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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本物天下霸唱]迷航崑崙墟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0:41     標題: [本物天下霸唱]迷航崑崙墟 [全文完]

迷航崑崙墟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第一話 古瓶

上次高速公路的交通事故之後的幾個月中,我的性格變得比較抑鬱了,不想多説話,總覺得有些重要的事想不起來,經常做噩夢。在我生意上的合夥人阿豪的建議下,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最後診斷的結果是,我可能患上了輕度的“昏暗症候群”。這是一種由德國科學家發現並提出的心理疾病,其具體特徵表現為: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就會感到焦慮、不安,嚴重的會出現幻視、幻聽。

  醫生給我開了一些進口藥,都是些安神幫助睡眠之類的,讓我先吃一段時間,如果病情還沒有好轉,就住院接受治療。

  看完病之後,我覺得這些心理醫生的診斷結果是狗屎。

  阿豪也比較同意,認為絕對是狗屎。

  我的另一個朋友臭魚説:“簡直是狗屎中的狗屎。”

  話雖如此説,症狀還是確實存在的,頭疼得越來越厲害,睡眠質量很差,沒心思工作。我捏著鼻子吃了一些醫院開的處方藥,但是不見什麼起色。

  正好此時,我前不久認識的女朋友藤明月從南京打來電話,説她們學校現在放暑假,約我去湖南嶽陽,到她姑媽家裏玩上幾天。

  我想,去外地玩上幾天也好,可以放鬆放鬆,也許對自己的神經衰弱有好處,於是就答應了她,第二天就坐火車到南京去找藤明月。

  閒言少敘,只説我們抵達岳陽之後住到藤明月的姑媽家裏,她姑媽和姑父很熱情,對我照顧得很週到。我跟她姑父尤其談得來,他是軍人,我對軍人一向是有好感的,乾脆也不見外了,直接稱呼二老姑父、姑媽。住了兩天,我精神好多了,飯也吃得下,覺也睡得香。

  既然到了岳陽,又如何能不去洞庭湖划船?洞庭湖素有神仙洞府之稱,自古以來描寫這裡景色傳説的詩篇不計其數。李白詩云:“淡掃明湖開玉鏡,丹青畫出是君山。”劉禹錫也吟道:“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遙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裏一青螺。”真個是處天上人間。

  這日清早,我和藤明月租了只小小的漁船,雇了一個五十余歲的船老大掌櫓。縱目遠望,帆影點點,湖光山色,觀之不盡,漁船載著我們直往那煙波浩渺之中而去。

  我提前買了魚竿魚餌,揚言要釣上二三十條肥魚,就在這舟中煮了,吃個新鮮快活。不過那日天公不肯作美,早上還是碧空如洗,不到中午就飄來幾團雨雲,四下裏陰雲一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我們都沒帶雨具,藤明月避進船艙,我問船老大借了頂草帽。

  我原以為他們的草帽,是那種圓錐形的斗笠,幻想著戴上那樣的斗笠再披上件蓑衣,濛濛細雨之下在舟中垂釣,也頗有幾分詩情畫意。釣線沉波蕩扁舟,魚爭芳餌上金鉤。放歌不知落日斜,悠然忘卻江湖愁。那種境界,八成也不過如此了。

  不過這些事,就沒有一件是朝著我期待的方向發展的,斗笠沒有,只有黃蓆草帽,您看過農民下地幹活戴的那種草帽嗎?就是那種最最普通的,可能用得久了,頭頂和四週還凹進去一大塊。不僅不能擋雨,還能接雨。

  那雨也下得急,不一會兒的工夫,草帽上就積滿了雨水,稍微一動腦袋就嘩嘩地往下淌水,可是,魚還沒釣上來半條。

  藤明月在船艙裏看著我的狼狽樣笑著説:“喂……那位早晨還自稱是老漁民的,一上午連一條魚都沒釣到呀?不知道你這種漁民是用什麼養活老婆孩子的,在紙上畫一條魚給他們看了解飽嗎?”

  我這面子啊,有點破門簾子——挂不住了。我一把摘下積滿雨水的草帽,放在口邊,一仰頭把裏面的雨水喝個精光,又戴回頭頂。轉頭對藤明月説:“都因為你長得不好看,把魚全嚇跑了。我不來怪你也就是了,你竟然還敢多嘴?”

  正在鬥嘴之時,忽然手中一沉,憑力道感覺像是條大魚咬鉤了。我本是坐在船頭木板上的,這時興奮過度,跳將起來。我壓根兒不會釣魚,此時也來不及去看魚漂的狀況,雙手一抬,就想把魚竿挑起來。

誰知手中沉重異常,一抬之下竟沒抬動,玻璃鋼魚竿彎成將近七十度。我怕把魚竿撅折了,便不敢再用力向上挑,順著鉤上著力的方向把魚竿放平,心想這魚太大,不能使蠻力硬拽,我得遛遛它,等它筋疲力盡之時,一舉擒之。

  隨著興奮的心情平靜下來,我發現鉤住的好像並不是魚。我讓藤明月找船老大借了把抄魚的網兜,往湖裏一抄,抄出黑糊糊一團東西。

  顧不得把魚鉤魚線解開,就連忙從網兜裏把那物件掏出來,黑色的是水草,魚鉤就是鉤在水草的死結上,水草中包著一個古瓶。我用衣服擦去瓶上的淤泥,用湖水涮了涮古瓶,細看之下,心中狂喜,這回真得了寶貝了。

  瓶體雪白晶瑩,光潤細膩,材質似玉非玉,瓶身上不知用什麼工藝繪著極複雜的圖案,山水花鳥,各種異獸,無不栩栩如生。

  主體的構圖是一座高山,山下繪有一位仙人,青袍長髯,神態瀟灑。山上又有一處府邸,門上有“冷香堂”三字。門前有三朵叫不出名目的異樣奇花,中間最大的一朵藍色,旁邊各生有一朵紅色小花。奇花怒放,紅藍相間,悅目至極。

  瓶口被一塊黑色木塞堵得嚴嚴實實,又有防水的金漆黏合,沒半分縫隙可以開啟。不過用手一晃,感覺裏面空空如也,看來應該是個空瓶。

  我輕輕撫摸著瓶身。別説這瓶子材料和年代的價值了,憑我的經驗,單是這瓶上的圖紋,就值個十幾萬。實在是太不尋常了,我從來沒看過有這種風格的瓶,絕不是近代的款式。回去後找個懂行的好好估個價,這趟來岳陽真是不虛此行。

  這時雨過天晴,長空如碧。我得了個古瓶,沒有心思再去遊湖,就帶了藤明月回家。在岳陽沒找到能鑒定古董的師傅,看來只能回去之後再做計較了。

  別的閒事就不講了。又住了五七日,我就帶著古瓶辭別了姑父姑媽回到家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1:00

第二話 離奇的死亡事件

回到我家的樓下,只看見我家的樓門前人頭攢動,黑壓壓地擠滿了圍觀群眾,邊上又停了幾輛警車和救護車,一些警察出來進去地忙個不停,好像是出了什麼事故。

  我也是個好事之徒,見如此熱鬧,就急於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故。看到人群中有幾個相熟的鄰居正在交頭接耳地聊天,就擠了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

  我問鄰居老馬怎麼回事這麼多人。

  老馬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在電影院工作,戴了副深度近視眼鏡,對我説:“你出門剛回來,還不知道吧?咱們樓門裏,一樓——就是你家樓下的老姚家——一家五口,昨天晚上全都死在家裏了。”

  這個消息讓我聽得心裏發堵,平時關係都不錯的鄰居全家竟然都死了,我有點無法接受這樣的事。

  這時旁邊的鄰居閒漢孫國賓説:“昨天白天,不知從哪來了只夜貓子,正落在老姚家門前,那雙大眼就死死地盯著他家大門,怎麼趕都趕不走,最後老姚急了,拿棍子把夜貓子活活打死。你説怪不怪,那夜貓子被亂棍打死,直到死都沒有要跑的意思,到了晚上老姚全家就莫名其妙地死了。經常聽人説: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這事可真夠邪的。”

  老馬搖搖頭説:“也未必是夜貓子,你們晚上也應該都聽見了吧?深更半夜的,樓下有人大聲地喊老姚和他家裏人的名字,那喊聲很大,一聲比一聲瘆人,都把我吵醒了,我還特意拉開窗簾往樓下看,樓下路燈照得雪亮,空蕩蕩的,人影也沒有半個。”

  周圍的眾鄰居都連連點頭,看來晚上聽到喊老姚名字的不止一人,大夥全聽見了,但是誰也沒看到究竟是什麼人在樓下喊他。

  我問老馬:“姚家五口人,老姚和他老婆,兩個女兒,一個十七,一個十三,再加上老姚的母親,怎麼會同時都死了?是煤氣中毒,還是入室兇殺?”

  老馬説:“怎麼會是煤氣啊,這麼熱的天,哪家不是開門開窗的,我聽派出所的民警説,具體死亡原因還要等法醫鑒定。早晨老姚大女兒的同學來找她一起去上學,叫了半天沒人答應。她見門開著,就進去看了一眼。這一眼差點把那小姑娘嚇成精神病,五口人都坐在客廳一動不動,都是睜著眼死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我對老馬説:“老馬您可別嚇唬我,他們家樓上住的就是我,他們往上看什麼?”

  這時居委會的劉老頭插嘴説:“他們不是看你家,那是在看進了房裏的勾死鬼。你們還別不信邪,平白無故地有人喊你們名字,千萬別答應,那是勾魂的鬼,你一答應,它就能找到你的住處。”

  孫國賓笑罵:“我説劉老頭,你他媽的好歹也是居委會的,怎麼到處傳播封建迷信啊?”

  劉老頭怒道:“你這小子懂個屁,前邊九號樓的胡家大嫂子,你們都知道是誰吧?”

  眾人都知道那是個瘋婆子,於是都點點頭。

  劉老頭接著説:“胡家當家的死得早,十年前,胡家嫂子在家做飯,聽樓下有人招呼她丈夫的名字,她一邊答應一邊往樓下看,結果樓下根本沒人。當天就傳來消息,她丈夫在車間出事故死了。”

  老馬説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年頭多了,您不提我都快忘了。”

  劉老頭説:“這還不算完,胡家嫂子也是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八年前,跟同學到森林公園,對了……那時候還是植物園,到植物園的一個湖裏去游泳。那湖雖然小,但不是死水,底下是個鍋底,誰都不知道下面跟哪通著。平時為了安全,用浮標把深水區圈了起來,小孩去游泳都在邊上玩,沒人敢去深處。胡家大兒子和同學們一不小心把球扔到了湖中心,幾個人一起游過去撿球,結果連胡家大兒子在內一下子淹死六個。當時這事全市都轟動了,所有學校都通報,三五年之內再沒人敢去那裏游泳。”

  我們回憶了一下,的確有這件事,一點都沒誇張。雖然隔得久了,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人們提起那個一下淹死六個人的無名小湖來都是談虎色變。

劉老頭問眾人:“那孩子是我看著長起來的,特別聽話,特別懂事,知道爹死得早娘不容易,放了學就幫家裏幹活,唉……太可惜了。你們知道湖裏淹死人的那天,胡家嫂子聽到什麼了嗎?”

  我説:“該不會也聽見有人喊她大兒子的名字吧?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劉老頭掏出煙來點上一支,繼續説道:“不錯,她又聽到有人招呼她兒子的名字。從那以後,胡家大嫂就受了點刺激,家裏只剩下她和小兒子,她把小兒子當眼珠子一樣看著,寸步不離。五年前的一個清晨,她又聽到樓下有人招呼她小兒子的名字,這次,她學乖了,沒敢答應。可是她小兒子不知道厲害,聽到樓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以為是同學找他玩,就答應了一聲。出去一看,並沒有任何人。小兒子回家之後拿茶杯喝水,喝得急了,一口水嗆進氣管,就這麼給嗆死了。從那以後,胡家嫂子就徹底瘋了,她家同我住在一個樓裏,所以這事的來龍去脈我比較清楚。”

  人人都長吁短嘆,替胡大嫂家的事感到難過。正在這時,樓門裏陸陸續續走出來一隊人,用擔架抬著姚師傅全家五口的屍體,屍體上蒙著白布,看不出來誰是誰,一具具都裝到車上,疾馳離去。

  民警找周圍的住戶了解了一些情況,然後把封住樓門的警戒線給撤了,住在裏面的居民可以進出,一樓中單是姚家門前貼滿了封條。

  我跟幾位鄰居又聊了一陣子,就起身回家。我家住在二樓,剛好是在姚家的樓上,我進屋之後把東西收拾收拾,找個妥當的地方放好在洞庭湖得到的古瓶,一時也無心去想那瓶子的事,倒了杯水,邊喝邊想樓下的命案。

  一想到姚家五人的死屍,都坐在客廳睜著眼往上看,我就有點起雞皮疙瘩。我正好也坐在客廳,他們看的位置該不會是我現在坐的方位吧?想到這裡,不敢再坐,去到臥室躺在床上抽煙。

  我父母都被我大哥接去了長沙養老,這房子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住,以前一個人沒覺得怎麼樣,現在樓下死了這麼多人,真不免有些膽戰心驚。

  最近玩得很累,回到家先好好睡上一覺再説。於是找出前些日子醫生給開的減壓助睡眠的藥片服了幾片,又躺回到床上,不一會兒睡意就涌了上來。

  就在我快要進入睡眠狀態的時候,我聽到屋裏的地板下面“嘭嘭”有響動,好像是樓下有人用棍子戳天花板,我想起來去看看怎麼回事,但是藥力發作,身體不聽使喚,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1:14

第三話 噩夢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極可怕的噩夢。

  分不清是什麼時候,四週都是黑沉沉的,我頭腦一片空白,從床上下來,莽莽撞撞地蹣跚前行。

  也不知是怎麼走的,沒幾步就到了一處亂葬崗子。只見雲迷月黑,悲風四起,全身毛髮森森俱豎。

  環視四週,皆是荒墳野地,有的棺材來不及埋葬,雜亂地擺在路旁。更有幾隻野狗把墳裏的死人刨了出來,正在撕咬死人的肚腸,歪歪斜斜的墓碑上落著幾隻烏鴉,見有人經過,撲棱棱地飛到半空,狂叫之聲淒厲刺耳,深夜聽來,尤為可怖。

  我想不起來為什麼會在這裡,只想趕快離開,好不容易尋得一條道路,便順路匆匆前行。

  走了一段,竟又轉回那片墳場。連忙再找別的道路,不論向何方向走,最後都轉回這片荒墳。

  正暗自焦急,忽聽有女人哭泣的聲音,聽聲音就在左近。我循聲看去,原來有個穿白衣的年輕女子坐在不遠處的地上,正扶著半截墓碑嗚嗚哭泣。

  白衣女子見我走近,就止住哭聲,問我:“你……是人是鬼?”

  我聽了大怒,説道:“我當然是人,倒是你比較可疑,你這賊婆娘是人是鬼?黑天半夜在墳地裏做什麼?”

  白衣女子説道:“真抱歉,在這黑夜荒墳之地我實在是怕得狠了,才這麼問。既然你是人非鬼,那真是太好了。”

  我問她:“這是什麼地方?你認識路嗎?”

  白衣女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答道:“我家離此地不遠,只因晚上趕路回家,把腳扎傷了,行走不得,你如果肯背我,我就給你指點道路,這裡路徑繁雜,外人是認不得的。”

  我低頭看了看她的腳,果然鞋子下面有不少血跡,看來是踩到了什麼尖銳的東西,心想她這麼瘦,估計也就是八十多斤,背上她走路倒也使得。

  於是就把她負在背上,背後輕飄飄的,遠比預想中的分量要輕。

  白衣女子趴在我的肩頭,用手指點遠處一片山峰,説道:“前面峰巒密處,就是我家,那山下面有條大路,你可以從那回家。”

  我有點後悔,太遠了,不過事到如今,也只好聽她的吩咐,便背起她直往那山峰重疊之處前進。

  從遠處看來,雖然距離遠了,但是只要認準了那片山峰的大方向,走過去也就是了,沒想到,那道路極為曲折,山重水復,走了很久很久也到達不了,反而是越離越遠。

  身後背的白衣女子也不再説話,她雖然體輕,但是也有個六十來斤,我走得久了,覺得有些累,就想讓她先下來,歇一下再繼續趕路。我對她説話,她卻沒半分反應。

  鼻中隱隱聞到一股腐臭的氣息,我暗道不好:她可別是拉肚子了,怎麼這麼大的臭味?

  手上的觸覺也不太對頭,像是摸著一大塊爛木板。我回頭一看,直嚇得三魂幽幽,七魄杳杳。

  背上的白衣女子不知去向,背著的是一塊長滿了白毛的爛棺材蓋子,上面爬滿了蛆蟲,一陣陣惡臭撲鼻而來。

  我嚇得大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窗外玉兔西沉,紅日初升,已是清晨。

  還好是個夢,真嚇死我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要起身下床,突然覺得手中癢癢的似是有什麼蟲子,抬起手來一看,手中有四五條肥肥白白的蛆蟲正慢慢蠕動。

  急忙把手裏的幾條蛆甩進衛生間的馬桶裏面,放水沖掉。然後拼了命地洗手,都快搓出血才停下。心口還一陣陣地感到噁心,早餐是沒有胃口去吃了。

  一抬頭髮現衛生間鏡子中的自己,眼圈發黑,雙目有些血絲。我對自己的處境心知肚明,我現在面對的絕不是什麼“昏暗症候群”,也許真的是有“鬼”。

  下樓的時候我特地留意了一樓姚家門上貼的封條,沒有被損壞過的跡象,這就説明屋子裏沒有人,那麼昨晚誰在用棍子捅他家的天花板?我靠……想想都覺得後脖子冒涼氣,該不會是他們家天花板上有什麼東西?

滿腦子胡思亂想地就到了公司,把從岳陽帶回來的龜蛇酒、岳州扇、君山銀針茶等等禮物分給眾人。隨後把阿豪臭魚帶到沒人的地方,把昨天晚上的夢和早上手中的蛆蟲對他們倆講了,請他們二人幫忙想點辦法。

  他們也不是和尚道士,一時之間也無對策。阿豪説:“不如找個神婆神漢之類的給你瞧瞧,是不是你家附近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倒不失為治標治本的好辦法。只是我對那些江湖術士不太熟悉,也不知哪個是有真本事的,哪些又是騙吃騙喝的。

  阿豪説:“這事也不能操之過急,要請高人就要請貨真價實的,否則請個騙子來,損失錢財是小,耽誤正事是大。這兩天我先幫你打聽打聽,你自己也到處問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1:30

第四話 古玩店的鑒定結果

中午吃飯,我跟他們聊起家裏那只古瓶。臭魚説知道有家古玩店,那老闆以前在故宮博物院工作,鑒別古玩器物,從來沒走過眼,不如咱們去請他瞧瞧。

  我是急性子,馬上就讓臭魚帶我去,於是把公司的事都交給阿豪,同臭魚回家取了古瓶,火燒火燎地趕到了古玩店。

  店主姓線,是個花白鬍子的精瘦老頭,見我們來找他鑒定器物,分外熱情,讓到裏屋。分賓主落座,店裏的小夥計倒上茶來,免不了一番客套,先隨意聊了幾句。

  線老爺子自稱祖宗八代都是打鼓的(當鋪裏櫃上收東西的),解放後就沒這行業了,他父親被招聘到了故宮博物院當保管員,等退休後,他就接了班,現在也退休了,就憑著祖上傳下來的知識和自己積累的經驗開了這麼間小店,不為掙錢,只為結交一些同道,排遣余生。

  我問道:“老先生,聽您這姓氏,應該是在旗的旗人,八旗子弟多是王公貴族,怎麼您的祖上都在當鋪裏掙營生?”

  線老爺子笑道:“呵呵,老朽雖是旗人,但是屬於下三旗,軍國大事哪有咱摻和的份兒啊,也吃不上多少祿米,只好憑著給王爺貝勒們掌眼的這些雕蟲小技出去打工,拿現在的話講,也是工薪階層啊。”

  我見他言談隨和,甚有風度,心中多了幾分信任之意,便拿出古瓶遞給線老爺子説:“麻煩您給掌掌眼。”

  線老爺子小心翼翼地接過,捧在手中端詳起來,一言不發,反反復復看了半天,又拿出個放大鏡看個沒完。

  我左等右等,有些焦急,就問:“線老先生,晚輩這瓶子如何呀?”

  連問三遍,線老爺子才回過神來,把瓶子還給我,説道:“小老弟啊,我跟古物打了一輩子的交道,空活七十余歲,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等神物。這東西可不是一般的珍寶,我勸你們把它獻給國家吧,凡人留之不是福,反而是禍害。”

  我説:“我這寶貝是祖上傳下來的,不是我沒那覺悟,只是捐出去未免對不住祖宗,也許以後我會捐獻,不過我這思想境界上一時半會兒還提高不起來。您先給我們講講這瓶究竟好在哪?”

  線老爺子説:“單説這瓶蓋就已經是十分的不得了,這是幾百年才能成材的陰沉木的樹窨,也就是樹芯,以前這都是皇家做棺槨的木料,能保屍身數百年不朽。這瓶子的質地,是新疆和闐仔玉,看質地絕對是極品,這麼大一塊完整的美玉已屬極罕見了。另外這瓶身的造型和圖案從風格上來看是北宋年間的,但是這瓶的做工及紋飾工藝更不尋常,不像是那個時代能做出來的,尤其是圖案複雜精細,似是暗藏玄機,老朽只能説這是鬼斧神工了。按常理説這種瓶應該有一雙,一雌一雄,一陰一陽。老朽不才,看不出這瓶的年代出處,也不知這瓶是雌是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古瓶絕非凡物。”

  我越聽越激動,夢想著下半輩子那腐敗墮落的生活都著落在這只古瓶上了。我問線老爺子:“您説這圖案似乎藏有玄機,我也深有同感。依您所見,這瓶上的山水人物花鳥異獸有何講究?”

  線老爺子説:“你們仔細看這瓶,這瓶身上的構圖並不符合古代美術結構的佈局和原理。中國的繪畫自古講求寫意,意重於形,然而你們看這畫中的人物花草都和真的沒有區別,幾乎可以亂真,就好像是照片的效果一樣。然而這座高山卻又把寫意發揮到了極致,森森然,巍巍然,結合得太完美了。還有這些異獸,有的隱在雲端,有的藏于山林,看不清楚全貌。這裡面一定有一些隱義,只是我等俗人,難以考證。”

  線老爺子又反復強調説:“二位,這物件真是只應天上有,不是人間能容得下的,説不定會招來殺身之禍。你們切勿貪財,儘快捐獻給博物院吧。你們就算想找買主都不容易,這東西有市沒有價啊!前些年有個河南的農民挖地窖,挖出一個石頭匣子,裏面有八尊玉人,那玉色都是殷紅如血的古玉,是西晉的古物。這東西一齣世,天下轟動,最後這位農民還是把它獻給了國家,國家也獎勵了他很多錢和榮譽。當時我還在北京工作,那八尊玉人我是親眼見過的,算得上是奇珍異寶了。不過比起你們二位的這個瓶,那玉人就顯然不值一提了。”

 我打定了主意,線老頭就是説出大天來,我也不獻寶,一口咬定:“我這是祖宗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每當我看見這瓶子就會想起我爺爺的爺爺,實在是捨不得。等我老了,讓我孫子去捐獻也不遲嘛。”

  我怕再説下去那老頭就打電話報警扣住我的寶貝,急忙和臭魚一起辭別了線老爺子,落荒而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1:50

第五話 老外

心情極好,昨天見到鄰居家滅門命案以及晚上做的噩夢都忘了個精光,與臭魚商議叫阿豪出來找個酒吧喝上幾杯,再找個K房唱上幾句,再找個桑拿蒸上一道,最好再找個小姐……

  我們邊走邊説,忽聽身後有個男人大聲喊道:“章——魚——”

  我們沒意識到是在喊我們倆,臭魚還笑著説這賣魚的嗓門還真不小啊。

  那男子的口音很怪,全是升調,好像舌頭很僵硬,他繼續在我們身後喊:“章——魚——”

  臭魚對我説:“哎,你姓張,我姓于,他是不是在喊咱倆?”

  我心中一沉,想起昨天鄰居們議論喊人名字勾魂的事情來,頭皮一下就奓了,我對臭魚説:“咱們快走,無論如何不要答應,可能是勾魂的惡鬼。”

  二人加緊腳步,越走越快,到後來乾脆在鬧市中跑了起來,撞得路上行人東倒西歪。

  我感覺身後也有個人追著我們跑,離得還不太遠。

  這時,身後男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跑得氣喘吁吁,口音更怪,邊跑邊對我們喊:“你們……跑什麼……是我啊。”

  臭魚對我説:“他大爺的……快跑快跑……肯定是鬼……活人沒有説話這麼怪的。”

  一路狂奔,倉皇之際不擇路徑,逃進了一條小巷。

  我有點跑不動了,但是不敢回頭,一邊跑一邊對身後跟著的勾魂惡鬼大罵:“你奶奶……你他媽的……認錯人了。”

  身後怪異的聲音喊道:“張……你他媽……我認不錯的……你們就是……賣偉哥的皮包公司……啊啊……”他跑得太急,後半句便説不出來了。

  臭魚也快跑不動了,喘著粗氣對我説:“這鬼……把咱們的底細……呼呼……都查清了……連咱倒騰偉……哥,他全知道……咱倆今天……可能……要玩完。”

  我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忍不住大笑,停下腳步不再逃跑,轉身罵道:“老外你這孫子,差點把我跟老于嚇死,晚上你要不請客吃飯,我們就把你大卸八塊,包成西葫蘆羊肉餃子。”

  老外,何許人也?老外自然是洋人,他是租了我隔壁單元居住的一個外國人,好像叫皮埃爾什麼的,我記不太清了,我一向稱呼他“老外”。

  老外三十多歲,作家,寫恐怖小説,是個中國通,中文説得比臭魚都好,他對中國文化極其著迷,常年住在中國蒐集素材。平日裏總與我們在一起廝混。

  老外説話是屬於洋口音的普通話,再加上他連喊帶跑,所以聽起來怪異無比。

  我對老外説:“你怎麼知道我們賣偉哥?以後你少給我們造謠,我們是經營藥材的,你滿大街嚷嚷,群眾都把我們當做是偉哥專賣店的奸商了。”

  老外剛才跑得太累,還沒緩過來,捂著肚子彎著腰説:“甭跟哥們兒玩那貓膩,你們這兩年除了偉哥還賣過什麼?除了偉哥你們什麼也沒賣過,別以為哥們兒不知道。哦,對了,去年你們還往俄羅斯倒過保險套。”

  我吃驚地對老外説:“你這洋鬼子,怎麼什麼都知道?你他媽不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就是那個CIA派來我們這當間諜的!”

  老外一臉無辜的表情,聳了聳肩膀:“張,你知道,哥們兒是法國人,不是美國人。我們法國人不關心政治,當初我們那邊鬧革命的時候提出的口號都是:要玫瑰,不要核彈,要××,不要作戰。”

  臭魚問老外:“哎,法國不是也有CIA嗎?”

  老外笑著説:“法國那個部門不叫CIA,簡稱是CLIA。”

  我跟臭魚一起搖頭,沒聽説過這麼個單位。

  老外用自嘲的語氣説:“就是……中央……缺乏……情報局,哈哈哈。”

  三人一齊大笑,勾肩搭背地向平時經常去的一家“波撒多”KTV走去,邊走邊唱:“找點藉口,找點空閒,帶著小蜜,咱出去轉轉……”

  到了“波撒多”,我們要了個單間,給阿豪打了個電話,讓他下班之後來這聚齊。臭魚很喜歡唱民歌,而且一唱就非常投入,進去之後就吼了起來。我五音不全,老外不會唱中國歌,於是我們倆就在一旁喝啤酒談話。

老外跟我聊起了我家樓下的姚家全家死亡的事,他認為這事非常詭異,是個很好的題材,絕對能寫個拿人的段子。

  我説:“其實你就寫你現在住那屋的事就夠嚇人的了,還用得著寫別人家的事嗎。”

  老外好奇地説:“哥們兒那屋?怎麼嚇人了?”

  我説:“啊,還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你是去年秋天搬來的,之前那家住戶姓孟,他們家的怪事可多了去了。”

  老外掏出筆記本和錄音筆,連聲催促:“張,你説詳細一點,讓哥們兒記錄下來。準備好了,快説,快説。”

  我把以前隔壁孟家的事情簡單地跟他説了一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2:07

第六話 深夜奇遇

孟家共四口人,孟師傅在小區的垃圾轉運站工作。

  他妻子在北京開亞運會那年中了風,成了癱子。只能坐在家裏糊紙盒,還做些針線的活計,貼補家用。

  家裏還有個孟師傅的老娘,孟奶奶,她常年患哮喘病。孟師傅兩口子還有個女兒,叫孟潔,才十六歲,長得那叫一個漂亮,別看年紀不大,那模樣那身段,往那一站,什麼鞏俐啊章子怡啊,全得靠邊閃。

  孟師傅家的日子過得難啊,全家都指著他一個人的工資養活。垃圾轉運站能賺幾個錢?孟師傅業餘時間就接點零活,幫人修個屋頂、通個地溝什麼的,一年到頭沒黑沒白地工作。

  有一天晚上,十一點多,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冷冷清清的,孟師傅幫人通完下水道回家,快到家的時候,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為什麼説是人影呢?因為看不清楚,就好像這人在磨砂玻璃後邊似的,虛虛乎乎的。

  那個人影,臉衝著墻,一動不動。孟師傅以為是賊,走過去拍了那人肩膀一下。這一拍不要緊,就好像是摸到了一塊寒冰,全身如墜冰窟。那人影也扭過頭來,一張沒有鼻子沒有眼沒有嘴的臉,冷冷地對著孟師傅。

  您想啊,大晚上,在衚同裏,有張沒有五官的大白臉,近在咫尺地對著你,那是種什麼感受?

  孟師傅當時就被嚇暈了過去。第二天早晨,有上早班的路過那條衚同,這才發現孟師傅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就趕緊給他送回家。

  到家之後,孟師傅就大病了一場,連續三天高燒不退,到醫院扎針吃藥,好不容易把病治好了,腦子又出問題了,他誰也不認識了,不管是誰,包括親人同事鄰居朋友,挨個罵。

  而且口音也變了,説話前言不搭後語,罵起人來十分惡毒。

  有走南闖北到過地方多的人,説孟師傅現在的口音是吉林長春那邊的方言。大夥都覺得奇怪,老孟一輩子沒離開過本市,在哪學的這一嘴地道的東北話?

  孟師傅的娘孟奶奶,記得以前在農村的時候,村裏也出過類似的情況,當時有個會算命的老頭,説這種情況叫“撞克”。

  孟奶奶憑著對當年的記憶,模倣著當年算命先生折的紙人,自己也用黃紙照貓畫虎地疊了一個,然後把紙人貼在孟師傅前額,用針想扎紙人的腳。未承想,當時孟師傅神志不清,他一躲,這針就扎到了紙人的左眼上。

  只聽一聲怪叫,孟師傅頹然坐倒在地,隨後竟然痊癒了,身體好了,神志也恢復了正常。

  按理説病好了這是好事啊,其實不然,孟家真正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轉過天來的晚上,孟師傅的老婆,坐在床上用剪刀剪紙盒,她女兒躺在母親身邊看書。孟師傅的老婆覺得後邊有個人拍了她一巴掌,全身立即打了個冷戰,手中的剪刀拿不穩,一下落在躺著看書的女兒臉上。

  您説巧不巧,孟奶奶用針扎紙人的左眼,孟師傅老婆手中掉落的剪刀正插在女兒孟潔的左眼上。

  剪刀插在孟潔的眼珠上,直挺挺地不倒,一行黑水混著鮮血順著孟潔的眼眶流到臉上。當時孟師傅不在家,家裏只有孟奶奶和他老婆,全都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還好孟奶奶先回過神來,連忙到我家找我幫忙。我又叫了鄰居老馬,一起幫著把孟潔抬到醫院。

  孟潔生命沒有危險,但是眼睛瞎了,醫生説流出的黑水就是眼球裏的液體。這時又傳來噩耗,孟師傅在垃圾轉運站心臟病發作,沒等送到醫院就死了。

  孟奶奶折騰了一夜,又受到兒子死亡的打擊,哮喘病發作,搶救不過來,也死了。

  緊接著,孟師傅的老婆也瘋了,天天胡言亂語,一看見穿白衣服的就嚇得尿褲子。

  剩下這一對殘疾的母女,為了生活,就把房子賣了,住到郊區。後來新的房東覺得房子不乾淨,自己不敢住,就租了出去。

  我對老外説:“正好你這大鼻子傻帽兒找房住,一看這房租金還挺便宜,屁顛兒屁顛兒地就跑這住來了。”

老外問:“他家究竟是怎麼搞的?為什麼這麼倒楣?”

  我説:“聽懂這方面事情的人説,孟師傅那天晚上確實是‘撞克’了,應該找個懂行的來驚動驚動,可以用針扎,或者用鞋底子拍,然後燒紙上供了事。可是孟奶奶根本是一外行,不知道扎紙驅邪的辦法,結果惹了麻煩進門。”

  老外倒是不覺得害怕,只是搖頭嘆息,很同情那一家人的不幸遭遇。問我要了孟家母女的現住址,説是改天要去採訪採訪,順便給她們提供一些經濟上的幫助。

  我們正聊著天,阿豪也到了,於是等臭魚唱夠了,大夥就出去找個地方吃飯喝酒。吃飯的時候阿豪説他打聽到了一個高僧,那高僧在11路公交總站擺攤算命看風水,據説很靈,去的人太多,晚了都排不上隊,讓我明天抽空去那找高僧看看為什麼總做噩夢。

  今天難得聚在一起,喝得都有些多了,臭魚又吐又鬧,阿豪開車把臭魚送回家。我跟老外慢慢走著回家。

  這時已經很晚了,月白風清,夏天的夜晚,難得這麼清爽。我喝得雖然有點偏高,但是還算清醒,跟老外倆人晃晃悠悠地到了樓下。我經過一樓的姚家門前時,又看了一眼門上的封條,顯然沒有人進出過。

  三步兩步到了我們住的二樓,一抬眼冷不丁看見老外家的門前站著個人,我的酒意一下就沒了,全身都覺得冷颼颼的,汗毛倒豎。

  老外不知道怎麼回事,還問呢:“喂……你在我家門口……想找誰?”

  我扯了扯老外的手,在他耳邊小聲説:“他就是以前住這裡的孟師傅。”

  在二樓,那個人面對著以前孟師傅的家門一動不動,好像並沒有聽見老外剛才對他説話。我見狀急忙拉著老外,躡手躡腳地從孟師傅背後悄悄走上二樓半。

  我們伏在二樓半的樓梯處,從縫隙中往下窺視那人的動靜。老外想拿手機拍張照片,我趕緊攔住,低聲説:“你找死啊。”

  過了很久,那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下樓離開。

  我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臟也隨著他的離去放鬆下來,喝到肚子裏的酒已經全隨著汗水蒸發沒了,心想:“孟師傅的亡靈可能是放心不下他女兒,想來探望探望,可是他大概不知道,她們已經搬走了,所以很失落,這才離開。”

  老外跟我商量:“怎麼著?張,咱們跟著那個幽靈,看看他到哪去。這素材太棒了,哥們兒這回要得諾貝爾文學獎了。”

  我心中暗罵老外不知道“危險”兩字的含義,卻又想,縱觀當今世界,我等處處難與人爭,既然洋人敢去,我就貪生怕死不敢去嗎?今晚就是龍潭虎穴我也陪你走上一遭。於是我對老外説道:“等我先把東西放下,馬上就來,不敢去的是孫子。”

  回到二樓,打開自己家的房門,把我那寶貝瓶子妥善地收藏好。忽聽房中地板“嘭嘭”不停地響,我怕耽誤了時間跟不上孟師傅,不及細看,就出門招呼老外下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2:26

第七話

城隍廟外邊月光如水,那人正向著東面緩緩前行。他似乎很怕走在光亮處被人看到,遇到有陰影的地方,他就儘量走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只有在無遮無攔的空地,才不得不在月光下疾行,我們看得分明,他在月光下,地上沒有影子。

  這次我們雖然離得遠了,但是都知道跟蹤幽靈的危險性極高,不敢輕易説話,一聲不吭,潛蹤躡足跟在後面。

  這個夜晚,處處透著詭異,零點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任何行人和車輛。走了不多遠,就到了一個地方,一圈高近四米的黑色院墻中有一扇黑色小門,那人推門而入。

  老外小聲問我:“這是什麼地方?”

  我搖了搖頭,不記得我家附近有這麼個黑墻大院。現在回去睡覺還來得及,但是看老外那興奮勁兒,一點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問老外:“老外,你怎麼不覺得害怕啊?”

  老外説:“你們中國人怎麼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多難得的機會,這種靈異現象,就是要切身體會,寫出來的情節才有吸引力。”

  我説:“你們洋人都他媽的看《印第安納瓊斯》看多了吧,哪根筋搭錯了?”

  現在不是逗悶子的時候。正在這時一大片黑雲遮蔽了天上的明月,四下裏頓時漆黑一團。

  我們倆借著月黑之際,溜到黑墻大院的小門前,用手一探,那門並沒有關死。我推開一條門縫,看了看裏面的情況,遠處似乎有幾點燈光,但是看不清楚。

  我硬著頭皮跟老外進了院子,一股惡臭直躥鼻孔。我們用手捂住鼻子,半蹲著順著墻邊向左側燈光閃爍的地方悄悄摸去。

  前進了約莫十幾米,忽然見幾條黑影走了過來。我們不敢再有動作,趴在陰暗的角落偷眼觀瞧。但是天上的那一大塊烏雲極濃,遮得星月無光,院子深處的幾點燈光又不明亮,周圍的情況完全看不清楚。

  隱隱約約見到十幾條高大的黑影在院中走動,好像在忙著搬什麼東西。剛才一進來,我就聞見一股濃烈的臭味,好像有什麼巨大的死屍被夏天的陽光曬得腐爛了,散發著一陣陣的惡臭。這氣味衝入腦子,使人忍不住就想嘔吐。

  老外想往我身邊靠近兩步説話,忽然腳下一軟,“撲”的一聲踩破了什麼東西。老外嚇了一跳,趕緊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叫出聲來。

  我聽見他的動靜,回過頭來看老外,但是院子裏太黑,看不清他踩了什麼,我用手一摸黏糊糊的……

  這時天上的那片烏雲已經飄過,眼前頓時一亮,二人同時大口嘔吐。

  老外踩的是一具腫脹腐爛得發紫的死屍,屍氣脹得像只氣球,他這一腳正踩在屍身的胸腔上,他腳上和我手上,都沾滿了死屍胸腔裏的墨綠色黏液。

  還好大院中的黑衣人各忙各的,沒人注意我和老外在墻邊嘔吐的聲音。

  我心中暗暗叫苦,後悔莫及,今晚就不該逞能跟老外來這裡以身犯險,真他媽是吃飽了撐的。

  老外也終於有幾分害怕了,我看見他也是肩膀微微顫抖,呼吸粗重,但是這傢伙對探索未知事物的興趣太大了,他藏在花池子後邊,睜著一雙大眼觀察著院中的情形,恨不得拿個攝像機全給拍下來,方才心滿意足。

  我估計他一時半會兒是不肯離開,只能橫下心來陪著他,心中暗自祈求老外趕快看夠了回家洗澡睡覺。

  天上又有流雲飄過,不過雲輕月明,不再像剛才那麼黑暗,我也抬起頭來偷偷觀看。這一看非同小可,險些又要嘔吐,還好晚上吃的酒食都已吐光了,只是乾嘔了兩下。

  院中支了一口青綠色的大鍋,這鍋的形狀有些似古鼎,直徑少説有八米開外,大鍋共有三足,都如成人腰身粗細,鍋裏全是沸騰的滾水,下面堆滿了柴草。

  院中十幾個黑衣男子,身高超出常人一大截,面無表情,忙碌著添柴燒火,院中滿地都是成堆成堆的腐爛死屍,一時也分辨不清究竟有多少,粗略估計數量足以千計。無數的蒼蠅圍繞著屍堆嗡嗡亂飛。黑衣人把火燒得旺了,就搬了屍體扔入鍋中。
最奇怪的事是,腐臭的死屍一經大鍋燒煮,就活動起來,在鍋中張牙舞爪,不斷發出聲聲慘叫,極其痛苦,掙扎著想從鍋中爬出來。鍋外的黑衣人用長竿把想爬出鍋的死屍又一個個地捅回去。

  腐屍掙扎一番,終於被沸湯煮得稀爛,不成形狀了。一眾黑衣人各司其職,雖然忙碌,但是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有的負責搬屍,有的負責燒火,有的把鍋裏煮屍的黑水舀出來倒掉,又有數人不停地倒入清水。這一切都在井井有條地進行著,只有鍋中屍體的慘叫聲淒厲悲涼。

  我和老外看得目瞪口呆,正沒理會處,忽見先前看到的遠處那幾盞燈火越來越亮。再加上天上的月色,遠處也能瞧得清楚,在黑墻環繞的大院深處,顯出一座古代樓閣,宛如一座殿堂,金碧輝煌,燈火通明。

  老外小聲對我説:“原來這是那城隍廟。”

  還沒等我説話,那大殿正門大開,一眾黑衣人擁出一位官員。那官員蟒袍玉帶,面如冠玉,氣象不凡。

  我猛然想起,以前來城隍廟玩的時候,見那大殿中供奉的神像,正是與那官員一般不二。

  官員巡視一圈,看了看黑衣人煮屍的情形,略微點頭表示滿意,然後轉身回入殿內,大殿的燈光也漸漸暗了下去。

  我壓低聲音對老外説:“老外,再不走可就出不去了,這地方太嚇人了。萬一被發現了,咱倆就得讓人家扔鍋裏煮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當涮羊肉。”

  老外縱然膽大包天,此時也不敢再看下去,與我打個手勢,準備按原路返回。

  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是沿著墻向左側走了二十多米,現在返身往回走,邊走邊把手放在墻上去摸剛才進來的那扇小門,小門和墻壁都是黑色,若不用手去摸,恐怕看不清楚。

  誰知,越摸越是心涼如冰!直往來時的那片墻壁摸出去四五十米,卻哪有什麼小門。

  我怕是摸得粗略,錯過了門,就又往回走,一點一點仔細撫摸高大的黑墻,最後徹底絕望了,墻上根本沒有門。

  老外這時也傻眼了,剛才的冒險精神蕩然無存,連連祈禱,聲音都發顫了:“聖母瑪麗亞啊……聖父聖子聖靈啊……一切的讚美和永恒的榮光都屬於你們……請您告訴我……我該怎……怎麼辦?”

  我此時只想逃出去,懶得去安慰老外,抬頭看了看那面黑漆漆的墻壁,墻壁足有三四米高,就算我和老外兩人搭了人梯也不一定能越過去。

  這附近的院墻是出不去了,需另尋出路。我回過身來想再找別的辦法,卻發現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站在老外身後,冷冰冰的目光,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老外兀自不覺,還在墻邊喃喃自語,滿天神佛都快求遍了,一會兒中國話,一會兒又是外國話地嘮嘮叨叨。

  高大的黑衣人面無表情,更不搭話,悄然無聲地伸出兩隻大手,分別抓向我和老外的脖子。

  他動作也不甚快,但是巨大的手掌給人以壓倒性的恐懼感,我們閃避不得,都被他抓小雞似的抓住。

  老外嚇得一翻白眼,暈了過去。我感覺脖子上像是被套了個冰冷堅硬的鐵箍,越勒越緊,呼吸困難,窒息得也即將暈過去。

  這時又有一個黑衣人走過來,看了看我和老外,對抓著我們脖子的黑衣人耳語了幾句。

  我感覺脖子上一松,被扔在了地上。原來其中一個黑衣人好像是去世已久的孟師傅,他對我説道:“這裡不能容得活人進出,天幸叫我撞上,念在咱們多年鄰居的分上,就放你二人出去。你們切記日後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在此見到的情況,否則於人于己都是有損無益。你二人能答應嗎?”

  我們撿了兩條性命,就算是回去要戒酒戒色也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見只是要求不許提起此間的事物,哪還敢不從,連聲答應。

  我記起他剛剛去故居的事,就把孟家母女現在的住址告訴了他,他緩緩點頭,神色悲傷。

 過了片刻,黑衣人説:“這裡的門已經關了,今夜不會再開,你們就跳墻出去吧。”説完拎起地上的幾具死屍,堆在墻邊,屍體越堆越高。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我和老外可以靠屍體做梯子爬上墻頭。老外作家的天性又發作了,這時候還不忘了問黑衣人:“為什麼要煮死人?”

  黑衣人一邊堆屍一邊答道:“這些都是屈死的人,化為厲鬼糾纏在陽世,不肯安息。其實凡人生死之事皆是天意,不可逆天而行,我等奉命將那些逾期不去陰間點卯的怨魂屍骨找來,用混元鼎煮了他的遺骸,那些亡魂也就魂飛魄散不能為害了。”

  老外得寸進尺,沒完沒了地接著問:“嗯……魂飛魄散是不是就等於靈魂被判死刑?是不是有些太不人道了?有沒有憲法的依據?有些找不到屍體的又怎麼樣處理?”

  遠處那座殿堂中的燈光又亮了起來,裏面的官員好像又要出來查看,黑衣人不再回答老外提出的問題,放低聲音連聲催促:“快走,快走,若被他看到,再也休想出去。”邊説邊在後邊推我和老外。

  我們踩著地上的屍體爬上墻頭,因為天熱,有些屍體可能又被水泡過,正在腫脹發爛,一踩就踩進屍體的腔子,好像在一堆爛泥中跋涉,深一腳淺一腳地費了不少力氣才上了墻頭。老外噁心得承受不住,滿嘴大罵給自己壯膽。

  忽聽身後遠處有人説話:“何人在墻邊聒噪?速速與我拿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2:47

第八話

碟空和尚此時命懸一線,不敢回身向後看,二人在墻頭上見墻外黑洞洞的看不清高低,但是為求活命,也顧不上跳下去會不會摔死,閉上眼睛一縮身就跳將下去。

  我落在地上,心臟狂跳,感覺四肢所觸綿軟輕柔,睜開眼一看,原來我穿著衣服和鞋正趴在自家的床上,窗外曙光明媚,正是早晨。

  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腦中一片混亂,是夢,還是真實?昨天晚上……

  苦苦思索,把昨天的所有細節逐一整理,始終是不明究竟,難道是我回家放古瓶的時候就睡著了?

  鼻中聞到一股惡臭,仔細一看,自己的手足都沾滿了深綠色的液體,黏黏稠稠的尚且未幹。

  我趕緊跑到衛生間,洗澡換衣,把床單枕頭全扔進了垃圾箱。

  拿出醫院開的緩解精神壓力的藥,吃了幾片。

  一喝水就感覺肚子很餓,不知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我他媽的也搞不清楚了,反正是因為嘔吐得胃裏沒食,所以餓得難忍。

  我前些日子一直不在家,冰箱裏沒有任何可吃的東西,不過桌上有半包昨天吃剩下的餅乾。我拿起餅乾卻發現不太對勁,少了很多,僅剩的一兩塊,還似乎都被老鼠啃過。

  他奶奶的,又鬧老鼠了。我們這一片是老樓,衛生環境不太好,也曾鬧過鼠患,不過後來有只大野貓在附近出沒,經常捉老鼠為食,小區周圍沒被貓吃掉的老鼠就都銷聲匿跡了。想不到隔了多時,這些死不絕的老鼠又出來偷吃的。

  我到隔壁敲開了老外的家門,一邊問他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邊在老外冰箱裏翻出吃的喝的,流水般地塞進自己口中。

  老外説:“哥們兒剛才還納悶呢,今天一大清早怎麼也聽不見鳥叫?原來皇軍到哥們兒家掃蕩來了,把小鳥全都嚇跑了……你他媽給哥們兒留點,哥們兒也沒吃早飯呢。”

  老外也擠過來跟我搶奪食物,頃刻間兩個人就把冰箱裏所有能吃能喝的東西掃蕩一空。

  我吃得有點急,胃口不太舒服,倒在老外家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問老外:“咱們昨天晚上喝完酒回來之後的事你還記得嗎?”

  倆人一核對昨天晚上的事,都吃驚不小,竟然做了同樣的夢。不對,那就很難説是個“夢”了。

  上午趕到公司裏,跟阿豪、臭魚談了些生意上的事情,隨後找個清靜地方補充睡眠。一直睡到下午,我叫了輛出租車,直奔11路公交總站。

  我想去找阿豪説的那位高僧,這兩天的噩夢太可怕了,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憂,就算不死,多半也要成精神病。

  出租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跟我閒聊,我問他知不知道公交總站的高僧。

  司機説:“是説那位和尚啊,找他算命的還真不少,我拉過好幾十位都是去那找他。不過我就想不明白了,和尚也能算命?還擺地攤?我認為那應該是道士做的事啊。”

  説話間,車已經開到11路汽車總站附近了,我問司機:“那和尚長什麼樣?在哪能找到他?”

  司機一指前面路口:“你看那,還真巧了,他正往這邊跑呢。”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禿子,年紀不大,頂多三十五六歲,長得其貌不揚,穿一身破袈裟。説是袈裟都抬舉這件衣服了,臟得都看不出本色了,又縫了幾塊補丁,比那要飯的穿的好不到哪去。

  那禿子手中拎著一個大旅行箱,朝我所乘坐的出租車這邊狂奔過來,身後不遠有一群穿灰色制服的人緊緊追趕,看他們的制服不是城管的就是工商的。那些穿制服的邊追邊喊:“你小子,跑不了啦,盯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無照經營,還敢宣揚封建迷信!我看你能跑哪去。”

  我見這位大師竟然由於無照經營被有關部門追擊,逃得狼狽不堪,眼瞅著就要被人當場拿下了,要在平時我可能看場熱鬧,但現在正要有求於他,説不定我的小命都要著落在此人身上,當然要義不容辭地出手相救。

  眼前這位高僧的形象雖然比較讓我失望,但是如此情形,豈能置之不理?於是讓司機停車,打開車門,對那和尚大喊:“大師,快上車!”

  和尚見有車接應,一個箭步飛進車內。我怕司機遲疑,掏出一百塊錢塞到他手裏,對司機説道:“趕緊跑路。”

  司機見錢眼開,口裏答應:“您瞧好吧。”一踩油門,車子揚長而去,混入了馬路中熙熙攘攘的車流之內。

  和尚對我説:“善哉,善哉。小僧全仰仗施主救應,不然被那些灰狗子捉到,免不了一番羞辱。”

  我趕緊説:“大師不必客氣,晚輩久聞師父高名,如皓月當空,今日得以拜見,真是三生有幸,只是不知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和尚也是糊塗,沒聽出來我話中的病語,只是一擺手:“小僧與施主雖是萍水相逢,然而緣分亦是非淺,日後咱們只是平輩論交,大師二字再也休提。小僧出家前是個賣盜版影碟的商販,後來只因對官面上缺了禮數,所有貨物和店面都被文化局查抄,老婆也跟人跑了,至此心念如灰遁入空門,領悟到‘菩提本無碟,明鏡亦非碟’的佛教至理,故此小僧法號‘碟空’。”

  有病亂投醫,這話一點都不假。我的精神這兩天離崩潰也不太遠了,既然找了個和尚,管他是真佛假佛,先拜了再説。

  我請和尚到了家中,碟空説還沒有吃午飯,同時腹中傳出陣陣饑餓的悲鳴,想讓我給弄點吃的。出家人吃飯當然是不計多寡,不計何物,然而碟空又自稱修心不修口,如有酒肉最好。

  於是我在樓下買了蜜制烤香雞、醬牛肉、熏裏脊、五香花生米、水爆肚、茄汁沙丁魚、啤酒、油煎包等等大批吃喝之物,同碟空一起在家中飽餐一頓。

  碟空和尚一喝酒,話就開始多了起來,原來他還未真正出家,腦袋上沒頭髮是因為他患有遺傳的脂溢性脫髮,從三十歲之後就掉得一根頭髮也沒有了。他以出家人自居,是因為他軟磨硬泡求一個老和尚收了他做挂名弟子。

  假和尚非常健談,更有門奇特功夫,他可以把一張嘴分做兩張使用,一張專門負責吃肉喝酒,另一張侃侃而談,各忙各的,兩下裏都不耽誤。

  他從中美關係談起,一直談到巴以衝突、朝核危機,其中還夾雜著闡述了他對自由價值、民主意義、種族歧視這類問題的種種看法,最後話鋒一轉,又談回他前兩年經營的DVD生意。碟空説:“正所謂‘碟即是空,空即是碟’啊,碟被抄走是空,被人借走了不也是空?買回家放久了氧化變黑也是空,過幾年被藍光淘汰掉也是空,世間萬物真真只有一個空字才是真啊……”

  我怕他再空下去沒個完,我請他來是算命的,談這些用不著的用得著他嗎?於是趁他侃得差不多告一段落,趕緊請教我這幾日做的似是而非的噩夢是何緣故。

  碟空搖頭説:“小僧不會解夢。”

  我又多了幾分失望,問道:“不知師父有何本領?”

  碟空一聽這話就來精神了,猛飲了半杯啤酒,説道:“小僧最得意的手段是曾在五台山上同顯通寺的住持長老學的説姻緣,便是鐵石人,也説得他回心轉意。”

  我想這可就有點不務正業了,和尚説姻緣?那還要婚姻介紹所做什麼?連忙再問:“我不問姻緣,師父可懂得星相占卜一系列的技術活嗎?”

  碟空微笑點頭:“這個自然會的。小僧箱中有伏羲六十四卦,每卦又各有上上、上、中上、中平、中下、下、下下七簽,卦有卦數,簽有簽辭,可解世人前因後果,旦夕禍福。”

  我聞言大喜:“我這幾日心煩意亂,正不知來日命運如何,快請師父取出簽來為我一解吉兇。”

  碟空打開他一直帶在身邊的大旅行箱,裏面密密麻麻地插了無數竹籤,我伸手要取,被碟空攔住,碟空説道:“施主休要性急,且聽小僧慢慢道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3:17

第九話 碩鼠 

         我問碟空:“這簽不是隨便抽的嗎?還請師父指教。”

  碟空四下打量了一遍我的房間,問道:“施主家裏有沒有養貓狗之類的動物?”

  我回答説:“從來沒有,我家除了廁所裏偶爾有幾隻老鼠之外,再無其他動物。”

  碟空這才放心,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小的鳥籠,他的破衣服八面透風,鳥放在衣服中也憋不死。鳥籠頗精緻,裏面有只小小的黃鳥,全身羽毛翠黃相間,毛茸茸的很可愛。小黃鳥一見光亮,就在籠中蹦蹦跳跳的十分靈動活潑。

  碟空把小黃鳥從籠中取出,撫摸著它身上的羽毛説:“小僧解簽與常人不同,皆因凡人抽籤,全憑一瞬的心電感應,越是心無雜念,越能心與意合、意與天合,在這種心無雜念天人合一的情況下抽到的簽,才有十成的準確。但是人心能容大千世界,最是雜亂不寧,極少有人能排除干擾做到慧至心靈,所以自己抽籤時靈臺能達到六成透徹就屬十分不易,這樣未必能算得準。施主若想取簽,不防喂這小黃鳥一些粟米,它就會為施主取回一簽。此項也有個名目,喚作黃鳥叼帖,自古已有,不過今日多已失傳。小僧有幸在恩師處學得這個本事。這黃鳥雖小,卻甚有靈性,它取的簽都十成十的奇準。”

  這種妙法,我平生聞所未聞,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師父真乃是世外高人,簡直就是活佛在世啊!天見可憐,教我有幸請至家中,真是上輩子敲穿了一百個木魚修來的福分。”

  碟空給了我幾粒小米,我把小米放在掌中,小黃鳥一點也不怕生人,見有米,馬上飛到我手中吃了起來。

  這時碟空把裝滿竹籤的箱子放在對面的沙發上,小黃鳥就從我掌中飛到箱子上準備叼一支竹籤。

  我正瞧得驚喜,誰也沒想到,突然從裏屋我的床下像閃電一樣躥出一隻大花貓,一口把小黃鳥叼在口中,連嚼也不嚼,囫圇吞進肚裏。

  這只大花貓就是在我居住的這一帶居民區內遊蕩的野貓,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它的蹤影,不知怎麼跑到我的床下去了。

  夏天晚上悶熱,但是開空調又吹得渾身酸疼,所以我就把窗戶打開,它有可能就是從窗戶爬進來的。

  我又想起早上見到桌上被老鼠啃過的餅乾,説不定這貓就是追蹤老鼠至此,只可憐那只小黃鳥變作它肚中的食物了。

  碟空和尚“啊呀”一聲大叫,又氣又急,連連跺腳,渾不似之前那麼有風度,如同市井之徒一般破口大罵:“好個賊貓竟敢……”氣急敗壞,罵也罵不下去。他脫下破袈裟,出手如電,兜頭罩住了野貓。野貓平時見慣了人,因為它總捉老鼠,附近的居民從沒有人去傷害它,自然是不知碟空的厲害,沒有躲避,一下子就被碟空用破袈裟牢牢包住。

  碟空不肯善罷甘休,掄起被袈裟包住的野貓,在地上猛摔猛砸。我心中感到抱歉,也不好去勸阻。碟空直到把野貓摔得全身骨骼都碎了方才住手。

  我連連道歉,同他説了這野貓的來歷,此事因我的大意而起,我打算賠些錢給碟空和尚。

  碟空嘆道:“小僧與施主一見如故,又蒙施主救助款待,絕不能要施主的錢財,雖然可惜了這只黃鳥,卻是不足為惜,只要再尋一隻加以訓練也就是了。剛才小僧一時暴怒,犯了殺戒,恐怕小僧那恩師更是不肯給我剃度了。”

  我執意要給他錢,碟空只是不肯收。我這才知道他不是貪財的人,已經鐵了心要皈依佛門,只等剃度之後,便要連酒肉也一齊戒了。他雖然有些神經質又貪杯話多,但是極看重義氣,人品方面也並不是一無可取。

  碟空説:“小僧的本事全在這一隻黃鳥身上,遺憾的是近日裏都不能給施主解簽了。聽施主所言,這兩天來深受噩夢困擾,小僧現在對此無能為力深感不安,施主如果願意,小僧可以引領施主去見見小僧的師父。”

  我聽此事又有轉機,便問道:“師父的師父?那當然是更加厲害的高僧了,不知都會些什麼手段?”

碟空頗為得意:“吾師是五台山古剎顯通寺的方丈,他老人家佛法通天,除了已死的人不能救活,其餘無難事耳。”

  我見有如此神僧,大喜過望,便問詳情:“不知那位高僧可會算命解夢捉鬼?”

  碟空説:“和尚是不捉鬼只捉妖的,但是和尚可以超度亡魂,化解怨念。解夢之流都是小術,更是不足道哉,只要請得吾師出馬,管保施主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而且剛好他老人家在本市雲華寺進行佛學交流,如此緣分,真是施主的福報。”

  碟空告訴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讓我打電話找方丈約個時間面談,我迫不及待地撥通了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傳來一個老邁的聲音:“尊敬的施主您好,現在老衲外出不在,請施主聽到‘嘟’的一聲提示音後留下語音信息,不過請不要忘記莎士比亞曾經説過:簡明是智慧的結晶。所以留言請不要太長,嘟——”

  不太湊巧,老和尚出去了,不知去哪應酬,也不知幾時才回雲華寺。碟空安慰我道:“且不用憂心忡忡,小僧親自去雲華寺等候,估計最多兩三天吾師便可回來。”

  我説:“這兩天我的噩夢恐怖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頭疼得像要裂開了,坦白講,我完全沒有任何把握能再經受一次噩夢的折磨。”

  碟空從箱子中翻出一片白色的藥片遞給我,説道:“此乃吾師以佛法開過光的雙魚牌止疼片,還好並未過期,施主不堪忍受之時,可以服之,能保一夜平安。”

  碟空説:“這兩三日之內,小僧便請恩師來探望施主。天色不早,小僧先告辭了。”言畢告辭離去。

  我送走了他之後,皺著眉頭把他那件包著死貓的破袈裟,扔進了樓道裏的垃圾道中。

  這時大約是晚上九點,我把心一橫,想也不去想前兩天晚上做的噩夢,上網看了幾段新聞時事,倦意席捲而來。

  我洗了個冷水澡,想清醒一下,儘量不想太早睡覺,但是眼皮沉重,再也支持不住,只得上床就寢。

  想起來碟空和尚贈予的止疼片,那藥片都發黃了,不知放了多久,鬼才知道過沒過期。對於藥片開光的説法,我不以為然,前些年氣功熱的時候,有些氣功大師兜售一種帶功茶,茶葉上都可以帶著氣功大師的功力,想想都覺得可笑,這就是利用一種心理暗示的作用。

  魔由心生,靜由心起,可能碟空和尚是想讓我在心理上得到一些寬慰,我要是不吃這藥片,未免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不過這藥片實在太臟,如果吃下去,因為吃了臟東西而感到噁心的作用遠遠大於緩解噩夢壓力的作用,不吃也罷。

  昏昏沉沉地睡至深夜,客廳地板上傳來的一陣雜亂的聲音把我吵醒,我最近的神經衰弱很嚴重,稍微有些光亮和噪音就睡不著。

  我揉了揉眼睛,心想該不會是樓下又鬧鬼了吧,姚家的亡靈怎麼總跟屋頂較勁?我從床上下來,想到外屋看個究竟,到底是不是樓下有什麼人用棍子在捅屋頂,還是我家的客廳裏有什麼東西發出動靜。

  臥室的門沒有關,我沒敢輕易地進到客廳,站在臥室的裏邊向外窺視。這才發現,今夜房中的動靜和前兩天的“嘭嘭”聲不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客廳中亂竄,數量還不少。

  再仔細觀察,原來地板上竟然有十幾隻大老鼠,最小的也足有三十九號的鞋子大小。老鼠我倒不怕,但是突然在客廳裏出現這麼多只碩鼠也著實讓人吃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3:40

第十話 獨目大王 

        我轉身回去想找些棍棒之類的驅走這些老鼠,但是臥室中什麼傢伙也沒有,只有兩個枕頭套,是我取出來準備替換昨天被身上的綠色液體蹭臟的舊枕頭套的,還沒來得及換上。我順手抄起一隻,心想這正是個口袋,我捉它兩隻老鼠,明天嚇唬嚇唬老外。

  忽聽客廳中的群鼠開口作人言,其中一隻説道:“桌上有不少好吃的東西,好像還有半隻烤香雞。”説完猛嗅鼻子,似是在享受雞肉發出的香味。

  另一隻説道:“肥雞固然美味,只是這家主人不懂待客之道,藏在門後,手中持個袋子,欲擒吾輩。然而吾輩何等神機妙算,早已識破陷阱,偏不去吃那肥雞。”

  又有一隻説道:“吾輩豈易擒哉?縱有埋伏,也視如等閒。爾等且在此等候,待本大王親自爬到桌上取回肥雞,同爾等分而食之,不亦快哉!”

  聽到群鼠商議取雞,我越聽越怒,這些老鼠欺人太甚,簡直就當我是不存在的啊!我非活捉幾隻好好教訓教訓它們。

  一隻最大的老鼠躥到椅子上,又從椅子躥到桌上,叼住我和碟空吃剩下的半隻烤雞,用力拉扯,想扯到桌下。

  我見時機已到,從臥室門後跳將出去,用枕頭套一下套住正拼命拉扯烤雞的碩鼠。碩鼠只顧著偷雞,躲避不及,恰好被我抓個正著。

  其餘的老鼠大叫不好,紛紛竄出門外,逃得無影無蹤。我把枕頭套的口牢牢係了個死結,這才觀察屋中的情景,原來是房門沒有關緊,桌上又有吃剩的食物沒來得及收拾,才引來了許多老鼠。

  枕頭套中被我捉住的老鼠這時又口作人言央求道:“這位好漢,有事好商量,不如先放了我再説。”

  我這時才想到,怎麼老鼠會説人話?還是我能聽懂老鼠説話?心中混亂,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碩鼠見我不答話,大為惱火,怒道:“汝這廝好大的狗膽,不知本獨目大王的威名,快快把本大王放了,然後乖乖地獻出肥雞,如若不然,定讓你這廝活不過今夜。”

  自稱“獨目大王”的老鼠在口袋裏大聲恐嚇威脅。我只是怕鬼,並不怕老鼠,而且非常憎惡老鼠,任它説得驚天動地,我也只是“嘿嘿”冷笑。

  我問獨目大王説:“死耗子,你猜猜我準備如何收拾你?”

  獨目大王説:“吾輩位列仙班,諒你不敢拿本王怎樣。你若有膽,敢摔本大王乎?”

  我心想這老鼠也太狂了,不給它點顏色瞧瞧,它也不明白地球為什麼是圓的!於是説道:“不敢的那是煎餅。”説完狠狠地把手中的枕頭套掄圓了摔在地板上。

  枕套“撲”的一聲輕飄飄地落在地板上,似乎枕頭套裏沒有東西。我急忙解開枕頭套,裏面空無一物。我納悶不已,但是又無理會處,只好關緊了單元門和防盜門,回臥室睡覺。

  剛躺在床上,就聽房間角落有個聲音狂笑不止,正是那獨目大王。它笑了幾聲説道:“本大王是神仙中人,你一摔口袋,就借土遁逃矣。此等妙術,汝自然不知,哈哈哈哈哈,中本王妙計也。”

  我從床上跳起來,用拖鞋擲向墻角,卻打了個空。那獨目大王已逃得沒了蹤影。

  無奈之下,又躺回床上睡覺,誰知獨目大王不肯甘休,在我屋中大鬧天宮,把桌子上的碗筷一件件扔到地上。我起身去捉它,它就飛也似的跑掉。反復數次,搞得我筋疲力盡。

  我暗暗叫苦,這回可惹了個大麻煩,今晚是甭想睡覺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又重新躺在床上,任那獨目大王在房中折騰,只是不理。不一會兒發出酣睡之聲,假裝沉沉睡去。

  獨目大王又搞了半天,見我沒半分動靜,不免覺得有些無趣,索性躥到我的床上,來咬我的耳朵。

  我正等它如此,抄起藏在身下的枕頭套閃電一般地罩住,這只大老鼠生得極肥大,不像普通老鼠那麼靈活,又沒躲開,被我再次捉住。

  獨目大王是個比較缺心眼的傢伙,依然照葫蘆畫瓢地先是軟言相求,見不起作用,就又口出狂言威脅于我,最後又問我:“汝敢再摔本大王乎?”

第十話 獨目大王我説:“這次咱玩點新鮮的,高壓鍋你知道嗎?我請大王您進去蒸道桑拿,你要好好享受,不可辜負了我的心意。”

  獨目大王説道:“如此也好,不如將本王從枕頭套裏放出來再蒸。”

  我一手抓住枕頭套,另一隻手把口子扎牢,説:“這枕套裝了你這大老鼠兩回,上面肯定有很多細菌,我要連枕套一起蒸,消消毒。”

  獨目大王大驚:“若真如此,吾命休矣。”

  我不再同它廢話,到廚房把枕套放進高壓鍋裏倒上水,把鍋放在燃氣灶上,打開煤氣點火。

  隨著溫度的升高,鍋中傳來陣陣慘叫。我想到這一夜之中被它戲弄,自言自語道:“現在才出了這口惡氣。”

  忍不住放聲大笑,從夢中笑醒,原來自己身在床上,此時又是清晨。我這幾天已經分不清夢和現實的區別了,這事沒法去想,越想越亂,真是令人心亂如麻。

  我走到客廳,看見滿地杯盤狼藉,再去廚房觀看,卻見高壓鍋正放在燃氣灶上。我心中起疑,把鍋中的蒸氣放盡了,打開一看,有一枕套,裏面有一碩鼠,僅有一目,已經被蒸得稀爛稀爛的。

  這情形實在噁心,我又忍不住要吐,找了幾塊鹹菜吃了才止住反胃的感覺。

  我連鍋帶老鼠都拿到樓下扔了,正要回身上樓,只聽背後有人口誦佛號:“阿彌陀佛,張施主,別來無恙否?”

  我回頭一看,來人正是碟空和尚,他身後另有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僧,鬚眉俱白,生得慈眉善目,大耳垂倫,在晨光的照耀下身上似是隱隱有一層佛光籠罩,簡直就是活佛一般。

  碟空為我引見了他的師父,五台山顯通寶殊禪院住持釋明長老。我連忙把二人請至家中,獻茶敘禮之後,納頭便拜,大呼:“老師父救命。”

  釋明長老把我扶起來説道:“小徒碟空今早已對老衲説起施主的情由,老衲不敢耽擱,隨即趕來。施主盡可安心,且把詳情細細道來。”

  我先講了在洞庭湖得了個瓶子的事情,隨後拿出瓶子給兩個和尚觀看。

  釋明長老拿著瓶子看了良久,還給我説道:“此瓶真神物也,瓶中奧妙無窮無盡,老衲也未知其詳。”

  我又説起樓下姚家一家五口,深更半夜聽到有人呼喚他們的名字,轉天被發現五口人坐在客廳中盯著天花板,莫名其妙地全部死亡。

  釋明長老連稱善哉:“老衲剛到這附近,就發現天空陰氣怨氣妖氣直衝雲霄,潛伏著極大的禍端,只恐輕易不能了解。至於施主所説的勾死鬼喊人名字勾魂之事,老衲略知一二。凡人身上都有三昧真火,頭頂雙肩各有一盞以人體陽氣為源的無形燈火,氣運越衰落,德行越敗壞,燈火就越弱。另外受到驚嚇、睡眠、動作激烈的時候燈火也會變弱,妖魔鬼怪只有在人身三昧真火最弱之時,才能侵犯。鬼魅喚人姓名同其餘方式作祟一樣,其實只是為了嚇得人心神不寧,三昧真火熄滅,如此才能夠害人性命。”

  我説起這三天的噩夢,先説了第一天晚上夢見背棺材板爬山,醒來手裏都是蛆蟲的事情。

  釋明長老聽罷只是搖頭説道:“奇也怪也。”

  我再説起第二次的噩夢,夢見去城隍廟看見黑衣人用大鍋煮屍。

  釋明長老又只是連連搖頭説道:“更是奇也怪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4:02

第十一話 解夢 

        最後我説起早晨用高壓鍋蒸老鼠的事。這幾天似夢非夢,似實非實,真是快把人折磨瘋了。

  釋明長老説道:“一發的奇怪了。”隨後閉上雙眼,手拈佛珠沉思不語。

  碟空和我不敢打擾老和尚,只好靜靜地坐在一旁等候。

  過了很長時間,釋明長老睜開眼睛説道:“人間之夢,本無美夢噩夢之分,但是世人往往只看表象,其實夢境如同現實的道理一般不二。正所謂厚我者,未必不禍我也;禍我者,未必不福我也。橫逆之來,以平情處之方為正途。”

  我説:“老師父,您能不能説通俗一點,晚輩讀的書少,聽不太明白。”

  釋明長老微笑著説道:“塞翁失馬的典故,想必施主是知道的。那是説有個老者,養了一匹千里馬,有一日,千里馬跑得不知去向,老者十分難過,沒想到轉過天來,千里馬又自行回來,另外還帶回了另外一匹千里良駒。世間之事,往往都是福禍相依,因果關聯,沒有單純意義上的好與壞之分,夢境也是同樣的道理,夢是靈臺所感,不可單以美夢、噩夢論之。”

  我聽得若有所悟,便再請長老指點我這幾個夢境的詳情。

  釋明長老説道:“但凡人之夢,可分六類,其為:靈鏡明濁償滅。”隨即一一解釋。

  靈:一時頓悟,日間種種疑難,夢中得到答案和靈感。

  鏡:如其名,心為鏡,心有所想,夜有所夢。

  明:有預兆的夢境,但是每個人的精神強度不同,有的預兆清晰,有的則模糊不清。

  濁:思緒雜亂,受外力干擾,有不凈之物近身,相對來講比較複雜。例如夢魘,亡魂托夢。

  償:前世業障未消,思念未了,比如經常做同一個夢。

  滅:夢中魂魄元神脫離肉體,最是繁複難解,普通人輕易不會做這樣的夢,否則離死期不遠。

  釋明長老講了夢的種種形態,又説道:“施主的夢似是而非,不像是常人所夢,老衲也參悟不透。然而觀施主陽氣衰弱,僅余遊絲,若不儘早找出根源,不出兩日,定有性命之憂。”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老和尚説的確實不假,我每做一次夢,頭疼就加重一分,已經越來越難以忍耐,別説兩日,就是今日恐怕都撐不過去了。我問老和尚:“長老師父,您説我這夢和常人不同,就連您這等神僧都不知其詳,那我這條小命還有救嗎?”

  釋明長老説道:“施主福緣深厚,命不該絕。”然後一指身邊的碟空和尚,接著説道:“老衲這個挂名的徒弟,雖然頑劣不才,卻最有佛緣,日後他的成就遠勝於老衲。我佛有雲:醍醐灌頂,佛之真也;顛狂離奇,佛之似也。老衲這徒弟就是全身的羅漢骨,有他相助,老衲佛力平添十倍。今天就帶著碟空同施主一起,進入施主的夢中一探究竟,無論如何都要找出夢境的源頭。老衲薄有小術,如有碟空相助,入人夢境如探囊取物、反手關門。”言畢請我取出紙筆,提筆在紙上寫了大明咒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又倒了一杯清水,將紙燒為灰燼,溶于水中,分成三份,與我和碟空各取一份喝光。

  隨即念動經文,我頓時神困體乏,坐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覺得有人拍我肩膀,我睜眼一看,見長老和碟空兩個和尚站在房中,拉了我的手便往外走。

  我糊裏糊塗地問:“咱們去哪?”

  碟空説:“咱們三人,現在都在張施主你的夢中了。你是這個夢的主人,你説去哪?”

  我看了看四週,正是在我家的房中,外邊光線昏暗,分不清時刻。於是打開房門,向樓下走去。

  未走幾步,忽聽樓道裏一片騷亂,有人大哭大號。三人定睛觀看,數百隻大大小小的老鼠在辦喪事,花圈、靈棚、輓聯等事物無不齊備。

  獨目大王被高壓鍋蒸得稀爛的屍體被放在一個破鞋盒子中,兩旁挂了三條手紙,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了兩副輓聯:沉冤待雪駕鶴西遊,義薄雲天永不瞑目。橫幅:獨目大王千古。

眾鼠大放悲聲,更有不少老鼠從四面八方趕來,越聚越多,連那還沒長毛的小耗子也被母耗子叼來參加獨目大王的葬禮。

  碟空大怒,罵道:“孽畜竟敢如此大膽!”跑過去用腳亂踢亂踩,群鼠大亂,到處逃竄。

  釋明長老止住碟空説:“這些鼠類雖然可憎,卻也是修煉得道的生靈,我佛慈悲,不該是它的劫數就不可亂傷它們的性命。”

  碟空連忙退在一旁,不再去追著老鼠亂踩。

  我問長老:“晚輩這真是在夢中?這些老鼠是不是就是産生噩夢的根源?”

  釋明長老説道:“正是在夢中,只因施主陽氣虛弱,所以夢中才會見到這些精靈鬼怪。夢有表裏兩層,咱們現在所處的是夢之表,若想進入夢之裏,施主的精神力還有所不足,待老衲助你一臂之力。”

  釋明長老握住我和碟空的手,念誦經文,開始念得很快,到後來越念越慢,我的眼皮也越來越重,一陣眩暈,忽然清醒無比,覺得身輕如燕。

  睜眼一看,仍然在樓道之中,大大小小的老鼠在身邊亂竄,忽然怪風一卷,萬象俱無,三人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間之中,四週全是白茫茫的,分不清東西南北上下左右。

  釋明長老仍然不停地唸經,我覺得身體越來越輕,像一片被狂風捲起的落葉,飄飄蕩蕩的又如同身在雲端,腦中又是一片混亂,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醒來,身處一片柔軟的芳草之上,四週花香浮動,鳥語悅耳,遠處高山流水,雲霧繚繞,西顧殘陽,頹然欲墜,竟然已是黃昏時分了。

  只聽碟空在我身邊説道:“此間真仙境也。”

  我忙問長老:“咱們是在晚輩的夢境深處嗎?這地方真好像是神仙住的。”

  釋明長老説道:“阿彌陀佛,咱們此時正是在施主夢境的最深處,只是你二人沒有發覺,此地乃是張施主的寶瓶瓶身的圖中啊!到此時此地,老衲方才明白,原來這仙瓶屬陽,張施主經常接近仙瓶,自身的陽氣都被這瓶子吸走了,因為陽氣衰弱,所以噩夢不斷,經常會在夢中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我問道:“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該把這仙瓶扔掉?不過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釋明長老説道:“倒也不用,只需老衲在瓶口上面貼幾字咒文,它就于主無害了。”

  碟空説:“師父,咱們既然找出了噩夢的根源,來此仙境也不容易,不如耍上幾日再回去也不遲。”

  釋明長老苦笑著説:“咱們進來就十分不易,現在怕是輕易出不去了。而且這裡處處透著詭異,雖然看似是仙境,卻隱藏著無數危險,遠處山巔上妖雲群行,不知有些什麼。”

  有人説神仙袖中有乾坤,這瓶中也自有一世界,不僅山水花草樣樣俱全,天上竟也有日月星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4:41

第12話 仙境

 我們記起瓶上的圖中在山峰之頂有一處叫做“冷香堂”的莊院,説不定那裏可以找到出去的方法,於是釋明長老帶著我和碟空向著遠處最高的山峰行去。

  沿途柳暗花明,奇異美景觀之不盡,偶爾見幾隻梅花鹿仙鶴之類的動物在附近自在地散步。

  我本來還有些擔心,但是見了這樣的景致,心情舒暢,俗念盡消。我心想老和尚大概看錯了,這樣的仙境中怎麼會有妖怪?就算是出不去,在這裡住上一輩子也不錯。

  越走景色越奇,更見到了許多只有在傳説中才存在的異獸,好在它們並不傷人。我的一生之中,也算是經歷過許多激動人心的時刻,但這種在夢中才存在的世界還是頭一次見到,有種大開眼界在夢中漫步的感覺。無奈的是身邊沒有美女相伴,只有兩個和尚,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經過一棵大樹的時候,樹後走出一個老道,青巾青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老道見了我們三人,打個稽首道:“無量天尊,有遠客來訪,貧道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則個。”

  我們一行三人,連忙還禮,請教道士名號,並向他打聽這裡是何地界。

  老道説:“貧道在此瓶中仙境已久,道號早就忘了,只想在這裡修仙煉丹,以求長生不老。你們若想回到俗世之中,可以到那山上去,那裏也有個十分得意的所在,其間主人可以為三位指點路途。不過山下一片雲霧之中,卻是個猛惡的去處,你們要多加小心。”

  釋明長老連聲稱謝,碟空又問雲霧之中究竟有些什麼。

  老道説:“究竟有些什麼,貧道也沒進去看過,九百多年以前,曾有天墜異象,一個巨大的流星落在那裏,本來那裏有個村莊,村民都是三國亂世之時避戰禍於此,村莊正被流星擊中,玉石俱焚,男女老少沒有一人倖免。”

  我聽得有點毛骨悚然,問老道:“道長,那裏是不是鬧鬼?”

  老道搖頭説:“這裡是仙境,陽氣最重,不會有鬼。只是那從天而降的流星裏面似乎有些怪物,不在天地五行的胎卵濕化之中,好在它們離不開那片霧氣,貧道喜歡清靜,也沒進去招惹它們。”

  碟空問道:“有沒有路可以繞過去?”

  老道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交給碟空:“想要上山,無路可繞。不過貧道善會觀人面相,依貧道所見,閣下相貌不凡,上應天星之命,這本冊子就贈給閣下。三位進入那片雲霧之前,會先經過一片湖泊,湖中也有個道友,和貧道頗有些交情,三位向他出示這本冊子作為信物,他自然會帶三位過去。”

  碟空大喜,説道:“除了小僧的師父,人人都説小僧長得醜,那些俗人自然不懂天道,萬萬想不到小僧竟然還是天上的星星下凡。敢問道長,小僧是文曲星,還是武曲星?”

  老道微笑説道:“閣下上應天醜星。”老道怕碟空尷尬,急忙取出山泉野果,分給眾人食用。

  山泉清澈涼爽,野果不知是什麼果子,入口脆爽滑甜,像是西瓜。

  我一邊吃果子,一邊湊到碟空身邊,問老道給他的冊子是什麼內容。碟空拿給我觀看,封皮上四個大字《風雨來記》,再翻看裏面的內容,全都是像蚯蚓一樣的符號,半點都看不懂。

  眾人問那老道來歷,原來他是古時得道的高士,曾在崑崙山修煉異術。盤古開闢之際,世上就有一對仙瓶。據説世上的神仙都從瓶中而來,又因古瓶為崑崙山西王母所有,故名為“崑崙瓶中墟”,也就是後世典籍中記載的“崑崙之墟”。這老道在深山中採藥服食,結識了一個朋友,那朋友雖是給崑崙西王母看守仙瓶的奴隸,卻最喜自由自在,受不得拘束之苦,這老道就設計助他盜了仙瓶逃出崑崙,又將此瓶藏于洞庭水府。兩個人寄身於瓶中仙境潛心學道,再也不理世事,雖然與世隔絕,倒也樂得逍遙自在,奈何瓶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也不知住了多少個年頭了。

  老道士讓我們去尋的那位道友,就是當年與他一同躲入瓶中仙境的朋友。仙境雖好,卻不是久戀之所,三人千恩萬謝辭別了老道,繼續前行,一路上層林盡染,翠色迷人,不過道路卻越來越難行走。我們撥雲尋道,越嶺攀藤,每前行一段,都要費很多週折。不過我們自從吃喝了老道所給的野果和山泉之後,身體輕盈,道路雖然艱難,並不覺得疲勞。

 我問釋明長老那天墜流星,裏面的生物究竟是什麼,會不會是外星人。

  釋明長老也不知道究竟,説道:“老衲只是看出那片妖雲不祥,裏面的生物是些什麼,可就看不透了。多虧了那位道長指點,咱們務必要小心謹慎。”

  碟空説:“小僧也和張施主的看法一致,聽上去,確實有些像是UFO。”

  三人邊説邊走,不覺之間到了一處山丘之上,俯視坡下平野,千里在目,中間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以前在遠處看到山下的一大片雲霧無影無蹤,也沒見到老道提起的那一片湖泊。

  碟空説道:“那老道是不是騙了咱們?白白地被他嚇唬一番。哪有什麼雲霧湖泊?他也真能胡編亂造。”

  這時從山腳處轉出一個樵夫,背著一捆山柴,穿著古人的衣履,見了我們三人就問:“你們三人,從何而來?”

  我不知他是何人,心想還是別跟他説得太詳細了比較好,不然誰知道會有什麼麻煩,於是答道:“我們是從外邊來的,想去前面山上。”

  樵夫卸下背後負的一捆木柴説:“既是外間來的客人,不如隨我到村中稍作歇息,再走不遲。小人家中有昨日在山中獵得的鹿肉,十分新鮮,小人這就烤了鹿腿款待佳客。”

  碟空聽得直流口水,連連稱妙,這就準備跟那樵夫回家。

  釋明長老一把拉住碟空,問那樵夫:“這位施主,不知你家在何處?”

  樵夫笑道:“老人家莫不是老眼昏花?小人就住在這處村中,三位已到了村口,怎麼視而不見?”

  我心起疑,舉目一看,面前十幾米遠就是一片村落,有大小百餘間民宅,村民們有的在村中閒坐,有的扛著鋤頭要去田間勞作,有些孩童在到處玩耍,其中雞犬相聞,炊煙四起,一片祥和的田園風光。我揉了揉眼睛,這麼近的距離,怎麼剛才沒看到,莫不是我眼花了。

  樵夫見我們三人站著不動,就笑嘻嘻地來拉我們,連説:“客氣什麼,小人這裡民風純樸,自古就好客,如有客人路過,務必要盡地主之誼。”

  釋明長老説道:“阿彌陀佛,先前聽一位道長説起,這處村莊已被天墜毀壞,怎麼卻又完好無損?”

  樵夫還沒回話,從他後邊又走出一人,青袍青巾,正是先前見到的那位老道。老道笑著説:“三位莫怪,剛才貧道與三位開個玩笑,快請進村中敘談。”同樵夫一起拉著我們就要進村。

  釋明長老大喝一聲:“咄!孽障,豈能瞞我天目。”

  隨著釋明長老一聲大喝,一陣濃重的白霧瞬間瀰漫開來,老道和樵夫軟如無骨地癱倒在地,從他們的衣服中散出兩團黑霧,從濃霧深處又有一團團的黑霧朝我們飄來。

  碟空大叫:“不好,咱們快往回跑。”

  三人轉身往回逃跑,四週都是白茫茫濃重霧氣,偶爾看到其中有一團一團的人形黑霧閃現。

  釋明長老一邊跑,一邊對我們説道:“那道長沒有騙咱們,是咱們走錯了路,先前一片洼地難行,咱們沒有直行,是繞著走的,錯過了湖泊。現在咱們已經誤入了那團雲霧之中了,剛才所見到的都是幻覺。”

  我問道:“長老師父,那些黑霧是鬼嗎?”

  釋明長老説:“絕不是,老衲也不知它們是什麼,但是它們都有強烈的煞氣,絕非善類。”

  碟空説:“剛才小僧就説了,那些傢伙肯定是外星生物,咱們見到的村莊和人類都是外星人搞的視覺屏障。小僧以前賣盜版DVD時在電影裏見得多了,它們科技發達,咱們不是對手,現在只有逃命的分了。快跑,快跑……”

  還好我們只是進了那片白霧的邊緣,跑了沒多遠就離開了這片霧氣,裏面的無數黑影也不再追趕。我們跑回到之前的山丘上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回頭望去,一片厚厚的雲霧完全遮蔽了山下的平原,若想上山,除非肋生雙翅。

  釋明長老説:“咱們不可在這附近停留,離得越……”話未説完,從身後的雲霧之中伸出一隻漆黑長長的手爪,只有三個手指,一把抓住了釋明長老,還沒等我和碟空反應過來,就把他拉進了霧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5:29

第13話 風雨來記

        那一片神秘的雲霧,在外邊看去,就如同一大塊雪白的棉花,實在太濃了,給人一種凝固的錯覺。

  我們已經跑出雲霧之外二十幾米,沒想到雲霧中伸出一隻乾枯發黃的三指怪爪,釋明長老又被拉進了霧中。

  釋明長老的身影剛剛被雲霧吞沒,也就在這一瞬之間,一個巨人騎著一隻怪獸猶如一陣旋風也似從我和碟空身邊掠過,衝進那團雲霧之中。

  轉瞬又撥馬衝出,我們瞧得分明,不是巨人,是一隻巨猿,遍體長滿棕色的長毛,身高將近三米,胯下騎著一隻麒麟,頭生雙角,鼻孔中噴出火焰,全身鱗片閃閃發光。

  釋明長老被巨猿橫放在麒麟背上,雙目緊閉,面如金紙,未知五臟如何,先見四肢不舉。

  説時遲,那時快,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般的一眨眼工夫。我和碟空正驚得呆了,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被那騎著麒麟的巨猿趕到身前,一手抓住一個,拎在半空。

  耳中只聽到巨猿一聲咆哮,如雷震長空,麒麟甩開四隻風火蹄,狂奔而走,頃刻間到了一處平湖之畔。巨猿把我和碟空二人扔在地上,我眼冒金星,雙足軟得像是麵條,站立不起來。

  巨猿又把釋明長老從麒麟背上取下,那麒麟長嘶一聲,奔入遠處林中。

  碟空擔心師父安危,急忙過去查看,還好長老雖然昏迷不醒,但是呼吸平穩,沒有生命危險。

  巨猿指了指我們三個,雙手比比畫畫,似乎是在打手勢詢問我們從何而來。

  我用手比畫了一個瓶子的形狀,示意我們從瓶子外邊的世界來,然後指了指遠處的山峰,告訴巨猿,我們三個,想去山頂。

  巨猿搖了搖頭,意思是説,沒戲,上不去。然後又指了指山下的雲霧,張牙舞爪地做個鬼臉。

  以我的理解,它可能是在説山下有怪物,危險,沒有路上山。

  這時,碟空想起道士給他的書來,於是取出那本《風雨來記》給巨猿觀看。

  巨猿翻看了幾頁,連連點頭,然後用手在自己下巴上做出撫摸鬍鬚的動作。我和碟空大喜,也摸著自己的下巴,做出捋鬍子的動作,同聲説:“沒錯,就是那位老道長。”

  巨猿翻開書本的一頁給我們看,指著一行蚯蚓般的文字。我和碟空大眼瞪小眼,渾然不解它是什麼意思。

  巨猿不再理睬我們,轉身抱起釋明長老就沿著湖畔走去,我跟碟空不知所措,但是它不像是有惡意,只好跟在它身後。巨猿將我們引至一處洞穴,洞口石壁上勁書三個大字“龍骨洞”。

  碟空心中有點嘀咕,小聲對我説:“張施主,你看這大馬猴究竟想做什麼?會不會將你我二人當成夜宵吃了?”

  我也心中沒底,對碟空説:“我現在也有點蒙了,那大猩猩已經抱了釋明長老進了山洞,咱們只能硬著頭皮跟進去看看,見機行事便是。”隨即也一起邁步進了山洞。

  那洞空間廣大,也不太深。地面上白花花的一大堆動物屍骨,一節一節長長的脊椎,頭骨有角。我問碟空:“這世上還真有龍這種生物不成?”

  碟空説:“這裡連外星人都有,相比之下有龍也不足為奇了。小僧現在感覺眼花繚亂,再多長十個腦袋也想不出這瓶中世界究竟是什麼道理。”

  巨猿任憑我二人在旁邊胡説八道,它把洞中的龍骨一塊塊地全部搬到洞外,隨後將《風雨來記》翻開,口中發出怪異的聲音,似乎是在念動咒文。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間濃雲潑墨,雷聲滾滾,下起瓢潑大雨。雨水淋在龍骨上,龍骨緩緩震動,一聲驚雷,地上的散碎骨骸變做一條白骨巨龍。沒有血肉鱗片,就像博物館裏恐龍化石一樣,全是白骨。

  巨猿抱住釋明長老躍上龍背,一揮手,示意讓我和碟空也騎上來。

  我們此時只有聽喝的分了,於是戰戰兢兢地爬上白骨龍的後背。緊緊地抓住龍骨,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碟空大驚:“小僧有恐高症,您務必讓它飛得低些。”我也極其害怕,心中暗罵:“連條他媽的安全帶都沒有。”

 不容我們多想,白骨龍一聲不發地騰空破雲而起,在雨霧之中向那山頂飛去。

  白骨龍好比是一架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雲霄飛車,在大雨震雷的空中忽高忽低地急速飛行。

  閃電就在我們左右出現,雨點打得皮膚生疼,嚇得我和碟空拼命抱緊龍骨,閉起眼睛不敢往下去看。有時龍骨咯咯作響,小塊的骨頭不停地從骨架上掉落。我有種預感,這白森森的骨頭龍可能隨時都會在空中散架。

  巨猿卻沒有半分懼色,在風雨中大聲狂吼,吼聲幾乎壓倒了雷鳴。

  終於飛到了山峰之巔,我心中暗自慶倖,還好沒在半空掉下去,總算是安全到站,這下回去之後可有得吹了。

  我正得意間,巨猿伸出巨手抓住我的領子,把我從龍骨上扔了下去。

  我大吃一驚,怎麼不等降落就直接把我扔下去?喊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已經摔到了地面。好在白骨龍距離山頂的地面只有五六米,饒是如此,也被摔得渾身疼痛。

  我揉著身上疼痛的地方悄聲咒罵巨猿太過粗魯,這時聽得半空中一人大聲叫喊:“萬萬使不得……小僧……”話音未落,碟空也落在我的身邊,疼得齜牙咧嘴。

  龍背上又有一個人影落下,正是昏迷不醒的釋明長老,也被巨猿從半空扔將下來。

  碟空和我擔心老和尚沒有意識,如果大頭朝下地摔下來,雖然不高,也得撞斷頸椎而死。急忙過去接住,釋明長老本就身材高大,雖然年紀老邁清瘦,但是從空中下墜的力量仍然不小,剛好掉在我和碟空的身上。我們被連摔帶砸這一通折騰,搞得全身筋骨欲斷,躺在地上,連呻吟聲也發不出來。

  巨猿從空中低頭看了看我們,它似乎對自己的惡作劇十分滿意,“哈哈哈”連聲怪笑,隨即在龍背上一聲長嘯,又順著來時的方向飛了回去,轉眼就沒了蹤影。

  隨著白骨龍遠遠飛走,颳起一陣清風,天空中的陰雲大雨一掃而光,暮色黃昏,玉兔東升,已經快到晚上了。

  我起身查看釋明長老的情況,他仍然昏迷不醒,臉色慘白,雙眼微闔,若是未從五道將軍去,定是無常二鬼催。

  我對碟空説:“老師父的情況不太好,呼吸越來越微弱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出去把老師父送到醫院。”

  碟空也很焦急,四下裏打量了一下,見有條碎石鋪成的道路通向山頂一片林中,説道:“這條路似乎是人工鋪成的,咱們就沿路去尋那山頂宅院的主人,他們既然在此居住,多半也有仙法,説不定可以救小僧的師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6:00

第14話 冷香堂

        於是我和碟空背起釋明長老,順著碎石小路走向山頂的密林。經過一條林帶,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紅墻粉壁的古樸院落出現在面前,院門緊閉,墻上匾額寫有“冷香堂”三字。

  我們沉著的一顆心這才落地,經歷了不少波折,終歸是到了這裡。不過釋明長老能不能得救,我們能不能回到我們的世界去,還都是未知數,這些答案還要等見到這裡的主人才能揭曉。

  碟空對我説:“善哉善哉,只盼我佛慈悲,這裡的主人千萬不要是那大馬猴一樣的粗魯莽撞才好。”

  我説:“也搞不好可能這裡的主人是那只大猩猩的情婦——一隻母猩猩,咱們還是小點聲説話吧,那些傢伙能聽得懂咱們的語言。被它們聽到,怪罪起來,咱哥倆也真就沒脾氣了。”

  碟空説:“張施主見識不凡,説得極有道理,大馬猴們也不需使別的手段,只要再將你我二人再當做不帶傘的空降兵,從空中拋下來,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我們背著釋明長老,邊説邊走,已到了門前。我正要去叩門,忽聽背後有個女子説話:“你們這三個賊禿,滿口污言穢語,竟敢對我家主人不敬。”

  我們轉身一看,見是兩個小小的紅衣少女,身高只有四寸左右,約和成人的一根手指相當,眉目清秀裝扮古雅,正在氣哼哼地看著我們。

  碟空口打佛號:“阿彌陀佛,二位女施主,我們這裡只有兩個賊禿。”然後用手一指我的腦袋接著説,“另一位並不禿。”

  這下糟了,本來我們就是有求於人,卻因為我和碟空不修口德,反而先得罪了她們。

  兩個只有手指高矮的紅衣少女對我們怒目而視,其中一個説道:“那個有頭髮的賊人最是可惡,我家主人在此居住多年,從來也沒得罪過你,你竟然滿嘴胡言亂語,説我家主人是母猩猩。”

  我趕緊解釋:“二位神仙小妹,你們聽錯了,我是説這裡的主人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不是吃香蕉的那種猩猩。”

  紅衣少女對我的解釋無動於衷,舉手一揮,“嗖嗖嗖”幾聲,從院中飛出十數枝植物的藤蔓,都有兒臂粗細。這些藤條都像是有生命一樣,徑直地向我們卷來。

  我急忙著地一滾,躲開纏向我的藤蔓。碟空慌亂之中沒有躲開,被藤蔓卷個正著,捆作一團,掙扎不得。碟空大驚,連叫:“張施主,快來救命!”

  一個紅衣少女説道:“這個賊禿長得很醜,看來也不是好人,先在他的禿頭上撞十個大包再説。”指揮藤蔓甩動,把碟空的身體橫起來,像寺廟裏撞鐘的木頭一樣朝院墻撞去。只撞得一下,剛才還大喊大叫的碟空就沒了動靜。

  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紅衣小人兒説動手就動手,毫不留情,完全沒把我們放在眼裏,更不容我們辯解。我也惱怒起來,哪還管得上能不能從瓶中世界出去。最近我一直被噩夢糾纏,心浮氣躁無處發泄,此時見到這兩個紅衣少女蠻橫無理,心頭一把無名火再也按捺不住,便動了殺機。

  當下便不多想,脫下腳上穿的球鞋,用鞋底像拍蒼蠅一樣,照准兩個紅衣少女拍去,恨不得一下子把這兩個小妖精拍成肉泥。

  雙方正劍拔弩張千鈞一髮之際,一個清柔動聽的女聲叫道:“且慢動手。”未見其人,先聞到一股似梅似蘭的異香沁人心脾,説不出的舒服受用。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揮舞的球鞋,轉頭去看,宅院的朱漆大門緩緩打開,從中走出一個絕色的藍衣少婦,櫻口噴香,花容含笑,曠世真無其雙。

  我哪見過這等美女,一時看得呆了。碟空倒在地上,聞到花香,也清醒過來,看到藍衣女子的絕世風采,雙眼冒光嘴裏不停地唸佛。

  兩個紅衣少女異口同聲説:“姐姐來得正好,不知哪來的這三個賊子好生無禮。”

  藍衣少婦微笑説道:“三位遠來是客,這兩個小婢不懂禮法,得罪莫怪。”

  我心中的火氣早就煙消雲散,忙説:“哪,哪,這兩個小美人十分可愛,我們是鬧著玩,當不得真。”

 藍衣少婦説道:“世人稱呼我為藍娘子,這冷香堂正是舍下,如蒙三位不嫌,請入內堂,備下酒菜款待。”説罷舉手一指,捆住碟空的藤蔓自行松脫,碟空結結巴巴地連聲道謝。

  當下,藍衣少婦在前引路,我背起釋明長老,碟空在後攙扶,兩個紅衣少女撅著嘴跟在後面,一行人都進了冷香堂。

  從外邊沒看出來,冷香堂裏面似是一整塊巨石鏤空雕成,裏面房屋桌椅全是石頭,做工精巧,宛如天成,石壁上的石紋天然形成如畫,人物山水,神色生動,真是鬼斧神工。

  轉過影壁,行到內院,舉目望時,四面雲窗寂靜,彩霞滿階,花草繽紛。引至一個閣子之前,推開朱戶,房中迎出一個男子,年約二三十歲,形容清消,目若寒星,神色間隱隱含有一絲陰鬱。他頭上挽個發髻,身穿紫袍,見了我們拱手相迎,先把釋明長老扶到客室床上休息,然後將我們請進堂內,擺上茶果點心。

  經藍娘子引見,這名男子正是她的丈夫,姓丁名川,字九梅。夫妻二人在此避世隱居,已經將近千年。

  我和碟空也自報家門,雙方又重新敘禮。我説起從瓶外世界來此的種种經過。丁川説道:“那山下的雲霧確實讓人著惱,只是不知它的究竟,難以對付。與二位同行的那位長老曾被捉進雲中,至今昏迷不醒。我適才看過,並無大礙,這裡有我家娘子自製的丹藥給長老服下,靜養片刻即可痊癒。”

  丁川取出丹藥給釋明長老服用,釋明長老的呼吸又重新趨於平穩,面色也逐漸紅潤,沉沉睡去,料想已無大礙。隨後我們返回廳內,丁川吩咐開出酒宴,款待賓客。

  我心想還是客氣客氣吧,於是説:“我們到此已經是多有叨擾,不用如此麻煩,有能飽肚的,隨便來點簡單的就行。”

  丁川對我説:“自從我到了此處,就沒有外客來過,在三位之前,我是最後一個進到這瓶中仙境的人。此間雖好,又有娘子相伴,但是卻不勝寂寞清靜,好不容易有客人到訪,怎能不好生款待。”

  説話間那兩個手指般大小的紅衣少女,此時都變成常人大小,擺出酒席,皆是美食美器。藍娘子在旁相陪,丁川興高采烈地和我們連幹數杯,高談闊論,大呼暢飲。

  碟空在席間問起如何能離開瓶中仙境。

  丁川説:“仙瓶同我有段奇緣,至於這瓶中仙境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三位若想離開,倒也容易,只要跳入後院的一口纏緣井便可。但是凡人進來瓶中仙境很不容易,留在這裡可以長生不老,三位不如也留下同丁某做個伴,不必再回塵世上受那生離死別之苦。”

  我心中暗罵:“這傢伙自己有個美女老婆,就不考慮別人的生理需要。碟空師徒兩個和尚也就罷了,我留在這也當和尚嗎?雖然另有兩個紅衣少女,但是那兩個小妖精忽大忽小,而且十分刁蠻,更何況雙方已經結了梁子,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我正自胡思亂想,只聽碟空對丁川説道:“丁施主久在這裡清居避世,不知外邊世界的變化。當今世界,科技發達,人類可以上天入地,遨遊太空宇宙,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都空前發達。小僧最喜歡看美國的好萊塢大片,只是此一節,就十分的割捨不得。在外邊那花花世界中,人生匆匆數十載轉眼即逝,雖然活得辛苦短暫,倒也精彩。我們都是貪戀紅塵俗世的人,所以枉費丁施主一番美意了,我們還是回去的好。張施主必然也是此意。”

  我連忙隨聲附和,不過長生不死的誘惑力也是很大的,於是我最後又補上一句:“等我們老了再來不遲。”

  丁川自古已住在瓶中,聽不懂碟空所説的內容,只得表示惋惜。不過丁川為人豁達,也不再多問,與我和碟空推杯換盞,各自傾心吐膽,述説肺腑之事,三人言語投機談得貼切,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丁川説起北宋末年,他同這瓶中仙境的一段往事,我們聽得目眩神馳。

第四話 算卦丁川,字九梅,只因在身上文繡了九朵梅花,也得了個諢號喚作“九朵梅”。祖籍東京汴梁,家境豪富,父母早亡,由其兄長丁天將他帶大。丁川生來不甚好讀書,只喜歡鬥雞跑馬,使槍掄棒,結識了不少市井之徒,整日喝酒打架,招搖過市。

  其家宅中常有異象,夜半磚隙間有白虹沖天。丁川十七歲那年的夏天,丁家翻修舊房,在地下掘得一石匣,內有小寶劍一柄,劍鞘劍柄古意盎然,銅紋斑斕。劍長僅一尺,雖年代久遠,仍然鋒利無比,觀之寒氣逼人。

  丁川覺得好玩,就把劍放在自己房中,一得空閒,就取出把玩不休。

  一日深夜,丁川被吵醒。靜夜之中,放在桌上的小寶劍自匣中鳴動不止,有白氣如雲。丁川頗覺奇怪,隨即穿衣起床查看。

  這時,有群盜窺視丁家財産,越墻而入,丁家舉家慌亂不知所措,丁川抄起單刀迎敵。丁川雖然喜歡舞刀弄槍,多曾拜師,但一直不得高人傳授,也缺少臨敵經驗,以寡敵眾,立刻就落了下風。黑夜之中,忽見小寶劍從房中飛出,在院中飛舞,窸窣幾聲輕微的響動,群盜大亂,盜首發一聲喊,率眾紛紛逃遁。

  丁川檢視地上,小寶劍插在院子正中,地上有斷發無數,看來都是被寶劍削斷的盜賊頭髮。

  至此,丁川才知此劍為寶,從此藏于室內,秘不示人。

  此後無話,夏盡秋至,冬去春來,糊裏糊塗又一年。

  適逢廟會,丁家兄弟一起到街上遊玩。北宋末年的東京,乃是天下第一個錢糧浩大、人口稠密、生意興隆的去處,只見街市上人頭攢動,五行八作,説書賣藝,吹拉彈唱,商販遊人摩肩接踵。

  丁天比丁川大了十五歲,為人最是寬厚慈祥,若在開封府提起丁天丁員外,人人都要挑起大拇指稱善不已。

  此時,丁天帶了丁川,在廟會上閒玩一回,走得口渴,正瞧見不遠處有間酒樓,丁天説:“咱們兄弟兩個去那酒樓之上喝幾杯水酒也好。”

  於是兄弟二人邁步上了酒樓二層,店中小二擺上酒水菜品。丁川最嗜飲酒,先飲了一碗,讚道:“好酒,想不到這酒樓不起眼,所賣的酒卻是十分甘醇的佳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丁天又老調重談,對丁川説道:“兄弟,爹娘走得早,俗話説長兄如父,我這做哥哥的話你不可不聽。你今年也一十八歲了,不可再在街上和那些浪子潑皮們廝混,回頭給你説門親事。你儘管放心,為兄定為你尋個名門閨秀,品貌出眾的,絕不能委屈了你。”

  丁川老大不耐煩:“哥哥再也休提什麼成親娶妻之事,倘若是覺得我在家中給你添了麻煩,我過幾日搬出去住就是。”

  丁天苦口婆心地規勸,丁川充耳不聞,無奈之下,只得不再提婚姻之事:“既是如此,也不勉強于你。只是你整日遊手好閒也不是回事,不如我使些銀錢,你學做些生意,也算是學些個將來能安身立命的營生。”

  丁川一口飲幹了杯中酒,豪氣沖天地説道:“哥哥便是始終不知我的心意,弟只想投軍建功,到邊關上憑著一刀一槍,打一番事業出來,日後也好圖個封妻蔭子,給咱們丁家家門光宗耀祖。”

  丁天不以為然:“當今天下,狼煙四起,北有大金的虎狼之師屢犯宋境,又有西夏虎視眈眈,境內反賊蜂起,血肉之軀,多捐于野。你以為軍陣殺伐之事像你在街上打架那麼兒戲嗎?俗話説兵兇戰危,君不聞古來征戰幾人回?咱們丁家,人丁凋零,我沒有子嗣,只有你這一個兄弟,從軍之事萬萬不可。”

  丁川給兄長滿了一杯酒,説道:“正所謂亂世方才英雄輩出,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身為堂堂七尺男兒,值此國家危難之際,理應挺身而出,豈能畏懼生死。過幾日,東京殿帥府殿前都指揮使要親自在校場選拔禁軍軍健,屆時我便欲前去投軍。我心意已決,兄長不必勸阻。”

  書中代言:禁軍,是宋代軍事力量的核心部分,軍卒身高體重都有嚴格要求,按現在的度量單位來講,就是要達到一米七七以上,方能入選,最是雄壯威武。禁軍是趙氏王朝的老本,這支部隊的前身,乃是宋太祖開國之時的百戰勁旅,戰鬥力為全軍之冠。其規模在不同時期也不等,最多時編制為六十余萬,最少時也將近三十萬。

 兄弟二人你有來言我有去語,爭得面紅耳赤。正在此時,忽聽身旁有一人説道:“性命已將不保,不知大難臨頭,還兀自爭執不休,真笑談也。”

  丁氏兄弟聽得奇怪,回頭去看,只見酒樓的樓梯上走上一位卦師,頭戴青巾身穿皂袍,容貌清癯,下巴上留著一撮山羊鬍,自己打了一面幌子,上寫:趙半仙測字解簽看相摸骨看風水卜算大流運卦,不靈則分文不取。

  丁川聞言大怒,對那卦師説道:“算命的,你剛才是不是在取笑于我?莫不是想領教本少爺這一對拳頭的軟硬?”

  卦師説道:“這位官人好沒道理,我自説自話,與你何干?”

  丁天見來人言語奇特,頗為不凡,連忙攔阻丁川,拱手抱拳行禮:“舍弟言語無狀,還望先生海涵。敝人冒昧,有一不情之請,想請這位先生同坐,敬上水酒一杯,不知可否賞臉?”

  丁天請卦師趙半仙入座,吩咐店中夥計重置酒菜,親自為趙半仙滿上一杯,説道:“先生隨意,不必拘禮。”

  對飲三杯之後,丁天問道:“有勞先生,可否為舍弟摸骨看相,占卜來日運數。”

  趙半仙仔細端詳了一番丁川,捻著自己的山羊鬍説道:“閣下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天庭飽滿,鼻直口闊,鷹視狼顧,真乃威風八面之相也,生此面相可拜上將軍。”

  丁天大喜:“若真如先生所言,日後我家兄弟裂土封王,出將入相,斷不忘先生指點之德。”

  趙半仙搖頭説:“別急,在下還沒説完,尚有一些不吉的言語,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丁天聽到這裡有些猶豫。丁川滿不在乎,説道:“但講無妨。”

  趙半仙直言道:“然而閣下之命運不濟,偏生得一身煞骨,面相雖佳,奈何骨相太兇,日後劫數重重,必不能壽,定會英年早逝。”言下之意,頗為惋惜。

  丁天聞言憂心忡忡,忙問:“敢請先生為舍弟指點生路,必有重謝。”隨即從懷中摸出兩個二十兩一錠的大銀放在桌上,説道:“今日出來得匆忙,只帶得這些許銀兩,稍後回家再有重金相酬。”言畢淚如雨下。丁天一直迷信,實在是擔心兄弟有個三長兩短。

  丁川對兄長説道:“哥哥何必如此,生死之事自有天意。只憑著這先生的一番言語,也未必當得真。若是真的命數已絕,就是咱們傾家蕩産也是回天無力。假如使些銀錢就能不死,那這世上的不死之人未免太多。”

  趙半仙對丁川肅然起敬,説道:“閣下了身知命,遠遠強似那些個凡夫俗子。世人常説命運、命運,卻不知命運為何物。命有命格,運有運數,就如同這杯中酒,杯就是命,杯中的酒就是運,運可變,命不可改,然而氣數運數之多寡,也始終是在本命的格局之內。閣下命格太奇,對衝對煞,其實也未必近年就死,只是必然不會超過八年之限。”

  丁川笑道:“先生過譽了,原來我尚有七八年陽壽,這已經是很幸運了,如果庸庸碌碌地就算再活上七八十年,也是乏味。”

  丁天嘆道:“七八年如何夠?再過七八年,我兄弟也才二十六七歲,不到六十便不算得享天年,何幸之有?我娶妻多年,不曾有後,丁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全指望舍弟。求先生務必指點一二。”

  趙半仙不答,滿飲一杯,對丁天説道:“時辰不早,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耽。另有一言相勸員外,此後一年之中,員外切記不可出家門半步,否則大難將至。在下這就告辭了。”説罷也不取桌上的銀兩,飄然下樓,口中唸唸有詞:“天道福禍有定數,陰陽兩儀四象懸,先去之人不自知,等你問時卻不問……”

  丁天丁川聽他口中所言,似有隱意,連忙追下樓去,但見酒樓外人潮似海,哪還尋得見趙半仙的蹤影。二人茫然四顧,若有所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6:22

第15話 鎮宅寶劍 

         從廟會歸家之後,兄弟二人謹守趙半仙的指點,丁天從此就不出門,靜在家中度日,好在家財殷富,不愁生計。

  丁川也擔心兄長有甚閃失,於是暫時放棄了從軍的念頭,只在家中習武練拳,守護兄長,武藝大有進步。

  然而此後諸事順遂,並無什麼災禍。過了九個多月,在酒樓上同趙半仙的一番談話,也就慢慢淡忘了。

  這日丁川約了三五個教頭去城外比拳,丁天自在家中,到得晚間睡覺之時,丁天得一異夢。

  夢中有人叩門,丁天聞聲開門,見有一個身穿長袍、頭戴異冠的年輕書生立於門外。

  書生一見丁天,納頭便拜,連呼:“員外救我。”

  丁天最是心善,見這書生儀錶非俗,心中更有好感,於是問道:“這位秀才,休要驚慌,不知你是何人,遇到什麼危難,又想讓我如何救你?你且細細道來。只要丁某力所能及,必不負君所托。”

  書生拜倒在地,説道:“我是長江之中的白龍,日間應邀去黃河郎君府上飲酒,只因貪杯,喝得口滑,大醉而歸。途中睏倦,化作金鱗鯉魚睡于汴梁城邊的運河之中,不幸被老漁翁所獲。也是小龍命裏該當有此一劫,明日免不了要在廚中被刀剮鍋烹。”言畢揮淚如雨。

  丁天於心不忍,問道:“不知尊神想讓丁某如何相助?我定當竭盡所能。”

  書生泣道:“聞君最善,故托夢求救。明日早上,城中南十字街魚市上,有金鱗金瞳巨鯉即是我所化。求仁君出資買下,放生江中,此恩永不敢忘。”

  丁天欲待細問,夢卻醒了。雖是南柯一夢,卻頗多怪異之處。

  一早起來,丁天就匆匆趕往南十字街魚市,果然見市上有一蒼髯老叟,持金鱗大鯉一尾,要價極高。丁天依其價買下,放歸河中。

  在回家的途中,丁天猛然想起趙半仙的話來,一年之內不可出門半步,否則大難臨頭,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加快腳步而行,心慌意亂之際卻撞到一個行人身上。

  丁天看了一眼,原來那人是個年老的尼姑。老尼也不説話,只是用兩道冷冰冰的目光打量了丁天一番。丁天心中並未多想,道歉之後,繼續趕路。

  回到家中之後,剛好丁川也從外邊回來。丁天説起夢中所見和早上買魚放生之事,兄弟二人皆驚奇不已。好在丁天出門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看來那趙半仙所言當不得真。

  正自慶倖,老管家丁福來報,門外有一老尼化緣,給她米糧卻不肯收,趕她她也不走,口中所言甚異。

  丁氏兄弟來到門前,見一老尼站在門外,正是丁天從魚市歸來時撞到的那位。丁天施了一禮,問道:“這位老師太,可是來化緣的?”

  老尼不看丁天,仰頭觀雲,淡淡地答道:“正是。”

  丁天心想這老尼好生無禮,我行禮問你,你卻不肯用正眼瞧我。但是丁天心地寬厚,也不介意這些枝節,又問道:“剛才管家是不是佈施的糧米少了?師太莫怪,我這就讓他多取些來。”

  老尼姑依然毫無表情地説道:“貧尼不化糧米。”

  丁天説道:“啊,是我糊塗,原來師太是來化銀錢的。如此甚好,我前幾日便欲捐助金銀重修觀音大士的法像,正巧師太前來,我這就命人去取銀兩。”

  老尼姑説道:“貧尼也不化銀錢。”

  丁天還未答話,旁邊先惱了丁川。丁川對老尼説道:“我家佈施的和尚尼姑成百上千,卻不曾見過半個似你這般傲慢猖狂的老殺才。若要銀錢糧米便要,若不肯要就快快滾開,休得在此糾纏不清!”

  丁天是一心為善的男子,最信佛道,對丁川説:“兄弟不可如此!她是個出家修行的人,又不曾受用過半分,不可對她出言不遜。”轉頭又對老尼説道:“師太自稱來此化緣,既不要糧米,也不要銀錢,卻又究竟想化何物?在下最愛結善緣,只要我這宅中有的,師太儘管取去便了。”

  丁川火冒三丈,對兄長説道:“哥哥恁地糊塗,你我兄弟的性命也在這宅中,她如想要也給她不成?”

 老尼不再望雲,轉頭用如寒冰一般的目光盯著丁天的臉,説道:“如君所言,貧尼正是要化去你家那口鎮宅神劍。”

  丁天被她目光所懾,全身竟動彈不得,無法説話。

  丁川怒道:“不可,此劍是我家中至愛的寶物,如何肯隨便予你。你若再不走開,先教你吃我一頓好打。”

  老尼嘴角上似乎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説道:“貧尼看上的東西,還沒有拿不到手的,只是明人不做暗事,故此先知會你兄弟二人。”

  丁川怒極,就想上前放對,哪知腳步移動不得,口中也發不出一絲聲響,木雕泥塑般地立在當地。心中暗道不妙,想必是中了老尼的妖法了。

  兄弟二人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眼睛還可以使用,見老尼口中喃喃自語,似是在念誦咒語,房中飛出一道白光,正落入老尼口中。

  老尼吞了白光,也不再去理會丁家兄弟,轉身緩緩離開。無多時,丁川覺得身體恢復正常,急忙向老尼離去的方向追趕,卻失其蹤跡。

  丁氏兄弟沒追上老尼,悻悻而回,到丁川房中取出裝小寶劍的石匣一看,裏面空空如也,寶劍不知去向,料來那道飛入老尼口中的白光正是寶劍所化。

  丁天捶胸頓足,説道:“上次強盜來襲,多虧這口寶劍顯靈,退去賊氛,不料今日被老尼奪去,若再有盜匪至,你我兄弟死無葬身之地矣。都怪我不聽趙半仙的勸説,結果惹得禍事臨門。我死不足惜,只恐連累兄弟。”

  丁川勸道:“哥哥也不必擔心,劍雖神異,卻本就是無意間得來之物,得之不足喜,失之也不足為憂。如今我的武藝早已非尋常人可比,休説是十幾個草寇,就是那北國的千百金兵金將,也近我不得。有我在此,定保得哥哥平安。”

  口中雖是如此説話,其實丁川心裏端的沒底。是夜,丁川挎了腰刀,提了熟銅棍,帶了三五個家丁于院中巡視。

  到了三更天,家丁們年老體衰,熬不得夜,哈欠連天。丁川嫌這些家丁沒用,把他們都轟回去睡覺。自己一個人在院中,見靜夜沉沉,天上好一輪明月照得四下裏明亮如晝,於是脫去上衣,赤了膀子,拽起熟銅棍,拉開架式練了一趟六十四路的飛龍棍法。這套棍術創自宋太祖趙匡胤之手,當年太祖皇帝憑一條亮銀蟠龍棍,打遍天下八十四座軍州,創下了大宋帝國的基業。故此這路棍術在民間廣為流傳,習武之人無不會用。丁川去年曾得高手指點,頗得精妙要領,此時在月光下將銅棍舞成一片金光,越使越是得心應手。

  正使到發處,忽聽院中角落有人喝彩:“好棍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6:48

第16話 白龍獻寶 

        丁川側頭循聲望去,卻見月下一個身穿白袍眉目俊雅的年輕書生,手搖紙扇笑吟吟地站在院子角落。那書生見丁川看他,於是抱拳行禮,説道:“令兄于我有救命之恩,今日特來叩謝。見兄台正在使棍,不覺看得興起,忍不住喝出彩來,兄台切勿怪罪。”

  丁川見院門緊閉,高墻橫亙,心想這個文弱的秀才是從哪冒出來的,而且這秋高氣爽的時節扇什麼扇子,不免心中起疑,便欲上前盤問。正巧丁天聞聲從房中走出,見了那書生,喜道:“尊神駕臨,幸甚,幸甚。”

  書生見了丁天,跪倒磕頭,説道:“恩公在上,請受三拜。”

  丁天連忙將書生扶起,同丁川説起經過,這位書生就是日前夢到的白龍神。丁川心中有氣,心想都是你這白龍自惹麻煩,偏來求我兄長救你,讓我家失了護宅的寶劍。但是見那書生談吐清雅,坦誠率直,倒也發不起火來。於是雙方就于院中剪拂,請入內堂説話。

  書生取出一隻古瓶,對丁氏兄弟説道:“全憑恩公仁義,才得以活命,我龍宮中自古就有一件珍奇寶瓶,特來獻給恩公,略表心意,請恩公不可推辭。”

  丁天接過古瓶觀看,那瓶質地絕美,瓶身圖畫惟妙惟肖,有山石流水,花草樹木,珍禽異獸,中繪有一仙人,飄然欲出,觀之令人驚嘆。於是丁天對那書生説道:“這仙瓶太過貴重,我這區區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不等丁天推辭,書生就打斷了他的話頭,説道:“恩公且聽我説,此瓶乃神物也,我今年一百一十歲,年輕識淺,也不知這瓶的來歷。只是聽故老相傳,此瓶中有一妙境,可以避天誅天劫,但是究竟如何進去,沒人知道,想來多半隻是傳説。不過這古瓶是貨真價實的無價之寶,恩公于我有救命之恩,無從報答,只有這古瓶相贈。方今天下蒼生將有大劫,恩公兄弟二人一切保重,我這就告辭了,若是有緣,日後再求相會。”隨後出門無聲無息地消失于夜色之中。

  丁天丁川二人抱著書生贈送的古瓶,癡癡地站在院中,望著書生身影消失的方向,如夢似幻。

  幾個月後,屈指算來已過了趙半仙所説的一年之期,始終沒再發生什麼。

  一天晚飯之後,兄弟二人在廳中閒談。丁川先説了些個街市上聽來的見聞給兄長解悶,隨後説道:“聽人説大名府法華寺有位慧瞻禪師,他曾遍遊海內,見多識廣,暢曉禪機。哥哥最是信佛,久在家中不免氣悶,不如我陪兄長去大名府走上一遭,聽那高僧説些佛理也好。”

  丁天這一年多來始終在家中閒著,心情也自有些煩悶,聽了丁川的話,喜道:“此言正合我意,我也久慕那高僧的清德,總尋思要去法華寺參拜,咱們明日就動身。”

  丁天説道:“那龍王贈送仙瓶時説這瓶中有妙境可以避災,只是不知其法,咱們不如帶上仙瓶,到法華寺請高僧指教指教。眼見金兵指日就要大舉南下,萬一這汴梁城有甚閃失,你我也有個退身之處。”

  丁川一拍大腿:“對啊,想那慧瞻法師乃是當世的活佛,他必然知道這其中的奧妙,咱們再帶上裝小寶劍的石匣,匣上多有無人識得的古文,慧瞻法師也許能知道那老尼奪劍的原由。倘若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知道那老尼是何許人,我定要找她算賬。”

  丁天嘆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老尼姑會使法術,你休要再去招惹她。”

  丁川恨恨地説:“會法術又怎樣?那老殺才欺人太甚,我趁她不備之時,好歹也要砸她幾棍。”

  開封府和大名府相去也不甚遠,一在河南,一在河北,只是古代交通不發達,算來也需要五六天的路程。

  大名府在河北境內。北宋向來有“四京”之説,也就是東京、南京、北京、西京——東京開封府,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西京河南府(今河南洛陽),北京大名府(今河北大名縣)。北京在北宋時期作為陪都建設,又是軍事重鎮,其規模和繁華不亞於東京汴梁。

 一路上免不了曉行夜宿。從東京到北京,必先渡黃河,丁氏兄弟二人同十幾個客商結伴,在渡口處雇得一艘大船渡河。兄弟兩個並肩站在船舷處觀看黃河的水勢。

  渡船行得緩慢,只見濁浪滔天,奔流滾滾,吼聲隆隆,河水浩蕩無邊,與遠處天際混成灰黃灰黃的一片。低頭向下看時,河中一個旋渦接著一個旋渦,令人目眩。

  丁天看得胸襟大暢,感慨不已,對丁川説道:“這次出門,即使見不到慧瞻禪師,也算是見了這許多真山真水,真不枉了這幾日奔波。”

  丁川也被黃河奔流的氣勢感染,心懷爽朗,答道:“正如兄長所言,如果咱們只在家中悶坐,又豈能見到天地間如此氣象。”

  二人正自感嘆,忽聽船舷另一邊有人大叫:“快看快看,海市蜃樓!海市蜃樓!”

  海市這種傳説中的奇觀可遇不可期,不是等閒就有機緣能見到的,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不得一見。聽到喊聲,丁氏兄弟及船上的乘客船夫無不驚喜,一齊向那邊望去。一時間,人人看得目瞪口呆。

  天下講解:海市蜃樓

  海市和蜃樓應該分成兩個詞,海市多出現于海邊,蜃樓出現于大漠戈壁,以及長江大河的開闊地區,在山區出現的則被稱為山市。另外也有沙市、鬼市、湖市、江市、蜃氣樓等等各種説法,在本篇中不詳加分析區別,只取統稱“海市蜃樓”。

  海市蜃樓中的景象,千奇百怪並不相同,有風景,有人物,有城市。但是唯一相同的是,直到今日,沒有任何人能找到與海市蜃樓中浮現出來的景象相同的地點和人物,這就更增添了它的神秘色彩。

  即使到了現代,對於蜃樓奇觀的解釋,也只停留在“大氣光學的折射反射現象”這種初級認知程度。

  海市在中國最多見的地方是渤海和黃海相匯的膠東半島北端蓬萊。

  據記載當年秦始皇就親眼目睹了一回海市蜃樓,天空浮現出海中神山,若隱若現空靈而又縹緲,其中有三位仙人手持兩隻古瓶,似乎裏面裝有能使人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所以秦始皇才堅信不移,終其餘生,不辭勞苦地尋找仙山及長生不老藥。

  我記得近年來最壯觀的一次海市蜃樓出現在杭州,中央電視臺曾經作過報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7:15

第17話 黃河幻布

         黃河水流激蕩形成的水霧之中浮現出難以想象的奇觀:在天空中有一朵白雲,雲上站立著一個身穿藍衣藍裙的女子,雲鬢籠霧,膩頰凝花,其美難以言宣。只見她手持一柄藍色紙傘,駕了祥雲匆匆飛行,身後龍火雷電追逐甚急。

  每當身後的雷火迫近,藍衣女子就用手中紙傘遮擋,龍火雷電一遇紙傘便被彈開。反復數次紙傘破碎,金龍怪爪一探,直取她的頭頂。

  船上的眾人皆被藍衣女子之美傾倒,見她失了屏障,無不為她擔心,都齊聲驚呼:“啊呀!”

  在龍爪即將抓住她的那瞬息之間,藍衣女子從袖中取出一物,轉身向身後投去,其狀如球,色澤深紫,中有閃電圍繞,只見一道長長的閃電矯若驚龍。

  眾人覺得眼前一閃,都被電光晃得眼睛發花,揉了揉眼再看,混濁的水浪波濤翻滾,灰濛濛的天空中,杳無一物。

  眾人良久良久地凝望天際,心中説不出的失落,只盼能再看那女子一眼,最後無望再現,各自搖頭嘆息。

  有個商人説道:“那女子不知是何怪物,被天龍追殺。”

  另一個儒生説道:“非也,此女容貌之美,天下絕無其匹,定是天上的仙女私自下凡,激怒了天庭。”

  有個粗豪的漢子拿儒生開心,對他説:“我看你這窮酸是墨水喝多了,整日都做夢有仙女下凡,讓你摟上一摟,親上一親。”

  船上眾人聞言大笑。儒生漲紅了臉,罵道:“真……真他娘的……有辱斯文。”

  船上的人都興致勃勃地高談闊論。眾人各執一詞,有説那女子是妖,有説是仙,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説那女子是個歌伎,自己在某地親眼見過,結果自然免不了被其餘的人取笑一番。丁天也加入到議論者的行列中。

  唯有丁川,手扶船舷,癡癡地眺望剛才出現海市蜃樓的那片天空,思潮起伏,一顆心早已隨著那藍衣女子飛到了遠方。

  閒言少敘,丁家兄弟沿途走走玩玩,非止一日,到了大名府法華寺。

  丁天先在大殿之中上了三炷香,又佈施了紋銀二百兩的香資,同知客僧説明來意,肯求參見慧瞻高僧。知客僧見來者出手豪闊,不敢怠慢,急忙進去通報。

  不多時,知客僧出來説道:“慧瞻禪師恭請居士進禮佛堂敘話。”

  到得禮佛堂之中,二人拜見了慧瞻禪師,見那禪師年紀在五旬上下,儼然有活佛五方之態。

  先聽禪師講了一回《般若心經》,真是精妙絕倫,半語拋開功名事,片言踢破生死關。丁天聽得大喜,連連叩頭。

  隨後各自談些禪機。丁天便説起一年前在酒樓遇到趙半仙,隨後夢見長江中的白龍神求救,又失了鎮宅寶劍,以及之後白龍贈仙瓶的種種事端,取出石匣和仙瓶請慧瞻觀看。

  慧瞻看畢,點頭説道:“丁居士端的是極善的人,按理説應當福報深厚,只是古今業説之事不少,不可盡以子虛烏有視之。浮世光陰有限,苦海無邊,若求身心安樂,需一心向善,參透生死方得解脫,不必看重福禍之事。”

  丁天見慧瞻禪師禪機深奧,似是讓自己不必看重生死,心中一寒,暗道:“啊呀,老天莫不是要我去了?”連忙再問究竟。

  慧瞻禪師卻不再言論生死,拿起那原來裝小寶劍的石匣説道:“這石匣上的古字寫得明白,此劍名為魚腸①,昔日專諸刺殺王僚,用的正是此劍。史書有載,該劍為歐冶大師親自鍛造,造劍時,曾借取天地靈氣八百天整,劍氣激發時可貫天日,如放在家中鎮宅,莫説是強盜草寇,就是妖魔鬼怪也侵犯不得。貧僧估測那位老尼,乃是當世劍仙,見你身上有劍氣,知你宅中藏有神劍,故以術化去。”

  慧瞻禪師最後説這仙瓶:“在西域聽人説起過,這是崑崙山中的上古神物。不過此瓶對凡人毫無用處,只有借修為極高的仙人相助才能進那妙境,而且瓶中至陽,妖魔鬼怪和心術不正的人都是進不去的。想貧僧從六歲出家,至今已五十余載,日日精修,並無半刻鬆懈,即使這樣也遠遠達不到那種修為,否則也可帶同二位施主進去一遊神仙妙境。福緣不到,不可強求。”
 丁天終於解了心中疑難,仙境雖好,卻無機緣得入,雖感惋惜,倒也無可奈何。他見丁川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始終一言不發,怔怔地出神,就對丁川説道:“賢弟,今日你我有緣參見禪師,極是難得,你心中有何憂愁困惑,不妨也請禪師教誨一二,終身都得以受用。”

  其實丁川一直在想那藍衣美女,對剛才兄長與禪師的對話左耳聽右耳冒,渾然沒有在意。這時聽到兄長對自己説話,才回過神來。

  丁川請教慧瞻禪師道:“小人失禮,敢問吾師一事,我自幼學得一身使弄槍棒的本領,常思投軍報國,不知此去如何?”

  慧瞻禪師説道:“昔日太史公論及天下勇士,説世間勇武之人可分四等,前三者是:氣勇,血勇,骨勇。氣勇之人可于市井之中打架毆鬥,血勇之人可從軍殺敵,骨勇之人已極可貴,能舍生取義,殺身成仁。而觀丁川丁施主,當屬於萬中無一的神勇之人。”

  丁川拜伏于地:“吾師過讚了,諒小人無德,怎敢當神勇二字。”

  慧瞻禪師把丁川扶起來説道:“我遍遊海內,去年曾到得金國燕雲之地,金人正厲兵秣馬準備南下,現在的形勢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來我大宋蒼生免不了受這一場浩劫。丁施主在此時欲去投軍,必不是貪圖憑藉戰功封王拜將,真義士也。我有六句偈語相贈:豺狼重重困虎軀,圍城百戰始得還,妖氛不掃有劫難,諸行無常心膽寒,跳出金枷登無極,出入閒雲滿太虛。”

  丁川聽不懂慧瞻的偈語是何意,恭請慧瞻指點。慧瞻道:“此乃禪機,我不可明説,日後自有分曉處。”

  於是丁川將這六句話念了數遍,牢牢地記在心中。

  在大名府住了幾日,丁川陪兄長各處都遊覽遍了。丁天思念家中事物,歸心似箭。兄弟二人收拾行裝打道回府。

  離開大名府的第二天途中,兩人因為貪圖趕路,不僅錯過了宿頭,還迷失了路徑,眼見紅日西墜,悲風哀號,路上荒煙衰草,連個人影都沒有。

  丁天有些害怕,説道:“這荒山野嶺怕是有剪徑的賊人出沒,咱們不如返身往回走。”

  丁川把手中的熟銅棍戳在地上,笑道:“哥哥不必擔心,我許久不曾與人動手,手中正自瘙癢難當,還巴不得有些沒長眼的強賊來剪徑,管叫那些個撮鳥們有來無回。”

  丁天苦勸,丁川只是不聽,只好跟著丁川繼續往前走。道路越走越是猛惡,轉過一個山坡,橫亙有一石橋,橋下蘆葦雜草叢生,蛙鳴蚓吹之聲極淒楚,聽得丁天渾身發抖,心想多虧有我兄弟在身邊,若是我自己獨行此處,怕是要活活嚇死在這。

  石橋很長,走到另一端,見有個石碑,上面寫著“此去石橋鋪三里”,丁川指著石碑説道:“這裡過去不遠便有個石橋鋪,不知是村子還是堡子。”

  丁天説:“有村有堡就能有路,還是兄弟見識過人,免得咱們多走了許多回頭的冤枉路。”

  兄弟兩個繼續前行,走不數裏,果然見有個村子,正傍著官道,向村人詢問了,村中只有一間客棧。二人走得辛苦,都困頓了,便徑直投了那間豐悅客棧。丁川一進門就喊:“兩間上房,切肉燙酒。”

  店中的夥計説道:“客官來得不巧,今天客人太多,客房都住滿了。這附近再沒有別的客棧,二位要是不嫌棄,就對付著在店後的庫房中打個地鋪。”

  丁川好大的不情願,本來想好好找間上房吃了酒肉,用熱湯燙了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但是既然沒空房也無可奈何,只得跟店中夥計去後邊庫房。

  行到走廊中,丁川一把揪住夥計罵道:“你這廝好沒道理,這不是有間上房沒有人住嗎?你道我沒銀子給你不成?”

  丁天看時,果然走廊中最後一間房門上著大鎖,裏面黑沉沉的,確實是間空房。丁天對店夥計説道:“這位小哥,你既有空閒的客房,為何不肯讓我們住?你快快給我們開門收拾房間,我多給你銀子就是。”

店夥計趕緊作揖解釋:“實不相瞞,這間是天字第十號房,蓋這店的時候,下面挖破了一座老墳,那墳正在這天字十號房的下面,所以房中很不乾淨。算來這些年在這房中失蹤的客人已經不下五六十人了,都是晚上在這房中睡覺,早上起來就失蹤不見了。所以掌櫃的乾脆把房間封了,權當沒有這間房了。”

  丁川笑罵:“小廝你休要欺我,我看你這店是間黑店,有空的客房不讓我們住,想把老爺們騙到倉庫裏,等到晚上趁黑謀財害命。當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仔細瞧瞧老爺手中這根銅棍的粗細,憑你這身子骨能吃得幾棍?”

  客棧的店夥計也挺生氣,説道:“你這客官怎麼不知好歹,張口就罵?你既不怕死強要住這間房,我就給你打開,如果出了什麼事,卻和我店中沒有半分干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7:49

第18話 夜宿店

        夥計開了天字十號的房門。丁天、丁川二人進去一看,裏面極為整潔乾淨,也很舒適,沒有半分許久不曾住過人的跡象,更是疑心店中夥計成心不讓他們住這。

  丁川問那店夥計:“你説這間房鎖了許久不曾住人,怎麼連些灰塵也沒有?難不成你還天天進來打掃?”

  店夥計答道:“這是何故,我也不知,反正不是我們這店裏的人進來打掃的,這房已經一年多沒人進來過了。”

  丁川懶得跟他爭論,扔給店夥一塊銀子,説道:“好酒好肉快些拿來,再煮些熱湯來。”

  店夥計接了銀子説道:“咱這店中有自釀的梨花老酒,飽肚的有牛肉、肥雞還有好大的饅頭。不知二位想吃什麼?”

  丁川罵道:“這廝恁地囉唆,你只管拿上好的酒肉來就是,錢不夠時,我再給你。若再多説,我敲掉你兩顆門牙。”

  店夥計又討個沒趣,出門去端酒肉。

  丁天笑著對丁川説:“瞧你這焦躁的脾氣,多生事端,不知幾時肯改。”

  丁川把行李放在一旁,倒在床上説:“這些個儘是不知高低的蠢人,若不對他們橫些,他便不肯用心伺候。”

  説話間店夥計端上酒肉熱湯,他懼怕丁川,這次再不敢多嘴,只説了一句“客官慢用”,便出去把房門關上,這才自言自語地小聲説:“這漢子也真魯莽,我好意勸你偏不肯聽,唉……”

  丁川先給兄長倒了熱水洗腳,隨後自己也洗了,兩人肚中饑餓,狼吞虎咽地吃了個飽。

  丁天想起那店夥計説的話來,將信將疑,於是説道:“若是這房中真有古怪,卻如何應付?”

  丁川説:“有我這條熟銅棍和這口單刀,就算是閻王老子來索命也胡亂戳他幾個透明窟窿。”

  二人躺在床上閒談,説起那仙瓶的事情,都為不能進瓶中仙境暢遊一番感到遺憾。丁天惋惜地説:“咱們要是有些個道行就好了,可以帶同家人一起去那仙境躲避兵禍。” 聊著聊著,二人先後進入了睡夢之中。

  睡至中夜,陰風吹過,丁川感到一陣惡寒,全身打個冷顫,他本就是個機警的人,立即醒了過來。房中燈火已滅,暗不見物,只聞到一股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丁川是與生俱來的大膽,心中冷笑:“哼哼,點子來了。”躺在床上不動,右手悄悄地握住了放在枕頭下的單刀刀柄。

  黑暗中那奇臭的東西似乎也不敢直接上前,趴在房間的角落中靜靜窺視。

  想那趙半仙與慧瞻禪師都是世外的高人,他們一致認為丁川身上有統兵大將的氣質,此言非虛。丁川坐臥行走之間,身前身後自然而然地就生出百步的威風、萬丈的殺氣。

  最後,那物雖然懼怕丁川,但是實在忍耐不住,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丁川的臥床。丁川憑耳鼻所感,知道它已近在咫尺,也不起身,“刷”地抽出單刀,一招橫掃千軍,刀鋒揮過之處猶如砍到一塊爛木板。

  那物倉惶而逃,只聽墻腳一陣響動,就寂然無聲了。

  丁川不去追擊,躺在床上接著睡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聽得丁天喚道:“兄弟快快起來,你看這是個什麼事物。”

  丁川起來觀看,只見地上一大條像是什麼動物舌頭的紅肉,斷口處血跡殷然。丁川不想讓兄長擔心,只字不提昨夜之事,只説:“怕是店中夥計昨天在此殺豬,沒有打掃乾淨,咱們昨日趕路疲倦,也未曾注意。”

  這時店夥計敲門進來,見丁氏兄弟二人完好無損,大吃一驚:“這十號房住過幾十個客人,並不曾有一人能在第二天走出房間。這二位莫不是那神人?”想要問昨晚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被丁川瞪了一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連忙小心伺候二人洗漱。

  丁川買了十個饅頭二斤牛肉當做早餐,與兄長吃得飽了,與客棧結算了銀錢,便動身趕路。

  上了官道,不幾日就回到汴梁城中。丁天自從這一番遊歷,聽慧瞻禪師講了佛理,心中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煩悶,每日都有説有笑,只是不肯答應丁川去投軍的事情。

丁川雙親早亡,口中雖然經常頂撞兄長,其實對兄長最是敬愛,也不敢真使起性子來。無奈之下,只得每日裏繼續在市上同些狐朋狗友們耍鬧。

  如此過了半載。這日裏天高氣爽,丁天帶了丁川,一起到茶樓閒坐,遇到了丁天的一位老友綢緞莊的王掌櫃,三人便就一桌坐了,喝了道茶,閒談些世間風物。

  王掌櫃説道:“你們兄弟有沒有聽説前日王樞密家中的兇案?那可真是滿城風雨啊。”

  丁天搖頭道:“只聽説王大人家出了事,卻未知其詳。”

  丁川道:“我卻有些耳聞。王大人的千金在前天夜裏被人割去了頭,其餘的我也不大清楚。”

  王掌櫃左右望了望,低聲説道:“那王樞密使是當今天子的國丈,大女兒在宮中極得恩寵,他小女兒尚待字閨中。聽説頭天夜裏還有人看見他小女兒好端端的,誰知轉天早晨就發現人頭被割了去。”

  丁天奇道:“想那王大人是當今國丈,權勢熏天,府上多有護衛,怎麼竟沒人發現?”

  丁川道:“不會是作姦犯科的採花賊所為吧?”

  王掌櫃道:“這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是哪個做的,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件兇案已經驚動了當今聖上,開封府發下了海捕公文,滿城拿人。説來倒也好笑,公人們四下裏拿人,卻還不知兇手是誰,城中的乞兒們不知被抓了幾千幾百個去頂差。”

  三人説笑一陣,但是這事涉及當今權貴,也不敢高聲議論。

  丁氏兄弟從茶樓回家的路上,見路邊有許多人圍觀。二人過去觀看,卻原來是一個老者賣女葬妻。衣衫襤褸的老者是個啞子,口不能言,同女兒跪在地上。他女兒十八九歲的年紀,長得桃面流丹,柳眉橫翠,顧盼生波,雖然粗衣荊釵,卻遮不住一身的風韻。父女二人身前有一具屍體,用草席蓋了,料想就是這女子的母親。

  丁天見那父女二人可憐,就摸出十兩銀子遞給那老者,説道:“這些銀子就請收了,快去把人發送了吧。”

  那對父女連連磕頭。丁天不願受他們拜謝,拉了丁川就走。沒想到那對父女趕到前面攔住去路,啞子老漢只跪在地上叩頭。那女子給丁天施了個萬福説道:“小女子家中雖然貧窮,卻也有幾分骨氣,是個守諾如山的。既然寫明了賣身葬母,又收了恩公的銀子,小女子不爭大小,恩公如不肯娶我,我只今日便撞死在這街上。”

  丁天説道:“這卻使不得。我給你父女銀子,實是憐惜你們,並無二心。”

  女子垂下淚來,啞子老漢在地上如搗蒜般地磕頭。丁天無奈,又見父女倆孤苦無依,只得應了。在古代大戶人家納妾,實在是尋常之舉,列位看官不必以今日的道德觀念衡量。

  丁氏兄弟隨後發送了那女子的母親,擇吉日納她為妾,把那啞子老漢也一併接入家中奉養。這女子姓雲,名素秋,雖是個貧賤人家出身,名字卻雅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8:17

第19話 殺妖 

        丁川對此也不在意,反正家中已經有了三四個嫂嫂,也不差她一個。未承想,自雲素秋過門之後,也不過六七天的時間,不知她使了什麼手段,迷惑得丁天整日神魂顛倒,對她言聽計從,而且終日作樂,消瘦得不成樣子。

  老管家丁福和丁川勸丁天不可沉迷酒色,此時丁天卻像變了個人一樣,連喝帶罵,把兩人趕出房去。

  隨後幾天,丁天以前的幾房妻妾一個個地都得了怪病,診治無效,相繼去世。

  又一日夜晚,老管家丁福在後院巡視,不知被誰把頭割了去。丁川是丁福看著長大的,心中難過憤恨,但是又不知是何人所為,心中就開始懷疑上了雲氏父女。他想找兄長攀談,結果又被罵了出來。丁川生起氣來,自己一個人到街上飲酒,心想我不如這便去投軍殺敵,也強似在家中受氣,但是轉念一想,兄長變成這樣,絕不尋常,其中必有蹊蹺,我若走了,留下兄長一人難免遭受不測,乾脆我一不做二不休,提刀回去,殺了那雲氏父女……

  丁川動了殺心,挂了雪花鋼刀,殺氣騰騰地直奔家中。在路上遇到一個騎驢的老者。那老者衣裝散亂,手托一隻大缽,身後從者數百,全是精壯的漢子,有人打了一面破旗,上寫“道接引聖”四字。

  老者見了丁川,就攔住了他,問道:“這位爺臺,可是要去殺人?”

  丁川一怔,心想他是如何得知,便反問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老者道:“我乃黃教教主,只因見你身上染有妖氣,又見你目露兇光,故有此問。我想你家中必有妖孽,你如想去除妖,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丁川推金山倒玉柱納頭就拜,説道:“求教主救我兄長。”

  老者道:“事不宜遲,咱們先不敘禮,這就快去。”

  一眾人等到了丁宅門外,丁川只和黃教教主二人進入,直奔丁天的房間。丁川一腳踢開房門,只見丁天躺在床上,瘦得像是具骨頭架子,氣息全無,眼見是活不了了。

  丁川雙眼噴火,提了單刀,到處尋找雲氏父女。這時只聽門外有人進來,回頭一看,正是啞子云老漢,手中抱滿了丁家的金銀之物,看樣子正要卷了東西跑路。

  丁川大怒,舉刀就砍。雲老漢也吃了一驚,見那刀來得太快,不及逃跑,忽地張開黑洞洞的如一口大鍋般的嘴,便想吞了丁川。丁川連忙躍開閃躲。

  黃教教主舉起巨缽説道:“妖孽敢爾!”缽內有一道黃氣射出,黃氣照到雲老漢身上,雲老漢驚得抱頭癱倒在地。丁川趕上前去把他一刀砍做兩段。

  這一切也就發生在片刻之間,丁川還未細看,雲素秋便抱著仙瓶從內堂走出,邊走邊問:“怎麼這般吵鬧?綠公公,你可全取了丁家的財物嗎?我已找到了仙瓶,咱們趕緊走路,免得丁川那凶神回來撞見了……”等到了外屋見到雲老漢被砍成兩段,又有一個老者手托巨缽,丁川在旁拎著血淋淋的鋼刀,她不由驚得呆了,後邊的話就説不出來。

  丁川眼都紅了,一晃單刀就要動手。黃教教主忙道:“且先留下活口盤問。”説完扔出巨缽,化作一口水缸般大小的東西罩住了雲素秋。隨後巨缽又變回原來大小飛回黃教教主手中。

  只見雲素秋已經現出原形,原來是只狐狸,頭上戴了一顆血淋淋的女子人頭。丁川先用單刀割斷了狐狸四肢的大筋,逼問:“你這妖孽為何害我兄長?”

  狐狸口作人言,苦苦哀求:“只求饒我性命,便如實相告。我與那綠公公是在荒墳裏修煉成精的,平日只在客棧裏謀害人命,吸髓喝血。那日見了你們兄弟在客棧談論瓶中仙境,於是動了貪念。只因世間萬物欲修煉得道,必要躲過天劫才能成仙成魔,我們自知劫數不遠,想進仙瓶裏避難。綠公公夜晚的時候,便欲在客房裏吃了你們二人,沒想到閣下神武,沒能吃了你們,自己反被割掉了舌頭。”

  丁川回頭看那被砍成兩截橫在地上的雲老漢,此時卻化為一隻碩大的蟾蜍,口中果然沒了半截舌頭,難怪它扮成個啞子。

狐狸哀求:“如今我已經被你挑了大筋,成了廢物,請念在我修煉不易,饒我不死,日後必不敢再做傷天害理之事。”

  丁川冷冷地説道:“你我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你雖已廢了四肢,我須饒你不得。”不容妖狐再説,用刀細細地碎割了它,把它五臟六腑都一件件地取出來,切成肉泥方才罷休。

  丁川抱起兄長的屍身痛哭:“只因小弟一時猶豫,晚了半日,竟救不得兄長性命。”

  黃教教主勸道:“逝者已矣,這是業孽因果,好漢也不用太過傷心,儘早發送了令兄才是。”

  丁川又跪倒在地,謝過黃教教主之助,説起這仙瓶之事,那白龍本是一番好意,卻不料寶物被妖孽盯上,反害了丁天的性命,世間之事殊難預料,這確實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黃教教主説道:“不知閣下日後作何打算?這瓶中仙境是曠世難求的崑崙之墟,憑我的修為,進去易如反掌,你如想進去避世,我可助你。”

  丁川道:“我兄長已經不在了,即便有仙境我一人住著也是無滋無味,我想去投禁軍報國。既然教主能進這仙境,這瓶就送給教主,反正我留之無用。”

  黃教教主道:“其實你我二人的心意相同,我雖有仙法,卻偏偏心熱如火,眼見天下蒼生要受倒懸之苦,絕不肯避世清修,創立這黃教就是為了濟困扶危救苦救難。你如想去從軍,那戰陣之中非同兒戲,可以將仙瓶暫且寄放在我這裡,我看你日後還有天大的劫數,屆時我必再相助於你。”

  丁川辭別黃教教主,傷心之餘,把妖狐和蟾蜍的碎屍並那女子的人頭都一併埋在後院之中,然後買了棺槨發送了兄長。隨後一想,我這一去不知生死如何,留下這宅院何用?於是就把家宅變賣了,所得銀錢盡數送給平日裏廝混的潑皮們。眾人知他欲去投軍,都買來酒肉給他餞行,一連醉了數日。

  丁川到殿帥府投軍。只因丁天在東京名望極好,就連都指揮史也曾受過他的恩惠,見他的兄弟來投軍,便處處照顧丁川,在軍頭司開了後門,依他所願,把他分配到常保軍(部隊番號),充做一個上軍(一等兵,不用在臉上刺字,在手上刺)。隨軍訓練半年有餘,邊關告急,金兵舉大軍分東西兩路南下,東路兵鋒直指大名府,欲取東京汴梁,西路大軍攻太原。

  兵勢極盛,朝廷派各路兵馬抵擋,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告急的文書雪片一般地飛到汴梁。天子大驚,連忙命殿帥府調兵遣將。

  丁川所在的常保軍正在太原附近駐紮,被就近撥往太原防禦。一場血戰,迫在眉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8:42

第20話 血戰太原城 

        常保軍兩萬餘眾,再加上四萬廂軍匆匆趕往太原助防,在離太原五十里的地方就遇到了金兵前鋒,雙方一場短暫而激烈的交鋒,只用了一盞茶的工夫就同時退出了戰場。

  這一陣,宋軍折了三千余人,而金軍因為主力未到,也不敢戀戰。丁川第一次領教了金兵的兇悍絕倫,那些女真蠻子皆是長槍快馬強弓硬弩,頭戴皮裘身著鐵甲,來去如風。在這種高機動的騎兵集團面前,大宋以步兵為主的軍團只有原地挨打的份兒。

  統兵的宣威將軍王凜心知肚明,同遊牧民族的精銳進行野戰無異於以卵擊石,只能儘快進入城中,憑藉高墻深壕消耗對方的力量。為了避免被金兵主力包圍在太原城外,全軍都輕裝疾進。

  就在宋軍剛進太原城,也就是前後腳的工夫,金兵主力已到了城外,西路金兵統帥完顏粘沒喝①帶領三十萬之眾,號稱五十萬,只見旌旗蔽野,刀槍似林,把太原城圍得鐵桶一般。

  這時城中收到的最後消息是,金兵東路軍已克燕京,指日就能渡過黃河攻到汴梁。如果西路金軍攻陷太原,就可以同另一路金軍會師,一舉拿下北宋都城。現在太原軍民所面臨的選擇只有背水一戰了。

  北宋自王安石變法以來,耗費無數民財,已然壞了元氣,又受西夏、土蕃、遼、金諸強蠶食,故有弱宋之稱。朝中奸臣當道,兵甲俱廢,太原城內的守軍見金兵勢大,而且鋒銳正盛,尤其金兵都生於極北酷寒之地,力大無窮,擅使勢大力沉的釘釘狼牙棒,掄起狼牙棒來縱馬一衝,銅墻鐵壁也阻擋不住。兩軍一旦在曠野中相遇,大金國的虎狼之師絕非積弱之宋可以對敵。如今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聚攏兵馬固守堅城。但是萬一金兵在四週構築工事鎖城,城內水糧必然斷絕,那時如何能夠守得住太原城防?

  大將王凜身經百戰,見勢頭于己方不利,便打算出奇制勝,在禁軍精銳中選拔了三千死士,借著夜色用繩索垂下城頭,要趁金兵立足未穩之際殺他個天翻地覆。如果能儘快打亂敵軍的陣腳,説不定就可以扭轉戰局。

  丁川眼明手快,武藝出眾,自然也被選在其中。當天晚上烏雲壓頂,星月無光,丁川等人身裹軟甲,飽餐了一頓戰飯,各藏兵刃火種,準備出城偷營。但此時萬萬不敢開城,只好用長繩悄悄垂放城下,三千精銳禁軍摸入了金兵大營。

  宋軍待到近前,聽得一聲響箭為號,同聲舉火發喊道:“爺爺們踹營來也!”吶喊聲中一擁而上,正要衝過去揮動刀槍亂殺亂砍,順便再給他來個火燒連營。

  誰知事先竟然走漏了消息,那金營中早有防備,已是弓上弦、刀出鞘,只見伏兵四起,槍林箭雨地招呼過來,真是“刀砍槍挑錘打去,人頭滾滾肉為泥”,頃刻間殺得血流成河。丁川仗著一身精熟武藝,惡戰之際,只他這一柄長刀底下,就不知剁翻了多少金國兵將,又點火焚燒了一大片營帳,趁亂死戰得脫。

  那三千偷營劫寨的大宋禁軍,包括丁川在內,總共才有一百多人闖出重圍。幾乎是人人挂彩,個個帶傷,都跟血葫蘆似的,其餘的兵卒則全部陷在陣中。

  城上的守軍剛剛把丁川等人接上城去,金軍便開始發動大兵攻城。宋軍守將在城頭一望,只見敵軍密密麻麻猶如螻蟻一般,怕是不下數十萬之眾。異族之間的戰爭,不同於一個民族內部改朝換代的戰爭,是沒有任何人性可言的,不分男女老幼士農工商,在敵人的眼中都是一樣的。

  能否守得住太原,事關大宋的生死存亡,此城一失,東西兩路金軍就能對大宋都城形成合圍,舉國上下必然動搖,這無異於把汴梁拱手送給金人。太原一旦失守,開封豈能保全?所以城中軍民,無不抱定了死守的決心,舉城出力,搶修樓櫓、挂氈幕、安炮座、設弩床、運磚石、施燎炬、垂檑木、備火油,準備了足夠的防守器械。太原城防分為四方,除了精銳禁軍之外,每方另外配備正規軍數萬餘人。並且還有保甲民兵協助,共組織馬步軍四萬餘人,分為前、後、左、右、中五軍,要同金兵決一死戰。太原城地勢險要、民風強悍,真要死守堅城,雖然金兵勢如破竹,卻也未必能夠輕易攻取。

 歷史上著名的北宋太原保衛戰就此拉開了序幕,戰況從一開始就極其慘烈。金兵雖然長于野戰短于攻堅,但是在金滅遼的過程中,金兵攻取遼國五京之時,吸取了很多經驗,擁有一整套完整的攻堅戰術。

  金兵首先發動了鎖城法,把城中的水道糧道全部截斷。使用五十余部炮車(投石機),以斗大的炮石射擊城中的防禦主體敵樓。

  敵樓一般採用磚木結構,一旦被炮石擊中就會崩塌一塊。宋兵為了保護敵樓就用城中居民的棉被和裝滿糟糠的麻袋一層層地鋪到敵樓上減緩炮石的衝擊力。

  太原城外有很深的壕溝,用來防止步兵對城墻的直接衝擊,金兵用一種新型武器洞車對壕溝進行破壞。洞車中間是空的,可以裝上木料,一車一車地推到壕溝前,把壕溝填平。而宋軍就在城中挖了地道通往城外壕溝,等金兵填滿了木料就放火焚燬。

  金兵又使用了一種大型攻城器械鵝車,這在當時這是一種攻守兼備的先進裝備,兩側有木輪可以在裏面推動,上面貫有鐵皮,裏面可以容納五十名士兵。鵝車直抵城下,裏面的金兵用鐵鍬鑿挖城墻。

  宋軍就用粗繩從城上鉤拉,使鵝車失去重心倒下,後來繩子不夠,就乾脆把城內的青石臺階的巨型條石拆下,從城上將千斤巨石砸下破壞鵝車。

  在最危險的時刻,城中連一粒糧食一滴水也沒有了,弓箭礌石全部消耗殆盡,城墻被挖得千瘡百孔,城內百姓易子而食。為什麼要易子而食?只因實在沒東西可吃,不吃自家的小孩,那小孩也會餓死,但骨肉血脈如何忍心相食?只好與別的人家交換孩子來吃。守軍則先殺戰馬,最後不得不煮皮甲充饑。

  攻方百計進攻,守方就應對而用百計防禦,雙方死傷不計其數,城上城下都堆滿了屍體。

  這一場惡戰,持續了足足半年,大宋外圍的援軍越來越多,眼見金兵大勢已去軍心惶亂。這時大宋朝廷竟然放棄了勝機,主動議和,寫降書納順表,並向大金獻出了和宋軍屍體一樣多的金銀。

  金兵此時補給已斷,久戰不下,自然對宋朝的舉動喜出望外,暫時退兵,整頓軍備,準備第二次南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9:07

第21話 劫法場 

        此時的丁川已因戰功累積,升為正六品至果校尉了(團級軍官)。經歷了這一年來的血戰,整天在刀槍叢中出生入死,丁川也成熟了不少,不再像以前一樣冒失急躁,他被留在太原督防。

  戰事雖然暫時結束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僅僅是暫時的,金兵元氣未傷,反而得了大量的金銀財物,更認定了大宋王朝軟弱可欺,隨時都可能再度南下,屆時太原必定是守不住了。

  一日,丁川正在演練部下,忽接殿帥府急召,命他速回東京聽令。雖然有動向表明金兵近日又會大舉南下,丁川實在不放心離開,但是軍令如山,只得領了軍令,星夜趕回汴梁。

  剛到汴梁,丁川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開封府辦差官抓住綁了個結實。丁川沒想明白是為了什麼,自己在邊關上血戰百場,九死一生,並未做過半分對不起朝廷的事;何況自己是有品級的武官,要治罪也得交大理寺拿問,而開封府是掌管城內公案的,跟自己是八竿子打不著。也許是有什麼誤會?於是就沒反抗,心想我且任憑他們抓去,等到了堂上自有分曉。

  在牢中被關了一日,水米未進,第二天被拿到開封府堂上,府尹先給他讀了殿帥府的公文,革除丁川軍職,交開封府查問其所犯罪行。

  府尹一拍驚堂木,兩旁差人都各敲水火棍喝起威武。府尹問道:“罪人丁川你可知罪?”

  丁川自然不知,結果被上了數道大刑,打得皮開肉綻,昏死過去幾回。最後還是由府尹説出來,丁川才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原來丁川幾年前在東京故宅殺了妖狐,把那妖孽的碎屍,連同它頭上戴的一個女子人頭,都埋在自家後院之中。那妖狐化為人形時的相貌就和它頭上套的女子人頭一樣,黃教教主説這狐狸道行不深,所以要借了別人的頭顱才能化為人形。人頭中的腦髓早就沒了,只有頭骨外撐著一層皮肉,當時丁川也未多想,就連同那人頭一起都埋了。

  後來把家宅變賣了,恰好買他宅院的是當今國丈王大人的一個親戚,這個人也是王大人府上的虞侯。他買了丁家宅子之後,家中連連鬧鬼,有時候院子裏有個無頭女鬼哭著喊著要找自己的腦袋。這虞侯久在王大人府上,看那女子衣服身形就像是王大人家的二小姐。

  於是他找了幾個道士和尚驅鬼,有個道士説你這院裏埋了個人頭,所以冤魂總來找自己的頭。

  挖開花園果然找到一個骷髏頭,這虞侯不敢隱瞞,如實告訴了王大人。

  當年王家二小姐被殺,人頭一直下落不明,經過仵作檢驗,這個骷髏頭正是王二小姐的。

  王樞密使認定了這宅院的前任主人丁川就是當年行兇殺死王二小姐的歹人,但是現在丁川遠在太原,而且手握重兵,輕易動他不得,於是就同殿帥府合謀把他誆回東京,並上上下下打點,定要除了丁川報仇。

  丁川大呼冤枉,細説了當年的經過。府尹道:“賊子胡言亂語,想假借怪力亂神之事推脫自己的罪過。你既如此説,可有何人證物證?”

  丁川説城中黃教教主黃瘋子可以作證。

  府尹厲聲道:“想那黃教蠱惑人心,意圖造反,早就被清剿乾淨了,黃瘋子本人也被梟首示眾。你這兇徒竟然還與亂黨有勾結,二罪並問,決不容赦,快快畫押。”

  丁川冤氣沖天,初時不肯認供,但是又被拷打一番,心想:“若抵死不認,也不過多受幾番折磨,想不到我沒死在千軍萬馬的戰陣之中,最後竟然蒙冤而死。想必這次是脫不開身了,也罷了,認了就是。”

  開封府依律判決:賊人丁川夜入民宅,意圖不軌,王小姐奮起反抗,丁川逼姦不成,行兇殺人,被判了個“斬決”。

  報到上邊,又被駁回,再加一條罪名:勾結邪教,蓄意謀反,忤逆之罪,誅九族,按律當於市曹“碎剮”。

  宋代最高刑罰就是剮。常言道: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剮就是一刀一刀零割了罪犯,也有割一刀撒一些粗鹽增加犯人痛苦的。

第十一話 劫法場 丁家沒有親屬,最後都只著落在丁川一人身上。

  不容丁川多辯,將他打入死牢之中。行刑的當天,先讓丁川吃了些魚肉酒飯,再把丁川五花大綁披紅挂彩,用糨糊刷了頭髮,這是為了防止罪犯頭髮散亂,遮住了臉,監斬官無法驗明正身。

  押赴市曹,觀者如墻。那些往日相識的,還有受過丁家恩惠的都來送他。

  午時三刻已到,監斬官扔下令牌,兩聲梆子響,一道碎鑼鳴,劊子手唱起惡殺咒來。

  劊子手抄起器械正要動手碎剮丁川,忽然間天地變色,飛沙走石,日月無光,法場上圍觀的百姓大亂,數百名大漢手挺刀槍殺散了守法場的官兵,搶了丁川就走。

  丁川恍惚間看到抬著自己的人中有黃教教主黃瘋子,便問:“教主是人是鬼?”

  黃瘋子大笑説道:“閣下真是豪膽,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還有心思説笑。我當然是人了,前年被官府砍了的只是我用法術變的一根木樁子。我聞知好漢有難,特率眾前來相救。”

  這時金兵又再次南下,兵貴神速,本來以為怎麼也要一兩個月才能打到汴梁,沒想到這時就已攻到城下。守禦的宋軍大亂,忙於應敵,此時也管不上這些劫法場的亂匪了。眾人搶出城門,落荒而走。

  他們遠遠地逃到了一處僻靜的山坡,回望汴梁,已經被金兵合圍。黃瘋子嘆道:“這次金人南下的速度好快,大宋毫無準備,看來宋室確實是氣數已盡了。”

  經歷了這一場變故,丁川心灰意冷,便求黃教主帶自己去瓶中仙境隱居,再也不想理世上這些俗務了。

  黃瘋子帶了丁川進入瓶中仙境養傷,並給他引見了早他一年就住在瓶中仙境的千年花仙。

  丁川一見那花仙,正是在黃河中所見的藍衣仙子。黃瘋子説:“她雖然是千年修煉的花仙,但是也實在是個苦命的人。有個妖魔非要強行娶她為妻,她逃到我處求救,我就讓她先進到這仙瓶之中避難。那個妖孽其實也是我的死敵,早晚要跟它有個了斷。”

  黃瘋子請花仙照料丁川,自己不肯留在瓶中,還要繼續在世上救民于水火之中。隨後帶了教眾南下。這日路經洞庭湖,白日裏,忽然漆黑一團,天空上有一顆流星墜落,眼見就要砸在岳陽城中,如果真要落下來,滿城百姓無人能活。

  情急萬分,黃瘋子只得把寶瓶扔在半空。他胯下的青驢本是一頭老龍,他自己騎了老龍飛到空中施展出扭轉乾坤的仙術,把天墜的流星引入了瓶中世界,瓶子也就剛好落在洞庭湖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09:39

第22話 馮先生劍 

        再後來外界的事情丁川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黃瘋子的死活下落。那顆突降到瓶中的巨大流星剛好砸在了山下的一個村子中,那村中的數百居民大半也都是成仙得道的,全被流星砸死。隨後在這一地帶産生了厚重的濃霧,既不消散,也不擴大,霧中詭異無比,誰也不知那裏面究竟有些什麼東西。

  丁川曾在路上聽黃瘋子講過一些自身事跡。原來黃瘋子以前曾是一個家財萬貫的讀書人,雖然學得滿腹經綸,但生性狂放不羈,飲酒千杯不醉,擅跳快如疾風的舞蹈,無心功名,專喜歡行走四方,結交天下名士。

  有一年,黃瘋子攜著一琴一劍,獨自到江蘇遊覽,晚上就住在虎丘山下的一片破廟之中。據説這座廟以前有個名號,叫做“石人廟”,但年久失修,神像牌匾多已不存,難辨廟名出處。

  他白天在破廟院子裏眺望遠山,但見遊女如雲,粉白黛綠。黃瘋子那時候正是年輕才俊、風流倜儻,好的是拈花惹草。他見此情形,還以為是遇到了哪個妓館裏的花魁,就信步上山,用輕薄言語調笑。

  那群遊山賞景的女子見他形貌清爽,風采卓絕,絕非庸常之輩,無不喜愛于他,並相邀去家中飲酒。黃瘋子還道是去妓館裏,那是他慣去的所在,自是欣然應邀。一路繞山而行,走不數裏,來到一片濃蔭蔽日的密林當中,林子裏有片房舍,朱門粉壁,清潔齊整。

  黃瘋子心中覺得有些古怪,妓館怎會藏在如此深山老林之中?但他不想流露絲毫膽怯之情,當下從容入門。那群女子獻上酒食,有的舞袖而歌,有的彈奏琵琶,詞曲舞姿極盡纏綿,楚楚動人。

  黃瘋子輾轉之際,信疑參半,心想,這不是遇仙便是撞鬼了。但黃某人男子漢大丈夫,氣吞湖海,怕她們什麼?世上男歡女愛,謂之“風情”,把身家性命送在這兩個字上的確也不少。可姓黃的是何等樣人,自然進得去出得來。於是他盡情雲雨,來者不拒,神魂顛倒,直到金雞三唱,涼風颯颯。黃瘋子猛然一驚,發覺自己身在荒山野嶺,哪有房舍花園,更不見半個人影。他念及前事,恍然如夢,自知不祥,急忙覓路返回破廟,收拾了行囊回歸故里。

  誰知等他到了家中,每天晚上仍是夢到虎丘山下的女子們來與他相會,調笑間時來時去,如影隨行,百計驅之不去。黃瘋子食不知味,寢不安席,被耗費得心神散亂,骨瘦如柴,遍請名醫,也看不出是得了什麼病,不得不坐家中閉目待死。

  忽然有一天,來了一個老尼叩門求見,那老尼虬衣百結,對黃瘋子説:“見貴宅邪氣遮天,故此冒昧求見。閣下,人也,為何情願與邪祟為鄰,使得自身陽氣盡消?”

  黃瘋子見那老尼出言驚人,忙以實情相告。那老尼點頭道:“這就是了。”解下背後所負的一柄古劍,囑咐黃瘋子把此劍懸挂在床頭,即可除去大患;但倘若聽得古劍鳴響,則務必牢牢握住劍柄,別讓它自己飛了出去。

  黃瘋子心亂神疲,唯唯諾諾地答應了。他按那老尼所言,將古劍挂在床頭,果然神情有所清醒。到了夜深人靜之時,就見房中燈火忽暗,一群女子在嬉笑聲中推門而入,要求魚水之歡。這時候,那口古劍發出一陣虎嘯龍吟般的震顫,一道紅光貫出門外,劍光閃爍吞吐,黃瘋子看得心旌神搖,竟忘了伸手去握住劍柄,空見其飛騰沖天,卷住了那群女子,隨後疾馳而去,滿室寂然,再也不見什麼動靜了。

  當天晚上黃瘋子雖然得以安然入眠,但丟失了古劍,心下難免忐忑不安。天亮後老尼復至索劍,黃瘋子長跪請罪。老尼問明經過,嘆道:“失矣!此劍為戰國古物,世間稱為馮先生劍的便是,斬妖除魔無數,已有仙化飛升之兆。近年來始終被貧尼封于劍囊之中,實指望能將它留在塵世,但見閣下遇了魔障,便奉以相治,本以為只須劍中龍吟即可伏魔,不料竟然就此失卻古劍,想來也是天意如此。”

  黃瘋子知道這是遇著了當世的劍仙,忙請傳授劍術,那老尼卻不理會,先讓黃瘋子去街上買一口上好的寶劍來。

黃瘋子哪敢不遵從。不過若説寶劍利器,也不消上街去買,他向來喜好劍術,家中本就收藏了許多利刃,這會兒都取出來供那老尼挑選。老尼隨便取了一口龍泉寶劍,自行來到院中,將它投在地上,從口中吐火若水銀瀉地,頃刻間火堆數尺,爆熱灼人面目。

  那老尼把龍泉劍放在火中鍛冶,不斷以拳相擊,以掌磨礪,然後再用火鍛。如此重復了三次,才將火焰吸入口中,只見地面已被燒得一片焦黑了。

  但那老尼仍覺龍泉劍不合心意,畢竟不是傳古的名劍,只經得住三重業火,看來還要再想辦法尋覓利刃,最後才對黃瘋子説:“閣下骨相皆奇,可習五雷法,但身邊魔障雖除,心神卻已耗散不存了。”於是要來九張白紙,每張紙上各用毛筆畫了一個圓圈,最大的一個約是直徑一尺,其他依次變小,最小的圓圈小如粟米。

  黃瘋子不解其意,向那老尼請教究竟。那老尼讓他獨處靜室,先把畫有最大圓圈的白紙挂在墻上,面壁而坐,終日相對,盡力把心神聚集在圈內,不使之游離物外,如此七天之後,心氣漸足,若用功不懈,九圈皆用,到最後大道自成。言畢,負劍離去。

  黃瘋子依法施為,七九六十三日之後,心地忽然明徹通透,就此舍了偌大家産,飄然離去,追隨劍仙學道,終成正果。但他心熱似火,並不貪戀清靜自在,仍要救度世間疾苦。從此黃瘋子云遊四方,廣有奇遇,自稱“道接引聖”,收納門人弟子無數,行跡遍佈天下。

  丁川説:“事情的經過也就這些了,黃教主的事跡我也只知道這麼多。大海浮萍,此生不知能否再得與他相會。”

  碟空問道:“丁施主還沒説是怎麼和尊夫人結為連理的,這一節想來也是驚心動魄的。阿彌陀佛,小僧願聞其詳。”

  丁川説:“此事不足為外人道哉。趁著我娘子去拿酒,我也不瞞你們二位兄弟,我天不怕地不怕,只是怕我娘子。她一皺眉頭,我腿肚子就抽筋。”

  三人又喝了一通,這時紅衣丫鬟來報,説那釋明長老醒過來了。我們連忙過去探視,他果然是甦醒了。釋明長老咳了幾聲,從口鼻之中嗆出一堆極細的黑色粉末。

  碟空把釋明長老從床上扶起來。我問道:“老師父,您覺得怎麼樣?好些了嗎?”

  釋明長老苦笑著説:“早晚有一天,你們也會知道,最後的時刻是很美妙的。”

  我心想,這老和尚八成是昏了頭了,怎麼盡説些胡言亂語!

  我們把他昏迷之後的事情如實相告,釋明長老聽了連連稱善,説道:“我被捉進白霧之中,手足俱廢,動彈不得,只覺得有無數的黑霧想鑽進我的口鼻耳目之內,急忙閉住了氣息,一陣昏迷就人事不知了。多虧了咱們善緣廣大,屢逢奇遇,才留下了貧僧這條老命。”

  釋明長老雖然醒了,但是他畢竟年歲大了,這番折騰著實不輕。我們急於把他送到醫院去,就辭別了丁川夫妻,依照他們指點,縱身躍入了後院的井中。

第一話 仲夏夜闊十字路把這一帶的城區清晰地劃分成四大塊,左下角綠色的森林公園佔據了其中最大的一塊,其上是我所住的植園裏,這一大片老式居民樓,地名取自森林公園的前身市植物園。

  中間被六機動車道的交通幹線分割,右上角是這一地區歷史最老的民房,全是平房,有多戶聚居的大雜院,也有獨門獨院的自建小二樓,衚同把這一片平房分隔得如同蛛網。幾乎所有臨街的房子都開了舖子,經營的種類也是五花八門,多以餐飲和販賣旅遊紀念品為主,其中心就是著名的城隍廟。

  在這一大片平房的下面,是新建的一片小區,裏面醫院、學校等社區必備的機構一應俱全。但是因為房價堅挺,入住的人還不太多,百分之七十的房子都空著。

  凝視著這裡的天空,也許你會感覺到有一個巨大的黑暗陰影籠罩著這裡。最近這個陰影又多了一小塊,那是一個殺人狂。森林公園和垃圾回收站都先後發現了數具女屍的殘骸,這些不幸的女人無一例外地被先姦後殺,再被殘忍地碎屍。公安機關認為這一系列的姦殺碎屍,都係同一人所為,案犯手段極其殘忍,不留活口,不留線索,偵破的難度極大。

  終於有一個倖存者説出了這個變態殺人狂的特徵,臉沒看清楚,身高沒看清楚,唯一看清楚的是他戴了一頂紅色棒球帽。

  這件事在我們這個城市裏傳得沸沸颺颺,人們給這個殺人狂起了個綽號“小紅帽”。而我們則更戲稱其為“戴小紅帽的大灰狼”。有時候小孩晚上哭著不睡,大人們就用“小紅帽”來嚇他,聞其名小兒不敢夜啼。

  那一段時間,每到晚上,街上就變得很冷清,人們儘量白天出門,有下夜班的也都是成群結夥地行動,即使是這樣,還是隔三差五有人遇害。

  夏天的午後,空氣濕度極大,在房中吹空調還不如在樓下的樹蔭裏乘涼。在我家樓下,有一排大樹,濃蔭匝地,是非常好的乘涼地點,去得晚了,就搶不到地方。

  我自從不再每晚做噩夢之後,就變得十分嗜睡,整天都睡不醒。此時我又搬了竹躺椅躺在最大的那棵樹下,聽著蟬鳴打瞌睡,享受著週末難得的悠閒時光。

  在我左邊的一個大馬扎上,老外正抱著筆記本電腦,專心致志地寫他的恐怖小説,他很喜歡這種在樹下納涼的中國式休閒。老外的作品清一水的是把他在中國聽來的段子,換湯不換藥地寫成小説,然後拿去法國出版。據説法國人對神秘東方的鬼故事情有獨鍾,所以他的小説很暢銷。具體有多暢銷,老外自己也説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就是,稿費始終不太夠花。

  在我的右邊躺著一個正在上高中的女孩,她是我鄰居老馬的女兒馬淑靜,我們都稱她為“小馬”。經常有人説人如其名這句話,不過小馬和她名字中的“淑靜”二字扯不上半點關係。她長得挺漂亮,特別喜歡HIP HOP,大熱的天穿著肥大的牛仔褲和帆布球鞋也不嫌熱。現在正放暑假,她躺在椅子上一邊看漫畫,一邊戴著耳機聽音樂。

  我迷迷糊糊地就快睡著的時候,被老外叫醒了。我閉著眼對他説:“你煩不煩啊!”

  老外説:“別睡了,哥們兒這小説寫完了,正想名字呢!你趕緊給哥們兒拿個主意,想個好的,回頭請你去‘巴撒多’。”

  我説:“你這不是逼良為娼嗎?我這初中文化程度哪想得出來小説題目?”

  老外説:“那你給哥們兒參謀參謀,哥們兒自己也想了幾十個題目,不知道用哪個合適。”

  我極不情願地翻過身子,對著老外,掏出煙來點上,抽了兩口提神,用極大的毅力睜開眼説:“你晚上得請我去‘巴撒多’,説了可不許不算。你説吧,都想什麼名字了,我給你拿個主意。”

  老外説:“哥們兒這是寫一女鬼的段子……”

  我説:“你就不能來點新鮮的?我記得你上次和上上次都是寫的女鬼,我們中國的女鬼都他媽快讓你給糟蹋光了。”

 老外説:“別,別打岔行嗎?嚴肅點啊,咱們這是探討文學呢!你覺得如果叫《我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女鬼》,這名怎麼樣?”

  我説:“不好,太做作,顯得傻。”

  老外説:“要不這個也不錯,《女鬼像霧像雨又像風》,聽著就夠浪漫的。”

  我説:“也不好,太不知所云了,人家讀者都不知道你這是鬼,還是天氣預報,趕緊換一個。”

  老外説:“那就來這個《貧嘴女鬼的幸福生活》,怎麼樣?”

  我説:“這不成,太侃了,削弱了恐怖氣氛。”

  老外説:“怎麼都不成啊?哥們兒想了一夜才想到的,要不就叫《風流女鬼紀小蘭》?”

  我罵道:“還他媽鐵齒銅牙紀曉嵐呢,你能不能不拿我們國家的電視劇説事兒?回頭張藝謀告你個剽竊,跑回法國你都躲不了這場官司。”

  老外説:“這有張藝謀什麼事?哥們兒這小説又沒叫《女鬼打官司》。你再聽這幾個啊,一絲不挂的女鬼、美艷女鬼風流債、寂寞女鬼沒人陪、男廁所中的女鬼、喜歡一夜情的女鬼……”

  旁邊的小馬不知什麼時候把耳機摘了下來,對我們倆説:“這兩天正掃黃呢!你們倆留神點,別讓警察收了。”

  最後我們定下來一個比較合適的小説題目:《愛你所以掐死你》。老外對這個題目很滿意:“這就齊活了,哥們兒該開始著手準備下一部小説的素材了。”

  我問老外:“下一個想寫什麼內容啊?”

  老外説:“還寫女鬼。將來哥們兒這就是一女鬼大全、女鬼系列,以後恐怖文學界都別提女鬼,一提寫女鬼都知道哥們兒這是大師,女鬼全是哥們兒玩剩下的。”

  晚上老外請我去“巴撒多”喝酒,小馬也非要跟著去。我説:“你還沒成年呢,不許去酒吧。”老外説:“沒事沒事,你們自己不説誰管啊,都去都去,熱鬧熱鬧。”

  喝酒的時候老外跟我聊起了下一個故事的素材問題,説最近有點才盡了,聽説來的這點破事都倒光了,實在想不出來之後還能寫什麼。

  我説:“傻了吧你,誰讓你玩了命地猛寫,你就不會留下點東西,等成名了之後再寫嗎?現在多少作家都是出名之後水平一落千丈,就是因為出名之前把能寫的都寫盡了。”

  小馬説:“你可以找居委會的劉爺爺啊,他整個就是一老神棍,一肚子鬼故事。”

  老外説:“沒錯,沒錯,你不説還真沒想到那老爺子。你們在這坐著,我去把他拉來一塊兒喝酒,讓他給咱侃一道。”話還沒説完他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就把居委會的劉老頭給拉了來,酒吧裏的人都看傻了:這老頭,多大歲數了,還泡吧?

  劉老頭還真是頭一次來酒吧,問道:“這地方就是酒吧?怎麼黑燈瞎火的?我本來眼神就不好,這要一不留神還不得把酒喝鼻子裏去?”

  我説:“老爺子,有人請客您就別挑地方了。就是大白天的喝酒,自己也看不見自己的嘴,除非您對著鏡子喝。”

  我們四個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了。劉老頭喝了兩杯,就拉開了話匣子,把他當年的那點事都倒給了老外。因為他所説的事都發生在我們住的這一片地區,所以我和小馬聽得也很認真。

第二話 吃餃子劉老頭説:“這洋酒我還真喝不慣。其實我家祖上也是給洋人當差的,當年八國聯軍進北京,我太爺爺就是英國領事館的買辦,他經常跟安德烈先生一起喝洋酒。

  “啊,別説那麼遠了。你們既然想聽點怪事,那我先説一件吃餃子的事吧。那時我才十七歲,當時這一帶根本沒有居民區,全是沒有人煙的漫洼野地。我和另外兩個年輕人,一個叫柱子,還有一個叫黑子,我們仨啊就在這看守木料。那年正月除夕,三個人不能回家過年,心裏那個想家啊,就別提了。

  “回不了家也就算了,過年不吃頓餃子那就太説不過去了。柱子跑了很遠的路,買回來二斤豬肉,我們這有現成的白菜和麵粉,就自己動手包頓餃子吃,這就算是過了年了。

  “但是三個男人啊,粗手粗腳的,包起餃子來格外的慢。天已經黑透了,隱隱約約地聽見城裏傳來一陣陣鞭炮聲,這時我們的餃子才剛包了一半。

  “這時候門外有人敲門。我開門一看是個小媳婦兒,穿著紅棉褲紅棉襖,戴著一紅頭巾,騎著一匹白肚皮的小黑毛驢,懷裏還抱著個孩子。

  “我們三個人那時候實在太年輕,才十七八歲,擱現在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也不懂什麼是害怕,傻了吧嘰的,一看見女的就臉紅。

  “何況那是個挺年輕挺年輕的小媳婦兒,她那穿著打扮和那個年代女人回娘家時穿的一樣,懷裏抱的孩子我看也就幾個月大。

  “黑子就問:‘大姐你是哪的?這大年三十的晚上,不在家裏跑這來幹什麼?’

  “那小媳婦兒説:‘我跟丈夫回家過年,半路走散了,在荒山野嶺裏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見你們這有燈光。能不能讓我跟孩子暫時在你們這待到天亮?’

  “她説話的聲音很怪,也不是口音的原因,就是聲音特別奇怪,咬字不太準,她説了兩遍,我們才聽明白。

  “我們就覺得她挺可憐的。仨人一合計,這大過年的,我們總不能把一個迷路的女人扔在門外不管吧?就答應她了。她進來之前把她騎的那匹小毛驢拴在門口的樹上,然後就進了屋。

  “我説:‘來得正好,我們正包餃子,這位大嫂可能也沒吃飯,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們一起吃點。’

  “這小媳婦兒就把孩子放到床上,過來跟我們一起包餃子。她一句話也不説,但是手挺麻利。有她幫忙,沒用多大工夫就把餃子包得了。

  “我去廚房煮餃子,黑子和柱子出去巡視木料場,防火防盜什麼的,這是我們每天晚上例行的檢查。等他們倆巡視完了,回來我這餃子也煮得差不多了,那就能吃了。

  “黑子和柱子出去之後,我把餃子端到廚房,燒開了鍋把餃子下到裏頭。這時候,我趁著餃子還沒熟去了趟廁所撒尿,我回來的時候,一進屋發現那小媳婦兒不在屋裏,只有她的孩子躺在床上。

  “我們這房是木頭搭的臨時建築,就一個門,一進門就是我們仨人睡覺的地方,炕上擺著炕桌,吃飯就在那上邊。旁邊還隔出來一間小屋,作為廚房,燒水做飯什麼的都在那小屋裏。

  “當時我一看那小媳婦兒不在,就想可能是她看我出去了,就替我進廚房盯著餃子別煮過火了。我心想,怎麼説人家也是客人,哪能什麼活都麻煩她呢?我就緊走兩步想進去把她替換出來。

  “也是無意之間,我瞥了一眼躺在床角的孩子。哎,奇怪了,這小孩怎麼沒臉啊?那小孩被小花棉被包得挺嚴實,包得跟個包袱似的。哪有這麼包的?這還不把孩子憋死?

  “這時我才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孩子從進門就不哭也不鬧的。過去一看,那包裏哪有孩子啊,只有小花被包著一破枕頭。

  “我也蒙了,這孩子怎麼變枕頭了?那時候就是年輕,沒多想別的,就進裏間的廚房想問問那小媳婦兒,到底怎麼回事。

  “我一進去氣得夠嗆。那小媳婦兒背對著我,正在鍋裏撈餃子吃呢。吃得甭提多快了,稀裏呼嚕地就往嘴裏順,她也不怕燙著。

“我心裏這個氣啊!這人也太沒出息了,我們好心好意留下你吃飯過夜,你就不能等餃子熟了人到齊了大夥一起吃嗎?我就過去一拍她的肩膀説:“嘿!熟沒熟啊?”

  “那小媳婦兒讓我拍了一下,她一愣,回過頭來看我。

  我一看她那張臉,可真害怕了。你猜怎麼著?她長什麼樣?

  “她圍著紅頭巾,所以我首先看見的,是前邊頂著黑糊糊圓溜溜的一個鼻子,尖鼻子尖嘴,滿臉細毛,兩邊還有幾根鬍子,不是人臉。人臉沒有這樣的,那是誰的臉?狐狸的臉。

  “我嚇一跳,它也嚇一跳。雙方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它“蹭”的一下就從我身邊躥過去,想往門外跑。我下意識地抄起廚房裏的菜刀回手就砍了一刀。

  “這一刀下去,正砍到它屁股上,流了很多血。它雖然受了傷,還是叫它給跑了。這時黑子和柱子巡完夜回來,一看這屋裏就問,這是怎麼了?我就把經過一説,然後三個人拿著電筒順著血跡就追,追到半路看見地上有半條狐狸尾巴,估計是讓我那一刀給砍的,隨後血跡就沒了。再看外邊樹上拴著的那匹小毛驢,原來是條木板凳。

  “打那以後,我這一輩子,就再也不想吃餃子了,因為一吃餃子就想起來那張全是紅毛的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0:07

第23話 解剖室

        劉老頭酒後話多,打開了話匣子講個沒完,越説越離奇。他又説:“對了,我還一直不吃麵條,我再給你們説説吃麵條的事吧。

  “我老伴總説我不好伺候,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其實我不是挑食,我那老伴膽子小,所以這裡邊的事我也沒敢跟她提起過。

  “這事説起來,那還是60年代的時候,本來我是在鄉下做赤腳醫生的,我的藥箱裏只有三樣東西:紅藥水、止疼片、紗布。另有一本普發的《赤腳醫生手冊》,拌片子、抹藥水的知識全是得自這本小冊子。我不光給人看病,也給牲口看病,兼著獸醫的職責,也許上午剛接生了一個小孩,下午又要去接生一頭小牛犢子。有時候接得我自己都糊塗了,分不清哪個是人哪個是獸。

  “我就用紅藥水、止疼片、紗布這三樣東西,在郊縣的幾個村裏給人瞧病,什麼理論知識啊一概沒有,全靠實踐積累,瞎貓碰死耗子。反正都是頭疼腦熱之類的小病,大病我看不了,那還是得送醫院。

  “那年月都亂了套了,一切都是顛倒的。咱們市內的醫院的醫生都讓紅衛兵拉到街上去鬥了,但是醫院不能沒大夫管看病啊,正好有個‘造反派’頭子,我曾經給他治過腳氣,他對療效非常滿意。他説,你別在村裏給人瞧病了,你去醫院當主任吧!

  “他這一句話,我就進醫院當醫生了——這醫院就在植物園的旁邊,現在那建築還保留著,但是已經荒廢了。我進醫院的第二天,正趕上食堂吃麵條,松蘑肉片的鹵子,聞著就香。我打了一大盆,吃得正高興呢,醫院的護士找我來了。

  “護士説,今天有十多個軍區醫院的外科實習生來咱們這練解剖。我覺得挺納悶,就問護士,怎麼軍醫實習生上咱們這來實習?他們應該去‘一七五’的軍區醫院啊。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軍區受到了衝擊,醫學院都停課了,所以只能來這實習,這是上級佈置的任務,一定要認真完成,熱情接待。而且這都不是第一次了,我剛來不知道,這些學員已經在這連續實習了一個多月了。

  “我趕緊三口兩口吃完,帶著我們那兩個護士,還有一個看大門的叫黃貴來。醫院各處的鑰匙都歸黃貴來管。黃貴來是個瘸子,三十多歲,對待工作非常積極,充滿了難以抑制的熱情。他跟著我們去接那些學員,一見面就掏出紅寶書念了段語錄:‘同志們,歡迎你們!狠鬥私字一閃念,我們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那時候這都是上綱上線的,誰也不敢怠慢。那些學員有男有女,歲數都不大,也趕緊喊口號回應:‘鬥私批修,為人民服務,向工農兵學習,一切權利歸工農。’

  “醫院的手術室我也是第一次進去。旁邊的一間本來是消毒室,最近為了放給實習生們練解剖用的屍體,臨時砌了兩個大水泥池子,全灌滿了福爾馬林,裏面泡著七八具屍體,都已經泡得又白又漲了。屍體上橫七豎八的都是被學員們用手術刀拉的口子,有些練縫針的都給縫上了,還有些就翻開著,跟小孩的嘴似的。

  “我一進去就趕緊捂鼻子,剛才吃的麵條差點全吐出來。

  “黃貴來滿不在乎。看來他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拿了個大鐵鉤子,指指點點地給我介紹:‘主任,您看這池子裏的三具屍體,身上已經讓學員練得沒好地方了,咱們就給學員們拿另一邊的幾具吧。這幾個都是以前留下的標本,也死了差不多好幾年了,雖然還完整,但保存得不太好了,最近沒有咱們醫學的研究指標,所以沒有太完整的新鮮屍體,同學們湊合湊合練幾下就得了。’

  “我趕緊一揮手説:‘你看著安排吧。”他就拿鐵鉤子鉤住一具男屍的嘴,結果硬是沒拉上來,泡的時間太長,都爛了,一下把腦袋給拉掉了。

  “這時那些學員們不滿意了,説:‘你們這醫院怎麼一點也不配合革命工作呀?池子裏的福爾馬林倒得太少了,屍體已經變質腐爛了,失去了教學實習的作用了。我們給你們提供的防腐液很多,都到哪去了?是不是有人想挖社會主義墻腳偷藥水啊?必須好好調查調查,該抓的抓,該斃的斃,對處在基層工作的同志一定要加強思想教育。’

“我趕緊道歉,連説好話。最後好説歹説,答應他們下個月再來。總算是把這夥祖宗給打發走了,我回來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讓黃貴來找人把水泥池子裏的福爾馬林都加滿了,再有新鮮的屍體標本可千萬別腐爛了,否則誰也擔當不起那個責任。

  “過了幾天,送來一具死了沒多久的女屍。據專業人士説,這樣的材料很不錯。第一是年輕,身體的各個器官應該都很健康,而且死亡時間非常短,是難得的實習材料;第二身體比例很勻稱,體內脂肪在百分之四以下。我親自帶人用膠皮管子接通了冷水沖刷屍體,把女屍身上的泥污和血跡都沖掉,小心翼翼地浸泡在了防腐池中。

  “這時,黃貴來把我拽到一邊,私底下告訴我,這具女屍保存不住,過不了幾天肯定也會爛得不成樣子。我挺納悶,難道是咱們醫院的防腐藥水有問題?現在距離學員們來實習還有半個多月,如果屍體真是幾天就腐爛了,那到時候咱們可怎麼交代?

  “黃貴來説:‘有件事必須得跟你講清楚了,你以為咱們醫院真有人偷福爾馬林藥水?偷那東西做什麼?屍體爛得快是因為被別的東西給啃了。’

  “原來,以前醫院的老院長,每過幾天就要在地下室和倉庫裏放個豬頭,或者是燒雞燒鵝一類的吃食,好多人都以為老院長迷信思想嚴重,在搞什麼祭拜的勾當。後來有人好奇心重,偷著躲在地下室裏看他動靜。

  “當晚就見有個人影,偷偷摸摸地從標本間裏鑽出來,地下室燈光昏暗,也看不清那人面目,但看輪廓竟像是城隍廟裏所塑的牛頭。可把偷看的那小子嚇得不輕,後邊沒敢看,腳底下抹油似的趕緊溜了出來,回來後就大病一場,整日裏疑神疑鬼。

  “這個可怕的傳説就此流傳開來,攪得醫院裏人心惶惶。老院長得知事情敗露,就尋短見跳樓自殺了。但院裏的工作人員把地下室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有什麼異常的東西。向附近的老住戶走訪打探,才知道遠在沒有這座醫院建築之前,從地底下發現一座古墓的墓門。

  “破了石墓門往裏看,見那墓道口下邊是條極盡曲折的石階,深處隱隱有光,最深處的墓室屋宇完好,漆燈熒熒未滅,燈下有漆棺一具,用粗繩巨索懸在半空,四週羅列了許多古物,都被看熱鬧的人哄搶一空。年代也沒考證出來,估計是唐宋時候的墓葬,陪葬品中唯一有下落的,是其中一尊銅爵。那銅爵古色幽然,要是在裏面插上枯萎的花卉,不出半天就能活過來,而且能開花結果。

  “自從挖開了這座古墓,凡是偷拿了陪葬品的人,晚上都被噩夢所纏,夢中有牛頭人逼迫著索要供饗。但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墓中會有牛頭人,那老院長祖上是盜墓的行家,知道一個入墓的古例,凡是挖開千年古墓,第一次有活人進去,必須要持兵器,以矛戈刀劍擊打墓室四壁,稱為‘毆方良’。因為墓中陰氣容易聚集邪物,你如果不這麼做,就得被附在古墓中的妖物纏上,不死不休。

  “但是醫院下邊的古墓,在被發掘開的時候,並沒有按照早年間的規矩“毆方良”,所以常常有怪事發生。老院長為了求平安,就常在地下室裏供奉三牲祭品。

  “在老院長死後,黃貴來就親眼看見地下室裏有怪事出現,有牛頭把防腐池裏的死屍拖出來吞吃肚腸。但醫院裏的屍體,多被福爾馬林藥水浸泡了好幾年,根本難以下咽,它只啃幾口就得吐出來,咬個稀爛才肯罷休。

  “黃貴來根本不敢聲張,只是一個人偷著把屍體重新拼湊起來,這正是醫院裏的標本為何始終保存不好的原因。

  “我聽了這事之後好一陣噁心反胃,加上那些年在醫院裏親眼目睹了許多解剖過程,就再也不想吃麵條了,連看一眼都受不了,而且醫院裏鬧牛頭鬼的事情,我也看過不止一次兩次,這事可真叫怪了,竟與城隍廟裏的牛頭馬面泥塑一模一樣。不知是不是陰曹地府的門沒關好,竟把這位尊神給放出來了。咱們這關於城隍廟的怪事實在太多,還有些説法就更千奇百怪了。總之,越傳越玄,這事我雖然是親身經歷,但是到現在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有一點,那就是我再也不想吃麵條了,不管多好吃的麵條我一口也不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0:30

第24話 凶宅 

        劉老頭喝了口酒,説:“另外還有件事情,説出來也夠嚇人的。講到這,我不得不又要提起一樣吃食‘打邊爐’。你們也沒聽説過?嗯……就是火鍋啊。

  “説來也怪了,我這人生來就沒口福,天天吃窩頭鹹菜什麼事也沒有,一吃好的就要撞邪。”

  “那也是我十八九歲時候的事,和吃餃子那次隔了兩年,我還是在那個木料場幹活。以前城隍廟很小,周圍全是亂葬崗子,是一大片墳地,後來死的人太多埋不過來,就把死人都扔到那裏,因為那邊總出事,再後來連活人也不敢去那給死人燒紙上香了。

  “城隍廟以前香火不旺,那地方的怪事多得數不清楚,什麼古靈精怪的東西都有。直到後來,有很多人把那片墳地平了蓋了很多平房,那片地方才稍微太平一些。

  “有一天晚上,我們木料場的幾個人湊到一起吃打邊爐,白天都幹了一天活,很累,喝點老酒吃個火鍋是大夥兒最大的享受了。

  “因為第二天是休息的日子,我們六個人喝酒喝到深夜。火鍋裏的炭火早就熄滅了,但是大夥談得很起勁,誰也不想睡覺。

  當時我是背對著門,柱子給我倒了一杯酒,説過些天他就要辭了工回老家娶媳婦兒了。大家在一起工作了好幾年,真有些捨不得小哥兒幾個。

  “我也捨不得柱子,端起酒杯想説幾句祝福他的話,還沒等開口,猛聽身後的門‘嘭’的一聲被撞開了,坐在我對面的這些人都直著眼張著嘴,對著大門發愣。他們的表情都凝固住了,似乎是見到什麼極可怕的東西。

  “我想轉頭看看門外究竟進來了什麼。這時柱子一把推開我,把桌子向我身後掀了過去,桌上的火鍋碗筷撒了一地,只聽‘咔嚓’一聲響,一雙爪子穿過了桌面,那爪子手指甲長得都打卷了。

  “這會兒我才看清楚,從門外進來的是一具僵屍,它赤身裸體全身都長著長長的綠毛,眼睛就像是兩盞紅燈,散發著兇惡的光。”

  “僵屍本來想抓背對著門口的我,多虧柱子把桌子掀起來擋住了它的爪子,要不然我哪還能活得到今天。”

  “屋裏的人都亂了套了,但是門口被僵屍堵住,沒辦法,只好退進裏屋。僵屍也一蹦一跳地跟了進來。裏屋的空間更窄,大夥抄起一根頂門的大木棒子,頂在僵屍的肚子上,把它頂在門口。”

  “那東西勁太大了,我們六個大小夥子都撐不住,眼瞅著它就要進來了。我急中生智,想起來以前聽老一輩人説過,僵屍最怕天亮,最怕公雞打鳴,因屍起都是因為野貓觸屍,生物的陰陽電氣相激所至,陰撲陽沒個完,除非是天亮雞唱才止。”

  “於是我就學著公雞打鳴叫了幾聲。你們都看過‘半夜雞叫’的故事吧?那裏邊地主周扒皮為了讓長工們早些起床幹活,每天深夜就去學大公雞打鳴。想不到,我這貧農這次也當了回周扒皮。”

  “僵屍一聽見公雞打鳴,它還真是害怕,轉身就跳到門外逃走了。我們松了口氣,出去想修理被僵屍撞壞的大門,剛要動手,就有人大叫:‘糟了,它又回來了。’我們回頭一看,果然僵屍又蹦回來了,它好像識破了我們學雞叫的辦法,不顧一切地跳過來想咬人。

  “我們這回不敢再往屋裏躲了,因為只有一個出口,被堵在裏面只能等死了。僵屍的速度很快,我們只能繞著房子跟它轉圈。”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們這些人都累吐血了,終於熬到東方發白。天亮了,最後那僵屍抱住了一棵大樹一動不動,雙手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樹榦。”

  “這時來木料場工作的人也陸續到了,我們想把僵屍從樹上拉下來燒了它,結果十多個人費了半天勁也扯不動。沒辦法,最後只好連樹榦一起鋸斷,架起一堆木柴把它燒了。”

  今天劉老頭談興很濃,講了很多已經塵封的往事。老外算是撿著寶貝了,又是錄音又是記錄,忙得不亦樂乎。

  我們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十點鐘了。我問小馬:“你這麼晚回家不怕你媽説你?到時候別跟你媽説是跟我們去玩了,她要問你就説去同學家玩了。”

小馬説:“沒事,我爸得痔瘡開刀住院了,我媽到醫院陪床去了。這些天家裏就我一個人,你們上哪兒玩都得帶著我。”

  老外説:“小馬你還是留神點吧,最近那個小紅帽折騰得挺兇,晚上跟我們一起還行,千萬別一個人出去玩,哥們兒可不想下一個故事寫你的事跡。”

  小馬説:“嘿!你個死洋鬼子,拿本大小姐當女鬼了啊?”

  三人有説有笑地走進了我們住的樓門,一進去我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猛然間發現一樓中間姚家的房門開著,門上的封條都被撕掉了,屋裏傳來一串似乎是女人穿著高跟鞋踩著地板走路的聲音。

  還好是虛驚一場,原來房間裏面確實是有個叫姚蓮的女人。她是姚家的親戚,公安已經定案了,姚家一家五口不屬於他殺和事故原因致死,但是具體的死亡原因還是對外界保密。

  這套房子本來就屬於姚蓮所有,她獨身一個人,就把房子借給了她哥哥。老姚是返城的知青,沒有住房,所以這些年一直就住他妹妹的房子。

  既然他全家都死了,房子就理所當然地歸還給了姚蓮。我跟姚蓮也互相認識。她是一家醫院的副院長,有時候我倒賣給她所在的醫院一些藥品,她從中拿點回扣,我們之間有些互利的關係。

  姚蓮把房子的鑰匙給了我,因為她想把這間房繼續租出去,但她工作很忙,白天抽不出時間,如果有房客來看房子,拜託我替她接待一下。我以後還指望跟她做生意,當然不能推託了。不過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這間房死了五個人,還租得出去嗎?不隱瞞情況肯定是租不出去的吧。

  送走了姚蓮之後,我就想回家睡覺。老外拉住我和小馬説:“這麼早睡什麼覺,上哥們兒那屋坐坐。哥們兒那有從老家里昂帶來的咖啡,你們肯定沒喝過法國咖啡吧?保證你們喝了之後覺得星巴克那簡直就是刷鍋水。”

  小馬説:“好啊,還有別的好吃的嗎?”

  我説:“小馬妹子,你別聽洋鬼子煽呼你,他肯定沒安好心,他平時怎麼不請咱倆喝咖啡呢?今天這麼積極主動,肯定沒好事兒。”

  老外不由分説,一手拽著一個,把我們倆拉進了他的房間。今天晚上的老外格外熱情,把他家裏好吃的好喝的全拿出來了。

  我對老外説:“甭來這套,什麼事你就直説吧。我提前告訴你,借錢沒有啊,我這幾天還頓頓喝粥呢。”

  老外説:“哥們兒身為一名職業作家,曾經提出過一個理論,創作恐怖文學,就要有自己的特色,要把西方普遍的恐怖原理同中國的現實生活相結合,這是一個偉大的理論飛躍。社會實踐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歷史的經驗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們,尖叫不是靠大腦想出來的,真刀真槍地體會過才能寫出讓讀者尖叫的作品,為了追尋……”

  我趕緊打斷老外的話:“你説的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你的動機我聽不明白。你就直接説目的吧,你該不會是……”

  老外説:“沒錯,你不是有姚家的鑰匙嗎?今天晚上正是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咱們仨進去體驗一回死了五個人的凶宅是什麼氣氛,怎麼樣?”

  還沒等我和小馬回答,老外就接著説:“當然,如果你們真不想去就算了,哥們兒這種膽色也不是一般人能具備的,畢竟你們是普通老百姓啊。”

  我這個人平時就特別喜歡逞能,最恨別人説我不夠膽大,於是我説:“老外,你就還別叫這板,你這激將法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就不願意在你們洋人面前跌分,要是跌在我們國人面前我也就認了,唯獨不能讓你們洋人來勁。不就去一樓姚家玩一趟嗎?別説這點小兒科了,你説吧,咱是個頂個滾釘板,還是手牽手跳油鍋?我都陪著你,誰先跑誰他媽就是孫子!”

  小馬説:“沒錯,跟他拉出去練練,咱倆非滅這死洋鬼子一道不可。”

  我對小馬説:“你就別去了,趕緊回家睡覺。小孩子吃完飯拉完屎就該上床睡覺。”

     小馬不答應,我也拿她沒辦法。老外拿了數碼相機、放大鏡之類的東西,三人就下樓去了姚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1:19

第25話 新來的鄰居 

        進屋之後,把燈打開,滅門的慘劇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房間顯然已經被姚蓮整理過,很整齊,很乾淨,沒有什麼灰塵。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間房子讓人感覺很壓抑。

  我想起來那幾天晚上做噩夢的時候,都會聽到家裏的地板“嘭嘭”地亂響,自從釋明長老幫我從噩夢中解脫出來之後,我就再沒聽過那種聲音了。可能是陽氣旺盛的情況下,對冥界的感覺就減弱了。也有可能那五個人的亡靈已經得到解脫,去他們該去的地方了。

  最近一段時間城管查得比較嚴,碟空的動向就更神出鬼沒了,我也有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我想起釋明長老臨行時囑託我的事情,讓我幫助碟空查尋我們這一片城區災禍的根源。他認為我們這裡有很重的煞氣,所以導致很多人意外地死亡和失蹤。但是究竟這些災禍的根源從何而來,對我們來説還是個謎。

  西方人説:救一人,即救全世界;佛説: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條小命是釋明長老救的,他託付的事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辦到。其實這也是我今天晚上答應老外到一樓姚家這處“凶宅”裏過夜的原因。

  在我看來,這五口人的同時死亡絕不是什麼巧合,在死亡的背後一定有只隱藏得很深的幕後黑手。不過警察已經來這屋裏搜查了無數遍都無功而返,像我這種沒有任何偵探經驗的人,又能找到什麼線索呢?果然還是沒什麼自信啊。

  老外推了推我的肩膀:“兩眼發直想什麼呢?”

  我們三個人進屋之後轉了一圈,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我剛才一時想得出了神,被老外一推才回過神來,我説:“沒想什麼,咱們來也來了,你這位大作家有什麼感受嗎?”

  老外説:“真是很好的體驗。咱們現在坐的地方應該就是姚家五個人死亡的地方,他們當時就坐在這間客廳,盯著頭上的天花板,五顆鮮活的心臟同時停止了跳動,臉上還保留著生前見到恐怖事物的表情。就像這樣……”説完,就按照剛才他自己説的樣子,坐在沙發上擺了個張著嘴瞪著眼死不瞑目的姿勢。

  小馬嚇壞了,緊緊地擠在我身邊對老外説:“臭老外,你別嚇唬人好不好?回頭會把真鬼招出來的。”

  老外哈哈一笑説:“讓你別來你偏要來,咱們來這不就是為了體驗恐怖刺激的氛圍嗎?”

  我説:“老外,你寫了那麼多恐怖小説了,你覺得最讓人恐怖的東西是什麼呢?”

  老外回答:“這個問題好!比如現在咱們是三個人,咱們把屋裏的燈關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在黑暗中,咱們坐的沙發上忽然多出來了一個人,咱們心裏知道多了一個人,因為房中太黑看不見,所以不知道多出來的是什麼人,或者説都不知道多出來的那個是人是鬼。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感到恐怖,你們説説讓咱們害怕的究竟是什麼?是黑暗嗎?是鬼嗎?是怕這間房子嗎?還是在害怕自己?”

  小馬説:“要是黑咕隆咚地多出來一個,那肯定是怕鬼啊!多出來一個人倒不可怕,屋子裏有鬼就讓人害怕。”

  我説:“我看既不是怕人,也不是怕鬼,也不是怕黑。”

  老外問:“那你説是怕什麼?”

  我説:“咱們現代人的世界觀都構築在科學知識的基礎上,認為世界是由各種元素組成的,既然是元素就應該符合物理的定律。咱們只有三個人,門窗都關著,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多出來一個人,這種現象太不符合常識。因為不合常理,我們無法理解,所以會讓人感到恐懼,我們怕的是違反物理現象的現象。”

  老外説:“説得太好了!戰爭小説、武俠小説裏面都會描寫人的死亡,死的人比恐怖小説要多得多,為什麼讓人感覺不到恐怖,就是因為槍炮刀劍殺人符合物理規律。超越人類常識的現象才是恐怖之源。”

  小馬説:“你們倆説得我直犯迷糊。我還是看一會兒電視吧,好像有什麼超級卡拉OK女生大賽。”

屋裏有臺老北京的25寸舊彩電,時隔半個月,又被重新打開了,但是它之前的主人,卻再也看不到這臺電視中的節目了。

  電視臺正在播晚間新聞,小馬想換頻道。我把遙控器搶了過來説:“先看看這段新聞,好像説的是咱們這兒的事。”

  電視新聞裏播放的正是那個變態殺手小紅帽的消息。經過昨天晚上警方的嚴密布控,終於將小紅帽堵在了家裏,小紅帽作困獸鬥,終於被警方擊斃,另有兩名公安幹警受了輕傷。市領導親切接見慰問了參加行動的公安幹警和受傷人員,表揚了他們奮不顧身艱苦拼搏的精神,讚揚他們是為祖國經濟騰飛保駕護航的人民衛士。

  下一條新聞是,下週三將會出現月全食這種天文現象,本市的最佳觀賞地點是森林公園。

  隨後播放的就是國際新聞,畫面中也不外乎是一隊隊荷槍實彈的美國大兵在伊拉克的街頭巡邏,再不然就是係著花頭巾的巴勒斯坦人肉炸彈炸了以色列的公共汽車,給人一種全世界都不太平的感覺。

  老外説:“哎,小紅帽這孫子就這麼死了?真沒勁!説實在的,有點讓哥們兒失望,哥們兒還想以他為主角攢部小説呢。”

  我説:“死得好啊,省得咱們這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就連三陪小姐晚上都不敢出門。這些天的夜生活是多麼單調乏味啊!”

  老外拿起數碼相機來説:“哥們兒拍幾張照片,看看在這凶宅中拍的照片有沒有什麼靈異現象。”

  小馬看電視,老外拍照片,我仍然坐在沙發上想姚家五口人死亡的事情。我抬頭看了看客廳中的天花板,除了燈管什麼也沒有。我站起身來環視四週,屋子中的大部分東西都被姚蓮取走了,只剩下一些傢具和老舊的電器。因為房間裏的物品少,顯得空空蕩蕩的。

  然而這裡並沒有出現什麼老外期待中的靈異現象,三個人待到晚上十二點,都熬不住了,而且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就都上樓回家睡覺。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一直睡到中午,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因為一樓姚家的鑰匙在我這裡,所以想看房的人都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來租,就跟她定了下午兩點。

  兩點的時候,來了三個年輕的女孩,我領她們到一樓看房。交談中得知,她們三個中最漂亮的一個大眼睛女孩叫周珊珊,個子最高扎了個馬尾顯得很利落的叫楊丹,還有一個染了一頭酒紅色頭髮很苗條的叫袁萱。

  她們全是外省來的,在這唸書,今年剛畢業,高不成低不就,都沒找到理想的工作。周珊珊一直想當電影演員;楊丹想去個有個人發展空間的外企;而袁萱則比較務實,知道現在大學生不好找活幹,乾脆又去報了個美容美發培訓學校,今後想自己開家小店。三個人裏楊丹和袁萱都沒男朋友,周珊珊也在畢業時跟前任男友分手了。三人都想留在城裏發展,就打算一起合租一套房子,繼續過女生宿捨得集體生活。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三個女孩之中楊丹是老大,另外兩個都唯她馬首是瞻。楊丹覺得這房不錯,挺寬敞,地點也好,出了小區就是地鐵站,而且最重要的是租金很便宜。

  我巴不得有三個美女住在樓下,又想昨天自己親自在這屋裏待了半天,也沒鬧什麼鬼啊怪啊之類的,看來凶宅之説全是無稽之談。我當然不會對她們提起這裡半個月前這裡死了五個人的事情,不過這事是紙裏包不住火,她們早晚會知道。

  楊丹對我説:“我們決定把房子租下來了,以後咱們就是樓上樓下的鄰居了,多關照啊!”

  我一拍胸口説:“妹子們放心吧!有什麼事儘管説話。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熱心,平時沒事就願意學個雷鋒什麼的。你們那馬桶堵了,電燈不亮,炒菜鹽放多了,都可以找我,保證分分鐘給你們解決。”

  周珊珊笑著問我:“你這人真有意思。你是幹什麼的?”

  我就喜歡周珊珊這種大眼睛的女孩,沒敢説我是倒賣偉哥和保險套的,就對她説:“我是詩人,偶爾也寫點散文,或者古典音樂評論之類的。”

 三個女孩一起搖頭説:“不像,不像。”

  隨後她們自去找姚蓮付房租、簽合同、搬家,等等經過,都按下不表。單説我回家之後又睡了個午覺,夢到我的偉哥越賣越多,賺了很多錢,公司規模一天比一天大,先收購了微軟,後來連索尼帶松下也捎帶腳給吞併了。有一天我從大奔上下來,我的秘書楊丹就走過來説:“張總您辛苦了,這位周珊珊小姐是公司特意為您安排的助理。”

  我一看周珊珊穿著超短裙職業裝,笑盈盈地站在旁邊,美麗性感而又專業,真讓我心花怒放。我問楊丹:“楊秘你怎麼沒經過我同意就給我安排助理?助理都是負責什麼工作的?”

  楊丹説:“張總您糊塗了,助理就是專門負責陪您睡覺的啊!”

  我嚴肅地説:“睡什麼覺?真是亂彈琴,本老總可是個正派的人!不過這次就先這樣吧,就這一回啊,下次不許了!還有千萬別告訴藤明月,這次的人事安排一定要列為公司的商業機密。”

  我話音未落,突然楊丹和周珊珊都變成了女鬼,張牙舞爪地要撲過來咬我。我一下從夢中驚醒,心中有幾分甜蜜,又有幾分失落,倒沒覺得可怕。我覺得這種夢越多越好,於是翻個身繼續睡覺,希望能接著夢到這個夢的續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1:38

第26話 驅邪 

        楊丹等人搬進來之後的第一天晚上,三個人為了慶祝喬遷之喜,到麥當勞吃了一頓,回到家的時間已經不早了,輪流去衛生間洗了澡,然後坐在客廳裏聊了會兒天。

  袁萱拿周珊珊的長頭髮練卷杠,先用尖尾梳的挑針分出一片頭髮,再用燙髮紙包住,放上發杠,把頭髮繞著發杠卷了幾圈,結果因為角度不對,卷到最後疼得周珊珊直咧嘴。

  周珊珊説:“別卷了,明天我還要拍戲呢,導演要求是直髮。”

  袁萱問:“咱們的周大明星,演的是什麼角色啊?”

  還沒等周珊珊説話,楊丹就笑著説:“袁萱你還不知道呢!我告訴你吧,她拍戲的劇組就在離這不遠的城隍廟拍外景,珊珊演一個女鬼的跟班,也是女鬼。”

  周珊珊説:“是呀,是香港的電影,很難得的機會,做女主角的隨從至少能有幾個鏡頭。上次國産電視劇裏我演的那個女八路衛生員連正臉都沒露就被敵人打死了。”

  袁萱又問:“這次有臺詞了嗎?”

  周珊珊尷尬地説:“有,就對女主角喊一句‘小姐快跑’,然後就被老道消滅了。”

  楊丹和袁萱樂得肚子疼,最後三個人鬧夠了就進去睡覺。房間是兩室一廳,加一個廚房、一個廁所。三個人在最大的一間臥室裏搭了個上下鋪,對面放了張單人床,另一間房間作為儲物室。

  楊丹每天晚上都有聽電臺廣播音樂節目的習慣,趴在床上擺弄收音機;袁萱盤著腿坐在床上看髮型雜誌;只有周珊珊胸大無腦,除了買衣服、化粧、照鏡子之外也沒別的業餘愛好,躺下就睡。

  周珊珊剛一躺下就像觸電一樣彈了起來,把楊丹和袁萱嚇了一跳。袁萱説:“珊珊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楊丹説:“別瞎説,剛躺下不到兩秒鐘,怎麼會是做噩夢?珊珊你是不是頭髮上有靜電把自己電著了?”

  周珊珊抱歉地説:“對不起,對不起,剛才可能是我的錯覺,我繼續睡了。”

  第二次躺下,馬上又像過電了一樣從床上彈了起來,一邊叫著一邊跳到楊丹床上,聲音都變了:“這屋子裏……有鬼!”

  楊丹説:“在哪兒啊?”用手摸了摸周珊珊的額頭,“也不燙啊。”

  袁萱從上鋪探出半截身子問:“你是不是拍電影太投入了?究竟怎麼回事?”

  周珊珊哆哆嗦嗦地指著自己那張單人床上的枕頭説:“枕……枕頭裏……有個女鬼在哭。”

  第二天早晨,我正要去上班,見楊丹正在樓下等著我,對我講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枕頭裏面的確有個女人哭泣的聲音,只要把耳朵貼上就能清楚地聽到。周珊珊把枕頭扔進了垃圾箱。這個枕頭是新買的,也許裏面有些不乾淨的東西,扔掉就好了。

  楊丹好不容易安慰著周珊珊睡著了,自己睡覺的時候,夢見一張巨大的照片壓在胸口,就像是被鬼壓床一樣,身體絲毫不能動彈,甚至想閉上眼不看那張照片都做不到。

  照片上面是五個人的合影,四女一男,一個老太太,一對中年夫婦,還有兩個女孩,似乎是一家子。這五個人全張著嘴,從口中發出模糊的語音:“救——救——我——們——”楊丹從來沒見過這些人,結果被迫一直盯著這張全家福直到天亮。

  早上起來才知道,袁萱和周珊珊也出現了同樣的狀況。這下三個人心裏可真發毛了,房間裏肯定有鬼。

  楊丹表示不想再住下去了,想找姚蓮去退房,豁著按合同賠給她一個月的租金,但是姚蓮的電話始終都打不通。

  我説要不我幫你找個高人瞧瞧吧。楊丹説:“那也好,否則我們即使搬走了,也未必能徹底擺脫昨天晚上的怪事。如果真能請來高人,把房間裏不乾淨的東西請走,我們也沒必要搬了,還能省下不少錢,搬家最累人了。”

  我説:“我認識的那位高人最會捉鬼了,這世界上還沒有鬼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捉鬼了。另外你們那屋住的女人太多,陰氣太重,我今天晚上多帶幾個男的,咱們在你們那開個聯誼會,大夥交個朋友吃個飯。男人一多,那些鬼嚇也嚇跑了。”

楊丹説:“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了,沒你幫忙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下午的時候,我對阿豪和臭魚説:“弟兄們,我有個好消息要宣佈,我樓下新搬來三個漂亮妞兒,我是吃水思念挖井人,走路不忘修鞋匠,晚上我跟她們約好了一起吃飯,當然不能不帶你們這兩塊料。”

  阿豪説:“太好了,咱們又要開闢第二戰場了。”

  臭魚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大爺的,想泡妞兒的同志們,終於又有新陣地了。”

  我們到11路公交總站找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在一個公共廁所裏找到了正在躲避綜合執法的碟空和尚。和尚一聽説有飯局,二話不説就跟我們走了。

  我們在路上買了不少啤酒、飲料和吃的東西,興衝衝地去敲楊丹的房門。袁萱來開門,把我們迎了進去。我又出去搬啤酒,結果碰見老外帶著小馬從樓上下來。老外一看就急了:“你們也太不仗義了,有泡妞兒活動不叫著哥們兒一起上。”

  我説:“不成,這回狼多肉少,你就歇了吧!下回肯定想著你。”

  老外和小馬不管那套,硬衝了進去。這回屋裏熱鬧了,九個人,四男四女再加一假和尚,眾人嘻嘻哈哈地從下午五點一直喝到晚上九點,都數不清楚放翻了多少個空啤酒瓶子。

  房間中那從滅門事件之後就一直存在著的壓抑陰暗的氣息全部一掃而空。楊丹酒量很大,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把阿豪灌得舌頭髮短,坐都坐不穩了。

  我一看阿豪再喝下去就該吐血了,趕緊給他解圍,舉起酒杯來説:“差不多了,咱們這是喝最後一杯了啊。最後這杯,為了美元和美女,幹了!”

  隨後按照計劃由碟空來做法事驅鬼。碟空掏出個鈴鐺,用黃紙寫了幾個字,口中唸唸有詞地説了幾句套話,拿出幾炷香和一個小香爐,先把黃紙焚了,把香點上,讓在這屋裏住的三個女孩分別上香。碟空説道:“清香一炷凈心田,邪魔百病不得存;香燒三遍請尊神,家宅安寧人興旺。”

  他拿起松樹枝在楊丹、袁萱、周珊珊身上掃了幾下,又跳了火盆。最後碟空説道:“今日六月初九,超度此處亡魂升天,請凡是屬雞屬豬屬狗屬羊屬龍屬蛇者回避煞神。”

  他這一句話,屋裏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我看他們都出去了,就問碟空:“你給我個實底,這屋裏到底有沒有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2:05

第27話 城隍廟

        碟空説:“小僧看此房並無陰氣,燒香回避什麼的,就是裝裝樣子,給她們一些心理安慰。她們説夢見一張照片壓床,又聽到照片裏那些人的求救聲。那五個人已經全去世了,依小僧愚見,這些亡靈會不會是在下面缺錢花?咱們燒些紙錢,我念兩遍往生咒也就安穩了。”

  我點頭説道:“果然還是高僧有見地!那些亡靈喊救命,説來就沒什麼道理,死都已經死了,就連遺體可能都被法醫解剖N遍了,救是肯定救不活了。正如你所分析的,必然是想索取些紙馬香錁。”

  我和碟空出門,提前回避的那些人都坐在樹下乘涼。天很悶,星月無光,很可能要下雨了。碟空囑咐了三個女孩明天買點紙燒了就沒事了,又給了她們幾張保平安的紙符。我想起來前些日子碟空給我止疼片的事,不免覺得好笑:不愧是賣盜版影碟出身的啊,真能忽悠!

  送他們走的時候,臭魚扶著醉成一堆爛泥的阿豪對我説:“這幾個妞兒真夠味啊,你打算泡哪個?哎,對了,記得你説前兩天你馬子藤明月打電話來説要從南京來看你,到時候別露了馬腳啊!要是真鬧起來,搞不好連我們都跟著你受牽連。”

  我仰天打個哈哈,左手叉腰右手一揮,模倣著領袖那濃重的湖南口音説:“莫怕,莫怕,則(這)些年來……蔣該絲(介石)的算盤一自(直)都四(是)由窩(我)們來撥動滴(的)。”

  冒牌和尚碟空一通折騰之後,三個女孩都覺得安心不少,不過晚上臨睡覺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這一夜,竟然平安無事,別説鬼壓床,好像連夢都沒做半個。

  轉天早上,三個人一邊吃麵包一邊閒談。周珊珊説:“那位和尚真是有兩把刷子,昨晚我們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袁萱説:“咱們還是謹慎一些吧,下午別忘了去城隍廟多買些紙錢回來燒。”

  周珊珊贊成地點點頭説:“是呀,一定要多燒一些,小心謹慎是永遠不嫌多的。不是有那麼句名人名言嗎——理性的羊腸小道勝過激情的高速公路。”

  楊丹問:“這句名人名言真怪,我怎麼沒聽説過?珊珊你從哪看到的?”

  周珊珊説:“就是住咱們樓上那個詩人昨晚説的啊。這句話不對嗎?我覺得很有道理的。”

  袁萱笑罵:“你個周大傻子,你以為他真是詩人啊?你看他那神經兮兮的樣子,説話顛三倒四,我看八成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他要是寫過半句詩,我就請你吃一百回麥當勞。”

  周珊珊一向説不過嘴皮子利索的袁萱,只能妥協:“他是有點神經質,我看他也不像會寫詩的樣子,不過人還蠻熱心的。”

  楊丹一臉壞笑對袁萱説:“袁子,你發現沒有,樓上那位一看見咱們周大影星,兩眼就冒光。”

  周珊珊説:“老大你先別説我,你昨天怎麼跟那個廣東佬阿豪喝了那麼多酒?你是不是也對他有意思?我看你們兩個人蠻般配的。”

  説笑著吃過早餐,三個人分頭去忙自己的事。袁萱去了美容美發學校上課,楊丹去一家公司面試,周珊珊到城隍廟拍電影。三個人約好了下午三點半在城隍廟碰頭一起買紙錢。

  今天周珊珊只有一個走場子的鏡頭,但是因為女主角一直不在狀態,等了整整一天也沒輪到她那一丁點的戲份。眼看已經下午五點半了,導演一揮手説:“大夥辛苦了!今天到此為止。”周珊珊只好排隊去等著卸粧。這時袁萱和楊丹早就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倆人無聊地一根接一根吃雪糕。

  楊丹倚在城隍廟門前的石獅子上觀賞街景,眼見遊人越來越少,附近夜市裏賣各種小吃的商販正在衚同裏忙碌著準備晚上的食料器具。不知為什麼,楊丹覺得有一絲不祥的陰影籠罩著這裡。

  袁萱忽然對她説:“老大,我看這個牌樓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她所説的是城隍廟前的標誌性建築物,一座漢白玉的牌樓,上面刻著“東嶽大帝”四個字。傳説中東嶽大帝就是冥府的主宰,有位港商路過這裡曾見過城隍爺顯靈,所以回香港之後捐獻鉅款修建了現在這座牌樓。

周珊珊終於卸完了粧,過來和楊丹一起看袁萱説的牌樓。夕陽如血,晚霞似火,映得雪白的牌樓上也蒙了一抹淡淡的金光。

  楊丹抬著頭凝視半晌,開口説道:“這……這就是我夢中那張全家福照片中的背景啊。”

  “也許是那一家五口人,生前全家來城隍廟玩的時候拍了那張照片。這座廟香火很盛,在這裡拍張照片留作紀念也沒什麼值得奇怪的吧。”楊丹自己安慰自己,定了定神對袁萱説,“別想那麼多了,天晚了,咱們進廟裏買紙錢燒了就快回家吧。”

  廟裏賣香火紙錢的這時候幾乎都收攤走人了,找了個人問了一下,那人説城隍廟大殿後邊有個看廟的人居住的小跨院,那裏面有賣紙錢的。

  楊丹三人都是外省的,雖然在這裡念了幾年書,但是來城隍廟還是第一次。她們問明了路徑就按照那人的指點,找到了看廟人住的小院。

  看廟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她平時就住在廟裏,很少和外人接觸。她容貌醜陋,很少言笑,知道她的都認為她是個很神秘的人,她具體姓什麼叫什麼也沒人知道,當然也很少有人會去注意她這個看廟的老婆子。

  她見是三個小姑娘想買紙錢,就進屋取出一大沓子紙錢。在楊丹付錢的時候,看廟的老婦對她説:“你們是遇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對嗎?別忙著走,給城隍老爺上炷香吧,保平安的。”

  楊丹她們一想也對,什麼孤魂野鬼都歸城隍爺管,燒個香拜一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看廟的老婦領著三個人進了大殿。這時遊客早已走光了,冷冷清清的。

  只見黑沉沉的大殿上,居中有一尊泥像,塑著東嶽大帝的金身,手持象牙板,腰懸九泉劍,蟒袍玉帶,寶相莊嚴,旁邊有個青面獠牙的小鬼雙手捧著生死簿伺候著。兩側一尊尊立的都是牛頭、馬面、判官、無常的泥像。

  在看廟的老婦指點下,周珊珊先上了香,又給城隍爺磕了幾個頭,在木箱裏投了十塊錢,暗暗祈求自己和家人朋友都長命百歲。袁萱和楊丹也先後同周珊珊一樣燒香、磕頭、投錢。

  看廟的老婦見她們都做完了,就説:“你們再把自己的名字和生日以及祈求的事情寫在黃紙上,在殿內的香爐中燒了,這樣才靈驗呢。”

  楊丹三人本來不太迷信,但是經歷了那天晚上的鬼壓床,又在這城隍廟的大殿之中被裏面的氣氛所感染,都變得虔誠起來。按照看廟老婦的指點,她們分別把各自的名字、生日和求平安的事都寫在一張黃紙上,折了幾折,投進香爐裏燒了。

  看廟的老婦盯著她們把紙燒成了灰燼,滿意地點點頭,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毫無意義的笑容。

  等到她們從廟裏出來,天已經黑了。三個人還沒吃晚飯,就近在夜市裏找間大排檔,隨便吃了些沙鍋和鐵板魷魚。

  吃完晚飯,已是晚上十點多,前一陣子讓小紅帽鬧得很厲害的那些日子裏,周珊珊等人被嚇得晚上五點以後就不敢出門了。現在小紅帽已經被警察打死了,又是三個人結伴而行,在外邊玩得晚一些也不在乎,從夜市出來有説有笑地慢慢往家走。

  從城隍廟回她們住的那棟居民樓,最近的小區入口是側面的一個小門,連接著入口的街道很窄,一邊是小區的鐵柵欄,另一邊是森林公園的圍墻,沒有商店和住戶,很清靜。因為森林公園那邊草多,蚊蟲也多,所以那些喜歡在仲夏夜裏乘涼的居民們也不願意到這來。

  三個人在夜晚的馬路上漫步,眼瞅著就快進小區的側門了,聽見身後有個嘶啞的聲音大聲喊:“周——珊——珊——”

  周珊珊一邊答應一邊回頭去看:“誰呀?真討厭,喊這麼大聲幹嗎?”

  然而轉頭一看,身後的街道上除了路燈就是路旁一排排的柳樹,哪有半個人影。

  這時在森林公園那邊的墻後也有人喊:“楊丹!袁萱!”靜夜之中喊聲很清晰,聽聲音並不熟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2:32

第28話 幽靈廣播電臺

        楊丹和袁萱出於本能地答應了一聲,對方卻又沒有了任何回應。三個人非常納悶,這大半夜的誰和咱們開這種玩笑?心中都不免有些發毛。

  袁萱説:“肯定是昨天晚上來咱們家吃飯的那幾個壞蛋!當時我就覺得他們沒一個好人。這大半夜的準是他們想嚇唬咱們。哼,咱們也喊他們的名字罵他們。”

  楊丹説:“聽聲音一點都不像那幾個傢伙。咱們剛搬過來,不熟悉這裡的情況,別管那麼多了,趕緊回家吧。”

  三人加快腳步往家裏走,楊丹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有個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遠遠地跟在後邊,再仔細去看,卻又不見了蹤影,心中嘀咕,該不會是有鬼跟在後邊?

  進了房門之後,楊丹把昨天碟空給她的紙符貼在了大門上,她的潛意識告訴自己,絕對有必要這麼做。

  這種紙符袁萱和周珊珊也各有一張,楊丹讓她們分別把兩張符貼在臥室的門和窗戶上。剛剛做完,就聽見門外有個嘶啞的聲音大叫:“周珊珊!楊丹!袁萱!快點給我開門!”

  三個女孩嚇得尖叫一聲,逃進臥室,全身發抖,哪敢去開門。房中的日光燈閃了幾閃,一團漆黑,停電了。

  門外那人又説:“閻王叫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天明。別以為在門上貼了紙符就能保全性命!”説畢冷笑幾聲,就此離去。門外靜悄悄的再沒有任何動靜。

  剛才在街上有人喊她們的名字,三人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並沒有覺得恐慌,以為是一些無聊的傢伙搞的惡作劇。但是對方竟然找上門來,現在這件事已經超出惡作劇的範疇了,這等於是對女性進行可怕的騷擾。不過這些假設還不是最壞的情況,如果真是被鬼盯上了,那就算報警也沒用的。

  她們隱隱約約地感覺晚上這件事,應該與看廟的老婦讓她們把名字寫在紙上燒了有關係,但是記得很清楚,寫名字的紙並沒給她看過。事情遠遠超出想象,是惡作劇,是陷阱,還是什麼?百思也不得其解。

  最後三個人一合計,決定不管怎麼樣,明天天一亮就搬家,寧肯三個月的房租都不要了,也要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還是自己的生命最寶貴,犯不上為了捨不得那點租金再冒險留在這。

  時間剛剛是晚上十點三十分,平時她們都是這個時間睡覺。不過今晚一想起來門外喊人名字的那個“人”,誰也睡不著了。三人在房中點了一根蠟燭,都擠在楊丹的床上一起聽收音機的電臺廣播,盼著這漫漫長夜儘早結束。

  今天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強烈磁場的干擾,所有的電臺節目都收不到,最後總算是找到了一個能正常接收的頻率。

  節目剛剛開始,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正在介紹:“親愛的聽眾朋友們大家好,您現在所收聽到的是一檔互動型猜謎節目,調頻1017千赫的《猜謎一百萬》。我是主持人M,我先來給各位介紹一下游戲規則。今天的節目是每年一次的週年送大禮特別節目,聽眾朋友們只需要撥打我們的電話12349999,就可以在直播節目中回答謎題,每答對一題即為通過一關,凡是連通三關的朋友,將接受提示完成一項指定的任務,如果完成得順利就可以獲得我們節目送出的一百萬元人民幣的鉅額獎金。還在等什麼?還不快拿起電話來?這麼好的機會,一年僅有一次,絕對不要錯過喔!”

  楊丹奇怪地説:“我每天都聽廣播,怎麼沒聽過這個節目?真大方,一百萬元的獎金。”

  周珊珊對楊丹説:“老大,要不咱們也打個電話試試。”

  袁萱説:“猜謎我最拿手了,要打電話就快點,晚了就打不進去了。”

  楊丹拿出手機撥通了12349999,電話很順利地接通,導播讓她們稍等,等了幾分鐘之後,電話中傳來了M的聲音:“這位朋友,您好,您的電話已經接進直播間了,請問怎麼稱呼?”

  楊丹三人一陣驚喜,這還是頭一次和電臺的主播直接通話,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滿足,晚上回家時受驚的心情也恢復了正常。楊丹回答説:“你好,我姓楊,我是同我的兩個朋友一起打的電話,她們一個姓袁,一個姓周。”

M説:“楊小姐和您的兩位朋友,你們很幸運地成為今天第二條接進直播間的熱線,剛才已經有一位朋友在你們之前打通了電話,可是不走運的是他只答對了兩道題。怎麼樣?你們有沒有把握?三個人的智慧加起來可是很強大的能量。我有種預感,這次的獎金要歸你們了,祝你們好運。每一個謎語你們都有三分鐘的考慮時間,你們準備好了嗎?”

  出人意料的是,前兩個題目太簡單了,一個腦筋急轉彎的問題,曾經是袁萱上高中時説濫了的,很快就答了出來;第二個問題是個字謎,比第一個稍微難了一些,但是楊丹恰好知道答案,也順利地回答了出來。

  楊丹等人完全沒有想到這麼輕易就答對了,和那一百萬元的獎金已經近在咫尺了,每個人都開始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只要再答對一道題目就可以了。袁萱甚至已經想象著每人分到三分之一的獎金,剩下的錢用來一起大吃一頓的情形了。

  這時,電臺的主播M對楊丹三人一通誇獎:“真的很厲害,你們的狀態很好,已經答對了兩個問題,只要再答對第三個問題並完成一項指定的任務,就可以得到一百萬元的特別獎金。現在就看你們的了,一鼓作氣完成第三個問題吧。”

  楊丹閉著眼睛開始祈禱,第三個問題一定很難,畢竟那是一百萬元呀,不會那麼容易就得到的。

  M繼續説道:“第三個題目是一個選擇題,有一部經典老電影《M就是兇手》,講述的是一個專以兒童為目標的變態連環殺人狂是如何落網的,請問這部電影是哪個國家拍攝的?五個答案:A?郾日本,B?郾德國,C?郾美國,D?郾英國,E?郾意大利。正確的答案只有一個,請在三分鐘之內告訴我你們選擇的答案。”

  這個問題一説出來三個人就蒙了,這個電影別説看過,連聽都沒聽説過,但是時間有限,只能趕緊商量答案。

  袁萱説:“我覺得是日本的電影,日本變態的最多了,肯定是。”

  楊丹説:“這我可不知道了,我很少看電影,不過我覺得像是美國電影,因為M是個英文字母。”

  袁萱説:“英國也使用英文,也許是英國電影。哎呀,早知道當初多看些電影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分鐘,M在不停地催促她們回答。周珊珊一直沒有插嘴,她明白自己的水平,既不像袁萱那麼心靈手巧,也不具備楊丹那種獨立思考的能力。

  最後楊丹説:“乾脆咱們亂蒙一個,珊珊你來蒙吧,你的運氣一向不錯。”

  袁萱也説:“對啊,你來亂答一個,碰碰運氣,要是錯了也沒什麼,説明咱們三個沒有富貴命。”

  只剩下最後幾秒鐘了,再不回答就算是棄權,周珊珊腦子裏一片空白,只好胡亂説了個答案,説完之後連自己都不記得剛剛回答的是什麼。

  M顯得很激動:“沒錯,是德國!恭喜你們!你們選擇了正確的答案,今晚的好運站在你們一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2:55

第29話 途中驚魂

        三個女孩摟在一起尖叫著歡呼,周珊珊喜極而泣,趴在楊丹身上大哭,也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剛才回答問題時的心理壓力過大。

  由於停電,房間中只有蠟燭昏暗的光線,M的聲音突然變得充滿了詭異,他神秘地説:“正確回答了三個問題,你們幾乎已經摸到那一百萬元獎金了。不過先別急著慶祝,你們還需要最後完成一個指定的任務才算完全過關。剛才的三個問題,考驗的是你們的智慧,最後的任務則是檢測你們的勇氣。在明天晚上十二點之前,你們要按照地址找到第一人民醫院的停屍房,在七號停屍櫃裏有一具無人認領的無名女屍,在她的手中有一張寫有電話號碼的紙,你們撥通這個電話號碼,就可以領取一百萬元獎金了。醫院方面已經由我們的工作人員安排好了,你們不會受到任何阻攔。”

  此言一齣,如同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剛才的興奮化為烏有,恐懼與失望一陣陣刺激著三個女孩的大腦皮層,最後的任務對她們來講實在太難了。

  M説:“怎麼?有點害怕了?呵呵,用不著這麼緊張,比起鉅額獎金,這點小小的恐懼又算得了什麼。只有經歷過考驗的人,才有資格享受幸福的生活。楊小姐、周小姐、袁小姐,請務必記住,明天帶著身份證,晚上十二點之前打那個電話,我期待著親手把支票送到你們手上。”

  俗話説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百萬對於三個從南方小城市來的年輕女孩無疑有著巨大的誘惑,就算繳了稅,每個人也能分到二十幾萬。錢也許不是很多,但是對於一個出生於普通家庭的女孩來説,足夠改變她今後的命運。

  説不定那具所謂的“停屍房女屍”只不過是電臺的工作人員裝扮的,畢竟這只是一檔電臺的廣播節目,是一場秀,用三個人膽戰心驚的領獎過程來取悅觀眾。這樣推測應該是比較合理的。

  經過一番商議,三人一致決定明天去第一人民醫院完成這個考驗,除了有些恐懼之外,這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中午去應該會好一些吧,光天化日有什麼好怕的。她們現在所能做的,只有儘量地找一些理由來給自己壯膽。

  原定第二天早晨起床,準備一下就去醫院完成任務領取鉅款,結果由於三個人興奮過度,睡得太晚,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似乎這一天一開始就不順利。首先是起床太晚了,其次外邊下起了小雨。天空陰沉沉的,本來就悶熱的天氣加上下小雨,巨大的空氣濕度讓人呼吸都不順暢。

  袁萱咒罵:“這該死的鬼天氣,昨天傍晚的火燒雲那麼紅,今天竟然下雨。”

  從植園裏去市第一人民醫院的路很遠,幾乎要橫穿整個城市,如果不儘快出發,到那裏的時間就會很晚。來不及吃飯她們就匆匆忙忙地出門了,本來計劃是坐地鐵的,沒想到地鐵線路檢修,臨時關閉了。

  這時想起來忘了帶身份證,又趕回家取,這一來一去又耽誤了兩個鐘頭。乾脆坐出租吧,下雨天很難打到車,等了二十多分鐘才攔到一輛空出租。

  司機一聽説是去人民醫院,有點不太情願,那間醫院是在接近郊區的工業區,早就荒廢了,地方太偏了。路遠不説,從市區穿過去還要時不時地堵車,好不容易趕個下雨天,誰不想多拉幾趟短途的乘客?

  楊丹軟硬兼施,先答應多給二十塊錢,又威脅要投訴他拒載。司機沒辦法,只好妥協,但是不能走市中心,要是真趕上大塞車堵到中間,那時候哭都找不到調門了。從外邊繞都比在中間堵車快很多。楊丹説:“繞路沒關係,您看著怎麼順怎麼走吧,反正越快到地方越好。”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抱怨:“三位姐姐,你們是不知道啊,現在開出租得有多難。昨天我剛讓交管局罰了100多塊,這一天等於是元宵不叫元宵——整個一白玩(丸)。”

  三個女孩滿腦子想的都是那一百萬元的鉅款,沒心思理會他的話,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

司機一點也不自覺,也不管人家愛不愛聽,自顧自地侃個沒完:“最近這怪事可真多。我有個鄰居是公安局的法醫,昨天跟他喝酒時我聽他説,他們那有一家五口的屍體,前天晚上竟然失蹤了,你説怪不怪?偷死人做什麼?偷了器官倒賣?那不能夠啊,死了都半個多月了,還有什麼器官能賣?這事都沒敢對外界透露,這要讓家屬知道了,沒個幾百萬甭想把人家打發了。不過話説回來了,反正賠錢也是公家的錢,要是我,我他媽敢找他們要一億。”

  出租司機就這麼一頭説話一頭開車,市區的邊沿地帶路寬人稀,車速很快,按這種速度再有半個小時就能到人民醫院。不料開到一個路口的時候,車頭冒出滾滾黑煙。司機不得不把車停在道邊,嘴裏罵罵咧咧地下車查看。

  打開前蓋,全是黑煙,一時也看不出來是哪兒出毛病。司機對楊丹一聳肩膀説:“三位姐姐,不是我不想拉你們,你們也看見了,我這老爺車不伺候了。我也不收你們錢了,正好這離公交車站不遠,609的終點站就離人民醫院不遠,你們是不是……”

  楊丹她們沒辦法,只好走了一大段,找到了公交車站,還好車上人不多,在公共汽車的中間找了三個連著的座一起坐了。這一番折騰,人人都垂頭喪氣,有種不祥的預感,那錢不是這麼好拿的。

  袁萱趕緊給大夥鼓勁説:“這叫好事多磨……咯咯……”正説著,她忽然覺得身上一冷,像是掉進了冰窟,感覺頭頂一陣陣陰寒透骨的涼氣不停地吹下來,她那下半句話就沒説出來,上下牙關不停地哆嗦,心想這汽車裏的空調怎麼這麼猛!抬頭往上一看,嚇得連喊都沒喊就暈了過去。

  周珊珊和楊丹也感覺到了頭頂上的冷風,被那風一吹肌膚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開始以為是汽車內空調的冷風開得太大,但是越來越冷,周圍的其他乘客似乎沒有這種感覺,她們之外的所有人都熱得汗流浹背。

  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陣顫栗,頭上那一陣陣陰寒徹骨的冷風究竟是……二人抬頭向頭上的車頂看去,只見一個城隍廟裏勾判模樣的怪人,後背貼著車頂,面朝下懸在她們的正上方。那怪人身高足有一丈六,頭上戴一頂白麻紗煙筒大帽,身穿白布長衫,腰中係一根白麻繩,光腳板上穿著一雙多耳麻鞋,面目惶怒可畏,一副刷白的面孔,除了嘴唇殷紅如血之外,耳朵、鼻子都像涂了一層厚厚的白粉,沒有半分人色。

  他掖下夾著通天傘,肩頭扛著鐵鐐銬,左手持一根哭喪棒,右手抓著三張索魂票,上面的字很大,楊丹依稀看到那上面寫著自己和袁萱、周珊珊的名字。

  怪人的這身打扮再明顯不過了,同那城隍廟大殿之中的勾魂白無常一模一樣。

  那白無常懸橫在車頂,張開一張血盆大口,吐出三尺多長的大舌頭,不停地朝楊丹她們身上吹出一股股陰氣,每吹一口都比上一次冷上一分。三個人除了袁萱昏了過去,剩下的兩人身上如淋冰水,早已寒不可耐,只消被它再吹那麼一會兒,就會被活活凍死。

  身體冷得就像是抱了一大塊冰磚,沁入骨髓的惡寒讓楊丹她們一動也不能動,別説站起來逃跑,就連發出喊聲呼救都做不到,只能抬著頭恐懼地望著上面。

  然而周圍的乘客們對這情景視若無睹,每個人都和尋常的公交乘客一樣,有的看著窗外的街景,有的打著瞌睡,有的交頭接耳地聊天,沒有任何人看得見車頂上懸挂著的白無常,好像它是透明的,只有楊丹她們三個才能看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3:13

第30話 巡邏車 

        就在這緊急萬分的關頭,公交汽車停了下來,原來是到了中途的某一站,從下邊上來二十多個年輕的軍人,他們都是附近炮兵部隊的解放軍戰士,看樣子是利用假期結伴去玩。

  由於當兵的人數太多,車廂裏一下擁擠了起來,有五六個軍人剛好站在楊丹她們面前很近的地方,形成了一堵人墻。楊丹覺得身上的惡寒忽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手腳恢復了正常。三人長出一口氣,癱倒在座位上説不出話,過了半天才緩過神來。謝天謝地,多虧得這一站上來這麼多軍人。

  車頂上的勾魂白無常見不能得手,恨恨地瞪了她們一眼,就此慢慢消失不見了。

  汽車又開了幾站,軍人們要下車了。楊丹等人擔心那無常再次從車頂出來,於是也混雜在他們當中一起擠下了車。車外的天空陰雲密布,依舊下著毛毛細雨,這種雨不急不緩最是惱人,容易使人心情煩躁,倒不如下一場瓢潑大雨清除這悶熱的天氣。

  由於天氣和地點的原因,街道上沒有什麼行人。剛才在公交車上這一番死裏逃生的驚嚇非同小可,周珊珊越想越是後怕,於是一抽鼻子哭了起來。

  楊丹和袁萱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安慰她。袁萱對楊丹説:“老大,你看那裏有間賣牛肉拉麵的小店,咱們今天還沒吃飯呢,不如去那吃點東西。現在時間才剛兩點多,吃完了再去人民醫院也不晚,順便讓珊珊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楊丹的肚子早就打鼓了,一看那間賣牛肉麵的小店雖然不大,但是很乾淨,一陣陣牛肉湯的香味飄過來,説不出的誘人。

  於是三人進了店。下午兩點多鐘,店裏沒有半個食客,老闆娘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嬸,長得很慈祥,讓楊丹她們一見就覺得很親切,好像是她們遠在家鄉的媽媽一樣。老闆娘熱情地把她們讓到靠窗的一張桌子坐了,三人要了三碗麵條,老闆娘給她們倒了三杯茶之後自去後邊招呼夥計抻面。

  周珊珊還在抽泣。楊丹對她説:“好了好了,別哭了,你想一想明天你就是款姐了,咱們遠遠地離開這個城市,一起到海南去旅遊,你不是早就想去了嗎?”哄了幾句,周珊珊也就不再哭了。説話間,從裏屋走出一個四十七八歲的中年男子,他一眼就看見了袁萱。他先是一愣,隨後滿臉喜悅地朝她走了過來。袁萱也看見了他,二人目光一碰她也一愣,但是見他過來,卻害怕得怔住了,全身都在發抖。

  這正是:剛離虎穴逃生去,又遇龍潭鼓浪來。中年男人一把抱住袁萱:“閨女,你可想死你爹了。”他又轉頭去喊裏屋的老闆娘:“老婆,快出來看看我女兒。”

  楊丹和周珊珊松了一口氣,剛才見袁萱的表情還以為她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原來是見到她父親了。但是袁萱的表情仍然十分吃驚,似乎想説什麼話,但是心裏太過驚慌,什麼也説不出來。

  這時,老闆娘也從裏面出來看袁萱。袁萱的爹對袁萱説:“孩子啊,你都長這麼高了,爹都快認不出來你了。我離開家五年了,在這開了個小飯館,娶了現在這個老婆,我知道對不起你們母女,其實我心裏時時刻刻地記挂著你們。你今天來了就太好了,我這就親自去給你們做飯,你們誰也不許走。”説完就把店門關了,從裏面用鎖頭鎖住,讓他老婆陪著三個女孩,自己進裏屋的廚房去做飯。

  楊丹對袁萱説:“袁子你爹怎麼還把門鎖上了?你跟他説一聲咱們還有要緊事,等辦完事回來再來看你爹。”

  這時,老闆娘去櫃臺裏給她們拿飲料。袁萱悄聲對楊丹和周珊珊説:“我爹都死了五年了。他死的時候,屍體停在家裏,剛好那天是雷雨天,炸雷一個接著一個,深夜裏有一個雷劈在他的屍體上,他的屍身站起來就跑了,我們找遍了四鄰八鄉,都沒找到。他現在怎麼會在這裡開店?他……他絕對不是人。”

  楊丹聽她這麼説也吃了一驚:“咱們現在怎麼辦?大門都讓你爹給鎖上了,你説他想拿咱們怎麼樣?”

袁萱説:“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家鄉有個傳説,雷擊詐屍活過來的就會變成屍妖,如果屍妖吃了自己親人的心肝,就算找到了替死鬼,可以長生不滅。他會不會是想……吃了咱們?”

  周珊珊説:“咱們快報警吧,是110嗎?”説著拿出手機就撥號,可是不知什麼原因,手機半點信號都沒有。

  楊丹説:“我看那個大嬸不像壞人,咱們求求她放咱們出去好不好?”正在低聲商議,老闆娘端著幾瓶橙汁走了過來。

  楊丹心想,我們是死是活就看這老闆娘了!隨即她對周珊珊耳語幾句,周珊珊“哇”的一聲大哭,趴在老闆娘懷裏:“大嬸,求求你,救救我們吧,嗚嗚嗚嗚……”楊丹本來讓她裝哭懇求,結果周珊珊太過害怕,動了感情,真的哭了出來,比起她平時在攝製組當群眾演員的演技逼真一百倍。

  老闆娘心疼地拍了拍周珊珊的後背説:“姑娘快別哭了,怎麼回事?跟我説説。”

  袁萱在旁邊把她爹是如何如何死,如何如何詐屍失蹤的經過説了一遍,和楊丹一起跪下哀求老闆娘救命。

  老闆娘嘆了口氣説道:“我也早就察覺到他跟普通人不一樣,他白天從不出門。我以前是個寡婦,自己開了間小飯館,後來見他做飯的手藝好就嫁給了他。這幾年來,他白天在家中做飯炒菜,晚上就到城隍廟附近轉悠,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幹什麼勾當。我從來不敢跟他一起睡覺,晚上一靠近他就覺得身上發冷。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想辦法把你們放出去。但是我沒鑰匙,咱們要等待機會。”

  袁萱的爹煎炒烹炸地弄了不少菜。他顯得很興奮,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不停地給大家夾菜,勸她們多吃一點。眾人一想到和一個死屍坐在一張桌上吃飯,都覺得恐怖噁心,又哪敢去吃他做的飯菜。

  老闆娘説:“當家的,你怎麼沒給女兒和她的同學們做個溜蝦段?這菜你是最拿手的。”

  袁萱會意,忙對她爹説:“是啊,爸爸,我好多年沒吃過了,你就給我做一個好嗎?”

  袁萱的爹不知是計,就回到廚房中給女兒做溜蝦段。老闆娘也跟了進去對他説廚房裏油煙大,天又悶熱,你這衣服都臟了,先換一件乾淨的吧,就幫他取了一身衣服換上,順手把他衣服口袋中的鑰匙摸了出來扣在手中。袁萱的爹嘴裏哼著小曲興高采烈地忙活著做菜,並沒發覺什麼。

  老闆娘從廚房出來,趕緊用鑰匙打開門上的鐵鎖,她自己也不敢再留在店中,與袁萱她們一起逃跑。四個人跑到街上,一顆心才算落地,畢竟現在是下午四點多,屍妖應該不敢在白天出來。

  誰知身後一聲怪叫:“想跑!我看你們能跑到哪去!”袁萱的爹大步流星地從小飯館中衝出來,面上籠罩著一層煞氣,在後緊緊追來,並沒有因為是白天就不敢出門。

  楊丹叫苦不迭:“糟了,今天陰天,沒有太陽。”

  這地方本來就偏僻,又是雨天,街上沒有行人,轉眼間就要被屍妖追上了。只聽他大叫著:“一家團聚是好事情,你們跑什麼?我知道你們當初以為我死了,其實是天大的誤會。當年我只是一口氣沒轉過來,被雷一震,鬆動了痰氣,自然就爬了起來,但那時腦袋裏白茫茫的,連自己是誰也忘記了,稀裏糊塗地離了老家流落到此,直到近兩年才慢慢記起前事,正要回鄉去找你們母女,天見可憐,教咱們異地重逢。我這些年存了好多錢,都給閨女你留著當嫁粧呢!你怎麼敢把你親爹當成死鬼?不要跑,快給老子回來!”

  袁萱等人早已是驚弓之鳥,對老袁的話哪肯信?四人無處躲藏,女人跑得又慢,虧得老闆娘死死抱住老袁的大腿,拼了老命攔住他:“當家的啊,你都把孩子嚇壞了,先讓她們去吧,有什麼事回來慢慢地説。”

  老袁勃然大怒,兩眼通紅,伸手抓住老闆娘的頭髮,猛地向後一扯,硬是將她扳倒在地。可憐老闆娘腦袋撞在了街墻棱角上,頓時撞了個萬朵桃花開。

 周珊珊她們三個在旁邊嚇得抖成一團,又傷心那位善良的老闆娘已慘死,雙足發軟,半步也挪動不得。

  老袁陰著個臉,對老闆娘倒在路旁的屍身看也不看,惡狠狠盯住袁萱三人説道:“哼,你們這三個小崽子,連累得我死了老婆,怎麼反倒不跑了?好了,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也不生氣動火。爹現在每晚到城隍廟當差,正發愁沒有出頭之日,昨晚特地求城隍老爺在生死簿上勾了你的名字,帶你去給城隍爺做小老婆。”

  此時別説街上沒有行人,就算是有人見到了這橫屍的場面,只怕也要被嚇得遠遠躲開。那老袁心意歹毒,越想越邪,嘴角抽搐著獰笑起來,慢慢走向三個女孩。他想,現在她們三個只是我嘴邊的肥肉。老子養了她這賊妮子十幾年,今天就算是這丫頭報答老子的養育之恩了。他越想越是得意。

  這時空寂的街道上駛過一輛警車,車上的人見到街上發生的事故,急忙停車,車輪夾帶起地上的雨水,捲起一陣小小的水花,戛然停在老袁和三個女孩中間。

  警車的車窗打開,有一個三十多歲的警官探出頭來問楊丹:“怎麼回事?地上的死人是誰殺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3:51

第31話 小紅帽

        警車另一邊的老袁悄無聲息地撲了過來。楊丹來不及説清情況,忙對那警察喊:“小心後邊!”

  警察反應十分敏捷,經驗格外豐富,他回頭一看老袁的面目,就知道今天遇上的不是普通罪犯,急忙把車往回倒出二十多米,一踩油門猛地撞向老袁。

  老袁躲閃不及,當場被碾在車輪下面。警察毫不手軟,駕著警車反復碾了十多遍,把他壓成一堆肉泥。

  袁萱心中不忍,扭過頭去不敢再看。那畢竟是她親爹呀!周珊珊已經被眼前的血腥嚇暈了過去。楊丹怕她摔倒就用手扶著她,自己也覺得一陣陣地眩暈,不敢去看地上的死屍。

  那警察把老袁壓得爛了,就招呼楊丹等人上車,對她們説:“今天的事不管和你們有沒有關係,你們都得作為目擊者跟我回局裏一趟,把事説清楚了。”

  楊丹心慌意亂,早就不知該當如何是好了,只得點了點頭。今天太不順了,從出門到現在遇到了那麼多倒楣事,要不是運氣好,就算有九條命也都沒了。但是她還是不死心那筆鉅額獎金,於是跟警察商量,能不能先把她們送到人民醫院領了獎再去警察局。

  她本來也沒指望警察能答應,只是信口一説,沒想到那警察十分隨和,答應了她的要求,開著警車朝第一人民醫院的方向駛去。

  路上警察問了她們事情的經過。楊丹把從昨天晚上聽廣播中獎一直到剛才遇到老袁的事都説了一遍。

  警察並不驚訝,對她們説:“你們這些女孩啊,出門就是不小心,現在的社會治安不好,前些天的小紅帽連環殺人案你們聽説了嗎?殺了二十多個女孩,個個都是碎屍,你們知道他用什麼兇器嗎?”説著一手開車,另一隻手從車座邊上拿出一把殺豬用的剔骨尖刀,把刀遞給楊丹説:“你看看這把刀,這就是他的兇器。”

  楊丹聽他説是那個變態殺手小紅帽的兇器,嚇了一跳,不敢細看,趕緊把刀還給警察。楊丹問:“我可不看,殺過人的東西有什麼好看!對了,怎麼那個殺人狂的刀在你手上?是不是你開槍把他擊斃的?”

  警察見她害怕,微微一笑説:“這真是把好刀,日本名牌正宗一文字,砍骨頭就像是切豆腐,比起用槍,我更喜歡用刀來殺人。”説完把警帽摘下,不知從哪拿出一頂紅色棒球帽戴在頭上。

  楊丹她們被警察的詭異舉動嚇得臉都白了。警察拍了拍頭上的紅色棒球帽笑著説:“你們別害怕,這帽子是我買來玩的,我跟你們開個玩笑。這裡是你們要去的人民醫院嗎?已經到了。”

  警車停在了人民醫院的門前。楊丹等人都是外地人,頭一次來這一地區,這裡顯得很荒涼,醫院的建築看樣子是解放前的西洋風格,深灰色調佔據了主要的建築基色,大門前停了不少自行車和汽車,只有一個戴紅袖箍的看車的瘸老頭在收存車費。

  這裡遠離居民區,四週都沒什麼行人和居民,周圍是一些大型的重工業工廠,醫院的存在應該是為附近的工廠職工服務的。

  楊丹一看這正是她們要來的目的地,心想,總算是平安無事地到地方了,對警察連聲稱謝,就想要下車。

  警察説:“急什麼,咱們把車停在後面的停車場,警車是不能隨便停的。”説話時他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不知道他為什麼總是笑,沒有原因的笑是種很可怕的表情。

  楊丹感到一陣不安。警車為什麼不能隨便停?這個理由也太站不住腳了吧?而且這個警察處處和別的警察不同,殺人狂的兇器是重要的物證,為什麼會在他手上?新聞裏面不是説那個殺人狂被警方擊斃了嗎?難道説……

  越想越不對勁,她回頭望了一眼坐在警車後排的周珊珊和袁萱,她們也滿是滿臉疑惑的神色。

  警察還在笑,他的笑既不是興奮,也不是被什麼幽默的事物逗得發笑,他那是一種神經質的笑,沒有任何意義的笑。車子最後停在了醫院的後門,警察笑嘻嘻地又拿出那把剔骨刀,一邊摸著刀鋒一邊笑,鋒利的刀口把他的手指劃破了一個口子,他用嘴吸吮著傷口中的鮮血,笑瞇瞇地望著楊丹。

警車另一邊的老袁悄無聲息地撲了過來。楊丹來不及説清情況,忙對那警察喊:“小心後邊!”

  警察反應十分敏捷,經驗格外豐富,他回頭一看老袁的面目,就知道今天遇上的不是普通罪犯,急忙把車往回倒出二十多米,一踩油門猛地撞向老袁。

  老袁躲閃不及,當場被碾在車輪下面。警察毫不手軟,駕著警車反復碾了十多遍,把他壓成一堆肉泥。

  袁萱心中不忍,扭過頭去不敢再看。那畢竟是她親爹呀!周珊珊已經被眼前的血腥嚇暈了過去。楊丹怕她摔倒就用手扶著她,自己也覺得一陣陣地眩暈,不敢去看地上的死屍。

  那警察把老袁壓得爛了,就招呼楊丹等人上車,對她們説:“今天的事不管和你們有沒有關係,你們都得作為目擊者跟我回局裏一趟,把事説清楚了。”

  楊丹心慌意亂,早就不知該當如何是好了,只得點了點頭。今天太不順了,從出門到現在遇到了那麼多倒楣事,要不是運氣好,就算有九條命也都沒了。但是她還是不死心那筆鉅額獎金,於是跟警察商量,能不能先把她們送到人民醫院領了獎再去警察局。

  她本來也沒指望警察能答應,只是信口一説,沒想到那警察十分隨和,答應了她的要求,開著警車朝第一人民醫院的方向駛去。

  路上警察問了她們事情的經過。楊丹把從昨天晚上聽廣播中獎一直到剛才遇到老袁的事都説了一遍。

  警察並不驚訝,對她們説:“你們這些女孩啊,出門就是不小心,現在的社會治安不好,前些天的小紅帽連環殺人案你們聽説了嗎?殺了二十多個女孩,個個都是碎屍,你們知道他用什麼兇器嗎?”説著一手開車,另一隻手從車座邊上拿出一把殺豬用的剔骨尖刀,把刀遞給楊丹説:“你看看這把刀,這就是他的兇器。”

  楊丹聽他説是那個變態殺手小紅帽的兇器,嚇了一跳,不敢細看,趕緊把刀還給警察。楊丹問:“我可不看,殺過人的東西有什麼好看!對了,怎麼那個殺人狂的刀在你手上?是不是你開槍把他擊斃的?”

  警察見她害怕,微微一笑説:“這真是把好刀,日本名牌正宗一文字,砍骨頭就像是切豆腐,比起用槍,我更喜歡用刀來殺人。”説完把警帽摘下,不知從哪拿出一頂紅色棒球帽戴在頭上。

  楊丹她們被警察的詭異舉動嚇得臉都白了。警察拍了拍頭上的紅色棒球帽笑著説:“你們別害怕,這帽子是我買來玩的,我跟你們開個玩笑。這裡是你們要去的人民醫院嗎?已經到了。”

  警車停在了人民醫院的門前。楊丹等人都是外地人,頭一次來這一地區,這裡顯得很荒涼,醫院的建築看樣子是解放前的西洋風格,深灰色調佔據了主要的建築基色,大門前停了不少自行車和汽車,只有一個戴紅袖箍的看車的瘸老頭在收存車費。

  這裡遠離居民區,四週都沒什麼行人和居民,周圍是一些大型的重工業工廠,醫院的存在應該是為附近的工廠職工服務的。

  楊丹一看這正是她們要來的目的地,心想,總算是平安無事地到地方了,對警察連聲稱謝,就想要下車。

  警察説:“急什麼,咱們把車停在後面的停車場,警車是不能隨便停的。”説話時他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不知道他為什麼總是笑,沒有原因的笑是種很可怕的表情。

  楊丹感到一陣不安。警車為什麼不能隨便停?這個理由也太站不住腳了吧?而且這個警察處處和別的警察不同,殺人狂的兇器是重要的物證,為什麼會在他手上?新聞裏面不是説那個殺人狂被警方擊斃了嗎?難道説……

  越想越不對勁,她回頭望了一眼坐在警車後排的周珊珊和袁萱,她們也滿是滿臉疑惑的神色。

  警察還在笑,他的笑既不是興奮,也不是被什麼幽默的事物逗得發笑,他那是一種神經質的笑,沒有任何意義的笑。車子最後停在了醫院的後門,警察笑嘻嘻地又拿出那把剔骨刀,一邊摸著刀鋒一邊笑,鋒利的刀口把他的手指劃破了一個口子,他用嘴吸吮著傷口中的鮮血,笑瞇瞇地望著楊丹。

 這時,楊丹三人再也沒有懷疑了,這警察不是殺人狂,就是個瘋子,錯不了!但是身在車上,想跑是來不及的,最多只有周珊珊和袁萱能跑出去,楊丹只要一有動作,就會被警察的刀刺幾個窟窿。

  警察終於忍不住了,一手掐住楊丹的脖子,一手用刀慢慢刺進楊丹的肚子,楊丹肚子裏的鮮血像泉水一樣流了出來。楊丹也拼了命,忘掉了痛苦和恐懼,發瘋一樣拼命連咬帶抓。

  周珊珊和袁萱本來已經嚇得要暈過去,但是見警察要殺楊丹,也顧不上害怕了。她們平時一向拿楊丹當親姐姐一樣,平時在學校受了欺負,都是楊丹出頭給她們抱不平,所以她們都管楊丹叫老大。

  現在她們一個打開車門跑到前邊揪著警察的頭髮猛扯,另一個用車上的防暴警棍狠戳警察的肋骨。

  警察像是絲毫感覺不出疼痛,根本不去理會兩個女孩的攻擊,他笑著把刀從楊丹肚子裏拔出來,準備捅她第二刀。他好像捨不得一刀殺死楊丹,第一刀捅得不深,楊丹雖然流了不少血,但是一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楊丹奮力反抗,車內到處都濺滿了她的鮮血。她用力握住了捅向自己的第二刀,刀鋒把她手指的筋骨幾乎都切斷了。楊丹心中慌亂,眼前發黑,漸漸抵抗不住。

  這時“砰”的一聲,警察的笑容僵住了,慢慢倒在了車內的駕駛席上。只見袁萱手裏握著一把警用的制式手槍,槍口冒出一縷輕煙。

  不知道該説這三個女孩走運,還是倒楣。倒楣的事已經多得數不清了,幸運的是在最危險的時刻,袁萱摸到了警察腰中的配槍,更幸運的是這把槍是上了膛開了保險的,更為幸運的是,在狹窄的車內這一槍擊中了警察的心臟,而沒有傷到別人。

  袁萱驚叫一聲把槍扔掉,顧不上別的,急忙和周珊珊一起把楊丹扶了出來,捂住她肚子上的刀口,攙扶著她走進醫院。周珊珊一邊哭一邊説:“幸好是在醫院門口,我扶著老大往裏面走,袁子你快先進去叫醫生。”

  袁萱站住了,臉上表情僵硬,好像是因為剛才開槍殺了人,精神崩潰了。忽然她轉身向外邊的警車走去,撿起警察屍體上那頂紅色棒球帽戴在自己頭頂,又拿起那把血淋淋的剔骨尖刀,笑嘻嘻地看著周珊珊和楊丹,一步步慢慢地走向她們。她那毫無意義的笑容和警察的一樣詭異。

  周珊珊平時膽子最小,這時自己的兩個大靠山楊丹和袁萱都出了事,一個受了重傷,雖然還沒昏迷但是連話都説不出來,另一個……周珊珊想不明白她為什麼那樣做,鬼才知道袁萱怎麼了。楊丹雖然受了重傷,但是神志還算清醒,她趕緊對周珊珊使了個眼色,讓她快扶著自己躲進醫院。周珊珊還算沒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強行忍住想哭的心情,扶著楊丹進了醫院的後門。

  “袁萱”(我們暫時先稱這個人為“袁萱”吧)笑著尾隨著她們,在走到門邊,準備推門的一瞬間,她的本能告訴她“危險”。這家醫院太危險了,無論如何都不要進去,對危機的預感是她在躲避警察追捕時養成的敏銳直覺。“袁萱”沒進醫院,微笑著轉身走了。

  從那一刻起,楊丹、周珊珊、袁萱這三個女孩下落不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4:10

第32話 午夜聽眾 

        連續幾天都是陰雨天,雨下得很小但始終不停,空氣的濕度已經接近飽和狀態,這種天氣就是名副其實的“桑拿天”。晚上即使開了空調也睡不著,又不可能去樓下乘涼,我只好約幾個朋友一起在房間裏聊聊天看看影碟什麼的。

  星期二晚上九點多,我在老外家裏看DVD片。這是一部大衛林奇導演的《穆赫蘭道》,情節很詭異,一起看的老外和小馬看不太明白,好在有碟空這位自稱業餘電影評論大師負責在一旁給他們講解。

  我也稀裏糊塗地看著,看的什麼內容自己也不清楚,因為我的心思完全沒放在電影上,我一直想著樓下那個大眼睛的周珊珊,已經三天沒看見她和她的兩個同學了。她們家的房門一直關著,晚上也不開燈,應該是出門了吧?我最後一次看到她們是那天夜裏快十一點的時候,我聽見樓下有人喊她們的名字,就從陽臺上往下張望,見樓後面的馬路上只有她們三個人,是誰在喊她們的名字?

  我想起前些日子聽鄰居們説起樓下姚家被喊名字勾魂的事,十分擔心周珊珊她們,難道她們出事了?但願是我多慮了。

  影片中的兩個女主角找到了一個盒子,秘密應該就在這個盒子中吧,然而在她打開盒蓋的一瞬間,我們的房間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小馬説:“真掃興,本來就看得我直迷糊,關鍵時刻還停了電,更看不懂了。都怪臭和尚,讓你找個恐怖片來看,你找的這是什麼破片子啊,還不如聽我的看《蜘蛛俠》呢。”

  碟空説:“善哉,善哉!你這個小丫頭不懂得欣賞藝術。小僧一向不跟不懂藝術的人多説,那叫對牛彈琴。”

  小馬氣得想咬碟空,但是屋子裏太黑,她剛站起來就絆了一腳,摔倒在地,原來老外正趴在地上翻茶几下面的蠟燭。一時間房裏亂成一團,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

  我走到陽臺上向遠處看了看,看來停電的不光是植物園,很大的一片地區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看來夏天的用電高峰使得本不完善的電力系統又癱瘓了。

  老外點上了蠟燭照明,對大夥説:“這日子真沒法過了,這種天氣停電簡直是要人的命啊!”

  我説:“沒錯,看來這種毛毛雨的天氣明天也不會變,咱們去森林公園看月全食的計劃要泡湯了。真是什麼事都不順。”

  小馬説:“老外,這次停電也不知道要多長時間,你冰箱裏的冰棍我們替你吃了吧,要不然都化了怪可惜的。”還不等老外答應她就和碟空一起去冰箱裏找雪糕吃。

  老外搖頭嘆氣,也拿這些厚臉皮的傢伙沒辦法。他把家中的收音機取出來,裝了兩節電池,想聽聽有什麼新聞。

  可是説來也怪,所有的電臺都被干擾了,調到哪個頻率都是一陣強烈的噪音,最後終於找到一個清晰的頻率。

  我們一邊吃冰棍一邊聽廣播。我平時幾乎從不聽電臺的廣播節目,但是這種悶熱的夜晚,不做點什麼實在是不好打發時間。

  電台中傳來一個清晰的男性DJ的聲音,他的嗓音很吸引人,低沉而有力,充滿了磁性,如果仔細聽他説話,你的心情也會隨著他的語言節奏起起伏伏,這應該是一位很有經驗和天賦的主持人。我們全被他的聲音所吸引,聚精會神地聽著他的播音。

  收音機中傳來男主持的聲音:“各位朋友晚上好,我是互動型問答娛樂節目《猜謎一百萬》的主持人M,今天是我們週年的特別節目,我們準備了一百萬元人民幣的大禮回報給各位熱心的聽眾。只要你拿起電話撥通12349999的熱線,在直播中回答三個問題,最後再完成一項指定的任務,就可以贏得一百萬元的鉅額獎金。還等什麼?快打電話吧!我們的熱線是12349999。”

  星期三,雨下得比前幾天稍微大了一點,晚上將會有月全食的獨特天文現象。相傳月逢大食為菩薩閉眼,今天晚上就是菩薩閉眼的時刻。

  我們起得很早,興衝衝地坐著老外開的“切諾基”一起去人民醫院。昨天晚上聽廣播中了獎,那三個問題簡直連弱智都回答得出,這麼容易就能得到一大筆獎金,有點像是做夢。不過在中國,電臺是不允許私人開的,應該不是騙子吧?

路上很順利,第一人民醫院就在我們的眼前了。這個地方很偏僻,我也是頭一次來。不過碟空對這一帶很熟,他説在他下海賣盜版之前,他就在這附近的一家工廠工作。

  醫院門前的瘸老頭來找我們收停車的錢,我問他醫院的停屍房在幾樓。瘸老頭説他也不清楚,讓我們進去再打聽。

  醫院外邊冷冷清清的,裏面更是一個人都沒有,但是地板上一塵不染,顯然是經常有人打掃。

  我説:“怪了,怎麼醫院裏沒有人呢?門口停了那麼多車,是不是都藏起來了?”

  老外説:“這屋裏肯定有隱藏的攝像機,想拍咱們幾個出醜的鏡頭。也不看哥們兒是什麼人,停屍房有什麼大不了的,平時沒事哥們兒經常去停屍房體驗生活。”

  我們四處轉悠著想找個人問問,但是從一樓到三樓都沒半個人影。我有點沉不住氣了,是不是有人惡作劇拿咱們找樂啊?讓咱們白跑一趟?咱還是回去吧,別跟傻帽兒似的亂轉了。

  這時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醫院二樓注射室的門口,走廊的盡頭有個衛生間的標誌。小馬想去廁所。老外説:“正好哥們兒也憋不住了,咱倆一起去。”

  小馬説:“去去去,誰跟你一起去。”

  老外趕緊解釋:“不是那意思,哥們兒是説各去各的,你去女廁,哥們兒去男廁。”

  他們去衛生間,我和碟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候。碟空説:“張施主,你有沒有覺得這地方不太對勁?”

  我覺得這裡除了沒人之外,和別的醫院沒什麼區別,但是我有種感覺,這裡的氣氛很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碟空説他也有這種感覺,但是一時想不起來,總之咱們得多加小心了,搞不好那獎金是什麼陷阱。

  我説不至於吧,咱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值多少錢,誰吃飽了撐的搞這麼麻煩的陷阱對付咱們?

  説話間,老外從衛生間出來了,我們又等了十多分鐘,小馬卻遲遲沒有回來。

  我有點擔心,她要出點什麼事,沒法跟她爹媽交代啊!我站在女廁所的門口喊了她幾聲,裏面沒有任何動靜。我管不了那麼多了,踢開門衝了進去,碟空和老外也跟在我後邊。女廁所能有多大的地方,三人進去就一目了然,裏面沒有半個人影。

  我的心都沉到了底。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讓碟空説中了,那個電臺絕對有問題,這世界上果然是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我問老外:“你確實看見她進女廁所了嗎?她有沒有去別的地方?”

  老外説:“沒錯,男女衛生間是並排的,女衛生間在前邊,她先進去的,然後我才走進男衛生間。這裡沒有別的出口了,她能到哪兒去呢?”

  我心中一動,又問老外:“你剛才説什麼來著?我沒聽清,你再説一遍。”

  老外説:“你怎麼還耳背啊?我説我看見小馬先進了女衛生間,我沒看見她去別的地方。這回聽清楚了嗎?”

  我點點頭,這回絕對聽清楚了。我又問碟空:“你聽清楚老外的話了嗎?”

  碟空笑著答道:“小僧也聽清楚了。善哉,善哉!”

  我們從衛生間裏出來,碟空説:“咱們去哪兒找小馬呢?這麼瞎轉也不是辦法,不如咱們出去報警吧,讓警察來找。”

  老外説:“我覺得停屍房肯定在地下室之類的地方,咱們是不是往下邊找找,也許她不是失蹤,是躲起來了跟咱們開個玩笑。”

  我對碟空使了個眼色,一把勒住老外的脖子。碟空抓住他的兩條胳膊,我聲色俱厲地逼問老外:“你他媽的到底是誰?你把小馬和老外弄哪兒去了?不説我就扭斷你的脖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4:31

第33話 迷霧

         我太熟悉老外了,他在中國這幾年成天跟我們混在一起。老外有個習慣,他説話從來不自稱“我”,一向自稱“哥們兒”,他一説話就是哥們兒怎樣怎樣,哥們兒如何如何,這是一種長久以來形成的語言習慣,你就是把他腦袋擰下來,他也改不過來。

  去完廁所回來的老外,一口一個“我”,他肯定有問題。我和碟空把老外摁在地上逼問。碟空説:“是不是這傢伙被鬼魂附體了,我給他貼張符看看。”説著從兜裏摸出一張黃紙符貼到老外的腦門上。

  老外破口大罵:“別開玩笑好不好?你們怎麼對自己人這樣?我算看明白了,你們倆早憋著壞想找機會禍害我,找個藉口就想揍我,我他媽的跟你們拼了。”

  我問碟空你這符靈不靈啊?怎麼貼上了不管用?碟空説肯定沒問題,小僧畫符這幾下子都是跟師父釋明長老學的,送他回五台山養病的路上,他老人家手把手傳授的,可是怎麼對老外不管用?是不是他們洋人不吃這一套?或者説是咱們誤會他了,他根本沒讓鬼魂附體。

  我説:“我看沒錯,別看這傢伙跟老外一模一樣,但是肯定不是老外本人,我扎他一刀試試。”

  我掏出一把水果刀。這刀是挂在鑰匙上的多功能刀,也就削個蘋果什麼的,不太鋒利,也很短,用刀在老外的屁股上扎了一下。

  忽然覺得手中一松,只剩下老外的衣服,他的身體消失不見了,醫院的走廊中瀰漫出一層層的白霧,一團黑霧從他的衣服中冒出,凝聚成人形。

  我和碟空一聲吶喊,同時扭頭就跑。怪不得我們覺得這裡的氣氛如此熟悉,終於想起來了,絕對錯不了,這地方就同那瓶中仙境的神秘雲霧一樣。

  那雲霧中的黑霧和三隻手指的怪爪,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它們可以幻化任意的人形和環境,專門騙人進入雲霧的中央,進去就別想出來。碟空曾説那是外星人設置的視覺障礙,專門用來誘騙綁架地球人。當然碟空也是憑空猜測,沒人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麼,甚至以瓶中修煉千年的花仙和白鬍子老道的豐富閱歷都不知那是何物。

  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逃命了,如果逃出去還有一線希望能想辦法救小馬和老外,要是連我們兩個都被抓進雲霧的深處,就真的要全軍覆沒了。

  身後那團人形黑霧移動得很慢,被我們遠遠甩開,跑到一樓大廳的時候發現這裡還沒有白霧,然而卻站滿了人,有排隊掛號的、取藥的、交費的各種病人,還有很多醫護人員走來走去忙碌著,渾不似剛進來時看到的那空蕩蕩的大廳。難道這些人都是鬼嗎?想到這裡我的身體有些發抖。

  人群中有個女孩跟我打招呼。我定睛一看,正是周珊珊。周珊珊走過來説:“在這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你們也中獎了是嗎?對了,你們應該去地下室的停屍房,七號停屍櫃裏有個電話號碼,你們要打了電話才能領取獎金,快點去吧!”

  我沒去理睬她,心中一寒:這回完了,我的夢中情人也被這地方給騙來了。我説怎麼好幾天沒見到她們了,面前的這個周珊珊肯定不是她本人,但是大廳裏的人太多了,硬衝出去會不會被它們捉住?

  不容我多想,大廳裏忽然充滿了白色的雲霧,所有的人都軟軟地癱倒在地,從衣服中飄散出一團團人形黑霧,這些黑霧慢慢聚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發出巨大刺耳的噪聲,一步一步向我和碟空逼近。

  樓上是老外變成的那一小團黑霧。樓梯的退路已經被堵死了,大廳也走不通,現在只能往大廳樓梯後邊的地下室逃去。奇怪的是我們一進了地下室那些黑霧就並不追趕,停在門外。

  我和碟空喘了口氣,環視所處的環境,醫院地下的這層規模也不小,長長的通道,連著若干門戶,都是刷著白油漆的大鐵門,緊緊關閉著,門上標有“器械儲存倉庫”等字樣,盡頭處的紅色字體醒目地指示著“太平間”三個大字。

  有些事,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覺得很害怕,真正事到臨頭了卻反而鎮靜了下來,至少我就是這樣。現在只剩下我和碟空兩個人,老外、小馬和周珊珊他們的生死下落都不清楚,就算我們在這地下室裏大喊大叫也無濟於事,有那力氣不如留著想辦法逃命。

我和碟空商議了一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種情況下不能蠻幹,送死的事我們絕對不幹,但是面對必要的冒險也不能退縮,這就叫死中求活。

  地下室的入口,也就是我們剛跑下來的地方,已經被那些黑霧封鎖了,那邊肯定是走不了。

  唯一的機會就是找一找,看這下邊有沒有其他的出口,如果沒有再見機行事便了。

  碟空和工商稅務城管那些人打了多年的遊擊,他躲避追擊的本領很高,經驗也很豐富,不過他那些對手的素質普遍不高,都是些三流以下的水準,所以他的經驗在這裡也多半都派不上什麼用場。

  我們沒進“太平間”,先看了看走廊中其餘的鐵門,但是這些鐵門都關得死死的,門上挂著大鎖,沒有鑰匙是絕對進不去的。

  最後來到了“太平間”的大門前,這是唯一一扇沒有上鎖的門,我苦笑著對碟空説:“你看見沒有,它們這是提前都安排好的,非逼著咱倆進這扇門。”

  碟空説:“阿彌陀佛,咱們留在這不進去,它們肯定還有別的招把咱們趕進去,看來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一邊拉動那沉重的鐵門一邊説:“就算是龍潭虎穴也要進去走一遭了。我覺得裏面不會有什麼好東西,不過奇怪的是那些傢伙為什麼不直接把咱倆解決掉?它們完全佔有壓倒性的優勢啊!”

  碟空説:“會不會和咱們兩個曾經進入過那瓶中仙境有關係?咱們在那也遇到過這種濃重的白色雲霧,還險些把性命丟掉。”

  我已經把停屍房的鐵門完全拉開。這些事匪夷所思,憑我們所接觸到的那一點點線索根本不可能理清頭緒,了解事實的真相。

  不過事到如今,只能頂硬上,進停屍房看看有什麼東西了。我平時不信宗教,這時卻想起一句《聖經》上的話:耶和華與我同在。即使我獨自穿越死神出沒的山谷也毫不畏懼,不過,也不知道我現在開始信來不來得及。

  這個太平間很大,有三四十平米的面積,除了入口這一側,其餘的三面墻都擺滿了大抽屜式的鐵櫃,一層層的足有六七十個。

  屋頂上的燈光強度很大,照得人眼睛發花。雖然是悶熱的夏天,但是身處這間詭異的地下停屍房內,還是覺得陰森寒冷,渾身汗毛倒豎。

  其中的一個櫃子拉出來一小截,使得它在這些排列整齊的櫃子中十分扎眼,拉手的正上方有一個紅色阿拉伯數字“7”。

  碟空説:“張施主你看,它們還生怕咱倆不識數找不到7號,特意給做了提示,真是煞費苦心啊!”

  我説:“它們如此精心佈置,絕對有所圖謀,總不會是惡作劇那麼簡單。咱們從一開始就處在下風,敵暗我明,太被動了。”

  我們倆走到7號櫃的跟前,害怕有什麼機關,沒有立刻打開,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沒發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只是這停屍櫃沒通電,失去了冷凍的功能。

  我對碟空:“説你還記得那電臺的主持人M説的話嗎?他説這7號停屍櫃裏有具女屍。不知這裡面有什麼名堂。”

  碟空説:“要是美女的屍體倒也不壞,一般凍這裡邊都不穿衣服。張施主你自己打開看看。小僧是出家人,看光屁股的女屍不大合適,得回避一下。”

  我説:“光屁股美女的屍體?那豈不是艷屍?你想得倒美,我可不敢自己打開先睹為快,你必須在旁邊陪著我。”

  碟空無奈只能站在一旁,我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兩手一用力把7號停屍櫃拉了出來。

  我把7號停屍櫃一下子全拉了出來,因為有點緊張,使的力氣大了,整個抽屜式的櫃子一下全拉了出來,掉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

  隨著櫃子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哐當”巨響,櫃子中空空如也,別説光屁股的女屍了,就連根女人的頭髮都沒有。

  突然,四週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濃重雲霧之中,地下停屍房裏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4:49

第34話 迷霧

  我和碟空暗暗叫苦:這回又上當了,真是被那些傢伙玩死了。但是雲霧太濃,辨不清楚路徑,不知道該從哪逃跑。二人只得背靠背地站在一起,束手無策。
這時我覺得腳底下一軟,好像踩到了什麼人的身體,低頭一看,地上有一具男性的死屍。我連忙招呼碟空。白色的雲霧雖然濃重,但是離得近了,也能看清楚那具屍體的面目。

  那屍體已經死去多時,身體的水分揮發得差不多了,乾癟枯萎。他大約有三十幾歲的年紀,身材比普通人高大許多,穿著一身奇特的紅色緊身服,最奇怪的是他的手和正常人的完全不同,胳膊很長,只有三個手指。我想起那瓶中仙境中把釋明長老抓進雲霧中的那只怪爪,他們果然都是一夥的,而且他們的手臂應該能隨意伸縮。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我和碟空對視了一眼,同時想到了一種生物:外星人?

  但是我們又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他除了身材高大並只有三個手指之外,和普通人幾乎沒有區別。我們印象中的外星人形象,應該是大頭小身子,就像斯皮爾伯格電影中的ET那樣,然而這具男屍太像地球人了。

  我們正自納悶不知如何理會,只聽那男屍發出聲音説話,正是那個電臺的主持人M:“呵呵,咱們總算是見面了。你們不要擔心,我不會傷害你們。我騙你們來,只想問你們一些事。”

  他突然説話,嚇了我們一跳。再仔細看那屍體,他的嘴緊緊閉著,碟空説:“是腹語?”

  M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是,我在屍體的手腕上。”

  我們經過M的提示,在男屍的手腕上發現了一塊電子錶,原來聲音是從這塊電子錶中發出的。我覺得像是置身於一部科幻電影之中,腦細胞已經不夠用了。

  碟空把電子錶拿起來問道:“阿彌陀佛,這表是高科技還是有亡魂附在裏面?”

  M説:“我是一部隨身智慧電腦,我的主人就是你們看到的這具男屍,他已經死去很多年了。”

  我對M説:“你説清楚點,你把我們騙來究竟想做什麼?你們是外星人嗎?我們那幾個朋友現在怎麼樣了?”

  M説:“我們不是外星人,不過也不屬於你們這個世界。我們家鄉也叫地球,語言文字甚至種族都完全和你們相同。一千年前,我們的地球科技與文明都發展到了頂點,一場無法解釋的災難毀滅了我們的世界,有一少部分人乘飛船逃了出來。我們探索到了太空中一個叫做‘世界之果’的地方,據説在那裏有創造宇宙的神靈存在,我們想去那裏找神尋求答案:為什麼要毀滅我們的世界?但是就在我們即將抵達目的地的一瞬間,我們就掉到了現在這個地球上,這件事我也無法理解。我們的燃料耗盡了,不能再次啟動飛船,沒過多久我的主人就去世了。前不久我探測到一個信號,就是從你們所住的地區發射出來的,信號的來源應該就是我們的同伴,所以我就想盡一切辦法,把你們那一地區的居民騙到這裡來,他們一進入醫院就已經被我做了腦電波掃描,終於發現你們兩個曾經見過我們的同伴,我想求你們把我帶到那裏去。”

  我雖然聽得糊裏糊塗,但一見它的主人只有三個手指,隱約感到與瓶中仙境中遇到三指怪爪有關,而且既然對方有求於我,就不再緊張了。我對M説:“這事倒也容易,不過我們那一百萬怎麼辦?我們地球上早就沒有雷鋒了。”

  碟空對M似乎很感興趣,也插口問道:“那些黑霧是什麼?你們為什麼不能離開白霧?”

  M説:“對不起,我沒有錢,不過我手上還有很多人質,包括你們的同伴。那些黑霧是由無數微小的納米機器人所組成的,這種機器人是我們唯一的武器,我們需要通過它來進行自衛,它們不能在普通的空氣中行動,只有雲霧的密度才能支持納米機器人的飄浮。它們可以鑽入人的身體,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就把那些人質的大腦燒燬,我之所以沒有對你們兩個動手,是希望這件事能和平解決,殺了你們對我也沒有好處。”

  事已至此,我們也沒辦法,只好答應了M的要求,不過作為交換條件,它必須先把我們認識的所有人都放了,其餘那些被它騙來的人質暫時留下。而我們則帶M去瓶中仙境找它的同伴,找到之後它就解除其餘人質身體中的納米機器人。

我把M這塊電子錶戴在手腕上,這時發現雲霧已經散去,我們身處的地方根本沒有什麼醫院,我們站在一個巨大的隕石坑中。地上躺滿了數百個形形色色的人,想必都是被它騙進來的。

  老外、小馬、周珊珊、楊丹都醒了過來。楊丹第一意識就是去看自己肚子上的傷口,竟然已經完全癒合了,只剩下醒目的刀疤,證實著那天黃昏的一場殊死惡鬥。

  老外一醒過來就瞪著大眼問:“怎麼啦?哥們兒怎麼啦?”

  我説:“什麼怎麼拉?蹲著拉啊,有本事你站著拉一個。”

  楊丹説起了袁萱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是被亡魂附體了,讓碟空和尚去驅鬼就行了,要是別的狀況,就沒辦法了。

  所發生的這些事我沒對他們四個人講,因為我也不太明白,反正只要讓碟空把M帶到它的同伴那裏,雙方就各走各的,它們去哪兒,找什麼“神”,和我就沒關係了。

  此時下了好幾天的雨已經停了,我們就和老外約定了晚上去森林公園。把老外、小馬、周珊珊、楊丹等人送回家之後,我和碟空回到我的房中把門關上,取出仙瓶。碟空經過釋明長老的指點,知道進入那仙境的法子,我們把M扔進了丁川家山下的那團雲霧之中,隨後回去跟丁川攀談起來。丁川聽説我們外邊今天晚上有天狗吃月亮,非要跟我們一起去看,但是他見老婆藍娘子臉色一沉,也就不敢出去了。我們不便久留,辭別了他們夫妻自行回去休息。

  等到了晚上,我和碟空加上老外、小馬一起吃了飯,收拾停當,準備去森林公園玩一晚上。我問周珊珊她們去不去,她們説因為袁萱的事情而心情不太好,晚上不想出去了,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要搬走。

  我只得勸了她們幾句,説回頭大夥一起找找袁萱,説不定就能找到她。

  三更陰雲埋塔頂,夜半冷月挂墻頭。夏天裏很少有這麼涼爽的夜晚,我們雖然沒得到那一百萬鉅款,但是前一段時間天氣悶熱潮濕,難得有這樣月明風清的晚上出來玩,精神為之一振。其實月全食也沒什麼好看的,大夥就是找個機會熱鬧熱鬧。

  森林公園裏遊人如織,顯得很擁擠,我們不願意在人多的地方跟他們瞎擠。小馬説認識一地方,在森林公園的北邊,有一幢廢舊的小樓,以前是園林綠化管理局的辦公室,現在裏面沒人了,咱們去那樓頂上玩多好啊。

  老外首先同意:“這主意不錯,別在這跟群眾們起鬨了,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飲酒賞月。”

  眾人到了那處小樓,都有點後悔了,太瘆人了!這簡直就是鬼樓的樣板房,墻壁上長滿了爬山虎,門窗全是破的,周圍漆黑一片,瞅著就讓人後脖子冒涼氣。

  但是誰也不肯示弱,都想充大個。四個人一齊進了樓,裏面早就沒有燈了,只能打著手電筒照明。進去之後沒走出幾步,猛聽身後“嘭”的一聲,大門被死死地關上了。

  眾人吃了一驚,這屋裏還有別人,急忙用手電筒亂照,一看角落中蹲著一個戴紅色棒球帽的女孩,她正看著我們,滿臉都是古怪的笑容。她不是別人,正是袁萱!

  我們聽楊丹詳細地講了她的事情,她現在好像被殺人狂的惡靈附體,但是萬萬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事情突如其來,一點準備都沒有。

  袁萱笑著拿出一把尖刀,一步步朝我們走來,嘴裏説著:“想不到在這碰上你們了,咱們一起玩吧!”

  我趕緊對碟空説:“和尚你快驅鬼啊!”

  碟空搓著手説:“小僧把家什都忘在你家裏,沒帶出來。”

  袁萱越走越近,臉上詭異的笑容説不出的可怕。窗外,月光映照在她手中的尖刀上,發出冷冷的光芒。

  往日裏那小紅帽的惡行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陰影,此時不敢反抗,一起扭頭向房間深處跑去,袁萱也緊緊跟在後邊追趕。

  裏面的木頭地板年久失修,承受不住五個人的重量,“咔嚓”一聲斷裂,所有的人都掉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之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5:06

第35話 地底洞窟 

         房下的大洞很深,好在我們落到的地方都是糟爛透了的木板,摔得雖疼但是沒有受傷。我們這一大夥人掉下來的衝擊力又把那些木板壓塌,下面是個斜坡,眾人滾了幾滾都摔在一個陰暗潮濕的洞穴裏。

  一個個哼哼嘰嘰地喊疼,我也被摔得腰腿發酸,忍著疼掏出口袋中的打火機照亮。我們所處的地方好像是間埋在地下的破木屋,借著亮光找到了我們散落在地上的一隻手電筒,有了電筒的光亮眾人心裏稍微安穩了一點。

  小馬忽然叫道:“哎呀,袁萱姐死了。”

  我用手電一照,發現袁萱一動不動地躺在角落中,頭上流出鮮血,可能是摔下來的時候撞到了石頭。老外過去一探她的呼吸:“沒事,不是死了,她昏過去了。”

  碟空説:“小心她起來行兇傷人。”説著解下褲腰帶,把袁萱捆了個結實,這才給她的頭部包紮止血。

  我也擔心袁萱醒了要殺人,就把她的刀遠遠地扔在一邊。仔細地觀看周圍的環境,這裡似乎是間破敗的廟宇,長年埋在地下,被森林公園的地下水脈侵蝕,已經腐朽不堪,全靠一條大木梁在上面支撐,如果不想辦法出去,恐怕會被活埋在裏面。

  老外説:“這他媽什麼地兒啊?”

  我搖了搖頭:“在這住了二十多年,從來沒聽説這裡有個地下的廟宇,看來上面那個園林管理局的樓建成之前這廟就已經被埋在地下了,只怕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上面的樓房地基不牢固,木頭地板受潮破裂,再加上咱們這麼多人砸下來,才無意中發現,否則還真不容易找到這裡。”

  碟空指了指地上的一塊破匾説:“不是寺廟,是間道觀,這上面寫著‘三清觀’。”

  堂中的神像早已爛得看不清面目,寺廟也好,道觀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想辦法出去。我們掉下來的高度足有十七八米,雖然是個斜坡,但是坡度很陡,又濕滑朽爛,根本不可能從原路爬上去。

  老外説:“哥們兒去後堂看看有沒有什麼梯子之類的,咱們得想辦法爬出去啊,在這待著算怎麼回事。”

  我説咱們還是一起去吧,最好別分開。於是我跟老外、小馬三個人一起架著昏迷不醒的袁萱,碟空打著手電開路,向黑暗的後堂走去。

  後面的空間更大,遠遠的一片漆黑之中,有一盞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老外一看遠處有燈光,高興地説:“這下邊還有其他人,可能是考古隊之類的吧,他們那裏一定有出口。”

  碟空把手指放在嘴邊,壓低聲音説:“噓……小點聲,那可能不是人。”

  老外問:“不是人,難道還是鬼不成?有燈火應該是有人啊,鬼還用照亮嗎?”

  碟空説:“我曾經聽人説過,明燈不是人,明月不獨行。在一片黑暗中如果只有一盞孤獨的燈光,那一定是鬼不是人。”

  老外只是不信,説:“有鬼才好呢,我正想做個訪問。”説著就走了過去。老外抬著袁萱的雙肩,他往前一走,我和小馬兩個抬袁萱腿的也只好跟著他往前走。碟空見勸説老外無效,也只能跟在後邊。

  一燈如豆,挂在墻壁上,燈下坐了一具屍體。那屍是個老者,頭髮散亂,身穿破袍,似乎不是現代的服裝,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發出一陣陣臭氣。

  我心中暗罵:真他媽的晦氣!上午見了個外星人的屍體,晚上又見了具地下破觀中的腐屍。

  我們走到近處,正待細看,那墻壁上的油燈燈火突然暴漲,躥起三尺多高的火苗,把周圍照得通明。

  一個洪亮而蒼老的聲音回蕩在地下道觀之中:“爾等小輩,見了老朽屍身,為何不拜?”

  聲音的來源不是地上的那具死屍,倒似是從那油燈之中發出來的。他每説一字,油燈的火苗就躥高一截;他話音一停,油燈便隨即回復了正常。

  老外問:“剛才是誰説話?不如現身出來見見。”

  那個蒼老而豪邁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哈哈哈哈,憑你這番邦小兒,也配讓老夫出來見你?快快磕八個響頭,饒你不死。”

 老外大怒:“你出來,哥們兒跟你單練,菜刀還是板兒磚你隨便選……”話音未落,老外就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撞擊,重重地撞在了後邊的墻壁上。那房屋在地下埋得年深日久,本已不堪重負,被他一撞,落下不少碎木泥瓦,砸得老外連聲呼疼。

  好在對方手下留情,沒傷到他。饒是如此,老外一時也疼得站不起來。

  我和碟空都是油滑的人,絕不吃半點眼前虧,見此情景連忙恭身行禮:“老前輩在上,受我等一拜。那洋鬼子跟我們雖不是一路人,請前輩念在他是國際友人的分上,放他一馬。他要再敢胡噴,不勞前輩出手,我們就先打得他滿地找牙。”

  油燈的火焰抖動:“快快請起,老夫被埋在此有多少年頭,就連自己都數不清楚了,沒想到竟有外人到來,你們是如何到得此處?”

  碟空説:“我們一行人躲避被惡靈附體的袁萱追殺,誤入此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油燈中的聲音説道:“老夫生前是黃教教主,江湖上人稱黃瘋子的便是。”

  我猛然間想起丁川述説的往事,想不到那九百多年前的人物和我們在此相遇,真是無巧不成書。於是我向黃瘋子説了我們怎樣見到丁川的種种經過。

  黃瘋子大笑三聲:“哈哈哈,想不到時隔數百年,還能聽到丁川兄弟的下落,世事之奇,果然是殊難預料。當年我在洞庭湖畔擋了天墜,自己也身受重傷,正想去尋丁川,不料我多年前的一個老對頭找上門來,我和那魔頭激戰一場,一路打到此處,雙方兩敗俱傷。我藏身的這座道觀被他砸入地下,他的萬年道行也被我破了。我受傷太重,肉身就此死去,現在和你們講話的是我的元神。”

  這黃瘋子是幾百年前世間的仙人,必然是法力高強,不知他那對頭又是何等厲害的角色,竟然把他整得這麼狼狽悽慘,不過這些話卻不便説出來。我想既然有這高人在此,何不讓他把袁萱身上的惡鬼驅除,於是開口請黃瘋子幫忙。

  黃瘋子聽了我的請求,説道:“被惡鬼附體?此事甚易,你們在我屍身上取一串念珠,挂在她的脖子上,再把她弄醒就可以了。”

  我們依言而行,找到念珠挂在袁萱脖子上,掐了她的人中,袁萱“嗯”的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茫然地看著周圍的眾人,那古怪詭異的笑容不見了。

  袁萱聽碟空説了原由,對黃瘋子千恩萬謝。黃瘋子詳細詢問了她的經歷,連連稱奇,説道:“把那念珠燒燬了就可以了。你們説在城隍廟裏燒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無常鬼竟然在白天出來索命?此事不合常理啊。”

  我想起來前些日子和老外同時做的那個噩夢,跟隨孟師傅的亡靈去了城隍廟,裏面處處透著古怪。

  各方把事情一核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城隍廟,雖然並不知道那廟中有什麼玄機,但是隱隱感覺不妙。

  黃瘋子哼了一聲説道:“我雖沒去過城隍廟,但是此事蹊蹺,若不儘快查明真相,來日必然釀成大禍。你們今日來到此處,一者是機緣巧合,二來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這件事雖然艱難,卻還需著落在你們身上,事不宜遲,你們現在就去一趟城隍廟探查那廟的底細。”

  老外剛才挨了黃瘋子的教訓,一直不敢説話,此時聽黃瘋子説讓我們去城隍廟,立刻來了興致,自告奮勇地要去。

  此時我和碟空也不能推託,只得應了,但是不想讓那兩個女孩冒險,暫時讓小馬和袁萱留下。

  黃瘋子説:“其實沒什麼危險,你們只須按我所説,依計而行,把我屍身上的一隻耳朵一隻眼睛挖下來,潛入廟中放在大殿裏面即可。至於如何進廟而不被發覺,你們只須這般如此,如此這般。”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5:26

第36話 大殿中的秘密 

       我忍住噁心,把黃瘋子遺體的耳朵用刀割了下來,又用手去剜眼球。他的眼球早就已經腐爛,用力稍稍有些大,竟然給捏破了。

  既然破了,那就肯定不能使了,好在他還有一隻眼睛。我剛要伸手去挖另一隻,黃瘋子趕緊説:“你小子想讓老夫變成瞎子啊?挖一隻就行了,另一隻老夫還要留著。捏破了也沒事,照樣能用。”

  黃瘋子又把碟空叫至近前,授了他一些口訣符咒,詳細向我們詢問了城隍廟的格局。黃瘋子説這廟定是障眼法,若想進去需要買幾瓶烈酒。隨後告訴我們出去的路徑,務必要小心謹慎快去快回。

  依照他的指點,我和碟空老外三人又重新回到了地面。此時已是深夜,這件事一定要趕在天亮前完成。我們匆匆忙忙地離了森林公園,到一處超市買了五六瓶酒精濃度極高的酒鬼酒。

  城隍廟門前有兩隻大石獅子,按黃瘋子所説,碟空和尚把酒倒在石獅子頭頂。過了片刻,石頭獅子雙眼發紅,在深夜之中看來,如同兩盞小紅燈。

  石獅眼睛一變紅,周圍的民房街道都陷入了一片黑暗,街上再也看不到一個行人。在夜色中一道漆黑的高墻浮現在我們面前,兩隻大石頭獅子變做了兩扇小小的黑門。若不是我們站在黑門的正前方,還真是很難找到這與墻壁混為一色的門口。碟空在黃紙上畫了三張黃瘋子傳授的隱身符,我們每人一張各自捏在手中。

  碟空説:“這符只能避妖怪鬼魅的耳目,不能避活人,在破曉雞鳴三遍之後就會失效,所以咱們手腳要利索些。”

  三人雖然都是散漫的性子,但是此去凶險異常,都不敢再説笑取鬧,人人面色沉重,心跳加速,捏了隱身符,推門而入。

  黑墻裏面的情形同上次我與老外夢中見到的一樣,數十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在院中忙碌著煮屍,地上是成堆成堆的腐爛屍體,臭氣熏天。

  我捂著鼻子對碟空説:“和尚,你看見遠處那幾點零星燈火了嗎?那裏應該就是城隍廟大殿的所在。”

  碟空點點頭:“善哉善哉,此處真乃是人間地獄啊!咱們抓緊時間,趕快把黃教主的耳目放進那大殿之內,然後速速離開。”

  雖有隱身符,但是怕驚動了院中的黑衣人,仍不敢疾行,潛身於黑暗之中行動。我覺得這條路實在太長了,貓著腰腳尖點地一點點地向前挪動,累得腰腿酸麻,好不容易到了大殿近前。

  城隍廟的大殿我們以前都來玩過,此時一看,並未發生什麼變化,只是多了一層詭異的氣氛,正門不停地有人影出來進去,我們只好從殿後的角門摸了進去。

  老外壓低了聲音問:“把眼珠子放哪兒?”

  碟空捂住了他的嘴,打個手勢,示意先看看裏面的情況。我們悄悄地爬到殿中的角落,放眼觀瞧殿中的情形,只見東嶽大帝的泥像塑于大堂正中,兩側的牛頭馬面無常判官此刻都活了起來,有的拿著血淋淋的死人大腿在撕咬,還有的在吃人的肚腸。城隍爺則面帶微笑看著手下的這一切行為,旁邊有小鬼端來一盤盤的黑湯送予他喝,那湯好像就是煮屍的混元鼎中所熬的黑湯,城隍爺一盆接一盆地喝著,連聲稱讚。

  我伏在碟空耳邊説:“這夥陰曹地府的傢伙怎麼都跟野獸一樣兇殘?”

  碟空説:“小僧看他們都是假的,不知是哪路妖孽佔了城隍廟,化做陰司的情形,他們連城隍都敢冒充,真是魔高一丈,絲毫不把老天爺放在眼裏。”

  我們低聲商議了幾句,碟空拿了黃瘋子的耳朵和眼睛,準備把這兩樣東西放在城隍爺的座下。我説:“有必要這麼冒險嗎?放在角落裏應該就可以了吧。”碟空説:“還是放在座下比較穩妥,否則咱們也許還得再被黃教主支使來一趟。”

  殿內的妖魔鬼怪眾多,群魔亂舞之際,要想接近城隍的寶座十分不易,只能一個人去。碟空讓我和老外去角門外邊等候,他自己看準機會行事,再出來與我們會合離開。

 我和老外兩人出了角門,這一帶非常冷清,説話也不怕被人聽見,老外剛才見了殿中群魔吃人肉的情景,害怕已極,罵道:“操他媽的,這妖怪太牛逼了,冒充了神靈在此享受香火。”

  我説:“牛不牛分跟誰比,它哪有你牛逼啊!你不是號稱全世界的女鬼都是你玩剩下的嗎?你才是小母牛跳墻——牛逼極了。”

  老外謙虛地説:“哎,哪哪,哥們兒可沒有你牛逼。你們公司的那些保險套和偉哥都快賣到火星去了,你才是公牛抱著母牛哭——牛逼死了。”

  我們倆人嘴裏不幹不凈地説些髒話壯膽。老外説完之後,見我忽然住口不説了,就問:“你看什麼呢?”

  我對老外説:“咱這隱身符是不是失效了?怎麼你背後有個女的盯著咱倆冷笑?”

  老外趕緊回頭去看,身後果然站著個老婦。老外以前來城隍廟采風的時候,好像見過她,似乎是個看廟的。老外伸了手在那看廟的老婦面前一晃,説:“你看得見哥們兒嗎?”

  看廟的老婦不答,只是站著冷笑。老外放心了,回過頭來對我説:“沒事,看不見,那人腦子有病,正發傻呢!”

  看廟的老婦罵道:“你們兩個臭賊,死到臨頭,還説什麼風言風語,領死吧……”

  我大吃一驚:壞了,這隱身符果然失去效用了,不是説早晨雞鳴三遍才失效嗎?一直沒聽見雞叫,隨後一想,不對,城市裏哪有活公雞啊?

  老外也嚇得差點尿褲,感到腿腳發軟站立不住,一下跪在了看廟的老婦面前。老婦正待發作,忽聽“砰”的一聲悶響,軟軟地摔倒在地,現出原形,卻是只沒尾巴的狐狸。

  碟空手持一根棒子,惡狠狠地站在它後邊,原來是碟空從大殿出來見到這狐狸精所化的看廟老婦發現了我們,於是順手抄起一根撐門栓,一棍將它砸昏。

  老外惱羞成怒,搶過碟空手中的門栓把地上的狐狸砸了個萬朵桃花開,一腳把它的屍體踢到了院中黑暗的角落中。

  我對碟空説:“天色將明,隱身符已經失去了作用,咱們得想個法子出去。”

  碟空躊躇著説:“這倒難辦,咱們怕是不能全身而退陷在此處了。”

  我一指旁邊的一間小屋,那裏面是看廟的住的,咱們進去看看能不能找幾件黑色的衣服,冒充那些煮屍的黑衣人混出去。

  看廟人所住的小屋裏面有很多雜物,都是紙錢香火之類的,偏偏沒有黑色的衣服,最後我們找到了幾個大白口罩,和一些狐狸精裝成人形時戴的女人假發。我拿起假發套在頭上,又戴上大白口罩,披散了頭髮,捲起個白床單往身上一裹,問碟空和老外這身行頭怎麼樣。

  碟空老外二人大喜,連稱妙計,也學了我的樣子,三個人都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説實在的,這身裝束能不能瞞混過關,實在難説,好在外邊的黑衣人已經幹完了活,都不知去向,我們一路到得門外,也沒被人發現。

  正在慶倖,忽然見黑墻上邊爬下來一個人,打扮跟我們有幾分相似,也穿白袍,多戴了一頂白帽,手拿一根哭喪棒,看樣子就是楊丹她們所説的白無常。此時雖是淩晨,但是天色仍然很黑,雙方的白衣在黑暗中不免十分扎眼。對方在墻頭,我們三個在墻下,打個照面,都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還是碟空反應比較快,不等那白無常開口,就先説道:“這位大哥,我們都是怪物,你是何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6:34

第37話 怪蠎

        白無常見我們三個裝扮得如此詭異,也驚奇不已,見碟空自稱是怪物,就松了口氣,把心放下,説道:“幸會幸會,咱們都是同道,小弟還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先告辭了。”

  碟空問:“這麼似火燒般匆忙,不知是去做什麼大事?要不要我們幾個給你幫手?”

  白無常説道:“實不相瞞,上頭命我去殺三個女孩,一開始就沒得手,後來幾日始終尋不到她們的下落,今日還要再去,否則大王怪罪下來,小弟的腦袋恐怕就在肩膀上立不住了。”

  白無常見我們問得仔細,不免有些起疑。我見他眼神閃爍,知道他可能識破了我們瞞天過海的伎倆,於是就想辦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對白無常説道:“我們哥兒仨中老大的修煉境界最高,他已經離圓滿不遠了。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看看他的眼睛,已經變成藍眼球了,真不是吹的啊。”説完就把身後的老外推了出來。

  白無常一看那老外的眼珠子果然是藍的,信以為真,連連恭維,希望老外也能傳授他一些修煉的精妙法門,以便早日得道。

  老外哪懂得什麼妖魔鬼怪的修煉之道,剛好他身上的包裏還有兩瓶用剩下的酒鬼酒,於是掏了出來對白無常説:“頭回見你,就覺得跟你特對脾氣,這是不是就叫一見如故啊?正好哥們兒這兩瓶仙酒,每喝一瓶可以平添千年道行,就都送了給你。此酒保質期就要滿了,你要想喝就趕緊喝。”

  白無常哪知是計,千恩萬謝地接了酒瓶,都倒入口中。那酒的酒精含量極高,他第二瓶剛喝了一半,就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我們三人大喜,今夜能活捉個俘虜,帶回去讓黃瘋子盤問,城隍廟中的底細必然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於是將白無常腰中的麻繩解下,用這條繩子把他抹肩頭攏二背五花大綁地捆了個結實,帶到了黃瘋子所在的地下破廟之中。

  那白無常此時已現出原形,原來是只一米多長的超大壁虎。袁萱説:“怪不得他爬到公共汽車的頂上去,原來是只壁虎,我們都險些被他害死了。”

  黃瘋子命我們將壁虎精踢醒,審問端的。那壁虎口作人言,初時還死撐著不肯吐露,我惱怒起來,用刀把他的尾巴一節一節割掉,邊割邊説:“你這尾巴不是斷了還可以長嗎?你的尾巴有多長?嗯?”一刀一刀地越切越靠上,快切到屁股的時候,壁虎精終於扛不住了,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

  黃瘋子雖然在地下睏了幾百年,但是料事如神。他把壁虎精所説的和他所知道的事情一結合,就知道了個八九不離十。

  原來那城隍廟中的魔頭,非是旁人,正是黃瘋子當年的老對頭。二人打得兩敗俱傷,那魔頭也被破了萬年修煉的道行,一直藏在附近的墳地之中養傷,又無意中得了一件寶物,治好了身上的重傷,但是以前的道行並未恢復,所以還不敢輕舉妄動出來猖狂。他招攬了不少妖精鬼怪,等後來修築了城隍廟,就帶著手下的妖魔們佔了城隍廟。

  原本在城隍廟中領受香火的東嶽大帝也被他一口吞了,他自己化作城隍爺的形貌冒名頂替。他當年和黃瘋子交戰之時,黃瘋子用法器混元缽和他相鬥,不料混元缽竟被他收去了。

  那魔頭又使邪術,把人類的死屍裝入混元缽中煮熬,屍體一經混元缽煮過,無論屍身的亡靈身在何處,都將被吸回到混元缽煮出的黑湯之中。魔頭就靠喝這種由亡靈熬成的黑湯修煉妖法,日進千里。

  黃瘋子還有一事不明,當年他把那魔頭打得幾乎魂飛魄散,料想他再過一萬年也不能復原,怎麼卻又把傷治好了?於是又詳細盤問壁虎精那魔頭究竟得了什麼寶物能治好他的重傷。

  壁虎精不敢隱瞞,説道:“大王有一隻寶瓶,從不肯輕易示人。小的曾聽説大王的寶瓶乃是崑崙山中西王母的神物,其性屬陰,最適合妖魔鬼怪修煉妖法,若是法力高強者還能進入瓶中魔境,得以長生不老。”

 我和碟空黃瘋子三人聽了此言無不大驚,那瓶子竟然有一對,一陰一陽。老外等人不知仙瓶的究竟,聽得茫然不解,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

  隨後壁虎精又説了一件極重要的大事:“前天聽大王説,他在瓶中魔境裏找到一處所在,要是打通了那裏,就可以使魔境和另一仙境貫通,陰陽顛倒,他將會把世界重新歸入混沌之中,然後再重新開天闢地,做一回創世之神。”

  袁萱和小馬都被我們打發回家。在丁川家中的廳堂之中,我和老外、碟空並排坐了,對面坐著丁川夫婦二人,裝有黃瘋子元神的油燈放在正中的桌上。

  氣氛顯得有些沉重,城隍廟中的那個魔頭,已經籌劃準備多年,用混元缽煉出一身舉手抬足之間就可以翻天覆地的無邊妖術,隨時都可能展開行動。

  這些年中,他派手下到處挖掘屍體,到後來屍體不夠,又冒充城隍爺拿了生死簿到處勾人性命,再命手下偷竊受害者的屍體,已不知有多少善良無辜之輩慘死在他手中。

  然而我們這一方,除了藍娘子會些仙術,碟空會畫幾道符籙之外,剩下的全是些凡夫俗子。黃瘋子已死去多年,早已不復當年之神威,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出出主意而已。

  強弱之勢太過懸殊,毫無勝算。碟空忽然想起一人:“阿彌陀佛,咱們不如去求山下那位道長如何?雖不知他的道號,但是見他一派仙風道骨,定然是位響噹噹的角色。”

  其餘眾人聞言大喜,如同黑夜之中見到一道閃電。藍娘子説道:“若能請到他相助,必能旗開得勝。這位道長是最早住進這仙境之中的,想來已不下萬年,一定能勝過那大魔頭。”

  老外問道:“哥們兒聽你們一口一個魔頭,怎麼他連個名字都沒有?究竟他是人是妖?或者説是個什麼物件?”

  藍娘子説道:“只因他名頭太惡,想想便覺膽寒,故此不願提及。他是東海空桑山中得道成魔的一條黑蟒,自稱‘多竭暗黑魔君’,多竭是統治者之意,這個名號即是控制黑暗之王。當年我住在洛陽城中,這廝就尋上門來,要娶我為妻,多虧黃教主解救,才僥倖逃脫。在此避世數百年,想不到最後還是要與他作一個了斷。”

  眾人想到了找山下的道長求助,不敢耽擱,立即動身。山下那片雲霧還沒有散去,不知道M他們怎麼還沒有出發去宇宙的盡頭尋找眾神之神。

  方行至半山腰,忽然天地震蕩,風雲變色,雷電暴雨傾盆而至,整座山裂成兩半。我們慌忙閃避,虧得眾人身手夠快才沒掉下裂開的山縫之中。我擔心黃瘋子的油燈被山風吹滅了,忙用衣服遮擋。

  只見裂開的山縫深不見底,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蟒卷著黑雲從中鑽出,其體形之大如同一列黑色的火車。由於離得很近,我們清楚地看到,黑蟒身上的鱗片都是由無數個不斷哭喊號叫的亡靈組成,一股無邊無際的死亡氣息壓得人透不過氣來,整個仙境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們無不叫苦,沒想到多竭暗黑魔君這麼快就打通了瓶中的仙、魔二境,這種巨大的妖魔根本無法抵擋,事到如今,只能往山下狂奔逃命。

  黑蟒見到人群中的藍娘子,眼都紅了,騰在半空,卷著黑雲猛撲下來。藍娘子撐開紙傘,從傘中飛出五條金龍,纏住了黑蟒惡鬥。

  黑蟒張開巨口,一口就將其中一條金龍咬成兩段,又用尾巴卷住其餘四條,一口一個將龍頭咬下。

第七話 世界盡頭 碟空大叫不好,想不到這魔頭如此厲害。我把碟空推到前邊:“大師你不是天醜星君轉世嗎?趕緊口吐個蓮花什麼的,現在可就看你力挽狂瀾的本事了。”

  碟空念聲阿彌陀佛,為難地説:“小僧出家之前倒也有些撕撲的本事,專與那些買了盤到家看一遍,然後又找藉口來退換的刁民放對,可那都是什麼年月的事了?那時候好像邁克爾‧傑克遜還是黑的呢!如今一心向佛,四大皆空,早就收拾了本領再不使用。”

  碟空忽生一計:“咱們這夥人裏就屬洋施主最有文化,他好高的學歷,讀了那麼多書,中西合璧。有知識的人什麼壞事做不出來?快給大夥想點退敵之計啊……”

  眾人互相推託,但誰能以卵擊石?到最後終歸是束手無策,只好趁著藍娘子用金龍纏鬥黑蟒的工夫,一路逃到山腳。此時黑蟒也已追至山下,眼看著是來不及逃進M所在的那片雲霧之中了。

  老外大叫不好:“哥們兒要歸位了。”

  千鈞一髮之際,烏雲中衝出一架白骨巨龍,龍骨背上騎著一隻三米多高的巨猿,巨猿長長的毛髮被狂風吹得向後甩動,顯得威風凜凜,狂呼著衝向黑蟒。

  黑蟒只顧著去追藍娘子,措手不及之下,被白骨龍抓去了幾片蟒鱗,趴在骨龍背上的巨猿見一擊得手,手舞足蹈地在龍背上跳來跳去,大呼小叫。

  黑蟒被它惹得惱了,捲起長長的軀體,猛地一彈,把白骨龍撞散了架,巨猿揮動雙臂大叫著墜入山下的白色雲霧之中。

  我們見巨猿失利,只得一齊衝入了山下的白色雲霧。正在跑著,忽然見一個古代裝束的人走過來説:“老朋友們,還記得我嗎?我是M。”

  眾人來不及與M用納米機器人製造的幻象敘舊,繼續往前跑,M也跟我們一起跑,邊跑邊問出了什麼事。

  我把經過簡要地一説,M説:“我今天才剛把飛船修好,正想啟動離開這裡,你們不如先來我的船艙裏避難。”

  我們現在慌不擇路,就同M一起跑到一個金屬艙門前,剛要進去,巨猿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它顯然被外邊的黑蟒嚇壞了,推開眾人搶先進了艙門躲了起來。因為白霧濃重,也看不清楚M的飛船什麼樣,只是感覺體積不小,材質很古怪,不太像是金屬。

  裏面有兩具類似M主人那樣奇怪的長臂人屍體,都是女性。M説他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裡的人已經死了,看來你們這裡所謂的什麼長生不死的仙境對我們不起作用。

  忽然,四週産生了一陣巨大的震動。碟空説:“不好,黑蟒老怪把飛船纏住了,不知這船夠不夠結實?”

  M説:“這就不知道了,他來得太快,我還來不及佈置納米視覺屏障,否則多少還可以抵擋一陣。現在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老外説:“快講快講,你可千萬別告訴哥們兒咱們就坐在這等死啊。”

  M説:“啟動宇宙飛船,把外邊那傢伙帶到外太空去。”

  除了丁川等人不知太空為何物之外,其餘的人齊聲稱善,當下就讓M點火發動。一聲轟鳴,飛船衝破了瓶中仙境,船身外的巨蟒不肯罷休,緊緊纏住船體,恨不得用身體把船卷成碎片。

  還好飛船極為結實,雖然被卷得嘎嘎作響,並未出現立即破碎的跡象,很快就衝破了大氣層。

  一進入太空,M就開動了能折疊空間的超光速飛行動力,這下纏在外邊的黑蟒撐不住了,怪叫一聲被捲進了黑暗宇宙的極速亂流之中,任憑它是銅頭鐵臂的金剛不壞之體,此時也被時空加速的能量扯成了碎片。

  眾人見巨惡已斃,盡皆歡欣鼓舞。黃瘋子在油燈之中放聲長笑,糾纏了上千年的死對頭,總算是了結了。

  這時,M突然説道:“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你們要不要聽?”

  我説:“既然是不好的消息,你還是自己留著吧!現在趕緊把我們送回去。”

  M説:“十分抱歉,我想説的就是這件事,你們恐怕回不去了。”

 就連最看得開的人,這時候恐怕也笑不出來了,大喜之後是大悲,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怪異。

  我強行忍住內心的不安對M説:“別開玩笑好不好?我們為什麼回不去了?”

  M説:“剛才巨蟒被卷走時,把飛船的導航器扯落了,咱們無法再改變任何方向,只能向著我提前設定的目標宇宙之果前進了。”

  老外問:“你能説詳細點嗎,我們還有多少機會可以回去?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M説:“那倒不是,如果咱們能夠抵達世界之果,那麼就可以見到創造宇宙的最高神明,也許他可以把你們送回去。”

  聽他這麼一説,我們才稍微安心一點,雖然渺茫,但是還是有一點機會的。不過就連黃瘋子也沒聽説過還存在著什麼製造宇宙的最高神明,誰能保證宇宙的盡頭真的有什麼宇宙之果?就算有宇宙之果,就真能見到神明嗎?

  M見眾人心灰,就講述了他們那個地球是如何發現神的存在的:

  人類文明確實是存在著一個界限,就如同生活在玻璃魚缸之中的金魚,可以看得見玻璃外邊的世界,但是永遠不能抵達。

  即使科技達到了文明的盡頭,物質方面已經不可能再進一步前進了,唯有人類的精神領域仍然無法探測,人類的性格命運究竟都是由什麼決定的,宇宙與時間的開始和盡頭在哪?

  有的科學家指出,基因的排列是最難理解分析的結構,即使是科技達到了巔峰,在人體中仍然有十分之一的基因結構不能解讀。另外,時間的流逝是最難控制的能量,這兩大障礙就是人類所處的玻璃魚缸。M所在的地球上(沒錯,也是名叫地球的星球),終於解開了這兩個元素中隱藏的秘密,然而就在答案即將揭曉的那一刻,發生了“天啟”,他們的世界毀滅了。

  倖存的人們在逃亡的過程中,發現導致世界毀滅的能量波動來自宇宙深處的一個地方,暫時將這個地點命名為“宇宙之果”,倖存的幾個人分別向著宇宙之果前進,想找出是否真是有神的力量控制這人類的一切。

  在經歷了亞空間速度的長途跋涉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M所説的“宇宙之果”,從船艙的窗口看去,它確實是一個像巨大堅果的物體,孤零零地懸浮在黑暗的空間中,無法想象這個東西怎麼會發出毀天滅地的巨大能量,難道“神”住在裏面?

  飛船撞向了宇宙之果,忽然一陣巨大的波動傳遍了整個船艙,宇宙之果發出刺眼的白光,我的眼睛被晃了一下,急忙閉上眼不敢再看。

  過了許久,我覺得眼前的光線暗了下來。我睜開眼,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在M的飛船之中了,身處一間狹窄的房間之中,周圍是雪白的墻壁,沒有門也沒有窗。其餘的同伴也都茫然不解,環顧四週。

  忽然,在我們對面的墻壁上出現了一行黑色的大字:“你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我吃了一驚,過去摸了摸那面墻壁,好像是個屏幕,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交流,就大聲説:“那個……我們想到宇宙之果尋找神,到了目的地之後,我就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請問你就是神嗎?”

  過了一會兒,墻上又出現了一行黑字:“神?你們也可以這麼説。其實我的職業是管理員。”

  我們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詳細説了,希望這個什麼管理員能給我們解釋清楚,我們究竟還能不能回家?

  管理員的字出現在墻上,他告訴我們的事實,誰也無法接受。

  事實是我和碟空、老外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和M所在的地球,都只不過是一種生態模擬程序,用來研究社會文明的發展和人類的進化。在我們的世界中,有些妖魔鬼怪,有些神仙法術,那些傢伙和特異功能的擁有者一樣都是鑽了程序的漏洞,至於什麼瓶中的仙境魔境只不過是兩個程序中的病毒。我們所説的“宇宙之果”是程序代碼的數據核,誤打誤撞地衝了進來,才有機會同管理員對話。

M的世界因為科技發展的速度超出了設計者的預期,所以被格式化了。如今我們已經掌握了這個巨大的秘密,是不是説我們也要被……

  所有人的心都像是沉入了海底,只需要管理員動動手指,我們這些微不足道的數據就會被徹底刪除。管理員今天的心情好不好?他能不能網開一面放過我們?

  管理員沉默了,他似乎是在想該如何處理這些讓人傷腦筋的小病毒。

M的世界因為科技發展的速度超出了設計者的預期,所以被格式化了。如今我們已經掌握了這個巨大的秘密,是不是説我們也要被……

  所有人的心都像是沉入了海底,只需要管理員動動手指,我們這些微不足道的數據就會被徹底刪除。管理員今天的心情好不好?他能不能網開一面放過我們?

  管理員沉默了,他似乎是在想該如何處理這些讓人傷腦筋的小病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8 22:17:11

後記

        《迷航崑崙墟》原名《陰森一夏》,最初完稿于2005年11月份。在我剛開始寫《鬼吹燈》的前幾章時,這個故事仍在網上連載。當時原本計劃要寫夢、幻、迷、霧、月、影、朧、奇八卷,可最終進行了壓縮,只寫了前四卷,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是一個遺憾。

  到現在為止,我已經出版了兩百萬字的小説,回頭看看最初的作品,常會有種恍然的感覺,特別是《迷航崑崙墟》這部作品,充滿了創作的快樂。在我自己看來,《迷航崑崙墟》雖然篇幅很短,但它是我所有作品中內容最豐富、元素最龐雜、想象力最離奇的一部,並非之一。

  我腦海中構思的這個故事,分為夢、幻、迷、霧、月、影、朧、奇八大部分。第一部分“夢之卷”,是想闡述我對夢境的理解。其內容是主角生活在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內,雖然過著平凡的生活,卻每晚都做著不同的噩夢,而且夢境和現實産生了混淆,開始逐漸侵蝕他的正常生活,並一度有性命之憂。於是他不得不求助一位高僧,一同去追尋夢境的源頭。

  第二部分“幻之卷”,是講在瓶中仙境的離奇冒險。一個傳自上古時代的玉瓶,瓶中有一個乾坤世界,除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奇花異草,更居住著一些不可思議的人物,並且每個人的來歷都是驚世駭俗。這一卷的主人公,是從宋朝開始就躲入瓶中隱居的丁川,故事追溯到北宋末年的宋金戰爭。

  第三部分“迷之卷”,主人公則是三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女孩子,她們的經歷和大多數普通的女孩一樣,直到她們收聽到一個改變命運的詭異電臺廣播,被引入迷途。這個幽靈般的電波信號,是一個自稱為“M”的電臺主持人所主持的一檔深夜猜謎節目。在鉅額獎金和離奇任務的背後,竟是一個有去無回的險境。

  第四部分“霧之卷”,是描寫迷航的外星生物。由於這些生物只能生存在濃霧中,所以命名為“霧之卷”。當時關於目擊UFO的神秘事件層出不窮,這卷故事也是由此産生的。那時已經開始寫《鬼吹燈》,所以《陰森一夏》也就改變了思路,沒有了後邊的“月、影、朧、奇”四卷。

  由於故事已經成形,很難再將沒有寫完的四卷加入其中,所以趁此次機會,簡單介紹一下後邊四卷的構思,作為一個留念。我的構思是:“月之卷”中,講述主人公一行人去看月食的經歷,這其中當然也遇到了很多光怪陸離的事情。

  “影之卷”中,描寫了一個潛伏在小區裏的連環殺手。這個殺人狂唯一的特徵就是頭戴一頂紅色棒球帽,關於他的其他特徵眾説紛紜,不同的目擊者看到的兇手也都不同。主角們被捲入了這一事件,遭到了連環殺人狂驚心動魄的追殺。

  而“朧之卷”,是關於城隍廟中隱藏著的一條怪蟒。“奇之卷”當然是以離奇為主,故事中的幾個主要人物,誤搭上了迷航的外星飛船,被迫隨它前往宇宙的盡頭。

  這一作品從上古神話,到古代宋金戰爭、劍仙傳説,再到現代的殺人狂、外星人,奇幻、玄幻、科幻、魔幻無所不包。將這些五花八門的元素結合起來,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連接所有故事的核心,正是藏有崑崙墟仙境的古瓶。這些故事中陸續出場的人物也十分有特色,如賣盜版影碟的——碟空法師,自稱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的法國恐怖小説作家——老外等等,即便是放在我目前的全部作品中,也都是性格鮮明出類拔萃的經典人物。

  如果讀者朋友已經看過《陰森一夏》這個故事,又讀到此處,可能就會知道,“月、影、朧、奇”這四卷的內容都被濃縮到了“霧之卷”中。但這故事中仍然還有很多疑問,比如瓶中的巨猿是什麼來歷?它又是如何進入瓶中仙境?那位厲害無比的黃瘋子又是從哪學的本事?把丁川家鎮宅寶劍攝去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同樣覺得這個故事不夠完整,於是利用寫完兩部八卷《鬼吹燈》的這段空閒時間,重新對這個故事進行了整理和補充,加入了比如仙猿盜瓶、戰國馮先生劍、黃瘋子得道、太原保衛戰等一些重要內容。

在中國古籍中曾有記載,傳説太古時神仙修煉之地為崑崙墟。從崑崙墟裏出來的人,都是騰雲駕霧飛天遁地的神仙,所以最後將玉瓶中的仙境設置為崑崙墟,而在宇宙中迷失航線的外星飛船,正是墜落在了崑崙墟中,故此最後命名為《迷航崑崙墟》。

結束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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