤跡,因為她就是一
直在洞外面活動。
    白小宛急的要流眼淚,就在這個不知其名的山嶺四周來回奔馳搜巡,總希望發現一
點姝絲馬跡出來,但她終歸還是失望了。
    原來,就在白小宛陪著二十個大男人走出大山洞口的時候,卓重陽三人也被「請」
進了第三層石屋中。
    石屋中沒有一個丑尼姑,更沒有天醜怪尼的蹤跡,只有一個看上去酷似一位風姿綽
約而又明眸善睞的中年美尼,就只她那一簟一笑,即知其在年輕時候必然是一位風華絕
代的美人。只見她的那種把美麗運用的淋漓盡致的風度,還真可能一顧傾城,再顧傾國,
卓重陽三人既沒有為她傾城,更沒有為其傾國,然而三人卻幾乎把命葬送在她這種美麗
的風度中。
    大木門是這位美麗的中年尼姑所啟。
    而門外面的三人,在木門啟動的時候,全都是手持兵刃,全心戒備,準備一上來就
拚命的樣子。
    然而,當三人面對門裡的中年美尼時候,全都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這裡不是
盡住些奇醜無比的尼姑嗎?怎麼會突然變得令人出乎意料?
    「我那個師妹性情火爆,得罪了幾位,貧尼特在此向各位謝罪!」
    卓重陽道:「這裡不是天醜怪尼的石庵嗎?」
    「我那師妹受傷後,我把她送回望仙台治療去了。」
    一面躬身禮讓卓重陽三人進人洞室中。
    只見她有意的在三人面前,緩緩的揮動手中拂塵,俏麗的臉上,露出兩個好大的酒
窩,邊又道:「各位坐下來說話!」
    白方俠大感意外,當即問道:「聽口氣,師太好像是天醜怪尼的師姐了吧?」
    「不錯!己同門五十餘年了!」
    三人大吃一驚,白方俠立即道:「請問師太今年貴庚?」
    「年紀我早就忘了,約莫著也有八十了吧!」
    一看三人驚訝的表情,天仙師太又笑道:「年紀大小並不重要,主要的是要活的愉
快,所謂仙人無妙方,唯有不知愁,我就是不知愁滋味的人。」
    卓重陽笑道:「所以人稱你為天仙師太!」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聽師妹說,各位是來這秦嶺荒谷中,捉拿盜走血玉龍的
秦嶺八大盜來的?」
    「不錯!而且他們還在寶雞大韓村,干下罪無可赦的滅門大血案。」白方俠道。
    天仙師太臉一寒,道:「這八個該死的東西,還真惹出大紕漏來了,好在我為了安
全起見,尚未收下他們劫來的血玉龍,要不然還真惹了一身麻煩出來。」
    於是,就見她緩緩起身,手中拂塵又是一陣的揮了幾下,一面厲喝一聲道:「隨我
來!」
    三個人打了個冷顫,緊接著卓重陽三人全都緩緩的,面無表情的,跟在天仙師太的
身後面。
    也不知她如何在那供桌上一按,立刻轟隆隆一陣響,供桌下面露出一個地洞來。
    只見她一挽她那潔白如蓮花般的一身寬大袈裟,飄身落在地洞中。
    卓重陽跟著也落入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更是身不由已的跟著下去。
    於是,地道又關起來了。
    地洞中,卓重陽三人魚貫的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面,彎彎曲曲的走了好長一段路,
直到一層危崖邊上。
    那兒有一堆籐蔓雜草,只是由裡面走出來的人,只要輕身一跳,兩三丈高的距離,
一下子就落在山谷中。
    突聽天仙師太又叫一聲道:「快點走!」
    當下彈跳如飛的,從山谷中順著谷底,往另一座看似與天齊的絕嶺方向奔馳而去。
    卓重陽三人,這時候已變得十分聽話。
    聽話,就是表示卓重陽三人不會造她天仙師太的反。
    也因此,一路上天仙師太自然是十分得意,不時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出來。
    看情形,卓重陽四人救走了山洞中的二十個失去本性的男人之後,所得的代價,卻
是卓重陽三人變成了天仙師太的工具。
    當然,這對天仙師太而言,那是十分值得的交易。因為她在心中己有了打算,這三
個人可全都是當今武林中的高手,聽師妹天醜怪尼說。單就一個大鬍子的武功,已可比
擬那秦嶺八大盜之首的伍億,捉住他們三個,正好可以為自己擔任寶室衛士,放眼武林,
只要有他們三個人在把守,誰還敢再來動她寶物的腦筋?
    卓重陽三人這時候的心境有如明鏡,更是非常清楚,但就是不能自已,有一種無法
形容的力量,使他們三人無法有--點抗拒的心。
    那是一種來自蒼穹的巨大力量。
    又似泰山壓頂一般的威勢。
    總之,他們雖明鏡高照在心中,但卻無一絲反抗的意念存在,就好像一個熟睡的人,
突然間他醒來了,但是卻不因他醒來就能移動自己的身體一般,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人們稱之為夢魔,在控制著他們三人一樣。
    於是,卓重陽三人,就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攀上了望仙台。
    白小宛哭的十分傷心。
    當然,人不傷心不落淚,秦嶺八大盜才抓了一個楊文光,如今還未曾逼近踩雲嶺,
竟然一下子三個人失去蹤影,往後該怎麼辦?
    追捕下去?
    自己的力量,正應了那句孤掌難鳴的話,有道是,一個跳虱,頂不起一張被單來,
白小宛真的有著山窮水盡的感覺。
    折回寶雞吧!
    那麼,該找誰來幫忙破案?就算是浩浩蕩蕩的來上個百十名捕快,自己又到哪兒去
找呢?一千多里的秦嶺山區裡,無數座可與天齊的高嶺絕蜂,又如何去尋求?
    於是,白小宛真的陷入了茫然一片而又無所適從的痛苦深淵中。
    當然,更讓白小宛傷心欲絕的,莫過於老父與四舅的生死之謎。
    一想起這個問題,白小宛急的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
    於是,她下了一個最後的決定,不找到父親與四舅,死不離開這深山。
    首先她把馬匹牽到嶺下面,卸下馬鞍,把一應吃的與一床氈子先行裝在一個袋子裡,
一應收拾完善,肩上掛起兩隻袋子,緩緩的往深山高峰中尋去,看樣子她這是踏遍千山
的準備,與跨越萬水的決心。
    高處不勝寒,白小宛從感覺上已知道,自己這已是翻上了高嶺山地,舉頭看,一嶺
接一嶺的連到天邊。
    她攀上一座尖而又陡的高峰,極目的四處遙望,一座座高山,盡為蒼松翠柏所掩,
遠看深藍透黑,近瞧翠綠一片,人處在高峰頂上,白小宛有著「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
感受。
    也就在她急的不知如何著手尋找的時候,突然間,遠處的山谷溪底,有條細小的人
影,在日光的照射中,發出一下刺目的光芒,有如人在迎著日光照一面鏡子一般,只是
那一點的光芒,一閃而沒,人影也為山崖所遮掩。
    就算是一線希望!
    也算是曙光一現!
    對於這點滴的希望,白小宛必須要適時的把握住。
    也因此,她毫不猶豫的飛撲下山峰,直往那個看上去不遠,而實際至少有五六里遠
的深谷溪流中衝過去。
    白小宛認準了方向,幾乎飛一般的直衝而下,因為,她必需要迎頭阻擋那人的去路,
而先一步落在深谷中。
    也就在她剛剛落向深谷溪旁的大岩石上的時候,迎面正走來一人。
    只見來人,中等身材,天藍色絲綢夾袍,前擺摺起來掖在一根腰圍布帶上,背上一
把鋼刀,珵光閃光,顯然就是刀光引來了白小宛。
    再看他那細眉大眼,大蒜鼻子四方口。
    於是,白小宛冷笑一聲,一個雲裡翻縱,人已擋在那人的前面。
    嘿嘿……一陣冷笑。
    白小宛不等他的笑聲落下,當即道:「怎麼了!你這冒牌韓大宏不幹了?」
    緩緩的丟下肩頭背的兩隻袋子,白小宛又道:「姚大剛!是不是小鬼把你送到這荒
谷中來了?」
    不錯,來人正是姚大剛,這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五,就是為了血玉龍的事,才奉了伍
億的指示,來找天仙師太的。當然,主要的是血玉龍案子沒有平息,天仙師太不願招惹
麻煩,十萬兩黃金可不是個小數目,花錢「招」災,自然非其所願,但不知姚大剛找上
天仙師太有些什麼說辭。
    這時候姚大剛還真的大吃一驚,心想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嘛!他娘的難道她是由天
上掉下來的不成?
    心念間,立刻拔出背上鋼刀,破口罵道:「他娘的,你是由哪個狗洞裡爬出來的?」
    冷笑一哼,白小宛「刷」的一聲,拔出寶劍,道:「遇上姑奶奶,算你倒霉!」
    姚大剛齜牙咧嘴的喝罵道:「他娘的,你何不把你那該死一千回的老鷹犬也叫出來,
看你家姚爺怕不怕!」
    「收拾你一個,還用不著找幫手。」
    於是,兩束刃芒,「嗖嗖」連聲,在一溜火花的迸現中,二人急快的錯身而過。
    就在二人刀連劍的一扭身,驀然間,白小宛左手用力一甩,醬紅的披風中,疾速的
打出一支飛鏢,身形同時暴旋斜進,在她那右手長劍寒光炫映中,卻快不可言的突然施
出梅花腿,鐵板腳雙腳連環踢出,狠命的踢向姚大剛的小腹與心口。她出招之疾,用武
之狠,純粹是速戰速決的奪命打法。
    姚大剛狠狠的劈出一刀,才剛一扭身,發覺白小宛的飛鏢已自她的披風中疾射而出,
急忙打橫一偏,堪堪躲過那穿喉的一鏢,卻不料自已還是上了大當,因為那一飛鏢只是
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向上面,也因此,自己連看還未曾看到,她竟在下盤踹來兩腳。
    白小宛的兩隻纖巧金蓮,腳頭上就是那麼個大拇腳趾,但卻堅可比錐,就聽「叭叭」
兩聲,姚大剛結結實實的連中兩腳,登登登一連後退七八步,姚大剛一屁股坐在溪谷底,
緊接著,「哇」的一聲,張口的吐出一口鮮血。
    血原本是鮮紅的,但姚大剛吐出的血,在溪谷中立刻被溪水沖淡,流向下游。
    姚大剛一擰身準備揮刀再上,卻不料一用力,立刻雙眉打結,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只見他緩緩的爬出溪流,身上已濕了大半截。
    姚大剛以刀拄地,一搖三晃的爬上溪岸,惡狠狠的戟指持劍冷笑的白小宛,道:
「來吧!小潑婦,只管在姚爺身上捅,看你家姚爺會不會喘一聲大氣!」
    冷冷一笑,白小宛一錯步,一招飛雁掠影,一閃而錯過姚大剛的身側,右手長劍狠
命的迎著姚大剛的鋼刀,一圈一帶,想把姚大剛手中的鋼刀挑落,然而姚大剛並非真的
弱者,在刀劍扭結的同時,左手拚命遞出一掌,「啪」的一聲,還真結結實實的打在白
小宛的左肩頭上,這還是他受傷在先,否則,這一掌白小宛的一條左臂,就得廢掉。
    一連翻了兩個跟頭,白小宛藉著連翻,而把姚大剛拍在左肩的力勁,卸去不少。
    只見她一擰身,左手解下大紅披鳳,回眸冷笑道:「姚大剛,你可要小心了,白小
宛不會再有任何大意!」
    突見她一縱身,躥起兩丈有餘,手中劍戳力下壓,抖起三朵閃耀的劍花,冷焰溜閃
中,把個直立在地上的姚大剛,全身照在她那窒人的劍芒之下。
    姚大剛拚力的揮出一刀,那是他聚全身之力的一刀,在他想來,大不了咱們同歸於
盡。
    就在他仰頭上望,舉刀猛砍的時候,空中的三朵劍花,徒然間變成三道冷芒,就在
快要臨頭的時候,一變而又成一束堅不可摧的閃電,倏忽間擊向姚大剛的頭頂。
    於是姚大剛第二次上當!
    因為,就在他全神貫注迎向頭上那致命一擊的時候,徒然間,眼前彩影一晃,就聽
「噗」的一聲,姚大剛剎時間拋刀捂眼。
    不錯,白小宛故計重施,那是在寶雞衙前夜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時候用的一招,如
今又施在姚大剛的身上。
    姚大剛頭上擋過了白小宛的奪命穿頂一劍,卻賠上了一隻左眼。立刻間,直痛的他
不辨東西南北,一忽兒溪裡趟,一忽兒岸上跑,口中還在流著鮮血。
    一邊痛苦的狂叫,一邊大罵道:「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宗,你竟狠心的踢瞎老子一隻
眼睛,這筆賬姚大剛非要你們父女倆,連本帶利的還我,哎呀……哎呀……」
    白小宛牙一咬,趁著姚大剛心慌意亂而又不知死活的窮叫亂嚷之時,一腳踢在姚大
剛的腰眼上。
    岔著氣,吸著涼風,姚大剛心不甘情不願的倒了下去。
    於是,白小宛找出一根繩子來,那是她在離開馬匹時候,特別帶著的一根繩子,結
結實實的把姚大剛拴起來。
    白小宛把姚大剛拖進山崖邊的樹林中,這才到溪邊取回兩隻袋子。
    天有點要黑下來了。
    白小宛極為小心的把姚大剛往樹上一吊,但卻讓姚大剛的雙腳著地,這樣她好有個
討價還價的餘地。
    於是,她在姚大剛未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先啃著一塊醬牛肉,連著也吃了一個大
白饃。
    望著雙手上吊,雙腳捆綁,半吊在那兒的姚大剛,白小宛心中在盤算著,不知該怎
麼套取這姚大剛心中的話,自己能說出爹他們三人失蹤嗎?
    白小宛琢磨再三,覺得還是不能說出來。
    那麼天醜怪尼的巢穴被破,似乎是可以一提,或可唬一唬這個姚大剛。
    不過白小宛知道,面前的姚大剛,卻是個極為奸詐而富機智的巨盜,一個字,一句
話,用的不當,將都會被他識破自己的目的。
    不過,看情形,父親三人絕不會去了踩雲嶺,那麼餘下的只有一個地方可去,那就
是天仙師太的望仙台,對!也只有這個地方可疑。
    在一陣喘息之後,姚大剛終於醒過來了。
    一看樹根地上坐著白小宛,再加上痛徹心肺的左眼,使他又開始破口大罵:「他娘
的,你把姚大爺吊在這荒林裡,準備幹啥?」
    白小宛妙目上翻,並不開腔,一味的冷笑連連。
    姚大剛一陣抖動,但卻顯然於事無補。
    於是,他牙咬得格格響,怒視著白小宛。
    緩緩的站起身子,白小宛來到姚大剛前面,手中舉著醬牛肉與芝麻大餅,笑道:
「餓不餓?」
    「滾!少拿姚爺尋開心!」
    「痛不痛?」
    姚大剛氣的哇哇叫,惡狠狠的道:「你殺了我吧,臭娘們!」
    白小宛強忍著胸中怒火,淡淡的道:「看著你的眼睛往外冒血水,大概一定夠痛的,
不過你要是肯合作,我帶有最好的止痛藥,只要敷上去,包準你就不痛了。」
    姚大剛這時候還真痛的錐心刺骨,而腰眼上的一腳,也還在痛的五臟翻騰,聞言也
是一怔,心想,這女子在玩什麼把戲,耍什麼陰謀,不妨聽一聽。
    「說吧!怎麼個合作法?」姚大剛租聲粗氣的問。
    白小宛一笑道:「這事很簡單。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只要經我證實你是實話實說,
不但我立刻為你的眼晴敷止痛藥,說不定我還會把你立刻放了,讓你重回踩雲嶺去。」
    「你會放我?鬼才相信。」
    「白小宛從不打誑。」
    「好,你問吧!」
    白小宛一僵,她不知先問什麼才好?於是她想起了堂兄,那位高原善人韓五爺。
    於是白小宛沉聲問道:「我問你,韓大宏韓五爺,可是被你騙到這深山裡的?」
    「不錯!」
    「你怎麼個騙法?」
    哈哈一笑,姚大剛道:「有一種無色無味無臭的毒迷七日散,只要輕輕在他面前一
晃,他就會跟著我走,而且我叫他做什麼,他絕不會違背。」
    白小宛一驚,急又問道:「什麼叫毒迷七日散?」
    「顧名思義,人中此毒粉,就會神志喪失七日夜,在這七日夜內,他就會聽命行
事。」
    「過了七日夜呢?」
    「神志立刻恢復,人如做了一場噩夢。」
    「可有解藥?」
    冷冷一哼,姚大剛道:「這種要不了人命的毒粉,根本不需要解藥,不過聽說中了
毒粉的人,如果徒然潑他一頭冷水,或會把他由噩夢中激發回來。」
    白小宛一聽,大感後悔,怎麼當初放走的人,沒有用冷水一試?
    於是,白小又道:「那些被騙人天醜怪尼山洞石室中的男子,都是由什麼地方擄騙
來的?」
    姚大剛道:「什麼地方人全有,只要是擁有稀世珍寶的人,就逃不出被迷失神志的
厄運。」
    白小宛緩緩走近姚大剛前面,就著天色尚可看到東西,伸手入懷,摸出一包藥粉,
傾倒在一塊絲絹上,一面緩緩的又道:「姚大剛你是個光棍,前面我問你的話,其實我
全知道,為了你的誠心,所以我不過稍加考驗,總算你是個光棍,光棍是不吃眼前虧的,
也因此,我把你的眼傷加以包紮,相信一定會減輕你不少痛苦的。」
    於是,藥粉連著絲巾,敷綁在姚大剛的頭上。
    姚大剛立刻感到一陣沁心的涼意,硬把那股子擠壓的痛苦,抗拒在外,而使他深深
的吁了一口大氣。
    撕了一塊醬牛肉,白小宛塞入姚大剛的嘴巴裡。
    看著姚大剛細細的在嚼,慢慢的在咽,白小宛卻在心中細打算,該如何的套取那天
仙師太的下落。
    一塊牛肉加上一個饅頭,姚大剛應該算是吃飽了。
    白小宛緩緩的退後兩步,這才又道:「痛也減輕了,肚皮也填飽了,怎麼樣?白小
宛說話還算數吧?」
    「哼!」
    白小宛立刻又道:「如果我告訴你,天醜怪尼的那個石庵已為我們所破,你會相信
嗎?」
    「是真的?」
    「我不妨再說明白些,天醜怪尼已傷重逃逸,她的那些丑尼姑弟子,有一半被殺,
而且那些被迷失本性的人,也全都被我們放了,你相信嗎?」
    姚大剛一愣,但卻露出無奈的道:「眼下情勢,我能不信?我敢不信?」
    「你最好是相信,因為那全都是真的。」
    於是,姚大剛真的驚愣了,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那個老怪物,一向都是自命不
凡,如今叫她吃點苦頭,也好殺殺她那不可一世的狂妄無知。」
    白小宛當即又道:「如今我得重複一下我剛才所說的諾言,如果我能證實你說的是
實話,我會立刻放你回踩雲嶺去,如果你敢誑我,一旦等我發覺,我就會守著這地方,
把你吊在這樹上,活活的吊死你姚大剛,你聽清楚了吧!」
    姚大剛沉聲喝道:「為了好幾萬兩黃澄澄的金子,我姚大剛還未曾動用,死當然死
的不甘心,有話你就開口問吧!」
    白小窕面部相當平靜,但在她的內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有如小鹿在奔馳。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白小宛問道:「告訴我,天醜怪尼在傷重之後,會逃到什麼地
方躲起來?」
    「當然是她師姐天仙師太那兒。」
    「天仙師太在什麼地方?」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48:59

姚大剛心想,如果告訴她,萬一她在天仙師太那兒失手,自己豈不活活被吊死在這
野林中,如果不說出來,顯然也是死路一條。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姚大剛道:「我可以告訴你天仙師太的地方,但那兒防備極嚴,
你一個人怕難以應付,萬一你有了麻煩,姚大剛第一個倒霉,所以你還是換個問題吧!」
    白小宛道:「這你只管放心,你們秦嶺八大盜不是與那天仙師太有交情嗎?如果我
被人捉去,在臨死之前,我一定會把你被綁的地方告訴她們,到時候你還怕沒人來救你
不成?」
    姚大剛的獨眼一陣翻轉,覺得有值得一試的必要,而且讓她去闖一闖,不論其被捉
或逃出來,自己全都有利可圖,是一件只賺不賠的買賣。
    心念間,當即道:「我要你親口再說一遍你的承諾!」
    「只要你說的是實話,又經我加以證實,等我回轉之後,一定放你回踩雲嶺去。」
    「好!你聽清楚,順著這條山溝,直上雲屋峰,就在那個常年圍繞著青雲的尖峰右
面,儘是發藍色的岩石陡崖,只要攀過那段陡崖,你就會看到一處風景奇佳的小小四合
院,那兒的亭台小樓,雖不算大,但卻全都是匠心獨具,也就在那個四合院的下面,有
著另一個同樣的四合院,但卻是在山腹中,那兒就叫做望仙台,不過……」
    姚大剛獨眼一翻又道:「不過我還是勸你不要去。」
    然而,姚大剛的話才落,白小宛己經竄出荒林,朝著一座尖峰方向疾馳而去。
    天空中掛了大半個月亮,差強人意的把個深山照的還可以走人,白小宛展開腳程,
三五里路,沒有多久,她已撲到雲屋峰下面。
    秦嶺的雲屋峰,峰頂是個什麼模樣,很少人會知道,原因是這雲屋蜂上面,一年三
百六十五天,就有那麼至少三百天被雲包圍著,所以有句話是說:想看雲屋峰,雲開一
瞬間。由此可見這雲屋峰的高與神秘了。
    就在這雲屋蜂下面,距離谷底不過三數十丈處,一座寬寬的嶺脊,與臨峰相連,而
這嶺脊上面,相當的寬敞,抬頭看,雲屋蜂高不可攀,危峰處處,真所謂峭壁峻崖。然
而你絕想不到,在這祟山峻嶺的山脊上面,還會有人建了一座玲瓏小巧的四合院,更讓
人想不到的,是在這精巧的的四合院的山腹中,不少人在這兒嚴居穴處而與世隔絕。
    不過這些與世隔絕的人,卻全都是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的年輕女尼,約莫著至少也
有四五十人之多。
    白小宛趁著天剛黑不久,摸上了四合小院外的一處危崖邊,隱隱的聽到有擊缽之聲
傳出來。
    白小宛溜到了四合院的牆外邊緣,誦經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大概是眾比丘尼誦經坐
課的時辰。
    牆不高,屋也矮,白小宛擰身上了角牆,隱入黑影中仔細看,慢慢觀,心裡面她希
望父親三人沒有被捉到這兒,因為憑三人武功,放眼江湖,不知誰還能抗拒三人的合擊,
當然,就怕上當中毒之類,萬一……
    白小宛不由打個冷顫,遂決定深入這個精巧細緻的四合院中察探。
    像一頭狸貓般,白小宛一閃而落入院中,提著腳跟,溜著牆邊,探頭隔院的望向對
面房屋中,不由吃了一掠,只見正中當門的一張供桌,兩面坐著六個年輕貌美女尼,供
桌正面神像,也是一座觀音大士,香煙裊繞,缽聲有致,加上年輕尼姑清脆的聲音,讓
人覺得有天上人間之感。
    極目四看,每座房屋全都是雕樑畫棟,琉璃瓦鑲玉屏,玻璃宮燈廊前掛,青石面上
鋪紅氈,黃澄澄的供品盤,看樣子全是純金打造的。
    白小宛心想,這些尼姑,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銀子,竟然窮奢極侈的在這絕嶺上面
建造這個四合院,難道真的要與這大自然的美一較長短不成?
    白小宛衡量一下地勢,發覺這個寬長不過六七丈的小院子裡,除了一層草地外,連
一株小花全沒有,如果能躲人,也只有四合院的四角了。
    白小宛正在遲疑不決的時候,突然間,就見一個看去像是個中年尼姑,一本莊嚴的
走在另一個奇醜老尼的身前。
    白小宛一看,赫然正是那個天醜怪尼。
    隱約的,她聽到前面的中年尼姑道:「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塊御牌,這個人一定來
頭不小,如果咱們把他殺了,萬一有一天惹來大禍,咱們這種神仙也會惻目的日子,不
全完了?」
    「師姐何必怕呢?以師妹看,乾脆全都殺死,丟在野狼谷中,誰又能說是我們所殺
的?」
    「不要忘了,你不是說過還有個女的嗎?」
    「殺了這三個,咱們再去找那個女的。」
    突然間,中年尼姑停下身來,回頭對天醜怪尼道:「師妹!在我這望仙台觀音庵中,
我不希望有血腥味,再說這三個人連你全不是他們對手,武功必然高強,這種人我越來
越需要,寶宮中的稀世珍寶,是我每日一定要把玩的,每一件我全不希望有遺失或被盜,
所以我需要他們替我守著。」
    「不錯,在這個世上,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沒有師姐擁有的奇寶多,一個人擁有這
麼多寶貝,天下雖大,對師姐來說,已不足掛齒了。」
    緩緩的又轉過身來,中年尼姑又道:「所以我一再的對每件寶物收購,卻不得有任
何遷連,就是這個意思,至於你斷腕之恨,師姐設法對你補償。」
    暗中的白小宛吃了一驚,看情形父親三人真的被這兒的中年尼姑抓來這裡了。
    寶宮!寶宮在什麼地方?
    白小宛直覺的以為如果要想摸進這望仙台裡面,也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也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不論怎麼說,白小宛已決心夜闖望仙台,是不容有任何置疑的。
    就在她腦際電閃中,突然發覺前門呀然而開,只見一個年輕尼姑,提了一個木桶,
走向山崖邊。
    白小宛一笑,飛身跳出牆外面,夜影中,只見這四合院外面並未有其他的人,十幾
棵老松□,在山風中發出簌簌的響聲。
    白小宛急潛兒步,隱在一棵老松樹後,卻發現那年輕尼姑正在往山崖下面傾倒餿水
污物。
    一轉身,尼姑發覺面前站了個女子,正要大叫,卻被白小宛一掌擊昏。
    仔細的端詳一遍,白小宛立刻把尼姑的灰衣袈裟換在自己身上。
    掩著半介面,白小宛提著木桶,學著尼姑走路的姿勢,緩緩的進入那個四合院,循
著尼姑的來路,假尼姑進入一間房中,卻發現那是一間廚房,正有兩個年長的尼姑,在
揉面,看樣子是要發面做饅頭。
    白小宛放下木桶,依然半掩面的,道:「師父要我送茶水給三個捉來的男人,我不
想看到男人,你們誰替我送過去吧!」
    「我替你送茶水,你來揉面?你揉的動?哈……」
    白小宛一看兩個老尼姑,連回頭看她全沒有,心中自然一喜,當即又道:「光說送
茶水,送到那兒去嘛!也不說清楚!」
    「還沒有帶他們到下面呢!人不就在隔壁嗎?」
    白小宛心裡一緊,急忙裝了一壺冷水,端著茶盤,走出廚房來。
    在她想來,隔壁一定就緊鄰廚房,正要走過去,隔著窗子,發現裡面十來個年輕貌
美的尼姑,正在誦經,一目瞭然的哪有父親三人蹤影。
    於是,白小宛立刻轉到廚房的另一邊,那兒原本有個角門,只是已被封了起來,靠
角門的邊上,卻有一個似乎堆放雜物糧食的小屋子,有一微弱光亮,從一個一尺見方的
小窗中透出來,厚厚的木門,上了一把大鎖。
    白小宛伸頭往裡面看,不由雙目垂淚。
    她發現老父那副癡呆模樣。
    四舅的一副可憐相。
    卓大人垂目不語的無奈樣!
    這一切,不正是韓五爺的樣子嗎?
    於是,她低沉著聲音,道:「過來!」
    白方俠與小窗相距不過五尺,聞言愣愣的走近窗戶邊。
    白小宛徒然一杯冷水,潑在白方俠的臉上。
    激靈靈打個好大的冷戰,白方俠銅鈴眼立時神光暴射。
    白小宛急忙道:「爹!我是小宛!」
    白方俠低頭就著小窗外望,不錯,可不正是自己女兒來了。
    「我們這是在哪兒?」
    「爹先別問,快把杯中冷水,把他二人潑醒過來。」
    白方俠立刻接過冷水,先把卓重陽潑醒過來,然後又是一杯水,把馬雲龍也澆醒。
    卓重陽三人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三人合力衝到木門邊,發覺木門鎖著。
    白小宛急又問:「你們的兵器還在嗎?」
    除了卓重陽的寶劍己被取走之外,白方俠的風雷刀與馬雲龍的二尺半鋼棒,都還在。
    馬雲龍子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如今被人戲弄一般的囚在這小屋子裡,那股子無名火,
可就大了。
    白小宛在窗外,道:「這兒是雲屋峰望仙台,正是那天仙師太的觀音庵,你們中了
她的毒迷七日散,才失了本性而任其擺佈,只要冷水一潑,立刻就會醒來,為了不再受
她的挾制,各人取出絲巾,就著冷水沾濕,把口鼻掩住,就不怕了。」
    卓重陽首先掏出絲巾,接過一杯冷水沾濕。
    緊接著,屋裡三人全都掩起口鼻。
    一手持著鋼棒,馬雲龍大喝一聲,奮起一腳,直向那個小木門踹去。
    「叭」的一聲,那個雖說很厚的木門,吃馬雲龍一腳踢了個碎片滿天飛。
    於是,卓重陽三人一一衝而去。
    於是,望仙台上的小小四合院裡的美貌尼姑們,也不知如何會那麼快的,一下子仗
劍衝出她們的禪房來,立刻間,芳草如茵的院子裡,十二名尼姑,仰頭四下環視,在尋
找敵人的蹤影。
    突然間天仙師太擺動著寬大的灰色袈裟,右手握著拂塵,左手握著一串金光燦燦的
念珠,站在廊上,高聲喝道:「什麼人?」
    白小宛褪去披在身上的袈裟,仗劍走出陰影中,在她的後面,緊緊的跟著老父白方
俠、四舅馬雲龍,以及大內高手卓重陽。
    天仙師太一看,不由一驚,道:「原來是你這小妮子在做怪呀!」
    突然冷喝一聲,道:「圍起來!」
    她話聲一落,十二名持劍年輕尼姑,身形晃動,抱劍移動,剎時間把四人全圍了起
來。
    天仙師太冷笑連連的道:「本師太太小看你這小妮子了,想不到我那師妹說的一點
不錯,你比三個男的還刁鑽古怪。」
    就著廊下四周又燃起火把,天仙師太雙眉上揚,目露驚喜的道:「原來也是個美人
胚子,真不輸我身邊的四大美婢,殺了你還真有些可惜的。」
    馬雲龍突然高聲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這兒評判別人的生死!你只不過
善於使用江湖上下五門的東西而已。」
    卓重陽當即一笑,道:「天仙師太是我卓某人到了這荒山裡才聽到的,看樣子你在
這秦嶺的絕峰間,修行了不少時日,如果我卓某一狠心,點起一把大火,燒了你這人間
仙地,到了那個時候,你後悔不後悔?」
    天仙師太冷冷一笑,道:「你敢!再說你們已沒有機會逃出去了,我還有什麼可後
悔的?」
    白方俠淡淡一笑,聲若洪鐘的道:「難道你真的要與官家為敵?」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聳動著兩肩,道:「官家?誰是官家?在這千里範圍內的
秦嶺,我就是官家。」
    一頓之後,又道:「我再告訴你們,天下只要我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讓我失望
的,就如同你們四個,我要把你們留下來,你們就走不了。」
    卓重陽趁她在洋洋自得說話之際,徒然飛身縱起三丈有餘,有如燕子穿簾一般,一
下子撲向最近的屋簷,就在眾人才一仰頭,卓重陽己雙手各持著一盞玻璃宮燈,提在手
上,翻身又折回院中,一面冷冷的道:「天仙師太!如果你想試試,卓重陽就用這兩盞
燈中的油,先燒了你這座美如仙屋,巧越造化的四合院。」
    卓重陽這突如其來的一招,還真壓住了天仙師太的氣焰。
    於是,就見她長歎一聲,道:「這全是秦嶺八大盜給我惹出來的禍。」









第16章
    四合院中,殺氣騰騰,劍光霍霍,天仙美尼正自得意的大笑之際,卓重陽乘其不備,
徒然飛身摘下兩盞盛滿燃油的玻璃燈。
    卓重陽的動作太快了,連天仙師太想發號施令的發動她那十二名持劍的劍陣圍殺,
也已不及,再看卓重陽手中的油燈,更有神喪氣沮之感。
    就見她疾首蹙額的戟指場中四人,道:「如果你們敢燒了我這仙廬,天仙師太準叫
你們暴屍荒山,永世不得超生。」
    淡淡一笑,卓重陽道:「燒不燒你這仙廬,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也就在雙方一陣僵持中,突然天仙師太身後有人厲叫著衝出來,眾人一看,原來天
醜怪尼恬不知恥的悍然不顧一切,一衝而欲向院中站的四人拚命,她那左腕已包紮成一
個如白饅頭狀。
    「退回來!」
    一聽天仙師太叫聲,天醜怪尼不由一窒,立刻站住腳,回頭狠聲道:「師姐!這四
個兇徒,皆可殺不可活,要想過著你的神仙生活,守著你那望仙台中的寶宮,非殺他們
不可。」
    「如果在他們未死之前,先燒了我這座仙廬,你想到沒有,那後果何堪設想?」
    一頓之後,天仙師太又道:「面前四個人的命,如何能抵過我的這座仙廬?殺他們
如果不掌握時機,那是有勇無謀,你退回來!」
    一聲惡狠狠的咕噥,天醜怪尼抬步有聲的跨迴廊上,但她那露出的半隻眼中,仍然
可以看得出她怨毒的眼神,聽她厲聲而悲切的道:「師姐!你可要為我那死去的徒弟們
報仇雪恨呀!」
    塞北大俠馬雲龍揚聲喝道:「老醜怪!別盡在那兒瞞心昧己說些刺耳之言,這檔子
事,原本你們也只是稍受牽連,罪魁禍首,可是那該死的秦嶺八大盜。」
    白方俠也道:「對!盜寶殺人,全是那秦嶺八大盜所為,你們只是出價收購,其罪
不大,又何必為了八個殺才,毀了你們這數十年的基業?」
    天仙師太冷冷一笑,道:「那秦嶺八大盜,這些年還真替我找到很多稀世珍寶,每
一件都讓本師太愛不釋手,聽師妹說,你們不但要追討那血玉龍,還又加上血玉鳳,這
卻是為什麼?」
    卓重陽高聲道:「血玉龍牽連著滅門血案,血玉鳳乃是聖上御案之物,兩件寶物,
你一樣也碰它不得。」
    「兩件寶物,本師太決定全收下。」
    一頓之後,又道:「等這兩天姚大剛一到,我就叫你們知道血玉龍到底在不在我雲
屋峰寶宮之中。」
    白方俠不解的問道:「聽說你為了不惹麻煩,才遲遲不把血玉龍收下來,一心要等
風平浪靜,才願以十萬兩黃金收買,如今怎麼會突然又不怕麻煩上身了?」
    又是一聲狂笑,天仙師太道:「本師太不願惹麻煩,但也不怕麻煩上身,原本我惑
疑你們找上這兒,是那秦嶺八大盜為了急於寶物脫手,而施的拖我下水之計,如今看來,
卻是你們找上門來的,與那秦嶺八大盜無關,他們沒有失信於我,對於我這收寶之人也
嚴守著秘密。」
    冷冷的一聲怒喝,天仙師太又道:「為了我這仙廬不被波及,今晚我放了你們四人,
不過事情明敞著,本師太不會放過你們,而你們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乾脆咱們來個會
戰,明日就在此去兩里地處,有座野牛林,日正當中,本師太就在那兒會一會你們這些
自命武功高絕的人。」
    只見她手一擺,十二名仗劍的貌美尼姑,進退有致的轉眼成兩列的站在她的面前。
    卓重陽道:「本大人希望你能攜帶著血玉鳳前往。」
    冷冷一哼,天仙美尼道:「在你明日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本師太也許會讓你知
道血玉鳳怎麼到了我的手中。」
    一擺手,大喝道:「滾!」
    卓重陽淡然一笑,道:「刀兵未見風度存,你又何必擺出一副窮凶極惡的晚娘面孔,
豈不大失你這位欲仙欲道的高人風度?」
    卻聽一旁的天醜怪尼戟指四人道:「你們這四個殺胚,是我師姐大發慈悲,才讓你
們多活幾個時辰,還在囉嗦什麼!」
    卓重陽一笑,道:「既然明日正午決鬥於野牛林,那就歸還在下兵刃吧!」
    天醜怪尼高聲罵道:「好小子!你不要得寸進尺,快滾吧!」
    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把他那專喝人血的劍擲給他!」
    就見一個美麗脫俗,雙目如杏的細高尼姑,躬身應答著,返身入屋,不久取過一把
寶劍出來。
    她並未擲向卓重陽,緩緩的移步走近四人面前。
    就見她雙目顧盼,小嘴微翹,流露出一種明眸善睞的樣子。直讓卓重陽有春風冶蕩
的感覺。
    卓重陽心搖搖如懸旌,幾乎有意馬心猿的樣子,因為就在他伸手接劍的一瞬間,那
年輕美尼與重陽二人的手,就在那劍匣之上微微的一接觸,一股心電感應,逼使美艷尼
姑雙頰微紅,赧然的低頭扭身要走。
    卓屯陽一怔,心想,這麼美的絕色佳人,怎麼會終其一生的長伴青燈缽聲中?豈不
是獨留紅顏受煎熬?這人生也太沒有意義了。
    心念間,不由高聲道:「天仙美尼!你有這些美貌女子相陪,就等於是慈航未普度,
消遙登仙境的了,但你卻丟不下一個貪念,看樣子你是不見真章不罷手,不見棺材不落
淚。」
    一面伸手道:「你等等!」
    年輕美尼身不轉頭轉,一雙美眸不停的眨著,不用開口,眸已在問了。
    「麻煩你把這兩盞看上去價值不蜚的玻璃宮燈,小心的提去。」
    淺淺一笑,美尼姑又伸出一雙蓮藕般玉手,在她那露出的兩個小酒渦的一隱一現中,
彎腰提起兩隻玻璃宮燈。
    於是,卓重陽再一次的為她的傲視女神般的風度所迷惑,只恨大敵當前,沒有辦法
開口對她稱讚一句,只覺得自己有遺恨終生的感受。
    白方俠當即--聲暗示,四個人一溜的翻過院角的屋頂,消失在夜色蒼茫之中。
    隱隱的,還聽到天醜怪尼怨恨的道:「師姐!你這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呀!」
    月色當頭,山路雖然崎嶇,但仍然難不倒四個人的快捷飛馳,荊棘擋道,又何嘗放
在四人心上?
    一路直衝下谷底,朝著一處野林中行去,因為四五里多地的--處荒林中,還吊了一
個姚大剛。
    自到了谷底以後,白小宛就把遇上姚大剛的事說了一遍,當然對於答應姚大剛,釋
放他回踩雲嶺的事,也對老父等三人說了一遍。
    卓重陽道:「既然答應了他,他也沒有敢對你說謊,道理上應該把他暫放,但他還
是逃不了的。只等咱們踏上踩雲嶺,自然還是咱們的逮捕對象。」
    也就在四人快要接近荒林中的時候,突然間,就聽得荒林中有野狼惡鬥聲傳出來。
    四個人一驚,忙拔出手中兵刃,大聲喝叫著衝了進去,不由全都驚嚇的倒抽一口冷
氣。
    只見至少有十四五頭巨大野狼,似乎還有兩隻野豹,急食互咬的,把掛在樹上的姚
大剛,自大腿根以下,撕裂成兩根枯骨,姚大剛早已昏死過去,看樣子就算救,也不定
活的成了。
    四人衝進林中,揮動手中兵刃,一面大喝小叫,才把--群野狼與兩隻花豹逼退。
    塞北天俠馬雲龍更是揮動手中鋼棒,叱喝連連。
    要知這馬雲龍生在塞北,那兒的野狼成群,他深知狼性,有道是,狗怕摸,狼怕說,
任何惡狗,只要低頭一摸地上,它必然夾尾而逃,而狼卻是怕人呼叫,所以馬雲龍一面
揮棒,一面大叫,還真的驅散了這群嘴上滴血的惡狼。
    白小宛心中泣血帶愧,雖然,他姚大剛也是自己滅門主凶之一,但自已有言在先,
卻又因一時的疏忽,而發生此慘劇。
    她不願姚大剛這麼個死法,因為她答應要放他的。
    她要姚大剛死在法場上,死在她公婆的靈前。
    但是,這好像又是天意,天意是人力無法可施的,因為天仙師太曾說過,一等姚大
剛到了她的望仙台,她就答應秦嶺八大盜,以十萬兩黃金交付他們手中的血玉龍,卻那
麼湊巧的碰上鐵腳媳婦白小宛,這難道不就是天意嗎?
    及時的,卓重陽縱身揮劍,割斷了懸著姚大剛的繩索。
    一聲不算小的「哎」就見姚大剛尚稱完整的上身,仰面往上一挺,立刻又像洩了氣
的皮球一般,軟塌塌的躺在草地上。
    只見他竭盡最後的一點力氣,翻開那只右眼,似乎在尋找白小宛。
    但當他看到四人一齊低頭看他的時候,像夢一般自他那嘴角擠壓出他這罪惡一生中
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句大實話,道:「人為財死!」
    白小宛可以揮劍殺人,而且既狠且疾,就算是人頭落地,對她來說,也是視為常見,
然而眼前的姚大剛那副慘相,卻讓她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因為自姚大剛的大腿根,直
到腳底板,連一點肉也沒有,月光下,白森森的兩條腿骨有如骷髏,如果不是他們四人
回來的快,姚大剛恐怕連在人世間「口吐最後一句真言」的機會,也沒有了。
    人死了,他的罪孽,也跟著他的死而消失了。
    白方俠招呼馬雲龍,把姚大剛的屍體用石塊堆著埋起來,以免再被野狼把上半段撕
吃掉。
    於是,白小宛領著三人,走出這座野林,一行又走回到大山洞口,那兒是她把馬匹
隱藏的地方。
    又是那座矮嶺上。
    四個人依然分臥在一棵老松樹下面。
    白小宛把吃的喝的,適量的分送紿老父、四舅與卓大人三人。
    三個曾迷失本性的人,一提起被天仙師太暗中下手,弄得恁人擺佈一事,全都心中
有氣。
    發生不幸,總得要檢討。
    而檢討的結果,一致認為天仙師太手中揮動的拂塵在作怪。
    各人一提到天仙師太的模樣,全都以為她不會超過五十,然而,白小宛卻一笑,道:
「她已經是個八十歲的老太婆了。」
    四個人又是一陣談論,卻聽卓重陽道:「就醫道上言,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事,也許
這天仙美尼,得過什麼稀世的寶物,助其保持青春,也說不定。」
    白方俠也道:「對!從她奢寶欲狂的個性上來看,她可能就是得到過什麼絕世珍寶,
因而才引起她搜求天下至寶。」
    馬雲龍當即迷惘的道:「既然這天仙師太酷愛天下珍寶,但她又長年足不離開這望
仙台,甚至她還把此地命名為望仙台,一心只望成仙,然則她哪裡有那麼多的金子,去
搜求那些動輒上萬兩黃金的珍寶?」
    卓重陽道:「對!她如何會有用之不竭的黃金?」
    謎!一項令人迷惑不解的謎!
    四個人就帶著這項難以令人理解的謎,沉沉睡去。
    朝著雲屋峰的正前不過兩里地處,一大片茂密的蒼松翠柏,夾雜著一些其他樹木,
具中有不少參天古樹,要三人合抱,就整個山勢景象看,還真像一張大鼻子臉上,長了
一大片黑鬍子一般。
    距離日正當中尚有一個多時辰,卓重陽已率領白氏父女與馬雲龍,舉步朝那片密林
中走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49:46

四個人這可不是去遊山玩水的,沒有一個人露出笑臉,就算擠,也擠不出個笑意,
尤其是白小宛的心中,仍然存在著姚大剛慘死的陰影。
    只為了一場決鬥,一場吉凶未卜的決鬥,四個人滿腔熱血沸騰的決心要掀開天仙師
太的底牌,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雖然,這一場生死鬥,她並非是正主兒。
    雖然正主兒還窩在踩雲嶺。
    但在情勢上看,雲屋峰望仙台上的天仙師太,似乎越來越比踩雲嶺的秦嶺八盜更為
重要。
    在白方俠的心中,覺得挑了這望仙台,等於就是斷絕秦嶺八大盜的銷贓地方。
    野牛林,正就在雲屋峰的正前方兩里多地方,而姚大剛被群狼撕吃的地方,卻是在
雲屋峰的側面,但如果卓重陽四人要去野牛林,還真的要再經過埋姚大剛的那座荒林,
甚至還要越過一條不算太深的山溝,才能翻上對面的那片更廣更密的野牛林。
    就差那麼一根扁擔長的距離,太陽就會擺在正當空。
    風靜,樹葉更靜,除了枯葉偶爾一片落地聲。
    人動,衣袂在飄,又見昨夜那仗劍圍在四人四周的十二名持劍女尼,冷艷絕情,目
露精芒的飄落到這片林中,在她們的後面,四個手持金劍的絕色美尼,簇擁著天仙師太,
大刺刺的走進林中。
    卓重陽四人,早已慎密戒備,除了口鼻蒙上濕布以外,各人又準備了解毒丸,甚至
卓重陽也把自已珍藏的解毒膏,塗扶在各人露在外面的手臉上面。
    這就叫,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上一回當加一份警惕,更何況這要命的虧。
    卓重陽四人一進到野牛林,走不過半里遠,突然一大片碎石頭地,那兒除了稀疏的
冒出幾根雜草外,還真的是個不毛之地。
    而這塊不毛之地,如今可真的派上用場。
    天仙師太似是不願多說,人已到這碎石場邊,立刻揮動手中拂塵。
    於是,十二名持劍美尼,連番的翻動嬌軀,十二把銳芒打閃的寶劍,在十二名美尼
的縱躍中,爆發出懾人的刃芒,就在各人站定的方位上,雙手抱劍,美目前視,一個個
看去,真如玉樹臨風。
    突聽天仙師太道:「本師太這十二生肖連鎖陣,已經擺在此地,你們還在那兒等什
麼?」
    白方俠一聽十二生肖陣,還真的沒聽說過。
    卓重陽雙眉一揚,道:「天仙師太!就算是已經到了箭在滿弦,卓重陽還是不放棄
最後一勸的機會,憑你這點力量,最好還是不要與朝廷為敵。」
    「為了血玉龍,更為了血玉鳳,本師太以為,放手一搏是值得的,更何況你們四個
沒有一點走出此陣,逃出此山谷的機會。」
    冷然一笑,卓重陽接道:「雙方未接上手,就言生死,畢竟與事無補,放眼你這十
二生肖大陣,卻儘是絕色女子,任何人全不忍心在她們身上劃上一刀,或聽到她們哀嚎
痛苦聲。」
    一頓之後,卓重陽又道:「如果你天仙師太,真的還有人性,那就親自出場,與我
卓某人單打獨鬥,以定輸蠃。」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一舉拂塵,厲叫道:「你不用再磨蹭你那三寸之舌,如今
的局面已很明顯,雙方對陣廝殺,全憑本事,各出奇謀,有什麼討價還價,掐短去長
的?」
    馬雲龍早就不耐,聞言大喝道:「別再苦勸這個不識好歹的老妖怪,咱們先衝殺一
陣,看著她這十二生肖大陣,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刀山劍樹,能把咱們生啃一塊不
成?」
    卓重陽自感當前情況,也只有放手一搏了,當即對白方俠三人,道:「你們三人先
找個高地方,居高臨下,仔細的看著這十二生肖陣的變化,我這就先衝入陣中,先殺他
個來回。」
    白小宛立即道:「卓大人身負要務,頭一陣不如讓白小宛先上吧!」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奇門八卦,我還略知一二,只就沒有聽說還有這十二生肖
陣,以我看來。不論什麼陣式,不外奇兵和正兵交相為用,也就是說,奇正相生,有如
循環之無端。」
    「刷」的一聲,拔出他那支削鐵如泥的寶劍,又道:「你們二人守著,看陣中哪個
女尼揮刀先上,哪名女子最後殺到,然後。在我的一聲喝叫中,奮力去阻擋那最後一人,
先使其不能互為運用,然後再個別擊破。」
    卓重陽一一陣交待之後,立即大喝一聲,道:「卓某來了!」
    只見他勢如一頭下山猛虎衝入羊群一般,一閃而殺入天仙美尼的十二生肖陣中。
    只是卓重陽一入陣中,立即覺得有如進入一座劍林之中一般,在他的週身,上中下
三層,儘是寒芒畢現,殺氣騰騰,每一束冷焰,都應當揮劍迎擊,但他在一陣衝殺之後,
手中劍並未碰上,任何--支劈剌近的刃芒。
    這真是一種令人不敢想像的事。
    一座佈滿劍芒的陣式,在一陣衝殺過後,竟然連兵刃的接觸聲也沒有聽到。
    而最叫卓重陽吃驚的,是在衝入陣中的時候,看這十二美尼,個個麗質天生,嬌艷
欲滴,然而,當他一攪入陣中,陣式一經發動,一個個卻全變成吃人的羅剎,喝血的惡
魔,張牙舞爪,令人不敢恭維。
    卓重陽自知這樣耗下去,就算自己沒有中劍,時辰一久,也必活活累死,因為他四
周永遠為劍芒所包圍,他必需全力施為,才能消弭那些劍芒於無形,換句話說,在他四
周的劍芒,每次至少有六條,別人揮一劍,他都必需揮動手中劍來應付近身的六劍。
    十二個灰衣女尼,全都是戴著灰色瓜皮帽,俏麗的面龐上佈滿了寒霜,看樣子只等
卓重陽一招失算,十二把劍全都將招呼到他的身上。
    在外面觀看的白方俠三人,左看右瞧,根本不知道誰是頭,何人是尾,只看到十二
人圍成一圈,交互換位,手中劍只茌卓重陽身前不遠處,圈起一朵劍花,立即又收斂游
走,配合著陣式的發動,每三步必揮出一劍。
    再看卓大人,把他那支寶劍上下翻飛,運用得風雨不透,白方俠看得出,那是在全
力施為,與圍著他的十二美尼姑的輕鬆愉快,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
    白方俠忖度情勢,立刻對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吩咐道:「咱們不用等卓大人的招呼
了,看情形他已經連出口呼叫的時間也沒有,他是在專心對敵,豈敢一絲分神?」
    就見他大手一揮道:「咱們給她們來個大出意料,不集中,只分散,記住,一殺過
去,咱們三個人各據一方,距離越遠越好,把她這十二生肖大陣,拆它個七零八落。」
    於是,三人齊齊大喝一聲,殺了過去。
    遠遠站著的天仙師太,臉上不由有了笑容,自言自語而又極具愉快的一揮拂塵,道:
「捉拿你們四個,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然而,她所想的,必然以為三個人衝入陣中支援被困的人,然後把四人全圍在核心,
但她……
    天仙美尼不由得雙眉緊皺,因為……
    三個奔殺過去的人,在十二生肖大陣的外面,揮刀就殺,仗劍就刺,當網口張開的
時候,三方面沒有一個人奔入陣中,相反的,三人卻引誘著,把逼他們入陣的美尼姑,
引向陣的遠方,沒有多久,已明顯的分成了四堆,每三個尼姑,搏鬥一人。
    十二生肖陣不攻自破,攻亦得破,而且這種破法大出天仙師太意料之外。
    本來施盡全力的卓重陽,突然間壓力大減,心正而神又入竅,放眼望去,也只有三
支寶劍向他攻來,不由大喝一聲,雙眼運力猛彈,人已縱起兩丈有餘,手中劍,半空中
灑出一片窒人劍芒,一瀉而下,就聽一陣脆響,緊接著,「啊唷」連聲。
    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圍殺卓重陽的三個美尼姑,三支長劍全被卓重陽一招之間劈
斷,也就在他即將落地的瞬間,雙腳連環踢彈,正面的一個美尼,已被踹翻出三丈遠。
    誰都看得出,如果卓重陽要撲殺面前的三個美尼姑,大概也就在一招之間的事,然
而他沒有!
    為什麼?
    因為他忽然間想起昨夜,昨夜在望仙台的那個四合院中,歸還他寶劍的那個絕色的,
叫人沉醉而忘了自己的美艷尼姑,那麼純美,那麼聖潔,怎麼會下得了手去殺她們呢?
    而目前,這些美麗的尼姑,她們有什麼罪?相反的,她們只是受這天仙師太蠱惑的
可憐人兒罷了。
    另外三堆搏鬥的人,望過去已沒有威脅可言,除了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只是有攻
有守,不願對這些美艷尼姑痛施毒手外,只有白小宛,也許同性相斥的關係,白小宛就
沒有她爹與四舅那麼大方。
    轉眼之間。圍殺她的三個美尼姑,一個中鏢正捂著大腿跌坐在地上外,另一個也在
肩頭被白小宛踢中一腳,正痛的她在流眼淚,只有一個還在拚命與之搏殺。
    突然間,卓重陽戟指天仙師太高聲喝道:「天仙師太,如果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如果你要步那天丑師太的後塵,到時候燒了你那望仙台,毀了你的山洞,準叫你後悔莫
及。」
    天仙師太一邊揮動手中拂塵,緩緩的邁步走入場中,冷凜的喝道:「退下!」
    卓重陽早已把這天仙師太當成了標準的蛇蠍美尼,一見她揮動著拂塵過來,不由想
起中她毒迷七日散的那檔子事,是以幾個人不自主的伸手摸摸遮住口鼻的絲巾,而又倒
退一步。
    天仙師太的十二生肖陣,竟然被白方俠誤打誤撞的拆散,這真是大出天仙師太的意
料。
    冷冷的望著退到她身後的十二名美尼姑,正好傷了三個,不由「哼」了一聲道:
「想不到你們四人中,還有識得破此陣法的。」
    其實她哪裡知道。天底下萬物生相,全都是相生相剋,有道是,一物降一物,酸漿
豆腐,再有威力的陣式,仍然有破解之法,就如同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一樣,如果真的有,
那也只是人們心中的上天,主宰大自然的神。
    卓重陽回到四人身旁的時候,明顯的額上在流汗,聞言不由一笑,道:「卓某人就
等你施盡你那些邪魔歪道,自以為不可一世但卻是不屑領教的下五門招數以後,立刻就
踩上你那望仙台,拆了你的老巢。」
    冷然一陣狂笑,天仙師太道:「你這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只是我告訴你們,
一座十二生肖陣,也只是給你們上了一道小菜,你們就覺著吃飽了,這大件而又美味的
菜,還在後頭呢!」
    一面,只見她輕抬玉手,把一串金光閃閃的念珠,往脖子上一套,右手拂塵一揮,
立刻在她身後面的四名金劍美尼姑,一閃而站在她的前面。
    「本師太這一仗,意在試試你們究竟有多大能耐,什麼樣的道行,你們正好四人,
本師太的四大弟子,正就要領教你們的絕學。」
    拂塵又是一揮,四個手持金劍的美麗尼姑,緩緩的逼向卓重陽四人。
    極目望去,卓重陽不覺大吃一驚,那名直逼他而來的美艷尼姑,不就正是昨夜送劍
的美尼姑嗎?
    一雙大大的眼睛,似笑不笑,微帶嬌嗔的巧嘴,把兩個甜甜的酒渦牽扯得若隱若現,
那嬌如白色玫瑰花瓣的面孔,是嬌柔,也冷艷。
    於是,卓重陽的手中寶劍,徒然有重逾千斤之感而無法舉起來。
    其餘的三對,已經殺在一起,哼咳呼喝,劈砍有致,殺的好不熱鬧,金劍的奪目黃
光,就如三條黃龍,上下翻飛在鬥場上,與正午的陽光互為爭輝。
    馬雲龍一開始幾曾把這些美艷嬌柔的俏尼姑放在心上,只是舉著手中鋼棒,劈打碰
砸,然而三招過後,他發覺有些不是味道,因為她們不只是武器精純,而劍法更是讓人
有著壓迫感。
    卓重陽仍然未舉劍,而那名絕色尼妨,也沒有舉劍劈砍,但是卓重陽的身形,卻無
意間在絕色尼姑的逼進中,緩緩的後退!
    後退……
    打鬥場上,卓重陽無意間發現,自已的後退一點,原來也是白方俠三人的退讓地點。
    因為,只要白方俠三人有任何一人,斜出退向一點的時候,那名攻向他的尼姑,必
盡力施為,把他再向這一點逼刺過來。
    有了這一發現,卓重陽遂的笑道:「白捕頭!咱們好像又要陷入天仙師太的什麼陣
中了吧!」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看樣子咱們還在迷糊呢。」
    馬雲龍也高聲叫道:「這就像俺家鄉的趕老羊嘛!」
    白小宛也覺著不對,趁著對方橫劍劈來,清叱一聲,徒然縱身一翻,飛起兩丈有餘,
打算自那名尼姑的頭上翻過去。
    然而,就在她正要雙腳落地的時候,眼前翠綠一片中,一條巧而俏的灰影,在黃色
銳芒的襯托申,平飛而落在白小宛的前面,正就那麼恰到好處的又擋住白小宛的去路。
    白小宛心中開始有氣,然而黃光飛舞在週身,也是不敢有一絲的分神。
    看看四人又快要被逼在一個四丈方圓內了,只要再被趕個一丈左右,四人算又被包
圍在核心陣中。
    突然間,卓重陽暴喝一聲,道:「天仙師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此其時
也,如果你執迷不悟,驅使這些無辜的女子,為你一己之私效命,卓重陽決不會放過你
的。」
    又是一聲哈哈大笑,天仙師太揚聲道:「你們馬上就要死在我這四環陣中,到時候
要你們嘗嘗這四面受敵八面挨刀的滋味是什麼,你竟還敢在大言不慚的窮而有致的瞎喳
呼!」
    馬雲龍一聽,心想,原來這老妖尼又在搬弄陣法了,豈能再容她張狂?心念間,不
由高聲道:「卓大人,有道是,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沒聽人說過嗎?相罵沒
好話,對殺不相讓,快收起慈悲心,先解決面前這四個可憐蟲再說吧!」
    白小宛當即一聲冷叱,寶劍一閃而迎上挑來金劍,同時間左手一甩,一支稜形飛鏢,
如流星一般筆直的後發先至,直取面前美尼姑的咽喉。
    就見那尼姑「咳」的一聲,雙肩微晃,頭一偏,躲過白小宛的一鏢,「叮噹」脆響
中,寶劍正逼在尼姑的金劍上。
    兩劍互撩中,白小宛已暴舉起左足,踹向美尼姑的右肋。
    美尼姑大吃一驚,她再也想不到白小宛會一出三招,而右足正吃力的支著側傾的身
子,姿勢不能馬上改變。
    就在這危機的時候,美尼姑右足用力點地,姿勢不變,但身體斜飛而起,但她仍未
逃出白小宛的狠命一踢。
    只聽「砰」的一聲,白小宛的左足尖,正踢在那美尼姑的右胯上。
    「哎呀」一聲美尼姑打橫被踢出二丈外,半天沒有爬起來。
    另一邊,馬雲龍在話聲一落,一緊手中鋼棒,就見他一陣沖砸中,徒然拔出棒中細
刃,有如毒蛇出洞一般,配合著他那虛幻莫測的梅花步,立將面前尼姑殺的只有招架之
力。
    只有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依然不願痛下殺手。
    白方俠愛烏及屋,覺得面前這個美尼姑,長的還真有些像他的女兒白小宛,風雷刀
再快,又如何下得了手?
    卓重陽更是不忍,那麼美的女子,如果穿上美麗的華衣,茌綠葉襯托下,這朵嬌麗
絕俗的紅花,更不知有多麼令人遐思而忘了自己,如果任何人加刀劍於其身上,那不單
是有餑天意,更是令人髮指的事,他卓重陽豈願為?
    於是,在走招閃躍中,卓重陽的一舉一動,面前的美貌女尼豈有不知的道理。
    於是,兩下裡全在內弘外張中,比劃個沒完沒了。
    白小宛似是殺紅了眼,在她一腳踢傷了面前的尼姑之後,一連三縱,直撲五丈外面
露驚愣的天仙師太。
    立刻間,天仙師太化驚愣為冷笑,隨手一揮,原來退守在她身後的十二名尼姑,立
刻飛撲出閃名,仗劍又迎上白小宛。
    眼看著一場混戰要展開,馬雲龍怕白小宛有失,在一連揮出三招之後,丟下面前這
個美尼姑,轉而殺向圍住白小宛的四名尼姑。
    卻見迎戰馬雲龍的那個美尼姑,急急走近受傷的那個美尼姑跟前去攙扶。
    突然間,四周茂密的樹林中,一陣「嘩啦啦」響聲。
    卓重陽側目望去,心中不由一怔。
    原來自樹林中急速的又竄出一群其醜無比的粗脖子尼姑出來,仔細看,最前面走的
正是天醜怪尼。
    只見她齜牙咧嘴!只聽她大呼小叫!
    右手的一把精茫閃爍長劍,迎著日光,散發出一束束的刃芒。
    在她的後面,十多名丑尼姑,人手一劍。像一群塞北的餓狼群一般,嗥嗥叫著逼殺
而來。
    看了這情形,卓重陽立刻有了發洩的對象,只見他有如一頭碩大的蒼鷹一般,奮力
縱起三四丈高,半空中身子打橫,斜刺裡迎向天醜怪尼一群。
    卓重陽也真的憋夠了!
    他是需要找個對象發洩!
    當然,他更要在他心中塑造的女神前面,露一露自己的真才實學,也叫面前的美尼
姑知道他這位大內高手,不是個堂而不皇虛有其表的酒囊飯袋。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彈縱在空中,雙手握劍,筆直的刺向迎面磔磔怪叫的天醜怪
尼。
    那是一招驚心動魄而力貫日月的一擊,其威力,直如江河奔濤而無堅不摧。
    天醜怪尼尚未奔入場中呢,突覺一團黑影,當頭直罩下來,心神一搖,不由舉劍迎
去。
    就聽叮噹連響,火光就在天醜怪尼的身前爆裂開來。
    而天醜怪尼揮出的劍,有如進入蒼茫深淵,而無聲無息,正感吃驚,突見師姐站在
自己前面。
    原來卓重陽正要對天醜怪尼痛下殺手,就在這間不容髮,疾快如電擊的瞬間,天仙
師太側面斜擋,手中拂塵迎著卓重陽的寶劍,一陣撩撥推擋,硬把卓重陽那索命的一劍,
拚力卸於無形。
    火星碎落,夾著--根根自拂塵上飄落的鬃毛,再看天仙師太,在接過卓重陽的這一
招後,額角已現汗漬,雙手已有微顫,顯然她已用盡畢生力量,救下自己的師妹。
    卓重陽再也想不到,自己這招向不輕露的玄天一劍,竟被天仙師太硬接下來。
    但他年不過三十,多少有些年輕氣盛。
    也許在他一陣搏鬥中,撩起他爭勝的雄心來。
    於是,就聽他大喝一聲,第二次飛身縱起,依然是雙手握劍,直往卻步不前的一群
丑尼姑群中撲去。
    於是,天仙師太第二次與卓重陽空中相遇,二人尚未落地,半空中已爆裂出無數火
花。
    直等二人落地,天仙師太的拂塵,已餘下一根短而不過兩尺的把手。
    卓重陽人一落地,不由冷笑道:「江湖上終於出現能接我這玄天一劍的人,而那個
人卻不料是個雄據秦嶺的美艷師太。」
    卓重陽無意間說出天仙師太為美艷師太,是搔癢搔到癢處,打人打在要害,似天仙
師太這位傲視武林的八十老尼,如今還能聽到年輕如卓重陽者,稱呼自己一聲美艷,心
中自是十分受用。
    她正自高興,突聽卓重陽又大喝一聲,道:「再接我卓某一招試試!」
    卓重陽正要縱身飛撲,突聽天仙師太伸手制止道:「等等!」
    卓重陽立即雙手抱劍,道:「你怎麼說?」
    天仙師太雙眉緊皺的道:「卓重陽,大內高手,果然有幾手絕學,但本師太不信你
在中了沾膚蝕肉之毒以後,還能施出什麼要命的絕招出來。」
    卓重陽哈哈一笑,道:「本大人如今好得不能再好,要不要咱們再比個三五十招?」
    天仙師太不由驚愣的盡在卓重陽身上看。
    卓重陽當然明白,因為他誠然知道,天仙師太的那柄拂塵中,必然有著極為霸道的
毒物,然而天仙師太又哪裡知道他卓重陽對於岐黃之術,也有獨到之處!
    卓重陽並不說明自己四人已早有防備,只是淡淡的一笑,不經意的哼了一聲,道:
「只等你黔驢技窮,卓重陽就一根繩索,把你拴上衙門,當然,到了那時候,你的望仙
台就會毀在一把火中,你的門下美麗的弟子,也將煙消而雲散,當然,你的寶宮中所有
稀世珍寶,也將另換主人,而你則免不了陪著秦嶺八盜,死於刑場,而且……」
    天仙師太不由大喝一聲,道:「不要說了!」
    她不等卓重陽有任何反應,立刻又大叫道:「都退回來!」
    於是,四個圍攻白小宛與馬雲龍的美尼姑,以及另外的兩個持金劍的美尼姑,一陣
騰躍中,全都退到天仙師太的身後。
    驚愣加上氣惱,一旁的天醜怪尼竟然「唔唔」的大哭起來,就連她率領的十幾名粗
脖子丑尼姑,也全都掩面大哭起來。
    卓重陽四人又緩緩的退向三丈開外,各人持著兵刃,就等天仙師太劃下道來,再行
拚殺。
    卓重陽的目光,遙遙的望著天仙師太身旁那個與自己隨意比劃的美尼姑,只見她也
正在雙目吐彩,滿面桃紅隨手拭著鬢角汗跡,一副討人喜歡的模樣。
    卓重陽心想,真可惜,怎麼這樣的美女,竟然會遁入空門,誰家的女兒?
    就在卓重陽四人各自戒備,而卓重陽意念蕩漾的時候,突然天仙師太伸手入懷,疾
快的摸出兩粒蛋大的鐵球,猝然間,打了出去。
    野牛林中,震天的兩聲爆響,飛砂走石,林鳥一飛而出,連那躲在林中的野獸,也
奔馳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50:40

第17章
    天仙師太出手極快,快得不知她是如何出手的。
    兩聲震天大爆響,更是讓人觸景掉魂,怵目驚心。
    只不過那兩聲爆響,並未擲向三丈外的卓重陽四人,而是五丈以外近荒林邊的一塊
大岩石上。
    於是一陣煙屑瀰漫中,那岩石生被爆下一大塊來,碎石片激射而飛向四周,威力端
的驚人。
    緊接著,天仙師太一聲得意的笑,道:「卓重陽,你們看到了吧!如果本師太要取
你們的命,該是舉手之勞而已!」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這不是俄羅斯人的地崩子嗎?」
    白方俠當即問道:「可有什麼方法克制?」
    「一個地崩子,也不過能崩個一丈範圍,咱們只要躲著些,她一出手,咱們就四散,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小宛道:「四舅怎麼知道的?」
    「塞北常有俄羅斯人,我就是在塞北看到的。」
    卓重陽突然高聲道:「天仙師太,卓某人覺得你是有不少令人防不勝防的絕活兒,
但卻全不放在卓某四人的心上,如果你不信,儘管再掏出地崩子來試一試就知道了。」
    天仙師太不由既驚且怒,突然對身旁的一群丑尼的哭聲,感到不耐,立刻怒喝道:
「不要哭了!」
    她聲音冷峻,神色懾人,立時把十幾個丑尼姑嚇的噤若寒蟬。
    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聽你的口氣,是要與師太決一死戰了?」
    卓重陽道:「那要看天仙師太的了!」
    天仙師太仰首說道:「本師太突然覺得,咱們雙方在此拚鬥,甚為不值,因為我花
金子買寶物,還要替賣主拚命,豈不成了傻子?」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這話昨夜在望仙台上,卓某就已提過,只是師太不為接受,
如今總算豁然醒悟而茅塞頓開,這是可喜現象,卓某在此先行致謝。」
    天仙師太冷然哼道:「你謝我什麼?」
    「歸還血玉鳳,卓某也算不負聖命,回京可以交差了事了。」
    突然,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你想的可真如意,本師太十萬兩黃金豈是白花
的?」
    卓重陽當即道:「依師太的意思,怎樣才能讓卓某交差?」
    天仙師太道:「這件事得容我好好想想。」
    一頓之後,又道:「現在我不攔你們,你們可暫時離開此地,十天之後,你們再
來。」
    卓重陽不解的道:「有必要再等十天?」
    「有!因為我要派人到踩雲嶺,把伍億那個該死的老東西找來。」
    只聽她又低聲自言自語的道:「我一再告訴他,辦事要幹淨利落,他卻偏就惹來這
場令人切齒的禍事出來。」
    白方俠突然道:「天仙師太,你不用派人去找那盜魁伍億,俺們這就要去把他們尚
余的六人,繩之以法呢!」
    天仙師太一聽白方俠這聲若洪鐘的話,不由一怔,心想秦嶺八大盜,怎麼只尚有六
人?難道……
    心念及此,當即問道:「你說尚餘六人,是什麼意思?」
    白方俠聲若洪鐘的又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餘下的六人,也是逃不出早
晚被捉的命運。」
    「這麼說來,你們已捉住兩人了?」
    天仙師太身旁的天醜怪尼突然接口道:「他們胡說,他們只不過捉到毒書生楊文光
一人而已,兩天不見,他們又加了一個。」
    天仙師太黯然一歎道:「怪不得他們對於拂塵中的毒粉不懼,原來都服了楊文光那
個該死的解藥了。」
    白方俠高聲道:「我們不會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天丑師太如果不信,離此不遠,
只要翻個嶺脊,那兒有一大片荒林,姚大剛的屍體就埋在一堆石塊中。」
    天仙師太一聽,立即歎道:「看樣子本師太對於那血玉龍的緣份也快沒有了。」
    卓重陽道:「師太大可不必為此事耿耿於懷,需知寶物供眾人欣賞,才能顯示寶物
的靈秀之氣,寶物深藏於地,與廢物何異?如果師太有此賞寶雅興,等我們取回那血玉
龍的時候,自當送到師太面前,也好滿足你的賞寶之癖。」
    哈哈一聲笑,天仙師太道:「不!我不只是要欣賞,我還要擁有!」
    一頓之後,又道:「本師太意已決,你們且暫等十日,本師太先要同那伍億老兒作
一了斷,如果他先被你們捕去,本師太不是要不貲嗎?」
    說的也算是差強人意的理由,卓重陽低聲對三人道:「看來咱們也只有等他們雙方
把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狗屁倒灶事情,加以狗咬狗的去處理完了之後,再說了。」
    馬雲龍道:「這樣自然也有好處,因為他們雙方一接上頭,說不定一言不合,大動
干戈,咱們正好可以撿拾現成的,不過……不過……」
    馬雲龍伸手搔搔嘴巴下面的粗鬍子,又道:「不過也有不妥處,那就是萬一他們雙
方合計咱們,那就不太划算了。」
    白小宛卻道:「抓賊捕盜,是咱們分內之事,豈能聽她支配,這豈不成了笑話?」
    卓重陽道:「情勢不同,處理上就有待商榷,大韓村距離寶雞尚不過三數十里,竟
沒有人把滅門血案報往縣衙,這兒距離寶雞,何止三百里,而且又是深山芾嶺,官兵不
易深入的地方,官兵不能來,官威就不能及,天高皇帝遠,他們不會聽咱們的,看來還
是等上十日,商量一個萬全之策,何愁本案不破?」
    四人正在商量,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卓重陽,你們怎麼說?」
    卓重陽當即道:「好!就依師太,我們等十日,到時候希望師太能大徹大悟,奉還
聖上寵物,卓重陽必盡力為師太解脫。」
    天仙師太冷哼一聲,沒有鬃毛的拂塵一揮,當先扭身朝雲屋峰走去。
    在她的後面,緊跟著天醜怪尼、四名手持金劍的女尼,以及十二名美尼與一幫丑尼
姑。
    卓重陽有著失落感,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跟了十多步。
    就在他一聲長歎中,猛然發現七八丈外的那名手持金劍的美貌尼姑,不經意的回眸
一笑,立即又轉回頭去。
    就只那麼一瞥,卓重陽立刻打了個冷顫,當然那是自心底冷到頭頂的自我顫凜,就
算是失魂落魄吧!
    如果可能的話,卓重陽真想衝上前去,一把拉住她,沒完沒了的說到口乾舌燥,但
他知道,那是永遠也無法可施的,一個尼姑,而他,卓重陽卻是一個大內武士。
    遠去了,所有遠去的人,跟他己扯不上關係,只有那個玉潔冰骨不帶點滴俗氣的絕
美尼姑,才是他不忍離去的主要原因。
    白方俠三人自是並未看出來,當然這種以目傳情的暗示,除了當事人之外,誰能想
得到?
    尤其是在這種劈砍廝殺的場面上,更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也許真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就在天仙師太一群人即將全都進入林中的一剎間,那美麗脫俗的尼姑,竟然二次回
頭。她面部的表情已很模糊,但她的回頭,卓重陽看的一清二楚。
    於是,他不自主的舉起右手,揮動了幾下。
    看在白方俠三人眼中,不由大感奇怪。
    但這種動作又表示了什麼?
    明明那是與老朋友道別的動作嘛!
    馬雲龍走到卓重陽面前,低聲問道:「卓大人!咱們走吧!」
    卓重陽褓然一笑,道:「對!是該走了,咱們得好好商量個對策。」
    日落西,天將黑。
    鳥投林,狼離窩。
    荒山中的動物永遠永遠都是這樣,都是受著日光的捉弄而生存,直到它們歸於來的
地方為止。
    白小宛隨著父親、四舅與卓大人,四人又在那個嶺上面圍坐一圈,芝麻大餅,硬得
像石頭,醬牛肉也有點發白,四個人撕著吃著,看樣子已有食不知其味的感覺,只為了
填飽「不塞就要命」的「現實」肚皮。
    卓重陽邊啃邊道:「今夜我想再走一趟雲屋峰。」
    白方俠三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馬雲龍立刻問道:「目的是什麼?」
    「探一探天仙師太的寶宮,有機會先把聖上的血玉鳳取回。」
    白小宛道:「天仙師太的寶宮一定在地洞中,因為她的望仙台上四合院裡,全是誦
經地方,顯然是尼姑庵,而四合院的地洞中,依然又是個四合院形山洞,洞中或庵中,
全是尼姑,連我也是僥倖碰到一個尼姑出來,才有機會混進去,你一個大男人,豈不一
眼就被人識破?」
    白方俠也道:「咱們已經答應等她十日,這時再去,豈不落人口實?」
    三人這麼一勸,卓重陽也覺有理,正尋思中,就聽見白小宛又道:「兩件事情,使
我一直想不通。」
    馬雲龍道:「你可是想不通天仙師太從哪兒弄到那麼多的黃金?」
    「這只是其中一項。」
    白小宛緩緩站起身來,似有所思的又道:「還有一樁,就是這天仙師太,她從什麼
地方,找來這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又甘心情願的出家為尼?常伴青燈,過著無法
忘我的苦燥日子。」
    幾句話似乎敲在卓重陽的心坎上,而使得卓重陽右手握拳,一下子搗在自己的左掌
心上,自言道:「真可伶!」
    馬雲龍道:「常聽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難道這些女子全都是患有樂山狂
症?」
    白方俠當即笑道:「沒有你這一說的!」
    於是四個人笑了!
    這是憋了一天,頭一回大家開開心。
    白小宛收起笑臉,道:「咱們是不是連夜守在踩雲嶺附近,也好就近探察一下那兒
的地勢。」
    收起笑容,卓重陽道:「咱們何不在踩雲嶺與雲屋峰之間,找一處既可歇腳,又可
攔住他們雙方互為勾搭的人,如有必要,咱們也好下手殺上踩雲嶺,捕捉那秦嶺八大盜
之首。」
    捋著鬍子,白方俠點頭道:「這倒是可行的辦法。」
    卓重陽道:「咱們何時起程?」
    「歇過勁來,五更就上路。」白方俠道。
    「馬匹怎麼處置?」白小宛問。
    馬雲龍道:「這好辦,找一處荒林,把馬匹放掉,馬鞍藏到樹頂上,只等咱們辦完
事,自然馬匹與馬鞍又是咱們的了。」
    白方俠不放心卓重陽真的會在夜裡摸上望仙台,當然,卓重陽白天在野牛林中露的
那手絕活,白方俠深為佩服,內心自然不願他做無謂的冒險。
    於是,貼著卓重陽的肩頭,白方俠小聲道:「卓大人!今晚上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免生意外枝節而影響咱們的計劃。」
    卓重陽一笑,道:「白捕頭,你放心,說定了我自然是不會去的了。」
    白方俠露齒一笑,提著毛氈,裹在身上,靠著一棵老松根閉上雙目。
    白小宛手提寶劍,蹲坐在附近守衛。
    這一夜,山嶺前面的風特別大,連著把幾里外的狼嗥聲,也傳過來,令人心生畏俱。
    就在天色微明,卓重陽四人,把馬匹趕人一座四周絕壁而又荒樹滿谷的山凹中以後,
各人背起毛氈等一應物品,更把吃的喝的,全都分配好,這才朝著踩雲嶺方向走去。
    踩雲嶺,那是秦嶺的最高峰,要想上踩雲嶺,西走老虎口,而踩雲嶺之高,就算在
五十里外,也看得見踩雲嶺的接天峰巔,每年踩雲嶺上的積雪,不到六月是化不完的,
但在九月過後,踩雲嶺上又見白帽蓋頂,所以那個時候,嶺下單衣,嶺上棉,草鞋一雙
登上天,由此可知踩雲嶺的高了。
    在距離老虎口尚有五十里處的一座懸崖地方,叫龍舌崖,一條細細的山溪,由高山
上潺潺的經過這龍舌崖的下面,從龍舌崖的上面,兩棵盤根古松,彎彎扭扭的長到了龍
舌崖的下面,算是把那條涼沁沁的溪流遮了個嚴嚴實實的,看上去那山溪就好像是進入
山洞而由另一面流出來一般。
    就在這龍舌崖的下面山溪邊,一條小小山徑,那就是由雲屋峰到踩雲嶺必經的小道,
在夏天,天氣熱,人走到這龍舌崖下面,自然的就在這崖下半似洞的溪邊,坐下來陰涼
陰涼,掬幾口溪水潤潤喉,順便啃啃大餅就大蒜,喘過氣來,塞飽肚皮,也好走下段山
路,所以人口要一坐到這龍舌崖下面,老太陽就算灑出一團火,也燎不到歇腿人的屁股。
    龍舌崖的這段陰涼路至少也有二十來丈長,就中還有個一人高的山洞,人們說那是
老蒼龍的喉管,從來沒有人進去過。
    只是如今卻有四個人,魚貫的全都鑽進這條老蒼龍的喉管裡。
    白方俠邊在前面走,邊道:「這地方擋風擋雨又乾淨,正好在這兒守著。」
    馬雲龍跟在白方俠後面,也道:「還真深,恐怕有個十來丈吧!」
    卓重陽就在洞中間停下來,道:「咱們的人,分成四撥,輪流在洞口附近守著,只
要是雙方任何人通過,看情形琢磨著把人留下來。」
    白方俠道:「如果是秦嶺八大盜,何妨先把他捆上。」
    卓重陽道:「咱們是要一個不漏的一網打盡才是上策。」
    四人就窩在這龍舌崖下面的山洞裡,白小宛則在洞口附近,注視著山溪邊的山道,
那兒距離洞口,只隔了二丈多的沙石地與三丈寬的溪流。
    四個人還正在洞中漫不經心的閒聊呢,突然間,遠處有聲音,白小宛伸頭看,不由
一驚,只見兩個尼姑快步走來。
    灰色袈裟,灰色瓜皮帽,黑黑的芒鞋,連褲子與襪子,全都是灰色,只是她們的一
身穿著,輕盈飄逸,顯然全是絲綢所製。
    二人手中握著寶劍,劍穗飄飄,劍匣閃耀,同時在二人的項上還套著金色的念珠。
    看二人的腳程,雖走實跑,快捷如風。
    白小宛急忙回頭告訴洞中三人。
    卓重陽第一個衝到洞口,就著陰暗中望去,不由心中一陣狂跳,心中電轉,立刻對
其餘三人道:「你們在此等著,我去攔住她們問問。」
    也不等三人再說什麼,抓住寶劍輕身一彈,人已落在山溪旁,就近找了一塊山石坐
下來。
    卓重陽剛坐不久,就見兩個尼姑,已進到龍舌崖下面來。
    三人俱各自一驚。
    當然,兩個尼姑是真的嚇一跳。
    而卓重陽卻是裝模作樣。
    不錯,正是卓重陽所最關愛的絕美尼姑,只見她一看到卓重陽阻擋住二人去路,在
一呆之下,立即退到另一絕美尼姑的後面,面露微紅,欲笑還休。
    只聽前面的那個絕色美尼,細手一指卓重陽道:「你想幹什麼?」
    聲似出谷黃鶯,卻比黃鶯更悅耳,因為聽起來嬌憨卻令人魂搖,只不知自己所懸念
愛慕的美尼,又是個什麼樣勾魂拘魄的美妙聲音?
    卓重陽笑道:「昨日一戰,雙方多少攙雜有誤會,禍首卻在踩雲嶺,不過卓重陽十
分欣賞姑娘們的劍法。」
    只聽前面站的絕色美尼道:「我們已是佛門中人,卓大俠似是不宜再稱姑娘二字
了。」
    「不!卓重陽在為你們叫屈,論你們的才貌,應該享盡人間榮華富貴,豈可讓父母
傷心,叫天下人歎息的終其一生而長伴青燈?就算是上天也不甘心呀!」
    前面的美尼姑倒退一步,而卓重陽的心上人卻垂下了「清淨無為」的頭。
    「卓大俠,你請讓路,我們還要趕往踩雲嶺呢!」
    微微一笑,卓重陽那一雙湛湛眼神,直逼垂首的尼姑,緩緩的道:「卓重陽只想問
二位一件事,問完自當親送二位一程。」
    只見第一個絕色美尼不悅的道:「有事你該去問我們師父,問我們何用?」
    一頓之後,美目中精光暴射,俏嘴巴一掀,又道:「十日之約才一日,你們就想毀
約了?」
    卓重陽急忙搖手道:「又是誤會,卓重陽絕沒有這意思,所問之事,自然與你們有
關,所以也只有找你們問了。」
    「那就快問吧!」
    目光盯在後面的美尼臉上,卓重陽道:「你們全是自願出家的嗎?」
    只見兩個尼姑互望一眼。
    卓重陽何其聰慧,當即一伸手,道:「不用說了,卓重陽已經知道了。」
    身子一側,卓重陽讓出那條山道,右手禮讓,道:「二位請上路吧!」
    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也才邁過卓重陽的身邊,卓重陽幾乎不能自禁的伸手去拉那
第二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但他的右手只伸了一半。
    「等等!」
    兩個絕色女尼一怔,立即翻轉身來。
    如此一來,第二個尼姑站到了前面,因為方向既變,位置必然互移,卓重陽又看了
個仔細。
    四眸相對,兩心也在互吸,卓重陽豈有揣摩不出的道理?
    緩緩的,帶著濕濕的沾滿無數無形的眼淚,卓重陽苦澀的道:「卓重陽發誓,必將
把天仙師太加諸在你們身上的無形枷鎖解除掉,即使是血流五步……」
    那一雙一眨不眨的美目,在潮濕,一層似霧水般的淚水,在滾動,但就在淚水快要
滴下的時候,絕色美尼姑急忙扭身,飛馳而去。
    卓重陽望著兩個尼姑奔去的背影,英雄淚順著他的腮幫子往下流,像腳下的山溪流
水般,流個不停。
    卓重陽拭乾淚水,折身回到山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急急隱入洞中黑暗處假寐,白小宛卻迎著卓重陽一笑道:
「卓大人,可問出個所以然來?」
    卓重陽有些訕訕的,一笑道:「口風很緊。」
    白小宛道:「卓大人,我出去一會兒。」
    卓重陽一伸手道:「你……」
    白小宛已縱出洞去,朝著兩個尼姑去的方向追去。
    卓重陽正要追出去攔阻。卻被洞中的白方俠叫住。
    且說白小宛一路追過一個山腰,才把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叫住。
    「你追來幹啥?」
    白小宛一笑,道:「昨日是敵,今日何妨成友!」
    「你們是來殺我們的,又如何能成友?」
    白小宛緩步上前,伸手去拉卓重陽心目中的美尼姑。
    她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熱情流露,就如同親姐妹一般的那麼的笑容可掬。
    絕色尼姑的一隻手被白小宛拉住,桃腮微暈的望著滿面關懷的白小宛。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怔怔的站在一旁。
    白小宛已是個美人胚子,但見了面前這尼姑,心神也為之蕩漾,怪不得卓大人有著
失魂的樣子。
    「二位師父,你們都是哪兒人?」
    「陰謀!陰謀!你一定不懷好意!」
    「不是陰謀,是關懷,你二位應該看得出來,再說咱們全是女人,有些話應該可以
說出來的。」
    「有什麼話好說的?一個出家人!」
    白小宛拉著她她的手沒有放,如今才聽到她婉轉如鶯的嬌聲,攀附著無限的哀怨。
    白小宛聽著,自感鼻頭一酸,立即道:「我想皈依佛門也不見得是絕對的,你只要
願意,仍然可以走入紅塵。」
    「紅塵十丈,充滿罪孽。」
    「既是紅塵中人,就永遠逃不出紅塵,否則二位手中應該是佛珠一串,而非寶劍一
把。」
    兩個美尼姑對望一眼,白小宛又道:「自昨日野牛林搏殺,到今日卓大人的攔住二
位,白小宛看得出,我們這位大內高手的魂靈兒,已牢牢的被你吸去了,白小宛先恭喜
你了。」
    握著美尼姑的手一緊,白小宛滿面含笑。
    「白施主不要亂說!」低頭羞赧,一副惹人伶的樣子。
    白小宛道:「卓大人文武全才,你安心等著,他一定有辦法的。」
    緩緩的抽出被白小宛握著的手,目光中流露出感激。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喟然一歎,道:「咱們上路吧!只是此事千萬別叫我們師父知
道。」
    白小宛笑道:「時機不成熟,你們的師父永遠被蒙在鼓裡,二位儘管放心好了。」
    望著兩條灰色麗影遠去,白小宛搖頭一歎,自言自語的道:「上天如果有眼,怎麼
會把這些世間絕美的女子,囚禁在這深山荒嶺中苦熬歲月?」
    當然,那種苦熬歲月了無生趣的日子,對這些美女而言,不是任何人都能改變得了
的,要不是受人挾持或威脅,要不是她們想活命,求生存,包準沒有一個傻蛋加三級的
人,會窩在這枯燥乏味的山野中混日子。
    就拿白小宛自己而言,才幾天,她就覺著不是滋味。
    當然,這一夜她還得要窩在這龍舌崖的小山洞中枯守一夜了。
    美麗是上天對人們的一種恩寵,把美麗適當的顯露出來,在大自然的襯托下,會更
加的誘人遐思與快意。
    老天永遠不會妒美,因為美是上天所造。
    大自然巧妙的塑造出紅顏,怎麼會天妒紅顏呢?
    只有人們在受到美麗的迷惑與衝擊後,心中產生不可容忍的忌妒,因之把美麗一把
捏碎,一腳踩踏在腳下,甚至據為己有。
    於是,美麗有了陰影,陰影中儘是使人無法想像的陷阱。
    望仙台的四合院裡住的,全是美的化身,但她們卻生活在充滿不幸陰影的日子裡,
因為,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們只有去想,去揣摸了。
    自兩個絕色美尼走過這龍舌崖去了踩雲嶺以後,卓重陽當天夜裡可真的沒好睡,不
時的走到洞口張望一陣子,在數十里少見人煙的荒嶺中,四個人原本可以安靜的在洞中
睡上一覺,但就是因為卓重陽的這不安寧的動作,感染得另外三人也輾轉反側,無法好
睡。
    就在這天傍晚時分,苦守在龍舌崖洞口的卓重陽,正在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的時候,
洞口上人影一閃,白小宛笑嘻嘻的攀了進來,一邊對卓重陽道:「來了!」
    「可有踩雲嶺的人?」
    「我也正奇怪,怎麼還是她兩個?」
    卓重陽一笑,道:「事情也許只是口信一句吧?」
    白方俠急問道:「她們到了哪裡了?」
    白小宛指著踩雲嶺方向,道:「大紅太陽,清楚的照著兩個灰影子,直朝這兒來,
約莫著兩個正往這座嶺上來了。」
    馬雲龍笑道:「既然沒有秦嶺八大盜的影子,咱們就不必全露面,還是辛苦一趟卓
大人了。」
    卓重陽一笑,心裡可盡塞滿了感激,雙手一抱拳,人已走出山洞中。
    望著卓重陽的背影,白小宛笑對馬雲龍道:「四舅,你也是光棍兒呀!怎麼把機會
推給別人?」
    馬雲龍幾乎把嘴上的大鬍子笑抖掉,一手拭著笑出來的眼淚,邊道:「憑你四舅這
副模樣,絡腮鬍子光腦袋,還帶著一身膻味,不要說這些美如天仙的尼姑見了就逃,就
算是天醜怪尼手下的丑尼姑,也不會看上你四舅的。」
    白小宛道:「四舅,小宛一定替你物色一個,等著瞧好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笑道:「四舅這是自在了四十多年,還不想找個管我的,你有這樣
孝心,四舅心裡明白,短時間,四舅這種雲遊天下的遊方和尚日子,還捨不得脫離呢!」
    白方俠自語道:「看似快樂,實則蹉跎,不如找個根吧,雲龍!」
    「等著吧!有一天也許真的會遇上一個欣賞我這大鬍子的傻蛋。」
    本來,兩個原不相識的人,卻偏偏要往一塊湊,至少其中一個要帶點傻兮兮的味道。
    如今卓重陽就有點這種味道,因為他左手抓著寶劍,右手提著長衫前擺,一步步的
朝著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迎了上去。
    看到卓重陽的僵而發笑的臉,兩個絕色尼姑全都露齒而笑,山頭上的紅霞,照在二
人的貝齒上,反射出七彩的柔和光芒。
    「兩位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有事嗎?」
    「沒……沒……沒事……不過……」
    卓重陽有些口吃,是緊張的。
    「不過什麼?」
    猛吸一口氣,卓重陽道:「能不能告訴我,踩雲嶺上還有些什麼人?」
    「我們沒有上到踩雲嶺,只在老虎口過山亭內,見到那個叫姚光圓的二頭目,傳了
話就回來了。」
    「那姓姚的可有交待?」
    站在前的美尼姑輕搖搖頭,道:「這事不能說,師父會殺人的。」
    卓重陽望向後面自己心中的仙女,然而在四目一觸間,美尼姑緩緩又低下了頭。
    只見卓重陽前面的尼姑回頭道:「師妹先走過去。我有話對卓大俠講。」
    卓重陽心中一緊,當即讓出山道,先讓自己心上人走過去,這才一正身,道:「有
話請直說。」
    望望走過去的師妹,只聽這位美尼姑道:「卓大俠可是看中我這師妹了?」
    「我為她叫屈!」
    「你可是在可憐我們?」
    「不!不!不!卓重陽只是覺得,你們不該就此埋沒在深山荒野中。」
    「如今我只問,你對我師妹一人的想法。」
    卓重陽一咬牙,道:「如果你能成全,卓重陽感激不盡!」
    淺淺一笑,美尼姑道:「孽債!還是緣分!」
    緩緩的,美尼姑又道:「但不論孽債也好,緣份也罷!總是得為你們盡盡人事,我
師妹她可是……」
    卓重陽雙耳一動,但美尼姑卻沒有再說下去。
    急速的,卓重陽在懷中摸出一塊雕刻細緻的翠玉珮,遞向美尼姑道:「煩你把這塊
玉珮轉給她,我……我……」
    卓重陽有些哽咽。
    美尼姑笑道:「英雄本應多情種,衝冠一怒為紅顏,卓大俠你多保重,我們為你祈
福。」橫跨一步,朝前走去。
    卓重陽僵立在半山坡上,望著兩個絕色美尼姑的身影,看著她們穿過龍舌崖,奔馳
於霞光滿谷的山道上,不僅為她的安全發起愁來,因為荒山野嶺,狠群就讓她們不好受
的。
    這正是一種關懷,雖然有些多餘。
    卓重陽返回龍舌崖下的山洞中,白方俠當先迎上。
    「可有什麼消息?」
    「天仙師太只是叫她二人傳遞消息,至於什麼消息,二人不說,我自然不便太過勉
強她們。」
    馬雲龍道:「過了今日,還有八天,咱們是不是先轉回寶雞,好好歇上個三五天,
然後再找上雲屋峰呢?」
    「旅途勞頓,何如坐以觀變?」卓重陽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51:51

「以我看,不如咱們在此養足精神,等明日一早,找上踩雲嶺,從老虎口一路殺上
去,叫他們來個措手不及,一舉擒住六個大盜。」
    卓重陽道:「對!到了那時候,天仙師太就沒有什麼好推拖的了。」
    白小宛一聽,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笑著對老父道:「小宛正愁咱們帶的食糧不
足,還想上山打野味呢!如此一來,正好到踩雲嶺的賊窩去取了。」
    白方俠的這個提議,無異宣判了踩雲嶺上秦嶺八大盜的死刑,而卓重陽的認可,則
是無法苦等與心上人重會的煎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只有放棄回寶雞的念頭,跟著干了。
    從龍舌崖東行,只要上到任何一個山嶺,都會望見一層層祥雲圈繞的一個高峰,那
個雖非接天高峰,但卻也是這秦嶺山脈數一數二的高嶺,幾十里外,就能看得到。
    一條細如肚腸的小山徑,自西邊的老虎口穿過踩雲嶺的半峰腰,曲曲折折繞到東邊
青龍口,口見口九十九,可知踩雲嶺的高大。
    大早,卓重陽等四人,收拾妥當,連毛氈也不帶,肚皮填飽以後,各人攜帶自己兵
刃,走出龍舌崖的山洞。
    卓重陽當先大踏步朝著嶺上走去。
    白氏父女,走在中間。
    塞北大俠馬雲龍空著兩手,走在後面。
    四人幾乎就是小跑步的朝著五十里外的踩雲嶺走去。
    四人俱都是熱血沸騰,因為這一天終於來了,英雄用武,此其時也,因此四個人在
這荒涼深山中,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尚未正午,老虎口已在對面踩雲嶺下。
    四人停下腳步,找了一處山凹先歇下來,因為,老虎口的那座看似茅亭,實則是一
座草房的單間茅屋,距此已不過兩里地。
    遠遠望過去,老虎口的山勢,相當雄偉,那是一座似小山的斷層崖,正好壓在自崖
上流下來的山溪上,好似一個巨大的山洞,但卻在進去不過十數丈,已是洞口山現,那
樣子完全是大自然在賣弄它那鬼斧神工手藝一般,令人歎為觀止。
    白方俠遙指對面那座茅屋道:「小宛先摸過去,看看裡面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道:「為什玄叫小宛一人去?」
    白方俠一笑,道:「咱們自然要去,但如果咱們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事先就得把
自己掩護好,如果明敞著衝殺過去,很容易打草驚蛇,不要忘了,咱們主要的對象在踩
雲嶺,而不是那間茅屋。」
    卓重陽道:「對!萬一茅屋中人發現咱們,一通信號,踩雲嶺上的的大盜,就有准
備了。」
    馬雲龍一聽對白小宛道:「外甥女!你可得小心了!」
    白小宛一笑,道:「四舅!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小宛擔心事啊!」
    馬雲龍笑道:「這一輩子,四舅就為你一個人操心,就算你已七老八十,四舅還是
為你操心呀!」
    在白方俠或馬雲龍的心目中,白小宛永遠是孩子,這就是天下父母心,但天下做子
女的,又有幾個能體會得到?
    白小宛已縱出四五丈遠,就是馬雲龍的這句話,令她一窒,不由的回頭一瞥,心中
甜甜的。
    但在她的臉上卻是酸楚的。
    於是,白小宛擺擺手,扭頭摸向老虎口附近的茅屋中而去。
    於是,一場罕見的殺戮,即將展現在原本寧靜如水的大山野中了。








第18章
    白小宛一隱一現的在山石與荒林中,掩掩藏藏的朝著老虎口的左側茅屋中撲過去,
她人才剛剛掩到這過山亭前的一棵巨柏樹前,就見由裡面走出一位大光頭巨無霸,論身
材至少也有六尺五六高,頭如巴斗,口大鼻長,銅鈴眼有似廟門口的韋陀,大手大腳,
穿了一件松腿褲子,上身也僅著了一件豹皮背心,而隨著巨無霸走出這過山亭的,是兩
個個頭也不算矮的壯漢。
    兩個人肩上各扛著一根生鐵棍,看樣子那根五尺六七長的鐵棍總得有那麼五六十斤
重。
    白小宛一驚,心想,哪裡冒出這麼個大個子,心念間,人也一閃而躲在巨柏後面。
    就聽那個巨無霸回頭對房子裡人道:「照子放亮,敵人踩上山,咱們誰也不舒服。」
    就見屋子裡一連走出四五個短靠打扮的壯漢,異口同聲道:「四爺儘管放心,一有
動靜,咱們這兒馬上飛報上山,包準錯不了。」
    原來這巨無霸正是秦嶺八大盜老四關正,這關正生來孔武有力,臂力過人,善使一
根生鐵棒,只是這人頭腦簡單,所以盜魁袖裡乾坤伍億,一直把他留在踩雲嶺,而巨無
霸關正也總把自己當成保山保寨的守護山神。
    只因為一大早姚光圓折回山寨上,把雲屋峰兩個美艷尼姑的話傳入寨中,而伍億卻
開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條件,由兩個美尼姑攜回仙台。
    那確實是一個極為陰險的條件。
    如果,卓重陽等四人,真的等到十日期滿,再找上望仙台,局勢就會有令人大吃一
驚的發展。
    因為,天仙師太仍不放棄她已得的血玉龍,甚至派遣自己最愛的兩名女弟子前往,
一方面通知這袖裡乾坤伍億,把血玉龍所應得的,十萬兩黃金等著他們去拿,另外還告
訴伍億,秦嶺八大盜已成了秦嶺六盜了。
    然而,袖裡乾坤伍億在聽到姚大剛喪命的消息以後,他卻開出一個令天仙師太拿不
准主意卻又是意料中的條件。
    條件被兩個絕色尼姑帶回望仙台。
    但踩雲嶺卻已等不及了。
    這時候白小宛正躲在大柏樹後面呢!卻不料令人面紅的事,竟會在她藏身的附近出
現。
    也就在巨無霸關正幾句話交待完畢,又聽他對身後人說:「你們等等,酒喝多了,
尿也多起來,我得去放放。」
    一邊解著他的那個寬大褲子,邊往白小宛的那棵大柏樹前行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
    白小宛稜形飛鏢已握在手上。
    就著那棵大柏樹根,巨無霸關正掏出傢伙就灑。
    白小宛心中電閃,這可是好機會,但如果一眼看到這大個子的……
    白小宛一咬呀,心想,自己已是有丈夫的人,又不是黃花大姑娘,有什麼好羞的?
殺一個就少一個惡魔。
    就在她這一念的乍現中,白小宛一錯身,悄無聲息的打出手中飛鏢。
    她用勁之狠與准,大出巨無霸關正的意料之外。
    就聽「噗」的一聲,飛鏢正插進正在雙目微閃,享受著瀉尿時候快意的關正肚臍上。
    就聽巨無霸關正大叫一聲,暴睜雙目,伸手抽出那支飛鏢,一股鮮血已自肚臍向外
冒。
    巨無霸關正戟指白小宛大罵,道:「好個小娼婦,你敢暗算關四爺!」
    說著,竟不顧肚臍傷重,跨步向白小宛抓去。
    白小宛一招得手,已發覺茅屋外的幾個壯漢,揮刀向她殺來,尤其那兩個扛著巨無
霸鐵棍的急急忙的把鐵棍往巨無霸關正身前送。
    白小宛怒叱一聲,一閃身越過受傷的巨無霸,迎著抬鐵棍的兩人,一劍揮去,兩個
人一看白小宛劍光霍霍,滿臉殺氣的向他們殺到,立刻拋去肩上鐵棍,扭頭就逃。
    於是,首當其衝的卻是茅屋中出來的五人,在他們以為,只不過一個俏娘子,還是
一個小腳婦,再有本事,也擋不住他們五個圍殺。
    於是,一個個惡向膽邊生,揮刀就向白小宛殺到。
    卻不料白小宛抱定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豈容面前這五人拖住?再說身後還有個巨
無霸,虎嘯獅吼的向她逼來。
    於是,白小宛抖手一鏢,打在最前面那人的臉上,右手劍起一束疾如閃電的刃芒,
一掃而撩過第二人的前胸。
    還未圍上,先就倒下兩人,這氣勢立刻把另外三人懾魄驚魂般的震住,誰也不願再
攖其銳鋒,直覺裡側向一旁躲去。
    地上翻滾的二人,卻不料巨無霸關正一手捂著肚皮傷口,右手抓起地上鐵棍,一掄
一掄的衝來,沒想到鐵棍卻掄在二人的腦袋上,就聽一連兩聲搗爛西瓜的聲音,兩人立
時了賬。
    白小宛一心先要消滅持刀漢子,因為他們全負有與山寨上通消息的任務,於是三個
持刀漢子成了她追殺的對象,而關正卻負傷在追趕白小宛。
    也就在幾個人在這茅屋前亂草石中。互相追膛的緊張時候,樹後面,突然衝出三個
人來。
    只見這三人一衝出來,也不答話,一人迎著一個持刀的漢子,也只那麼揮手之間,
三個人連哼全未哼一聲,就死在荒林亂石堆裡。
    白小宛一看來了援手,精神大振。趁著巨無霸一緩,抖手又是一飛鏢打出,「叭」
的一聲,那飛鏢隔著巨無霸的那件豹皮背夾,插在他的左胸上。
    巨無霸關正哇哇大叫,道:「王八蛋們來的可真快呀!」
    只見他桀驁而又冷悍的雙手抓著那根大鐵棍,既不顧肚臍上正在往外冒血的傷,也
不拔除插在左胸的飛鏢,破口大罵道:「關四爺正想找你們幾個王八蛋呢,想不到你們
卻送上門來!」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追殺兩個抬鐵棍的,大笨牛就由你們處置了。」
    兩個替關正抬鐵棍的,並未跑遠,他們一頭闖進茅屋裡,把個茅屋的門,頂得死死
的。
    白小宛不由一笑,找個大石頭坐下來,遠遠的望著老父三人圍著一個大個子,只是
沒有人出手。
    巨無霸關正不停的掄動手中大鐵棍,但卓重陽三人永遠保持著適當距離而不願出手
去搏殺,因為三人全都知道,關正是死定了,再高,再大,血總會有流盡的時候,而關
正的那條松而又寬大的褲子,大半已被血所染紅,連那胸上面的一鏢,也在向外冒血,
對於這種困獸,何必與之搏鬥?
    漸漸的,關正的腳步開始踉蹌,面色變自,一顆大腦袋濕漉漉的盡冒冷汗,原本呼
呼生風的鐵棍,在他沖三步退兩步的晃蕩中,開始有著滯鈍現象。
    就在他挫牙咯咯,面孔扭曲的一剎那間,奮起他最後一口氣,一鐵棍砸在一塊大巖
石上。
    「砰」的一聲,大石頭濺起無數火花,在一片碎石紛飛中,巨無霸關正已仆倒在那
塊被他砸裂的岩石上面。
    血仍在流,好似他身上長了個血泉,有冒不完的鮮血似的,染紅了大半塊岩石。
    卓重陽微搖著頭,低喟的道:「這麼好的一副骨架,可惜是個大盜!」
    白方俠扭頭看女兒白小宛,發現她正好整以暇的,悠然倚在一棵樹前的巨石上。
    於是,三人來到那座被稱做過山亭的茅屋前面。
    馬雲龍急問道:「不是還有兩個嗎?」
    白小宛一笑,道:「鑽到屋子裡了。」
    馬雲龍故意高聲道:「我來放火,燒他個淨光溜溜!」
    就在馬雲龍的話聲才說不久,就見兩個穿著草鞋的大漢,大叫「饒命」的衝出屋外。
    「站住!」
    兩個人不但站住,雙腿一矮全跪在地上。
    卓重陽緩緩的走到二人前面,仔細的看了二人一眼。
    標準山寨嘍囉樣,卓重陽冷冷一笑,問道:「屋裡還有什麼人在?」
    「回大老爺話,屋裡沒有人了。」
    「如今踩雲嶺的山寨裡都是些什麼人?」
    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彼此對望一眼,尚未開口,卓重陽「刷」的一聲抽出寶劍,冷
冷笑道:「你們兩個,我準備放走一個,只是這個人必須是個老實人,當然,老實人說
的老實話,你們說是吧?」
    二人不住的點著頭。
    於是,卓重陽指著跪在前面的一人間道:「你說如今踩雲嶺住著什麼人?」
    他沒等那人回答,立刻又道:「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你後面的人算是死定了,當
然你就不會死了。」
    卻聽後面的人急急高聲說道:「我知道,有大爺伍億、二爺姚光圓、三爺毛干、六
爺齊向前四位。」
    卓重陽前面跪的那人一急,脫口道:「大爺!除了山寨上四位爺之外,還有七八十
名嘍兵駐守著呢!」
    卓重陽冷冷一笑,手總劍一抖動,盡在二人面前打閃,邊又沉聲道:「你們兩個全
都該死,因為二人都沒有說實話。」
    兩個嘍兵一急,幾乎急出眼淚,雙手作揖,邊哭喊道:「大爺!小人們全都是說的
實話呀!」
    卓重陽冷哼一聲,道:「據我所知秦嶺八大盜,你們才說出四個來,那其餘的全到
哪兒去了?」
    兩嘍兵還真的搶著回答,道:「剛不被你們打死的那個叫關正,他是老四,還有楊
八爺已被你們拿住鎖在大牢,昨晚聽說姚五爺不明不白的死在雲屋峰前的野林子裡了,
還有……還有就是……」
    後面的一個嘍兵又搶著道:「還有就是七姑奶奶,她如今是在長安總督衙門,聽說
是當了總督的三夫人了。」
    卓重陽一聽,不由大吃一驚。
    白方俠父女與馬雲龍三人,更是不敢相信,那長安總督府三夫人,竟然是個女強盜,
這誰敢相信?
    於是。卓重陽招呼白方俠與馬雲龍,三人把這兩個嘍兵捆幫在茅屋裡,一面道:
「為了證實你們二人說的話,所以先讓你二人活著,等我們到了踩雲嶺上證實你們的話
以後,自然就會來放你二人的。」
    馬雲龍就在這茅屋中,找了一些乾糧燒酒與鹹肉,四人又吃了個夠,這才朝著踩雲
嶺上去。
    經過老虎口,卓重陽四人才發現這兒的山勢,相當險峻,一開始就有一段不算短的
山徑,是在岩石上面走過,越往上爬,山勢越陡,怪不得他們把馬匹全都寄放在天醜怪
尼的那個山洞口內,原來這一段路上,大部份不能騎馬外,由這老虎口上踩雲嶺,更不
宜騎馬。
    四人加緊腳程,順著羊腸山道,朝著雲端走去,漸漸的四人發覺,原本已走了很長
一段峭崖山道,卻不料又彎到原來走過的山道上方不過五七丈高處,顯然山道曲折難行
而迴腸處處。
    最讓人驚心動魄的,總以為此刻不過正午,只要穿過一層雲,就可以望見山頂,然
而事實卻大謬不然,因為在四人一衝進一層貼山浮雲之後,雲山洞開之時,四人所看到
的並非是山嶺頂端,而是另一層浮雲。
    如此一連穿過三層貼山浮雲,四人的感受是冷,如果不是四人走的急,就只身上的
衣服,絕對不夠,所幸山徑已沒有再往上,而是平著,沿這踩雲嶺的側面,往東延伸而
去。
    四人低頭看,浮雲悠悠的就在腳下一飄而過,這才領略到踩雲嶺真是名符其實。
    快步疾走,幾乎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突然間,附近有人大聲喝道:「什麼人?」
    卓重陽四人四下望,怎麼沒見人影?
    正感驚奇,突又聽一個粗嗓門的叫道:「王八蛋們摸上踩雲嶺來了!」
    於是,就見一陣腳步聲,十七八個嘍兵,就在一個小頭目的領頭下,魚貫的自一塊
大岩石後面衝了出來。
    只見這些嘍兵,全都是黑衣黑褲,足蹬芒鞋,甚至每人頭上也紮著黑巾,一個個豎
眉瞪眼,拎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沿著山徑的斜坡上,一下子就把卓重陽四人圍起來。
    就見那個小頭目,翻著一雙金魚眼,戟指卓重陽四人,怒罵道:「狗娘養的,竟然
敢來踩雲嶺送死!」
    他話聲一落,揮動手中大砍刀,口中高聲大叫道:「孩子們!大爺這才傳下話來,
放倒一個,黃金一千兩,這可是發財的好機會呀!」
    一邊嗔目咆哮:「圍起來殺,一個也別放掉!」
    塞北大俠馬雲龍哈哈一笑,道:「照你小子這麼說,俺們不成了你們這些猴崽子的
財神爺了嗎?」
    白小宛早已不耐,白方俠對於這些山賊最是痛恨,父女二人不等這些嘍兵圍上,早
已撲殺過去。
    卓重陽更是發狂一般杖劍就殺。
    於是,就在一陣金鐵交響,哀嚎不斷中,十七八個嘍兵全都被劈死在當場。
    這原本是四人商議好的,採取速戰速決,而十七八個嘍兵,如何能是卓重陽四人對
手?
    於是,馬雲龍繞過那個大岩石,才發覺有個天然大巖洞,洞口卻背著山徑,四人相
繼進入這大巖洞中,靠裡面正有一條尺寬的巖縫,正好看到山徑。
    白方俠道:「怪不得咱們剛才看不到人,原來他們是躲在這大穴裡面叫嚷。」
    巖穴中還真的被這十八個嘍兵拾掇得安逸,地上盡鋪著狼皮,十幾床老棉被,一張
破厚木矮桌子,上面放的賭具,靠邊還放了幾缸酒,一袋糧食。
    沒有什麼可尋的,卓重陽立刻招呼三人,又朝著踩雲嶺上衝去。
    一邊卓重陽低聲的道:「再往上去,越接近秦嶺八大盜的老巢,咱們越要當心,面
對這些早該被殺的強盜,咱們可要下狠心,絕不能把他們看成人,算他們是一群狼!」
    馬雲龍道:「對!幹強盜的人,他們哪還有人性?」一面扭頭向白方俠,道:「大
哥!你總不會盡用你身上的皮筋,一個個把他們拴回寶雞吧!再說你能拴得了這麼多?」
    白方俠一聲苦笑,沒有開口,白小宛卻道:「四舅!小宛絕不饒過這些殺千刀的!」
    馬雲龍道:「對!滅門大仇,不共戴天,四舅支持你。」
    大約又在這雲端上面,懸崖小徑,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突然間,一道巨木連接的木
柵子,擋住去路,有一柵門,牢牢的關著,四五個夾著砍刀的嘍兵,正蹲在地上擲骰子
呢!
    柵高不過兩丈,白小宛早已一縱身越了過去。
    麗影一閃,自天上掉下來個美艷羅剎,五個嘍兵一看,先是一驚,突然間,不約而
同的發一聲喊,舉刀就砍。
    白小宛冷叱一聲,力幻起一片劍芒,身形猝然彈起,就在她的一束冷焰疾揮中,抖
手一鏢打出,就在中鏢那人拋刀捂臉喊叫著摔下去的同時,白小宛已一腳踹在另一個的
心口,於是,就見鮮血自那人口中疾噴而出,像中了巨棰一般,倒了下去。
    剎那間,就在白小宛的劍光疾閃中,一片鬼哭狼嗥,另外三個也全在那片粹芒中,
血濺柵門邊上。
    巨柵門尚自關著,而且嚴嚴實實的緊緊關著,等到卓重陽三人也自木柵上面翻過來
的時候,白小宛早已解決了五個守柵門的嘍兵。
    卓重陽一揮手,四人當即往半嶺脊上面翻去,看樣子應該到這秦嶺八大盜的老巢子,
然而,又一段不算短的山徑之後,卓重陽四人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插天的原始野林,怪石嶙峋的懸崖陡壁,一大片一大片的攀百老籐,銀鈴般的滴水
山泉,偶爾有幾聲蒼鷹叫聲,調合成一幅大自然的原始風貌。
    就在四人駐足張望,四下探查的時候,突然間,高峰陡崖處雷聲滾動,荒草紛飛。
    四人抬頭觀望,不由大吃一驚,急切間,本能的,四人全拼躲在一個巨大的岩石下
面。
    原來不知上面是如何發現的,竟然一陣滾木擂石,當頭罩落下來。
    剎那間,一陣叮咚大震,巨木大石,全自四人身邊滾砸而過,灰塵飛揚,矮樹折腰,
直如天崩地裂一般,端的懾人心魄。
    所幸四人反應極快,貼著那塊巨岩,不敢稍動分毫,因為那塊巨岩只不過有限的前
傾而已。
    一陣天崩地裂之後,白小宛一閃而出,直直的往上面看去,只見一道斜斜的岩石,
附近現出一片灰色空隙,她正要撲上去的時候,突然又是一陣滾木擂石砸下,而且既近
且急。
    白小宛立刻又急閃而躲入巨岩下。
    於是又一陣隆隆聲,巨木大石夾著碰擊出來的火星,一閃而越過四人的身旁,直朝
著嶺下深谷中落去。
    馬雲龍問道:「看清楚了嗎?」
    「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不知全躲在什麼地方。」
    卓重陽道:「會不會全躲在山洞裡?」
    白小宛立即道:「可是連洞口也沒有看到。」
    卓重陽雙眉一皺,不解的道:「能推下這麼多滾木擂石,少說也要十人以上,不可
能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白小宛道:「讓我再試一下!」
    一閃而出,白小宛作出要向上衝的姿勢,徒然間,白小宛大吃一驚,她以為真的要
山崩了呢!
    因為只有山搖,才會山崩,如今那相距不過百尺的突出懸崖,不正在搖動嗎?
    那麼大的巨岩,它那淺黑泛紫的顏色,迎著斜陽,一閃一閃的,散發出不甘心的悠
悠黯光,它似是不願自高處一落千丈的沉入谷底一般,一閃一晃,一進一退,好像有許
多人正在後面猛推。
    像那麼大的岩石,如果四人仍躲在這塊岩石前面,包不准這塊岩石會被上面的巨岩
砸爛,四個人非得變成肉泥不可。
    就在上面的巨岩正要落下來的時候,白小宛一閃而自卓重陽三人面前衝過,口中急
叫,快隨我來。
    卓重陽三人,連多想也沒有想一下,不自覺的緊隨在白小宛的身後,衝出巨岩,舉
頭看,只見一個大如四五個磨盤的巨大稜石,已離開石座,朝下面滾來。
    由於它體積大,重量沉,一路滾來,樹倒石碎,而且在滾動中,更掀起不少碎石爆
裂開來,令人驚心動魄。
    也不過一轉眼間,那塊巨石正準確無比的砸在四人躲過的大岩石上,於是,火花飛
濺,碎石亂舞,大岩石突出的上端,生被砸下一大塊來,就隨著那滾落的大石,沉入谷
底中。
    四個人也才縱出四五文遠,又見亂石滾下,急切間,四人又重向巨岩地方躲去。
    白小宛躲入巨岩後,立即冷笑道:「咱們如果再往前衝,賊人一定還有亂石滾木砸
下,如果我猜的不錯,咱們這上面,已沒有滾木擂石了。」
    卓重陽道:「白姑娘說的不錯,這嶺上面可能有一大片巖穴,賊人一准就在裡面躲
著。」
    馬雲龍立即道:「咱們就由這峭壁正面衝上去,殺他娘的一個片甲不留,也好出我
這口鳥氣。」
    白方俠道:「還是叫小宛先試一試,免得咱們全陷入危境。」
    白小宛也不多說,一擰身又衝了上去。
    她忖度地勢,酌量情形,人如穿雲飛燕,扶石攀枝,雙足運力,奮力的直衝上去。
    也就在她距離斷崖頂上,尚不足兩丈遠的時候,突然斷崖後面發一聲喊,一下子跳
出十多人,刀光霍霍的向她殺來。
    白小宛一看,心中大怒,清叱一聲,雙腿運力一彈,柳腰一擰,人已翻到斷崖上面。
    就見她劍起輕靈,快不可言的,一連劈倒正面撲來的三人,探手人囊,抓出一支飛
鏢。
    就在她奮力拚殺中,卓重陽三人,也及時的攀著巖壁,縱到上面來。
    於是,又見二十多名嘍兵自一處斷崖裡衝殺過來。
    喊殺聲何止震天,只聽那四山的迴盪聲,已叫人心膽欲裂,鬼哭連著狼嚎,因為血
與肉的散落灑濺中,人性全變成了獸性,如果誰要茌這時候能叫雙方罷手,大概只有來
自豐都城等著拘魂的小鬼,因為靈魂受這些小鬼鎖住,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了。
    卓重陽等衝殺上來的四人,全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你們這群惡事幹絕的王
八蛋們,既然沒有砸死老子們,那就挨宰吧!
    於是,一個不算小的天然形成的大巖穴中,像個巨大的蛤蟆嘴巴般的大巖洞口上,
立刻間血肉橫飛,鬼泣狼嚎,四個殺氣騰騰的拘魂使者,全身盡浴著他人之血,拚殺於
這些上天已無路,入地也無門的群盜哭叫之中。
    這是一場血與肉的拚鬥,卓重陽不知已有多少亡魂在其劍下遊走,白方俠一生捕快,
卻沒有經歷過這種拿人命當畜牲,把腦袋當瓜切的,他那把風雷刀已不只是刀身盡赤,
連帶的也染紅了刀把,因為他已覺出手握在刀把上,感覺得粘呼呼的不是味道。
    有幾個被砍翻在地的凶狠嘍兵,自知已傷重難活,依然掙扎著拾刀再戰,幾個無法
再戰的,卻不停的破口大罵,惡毒的連十八代老祖宗也罵出來。
    於是,更撩起卓重陽四人的憤怒,一陣劍光閃爍與刀光崩現中,二十多個嘍兵,盡
被殲於山穴斷崖之中。
    四人仔細查看,只見人若走近穴口下望,只要一伸頭,就可以一目瞭然,山徑的一
切,盡人眼底,一道堆放滾木擂石的缺口處,正放著幾根巨木,大概就是推石放石之用
吧!
    四人稍一巡視,卓重陽立即抓住一個尚在喘呼大氣的嘍兵,急問道:「伍億在什麼
地方?」
    只見那名滿身是血的嘍兵,一臉怒容,直視抓住他衣領的卓重陽,血嘴巴閉得緊緊
的。
    卓重陽一施勁,把個重傷嘍兵又提高一尺,喝道:「快說,伍億躲在什麼地方?」
    突然間,那個嘍兵張口了。
    張口不一定就是說話。
    當然這時候張口更不會為了吃喝。
    只見他「噗」的一口血痰,吐向卓重陽的臉。
    一扭頭,卓重陽的脖子上粘濕的令人噁心。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55:54

於是那名惡嘍兵的毛滲滲嘴巴張的好大,罵道:「去你娘的!」
    但他也只有罵了這一句。也是他這罪惡一生中的最後一句惡語,因為,他正準備罵
第二句的時候,卓重陽的寶劍,已自他的脖根上一飛而過,在一股血泉的烘托下,那顆
原本有根的腦袋,卻被血衝落地上。
    卓重陽擦著脖子,順勢一腳踢在那顆朝他滾來的腦袋上,「叭」的一聲,那顆腦袋
無巧不巧的自穴口一飛而出,直落嶺下而去。
    馬雲龍罵道:「這幫強盜可他娘的真夠剽悍。」
    白小宛眼晴盡赤,急急的道:「咱們非要找到那幾個罪魁禍首不可,他們不死,他
們的手下嘍兵就得拚命,難道咱們一定要殺盡整個踩雲嶺上的嘍兵不成?」
    卓重陽寶劍一揮,道:「走!找那幾個該死的大盜去!」
    當先縱出巖穴,卓重陽四下察看,找到一條小徑,領先舉步直衝過去。
    馬雲龍、白氏父女,三人也急急跟過去。
    這條小徑,似乎與剛才的一條小徑不同,因為剛才上山的那條小徑,看似較寬,但
從踩踏上看,好像人走過的並不多,如今所走的小徑雖窄,但卻被踩的很平坦結實,顯
然這條山徑常有人進出。
    四人並不多想,順著山徑緊走疾行,又走了大約一里遠,突見在這踩雲嶺的一處凹
坡處,竟出現一座高大的宮殿式,極為壯觀的大房子,紅牆綠瓦,氣象不俗,如果是一
座大廟宇,那麼主持人必然是有道高僧,然而,這兒並非是大廟,更沒有什麼有道高僧,
因為,這兒是地地道道的強盜窩,秦嶺八大盜的巢穴,江湖上許多無頭公案,絕大部份
是他們的傑作,多年來秦嶺八大盜的名字,時盛時消,誰也摸不準他們那飄忽不定的蹤
影,如今,總算被四個武林一流高手,合力的闖進來了。
    四人彼此對望一眼,立刻間熱血沸騰,鬚髮怒張,「有」名火高三千丈。
    卓重陽一揮手中寶劍,冷哼一聲,道:「殺過去!」
    突然間,正面的一道紅牆大門啟開了,清清楚楚的望見紅牆內的一個大不過十丈方
圓的廣場上,一列的站了兩排嘍兵,看樣子至少總有個三十來個。
    嘍兵的前面,大馬金刀的並肩站了四個手持不同兵刃的壯健漢子。
    只見為首的一人,雙眸細小,臉窄而長,他那滿佈的臉上,鬚髮已打成一片,鬍鬚
幾乎長到眼角上,由側面看,活像一隻大猴子,一把七星九環寶刀,緊緊的抓在他的手
上,一手撫髯,面無表情。
    在他的左旁邊站著的正是笑彌勒姚光圓,他那胖嘟嘟的五短身材,似乎又胖了,那
把蠍尾鋼刀,拎在手上,冷傲的直瞪著大步走來的白小宛。
    另外兩人,一個看來有些陰陽怪氣的模樣,手中拿著一把長劍,那正是大韓村呂祖
道觀的毛道士,秦嶺八大盜的老三,毛干。
    靠邊上站著個虯髯大漢,濃眉大眼,血盆大口,敞著個驢屁股般大胸膛,上面黑鴉
鴉的一層老卷毛,看來比嘴巴四周的還要多,一把特號的大砍刀,就抓在他那毛森森的
大手中。
    卓重陽當先走入場上,舉頭先看了一下四周,約略的望了一眼大廳,心想,這些強
盜,還真的夠派場,也夠享受的了,那麼一大棟綠瓦紅梁大廳,裡面卻佈置得像個大客
店,還有樓上房間呢!因為那個樓梯就在大廳中間不遠處,這使得馬雲龍與白方俠想起
了一個地方,那是長安市上第一家最有名的大飯莊子,春華京。
    想來這秦嶺八大盜,可能全到過長安的春華京大酒樓吃過喝過。
    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在這蠻荒的絕嶺上,也蓋了那麼一棟式樣相同,顏色一致的春
華京大廳。
    卓重陽迎著面前的眾盜,戟指一臉長長的花白如銀的蒼髯老者,喝道:「你大概就
是秦嶺八大盜之首的伍億吧!」
    原本冷眸相向,聞言突然打個哈哈,道:「不錯!正是老夫!」
    卓重陽道:「你可知罪?」
    又是一聲仰天大笑,道:「老夫一生說沒罪,一樁也沒有,因為老夫認為算不了什
麼,如果說有罪,大概依你們這些鷹犬的說法,一樁都該殺頭,所以老夫不知你指的哪
一樁。」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盜取御案上的血玉鳳,又為血玉龍殺人一家十二口,這個
罪過,你就該死!」
    伍億雙眉一皺,道:「老夫知道,我那幾個兄弟對於血玉龍的事,做的不夠漂亮,
不過你是怎麼知道血玉鳳的?」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卓某自京師追查,一路南下洛陽,又折往長安,追到寶雞,
正趕上血玉龍案發,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讓我碰個正著,也算你老賊的陽壽該
盡,命該絕,你還有何話說?」
    袖裡乾坤伍億暴睜雙目,咆哮道:「姓卓的,不論你在追討血玉龍或血玉鳳,伍億
不妨對你實說,秦嶺八大盜的做案手筆奇大,為的是金銀,而非稀世奇寶,盜劫寶物,
當然為的是換取黃金。」
    一頓之後,又道:「世上有人愛寶,世上就有人盜寶,如果那些在我伍億眼中一錢
不值的東西,有人願意大把黃金來換,姓伍的自然要為黃金而為,所以說你卓大人最好
去抓那愛寶人,沒有他們,誰還去劫什麼寶啊!」
    塞北大俠馬雲龍罵道:「這老狗真是一派胡言。」
    卓重陽一聲冷笑,道:「姓伍的,你可是指那天仙師太?」
    袖裡乾坤伍億道:「你不要提那天仙師太了,你不是同那天仙師太訂約十日嗎?為
什麼卻改弦易轍的直上踩雲嶺來?」
    卓重陽一咬牙道:「十日之約,是卓某與天仙師太之間的事,與你這強盜頭子何
干?」
    「錯了!雖然你是與天仙師太之間十日之約,但也等於是同我伍億訂的約!」
    馬雲龍鋼棒一指,罵道:「放屁!簡直是一派胡言。」
    伍億那大毛手戟指馬雲龍道:「你大概就是那個混蛋大俠吧!別那麼齜牙咧嘴,一
副窮凶極惡相,不要忘了,伍大爺手中還有個血玉龍呢!」聽口氣有些言不由衷的樣子。
    卓重陽道:「就算你有個血玉龍,不見得就是你姓伍的護身符。」
    「可是這血玉龍卻是天仙師太必欲得之而後甘心的寶物。」
    白小宛突然大聲叱道:「那血玉龍乃是我夫家的傳家之寶,與她天仙師太何干?」
    哈哈一笑,伍億道:「天仙師太乃是個嗜寶狂,她自稱世間美的化身,圍繞在她四
周的人與物,全都是美中之美,奇中之奇,寶中之寶的東西,如今她有了血玉鳳,又如
何會捨棄這血玉龍?」
    一頓之後,又道:「如果她得不到血玉龍,龍鳳不能相配,在她天仙師太而言,那
可是她一生中的絕大憾事,她會寢食難安,又豈肯與你們善罷干休?」
    卓重陽一陣冷笑,道:「看樣子你在天仙師太手中,賺了不少黃金,換句話說,你
也替她做了不少孽吧!」
    「各為所好,各取所需。」
    卓重陽立刻道:「天下稀世珍寶何止這血玉龍與血玉鳳,難道她天仙師太有取之不
盡用之不竭的金礦不成?」
    哈哈一笑,伍億道:「京師八大賭房,江南十大青樓,加上百艘出海大船,姓卓的,
你想每年她會有多少進賬?」
    伍億此言一出,卓重陽四人全都大吃一驚,誰會想到一個深山出家的老尼姑,竟然
擁有這麼大的一份家當,而且全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伍億有些得意的又道:「如今你姓卓的該知道了吧!伍億在她那兒賺的,也算是辛
苦銀子,她既然與你們有十日之約,你們就該找地方等上十日,如今卻揮刀殺上我的踩
雲嶺來,你想如果她知道了是個什麼樣子?」
    白小宛怒叱道:「就算她天仙師太再有銀子,犯了王法,一樣逃不脫了制裁的厄
運。」
    仰天哈哈一笑,伍億道:「誰來制裁?就憑你們四個?哈……」
    卓重陽突然臉色一寒,問道:「伍億老賊,你要對本大人實話實說,我問你,雲屋
峰望仙台上的所有貌美女子,是從哪兒找來的,難道也是她花錢你辦事的自其他地方擄
來的不成?」
    伍億一瞪眼,道:「伍億為盜,劫的是無價之寶,擄小姑娘的事,秦嶺八大盜還不
屑為之,哼!擄一個小姑娘只不過百兩銀子而已,豈能人我們秦嶺八大盜的眼裡?」
    卓重陽四人一聽,面面相覷,眼神中儘是驚異眸芒而轉變為目瞪口呆。
    卓重陽立刻又問道:「照你這麼說,天仙師太的望仙台上,那些貌似月裡嫦娥,更
似天上仙女般絕色秀麗的弟子,難道全是她花錢要人擄來的嗎?」
    伍億心想,這時候最好把天仙師太的底牌掀出來,說不定面前這四個殺紅眼的煞神,
一氣之下又殺上望仙台,自己就可以重新佈置,再設陷阱,合著師太之力而圍殲此四人
了。
    心念間,伍億哈哈笑道:「我親愛的卓大人,你真的有頭腦,只要輕輕撥弄一下,
也應該想得到。」
    伍億上身前傾,頭一偏,毛腦袋一斜,斜著眼又道:「你想想看,天底下的美女,
哪一個會心甘情願的拋棄自己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而來到這深山中陪伴一個八十歲
的老太婆,暮鼓晨鐘的苦熬歲月?」
    神秘一笑,伍億又道:「乾脆伍大爺再說明白些,那些天仙師太四周的美尼姑,沒
有一個是看破紅塵的,只不過她們十來歲就被帶入山中,外界是個什麼樣,她們早已忘
得一乾二淨,還有……還有就是……」
    白方俠似有不耐,立即道:「你最好實話實說!」
    眼珠子一瞪白方俠,伍億咧嘴冷笑道:「咸陽來的龍頭捕快,如果你想建他娘的一
大功,你就不要再嚷嚷,伍大爺這就告訴你。」
    眼珠子又轉向卓重陽,緩緩而奸詐的道:「就在那望仙台的四合院下面山腹中,還
有一個與上面同樣的四合院山室,下面住了至少二十名十來歲大的美貌女娃兒,這要是
被你們破了案,非在那朝堂上得到大封賞不止,而且你們也建了大功積了德,所以……」
    嘿嘿一笑,又道:「你們四位最好留著勁頭,去找天仙師太,比在我這踩雲嶺上耀
武揚威不可一世,強得多了。」
    卓重陽道:「你對別人的事,說得相當誠實,只是對你自己……」
    白小宛突然厲喝一聲道:「伍億老賊,怎麼不說說你們怎麼找上我公公家的?」
    「哈哈哈……」










第19章
    袖裡乾坤伍億哈哈一陣大笑,道:「幹上強盜,自不免瞞心昧己,偶爾也會不擇手
段的殺幾個人,老實說,伍大爺人在深山中,能知天下事,尤其對於誰家藏有稀世珍寶,
最感興趣,只要一有消息,那件寶物就算是伍大爺的囊中之物了。」
    「是誰透露給你的消息?」白小宛問。
    「這還用說,伍大爺與那天仙師太合作,她擁有京中八大賭房,江南十青樓,連那
漂洋過海的大船都有成百條,想想看,消息來源會不會少?」
    一頓之後,又道:「她供我消息,我下手去搶,搶來了賣給她,然後是她得寶,伍
大爺得金,哈……這就叫魚幫水來水幫魚,哈……」
    卓重陽也跟著嘿嘿笑,就在伍億尚未收斂他那得意的笑聲的時候,卓重陽人已向伍
億逼去,邊又道:「卓某人發覺你這個老東西,又奸詐又滑頭,如果你還算個人物,就
與卓某單打獨鬥一場如何?」
    伍億一愣,當即道:「姓卓的,難道你放了正主兒不去找,真要血濺這踩雲嶺不
成?」
    卓重陽寶劍一豎,雙目盡赤,嗔目欲裂的道:「別人並非正主兒,正主兒卻正是你
伍老賊,而血濺這踩雲嶺的更不是旁人,一定是你這個巨奸大惡,姓伍的,我說的夠清
楚了吧?」
    別看伍億年齡七十,生的如同銚光圓一般矮胖,但他的動作卻其快無比,當卓重陽
舉步向他逼來的時候,只見他握著七星九環寶刀的右手,猛力一揮,「嗖」的一聲衣袂
飄響,人已翻到排列在他身後的三十來個身材魁偉,手持砍刀的嘍兵後面台階上,同時
口中斷喝道:「殺!」
    站在前面的姚光圓可沒有後竄,只見他一掄手上蠍尾鋼刀,迎著白小宛衝殺過去。
    白小宛一看來了姚光圓,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右手長劍一頓,殺了上去,左
手則穩穩的握了一支飛鏢。
    一群嘍兵,卻層層的圍著卓重陽,一上來,卓重陽痛下殺手,在一陣脆響中,早有
四五把鋼刀被他舉劍震斷,緊接著哀嚎之聲在卓重陽的凌厲劍芒中傳出。
    另一邊,虯髯大漢齊向前雙手舉著他那把特號大砍刀,完全一副劈山砍岳式的直劈
橫砍,逼向塞北大俠馬雲龍,兩個大鬍子算是豁命的幹上了。
    白方俠似乎看過一眼毛干,也許毛干現在不是道裝打扮,或者白方俠年過五十記性
差,就是想不起這個冒充幾天道士的毛干。
    如今既然對上了,還有什麼可想的?
    於是就在這十丈方圓的踩雲嶺似春華京的大廳前面,喊殺震天,哀嚎不斷。
    白小宛一看圍著卓重陽的嘍兵,一個個十分剽悍,前赴後繼的盡往上衝,不由心中
大怒,心想,還有為惡人效死的,既然是非不分,善惡不清,這種人還有什麼資格活在
世上?
    她心念乍起,惡意頓燃,就在姚光圓的蠍尾鋼刀斜劈而來的同時,只見她賣個身法,
右手長劍一擋,立即一個大轉身,看似後退,實則向前,只聽她一聲冷叱,疾甩左手,
稜形飛鏢疾快的飛向姚光圓的前胸,人也跟著撲上。
    白小宛的這一招,看似拚命,但卻使敵人難以提防。
    姚光圓在這近距離中,乍見飛鏢到來,自知難以躲閃,急切間,把全身力量,擠壓
在前胸,以堅實的胸膛,肥胖的身體,來承受白小宛的這一飛鏢。
    就聽「噗」的一聲,姚光圓前胸已被飛鏢擊中,但他卻在眼前人影閃動,正要舉刀
再戰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聲悶響,左胸又狠狠的被白小宛踢中,就像個推不倒的不倒翁
一般,一連晃了七八下,仍然竭力的站著而未倒下。
    白小宛卻乘勝追擊,手中長劍疾快的挽起三朵劍花,就在姚光圓尚未站牢,喝尾鋼
刀才又提起的同時,白小宛已撩起一束冷焰刃芒,一閃而劃過姚光圓的左頸。
    沒有哀嚎,沒有哭泣,只是一股血箭,緊隨著白小宛追去,然而白小宛卻連看一眼
也沒有,扭身殺入圍攻卓重陽的一群嘍兵中。
    迎著馬雲龍奮力揮動大砍刀的虯髯大漢齊向前,像發狂似的直往馬雲龍的身前衝,
刀鋒帶起一束束精亮的光焰,像一彎受阻的流,散發出亮晶晶的碎珠,罩向馬雲龍的周
身。
    於是塞北大俠在一陣硬擋狠砸中,踩著虛虛實實的梅花步,就在齊六爺的大砍刀冷
芒碎刃中,倏忽而跨到齊六爺的側面,疾快無比的,馬雲龍旋出他那柄藏在鋼棒中的兩
刃細刀,銀芒疾閃,如銀蛇出洞,一溜而劃過齊向前的右肋。
    齊向前正要回刀反劈但刀在中途卻岔了氣,再也用不上力氣,因為馬雲龍的那一絕
活,硬把他的肋下劃開一條尺長的血槽,裂皮翻肉,露出三根白中透紅的肋骨,連裡面
的五臟,全抖摟出來。
    於是齊向前拋刀在地,左右手互為支助的捂向傷口,但他也只連哈兩口冷氣,就栽
了下去。
    馬雲龍在放倒齊向前後,發覺尚有十幾個,正圍著卓重陽與白小宛二人,殺得昏天
黑地呢!馬雲龍不由臉上一陣扭曲,狂吼一聲,也撲了上去。
    原本卓重陽一人,中途加了個白小宛,這群有如敢死隊般的嘍兵,已有些氣焰直落,
如今突然又加上個猛張飛般的馬雲龍,就聽一陣「砰通」之聲,此起彼落,立即就見數
名嘍兵腦袋開花,撲通摔倒,算是對伍大爺表現了「肝腦塗地,鞠躬盡瘁」了。
    白方俠迎著毛干,卻不料這位陰陽人毛干一上來絕不用險招,採取的戰術是不求有
功但求無過,所以一陣砍殺下來,仍然是毫髮無損。
    白方俠一方面懸掛女兒,當然也牽腸掛肚馬雲龍,如今二人已殺向眾嘍兵,他這才
方下心來。
    於是,一緊手中風雷刀,立即把個毛干圈在他的刀風刃芒之中,也只是兩個照面,
毛干的一柄劍已被風雷刀劈斷,就聽白方俠虎吼一聲,道:「你還想逃!」
    就在白方俠灰髮抖動中,風雷刀一卷,「卡」的一聲,毛干一頭栽在一塊岩石上,
一條大腿已掉落在一邊,看樣子死的也夠悲慘了。
    白方俠一聲歎息,已自場邊走向幾個仍在拚命的嘍兵身後,突然間,他嗔目大叫道:
「還不放下刀來,真要血濺五步,腦袋分家才甘心?」
    他這麼一吼,圍殺的嘍兵可沒有放下刀,但卻一聲呼嘯,撒腿就逃,原來的一副凶
相,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卓重陽四人也不追趕,正要殺上似春華京的大廳台階上,捕殺盜魁伍億的時候,卻
不知伍億何時已逃的無影無蹤,這真的是大出四人意料。
    卓重陽四人急急的沖迸大廳上,更攀登樓上房間,哪裡還有伍億的人影?
    於是,四人分途又在附近尋找,山洞巖穴也看不到一個,卓重陽不由氣惱異常。
    四個人望著這座堂皇典麗,貌比長安春華京大飯店的大廳,不由齊聲道:「既然找
不到盜魁伍億,乾脆一把火燒了這個賊窩,以免又為惡人利用。」
    白小宛卻道:「如果血玉龍在這大廳上,豈不被大火所焚?」
    卓重陽道:「伍億外號袖裡乾坤,一個心機詭詐,城府極深的人,絕不會把血玉龍
留下不顧。」
    白方俠點頭同意道:「卓大人說的極是,伍億老賊必然已攜帶血玉龍逃去,說不定
投靠雲屋峰的天仙師太去了。」
    一頓之後,立即又道:「場上那些死人,生時作惡多端,就讓他們的屍身與這春華
京大廳齊赴幽冥地府吧!」
    於是四人立即將所有屍體拖進這座雙層的,雕樑畫棟,氣象雄偉的春華京大廳上。
    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燃起兩隻火把,立刻間,在山風助威了,熊熊烈火,已把這
座大廳燃燒起來。
    火焰燎向四周,方圓數里內,鳥獸奔走,黑煙騰空,直衝雲霄,卓重陽四人已走出
數里外,回頭仍見濃煙遮空。
    四人一徑來到老虎口,馬雲龍道:「咱們如今已把秦嶺八大盜來個連根拔除,這茅
屋中還拴了兩個嘍兵,放了他們算了。」
    卓重陽道:「你去放人,我來把這茅屋一併毀去。」
    馬雲龍才剛走入茅屋,突然冷哼一聲,又退了出來。
    白方俠急問道:「怎麼啦?」
    白小宛「刷」的一聲拔出寶劍,就要衝進去。
    馬雲龍手一攔,道:「不用進去,人頭全被砍落地上了。」
    卓重陽道:「你說什麼?」
    馬雲龍苦澀的道:「就像法場上砍人一般樣,拴著繩子,頭被劈下來了。」
    卓重陽道:「算啦!把門外的幾個也拖進去,一把火也免得這些自以為聰明,實則
愚不可及的強盜,暴屍山野,死後還遭狼吻豹啃。」
    於是,又見火苗騰空而起,劈啪之聲,不絕於耳。
    四人就在火光未熄,太陽落山的時候,離開了踩雲嶺,也離開了老虎口。
    當天夜裡的月亮特別圓,只是霜滿天。
    山谷中的勁風帶有寒意,樹葉滿地孤。
    看樣子離下雪的日子不會遠了。
    三更將盡的時候,四人又來到龍舌崖下的山洞裡。
    每個人身上都沾有血,所幸四個人全都活活實實的未曾受一點傷,算是有驚無險,
當然身上的血全是別人的。
    卓重陽道:「咱們這可得好好歇一陣,趕著天一亮,還得去找那個該死的天仙師太
去。」
    馬雲龍道:「那十天之約呢?」
    白方俠一笑,道:「雲龍,咱們現在是官家抓強盜,你何時聽說過官家還會同強盜
訂約的?」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其實我的意思是……」
    白小宛笑道:「什麼時候四舅也學會三思而後言了?」
    白小宛本來要說她的這位四舅「學著吞吞吐吐」,但她靈心慧性的改為「三思而
言」。
    馬雲龍展開毛氈,朝著身上一裹,就著洞壁歪靠下來,低聲的道:「我是說咱們的
刀快,又何能朝著那些可憐而又美麗的女娃身上下手?」
    白方俠己有過一次經驗,真的要把鋼刀劈砍在這些嬌柔美麗女子身上,的確是一件
極為困難的事。
    卓重陽最為沉痛,萬一明日又遇上那美艷的心上人兒,可怎麼處置才好?
    於是,四個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龍舌崖下的山洞中,一片死寂,但四個閉目趺坐的人,卻思維不寧,心神不定,正
就是心搖搖如懸旌。
    就在天放亮玉兔落的時候,卓重陽四人已收拾妥當。
    大家心中全明白,今天可是個大日子!
    因為,不論對任何人來說,生死榮辱已沒有考慮的餘地,唯一的就是盡其在我,換
句話說,一種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心理,在四人心裡激盪不已。
    卓重陽對白小宛道:「白姑娘的飛鏢不知尚餘多少?」
    白小宛一驚,問道:「卓大人的意思……」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我已很久未曾打過暗器這類東西,如今好像要用上一用
了。」
    白小宛一笑,一面伸手在鏢囊中摸出三支稜形飛鏢,遞向卓重陽,道:「一袋十二
支,如今尚餘七支。」
    卓重陽點頭道:「好!咱們等等找個地方,我就用你這幾支飛鏢試試準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不知卓重陽悶葫蘆賣什麼藥,白小宛既知道卓重陽是用
鏢行家,自是要瞻仰卓重陽的飛鏢絕技。
    於是,就急不及待的道:「卓大人何不就在這龍舌崖之側,山溪小徑之旁。展露一
下飛鏢絕藝?」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姑娘可不要見笑,卓某是為了對付天仙師太那看似十分
霸道的地崩子,才趕鴨子上架的試著以飛鏢對付,尚不知是否可行呢。」
    馬雲龍一聽,當即叫妙,緊跟著,隨手手拾起一塊石子勁擲而出。
    卓重陽不假思索,抖手打出一支飛鏢。
    「叭」的一聲,飛鏢後發先至,正擊在空中的那塊石頭上。
    白小宛鼓掌叫好,急忙把飛鏢又拾回來,遞交給卓重陽,一面道:「卓大人好功
夫!」
    於是,卓重陽快步走出四丈遠,又讓對面的馬雲龍向自己站的地方投擲石塊。
    就在馬雲龍的石塊剛剛出手,卓重陽的飛鏢已迎擊過來,馬雲龍哈哈一笑,腳踩梅
花步,上身一搖,已橫裡斜出五尺,就聽又是「叭」的一聲,半空中碎石紛飛。
    卓重陽似已生了信心。
    馬雲龍卻心中十分高興,因為,馬雲龍原本也是飛鏢能手,白小宛的那手飛鏢絕活,
正就是出自他的傳授呢!
    於是,卓重陽腰裡揣著三支飛鏢,連馬雲龍也自白小宛處取來一支飛鏢,以備不時
之需。
    四人一路急行,遠遠的,雲屋峰的那個若隱若現的峰巔,上距不遠,四個人立刻把
巾絹沾濕,又把口鼻掩上,卓重陽也把避毒粉,讓每個人塗在暴露的皮膚上。
    也就在四個人快要攀上望仙台的山徑上的時候,突然間,清脆的鐘聲響起,正面上
峰腰間的那個精巧有致,美輪美奐的四合小院朱紅雕花厚門,呀然一聲被人敞開來,大
白天的望到這小院落裡,一片青草翠綠,細如鵝毛,只不知這是什麼草。
    於是,一陣翠玉清響,碎步沙沙,天仙師太神情冷漠而又孤傲的手持拂塵,自院門
中緩步走了出來。
    在她的後面,又見那四名金劍美艷尼姑、十二名擺設十二生肖大陣的尼姑。
    就在這些美艷尼姑的身後,天醜怪尼也右手拎著一把寶劍,緊跟出來,不過讓卓重
陽四人吃驚而又感欣慰的是秦嶺八大盜之首的袖裡乾坤伍億,也拿著他的那把七星九環
寶刀,跟了出來,他那似猿猴般毛森森的臉上,還露出詭異的冷笑。
    就在這方圓不過十來丈的四合院門外的碎石場上,天仙師太擋住卓重陽四人前進去
路眸露凶芒的喝道:「卓重陽,十日之約才過幾日?」
    「三日!」
    「為何現在又來攪和?」
    「要人!」
    天仙師太狠聲道:「你問我要什麼人?」
    卓重陽戟指一群美艷尼姑身後的伍億,道:「就是他,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老賊。」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道:「卓重陽,你知道他是誰?」
    「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
    又是一陣大笑,天仙師太拂塵一揮,卓重陽四人不自覺的全向後退一步。
    得意的一聲笑,只聽天仙師太沉聲道:「雲淨,讓他們看看你究竟是誰!」
    於是,只見伍億緩緩的伸出右手,順著脖根下方一陣撕抓,慢慢的揭開一張假面皮
來。
    四人仔細一看,不由全都大吃一驚。
    只見原本是個毛臉的盜首伍億,轉眼間卻變成一個中年微胖,面目姣好而風韻撩人
的尼姑。
    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然而,這世上本就存著太多的不可思議。
    換句話說,怪事隨時都會發生,而怪事到處都會碰到。
    突然間,卓重陽戟指天仙師太喝道:「這又是你在玩弄彫蟲小技,對卓某來說不值
一笑。」
    天仙師太冷笑道:「卓重陽!你不信她就是由踩雲嶺回來的雲淨?」
    一頓之後,天仙師太回頭對雲淨道:「同他們對上幾句話,讓他們死心塌地的相信
你就是我望仙台的門下弟子。」
    嘻嘻一笑,笑聲是女子聲音。
    徒然間,雲淨的聲音一變,成了蒼老的伍億聲音。
    只聽她冷然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們一定在中途什麼地方歇過腳,啃過糧了
吧!」
    她話一落,四人真的大吃一驚而目瞪口呆。
    只聽雲淨又道:「那幾個該死的東西,壞了我師父大事,引來你們這些殺胚,擾了
我師父的清淨不說,恐怕往後我師父在外的生意都不太好做了,所以我就在師父的授意
下,把他們當禮物一般,送給你們去殺。」那聲音仍然蒼老。
    卓重陽搖頭道:「我不信,我一千一萬個不信。」
    一頓之後,卓重陽道:「如果她是你的弟子,如何肯把你在這雲屋峰下,望仙台上
的地穴中,擄藏著二十多名十來歲的美麗女童的醜惡之事,當著那麼多人,細說從頭的
抖摟出來?如果她是你的門下弟子,為何透露出京城八大賭房,江南十大青樓,還有那
進出大海的上百巨舟,全是你天仙師太的用之不竭的家當?」
    嘿嘿一陣冷笑,雲淨尼姑道:「如果我不在那種場合中,露出一些口風,秦嶺八大
盜又怎麼會為我拚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57:02

於是,卓重陽四人真的僵愣在當場。
    天仙師太卻在微點著默許的頭。
    突然,卓重陽又問道:「那麼,真的盜魁伍億,他在什麼地方?」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這幾年我發覺伍億老兒的胃口,越來越大,大到難以令
我忍受的地步,所以我就來個李代桃僵,把伍億給毒死在野牛林中,割下他的腦袋,制
了這副人皮面具。」
    冷冷一笑,天仙美尼又道:「本師太這傑作,應該是巧奪天工了吧!」
    白方俠虎吼一聲,厲聲問道:「這麼說來,那血玉龍根本就在你這望仙台中的寶宮
中了?」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你總算開了竅了。」
    卓重陽一挺胸,氣壯山河的高聲喝道:「好個人面獸心的天仙妖尼,原來各地迷失
的女童,竟也是你在作怪,你的所作所為,已到了天怒人憤,令人髮指的地步,今天卓
重陽絕不放過你!」
    白方俠及時問道:「天仙妖尼,眼前你己經自承罪狀,卻了無愧色,件件招認,更
無俱怕,難道你還有什麼有恃無恐的絕招用來對付我們不成?」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手中拂塵得意的一揮,聳動雙肩,篤定的道:「你們這四
個蠢東西,到了這時候,才心竅稍通,茅塞方開,可是已太晚了,晚得就算大羅神仙想
伸手救你們,也覺法力不夠,欲救乏力了。」
    白方俠冷冷一笑,白小宛睚眥欲裂。
    馬雲龍雙眉打結,一手狠命的搔著絡腮鬍子。
    卓重陽卻又高聲喝道:「天仙妖尼,如果你還是個人物,還想未來領袖黑道,就請
走過來,與卓某單比獨劃,忘我一拚,不要傷害那些姑娘們,人家可是還有機會重投她
們父母懷抱的。」
    天仙師太一陣冷笑,道:「卓重陽,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將死之人,竟也敢大放厥
詞而又大言不慚的想來解救我的門下!需知她們就如同我那寶宮的每一件絕世珍寶一樣,
這一生一世,休想再同我天仙師太分離了。」
    她此言一出,卓重陽不由的把一雙銳利眸芒,罩向那個絕美的尼姑身上。
    四眸已相對,兩口卻不能言!
    兩心早相許,如隔萬重山!
    這不正是人世間最不調和的場面嗎?
    鋼牙一挫,卓重陽正要喝問,突見天仙師太把手中拂塵一揮,尖聲喝道:「圍起
來!」
    突聞一陣腳步聲響,發自卓重陽四人身後,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去,卻發現十幾個粗
脖子的丑尼姑,齜牙冽嘴,披著長髮,手持砍刀,一堆擠到四人來時的那個峭崖窄路上,
生生把條山道堵死,如果想通過去,就得把這十幾個丑尼姑推落懸崖。
    一看這情形,卓重陽厲喝道:「妖尼!你不用再把那些原本夠可伶的尼姑,用來替
你送死,卓重陽四人也不會輕易離去,除非分出勝負,否則,這雲屋峰前望仙台上,不
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仙師太已不再多言,手一揮,就見她身後的十二名生肖大陣又現,只是這次在陣
中加入了四名手持金劍的絕色美尼。
    於是,卓重陽有著無所適從的感覺,放眼望去,只見她那心上人雙眸隱現淚光,楚
楚更動人,儀態惹人憐,自己怎麼能同心上人刀光劍影中對砍對殺?
    就在他七上八下,心神不定的時候,白小宛突然高聲斷喝,道:「十二生肖陣,白
小宛早已領教過,如今再加上四個,還不是中看不中用?就讓白小宛先來領教一下看看,
有什麼叫人大吃一驚的變化。」
    馬雲龍也道:「卓大人,你頂住這個老尼,我同我外甥女去收拾這個唬人的什麼十
二生肖大陣!」
    他不等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有所表示,當即與白小宛一打招呼,雙雙揮動兵刃,沖
入陣中。
    這時候的塞北大俠馬雲龍,認真的盡展自己絕學,腳踏梅花步,手揮降魔鋼棒,左
手雙刃刀,挑打劈刺,一路盡在大陣四邊游鬥。
    白小宛卻揮動手中劍,左手握著飛鏢,盡在陣中衝殺。
    於是,那個不大也不算小的碎百場上,刀光劍影,殺氣騰騰,金鐵交鳴之聲,不絕
於耳,火花飛濺更是此起彼落。
    白方俠目不輳睛的注視著陣中的女兒與馬雲龍,看樣子一時間二人還不致有險。
    突然間,天仙師太大叫一聲,道:「變!」
    就見陣中的十六名美尼姑齊聲脆叫一聲:「殺!」
    立刻間,每三個美尼姑追隨一名持金劍的絕色尼姑,成一字形的蛇行於白小宛與馬
雲龍二人之間,每人出劍有致,且蓄勢一擊,然後一閃而離去。
    這使得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必需要接連不斷的迎擊對方狠命的一擊。
    就聽重擊如打鐵之聲,「當當」不斷,漸漸的把二人擠向一塊。
    外面的卓重陽心裡明白!
    白方俠心裡更清楚!
    因為,如果剛才是四人入陣,也一定會被這蟒蛇纏腰越收越緊的大陣勢,逼在一起,
當然,在時機一旦成熟之時,十六把銳不可當的長劍,必然會挾雷霆之勢合擊而下,那
將是不可想像的後果,也是預知的不幸。
    就在這十六名美艷尼姑的陣勢,愈收愈緊,刀劍撞擊之聲愈見勁急的時候,卓重陽
突然向天仙師太望去,只見她正把拂塵高舉,似要發出什麼惡毒命令,她那張得意的臉
上,流露出洋洋自得而又不可一世的表情。
    於是,在白方俠的焦急神色剛一流露,卓重陽立施眼色,二人大喝一聲,揮動手中
刀劍,有如兩頭下山猛虎入羊群一般,衝殺而上。
    又是一陣金鐵交鳴,夾雜著數聲驚呼與哀嚎。
    立刻間,纏繞在白小宛與馬雲龍四周的十六名絕色美尼,當即就有四五名拋劍倒下。
    卓重陽削斷三支長劍,一連又劈倒兩名美尼姑。
    白方俠風雷刀大展威力,也砸飛兩支長劍,但他在揮刀朝著美尼姑身上下手之時,
仍然捏準分寸,風雷刀的刃芒,盡劃割在尼姑們的大腿上。
    於是,原本是包圍之勢的大陣,卻在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突然衝殺中,反而讓卓重
陽四人,來一個裡應外合。
    只可憐這些從未經過真正殺戮而又毫無經驗的絕色尼姑,立刻間哀嚎著躺了下去。
    白小宛早已憋得發火三千丈,因為她在陣中,儘是招架,根本沒有還手之機,如今
在額頭冒汗。汗沾衣濕的時候,立刻連劈帶踢,當場被她踢倒三名。
    馬雲龍更加冒火,也揮動手中鋼棒,連砸連打,早已被他逼退圍在四周的幾名美尼
姑。
    情勢的變化是突然的!
    戰鬥中的演變,更叫人難以料到!
    如果說誰能掌握戰局,而又能穩操勝算,大概也只有萬能的上天,人是無法可以操
縱的,否則,誰還敢與之為敵?
    而天仙師太是人,她絕不是上蒼,所以她同樣也不能操縱戰局。
    於是,就在七八個翻滾哀嚎在地上的絕色美尼,抱傷滴血哭泣的時候!
    就在卓重陽以劍緊壓著自己心上人手中金劍,而又四眸在這血腥遍地的場上相對相
視,不斷眸語中……
    天仙師太滿面冷霜的暴喝道:「都退回去!」
    一面狠狠的又道:「想不到你們還是讓我大失所望!」
    卓重陽嘴唇蠕動,道:「你多珍重!」
    就在那絕色美艷女尼的大眼眨動中,卓重陽手腕用力,把他的心上人彈送起一丈有
余,看上去就如受到他重擊一般。
    於是,場上的美尼姑彼此挽扶著。朝向望仙台的四合小院中走去,一路上這些美麗
的尼姑不斷的在滴血,而白方俠卻在心中泣血,那無助的哀嚎聲,有如敲在心上的重錘
一般,令他浩歎,不由的,白方俠怒指天仙師太罵道:「你真造孽呀!」
    哈哈一陣狂笑,天仙師太嗓門一緊,陰沉的怪叫一聲,道:「卓重陽,看來這頭一
仗叫你搶去了。」
    卓重陽冷哼,道:「如果你還有人性,別再指望別人,就同卓某人單打獨鬥,決一
死戰!」
    天仙師太一咧嘴,道:「狂徒!要你們全死在當場!」
    突然間,抓起串上念珠,像連珠炮一般,一粒跟著一粒,一顆連著一顆的金色念珠,
挾著勁急的嘯聲,擊向卓重陽四人身子站立地方。
    只見卓重陽一掄手中寶劍,擋在白方俠三人前面,劍光霍霍,碎芒連連,生生把天
仙美尼的一串念珠,全撥打在四周地上。
    卻不料,天仙師太在一串念珠的後面,悄無聲息的又打出一枚地崩子。
    也就在那地崩子才剛剛由天仙師太手中掏出的一剎那間,一聲「哎呀」發自天仙師
太身後。
    卓重陽已發現是一枚不同於念珠的「異物」飛來。
    於是,他那原本揮出的寶劍,急忙一收,同時口中大叫道:「趴下!」
    四個人不約而同的急躺而下!
    就聽「嗖!」的一聲,那枚地崩子已自四人身邊穿過,落在四人身後一丈地方,
「砰」的一聲,火花飛濺,碎鐵飛揚,就聽馬雲龍額邊滴血的罵道:「他娘的,她好奸
詐!」
    白小宛回頭一看,發覺四舅額頭正在流血,差一寸,就傷到眼睛。
    於是急忙抽出絲巾,替四舅馬雲龍包紮起來。
    就見天仙師太惡狠狠的緩步逼向卓重陽的心上人,那名尚不知其名的絕艷尼姑。
    卓重陽一看,大喝一聲,又是那招玄天一劍,挾著一股罡勁的,撼泰山以超北海之
勢,直指向天仙師太的後心擊去,人未到,一股冷森森的劍氣,已撩動天仙師太那件寬
大袈裟。
    天仙師太一旋身,正欲擲出另一粒地崩子,卻發現卓重陽人已快到,如果地崩子炸
了卓重陽,自己也將重傷當場。
    就在她這電閃意念中,身子卻快逾飛燕點水一般,右手拂塵一點卓重陽的劍身,人
也斜刺裡向外竄出三丈開外。
    只是她落身的地方,卻距離白小宛甚近,這種機會,白小宛自是不能放過,抖手打
出一鏢,便也直欺而上。
    卓重陽勁急的一劍,逼退天仙師太,感激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心中女神,一擰身直欺
而上,合著白小宛,把個天仙師太圍殺在中間。
    一旁的假伍億真雲淨,立刻一擺手中七星九環刀,直往場中逼來。
    馬雲龍冷哼一聲,道:「你終於還是自告奮勇的出來了!」
    一面迎著雲淨,二人立刻間殺在一起。
    天醜怪尼厲聲怪叫,立刻也揮刀衝上,卻被白方俠擋住去路。
    然而,白方俠終究是殺場老將,衡情量勢,必得速戰速決才對己方有利,因為太多
的敵人,環伺在周圍,如果她們一聲吆喝,來上一個大混戰,那就大費手腳了。
    心念間,藉著天丑師太重傷未癒,功力大失,而又分神之際,風雷刀幻起一束窒人
冷焰,挾著一股勁風,快不可言的迎面劈向天醜怪尼。
    天醜怪尼苦在雙目上方的肉瘤被白小宛踢傷未癒,尚自腫脹痛疼而影響視力,當其
在發現風雷刀的刀聲逼近,自然的暴伸右手,舉刀上擋,但卻仍然遲了一步,只聽「卡
嚓」一聲脆響,天醜怪尼在半聲哎呀中,腦袋一分為二而且直到脖子,於是,天醜怪尼
就和著血漿與腦漿,四平八穩的躺了下去。
    就在天醜怪尼倒下的同時,突然間,那群十多個擋在峭壁旁山道上的丑尼姑們,竟
掩面大哭著四散奔逃而去,有些甚至拋刀狂叫,狀極可怖。
    天仙師太一眼看到師妹的慘狀,又見丑尼姑們四散逃走,不由怒罵道:「真是一群
沒用的東西!」
    白方俠一刀劈死天醜怪尼,他竟毫不遲疑的衝向雲淨,他決心合力先把這些幫兇除
盡。
    本來,雲淨與馬雲龍交手,還能撐個一時不敗的局面,如今突然而加個白方俠,立
刻陷入危境。
    人一到了這個時候,最聰明的辦法就是逃。
    雲淨能冒充伍億,心機自然要奸詐許多,只是她所面對的卻是兩個一流高手老江湖,
一時間還真不易脫身。
    但如果硬撐下去,難免刀下作鬼。
    於是,雲淨竭盡余刀,大敞門的平舉七星九環寶刀,奮力的攔腰劈出一刀,猛抽身,
急急的彈腿縱向半空,一擰腰斜刺裡往場外縱去。
    突然,馬雲龍冷喝道:「哪裡逃!」抖手打出白小宛給他的一支飛鏢。
    他手勁既狠且準,一鏢正插在半空中雲淨的脅下,整個鏢全沒入雲淨的腹中。
    就聽「叭」的一聲,雲淨已跌落在岩石上,才一連扭動了兩下,立時氣絕。
    這種變化太大了!
    變化得大出天仙師太意料之外!
    像這種戰局,如果還能扭轉的話,那才真的叫奇跡呢!
    突然間,天仙師太的細聲一變而為蒼老的粗聲,聽上去就像是一位老太婆罵媳婦的
調調!
    「你們死人哪!還不給我圍住殺!盡在一旁看個什麼樣的古景?」
    她說的當然是那四名手持金劍的貼身尼姑。
    四個絕色尼姑卻彼此對望一眼,竟然沒有一人揮動手中金劍殺過來的。
    天仙師太直氣的哇哇大叫,狠聲罵道:「四個吃裡扒外的賤婢,只等這檔子事一了,
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才怪!」
    卓重陽一緊手中劍,哈哈一笑,道:「妖尼!你還有以後?」
    原本是十六人圍著他們四人廝殺,如今一變卻成了他們四人圍著天仙師太一人,這
變化不能說不大,當然也大出人意料。
    天仙師太的一柄拂塵,上下翻飛,圈點有致,對於四個一流高手的圍殺,似乎足以
應付,但見她閃展騰躍,飛舞在刀劍的激流中,仍有還手之力。
    卓重陽不由心頭火起,暗中一咬牙,大喝一聲,一個身形驟然又彈飛起來。
    就見他雙手握劍,筆直的挾著風雷聲,撲向天仙師太。
    對於卓重陽的這招玄天一劍,天仙師太自不敢大意,全身功力,立刻又壓在她那柄
拂塵上。
    就在這勝負立判,生死立見的一剎間,一溜火星飛灑中,天仙師太的耳鬢,就見血
絲一現。
    就在她一驚一窒,卻萬萬料想不到,白小宛抖手打出一鏢,狠狠的插在天仙師太的
後心上。
    天仙師太的耳鬢之傷不重,但那後心的一鏢卻有些叫她施不出力來的感覺。
    於是,就聽她厲聲大喝,不顧刀劍即將加身之危,一把抓出數枚地崩子來。
    四人一見,紛紛後退。
    就聽天仙師太淒厲的仰天哈哈大笑,道:「世上活了八十一,足可與神仙比美了,
哈……」
    徒然對著卓重陽打出地崩子。
    卻不料被卓重陽打出一鏢,使得地崩子就在她的面前一丈多地爆裂開來,就聽「砰」
的一聲巨響,天仙師太立刻捂著自己的臉,狂奔著飛撲進四合院裡了。









第20章
    誰都看見,天仙師太的背上在往外淌血。
    誰都知道,天仙師太的大限難逃了。
    甚至仍然僵立在那兒手持金劍的四個絕色美尼姑,也看得清清楚楚。
    卓重陽原本要第二次施展玄天一劍,但天仙師太卻出人意料的脫離戰場,轉身奮力
的衝進望仙台上的四合院消失不見。
    白小宛急忙走近四舅馬雲龍的身邊查看傷勢,只見汗與血形成的淡紅血水,濕透了
大半條絲巾。
    白方俠立刻掏出刀傷藥,替馬雲龍敕上。
    馬雲龍咧嘴笑道:「只要察出真兇,這點傷還值得。」
    就在此時,卓重陽緩步走向四名絕色美艷尼姑面前,先是眸露精芒,直直的望著自
己的心上人,低聲的道:「謝謝你!」
    卓重陽當然指的就是天仙師太的地崩子,如果不是她及時驚叫,說不定自己又揮劍
去擋,其結果何堪設想,那必然是血肉模糊的慘死當場。
    只聽白方俠道:「四位姑娘,只等這望仙台一破,你們就隨老夫回到咸陽府台衙門,
白某人必將你們親自送回你們的父母身邊。」
    於是,四位絕色尼姑全低下了頭,因為她們的眼中,正有著擠壓已久的傷心珠淚,
只是沒有機會奔流而出罷了。
    就茌一群人等,正要衝上四合院的時候,突然一聲悶雷般的響聲,自山腹中響起,
隆隆聲中夾著似山崩般的倒塌聲,讓人有驚心動魄的感受。
    就聽其中一個絕美尼姑驚叫道:「不好了!師父在封閉地道,二十一個小師妹全在
地道中的石屋裡呢!」
    就在八人一衝進院門,院子中央,擠站著十二名原在擺十二生肖陣的美尼姑,另外
尚有十餘名美尼姑,其中尚有七八名受傷的,大家都面露驚嚇,顫慄不已。
    白方俠是個大嗓門,急急叫大家安靜下來,一面極力安慰道:「罪魁禍首是那天仙
師太,你們全都是受害者。大家不用怕,只等拎出禍首,立刻帶你們離開此地。」
    他此言一出,竟有不少美尼姑痛哭失聲,也有些面露喜色,但大家的心情卻是一致
的,那就是盡快回家找到自己的親人。
    也就在大家一陣興奮中,突聽一陣陣叫聲哭喊聲,細聽之下,全是一些女童發自山
腹的石室中。
    於是,就在四名手持金劍的尼姑指引下,卓重陽四人找到了地道口。
    那是在正堂屋的觀音大士瓷像座後面,掀開一個厚木板子,卓重陽正準備舉步下去
的時候,突然一股灰沙,直衝而上,煙灰瀰漫伸手不見五指。
    卓重陽急忙叫眾人後退,躲過地下衝上的煙塵。
    好一陣之後,才見塵埃落定。
    眾人這才向下面望去,不由全都大吃一驚,原來在地道的下面,走約十幾丈處,石
屋口上,岩石堆積,封住去路,而裡面正傳出陣陣的女童哭聲。
    一種淒慘、哀嚎、無助的尖叫聲。
    卓重陽四人有如銅錘貫頂,心肺撕裂之痛。
    於是,急切間,卓重陽立刻發動所有尼姑,加上白氏父女與馬雲龍三人,順序的自
洞中石室倒塌地方,一列的站到地面上,立刻一塊塊的把碎石傳遞出洞外面。
    近三十人就這麼不停的往外遞石塊。
    沒有停,因為洞中的哭喊聲,促使每個人熱血沸騰,更沒有人歇息一下喘口氣,因
為再不及時救出洞中二十一名女童,包不准就會活活把這些女童全悶死裡面。
    漸漸的,哭聲越見清晰……
    於是,眾人搬移石塊也更迅速了。
    幾乎一個時辰,終於由碎岩石洞中,把二十一名才不過十歲左右的女童,全拖出地
洞,來到那個四合院的屋中。
    卓重陽與白小宛更把地洞繼續擴大,直到可以容下二人低頭彎腰進去。
    卓重陽擔心的是,天仙師太會不會把血玉鳳毀去,如果……
    卓重陽真不敢想下去。
    白小宛更擔心夫家的傳家之寶血玉龍,唯恐天仙師太與血玉龍共存亡。
    急急的,二人就著火把,一路找到一個石洞口上,卻發現那洞口內,七彩耀眼的光
芒外射,極目望去,那間石屋正中央端正的放了一個圓型紫檀木鑲玉架子,共分三層,
每一層上面,均放著燦爛奪目,光華四射的稀世珍寶。
    數一數,不下十多件,其中正有那血玉鳳與血玉龍兩件寶物,而兩件寶物,正相對
著擺放,不論大小形態,均無差異,顯然這原是一對罕見的寶物,不知何年何月,被人
分開了的。
    在距離這個一人高的紫植木架子不到一尺地方,天仙師太暴伸一隻右手,極力想抓
到這個架子,只是尚差一尺,她就氣絕而亡。
    就著火把,卓重陽望著側著頭的天仙師太,不由吃驚的道:「白姑娘!你看這天仙
師太人已氣絕,但她的那張看上去不過四十歲許的嫩臉,竟然一些也沒有變化,可真是
駭人聽聞,叫人不可思議。」
    白小宛也不解的道:「難道這天仙師太真的有什麼絕世妙方,能保她這八十一春的
歲月不老?」
    卓重陽又把火把放低,突然,他發現天仙師太的眼眶竟與她的那張嫩臉有了縫隙,
不由「咦」了一聲,立刻伸手一拉。
    於是,再一次叫二人驚嚇得大叫一聲,倒退一大步。
    因為,一張人皮面具,緩緩的自天仙師太的臉上掀了下來,露出了真正的天仙師太。
    那是一張其醜無比的面孔,一臉的火燒過的疤痕,鼻樑下塌,露出兩個冒血的鼻孔,
雙眉也為疤痕所遮,兩隻眼晴,撩起層層皺紋,如果夜晚碰上來自陰司的厲鬼,那麼被
嚇跑的不是她天仙師太,而是那些沒有她醜陋的厲鬼。
    卓重陽與白小宛二人又在這寶宮中仔細的尋查一遍,卻在一個大木櫃中發現百兩重
一個的大金元寶,少說也有數百枚。
    處理這兒的一切寶物,必須找白方俠商量。
    於是白小宛把血玉龍小心的包紮妥當,背在身上,她又在各地室中看了一遍,不由
驚奇這天仙師太的精心設計,豈止是巧奪天工而已!
    走出石屋,白小宛把地下的一切情形又說了一遍,馬雲龍與白方俠一聽,全都驚奇
不止,就連一群絕色美尼姑,全都不信自己師父是個面如厲鬼的醜老太婆,但誰也不願,
也不敢走下石屋中去觀看。
    白方俠走入石室的時候,卓重陽正面對那些寶物與金磚大傷腦筋。
    「白捕頭,這兒該屬什麼地面管轄?」
    白方俠一笑,道:「案是寶雞縣衙出面破的,寶雞縣又屬咸陽府衙總管,不過本案
還是得移往寶雞才好!」
    卓重陽道:「好!咱們先把地室的這些金磚寶物移出去,帶回寶雞縣衙,暫時封起
這座四合院尼庵,天仙師太的屍體拖出去掩埋,等寶雞縣衙做適當處理,本人也好轉回
京中,奏明聖上交旨了差。」
    白方俠當即道:「指望著卓大人聖前美言。」
    說罷,白方俠先把天仙師太的屍體,拖出地室,在上面四合院中的一群大小尼姑,
一看到她們敬畏的師父竟然是個看起來比天仙丑尼還要令人懼怕的醜樣子,全都驚嚇得
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那些十來歲的女童,更是哭叫著躲得遠遠的。
    白方俠當即交待女兒小宛,分派各人協同運出地下金磚寶物,並著人準備一應吃住,
今晚大伙就在這四合小院歇住,只等天一亮,趕著返回寶雞。
    於是,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立刻走出這座四合小院,趁著太陽尚未下山,急急的
趕向天仙丑尼的那個大山洞附近,找回他們的馬匹,連同意外又找到的幾匹馬前後就有
七八匹。
    由於絕嶺峭壁,馬不易行,所以白方俠二人又把這七八匹馬牽人大山洞口的馬廄上,
並加了草料,只等明日一早,趕來馱走天仙師太的金磚寶物。
    一切安當之後,白方俠與馬雲龍這才又折回望仙台。
    本來是個大圓月,但在這冷清的夜裡望去,好像月亮掉了一塊似的,又不太圓了。
    然而,儘管月亮缺一塊,人間依舊有悲喜。
    月圓有缺永不止,人間悲喜更不斷。
    雲屋望仙台前的一場搏殺之後,血腥味已被陣陣山風吹得了無蹤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3:57:39

當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老遠的望向這望仙台的時候,只見山徑小道上,正有兩個人
影,馬雲龍與白方俠二人相視一笑,因為那正是卓重陽一手攬著他的心中女神——那個
艷冠群芳的絕色尼姑,一步四指,磨肩互蹭的緩步走著,看那月色下美尼姑在卓重陽的
臂彎裡,癡望著卓重陽,望著卓重陽低頭傾訴的那種男人特有的氣質,一種令女子陶醉
的風度。
    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一走進四合小院,迎面白小宛笑著走來。
    「爹!四舅!快吃飯吧!」
    「孩子們都安置好了?」白方俠問。
    「全都睡下了!」
    於是二人吃過飯後,三人也都相繼睡下。
    這一夜,在這個四合小院的屋子裡沒有人再去誦經,每個人睡的好安詳,因為在她
們的心中,只等同父母親人們團聚的了。
    興奮往往會影響睡眠,當卓重陽與那絕色美尼姑回到四合小院的時候,已經是三更
天了。
    自秦嶺高峰荒谷中,一溜的沿著小山徑,一行人與七八匹馱著行李包裹與受傷的尼
姑,的朝著山下行去,看起來走的相當慢,因為有二十來個小女童,也跟在這群人後面
走,馬雲龍成了這群女娃兒的馬叔叔,也因此他不時的背著一個女孩子走,才不過一天
時間,所有女童們全愛上這位大鬍子叔叔,
    一個年近三十的尼姑,白小宛是認識的,她是在第一次進入那所四合小院的時候,
在廚房混充的時候,知道這尼姑的,但當時她並沒有注意,如今白小宛覺得,這個尼姑
如果還俗,對四舅來說,這該很適合。
    小宛的這個意念,並未說出來,只是擱在心裡,因為她還得細細觀察,她不能送給
四舅一個累贅,一個包袱。
    這一行人走的很慢,但卻神情輕鬆愉快,一直到第二天的日偏西,他們才過了斜峪
關。
    當這批人過了河,來到扶風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算一算整整走了兩天山路。
    這一夜,白方俠就在扶風包下一家客店,舒服而又安靜的讓那些,初臨市街,目露
驚喜的大小尼姑們歇了一夜。
    夜裡,白方俠又叫店掌櫃雇了五輛連篷馬車,天一亮全都上馬登車,晃晃悠悠的,
馳向寶雞。
    就在日正當中的時候,人馬全到了寶雞的衙門前面小廣場上。
    縣太爺得報,立刻率領師爺,以及捕頭李長虹,親自在衙前相迎。
    「卓大人,真是辛苦你們了!快請衙內!」
    縣太爺正說著,只見馬車上下來了許多美尼姑,甚至十來歲的小尼姑,也都是長得
十分俏麗,不由大吃一驚。
    卓重陽笑道:「大人!咱們裡面說去。」
    一面又對白方俠與縣捕頭李長虹道:「把人安置好,寶物金磚全搬入衙內,等候發
落。」
    就在這時候,韓玉棟已自內衙跑出來,雙眸充滿了眼淚的一把拉住白小宛。
    白小宛的身上帶著血漬,卻也不顧一切的投入韓玉棟的懷裡,一面流著淚,邊道:
「想不到元兇竟然是個奇醜無比的老尼姑,我總算報了咱們的滅門大仇了。」
    韓玉棟一聽,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二人相扶相助的,直入縣衙後堂而去。
    這天晚上,寶雞縣衙大堂中央,縣太爺大擺酒筵,連所有的尼姑們也全有份。
    酒席上,縣太爺特別對師爺當眾交待,快替一群大小尼姑套量合身的女衣裳,如果
真心願意出家的,就不必重做新衣了。
    除了套量新衣,更要師爺先調查每個尼姑的身世,以便通知她們的父母,前來認領。
    但誰會想得到這些尼姑們竟無一人願意出家的,尤其那些十來歲的女童們,還吵著
要回家呢!
    當寶雞縣大堂的酒筵才剛結束,卓重陽已辭別縣太爺以及白小宛等人,攜著他那如
花似玉卻又比花還嬌比玉更美的心上人,雙雙跨馬直奔京城。
    臨走的時候,韓玉棟徵得白小宛的同意,竟把那只害死他全家的血玉龍,雙手送交
給卓重陽,一面悲慼無限的道:「卓大人,血玉龍價值連城,唯德者擁之,如今韓玉棟
全家被殺,有一天面對這血玉龍的時候,不是興高采烈的欣賞,而是痛哭失聲的悲哀,
睹物思人,必然無限憂傷,倒不如呈獻皇上,使血玉龍與血玉鳳在歷盡不知多吵年的人
世滄桑之後,重又龍鳳呈祥的長伴在龍身之前,千秋萬世。」
    卓重陽十分感動,他走到韓玉棟與筆小宛夫婦二人面前,緩緩的,出自一片真誠的
道:「韓大相公,你的媳婦才進你們韓家大門幾天,就遭到這種事,但她的表現,那可
是你這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她那一雙鐵腳,真的為你韓家報了大仇。」
    白小宛沒有說什麼,只緩緩的又走到卓重陽那心上人的身前,伸出雙手。
    於是,兩個美艷的女子,四隻手互握在一起。
    「雁姑娘!卓大人武林奇俠,年輕輕的就有一身本事,我真的替你們高興,也祝福
你們。」
    不太開口說話的雁姑娘,正就是卓重陽魂已附在她身上的那個絕艷尼姑,露齒一笑,
不自主的摸摸自己的頂上,道:「我擔心這頭上……」
    白小宛笑道:「頭髮總是會長出來的,你說是吧!」
    於是,兩匹壯健的黃鏢馬,馱走了天造地設的一對英雄美人,更帶走了一對天下至
寶,血玉龍與血玉鳳兩件稀世珍寶。
    寶雞縣衙的公文擬呈的相當快速,幾乎就在大內高手卓重陽才離開寶雞不久,就由
一匹快馬,送上咸陽。
    事情不能不急辦,因為這將是一件震驚天下的大案子。不論是失寶,失女孩子,風
聲如果傳出,連朝庭都將被本案震動。
    再說秦嶺八大盜中,尚有個要犯,仍然混在長安總督衙門,過著三夫人的豪華舒服
的日子,總不能讓她成為漏網之魚。
    又是一天過去了。然而這一天,寶雞這個地方就流言四起,傳言中,江湖上的秦嶺
八大盜全都被殺的被殺,被捉的已在縣衙大牢鎖著。
    但最令人樂意談論的,還是寶雞大韓村的韓侗老爺滅門血案破了,韓侗的兒媳婦親
自破的。
    於是,大韓村的韓五爺,夥同族人,抬了一頂空的挽金花配綵帶的抬著大轎,鑼鼓
喧天的由大韓村直抬到寶雞的縣衙前面。
    韓五爺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走進寶雞縣衙後堂。
    首先,他見到了堂弟韓玉棟。
    韓五爺的輩份小,但他卻常在韓玉棟家走動,小時候的韓玉棟,還被這位堂兄抱過,
自然一眼就認出來。
    「堂弟!真的苦了你啦!」
    韓玉棟擁著韓五爺直垂淚,這是他在遭遇這件大不幸之後,第一次看到的親人。
    韓五爺的嘴巴裡,仍然是一對長長的大虎牙,但卻長的很自然,因為準也沒有看到
韓五爺把個嘴唇盡在虎牙上面磨蹭。
    面對白小宛,韓五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泣道:「韓家對不起你,還沒有走進大
韓村,就叫你受這麼大委屈。」
    白小宛垂淚道:「五哥!你也吃了不少苦,快起來吧!」
    於是,案子由官家處理,白小宛還真的坐上那頂八抬大花轎,回轉大韓村的婆家。
    臨走,她把那個在望仙台四合小院裡做飯的三十來歲尼姑,也帶到了大韓村,因為
在她的心中,正為著飄蕩江湖居無定所的四舅。這位塞北大俠馬雲龍,巧妙的安排著他
的終身大事呢!
    不論是謠言也罷,還是消息也好,總之傳起來是很快的,因為長安總督衙門裡也有
了這件滅門血案的風聲。
    再說同朝為官,官官相護的事,哪個朝代沒有?
    咸陽府衙的行文上了朝庭……
    而府衙裡卻有人正坐在總督府的後堂上,那個胖嘟嘟而體格魁偉的總督大人成善,
濃眉緊鎖,不勝驚訝的細聽府衙來人的低聲詳稟。
    只聽總督大人成善道:「那是我在去年夏天進入秦嶺狩獵時候,在深山中遇到的,
當時還覺得是一樁奇遇,不久她自己找到我的總督府衙,才漸漸得到本督好感,收她為
三夫人的,一年來看不出她有什麼為非做歹的事情發生,卻萬萬想不到這歐陽小小竟然
是秦嶺八大盜之一。」
    來人道:「如今這樁大案,即將轟動天下,在聖旨未下之前,還望大人仔細琢磨看
著辦。」
    成善又問道:「本府副將楊文光確實在寶雞縣大宰中嗎?」
    「正等聖旨一到,就要處決。」
    成善不由一歎,道:「想不到秦嶺八大盜竟然有兩個混進我的總督府來,看樣子少
不了要受聖上喝叱一頓了。」
    於是,咸陽府衙的那個神秘人物走了。
    於是,總督成善來到後堂,來到他最鍾愛的三夫人房中,那個秦嶺八大盜的七姑奶
奶歐陽小小的屋裡。
    成善的臉色很難看,對歐陽小小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大人!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冷哼一聲,成善道:「秦嶺大山裡,俺們遇上你,你說自己是孤苦無依的,這話可
是真的?」
    一聽口氣,歐陽小小就知道事情出了毛病,加上楊文光這個毒書生,好長一陣子沒
有回來報告外面的消息,顯然楊文光也出了問題,只不知師父……
    情況已開始明朗化,歐陽小小這個名字也該名歸原主而交還給那個真正的歐陽小小
了。
    當然,真正的歐陽小小,那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七,人稱七姑奶奶的,早已死於雲屋
峰望仙台的後面絕谷中了。
    於是,只見這假的歐陽小小,緩緩的自耳後面,撕去一張人皮面具。
    就在一陣磨蹭之後,歐陽小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更艷麗,更迷人的絕色女子,看上去至少要比歐陽小小還要小個七八歲,
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真的是國色天香,秀色可餐,正應了那句俗話:沉魚落雁之姿,
閉月羞花之容。
    成善呆住了!
    伸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半天收不回來!
    只聽他結結巴巴的,道:「你……你……究竟是誰?」
    盈盈的走到成善面前,美人兒緩緩的跪在成善膝前。
    成善急忙把停在空中的手,一把拉起這個自己驚為天人的絕色美女,問道:「快坐
下來說話!」
    一頓之後,成善又道:「不過,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對本督說實話。」
    又是一種腔調,細語柔聲,聽起來可比黃鸚出谷,比之歐陽小小的聲音更好聽。
    「小女子是秦嶺雲屋峰望仙台天仙師太的門下弟子。」
    成善一聽,大驚失色,急忙搖手道:「快不要再提那天仙妖尼,她己被殺,所有她
擄在深山中的弟子,全是被從小擄上山的,如今全都被救在寶雞縣衙裡,等著查出她們
的家世,就要送她們還鄉呢!」
    一頓之後,又道:「難道你也是那天仙妖尼自小擄上山去的嗎?」
    雙眸中淚光隱現,只聽這絕美女子道:「自小我被人送上雲屋峰,在天仙師太門下
落髮,取名叫淨心,不過我依稀記得我在家中的名字是叫小菊,去年也是由師父授意,
故意接近總督大人的,本來就是混在秦嶺八大盜的巢穴,也不知為什麼,她卻又叫我混
來總督府中。」
    她一頓之後,又道:「師父交待我的任務,只是供給她情報,告訴什麼地方收藏有
天下至寶,至今我也才在一次陪大人飲宴中,看到過叫血玉龍的。」
    成善一聽,急忙搖手道:「這件事自從現在起,你得由你的心中,連根拔除。」
    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小菊面前,一手托起小菊那彈指立破的細白嫩臉,輕點著頭,
又道:「真是上天傑作,本督相信天下沒有人願意把這種人間仙女毀掉的。」
    只見他一咬牙,又道:「寧可失去總督寶座,也不願失去你這艷冠天下群雌的美人
兒,你安心住在府裡,本督自有定奪。」
    成善終究是宦海翻滾有年的人,當即在長安大小街道上,遍貼告示。
    告示上寫的可不是捉拿三夫人,而是寫著:「查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私自勾結侍
女歐陽小小,潛逃無蹤,除了通令各州縣捉拿外,任何人通風報信而捕回該二人犯,重
賞官銀一萬兩。」
    就算是賞銀十萬兩,百萬兩也不會找到這二人,因為這張告示,日子寫得很早,早
就在前一個月,顯然這是對上不對下的一張「油條」告示,目的只在為自己的行為脫罪
而已。
    長安總督衙門裡「走失了」歐陽小小,咸陽府衙想來捉人也不可能,甚至還得要替
總督去追查歐陽小小的下落,只是總督成善並沒有催著咸陽府衙為他去找而已。
    就在今年第一場大雪即將來臨的前一天,大內高手卓重陽攜著聖旨,來到了寶雞的
縣衙大堂。
    縣太爺接過聖旨,心中自是十分高興,因為聖旨上說的十分明確,他已調升咸陽府
衙,而接他的人,卻是家遭滅門不幸的韓玉棟,當然,這是韓玉棟獻寶有功,他又是韓
侗的兒子,本身又是個舉人,當介百里侯,應是順理成章的事。
    消息傳到了大韓村的時候,卓重陽也來到了大韓村,因為他還攜帶著皇上欽賜的一
塊匾,那是頒送給白小宛的,上面蒼勁有力的雕了八個金字:「鐵腳媳婦,忠孝兩全」!
    那塊金匾,就高高的掛在韓家新宅的正廳門框上方,只要一進到大門,立刻就很清
晰的映入眼簾。
    事情似乎該在此地打住了,但是卓重陽卻還有一樁事情交待。
    就在韓家的正廳上,酒足飯飽之後,卓重陽道:「如今你已經是寶雞縣太爺了,上
任之後第一件要辦的事,可不能稍有差池啊!」
    韓玉棟肅容的道:「下官自當謹慎從事,大人儘管放心!」
    卓重陽面向白小宛道:「這件事也算皇上的恩寵,到時候白姑娘最好也在場,才顯
得順理成章。」
    白小宛眼眶淚輳,連連點頭。
    突然,一旁的馬雲龍問道:「卓大人準備什麼時候進洞房,馬雲龍好及時趕上,喝
杯喜酒。」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我們已經成親了,就在聖上面前叩頭為禮結成夫婦了。」
    馬雲龍一聽,不由哈哈笑道:「大人可真是等不及了!哈……」
    卓重陽隨手掏出一紙大內的信函,交在馬雲龍的手中,笑道:「你看看這個再說!」
    馬雲龍接過一看,卻是一紙官令,言明派馬雲龍為長安都督衙門副將之職。
    「大人!這是……」
    「聖上交待,你先委屈著吧!還有白捕頭也隨府台上調了!」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老四!咱們明日一早,一同上路,不過你可不能忘了把人
家一齊帶去喲!」
    用力的蹭撫著大胡叉子,馬雲龍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當然,白方俠指的就是那個三十來歲的尼姑。
    一大早,當一群人等騎馬坐轎的離開大韓村的時候,韓五爺夥同大韓村的族人們,
人擠人的排到村外面,那串掛在韓小五茶棚附近樹上的鞭炮,一直響到人們走的很遠很
遠,還在響個不停。
    就在從各地趕到寶雞縣衙,認領他們的失蹤女兒的時候,縣太爺韓玉棟奉旨承辦他
到任後的第一件案子。
    那就是立斬大牢中的大盜楊文光。
    渭水河畔,人山人海,白小宛陪著丈夫,一同來到渭水河畔的法場上。
    楊文光幾天不見,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他雙目雖仍然暴射著凶光,但卻透著一份
驚懼,因為從各地來看處決大盜的人,多得如一窩螞蚊。
    就在楊文光即將授首的一剎間,人群中衝出了一個婦女,她就站在楊文光的面前垂
淚。
    見了她,楊文光一聲苦笑,緩緩的低下頭去。
    於是,就在一束大砍刀光芒電閃中,楊文光的頭一滾而落到那個女人的前面。
    就見她毫不遲疑的把楊文光的頭抱起來,送接到屍身的肩頭上。
    血滴在她的身上……
    人們在指著她說東說西!
    但風擺柳卻充耳不聞,也許……
    誰說風塵中的女子無情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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