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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憶文]繡衣雲鬢[全書終]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0:31     標題: [憶文]繡衣雲鬢[全書終]

繡衣雲鬢   作者:憶文

第一章 古堡小主人


  夜幕,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狂風,如山崩海嘯,不時響起樹斷竹折的聲音。

  暴雨,勢如傾盆,宛如萬丈突崖下瀉的巨瀑。

  震撼山林曠野的霹靂,隨著一閃繼一閃的刺目電光,一個按著一個,大地震顫,雷聲不絕,愈增暴風雨的洶湧聲勢和夜的恐怖。

  就在這風雨肆虐,雷電助威,天宇翻騰得令人窒息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怒馬狂奔,鐵蹄擊在山道上的清脆聲音。

  又是一道強烈的刺目電光,劃破了漆黑的夜幕,給宇宙帶來剎那的光明,照亮了群峰顫動,聳拔搓峨的山區。

  只見一匹青須健馬,昂首豎須,迎著狂風雷雨,飛馳在通向「系舟峰」下的人工石道上。

  馬上,是個身穿黑綢劍衣,背插長劍,面罩黑巾的人。

  那人雙手控疆,引身躬在鞍頭上,兩腿緊緊挾著馬腹,兩隻寒星般的眸子,在黑巾的雙孔內,冷芒閃射,顯示出他內心的迫切、焦急。

  藉著夜空一閃繼一閃的強烈電光,他熟練的控制著馬的速度,和飛馳的方向。

  根據蒙面人精光閃射的眸子,和控馬如飛的熟練,一望而知他不但是內功深厚的武林高手,而且,也是一個馬術精湛的騎士。

  看他對山路的熟悉,似乎就是住在這山區中的人,看他面罩黑巾,又分明是怕人認出他的真面目。

  顯然,他這樣甘冒生命的危險,在如此暴風狂雨,雷電交加的漆黑深夜裡,急催怒馬,亡命狂奔,必是有萬分火急的重大消息傳遞。

  或者,他正要利用這個驚險、恐怖的大好機會,去完成一件較毀滅生命尤為值得的驚人事情。

  青馬穿過高可按天的古木巨林,翻過崎嶇峻險的橫嶺,繞過數座峰角,到達一座峽谷口前。

  蒙面人的馬速,絲毫末減,依然狂馳如飛,直衝入谷。

  深谷範圍極大,約有數百畝,南面是突崖,北面是高峰,正西橫旦著一道崎險絕壁,谷口是兩座南向形成的縱嶺。

  這是一座死谷。

  谷中俱是雙人合抱的古松巨木,枝幹密集,十分茂盛,一片蒼翠。

  茂林的深處,模糊地現出一座巨石古堡,在夜空強烈的電閃下,反射著蒼青灰暗的白色。

  古堡共有九座塔形堡樓,八座較低的,形同衛星,拱圍著中央一座高聳夜空,特別凸出的獨立碉樓,乍然看來,直如鶴立雞群。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座古堡是依照九宮八卦的陣勢築成。

  堡內一片漆黑,沒有一絲燈光,顯得陰森、恐怖、死寂,宛如待人而噬的龐然怪物。

  蒙面人僅略微看了一眼谷中形勢,狂奔的青馬沿著寬大石道,如飛衝進林內。

  前進數十丈,蒙面人急撥馬頭,衝下石道,直奔林內七八丈外的一座凹形大石來至石前,右手微撐鞍頭,飛身縱下馬來。

  他急忙將絲疆繫在鞍頭上,匆匆拍了拍雨水淋漓的青馬長鬚,折身向深處馳去。

  到達松林內沿,即是圍繞堡外的人工護堡河,這時水滿四溢,已分不出兩岸的邊際。

  蒙面人似是知道護堡河的寬度,到達林沿,立即騰空躍起,飛越河上,直落古堡的高大石牆前。

  堡牆青蒼灰白,俱是八尺青石砌成,牆高七丈,蒙面人立在龐然高大的堡牆下,宛如一個小黑點。

  他用手遮雨,仰首看了一眼堡牆,按著緊了緊肩後的劍柄,足尖一點,騰空而上,宛如升空飛燕。

  堡牆寬約一丈,上面寂然無人,蒙面人恰好對正一座通向中央堡樓的凌空鋼索飛橋。

  全堡飛橋共有四座,分由四角通向中央,暗含著四象之勢,飛橋長三十丈,竟僅四尺,蒙面人對正的飛橋,正是最安全的一座。

  根據蒙面人的種種跡象,他對古堡中的情形,顯然是瞭如指掌,十分清楚。

  蒙面人隱身碟坎間,機警地看了一眼左右兩座鐵門緊閉的衛星堡樓,立即縱下碟坎,如飛奔上被風雨吹打得急烈搖擺的索橋,直向中央獨立堡樓馳去。

  看了蒙面人的機警舉措,這座古堡中,必然有高手警衛,想是由於數十年難得一遇的恐怖雷雨,俱都躲進了八個衛星堡樓內,也許他們相信沒有人膽敢前來虎口采須。

  但是,就在他們自恃無虞,躲在堡樓避雨的時候,卻出乎意外地來了一個膽大的不速客人。

  這時,蒙面人已通過索橋,飛身縱上中央堡樓的中層石欄上。

  堡樓中層,共有八座同形式的獸環大鐵門,但是,每座鐵門的顏色,卻迥然不同,對正飛橋的是一座紅門。

  蒙面人卻跳下石欄,急步向一座黑漆鐵門繞去。

  黑漆鐵門,恰巧對正西面谷底的構一日一崎險絕壁,位於堡外絕壁下的廣大富麗花園,立在黑門前,可以一覽無遺。

  蒙面人翻腕撤劍,立即沿著斜斜上升的樓梯,如飛向頂上奔去。

  看他縱躍奔跳,健步如飛,似是雜亂無序,實則,每一個落腳處,都按著八卦生剋之理,同時,他起身落步,輕巧迅疾,捷如狸貓,毫無聲息。

  奔上頂層,蒙面人立即凝目上看,只見漆黑的尖頂上,果然懸著一個灰白小包蒙面人的身形尚未落實,腳下已響起一陣蒼勁的哈哈大笑:「閣下敢於今夜,隻身單劍,夜闖九宮堡,獨上摘星樓,閣下的膽識、豪氣,實令老夫鎮拐震九州馬雲山佩服。」服字出口,呼的就是一拐,猛向雙腳剛剛落實的蒙面人掃去。

  蒙面人一聲不吭,旋身讓過一拐,長劍反臂揮出,逕斬對方的手腕。

  同時,已看清對方是一個霜眉銀胡,滿面怒容,手使鎮鐵拐的紫衣老人。

  持拐老人見蒙面人身法詭異,出劍神速,知道遇到了勁敵,大喝一聲,疾演泰山壓頂,綸拐再向蒙面人的當頭砸去。

  蒙面人心物到手,恨不得插翅飛出九宮堡去,哪裡還有心戀戰,身形一閃,已至梯口,如飛向下狂奔。

  持拐老人頓時大怒,暴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走嗎?」暴喝聲中,飛身疾追。

  蒙面人身形如煙,快如狸狐,眨眼已奔至樓門。

  蒙面人剛至樓門口,迎面又來了一人。

  只見來人年約二十五六歲,一身銀緞勁裝,虎眉朗目,圓臉白胖,手使一根亮銀紅櫻槍。

  蒙面人認得來人,正是九宮堡的一流高手小李廣鐘清。

  小李廣鐘清,突見迎面如飛衝下一個蒙面人來,知是擅登摘星樓的人,立即大喝一聲,挺槍就刺。

  蒙面人揮劍一撥,槍尖擦身刺過,身形一閃,直向鋼索飛橋奔去。

  這時,風雨更大,雷聲震耳,閃電刺目,鋼索飛橋擺動得十分駭人。

  樓下寒光閃閃,人影晃動,一片吶喊之聲。

  鋼索飛橋的對面堡牆上,已有十數名高手守住。

  蒙面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原就有孤注一擲的決心。

  這時,飛身縱上索橋,直向堡牆奔去,地面上的高手一見,立即高聲吶喊,不同暗器,紛紛打來。

  由于飛索高達數丈,加之狂風暴雨,地面高手無法仰面上看,因而,暗器未到索橋,便被風雨紛紛打落地面。

  由摘星樓追出來的持拐老人,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和小李廣鐘清,這時見蒙面人已奔上飛橋,頓時驚呆了。

  蒙面人如飛奔至距堡牆五丈處,厲喝一聲,騰空而起,長劍幻起千百銀鋒,直向十數高手的當頭罩去,聲勢猛不可當。

  牆上高手大驚失色,高聲狂喊,齊揮兵刃,當前幾人,驚得紛紛暴退,情勢頓時大亂。

  蒙面人趁機疾落牆面,足尖一點,飛身縱至棟樑上,肩頭一晃,疾瀉而下,直落牆外。

  牆外的水,更深了,蒙面人雙足落地,內心有抑制不住的激動和興奮,立即飛身過河,直奔松林。

  蒙面人奔進松林,回頭見身後無人追來,不由仰夭發出一陣悲忿大笑。

  笑聲一落,翻腕收劍,順手將黑市扯落下來。

  一張英挺俊逸,膚如冠王的白哲面龐,立即呈現出來。

  兩道濃濃斜飛入鬢的劍眉,一雙黑晶晶閃閃發光的眸子,挺直的膽鼻,塗丹般的朱唇,由於連番搏鬥,眉宇間的煞氣仍極濃重。

  看他年齡,最多十八九歲,但卻具有了如此驚人的武功。

  背劍少年,不敢停留,直向放馬的大石處奔去。

  尚未到達大石,即見他的青馬,昂首豎耳,雙目閃耀,馬尾急別的擺動,不停的連聲低嘶。

  背劍少年一見,知道青馬在暴風雨中已經等得不耐,因而身形立時加快。

  奔至馬前,少年首先掀開鞍囊,急忙將白絲綢包放進鞍囊內。就在少年將小包放進鞍囊內的同時,凹形大石後,突然走出一個身穿黃綢衫,手持緬刀,一臉陰刁狡檜之色的中年人來。

  青馬一見,昂馬怒嘶,猛向身後急退。

  背劍少年立時驚覺,閃電轉身,條舉右腕,一陣龍吟聲中,寒光一閃,長劍已撤出鞘外。

  同時,他的左掌,迅急將挺朗如溫玉般的俊面掩住。

  一臉陰刁狡檜之色的中年人,發現少年轉身拔劍.舉手遮面,那份輕靈神速,在他闖蕩江湖的半生中,確屬少見。

  中年人心知遇到了高手,於是陰刁的冷冷一笑,沉聲道:「本總管在此候駕多時了。」說話之間,手橫緬刀,緩步逼來。

  少年一見來人,不由怒火條起,黃衫中年人,正是九宮堡內,武功僅次於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的總管閔五魁,也正是他的切齒仇人。

  九宮堡總管閔五魁,見少年掩面不語,目射冷電,凝目一看,竟是堡外花園的澆花小廝,不由頓時大怒,緬刀一指,厲聲大喝:「衛明,你好大的膽子……」大喝聲中,飛身前撲,緬刀一揮,閃電下劈。

  少年見被對方識破,不由殺機條起,身形一閃,急忙橫劍,錚然一聲架開緬刀,喇刪喇一連攻出三劍,匹練翻滾,光華耀眼。

  總管閔五魁,沒想到在後花園澆花的衛明,竟然有如此驚人的武功,這時一連被攻三劍,竟鬧了個手忙腳亂。

  於是,怒喝一聲,飛身暴退八尺,頓時愣了。

  少年急忙停身,橫劍厲聲道:「誰是衛明?少爺就是十八年前被你們夫婦悄悄抱出九宮堡,丟在系舟蜂上的少堡主江天濤。」總管閔五魁聽得渾身一戰,本能地急上兩步,凝目一看,發現對方少年,兩道斜飛入鬢的濃濃眉頭上,果然各有一個稻粒大小的硃砂痣。

  閔五魁這一驚非同小可,面色頓時大變,不由慌得厲聲大喝道:「胡說,我家少堡主江天濤正在堡中……」少年頓時大怒,劍眉一軒,厲聲大喝:「閉嘴,那是你和毒娘子章莉花的孽子,你道本少爺不知?」閔五魁一聽,驚得面色如土,急忙心虛地標了一眼九宮堡的方向,磊然一聲厲喝:「放屁!」厲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緬刀猛向少年江天濤砍來。

  江天濤見閔五魁口出不遜,頓時大怒,身形一閃,振腕出劍,幻起一片耀眼梨花,立將閔五魁逼退三步。

  就在這時,數聲烈馬長嘶,連由九宮堡方向傳來。

  閔五魁一聽,精神大振,一面拚命搶攻,一面連聲大喝,顯然企圖讓即將出堡追趕的高手知道他與人搏鬥的位置。

  江天濤心中一驚,大喝一聲,立即進步欺身,手中長劍,一招比一招緊。

  頓時,光芒暴漲,劍浪洶湧,勢如長江大河,直向閔五魁湧去。

  閔五魁驚得心膽俱裂,怪喚一聲,轉身狂奔。

  江天濤劍眉一豎,厲喝一聲:「惡賊留下命來!」厲喝聲中,飛身前撲,身形快如電閃,不出五步,已經追上,振腕挺劍,直向閔五魅的後胸刺去。

  冷芒一睹,立即暴起一聲刺耳驚心直上夜空的尖聲慘嚎,閔五魁兩手撲天,撒手丟刀,立即仆倒。

  這時,馬嘶連聲,蹄聲雜亂,已由九宮堡的吊橋方向,逐漸清晰傳來。

  江天濤又驚又怒,心中一動,拉起閔五魁尚在渾身顫抖的屍體,即向寬大石道上飛步奔去。

  青馬一見主人向石道上奔去,立即輕嘶一聲,緊緊跟在江天濤身後。

  江天濤匆匆來至寬大石道上,順手一丟,即將閔五魁的屍體拋在中央,飛身上馬,直向谷口如飛馳去。

  這時,身後數十丈處,已隱約現出一群急如閃電馳來的馬隊。

  江天濤已有了一次教訓,翻腕收劍,急忙取出黑巾,再度蒙在臉上。

  僅這眨眼之間的工夫,青馬已馳至谷口,再聽身後,馬嘶蹄亂,一片吆喝。

  江天濤知道追來的馬隊,必是發現了總管閔五魁的屍體,心裡不免有些暗暗高興。

  馳出谷口,江天濤的心情,頓時寬暢起來,但他仍熟練地急急操縱著青馬,沿著石道,狂馳飛奔。

  繞峰、過溪、穿林,他又馳到了方才奔上這條人工山道的地方。

  江天濤一撥馬頭,如飛衝下山道,沿著一道深澗邊沿,直向一座高峰下的突崖處急急馳去。

  這時,風勢已漸轉弱,兩地小了,但,夜空的閃電,仍極強烈。

  江天濤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心中暗暗感激上蒼給他一個如此的大好機會。

  漸漸,崖邊寬度窄小,黑暗、崎嶇、石滑,澗中水位暴漲,流聲震耳欲聾。

  就在這時,一陣急如驟雨,聲如沉雷的群馬疾奔聲,隱約傳來。

  江天濤知道堡中高手已經追來,於是飛身下馬,急急拉馬前進。

  到達突崖下,儘是縱橫糾生,枝葉茂盛的絲蘿葛籐。

  江天濤奔至一處籐蘿前,兩手用力一推,茂密的籐蘿,立即現出一個四尺寬,七尺高的籐門來。

  通靈的青馬,立即奔入門內。

  籐門內,竟是一座高約近丈,竟有八尺的方形石洞。

  江天濤緊跟著青馬進入,立即將籐門掩好,折身向洞中走去。

  石洞深約九丈,洞內十分乾燥,五丈處有一向右延伸的支洞,在洞口可以清晰地聽到由深處傳來的水聲。

  江天濤急忙將馬鞍卸下來.拍了拍馬股,青馬溫馴的走進支洞內。

  這時,那陣急如奔雷的馬蹄聲,已由方纔的石道上,宛如暴風過境般,如飛馳了過去,直奔山外。

  江天濤無暇去想那些,迫不及待地址下黑市,急忙由鞍囊內,將那個銀絲小包袱取出來。

  就在他取出小包袱的同時,一聲清越悠揚的長嘯,逕由九宮堡方向,劃空傳來。

  這聲長嘯,音質高亢,清晰悅耳,撩繞夜空,久久不絕,有經驗人一聽,便知是發自一個內力深厚的高手之口。

  緊接著,就在附近不遠的峰頂上,也響起一聲高亢長嘯。

  剎那間,不少峰頭上,都響起一聲隱約可閒的響應嘯聲。

  顯然,九宮堡的高手,正在大舉搜山。

  江天濤雖然焦急不安,但他自信那些人找不到此地來,不過,他很擔心搜山的人會發現他已不在後花園的那間石室內。

  事到如今,他已顧不了許多,立即運功五指,用力一捏,錚然一聲,銀絲綢包上的鐵環,應聲立斷。

  江天濤匆匆地打開小包袱,一蓬柔和毫光立即射出來。

  凝目一看,心中狂喜,只見小包內,端正地折疊著一件八寸見方的深藍絲緞,上面綴滿了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珍珠玉石和金絲花紋,毫光閃射,耀眼生輝,周圍洞壁上,立即灑上一層濛濛彩霞。

  江天濤愣愣地注視著那件霞光瑞氣的藍緞,不由激動地落下淚來,他由澆花小廝一躍而為少堡主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這半年來,他一直為此努力,絞盡腦汁,母親璇璣玉女親手編繡的繡衣終於到手了,蒼天果然不負苦心之人。

  他用激烈顫抖的手,捏住繡衣的一角,緩緩地提起來。

  仔細再看,他完全驚呆了。

  小包內竟不是整件的繡衣,而是一隻帶有長長白稜袖口的左袖。

  江天濤的俊面上,蒼白如紙,淚珠一顆接一顆的落下來,他提起那只左袖,傷心地久久不知放下去。

  就在這時,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清晰傳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將小包掩住,洞內立趨黑暗。

  凝神一聽,面色大變,來人已到了洞口前。

  江天濤驚得條然躍起,拿起小包,提著馬鞍,飛身縱進支洞內。

  就在他縱進支洞的同時,洞口的籐門已發出被推動的吱吱響聲。

  江天濤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什麼,探首一看,只見閃身進來的竟是一個頭戴風帽,一身黃絨衣裙的絕色少女。

  黃衣少女年約十六七歲,桃形的臉蛋,彎月般的黛眉,晶瑩鳳目,瑤鼻櫻唇,香腮上的兩個酒渦特別深。

  只見黃衣少女,緊皺黛眉,神情顯得異常惶急,匆匆將籐門掩好,急步向洞中奔來。

  江天濤一見黃衣少女,竟是舅母無影女俠薛麗絹的唯一愛女汪燕玲,於是丟下手中馬鞍,急步迎了過去,同時惶急的低聲問:「玲妹,這麼大的風雨,你怎的來了?」黃衣少女一見江天濤,鳳目中的淚珠立時滾下來,同時玉手掩面,流著淚顫聲,說:「濤哥哥……急死小妹了……」江天濤見黃衣少女汪燕玲,滿身雨水,急忙伸手扶住她的玉臂,慌張地急聲說:「玲妹,快到裡面坐。」說話之間,扶著汪燕玲,逕向主洞的深處走去。

  黃衣少女汪燕玲,一面前進,一面仍心有餘悸地流淚惶聲道:「方纔在摘星樓下,看到那麼多高手攻擊你和那多的暗器打你,小妹幾乎嚇暈了過去。」江天濤感慨地黯然道:「小兄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那時已顧不了許多了。」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2-2 21:58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0:43

  說話之間,已到了一張小石桌,和一方鋪滿了柔細枯葉的大石台前。

  江清玲舉手取下風帽,一蓬如雲秀髮,和一張帶雨梨花般的秀麗面龐,立即呈現出來。

  汪雲帆心中十分感激江清玲冒雨前來看他,這時見他清麗秀美的表妹脫下風帽,關切地急上兩步,好心的為她去解已被雨水濕透的長斗蓬。

  但他的手剛剛伸出,江清玲竟驚得緊緊裡住嬌軀,急忙退後兩步,同時羞紅著嬌臉,慌急的說:「濤哥哥,小妹不冷。」江天濤看得一愣,繼而一想,恍然大梧,心想:表妹雖然披著長斗蓬,但她展開輕功飛馳時,怎能擋得住風雨,衣裙必然淋濕,如果脫下大斗蓬,玲瓏的嬌軀,高聳的玉乳,豈不曲線畢露?

  心念至此,覺得自己真是太傻了,因而俊面一紅,不由也緊了緊自己的大斗蓬,訕訕地笑著.道:「我也不冷。」像平素江清玲一定會笑他誰問你來?但是這時她心情惶急異常,已沒有心情再向心愛的表哥打趣了。

  於是,瞪著一雙晶瑩鳳目,緊張地關切問:「浚哥哥,拿到了嗎?」江天濤見問,立即苦笑一下,即將肋下挾著的銀絲小包袱,丟在大石台上,同時,失望地道:「玲妹你看。」汪燕玲冰雪聰明,智能過人,一見江天濤黯然失望的神色,芳心不由一震,心知不妙,脫口惶聲間:「怎麼……」說著,迫不及待地急上兩步,伸出有些顫抖的纖纖玉手,急忙將小包袱掀開了。

  一蓬毫光一閃,汪燕玲脫口一聲興奮低呼:「啊,濤哥哥,這就是呀!」但當她的纖手一提,竟是一隻繡滿珍珠玉石的左袖時,她不禁突然一愣,立即迷惑地道:「繡衣怎會是這樣的?我娘臨終之際將繡衣交給小妹時,曾對小妹說,這是你姑母璇璣玉女親手繡的藍衣。小妹當時打開看過是整件的嘛……」說話之間,瞪著一雙晶瑩鳳目,微張著鮮紅欲滴的櫻口,注定一臉茫然神色的江天濤,一瞬不瞬,似乎在問,這是怎麼回事呢?

  江天濤更是不知,只得木然地搖了搖頭。

  汪燕玲鳳目二酌,似有所悟的急聲道:「哼,這件事,恐怕又是總管閔五魁和他妻子女掌院毒娘子章莉花兩人稿的鬼。」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焦急地問:「他們也知道繡衣上的秘密嗎?」汪燕玲略一沉思,遲疑地說:「他們也許僅知繡衣的珍貴,而不知繡衣的真正奧妙。」說此一頓,精神突然一振,似乎想起了解決難題的辦法,按著急聲道:「小妹回堡後,可令總管閔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去問閔五魁……」江天濤一聽,面色立變,不由懊惱地說:「我方纔已將閔五魁那狗賊殺了。」汪燕玲的確吃了一驚,不由急聲道:「海棠仙子前輩,不是一再叮囑我們,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最好留他們夫婦的活口嗎?」江天濤懊惱地說:「可是他已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汪燕玲一聽,不由肯定地道:「那必是你將黑市取下來了?」江天濤慚愧地點了點頭,只得將方纔的經過說了一遍。

  汪燕玲黯然一歎,幽幽地道:「假設當時是姑父陸地神龍江浩海等在馬側,你再想把你的身世弄清楚,恐怕要比登天尤難了。」江天濤一想,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但他卻關切地問:「父親去東海蜘蛛島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汪燕玲輕輕搖頭,道:「他老人家一年難得有幾夭在家,加之閔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又不成才,自以為是真正的少堡主,終日貪玩取樂,所以九宮堡的一切大權,才都落在閔五魁和青娘子兩人的手裡。」江天濤一聽毒娘子,星目突然一亮,立即低聲說:「玲妹,你回去可叫狗子朝天鼻,去問毒娘子……」汪燕玲末待江天濤說完,急忙搖頭道:「不行,這兩天毒娘子經常陰沉著臉對待狗子,聽說他還想……」說此一頓,秀麗的嬌臉上,突然升起兩片紅霞,以下的話,住口不說了。

  江天濤立即不解地追問了句:「聽說什麼,玲妹?」汪燕玲久久才羞紅著粉面.吞吞吐吐地說:「聽侍女小翠花說,前天夜裡狗子少堡主偷偷潛進毒娘子的房裡,躲在她的床底下。」江天濤覺得奇怪,微皺著劍眉,十分不解地問:「為什麼呢?玲妹?」汪燕玲見問,一張秀麗面龐,立時羞紅得如同三月桃花,不由玉手掩面,輕踩蠻靴,又羞又氣地瞋聲說:「小妹不喜歡你的原因,就是因為你空有一身驚人武功,白讀了一肚子的五經四書……」江天濤見表妹意含,心裡還真有些不服,因而正色道:「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知的事,豈能不問?」小姑娘見濤哥哥還理直氣壯的說了一套大道理,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強忍羞笑,瞋聲說:「說知道他躲在床底下做什麼,你最好去問小翠花!」江天濤聽得一愣,仔細一想,恍然大悟,俊面頓時紅了,心想:「難怪表妹羞不可抑,原來是狗子想非禮毒娘子。」繼而一想,十分不解,不由脫口間:「玲妹,狗子朝天鼻,難道不知道閔五魁和青娘子就是他的生身父母?」汪燕玲知道傻表哥想通了,不由忍笑正色說:「當然不知道噱,否則,他也不敢以少堡主之尊,當著許多高手罵總管閔五魁無用了。」江天濤聽得緊皺劍眉,愈加不解地問:「閔五魁和青娘子為什麼不將底細告訴朝天鼻呢?」汪燕玲立即正色說:「這正是閔五魁和青娘子的聰明處,他們知道,如果將真情告訴給朝天鼻,狗子勢必對兩人事事遷就,處處恭順,試想,全堡俱是久歷江湖的高手,時間一久,怎能不令別人起疑。」江天濤忍不住插言閒:「他們要到何時才將真情告訴給朝天鼻呢?」汪燕玲毫不遲疑地說:「當然是等姑父百年之後,狗子正式繼承了九宮堡堡主的時候!」汪雲帆聽得暗泛怒火,不由冷冷笑了,正待再問什麼,洞外已隱約傳來一兩聲山中樵戶人家的雄雞高啼聲。

  汪燕玲心中一驚,不由催促道:「濤哥哥,我們走吧,天快亮了!」說著,順手取起風帽,汪雲帆急上兩步,殷切地幫著她結系帽口上的長長絲帶。

  汪燕玲又羞又甜,強抑芳心的上上亂跳,微微仰起圓潤誘人的下顎,讓心愛的哥哥為她結著絲帶。

  江天濤雖然和娟秀可人的玲妹,有過不少秘密聚會,但相談的大都是如何揭破身世,和堡中摘星樓上的機關形勢。

  但是像今夜如此親近到指觸玉膚,蘭息撲鼻的情形,尚屬首次。

  他的心,不但有些抨然跳動,而他的十指,也有些不聽指揮了。

  汪燕玲微仰著玉顎,輕合著鳳目,靜靜地領會著濤哥哥的十指在頸間轉動,芳心的深處,有著難以抑制的喜悅和快慰。

  江天濤終於把柔軟的絲帶結好了,急忙將兩手放下來,並在他的長斗蓬上,匆匆拭了一下手心中因慌急而滲出的汗水。

  汪燕玲睜開鳳目,竟意猶未盡地問:「好啦?」江天濤唇帶窘笑,急忙點了點頭。

  汪燕玲看他倉促不安地樣子,不由深情地瞬了他一眼,連聲催促說:「我們走!」江天濤急忙疊好銀絲小包,謹慎地放進懷內,即和汪燕玲並肩走向洞口。

  走出籐門,洞外依然一片漆黑,風雨不知何時停止了,僅遙遠的天際,仍閃著微弱的電光,不時傳來一陣無力地雷聲。

  整個幕草山區,除了深澗絕望中,暴響著隆隆駭人的激急流水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江天濤將籐門掩好,首先細察了一眼附近可疑之處,即和汪燕玲沿著深澗邊沿直向九宮堡方向馳去。

  山勢崎嶇,雨後石滑,由於這是兩人經常黑夜飛馳的暗徑,是以兩人的飛馳身影,依然快如脫免,疾如流矢。

  繞過最後一個峰角,前面已到了九宮堡外的狹長谷口。

  兩人停身隱在一叢樓樹下,仔細觀察了一番谷口和寬大石道附近,直到確定沒有潛伏的堡中的高手後,汪燕玲才向江天濤揮了一個再見手勢,直向谷口飛馳。

  江夭濤靜靜地立在樹下,目送汪燕玲,直到她飄飄的身影,消失在谷口內,他才罩上黑市,展開輕功,如飛向縱嶺上升去。

  嶺上蒼松翠竹,怪石叢生,江天濤一面沿著嶺脊飛馳,一面注意嶺上可疑之處。

  由於一直末遇堡中高手,斷定他們必是自知無法追上蒙面人,大都轉回堡中去了。

  江天濤繞至谷西絕壁處,探首一看,只見數十丈下的九宮堡中,燈光明亮,俱是古形石階,石閣和石樓。

  在明亮的燈光下,有不少黑點正在寬大的走廊上移動,想必是堡中的僕婦、侍女、或高手。

  江天濤無法看出那些人在作什麼,只得一面分段下降,一面觀察絕壁的情勢。

  絕壁下是座廣大花園,矮松夾徑,翠竹成林,花圃井然有序,正中一道清溪,蜿蜒直通護堡河。

  溪上有朱橋,四角有涼亭,一片大荷池,連分朱、粉、白、黃、紫,依池建有曲廊花廳,無數奇形怪石,分別置在園中。

  周圍建有花牆,牆外環繞著巨松,在花園的西北角上,有三間石屋,江天濤就居住在那三間石屋內。

  江天濤仔細觀察園內,寂靜如常,立即疾瀉而下,直向石屋奔去。

  來至屋前,推門直入,發現室內並無異樣,斷定沒人來過,即至內室,匆匆換上布衣,立即上床調息。

  他激烈的搏鬥了一夜,希望盡快獲的休息,但他的心,久久不能靜下來,因為在他腦際盤旋的問題太多了。

  曙光趨走了黑暗,艷陽帶來了光明,昨夜的急雷暴雨和狂風,早已無影無蹤,幕阜山區,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但是,一向安定無事的九宮堡內,依然人心惶惶,劍拔弩張。

  堡主局手,俱是江湖上較有名氣的正直人物,大都是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慕才請來。

  如今,突然來了一位蒙面客,冒著大雷雨,闖堡、登樓,盜走了老堡主的心愛珍物,大家都覺得汗顏無光,愧對江老堡主。

  尤其,根據蒙面客熟悉內情,俱都懷疑蒙面客是事先潛伏在堡中的高手,因而大都覺得難脫嫌疑。

  有鑒於此,以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為首的高手們,都在暗中調查,昨夜有哪些高手未到現場,有哪些高手奉命出堡辦事。

  少堡主朝天鼻,平素作威作福,聽說來了蒙面客,登樓盜寶,群英無敵,臨走之時,又殺了總管閔五魁,嚇得躲在內堡。

  徐娘半老,風騷狐媚的毒娘子,伏在姦夫閔五魁的屍體上,嚎陶大哭了一陣,最後怨恨閔五魁短命,害她三十六歲就當了寡婦。

  僕婦侍女們,個個面透緊張,俱都目閃驚急,紛紛低聲私議,但沒人知道,昨夜摘星樓上被盜走了什麼東西。

  隨著九宮堡內的惶惶不安,朝陽已爬上了谷口的縱嶺,照亮了蒼翠油綠的系舟谷,在九宮堡龐然古老的九座堡樓上,塗上一層黃金色彩,給絕壁下的廣大花園中,灑滿了綺麗光輝。

  江天濤一身布衣,靜靜地立在園中花廳上,愁眉苦臉,望著滿園凋零狼藉的花枝,不知道該如何著手整理。

  看看荷池中,往日燦爛如雲霞約五色蓮花,俱都倒折在水面上,清溪兩側,冰肌玉骨的水仙,水亭四周國色天香的牡丹,花圃中,芳姿少比的苟藥,怪石上清香芬芳的幽蘭,大都花瓣凋零,枝折葉落,沾滿了泥污。

  江天濤想到尚末見過一面的父親陸地神龍江浩海,一生酷愛武功,平素最喜花卉,假若知道滿園奇花,盡遭風雨端殘,不知該如何心痛。

  他不願讓終年在外的老父,知道昨夜一夕風雨,花園面目全非,他要在老父回堡之前,將花園重新整理,恢復往日燦如雲錦的綺麗景色。

  由於孝心的鼓舞,江天濤立即攜剪,開始了修枝培土的重整工作。

  他先由花廳階前的雞冠、鳳仙、海棠、薔薇整理,然後再以細竹編織屏架,半個時辰之後,廳前已架起一片七彩燦的綺麗錦屏。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濺濺聲,逕由九宮堡的後門處傳來。

  江天濤聞聲回頭,只見由後堡門接通這面花園的高大吊橋,正緩緩地放下來。

  又是一陣艱澀的咯咯響聲,笨重的後堡門,也緩緩地開了。

  江天濤覺得奇怪,半年來除表妹汪燕玲曾來園游過幾次,即使身為總管的閔五魁也很少前來,今天不知是誰?

  心念間,後堡門中已湧出一群花團錦簇的人影來。

  江天濤凝目一看,精神一振,立時笑了,當前一人,正是絹麗秀美,麗質天生的表妹汪燕玲。

  汪燕玲已換了一套嶄新的鵝絨雲宴和百褶長裙,頭上烏雲高挽,上插含珠金鳳,雲鬢斜綴兩排翠花,那張吹彈得破的芙蓉嬌面上,似是薄薄地施了一層香粉,愈顯得瑤鼻下的那張玲瓏櫻唇,鮮艷、殷紅。

  江天濤有些看呆了,往日和表妹見面,兩人總是心情沉重,神色緊張,多少有些不安,像今天這等刻意打扮,飄然若仙地前來,還是破例兒第一次。

  頑皮淘氣,一身水紅的小水仙,刁蠻難纏,一身綠衣的小翠花,忠厚老實,一身淡青的小香蘭,瘦削沉默,一身淺紫的小杜鵑,四個身材不一,高低不等,容貌俱都俏麗嬌好的小侍女,像眾星捧月般,跟在國色天香的汪燕玲身後。

  這時,姍姍走來的汪燕玲,似是已看到了手中拿著長剪,泥點濺滿了俊面的汪雲帆,立即綻唇笑了,笑的是那麼靜美,那麼甜。

  江天濤見表妹今天神情愉快,刻意打扮,定是帶來了可喜的消息,也許是特地來讓他看看她像天上仙子般的美麗。

  由於心中高興,身不由己地含笑向園門迎去。

  頑皮淘氣,一身水紅的小水仙,一進園門,立即瞪大了眼睛,望著滿地狼藉的花枝,兩手撲天,痛惜地高聲嬌呼道:「唉呀,我的天呀,這是怎麼搞的,一晚上就把個美麗花園吹得個爛稀稀……」呼聲禾落,小翠花、小杜鵑和小香蘭,早已像花蝴蝶似地分別跑到自己歡喜的花圃前。

  汪燕玲立在花園門下,盈盈含笑,晶瑩的鳳目,深情地望著由花廳方向,含笑走來的江天濤。

  就在這時,後堡門內,突然傳來一聲尖貓似的歡呼:「玲妹妹,我找你好久了,原來你在這裡。」汪燕玲一聽,原本望著江天濤羞笑的嬌面,立即掠上一絲懊惱和寒霜。

  小水仙四女,也聞聲壁眉,失去了歡愉心情。

  江天濤急忙停身,舉目一看,只見一個油頭粉面,手拿折扇,頭戴公子帽,身穿粉紅絲緞公子衫的瘦弱少年,正由後堡門內跑出來。

  手拿折扇的粉衣少年,年約十八九歲,白淨面皮,一雙桃花眼,兩道平低眉,雖有一張薄而紅潤的嘴,但生了一個朝天鼻,尤其那兩個鼻孔,又大又黑。

  江天濤一見粉衣少年,便知是誰,心中在懊悔中,不禁升起陣陣怒火,俊面上立透煞氣。

  但他自歎時機末熟,只得將胸間翻騰的怒氣,忍了下去,他暗暗發誓,終有一天他要把這個狗子趕出九宮堡去。

  於是,他佯裝末見,折身走至就近一個花圃前,蹲身去整理花枝,但他那雙閃著忿怒冷芒的朗目,仍不時嫖向園門那邊。

  這時,狗子朝天鼻已跑至皺眉垂目的汪燕玲身邊,一臉諧笑,肩動身輕的哈哈一笑,故作奉承地笑著說:「玲妹妹,你好高雅的氣質呀!絕早便出來賞花了。」嬌面籠霜的汪燕玲,不屑地一抬眼簾,看也不看朝天鼻一眼,譏諷地說:「現在什麼時候了,太陽都升過堡樓了。」朝天鼻的白淨面皮一紅,立即皺起眉頭,看了一眼艷麗的朝陽,佯裝恍然大悟地將折扇一擊手心,自嘲似地笑著說:「昨夜堡中鬧賊,簡直把小兄給鬧糊塗了。」汪燕玲立即冷冷地道:「你身為少堡主,堡中鬧賊,你為什麼不趕快出來捉,小妹聽說來人盜走了姑父心愛東西,也曾冒著大雨追至山外!」朝天鼻喲了一聲,立即笑聲奉承地道:「小兄這身三腳貓功夫,怎能與玲妹妹你比,我江天濤要有玲妹一半的本領,我也心滿意足了。」說罷,渾身亂顫地哈哈笑了。

  江天濤見狗子朝天鼻也用母親璇璣玉女臨終前為他定的名字,心中怒火再起,不由條然站起身來。

  汪燕玲雖然耐著性子應付朝天鼻,但她一雙明亮鳳目,卻十分注意江天濤的一舉一動。

  這時見蹲在廳前不遠花圃前的江天濤,突然滿面怒容地立起來,怕他盛怒誤事,立即慎重地遞給他一個眼神,同時,緩步向大荷池方向走去,並冷冷地對朝天鼻說:「哼,你如果能和閔總管一起前去截擊,閔總管也許不至於死。」朝天鼻沉哼一聲,反而輕蔑地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只有像閔五魁那樣自大自狂,自作聰明,自以為了不起的蠢人,才會有那樣的結果。」汪燕玲一聽,掘嘴忍笑,鳳目不由斜視了一眼江天濤。

  江天濤是個頗識大體的少年,這時不由感慨地搖搖頭,覺得朝天鼻既可笑復可憐,因為他也是受愚弄的一個。

  如此一想,心中那股怒火,頓時全消,繼續蹲身開始工作,但他對朝天鼻那副作威作福的醜態仍感到厭惡。

  這時,朝天鼻一步一趨地緊緊跟在汪燕玲身後,經過散立在附近花圃旁邊的小翠花等人身時,四女同時撿任萬福,齊聲恭呼「少堡主您早!」只見朝天鼻,神氣地連連領首答好,一雙桃花眼,色迷迷地直在四女的粉臉上溜來溜去,一副饞涎欲滴之態。

  江天濤覷目看在眼裡,不覺輕蔑地哼了一聲。

  朝天鼻雖然終日玩樂,不知上進,但順風飄來的這聲沉哼,他卻聽了個清楚。

  於是急忙停身,轉首一看,這才發現花廳前面,蹲身整理花圃的江天濤。

  朝天鼻斷定那聲沉哼是發自江天濤,如之又末見他前來見禮,頓時大怒,不由厲聲大喝道:「過來!」汪燕玲心知不妙,早已停身止步,這時見朝天鼻果然動怒,急忙阻止說:「他正在工作,你喚他作什麼?」朝天鼻怒哼一聲,但卻壓低聲音道:「我們來了這麼久,他都不知過來見禮。」說話之間,發現江天濤不應不理,依然繼續工作,再度厲聲說:「我要你過來,你聽到了沒有?」汪燕玲立即不高興地道:「這麼大的一座花園,花枝不下數千株,今天不重新培植,明天就要枯死,他哪裡還有工夫過來見禮。」說著,作出同情關切地神色,看了一眼緩緩立起來的江天濤。

  江天濤生具俠骨,他看不慣朝天鼻身為少主人,居然對自己堡中的侍女們,作出那副猥褻醜態,這時見對方再度厲喝,只得緩緩立起身來,佯裝茫然地望著朝天鼻。

  朝天鼻和江天濤一對面,頓時愣了,他這才發現江天濤雖然身穿布衣,臉濺泥污,但那份英挺俊逸的氣質,遠非他朝天鼻可比。

  一股無名妒火,突然由心中升起,於是舉手一指汪燕玲,瞪視著江天濤,怨聲間:「這位是小姐,你可知道?」江夭濤沉著的點點頭,平靜地道:「小姐常來花園,當然識得。」

  朝天鼻一聽小姐常來花園一句,心裡突然感到不是滋味,但他卻厲聲問:「知道是小姐,為何不過來見禮?」江天濤毫不遲疑地道:「小姐曾說過,她來園游時,如果正在工作,可不必見朝天真似乎沒想到汪燕玲對這個俊美的花園小廝這麼好,而對他卻那麼厭惡,這時聽了江天濤的話,氣得渾身直抖,於是舉手一指自己的臉,恨聲問:「我是誰,你可知道?」江天濤懶得回答,僅不屑地搖搖頭。

  汪燕玲深知江天濤的崛強個性,怕他不能暫時委屈,因而,含意頗深地說:「這位就是少堡主,九宮堡末來的主人翁。」說話之間,將未來的主人翁大字說得特別重,似是要江天濤知道,為了要做末來的主人翁,現在不妨忍耐一下。

  但是崛強地江天濤,明明聽出汪燕玲的話意,但他卻依然不躬身不見禮,反而冷漠地搖搖頭,淡淡地道:「在下不知。」朝天鼻一見,頓時大怒,暴喝一聲:「少爺就要你知。」知宇出口,飛身前撲,右掌迎這一揮,猛向江天濤的俊面按去。

  熏然,黃影一閃,一聲嬌叱:「你要作什麼?」嬌叱聲中,汪燕玲閃身已掠至朝天鼻的身側,緊接著,出手如雷,彈指猛點對方的手腕。

  朝天鼻大吃一驚,一聲驚呼,急退五步,板著一張鐵青面孔,瞪著一雙桃花眼睛,注定汪燕玲,驚異地問:「玲妹你……」汪燕玲停身立穩,自知有些過份,但她仍望著朝天鼻,不高興地道:「我不喜歡你這種開口罵人,舉手打人的粗俗動作。」朝天鼻又窘又怒,不由反唇譏嘲地沉聲道:「我總覺得表妹特別袒護這小子。」說著,舉手指了指滿面怒容的江天濤。

  汪燕玲一聽,芳心一震,佯裝大怒,纖手一指朝天鼻,怨聲道:「你真是一個不知尊卑,不知分寸,不知禮數為何物的人。」說罷轉身,急步向園門奔去。

  朝天鼻知道把話說錯了,這時見汪燕玲急步向吊橋上奔去,一面招手疾追,面惶聲急呼:「玲妹妹,是小兄的錯,小兄該死。」汪燕玲有意將朝天鼻引走,哪裡肯停,依然急步向吊橋上奔去,但她卻始終與朝天鼻保持一丈左右的距離,讓他無法追及。

  小水仙四人,一見小姐生氣走了,俱都急步追了過去,但是,只有小翠花一人。趁機玉手一揚,一點白影,直向江天濤的面門射去。

  江夭濤正望著奔上吊橋的汪燕玲,暗自後侮,深覺不該任性不聽玲妹妹的暗示,鴦見眼前白影一閃,一個小白球已到了面前。

  於是,右手急忙一舉,中食兩指,立將來物挾住,低頭一看,竟是一個小紙團。

  江天濤心知有異,急忙蹲下身去,佯裝工作,匆匆打開紙團一看,上面竟寫著一行娟秀小字:「今夜初更時分,小妹派人甫來接你。」江天濤看罷,心中大喜,汪燕玲今天刻意打扮,愉快前來,果然有要事商議,於是將紙條收起,抬頭再看,小翠花四人已奔進了後堡門。

  汪燕玲說過,花廳後面的一座大怪石下,有一條直通她樓下的地道,而她現在住的石樓,正是母親璇璣玉女生前的臥室。

  他早就想進內堡去看看,但汪燕玲一直沒有答應,其一,是怕激發他悲忿的心情,闖禍誤事,其二,是毒娘子心機過人,對汪燕玲頗存戒心,不得不格外小心。

  而江天濤的想法,卻認為表妹汪燕玲怕羞,必是不願他進入她的香閨,看到她香閨中的設置。

  如今,得償所願,就要進入內堡,一睹自己生身之處,同時也可緬懷母親昔年起居之所。

  一陣孺慕之情,油然而生,他渴望一瞻母親璇璣玉女的慈祥面容之心,更迫切了。

  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將母親編繡的繡衣找全,進入九宮堡地下的萬象古墓跪在母親的玉棺前,放聲痛哭,傾盡十八年來所受的委屈。

  心念至此,再無心情工作,他信步走圭花廳後的幾座大石下,一細察,但他始終看不出任何破綻和可疑的紋路。

  在失望之餘,他悵然走回石室,只有希望中天的紅日,盡快西移,夜,盡快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1:17

第二章 夜時窺真相


  薄暮,像按著濛濛薄紗的女神,在江天濤焦躁不安地期待下,終於冉冉降臨了幕阜山區。

  黑夜,也接踵被江天濤盼來了,在他來說,這半日的苦等時間,不啻渡過了漫長的半年。

  他知道進入內堡,便是虎口,雖然是在表妹汪燕玲的香閨裡,但也不敢說就不會發生意外變故。

  尤其,陰鰲機警的毒娘子,無時無刻不在設法將汪燕玲逐出九宮堡,將這根眼中釘除去。

  因為毒娘子冷眼旁觀,看出汪燕玲十分討厭狗子朝夭鼻,她深怕汪燕玲多少已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是以,江天濤對進入內堡,也特別提高了警惕。

  他穿上劍衣,披好斗蓬,寶劍繫在背後,黑市放進懷內,他準備萬一發生變故,也好見機行事。

  他在石室內焦急地等待著,不時探首門外,看看花廳後的幾座高大怪石。

  花園內一片昏黑,綴滿繁星的夜空,不時飄過一兩片烏雲,夜風吹動細竹矮松,更令期待來人的江天濤疑是人影。

  他焦急地走出石室,仰首一看夜空,已是起更的時分了。

  就在這時,花廳後的幾座怪石間,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喳喳響聲。

  江天濤雙目一亮,心中大喜,知道是玲妹妹派人來接他了,於是,懷著興奮地心情,飛身撲了過去。

  來至怪石間,發現花廳後階下的一座怪石突出部,正緩緩地倒下來。

  江天濤一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暗門的接合部,恰在突石的內面,難怪他中午查看不出來。

  心念末畢,一道纖細人影,突由怪石上的小門內,如飛縱了出來。

  江天濤早已看出是小翠花,立即俊面含笑,急步迎了過去。

  飛身縱出的小翠花,目光自是沒有江天濤敏銳,這時見迎面突然走來一個身穿黑衣,背插長劍,雙目炯炯閃光的人,頓時嚇得急墜身形,脫口就要驚呼。

  江天濤何等聰明,一見小翠花粉面色變,嬌軀疾墜,便知苗頭不對,身形一閃,已至小翠花身前,就在她張口欲呼之際,已將她的櫻口掩住,同時,慌急地悄聲道:「小翠花,是我!」說罷放手,急忙向後退了兩步。

  小翠花一聽熟悉的聲音,才看清正是要找的江天濤,只是她不明白江天濤為什麼要勁裝背劍,但她卻發現江天濤較之穿布衣更英挺,更俊美,更飄逸了。

  小翠花生得杏眼彎眉,細嫩的皮膚,雖然不是十分標緻,但也有她動人之處,她年已十六,生性頑皮,正是情關初開的時候。

  小丫頭想起自己白嫩的臉蛋,方才被江天濤的手撫摸了一下,也不禁兩頰飛紅,心頭卜卜,久久說不出話來。

  江天濤以為把小翠花嚇呆了,急忙含笑歉聲道:「小翠花,把你嚇了一跳。」小翠花一定神,才想起還沒見禮,於是,急忙檢任一福,恭聲說:「小婢參見少堡主……」江天濤立即笑著道:「快不要這麼稱呼,你最好還是叫我衛明。」小翠花兒江天濤和氣可親,膽子頓時大起來,佯裝默然低頭,幽怨的一歎,含意頗深地說:「小婢倒希望少堡主真的是澆花的衛明。」江天濤聽得一愣,愕然不解地問:「為什麼?小翠花。」小翠花沒想到江天濤果真這麼不解風情,難怪她暗地裡埋怨他傻,心說:花童配侍女,正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心念至此,不由嫣然一笑,轉身催促道:「我們快走吧,去遲了小姐要發脾氣啦!」說罷,當先走進小石門內。

  江天濤頓時想起正經事,因而也懶得再問,急忙緊跟小翠花的身後進入。

  小石門內,是一道斜斜下降的石階,在石階的盡頭壁上,插著一盞明亮的精緻宮燈,江夭濤知道,那是小翠花提來的。

  小翠花急步走至宮燈處,一俟江天濤走下石階,即在壁上一個方孔內,用手一拉,上面的小石門,立即緩緩地合上了。

  於是,取下壁上的宮燈,悄聲說:「請少堡主跟著小婢來。」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江天濤見小翠花仍呼他少堡主,也懶得再加阻止,點點頭,跟在她身後。

  地道寬大,足有一丈見方,俱是用巨石砌成,石縫中灌有鐵沙,十分堅固,由於洞內乾燥有風,斷定有不少處秘密的通風口。

  小翠花提著燈,在前面急步前進,江天濤在後面默默緊跟,但他在心裡,卻一直在揣測汪燕玲請他前去的原因。

  走至一段陰涼處驀聞小翠花低聲說:「這一段的上面便是護堡河。」江天濤遊目一看,發現巨石上果然有不少油油的水珠,斷定距離汪燕玲的香閨不會太遠了,因而,關切地問:「小翠花,你可知道小姐為什麼要我去嗎?」小翠花搖搖頭,說:「小婢不知,不過小姐今天似乎特別高興。」江天濤迷惑地喚了一聲,正待再問什麼,驀見地道突變向內彎曲的弧形,同時,寬度加了一倍,而每隔三五丈,向內曲的石壁上,便有一座同一形式的大鐵門,每座門的橫楣上,都嵌有一顆不同顏色的大寶石。

  他心中一動,似有所悟地急聲問:「小翠花,這些鐵門,可就是九宮堡下的萬象古墓?」小翠花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恭聲應了個是。

  江天濤的心,一陣劇痛,想到為生他而去世的母親,就安息在古墓內,雖然近在咫尺,但卻遠隔天涯,星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

  由於天性的衝動,他身不由己地向著就近一座嵌有紅寶石的鐵門前走去。

  小翠花一見,面色大變,脫口急聲說:「少堡主千萬別接近。」江天濤立被驚醒,立即折身走了回來,但他每經過一座大鐵門,便黯然依戀地看上兩眼。

  他幻想著墓中的重重機關,和母親安息在玉棺內的慈祥面容。

  他暗暗問著自己,不知何日才能由這些鐵門中的一個,安全地進入古墓。

  心念末畢,驀聞小翠花,低聲說:「少堡主,我們就要到了。」江天濤一定神,發現前面外緣右側的石牆上,有一座已經大開的小鐵門,寬大的地道,仍弧形向內彎去,不知通向何處。

  兩人走至小鐵門前,小翠花提燈照路,當先向內走去,不出五丈,是一道斜斜上升的石階。

  小翠花轉身含笑,望著江天濤,神秘地一指階上,笑著說:「小姐在上面,定等得不耐煩了。」說罷,當先向石階上走去。

  江天濤含笑跟在身後,心中不禁升起一絲興奮和蜜意,他不知道玲妹妹的香閨是如何佈置的。

  心念末畢,已達階頂,前面是座垂著猩紅絨幕的小窄門,一陣挾著幽香的溫馨暖意,徑由絨帳內透出來。

  小翠花將宮燈插在小門的燈座上,轉首望著江天濤,悄悄指了絨布,同時示意江天濤進去。

  江天濤一聞那絲熟悉的溫馨幽香,便知到了玲妹妹的香閨,立即整理了一下,悄悄掀開厚重的絨布。

  室內燈光極亮,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懸著粉紅紗帳的龍牙床,上面整齊的折疊著錦忱繡被,五支細長紅燭,燃在高高的落地燭台上。

  但他並沒有看到玲妹妹,由於裡面的靜寂,他斷定室內無人。

  於是,他再將絨偉掀高些,呈現他面前的是妝台、銅鏡、玉桌、錦墩,臨窗高幾上的幾盆花卉。

  江天濤尚未看完,小翠花似乎也發覺情形有異.急上兩步,探首一看,立即驚異的悄聲道:「小姐不在呀!」說著,閃身走了進去。

  江天濤正待進入,立破小翠花機警地阻住,悄聲說:「讓小婢先到前廊上看看。」說著,順手將絨布垂下,轉身走去。

  江天濤心中十分不解,頓時升起一絲不安,他一直問著自己,玲妹妹會不會出了事情,否則,她派人去接我,為何又不在樓上等候。

  焦急的心情,使他不安地再度掀開絨緯的一線,只見小翠花,正由通向外間的室門外,神色焦急地急步走進來。

  江天濤一俟小翠花走近,立即迫不及待地悄聲問:「小姐可在外面?」小翠花迷惑地悄聲道:「不在,也許發生什麼緊急事情,平素小姐很少下樓去!」江天濤一聽,愈加不安,不由關切地問:「我該怎麼辦,可以進去吧?」小翠花立即悄聲警告道:「少堡主,請你務必忍耐一下,每逢小姐不在時,毒娘子總是派她的心腹侍女前來搭訕,趁機窺探小姐的心倩、言行。」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又鄭重地道:「每次小姐下樓,總留一人在此,這次一個人不留便匆匆前去,如不是有重大事故,絕不會如此。」江天濤深覺有理,不由貿許地應了聲是,但他的手心中,由於過份的不安、焦急,不知不覺間已滲滿了汗水。

  他太關心汪燕玲的安危了,因為汪燕玲不但要與狡檜陰狠的「毒娘子」鬥智,還要應付狗子「朝玉鼻」意圖不軌的糾纏,稍一疏神,便有生命的危險。

  心念間,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翠花立即緊張地悄聲道:「少堡主小心,有人來了!」江天濤自是不怕,但他怕他的不慎而危及汪燕玲和小翠花四人,所以他屏息靜立幕後,凝神聽著走上樓來的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的清晰,驀聞一個含有責備意味的焦急聲音說:「哎呀,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小姐都急死了!」江天濤一聽,知是小水仙,緊張地心情頓時平靜了不少。

  驀聞小翠花焦急地悄聲問:「小姐呢?你們去了哪裡?」小水仙有些緊張地低聲說:「老堡主回來了……」江天濤一聽,腦際轟然一聲,幾乎暈了過去,他緩緩倚在石壁上,心裡不知是悲是喜,淚水不覺奪眶而出,十八年來,他無時地刻不想見見年老的父親,一直都沒有機會,這次,他萬萬不能放過。

  心念間,恍憾聽到小翠花在悄聲喊他:「少堡主,少堡主……」江天濤一定神,舉手拭了拭流下的淚水,走了進去。

  一身水紅的心水仙,一見江天濤的裝束,也嚇了一跳,瞪著一雙俏目,緊張地說:「少堡主,你怎的帶著劍來了!……」江天濤無心和她們說明原因,立即急聲問:「老堡主現在什麼地方?」小水仙似是不敢告訴江天濤,因而攝孺著道:「小姐說請少堡主先回去。」江天濤哪裡肯聽,劍眉一軒,厲色悄聲問:「快說,老堡主在什麼地方?」小水仙和小翠花沒想到江天濤突然變得這麼凶,兩人同時嚇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向後退了兩步。

  尤其小水仙,望著江天濤炯炯閃輝的星目,兩腿只覺發軟,因而顫抖著聲音道:「在後應中閣上……晚餐。」江天濤知道不使顏色,小水仙絕不肯告訴他,因而,催促道:「指給我,是什麼地方?」於是,不由分說,拉著小水仙細潤柔嫩的纖手,急步向外間走去。

  小翠花知道無法阻止,飛身縱至外間,急忙將通向前廳的中門,悄悄拉開了。

  江天濤首先機警地看了一眼樓外,發現院落重重,俱是高大的巨石閣樓,到處燈火通明,樓下的曲廊下,倘有僕婦侍女們匆匆走動。

  他略一遲疑,拉著小水仙奔至前廊的寬大石柱下,悄聲間:「中閣在什麼地方?」小水仙戰戰兢兢地指著數十丈外一座燈火明亮的長大石閣,惶聲道:「那就是中閣!」江天濤衡量形勢,決定出院中的長廊,縱上對面的石樓,然後,經前面的院落,繞至中閣對面的石樓高背上。

  他想,如果沿著陰影前進,也許不致被堡牆上的高手發現。

  一想到堡牆上的高手,江天濤便不由自主地遊目看了一眼,遠近堡牆上的衛星堡樓。

  看罷,毅然取出黑市,迅即罩在面上。

  小水仙和小翠花一見,面色大變,驚得雙手掩住櫻唇,瞪大了一雙杏眼,渾身顫抖著悄聲道:「少堡主……您……您千萬……不能……冒險……」江天濤哪裡肯聽,罩上黑市,立即寬聲道:「你倆快退進去,有事我自會應付。」「忖」字出口,飄然而下,足尖一點樓下長廊,身形騰空而起,宛如一隻巨大蝙蝠,直飛對面樓上,聲息毫無,一閃不見。

  小水仙、小翠花,纖手仍掩在櫻唇上,一顆心,已緊張地提到了腔口,目光惶恐地望著江天濤身影消失的樓頂,兩人都呆了。

  她們只知道江天濤才是真正的少堡主,但她們並不知道他有這等輕靈驚人的身法和高絕的武功。

  江天濤沿著高樓陰影,鷺行鶴伏,直向中閣對面的屋脊繞去。

  他雖然不怕堡中高手截擊,一旦被發現,他也自信能闖出險地,但他卻不願在老父聽到盜走「繡衣」,殺了「總管」的消息之後,再惹老父生氣。

  同時,萬一被老父截住,事情愈加棘手,如果束手被擒,百口難辯,假設逼退老父逃走,「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赫赫地位,和老父數十年的清高聲譽,勢必受到貶損。

  因而,在前進中,他格外謹慎、小心,飄縱飛騰,無聲無息,直如幽靈,終於順利潛至中閣對面的樓背上。

  江天濤隱身脊後的暗影中,藉著樓背上膛空的花孔,向對面中閣上看去。

  中閣上懸滿紗燈,光明如同白晝,六扇前門大開,閣內情形一覽無遺。

  閣的中央,擺著一桌豐盛酒席,但僅坐著汪燕玲、朝天鼻和一位面帶慈祥,隱透威武的老人,其餘僕婦侍女兩側肅立。

  正中首席上的老人,方面大耳,膚色紅潤,身穿一襲杏黃袍,頭戴一頂黃呢氈綴英雄帽,一雙閃著祥和光輝的虎目,兩道如雲長眉,額下一蓬如銀長胡,飄散直垂胸前。

  江天濤一見黃袍老人,心情激動,悲痛填胸,星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

  他知道坐在正中的黃袍老人,就是他的生身父親,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江老堡主。

  但他看得出,父親手捻著銀胡,默默地飲酒兩追人鬢霜眉微皺,分明是有著的心事。

  朝天鼻端正地坐在右側,竭力裝出一副中規中矩,十分恭順的樣子,老堡主每飲一口酒,他便起身執壺,為老堡主滿杯。

  汪燕玲坐在左側相陪,不時為老堡主挾魚挾肉但她的嬌臉上,卻罩滿了愁容顯示出她的內心,十分不寧。

  江天濤知道汪燕玲不但為老父的沉默而憂心,也為引他進香閨而焦急。

  在朝夭鼻的身後不遠處,恭立著一個一身黑衣,看來年僅二十八九歲的狐媚婦人。

  狐媚婦人,瓜子型的臉蛋,彎彎柳葉似的眉,一雙與朝天鼻酷肖的桃花眼睛,細嫩的雙頰上,薄施脂粉,仍有著青春少婦的誘人風韻。

  江天濤雖然沒見過毒娘子章莉花,但他第一眼便看出狐媚艷婦就是他的切齒仇人。毒娘子。

  這時,他看到徐娘半老,已經三十六七的「毒娘子」,乍然看來,仍若二十八九歲的少婦,難怪狗子「朝天鼻」會引起慾念,想入非非。

  閣內氣氛,十分沉悶,其餘立在兩測的僕婦侍女,也俱都靜得鴉鵲無聲,小香蘭、小杜鵠,也靜靜地土在汪燕玲身後的一群侍女中。

  江天濤斷定,他們正在談論著昨天夜裡的事。

  這時,老堡主微皺霜眉,舉杯又飲了一口酒,望著恭立一例的毒娘子,似是繼續前話,感慨地說:「閔總管忠主勤事,克盡己責,多少年來,老朽一直以全堡重任相托付,使得老朽遠遊在外,忘卻後顧之憂……」江天濤聽得感慨搖頭,心想:老父待人忠厚,也太相信這些巧言令色,虛偽做作的狡檜小人了。

  又見老堡主黯然一歎,繼續道:「沒想到老朽遲歸一日,竟與追賊身殉的閔總管就此永訣,如老朽星夜兼程,早到堡中,那賊不但不能得逞,而閔總管也不致遭此不測,因而老朽總覺槐對他的英靈於泉下。」江天濤聽老父呼他是賊,心裡既委屈又難過,不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恭立一例的毒娘子,柳眉緊皺,目旋淚光,一臉悲淒之色,只見她面向老堡主,恭謹戚聲道:「賤妾與亡夫,恩蒙老堡主器重,分掌內外堡務,終日兢兢業業,勤勞不懈,朝夕惕勵,深恐有虧職守,辜負了老堡主的期望責成,此次亡夫閔五魁,驚聞老堡主心愛之物被盜.堡中數十高手無力截擊,亡夫雖自知不是來人敵手,但職責所在,豈能畏死,因而冒險出堡擒賊,終因不敵被刺,亡夫雖死,但已死得其所,聊報考堡主的隆恩大德於萬一。

  據聞,來人蒙面,登樓如履平地,顯系堡中之人,賤妾痛喪亡夫,別無所求,恭請老堡主早擒內奸,治以應得之罪,不但賤妾終身感戴,即使亡夫在泉下也感激老堡主的大恩大德。」毒娘子滔滔說罷,聲淚俱下,不禁掩面而哭。

  肅立兩則的僕婦侍女,竟有不少人也眼淚汪汪地一灑同情之淚。

  江燕玲緊度黛眉,垂首不語,而朝天鼻的臉上,卻佈滿了報復性的得意微笑。

  江天濤聽了毒娘子的話,又驚又怒不由暗罵一聲潑婦好一張利嘴,同時更驚於毒娘子和閔五魁有詭譎的先見之明。

  假設,狗子「朝天鼻」早知閔五魁和青娘子是他的生身父母。即使再深沉的人,這時也難控制感情而不放聲痛哭。

  老堡主聽了毒娘子的哭述,神情極為難過,立即黯然道:「方纔在前堡大廳上,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和小李廣,以及齊魯大俠諸位,亦懷疑來人是潛伏堡中的高手……」朝天鼻立即逞能地恭聲說:「據濤兒所知,那人登樓盜寶,飛越索橋,僅是片刻之間的事,設非堡主局手,誰能對摘星樓上的機關知道得那等清楚?」老堡主霜眉一皺,不以為然地道:「八卦生剋之理,有它一定的變化規律,熟通易理的人,大都曉得,並不為奇,奇在來人的膽識、豪氣,和他一身驚人的功夫。」朝天鼻被說得臉上一紅,急忙領首恭聲應是。

  老堡主望著朝天鼻,似有所悟地問:「濤兒,為父經年不在堡中,平素你可曾常去摘星樓上巡視?」朝天鼻見問,頓時滿面通紅,慌得吞吞吐吐地道:「濤兒……濤兒有時去,只是尚記不清上面的生剋變化……」老堡主微現不悅,但仍平靜地問:「你為何不向你玲妹妹學習?」朝天鼻只是惶聲應是,不敢回答是否曾經學過。

  老堡主又望著汪燕玲,祥和地道:「玲兒,你今後要多多指導你濤哥哥。」汪燕玲立即恭聲說:「玲兒曾將易理講授給濤哥哥聽,他說,將來身為一堡之主,自有管家護院的高手為他分憂,何必費那些腦筋,記那些丙丁、子午、乾坤……」老堡主一聽,立現怒容,不由怒聲道:蠢材,你可曾說過這話?」朝天鼻早驚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戰戰兢兢地由椅上立起來,口裡支支吾吾,話已說不清楚了。

  毒娘子的雙目冷電一閃,唇色立即掠過一絲冷笑,怨毒地看了汪燕玲一眼,恭聲插言道:「請老堡主息怒,少堡主近半年來,身體虛弱多病,不宜用腦過度,少堡主秉性忠厚,深識大體,不致說出那等糊塗話來。玲姑娘與少堡主,兩小不合,常起口角,也許玲姑娘的話是少堡主一時的戲言!」朝天鼻一聽,暗暗感激毒娘子,急忙向老堡主連連點頭,忙不迭地連聲應是。

  老堡主迷惑地喚了一聲,同時看了一眼皺眉垂首,嬌yyyyy凝霜的汪燕玲,繼續望著朝天鼻沉聲道:「家傳吐吶功夫,足可延年益壽,壯氣增神,你知勤練不輟,怎會體弱多病,定是你貪圖玩樂,不知上進,才弄壞了身體。」朝天鼻聽得渾身一戰,又暗自埋怨毒娘子不該說他體弱多病,於是,硬著頭皮,攝孺著道:「濤兒怎敢懈怠功夫,排山掌、麗星劍、正宗吐吶,濤兒從無一日間斷,並經常至前堡,請各家指點試招……」隱身脊後面的江天濤,聽朝天鼻一口一個濤兒只氣得渾身微抖,連連搖頭。

  老堡主聽了朝天鼻的話,不由讚許地撫髻領首,嗯了一聲,較為緩和地問:「切磋的結果如何?」朝天鼻見間,精神一振,毫不遲疑地道:「除了鎮拐震九州馬老前輩一人外,有的不敵,有的平手!」老堡主一聽,霜眉軒動,十分欣慰,紅潤的面容上,又有了祥和之色。

  「撲歎」一聲,垂首咬唇的汪燕玲,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1:32

  老堡主本就覺得有些矛盾,既然勤練武功,怎會又體弱多病,這時見汪燕玲失聲而笑,不由霜眉一皺,和聲間:「玲兒,你表哥說的話,可真實?」汪燕玲立即含笑恭聲道:「表哥自是不敢欺騙姑父,只是人家怕傷了少堡主的自尊,不便施展煞手罷了。」朝天鼻一聽,偽裝的原形畢露,呼的一聲由椅上立起來,叭的一拍桌子,鐵青著臉,指著汪燕玲,怨聲道:「表妹,我江天濤有何對你不起之處,你竟在父親面前,三番兩次,故意刁難,令我難堪。」老堡主一見,頓時大怒,氣得渾身只抖,不由厲聲怒叱:「混帳東西,如此不懂規矩,還不給我滾下去。」朝天鼻棟然驚覺,但已侮之不及,趕緊躬身垂首,連連惶聲道:「濤兒該死,父親息怒。」江天濤看得切齒握拳,星目冒火,他確沒想到這個蠢材居然膽敢如此囂張無狀。

  心念末畢,驀見毒娘子怨毒地盯了汪燕玲一眼,緊接著,面向老堡主惶急地恭聲道:「老堡主,請息怒,賤妾有下情陳稟!」老堡主滿面怒容,虎目注定毒娘子,沉聲道:「有話請快講!」毒娘子恭聲應是,以關切地口吻說:「少堡主與玲姑娘,經常口角,已成常習,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何況玲姑娘一味譏諷,大傷少堡主的自尊,少堡主年輕氣盛,容忍功夫自是不夠,這不能全怪少堡主一人。」

  據賤妾所知,夫人生前,曾與玲姑娘的令堂無影女俠.訂有兩小婚約,以賤妾之見,不如令少堡主與玲姑娘早日完成周公之禮,兩人既成夫妻,自然恩愛情深。

  如果,玲姑娘感覺到委屈,覺得少堡主不配為婿,也請玲姑娘早日離去,以免影響少堡主的身心健康和課業的進步。以上純屬賤妾淺見,尚望老堡主明鑒,早定取捨。」江天濤一聽,勃然大怒,陡起殺機,頓時忘了處身何地,一挺腰身,條舉右臂,翻腕疾握劍柄。

  但是,翻腕一握,右手竟然抓空,心頭不由猛地一震,面色頓時大變,驚得險些脫口呼出聲來。

  牢牢繫在背後的寶劍,竟然僅剩下一個空空的劍鞘了。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急忙伏身,機智地看向身後。

  只見內堡石樓高閣,房屋櫚比,摘星樓直立夜空,遠處堡牆上,一片岑寂,哪裡有半個人影?

  江天濤心知九宮堡內又來了高手,對方則是借自己全神貫注中閣,正在心浮氣躁之際,趁機盜走背後長劍,但這人的輕靈身手,也的確稱得上爐火純青了。

  同時,他也愈信恩師「海棠仙子」平素的告誡為人切忌驕滿。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夭」的話了。

  他內心雖然對盜劍之人的高絕輕功感到佩服,而也知對方並無害他之心,但盜走了背後長劍,總是心存戲弄。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生氣,深覺大大地損了自尊。

  由於額角有汗,不自覺地用手去整理罩在俊面上的黑市。

  就在他右手剛剛觸及黑市的同時,面前驀然瀰漫著一絲高雅的淡淡的幽香。

  江天濤心中一驚,斷定這是女孩們用的脂粉香,仔細一聞香味,就發自右手的五指上。

  他愣愣地望著右手五指,覺得這絲高雅的淡淡幽香,似是與表妹汪燕玲平素所用的大是不同。

  繼而一想,他曾用手去撫小翠花的櫻口,去握小水仙的玉腕,也許是她兩人殘留在手上的餘香?

  但,略一回憶,又覺得小翠花兩人的身上,雖然也有脂粉香,卻沒有這等高雅。

  心中一動,恍然大梧,急用左手去摸肩後空空的劍鞘啞口。

  繼而將左手送至鼻前一聞,不錯,高雅似幽蘭的芬芳氣味,更濃了。

  江天濤斷定盜走身後寶劍的人,必是一個頑皮淘氣,刁蠻不羈,自大自狂,不知禮數的潑辣少女。

  因為,年齡較長,已通世俗的女孩子,絕不會以這種惡作劇來戲別人。

  江天濤一想到對方是個少女,心中愈加懊惱、氣忿,假設盜劍人是個白鬍子老頭,或者是已經名震江湖的大劍客,還可自嘲自己年輕,火候不足。

  如今,哼,被一個淘氣的少女將劍盜走,不說氣惱,就拿男子的自尊說,也被他江天濤丟盡了。

  心念至此,他已無心再呆下去,立即悄悄起身,鷺行鶴伏,輕巧地同表妹汪燕玲的樓前,屏息退去。

  但是,他的目光,仍不時偷看一眼中閣上的情形。

  江老堡主神色黯然,撫胡領首,似是剛剛說完了一段話。

  朝天鼻依然躬身靜宜,顯得十分喪氣。

  毒娘子目光炯炯,不時看看江老堡主,又不時看看汪燕玲。

  汪燕玲不知何時也由椅上立起來,她正在面向江老堡主,恭謹地說:「姑父不說這些情形玲兒也知道,不過,祖父龍宮湖主在世時,曾經說過汪家之女,不配無才之人,姑父當年能與姑母彩聘,也是以一套麗星劍法連敗姑母璇璣玉女和家父汪劍霞,才獲得祖父龍宮湖主的首肯……」正在離去的江天濤,沒想到昔年父親與母親的結合,尚有段姻緣佳話,因而聽得入神,不自覺地又將身形伏在陰影下。

  江老堡主霜眉微皺,撫鬢凝視,皓首緩緩搖動,似是又回到數十年前風雲江湖的黃金時代。

  這時,驀見毒娘子陰刁地插言閒:「現在玲姑娘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少堡主雖有一身驚人武功,卻向誰討教呢?」汪燕玲毫不遲疑地沉聲道:「當然向我討教。」朝天鼻渾身一戰,面色大變,不由乞憐地看了汪燕玲一眼。

  汪燕玲看也不看朝天鼻,繼續道:「只要表哥能與我打成平手,即使明日成婚,我也不拒。」皺眉沉思的老堡主,聽得非常動容,不由轉首看了一眼滿面頹喪,毫無生氣的兒子朝天鼻。

  老堡主經年不在家,似是也有意趁此機會看看愛子的武功,究竟進步了多少,於是面向汪燕玲,含笑和聲問:「玲兒,你和你濤哥哥比掌法,還是比劍呢?」汪燕玲立即恭聲道:「姑父以一套麗星劍法獨步武林,威震江湖,玲兒就和濤哥哥比劍吧!」朝天鼻一聽,大驚失色,只急得汗下如雨。

  毒娘子雖知汪燕玲武功得自家傳,兵刃也使的是劍,但她一直沒見汪燕玲施展過,在她想,不管比掌、比劍,都不見得勝過朝天鼻。

  這時見朝天鼻滿頭大汗,惶惶不安,心知自己估計錯了,於是,急忙插言道:「比武過招,兵刃無眼,萬一雙方失手,那還了得。」汪燕玲存心打擊毒娘子和朝天鼻,立即冷冷地道:「劍道精微,在於氣定神閒,練至純青火候,出招撤式,意在劍先,姑父也是用劍的大行家,僅須三五個照面,即可強弱立判,怎會有什麼危險?」朝天鼻有自知之明,立即面向老堡主,苦著臉恭聲道:「濤兒這幾日,微受風寒。」老堡主一聽,頓時大怒,右掌猛然一拍桌面,厲聲道:「快取劍來!」這聲厲喝,聲震石閣,微塵飄落,僕婦侍女傭俱都驚得面色大變。

  隱在陰影內的江天濤,大吃一驚,嚇得展開小巧功夫,直向汪燕玲的樓前涼去。

  因為,他斷定老父這聲大喝,必然引起堡牆上的高手注意,加之江燕玲和朝天鼻稍時比劍,「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和小李廣鍾情等人,也許前來察看,那時再想離開,不啻登天尤難。

  心念間,飛騰縱躍,眨眼已至樓前,足尖一點長廊,飛身而上。

  登上前廊,閃身進入樓內,發覺裡面靜悄悄地。

  江夭濤感到十分迷惑,急步奔進汪燕玲的香閨,遊目一看,面色大變,只見小翠花和小水仙,雙雙橫臥地上,俱都破人點了穴道。

  他再度吃了一驚,同時也升起一股怒火,他斷定又是那個盜劍的少女動的手腳。

  於是,急步奔至小翠花兩人身前,舒掌在兩人的命門上拍了兩掌,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時甦醒過來。

  兩人一見江天濤立在面前,略微一眨杏眼,面色一變,翻身由地上躍起來,同時驚惶地急聲道:「少堡主……」江天濤順手取下黑市,末待兩人說完,立即作了一個阻止手勢,顯示出早已知道點穴人是誰的神態,按著忿忿地沉聲問:「她穿什麼衣服,有多大年紀?」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時茫然搖搖頭,惶聲說:「小婢等送走少堡主,立時退了進來,商量如何稟報小姐知道,誰知剛進室門,便被來人點了穴道,以後情形便不知了。」江天濤劍眉一庭,知道兩人都沒看清那個盜劍少女的身材面貌,因而失望地又問了句:「你倆可看清她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小翠花眨著一雙大眼,想了想,遲疑地道:「好像是紅衣。」小水仙立即糾正說:「不,有此近乎深紫或是濃綠。」江天濤知道對方身法奇快,又趁兩人慌亂之際,猝然下手,小翠花和小水仙,絕難看得清楚,因而,遊目看了一眼室內,吶吶地自語道:「她是由什麼地方進來的呢?」小翠花毫不遲疑地道:「當然是由地道中進來的了。」江天濤驚得面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想到地道秘密的關係重大,不由萬分焦急地道:「這還得了。」說話之間,飛身撲至絨煒前,揮手掀開一看,三人都愣了,小石門內一片漆黑,原來插在燈座上的精緻宮燈,已經不見了。

  江天濤一定神,不由望著小翠花,驚異地問:「我們不是將進口怪石上的石門關好了嗎?」小翠花兒問,面色立變蒼白,惶恐的攝孺著道:「小婢雖將石門拉回,但沒有將樞紐定死,這機關在外面仍可拉開,當時我想少堡主也許很快就回花園去,所以……」江天濤一聽,斷定盜劍的少女,早已潛伏在花園裡,一俟他和小翠花將門關好,她也趁機跟了進來。

  他想到九宮堡的絕大機密被外人知道了。心裡又驚又怒,又惶急,他決心將盜劍的少女找到,雖不致殺她滅口,也要令她對天宣誓,為九宮堡終生保守機密。

  心念已定,即對小水仙兩人鄭重地叮喔道:「這件事暫時先不要告訴小姐,但你兩人必須隨時提高警覺。」說著,又注定小翠花,寬聲說:「你也不必過份難過,這件事是我的疏忽,你現在快隨我去將樞紐定好。」說罷,當先走進小石門內,急步向階下奔去。

  小翠花匆匆跟在江天濤身後,她確沒想到這位少堡主心胸如此寬大,不但沒有一句責備的話,反而把過錯拉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陣感激,不由落下兩行淚水。

  由於心情焦急,兩人在地道中,俱都急步如飛,越過護堡河的一段,便看到地道的盡頭,遙遙掛著那盞宮燈,因而,兩人的身形,頓時加快。

  來至燈前一看,階上石門,依然緊緊關閉,江天濤飛身縱上石階,兩掌運勁一推,石門果然緩緩倒向外面。

  他回頭向著階下的小翠花,揮了揮手,足尖一點,飄然掠出門外。

  門外一片昏黑,竹搖花動,異常岑寂,江天濤機警地遊目看了一眼園中,斷定那人已經離去。

  身後一陣沙沙聲響,怪石上的石門,已經緩緩向上合起。

  江天濤愣愣地望著復原的怪石,心頭湧起一陣混亂和迷憫。

  他覺得有許多問題堵在他的心裡,令他不知如何處理,該由哪一個問題理起。

  他低頭沉思,信步向石室走去,在他的腦海裡最先想到的是盜劍的少女是誰?

  她怎會事先隱身在花園裡?她前來的意圖是什麼,盜劍戲弄的居心何在?

  心念間,不覺已走至石室前,他懶懶地以肩推開室門,側身走了進去,順手將門掩上。

  他的目光,本能地在室內遊目一看,蒸然發現小桌上放著一張雪白素簍,他的雙目一亮,飛身撲了過去。

  低頭觀看,只見素簍的上面,寫著一行清秀的草體墨筆字,在素簍的下角繪有一個暗花秋海棠的標記。

  江天濤一見海棠標記,不禁心情激動,星目閃輝,立即驚喜地脫口歡呼道:「啊,師父回來了。」歡呼聲中,捧簍恭讀:「濤兒,為師已由梵淨山歸來,見字即來海堂洞府。師諭。」江天濤已有半年多沒看到恩師的慈顏,聽到她親切地聲音了。

  驀然,一絲高雅的淡淡幽香,再度瀰漫在面前。

  江天濤心中一驚,頓時想起破人盜走的長劍,急忙將素簍送至鼻前一聞,那絲高雅幽香,果然發自素簍上。

  因而,一個意念閃電掠過它的心頭,盜劍的人莫非是恩師海棠仙子。

  不錯,一定是她老人家,她時常說「凡事慎思,臨危鎮定,小不忍則亂大謀」的話,這分明是她老人家給了他一次實際教訓。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恩師自出道以來,人已不施脂粉,這素簍上的高雅幽香,又是從何而起?

  心念間,十分迷惑。

  驀然,他的心頭一震,面色立變,他發現素簍的背面,隱隱透著字跡。

  急忙翻過素筆一看,頓時愣了,背面上果然潦草地橫寫著一首七言詩。

  根據字體的潦草,和字跡的模糊,斷定是用少女畫眉的眉筆,在時間倉促下,匆匆寫成的。

  細讀詩詞是:「獨立閣後榜遮蔭,苦等侍兒來接引,滿身儘是偷香瞻,一片輕薄寂玉心。

  誰知好事偏多磨,風去樓空春閣寂,暫借寶刃歸仙府,促醒陽台夢中人!」下面既末寫姓名,也末留標記。

  江天濤看罷,十分生氣,覺得詩中含意,不但尖刻諷譏,而且充滿了妒意,他斷定盜劍的少女是個十足的醋潭子,百折不扣的河東獅。

  繼而一想,他又啞然笑了,心中似乎知道了盜劍的少女是誰,但又不敢確定。

  於是,匆匆將素簍放進懷內,緊了緊身上的劍衣,悄悄走出室外,遊目看了一眼園內,飛身縱出花牆,直向正北高可按天的繁舟峰奔去。

  江天濤穿過一段巨木松林,已達峰下,他懷著一顆興奮的心,身形宛如巨鶴凌空般,直向峰顛上升去。

  升至蜂腰,回頭下看,只見谷中一片昏暗,只有九宮堡內現出數點微弱燈光。

  他已看不清何處是表妹汪燕玲的高樓,何處是高大的中閣,不過,他深信這時汪燕玲和朝天鼻的比劍,已經有了結果。

  穿出雲層,雙目頓時一亮,一勾彎月,斜掛東天,灑著蒙隴光輝,「繁舟峰」的峰頂,已隱約可見。

  江天濤精神一振,身形上升愈快,瞬間已到達峰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1:48

第三章 繡衣隱身世


  峰上夜風徐徐,松濤低吟,一片幽寂。

  江天濤熟練地飛越一片褚色怪石,通過一道稀疏畸形松林,直向深處一叢修竹處馳去。

  飛馳中,發現他經常練劍的竹林空地上,隱約現出一點白影。

  江天濤一見,立即愉快地笑了,他知道那是姿容娟麗,冰肌玉骨的雪師姊雪丹鳳。

  雪丹鳳雙十年華,纖弱體質,平素沉默寡言,賦性多愁善感,生得雪麵粉腮,天香國色,直如病後西子。

  江天濤即將到達林前,發現一身絹素的雪師姊依然靜坐不動,心中感到十分迷惑,他本待出聲招呼,但終於沒有開口。

  因為,他曾懷疑盜劍留詩的少女,也許就是雪師姊,但他一看到聖潔如白蓮的雪姊姊的倩影,他立即否定了他的假設雪師姊絕不是那一類的女孩子。

  他不知這位美如西子,貌似黛玉的雪師姊,一個人孤獨地坐在一方青石上,又在想什麼?

  他屏息前進,悄悄立在竹林外的一方石後,凝目細看。

  只見娟麗絕美,冰清玉潤的雪師姊,靜靜地坐在以前兩人時常講故事的青石上,微仰著略顯樵碎的嬌面,癡癡地望著彎月,兩道淡淡的蛾眉,已皺在了一起了。

  她那兩片玲巧紅潤的櫻唇,似是在向蒼天祈禱,兩行晶瑩的清淚,正由她盈滿淚水的鳳目中緩緩流下來。

  江天濤看得十分不解,他不知雪姊姊為什麼傷心難過,為什麼陪師父去了一趟梵淨山,回來就變得如此憂鬱?

  他知道雲師姊有個淒涼的身世,但她多少年來,都在平靜中渡過。

  恩師海棠仙子,一向非常喜愛雪姊姊,絕不會輕易責備她,但,她是受了誰的委屈跑到此地來偷偷地哭呢?

  繼而一想,恍然大悟,雪姊姊必是在梵淨山金拂盲尼處,受了老尼和徒弟們的氣,否則,雪姊姊怎會這等傷心難過。

  哼,不管金拂盲尼的徒弟是男是女,只要欺侮了雪姊姊,我江天濤定然不和他們甘休。

  心念間,他又屏息向前走了兩步,只見雪丹鳳,神情哀怨,聲音顫抖,清麗秀美的嬌面,像帶雨的梨花,已流滿了淚水。

  江天濤不敢冒然出去,他怕傷了雪姊姊的少女自尊,因而,他想先聽出得罪雪姊姊的人是誰,再現身追問雪姊姊被欺侮的經過。

  於是,屏息靜氣,佑慮凝神,側耳細聽。

  只見雪丹鳳,淚眼望著彎月,纖手撫著酥胸,斷斷續續地顫聲說:「……你已經長大了……你再不是孩子了……難道你真的不知姊姊的心……在我心目中,只有你呀……」雪丹鳳說至此處,緩緩閉上鳳目,晶瑩的淚珠,在她長長的睫縫間,像斷線的珍珠滾下來。

  江天濤聽得暗吃一驚,一顆心頓時提到了腔口,心想:「惹雪姊姊生氣的該不會是我自己吧?」又見雪丹鳳微閉著鳳目,痛心地輕搖著蝶首,流著淚,繼續說:「我知道:這時你正和你出身豪富之家的表妹……促肩香閨……兩情懷依……哪還想到我這苦命的師姊……」說至最後,嬌軀顫抖,忍不住突然掩面而哭,但她仍竭力抑制著,不讓悲慼的哭聲高起來。

  江天濤呆呆地丘在那裡,愣了。雪姊姊果然在埋怨他,這確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事,一向被他敬愛的雪姊姊,竟對他有了私情,而他,卻一直視雪姊姊如聖潔不可侵犯的女神。

  就在這時,一聲親切慈祥的聲音,劃空傳來。

  「鳳兒,你濤弟弟還沒來嗎?」江天濤心中一驚,這正是恩師海棠仙子以千里傳音的功夫,同雪姊姊問話。

  卻見雪丹鳳,慌張地舉袖拭了拭雙頰上的淚水,急忙起身,面向身後竹林深處,恭謹地期聲說:「回稟師父,濤弟弟還沒來。」竹林深處,又傳來海棠仙子的迷惑聲音問:「方纔你在和誰談話?」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瞪大了星目。一瞬不瞬地望著雪丹鳳窈窕的背影,心靈深處,立時掠過一絲妒意和怕失去雪姊姊的惶恐之感。

  這時,他才突然體會到,他對雪姊姊的愛,早已根深蒂固,只是他自己尚懵懂不知罷了。

  又見雪丹鳳,恭謹地期聲道:「那是朱師妹!」江天濤聽得一愣,心說:師父何時又收了一個師妹?

  又聽海棠仙子,驚異地問:「怎麼,她還沒回梵淨山嗎?」雪丹鳳立即恭聲道:「她在走前先到峰下去看了看濤弟弟!」竹林深處一陣沉寂,沒有再傳來海棠仙子的聲音,想是為朱彩鸞去看江天濤的事,而感到不安。

  江天濤一聽梵淨山,心中頓時恍然大悟,朱彩鸞就是兩年前金拂盲尼帶來的那個一身鮮紅,頭上梳著兩個小辮子的精靈少女。

  他一想到那個有兩道柳眉,一雙明亮大眼睛,充滿了刁蠻難逗的艷麗少女,他心裡就有氣。

  因為兩年前她來時,雖然僅住了兩天,但卻數次要求和她比輕功,比劍術,而江天濤都沒理她。

  他雖然有些討厭朱彩鸞,但卻很喜歡盲尼篆養的那隻金毛紅眼,頗通人性的金佛佛……老饕。

  江天濤聽了雪姊姊的回答,想起朱彩鸞那副爭強好勝的個性,趁機進入九宮堡,盜劍留詩的少女,不是她還有誰?

  心念間,竹林深處,再度傳來海棠仙子的關切聲音:「鳳兒,你朱師妹怎麼說?」

  一直恭立的雪丹鳳,略微一遲疑,恭聲道:「朱師妹沒說什麼,師父!」按著是海棠仙子沉聲問:「那她為何走了回來?」雪丹鳳依然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朱師妹說,濤弟弟正在九宮堡內!」海棠仙子似乎頗感意外,立即間:「她怎的知道?」雪丹鳳恭聲說:「朱師妹說,她也去過九宮堡了。」海棠仙子輕聲一歎,感慨地道:「這孩子被金拂盲尼縱容得大任性了。」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立即又關切地道:「鳳兒,進來吧,你濤弟弟也許要三更以後才能前來。」雪丹鳳恭聲應是,微垂蝶首,逕向竹林深處緩步走去,看她慼然的神情,充份顯示出她內心的哀怨,孤寂和失望。

  江天濤望著雪丹鳳的孤伶背影,心中不禁一陣難過,他斷定雪姊姊的這場不快,完全是朱彩鸞帶給她的。

  根據雪姊姊方纔的哭述,朱彩鸞必是將花園地道暗通表妹香閨的事,告訴給雪姊姊聽了,所以才惹得多愁善感的雪姊姊在此傷心暗泣,以為他經常去和表妹相會。

  心念間,雪丹鳳已轉過一座高大石筍之後,江天濤的心中一動,立即飛身向前飛撲雪丹鳳想是聽到了飛撲帶起的衣袂破風聲,白影一閃,轉身飛回,一見江天濤立即驚聲矯呼:「濤弟弟!」嬌呼聲中,展著百合初放的微笑,急步向江天濤迎去,但她的鳳目中,卻旋動著淚水。

  江天濤撲至雪丹鳳身前,急墜身形,興奮她笑著:「雪姊姊你好!」說著,親切而自然地握住雪丹鳳那雙柔若無骨的玉手。雪丹鳳的嬌面上,頓時了紅霞,芳心跳個不停,兩地的蛾眉也立即皺在一起了,因為濤弟弟從來沒有這麼大膽,這麼熱情過。

  雖然,她覺得濤弟弟有些放肆,不像以前那樣穩重,但她的芳心深處,卻充滿了幸福,快慰和甜蜜。

  同時,她也察覺到,濤弟弟較之半以前,更成熟,更健美,更具有了勃勃的男性雄風。

  她微仰著略顯樵悻的粉面,鮮紅的櫻唇掛著愉悅的甜笑,晶瑩的眸子,一直在濤弟弟英挺俊逸的面塵上閃動,久久說不出話來。

  江天濤握著雪丹鳳的兩隻冰涼玉手,久久沒有放開,他要用他充滿熱力的手,將雪姊姊的手暖熱起來。

  這時,見雪姊姊久久不語,首先親切地問:「今天回來的嗎?」雪丹鳳依然含笑注視著江天濤,愉快地回答道:「薄暮才到。」江天濤立即解釋說:「小弟是看了恩師的手諭才知道。」雪丹鳳一聽恩師兩字,頓時由甜蜜的夢中驚醒,想到恩師的高絕武功,豈能不知濤弟弟已來峰上,這麼長時間,兩人仍在此地隅隅低語,她老人家怎不笑兩個情癡,濤弟弟是男孩子,自是無所謂,而她……心念至此,又羞又急,不由嬌面飛紅,直達耳後,急忙掙脫玉手,惶急地悄聲說:「師父等你好久了,快去吧!」江天濤知道她為什麼臉紅,但他仗恃著恩師的疼愛,愉快地一笑,拉著雪丹鳳的玉手就走,顯得滿不在乎。

  雪丹鳳又甜又氣,又慌急,不由佯怒瞋聲道:「弟弟,你越大越不懂規矩了。」話聲甫落,深處已傳來海棠仙子的親切聲音間:「是濤兒來了嗎?」江天濤精神一振,立即歡聲回答道:「是的,師父!」說罷,即和雪丹鳳急步向深處奔去。

  繞過幾座高大石筍,前面現出一座石門洞府,一位儀態雍容,超凡脫俗的中年道姑,正含笑立在洞前光滑如鏡的石地上。

  中年道姑黛眉鳳目,瓊鼻櫻口,雙頰如溫玉,頭上烏雲高挽,身穿一襲乳白道衫,外單粉緣無袖長糯,手中一柄銀票拂塵正隨著徐徐夜風飄動。

  江天濤一見中年道姑,宛如癡兒見到了母親,急上數步,屈膝伏跪在地,激動地歡聲:「濤兒叩見師父。」海棠仙子發現自嬰兒就被自己撫養長大的江天濤,半年不見,似乎比以前又長高了不少,雍容的面龐上,立即綻出慈祥的微笑,於是,親切地道:「濤兒起來,這半年來,對證實你身世的事,可有收穫?」江天濤叩頭立起,恭聲回答:「托師父的福,濤兒已覓得繡衣的一部份。」說著,即由懷中將那只毫光閃射,七彩繽紛的繡衣左袖取出來,雙手送至海棠仙子面前,並將進入九宮堡,登上摘星樓的經過說了一遍。

  海棠仙子接過衣袖,一面翻看,一面聽著江天濤的敘述,一俟江天濤說完,立即感慨地道:「令堂璇璣玉女,不但是位武功驚人的俠女,也是一位高瞻遠矚,有先見之明的女傑,根據她繡藍衣,葬古墓,留遺囑在玉棺內的動機,便是一招防患未然的睿智之舉。」說此一頓,將藍袖順手交還給江天濤,繼續問:「其餘部份可知現在何處?」江天濤恭聲道:「濤兒不知,汪表妹正在積極暗查中。」海棠仙子修眉一皺,婉轉地說:「濤兒,以為師之見,.還是由我親自去見令尊陸地神龍江老堡主,將你被閔五魁夫婦棄在峰上的陰謀經過,當面揭破,以為師在武林的聲譽地位,不怕令尊不信。」江天濤一聽,立即堅毅而掘強地恭聲道:「不!濤兒定要等找全繡衣安全進入古墓,取出先母的遺囑,讓父親毫無一絲疑問地承認濤兒是他親生的骨肉,否則,濤兒寧願忍辱到死,默默終生,而不願讓外界不知內情的人,盲目揣測,議論紛紜,譏濤兒有攝取九宮堡巨大財富的企圖,和繼承九宮堡堡主的野心。」立在一旁靜聽的雪丹鳳,似是也不贊成江天濤曠日持久的決定,因而溫和的插言解釋:「有師父為你出面作主,再加上你表妹汪燕玲作證,然後請令尊江老前輩拿出繡衣來,再照圖進入古墓,取出遺忘,豈不十分完美.。」江天濤依然崛強地道:「家父至今尚不知繡衣的真正秘密,也不知先母留有遺囑,繡衣的其餘部份,是否在家父手中尚成問題,如果繡衣在毒娘子手中,一經揭破,推說不知,閔五魁被誅,死無見證,豈不反而誤事。」海棠仙子修眉一皺,惋惜地道:「這件事就誤在令尊大人,在你出生的前幾個月,遠赴海外,一去十年,待等趕回九宮堡,唯一安葬你母親和見過你數面的舅母無影女俠,也在令尊回堡前半年病死在龍宮湖故居。

  那時,你表妹汪燕玲,.雖年僅九歲,但已聰明過人,她的小心眼兒裡,牢牢記著母親告訴她的末婚夫婿江天濤,左右眉心間,各有一點硃砂痣,俗稱臥龍藏珠。

  你母親璇璣玉女在逝世彌留的一剎那,曾將她親手編為的繡衣交給你舅母無影女俠,請她在令尊大人回堡後,親自交給江老堡主,並將繡衣的秘密和遺囑的事,告訴給令尊大人。

  令堂璇璣玉女唯恐她死後江、汪兩家姻親斷絕,特向無影女俠要求,如你舅母生男,和你同師習藝,是女,即和你結成夫妻。

  由於令尊在你舅母病重之時仍末歸來,無影女俠只得將令堂交給她的繡衣,和叮囑的事情,轉告訴給你表妹汪燕玲。

  令尊江老堡主,回堡之後,驚聞愛妻難產去世,心中十分悲痛,因而再度遠遊以遣郁懷。

  轉瞬又是四年,你表妹已經十三歲了,她帶著繡衣和四個小侍女,特由龍宮湖趕來投奔令尊大人。

  那時,令尊大人仍遠遊末歸,汪姑娘進入九宮堡後,第一眼看到朝天鼻,便發覺情形有異,加之毒娘子殷殷追問繡衣的下落和奧秘,更令汪姑娘起疑,因而頗具戒心。

  所幸,不幾天,令尊大人突然倦游歸來,一見汪姑娘,自是喜出望外,汪姑娘即將繡衣交給老堡主,而老堡主卻順手交由毒娘子保管,汪姑娘看得暗暗心驚,覺得老堡主太信任毒娘子等人了,因而不敢急急將繡衣的秘密和遺囑的事告訴給老堡主,因為遺囑上詳細地寫著你的容貌、特徵和眉心間有兩點硃砂痣的事。

  以上,便是令尊大人,為何直到今日,仍不知繡衣秘密和遺囑的原因。」江天濤早已聽得淚流滿面,一俟海棠仙子說完,立即流著淚,恭聲說:「這些情形,濤兒已聽玲妹說過,她實在有先母璇璣玉女同樣的超人智能。」雪丹鳳見江天濤流淚,芳心也很難過,因而有意岔開話題,說:「方纔汪姑娘請你去,可曾談到繡衣的下落?」江天濤見雪姊姊特地又提玲妹的事,也想趁機加以解釋,於是,舉袖拭了拭眼淚,繼續道:「這半年來,玲妹一直拒絕我進入內堡,怕我觸景動怒,因而闖禍誤事,今夜想是有重要大事商談,才命侍女叫我由地道進入內堡。」雪丹鳳似乎很想知道江天濤和汪燕玲談話的情形,同時也怕他說話不實,因而故意插言道:「這些情形,朱師妹已經說過了。」江天濤佯裝一驚,不由驚聲問:「哪個朱師妹?」海棠仙子接口說:「就是梵淨山金拂盲尼的女弟子朱彩鸞!」江天濤略一沉思,立即以恍然大悟的口吻,忿聲道:「師父,盜去濤兒寶劍的恐怕就是她。」海棠仙子和雪丹鳳兩人聽得一征,這才發覺江天濤大斗蓬內僅剩下一個空空的劍鞘了,因而,兩人同時驚異地問:「你的劍呢?」江天濤見問,即將進入內堡的情形及發現失劍留詩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同時,將那張素簍取出來,雙手捧遞給海棠仙子。

  海棠仙子原就覺得朱彩鸞有些任性,這時又看了她留在素簍上的那首妒意濃厚,尖刻諷譏的七言詩,愈加不悅。

  於是轉首望著雪丹鳳,沉聲問:「她第二次上峰來,說些什麼?」雪丹鳳自是不敢隱瞞,立即恭聲道:「朱師妹說,花園有條地道,可直通汪姑娘的香閨,又說濤弟弟被一個提燈的俏麗侍兒,引進內堡去了。」海棠仙子即將素簍轉給雪丹鳳,沉聲道:「鳳兒,你拿去看。」雪丹鳳恭聲應是,雙手接過素簍,看到滿身儘是偷香膽,一片輕薄竊玉心兩句時,也不禁將兩道淡淡的蛾眉皺在一起了。

  江天濤心中不甘,立即恭聲要求道:「請師父准許濤兒前去梵淨山,將寶劍向朱彩鸞奪回來。」海棠仙子修眉一皺,不禁有些遲疑地道:「濤兒,不是為師長他人的志氣,論輕功你不是你朱師妹的對手。」江天濤立即不服地道:「在劍術上濤兒自信比她技高一籌。」雪丹鳳心愛濤弟弟,自是氣朱彩鸞做的過份,何況朱彩鸞還偷偷去看濤弟弟,分明是別有用心,因而芳心深處,也不禁升起一絲妒意。

  這時見恩師盛讚朱彩鸞輕功高絕,心中也有些不服,因而忿忿地道:「朱師妹還不是仗著食了一粒朱仙果。」海棠仙子一聽,修眉皺得更緊了,似是為愛徒無此福緣而感到憂心,突然,她的目光一亮,似有所悟地道:「濤兒,如果你堅持前去,最好星夜兼程,能在你朱師妹之前到達梵淨山,先將失劍留詩之事稟報給金佛盲尼聽。」說此一頓,突然正色道:「但必須記住,絕對不可在盲尼面前說你朱師妹的不是,聽到了沒有?」江天濤見師父允許他去梵淨山奪劍,心中暗暗歡喜,連連恭聲應是。

  但他的心裡卻忿忿不平說:哼,老尼婆溺愛不明,我定要當著她的面說盡朱彩鸞的壞話。

  心念間,海棠仙子繼續道:「你見到金拂盲尼,她必會揣摸你身上的骨骼,而後贈給你一粒朱仙果,那時,你朱師妹的輕功便遠不如你了。」江天濤一面恭聲應是,一面在心裡崛強地道:「武功一道,在於勤練不輟,只要肯努力,不怕不能出人頭地,自己沒有食仙果靈芝的福氣,何必向人家討乞?」心念間,又聽師父海棠仙子繼續說:「為了及早到達,最好今夜啟程,你走後,我自會派你雪姊姊前去花園,伺機告知汪姑娘,你儘管放心前去,我已無事,你可走了。」說罷,手中拂塵微微一揮,轉身徑向洞中走去,似是有意讓這對小兒女在乍逢又離之前,有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江天濤恭聲應是,同時和雪丹鳳雙雙肅立,躬身目送,直到海棠仙子的背影,消失在洞中深處,兩人才直起身來。

  雪丹鳳與江天濤一別半年,剛剛相逢,又要分離,芳心自是有些依依,但想到江天濤此番前去,能獲得盲尼一粒朱仙果而大增功力,心中也不禁暗暗高興。

  於是,深情地望著江天濤,愉快地道:「弟弟,我送你下去。」說著,微垂蝶首,嬌笛含笑,飄然向著石筍翠竹間走去。

  江天濤自是高興,愉快地應了聲是,立即依著清麗出塵的雪姊姊身側前進。

  雪丹鳳雖然希望濤弟弟熊和她並肩依依,挽手前進,但她又怕他過份熱情,害她心跳臉紅,不能自己。

  這時見江天濤緊依著她前進,大有挽手攬腰之勢,慌得急忙岔開話題說:「弟弟,你應該明白恩師允你前去,旨在向盲尼前輩討一粒朱仙果,至於取回寶劍,乃是次要問題,希望你不要任性,違背恩師的心意。」如此一提,江天濤果然心猶不甘地說:「朱彩鸞這樣戲弄我,也兼有辱及恩師之嫌,這口氣小弟要爭回來。」雪丹鳳雖知江天濤劍術精湛,但朱彩鸞卻以輕功見長,如果朱彩鸞以輕靈的身法相輔,濤弟弟取勝仍恐不易。

  心念至此,深怕他崛強誤事,因而芳心暗暗焦急,於是蛾眉一皺,只得寬聲道:「朱師妹年事尚輕,作事較幼稚,你作師哥的應該原諒她,不能和她一般見識。」說話之間,已到了峰顛崖邊。

  這時,彎月明亮,繁星萬千,夜空深遂高速,山風微透陰寒,江天濤首先停身止步,發現雪丹鳳神色略顯憂急,只得寬聲笑道:「姊姊請放心,小弟此番前去,自會見機行事。」雪丹鳳聽得高興,立即讚聲道:「姊姊希望你能以嶄新的姿態,回來見師父。」江天濤覺得恩師和雪姊姊太重視那拉朱仙果了,不由哈哈一笑,毅然應好,說聲姊姊再會,飄身而下,直向峰下瀉去……

  江天濤飄身而下,疾如殯星,踏斜松,點突石,瞬間已至雲下。

  俯首下看,谷中一片漆黑,「九宮堡」內已沒有一絲燈光。

  於是,身形逐漸加快,片刻已達峰下,飛身縱進巨木松林,直向正西絕壁下的廣大花園馳去。

  來至花園牆外,略微看了一眼園內,騰身而下,直奔石屋。

  就在他奔至石屋門前,正待伸手推門的同時,那兩扇虛掩著的房門,突然開了。

  江天濤驟然一驚,飛身退後五步,正待喝問。

  一張芙蓉般娟麗的面,緊皺著黛眉,充滿了嬌面,生氣地嘟著的櫻口,緩緩地呈現出來。

  江天濤定神一看,正是雲鬢帶翠,秀髮高堆,一身嶄新黃絨雲棠的汪燕玲。

  心中一喜,飛身前撲,同時驚喜地俏聲道:「表妹,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說話之間,飛身縱進室門,伸手就要去握玲妹妹的玉臂。

  一臉嬌面,櫻唇高嘟的汪燕玲,嬌軀一扭,生氣地閃開了,同時,不高興地問:「你去了哪裡?人家等你好久了。」江天濤立即興奮地解釋說「我師父回來了!」說著,順手將門掩好,再度拉起汪燕玲的玉手,急步向室內走去。

  汪燕玲一聽,格外驚喜,嬌面上的不快神色,頓時全消了。不由驚異地問:「方纔進入內堡,點倒小翠花兩人的是海棠仙子前輩嗎?」江天濤見問,頓時想起了任性的朱彩鸞,不由輕哼一聲,忿忿地道:「師父怎會作那些幼稚可笑的事情。」說著,讓汪燕玲坐在方凳上,即至床下取出一個小包袱來.。

  汪燕玲一見,立即不解地問:「濤哥哥,你要作什麼?」江天濤仍有些不高興地道:「師父命我即刻動身,星夜趕往梵淨山。」說著,已將小包袱打開,裡面是一方天藍儒巾,和一件淺藍公子衫,以及綢褲福鞋。

  汪燕玲一聽,粉面立變,條然由方凳上立起來,萬分焦急地道:「唉呀!現在你怎麼能去呢?姑父已答應了呀!」江天濤聽得一愣,不由驚異地間:「父親答應了什麼?」汪燕玲焦急地道:「方纔在中閣上與朝天鼻比劍,僅兩三個照面,便被小妹逼得手忙腳亂,姑父十分震怒,決心要為小妹另行婚配。小妹當即要求倣傚姑父當年與姑母的彩聘方式,比武招親,姑父毫末遲疑地答應了!如今你又去要梵淨山,那怎麼可以呢!」江天濤一聽,反而愉快地笑了,按著興奮地道:「梵淨山距離此地雖有千里,但我的小青卻是寶駒,如星夜兼程,三日可到,往返最多十天,父親雖然答應比武招親,這等大事絕不會草率行事……」汪燕玲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焦急地道:「你哪裡知道,姑父說要飛馬傳柬武林各派,並要在堡外高搭擂台,小妹深怕真的來了身懷絕技的高手,屆時弄假成真,那還得了?所以小妹要求,先在堡內高手中選,姑父立即懷疑我對小李廣鐘情有了愛意……」說此一頓,嬌面立時飛上兩片紅暈,按著,羞報地道:「如在堡中選,不必太拘形式,隨時可在大廳階前舉行。」如此一說,江天濤也急了,緊皺著兩道入鬢劍眉,久久不知說什麼。

  驀然,他的星目一亮,似有所悟她笑著道:「只有請你裝幾天病了。」汪燕玲一聽,羞紅著嬌岳撲啼笑了,她似乎也覺得,只有裝病一途是上策了。

  江天濤感慨地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順手將大斗蓬解下來。

  汪燕玲一見江天濤背後的空劍鞘,不由驚異地問;「濤哥哥,你的劍呢?」江天濤俊面一紅,只得忿忿地將失劍的經過說了一遍。

  汪燕玲立即惶聲道:「濤哥哥,九宮堡唯一遍至堡外的一條地道,已被這位朱姑娘知道了,你千萬不能再和這位朱姑娘鬥氣,否則……」江天濤立即冷冷一笑,忿忿地道:「大不了將地道堵絕……」話末說完,一陣衣袂破風聲,逕由花廳方向傳來。

  江天濤心中一動,飛身縱至外間,將門悄悄拉開一道縫隙一看,只見一身水紅的小水仙,正向這面如飛奔來。

  於是,急忙將門拉開,同時向緊跟身後的汪燕玲悄聲說;「是小水仙!」話聲甫落,神色略顯慌急的心水仙,已到了門前。

  汪燕玲心知有異,急步走出門外,注定小水仙,悄聲道:「有什麼事?」小水仙慌張地悄聲說:「方纔毒娘子派侍女來請小姐,說老堡主有要事面談,請小姐立即前去,小婢等只得說小姐睡了。」汪燕玲立即急聲道:「我得趕快回去。」說罷轉首望著神色凝重的江天濤,鄭重地道:「濤哥哥,你要盡快趕回來,閔五魁已死,這幾天也許沒人注意花園中的情形。」說著,急急跟在小水仙身後,直向花廳後階怪石間奔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2:07

  江天濤望著急步離去的汪燕玲和小水仙,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吉祥的預兆,因而飛身追了過去,不安的提醒道:「玲妹,你要謹防「毒娘子」有詐!」汪燕玲身形不停,急忙回頭揮手道:「小妹曉得,你放心去吧!」江天濤愣愣地立在那裡,直到汪燕玲的纖纖身影消失在翠竹怪百間,他才急步奔回室內。

  這時,他的心緒紛亂已極,他不但擔心毒娘子會加害汪燕玲,同時,也怕由梵淨山趕回來,玲妹妹已成了他人之婦。

  因為,毒娘子不但是個多智善變,巧言令色的女人,也是一個狡滑險詐,機警陰狠的潑婦,只怕汪燕玲的偽病瞞不過這個狠毒女人的耳目。

  江天濤一面束儒巾,一面手心滲汗,他根不得插翅飛到梵淨山,奪了寶劍再飛回來。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由於心緒煩躁憂急,他幾乎恨透了朱彩鸞。

  江天濤換上儒巾藍衫,綢褲福鞋,又是一番韻逸豐彩,在勃勃英姿中,又加上幾分書卷氣,只是他冠王般的俊面上,充滿了焦急,那兩道人鬢劍眉,也緊緊地皺在一起了。

  他匆匆包好大斗蓬劍衣,提著空空劍稍。急步走出室來。

  這時,天將四更,露重風寒,整個幕阜山區,一片死寂。

  江天濤飄身縱出花園,沿著松林外沿,繞過谷口縱嶺,直向放馬的山下馳去。

  曉星高照,曙光微現,幕阜山的西麓,瀰漫著一層淡淡薄霧一陣急如驟雨的塔塔蹄聲,擊破了整個山區的寂靜,谷峰間,掀起一片清脆蹄聲的響應。

  一匹身高標肥,神駿異常的青髦大馬,昂首豎須,狂馳如飛,宛如奔雷般,衝出了西麓山口。

  鞍上坐著的正是豐彩韻秀,宛如玉樹臨風的江天濤。

  江天濤皺眉凝目,朱唇下彎,神色隱透憂急,他端坐馬上,緊控絲僵,直向官道上奔去。

  小青是匹塞外罕見的龍行寶馬,性情剛烈,通靈機警,放開鐵蹄奔馳如飛,日行程,可達數百里。

  江天濤由於心急奪劍,加之懸念汪燕玲的安危,幾乎是星夜兼程,馬不停蹄,絕少休息。

  他由平江,經寧鄉,奔阮陵,過干城,第三天的傍晚便已到了達了松桃縣城,沿途雖然十分熱鬧,但他卻無片刻逗留。

  第四天的絕早,江天濤便一馬當先,如飛馳出了松桃城。

  江天濤坐在馬上,舉目西看,只見遙遠的天邊,在濛濛金輝晨曦中,一道綿蜒的山影,已隱約可見。

  小青一夜休息,精力充沛,沿著官道,狂馳如飛,直奔正西。

  他的心情,隨著山影的擴大增高而緊張激動。他只知道金佛盲尼的洞府,位在金刀峽的崎險絕顛邊沿上,至於確切的位置,他弄不清楚。

  他知道盲尼性情古怪,喜怒無常,尤其溺愛只犢,情理不分,這次奪劍,也許會鬧得極不愉快,根本別想吃她的什麼朱仙果。

  一想到朱仙果,他使立即想起恩師的一再叮囑,如果不讓恩師和雪姊姊失望,就得忍氣吞聲,委屈求全。

  他不知道「朱仙果」是什麼顏色,也不知道有多大體積,更不知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僅知道那是武林人物夢寐難求的珍品。

  但當他一想到盜劍留詩的朱彩鸞,心中便不由升起一股熊熊怒火心念間,舉目再看,氣勢峻偉的梵淨山,已在十數里外了。

  驀然,他的劍眉一皺,俊面上充滿了懊惱神色,因為,他突然想起了,至少尚有數天才可能回山的朱彩鸞。

  想到此一行程目的,旨在爭氣奪劍,朱彩鸞不在,氣向誰爭,劍向誰奪?

  念及至此,心中愈加懊惱,如果朱彩鸞途中因事拖延,半月不回,自己又不能久等,這一趟梵淨山豈不白跑。

  江天濤雖然心中遲疑,但跨下的小青,卻馬不停蹄。

  辰時剛過,使到了梵淨山東麓。

  江天濤舉目一看,峰嶺搓峨,青蔥蒼翠,正中一蜂,有如斧劈,數道飛瀑,經天而降,飛瀑之下,便是著名的金刀峽。

  瀏覽間,小青已如飛奔進一座山口,沿著一條崎嶇山道,直向山區深處奔去,迅捷若風,馬遠絲毫末減。

  山內梵宇特多,舉目望處,蜂嶺半山,不時發現隱約可見的金碧殿脊,翠竹蒼松,綺霞青霞,遍地紅嬌綠媚,果然不傀是黔境第一名山。

  江天濤飛馬瀏覽山色,心情逐漸開朗.不兔已忘了煩惱。

  到達山區深處,已經無路可循,小青的速度也逐漸慢下來。

  來至一座深谷,距離金刀峽的兩座斷峰,已不足百丈了。

  江天濤飄身下馬,順手將絲疆繫在鞍頭上,仰首一看,斷峰高插天上,一眼無法看到峰頂,想到朱彩鸞尚末回來,他的心情再度沉入鬱悶中。

  繼而一想,既來之則安之,先登上斷峰,一覽梵淨山全貌,也算不虛此行。

  於是,拍了拍小青的長髮,展開輕功,直向斯峰上升去。

  片刻已達蜂上,峰上地區極廣,山勢斜斜上升,距離最高的突出尖頂,仍遠有一里多地。

  峰上俱是參天古木,荒草落葉遍地,遠不如峰下景色綺麗。

  江天濤無心細看,直向一里外的突出尖頂馳去。

  通過一片參天古木巨林,便是細松修竹,風柔日暖,飄拂著陣陣花香,到處響著悅耳的鳥聲。

  山勢逐漸斜升,並有羊腸小徑,似是通向最高尖頂,幽花夾道,香氣襲人,又是一番景象。

  江天濤心胸一暢,沿著小徑疾馳,他知道,只要沿著小徑前進,便不難找到金拂盲尼的洞府。

  飛馳間,舉目一看,只見尖頂的最高處,一點黃影,閃閃發亮,宛如彈丸星走,又似滾動在竹稍樹顛上的金珠,直向這面迎來。

  江天濤一見,立時愉快地笑了,同時,高高揮動著右手,連聲高呼:「老饕,老饕!」滾動而來的金珠,聞聲突然一停,似乎感到驚異,兩盞小燈似的目光一閃,按著身形驟然加快,宛如一縷金光閃閃的輕燈。

  同時,發出一陣咕咕嗚嗚的歡愉叫聲。

  江天濤雖然足足十八歲了,但他仍是一個大孩子,有時童心仍極熾烈,這時一見老饕,積在心中的煩惱,頓時全消了。

  滾滾飛來的金影,眨眼一到,竟是一隻狗嘴,猴身,獅子尾,一雙眼睛,渾身金毛的三尺金拂拂……老饕。

  老饕一見江天濤,又蹦又跳,咕嗚亂叫,尾巴急烈擺搖,充分顯示出它心中有掩抑不住的高興。

  江天濤最喜歡金拂拂老饕,兩年前盲尼前去幕阜山時,他和老饕踏遍了暮阜山區,幾乎形影不離。

  這時,一手拉住老饕的前爪,一手撫摸著它腦後上的金毛,像久別的老朋友,不停地問好。

  同時,在腰裡取出一句早準備好的食包,立即交給了老饕。

  老饕撕開食包一看,醬肉、鹵蛋、肥雞腿,可真樂了,金睛望著江天濤,擺動著尾巴,立即開始大嚼起來。

  江天濤蹲在老饕身邊,看著它大嚼,一句食物瞬間便吃光了,江天濤含笑搖搖頭,小說,難怪盲尼給你起個名字叫老饕。

  老饕以為江天濤向它表示沒有了,於是一聲愉快地暗叫,拉了一下江天濤的衣角,轉身就跑。

  江天濤知道要帶他去見盲尼,於是緊跟著老饕身後飛馳,但奇怪的是老饕不走羊腸小道,直向最高處的尖頂上。

  老饕身法的確快速神奇,堪稱武林第一,它飛奔中,忽上忽下,縱高爬低,不時還翻一兩個觔斗嬉戲。

  江天濤展盡輕功,看來,金佛佛尚末十分賣力。

  瞬間已達最高尖頂上,江天濤舉目一看,只見一片澈碧綠波,竟是一個十數畝大的天池。

  南面的池邊,有一個兩丈缺口,一道飛瀑,洶湧下傾,直達萬刃下的金刀峽內,瀑聲如雷,震耳欲聾。

  老饕身形不停,竟向飛瀑缺口處奔去,江天濤只得繼續跟著前進。

  這時,江天濤前進之處,正是一座懸空突崖,距離崖邊,最多一丈,腳下綠苔極厚,加上飛瀑濺起的水霧,石面奇滑如油。

  任他江天濤藝高膽大,這時也不禁有些栗目驚心,兩腳發軟,如非跟著老饕,他自己絕不敢前來。

  再看老饕,仍在數丈以外,又跳又叫,神情焦急,似是催促他快些過去。

  江天濤僅知盲尼的洞府,位於斷峰的顛頂崖邊,但他絕沒想到竟是如此奇絕天險之處。

  繼而想到朱彩鸞,經常在此奇滑絕險之處,縱躍如飛,來往自如,她的輕身功夫的確稱得上爐火純青了。

  這時,老饕咕嗚亂叫,催得更急了,江天濤不敢再向前奔,只得屏息提氣,慢步前移,點點冰涼水珠,不時擊在他的臉上。

  又前進數丈,已到了池邊,由於風力疾勁,吹得衣擺叭叭直響,江天濤自覺無法再前進了,只得謹慎地蹲下身來。

  再看老饕,手腳並用,正向飛瀑缺口處極慢地爬去,它每爬一步,必用堅逾鋼鉤的鐵爪,深深抓進石內,發出錚錚的響聲。

  江天濤看得非常不解,但他已斷定盲尼的洞府,絕不會處在這種神鬼見愁的地方。

  驀然,他發現老饕爬行的方向,正是生在飛瀑邊沿的一株油光水綠的闊葉奇草,草內赫然生著三個比龍眼大些的金紅果子。

  只見老饕的鋼爪,向前一伸,立即摘下兩個,按著反手一丟,雨點紅影,逕向江天濤的面門射來。

  江天濤急舉兩手一繞,立將兩粒金紅果子接住,一陣沁人肺俯的奇異清香,撲面襲鼻。

  他雖然不知金紅色的香果是什麼東西,但他深信老饕冒生命的危險摘給他吃,必是罕世珍品無疑。

  心念未畢,只見老饕反手一揚,一點紅影,再度飛來。

  江天濤一手握著一顆金紅香果,急切間,只得先放進嘴裡一顆,按著伸手去接最後飛來的一個。

  金紅果子一入嘴,清香滿口,立化津液,尚未咀嚼,已經順喉而下,清涼直達肺俯,週身汗毛捲縮。

  江天濤覺得十分好吃,不自覺地又吃了一個,但他卻把最後接住的一個,留給老饕。

  這時,老饕已戰戰兢兢地爬回來,一見江天濤手裡仍拿一個,不由急得咕嗚江天濤雖然明白,但他總覺不好意思,因而搖著頭道:「老饕,我已吃了兩個,這個給你。」說著,將剩下的一個金紅果子,同時送至老饕的嘴前。

  豈知,老饕唔嗚只叫,又將果子推至江天濤的嘴邊。

  江天濤雖覺不好意思,但老饕的盛情難卻,加之這種果子也實在好吃,所以,最後一個也不客氣地吃了。

  心想,這種果子,峰上一定很多,也許老饕已經吃膩了。

  心念間,正待向老饕說聲謝謝,焉然發覺腹內奇熱如火,疼痛如割,所有骨骼,宛如脫節。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心知中了劇毒。

  驀見老饕,咕嗚亂叫,同時作著閉目盤坐之勢。

  江天濤立時會意,急忙運功調息,但腹內如火,熱汗直流,唇焦舌干,喉嚨欲裂,根本已無法調息。

  金拂佛老饕,看了江夭濤這等痛苦神情,瞪著一雙金睛,完全傻了。

  江天濤已痛得無法忍耐,急忙爬至池邊,俯首猛飲池水。

  池水奇寒如冰,但欲在腹內,卻熱痛立止。

  江天濤一陣牛飲,渾身輕鬆,十分舒服,再看嚇傻了的金佛佛老饕,不停地眨著金睛,仍作著盤坐之勢。

  於是心中一動,再度閉目行功,微一運氣,熱流再起,江天濤竭力忍耐,將熱流納入丹田內。

  漸漸渾身奇熱如火,汗下如雨,只得再至池邊狂飲寒水。

  如此一連三次,江天濤才漸漸進入忘我之境。

  不知過了多久,隆隆震耳的飛瀑聲,將他驚醒了。

  江天濤睜眼一看,不由愣了:只見東方紅日剛剛升起,峰上寒風十分凜例,自己渾身全濕透了,金拂拂老饕,也不知去了哪裡?

  看看旭日,正是清晨寅牌時分,心想,莫非自己在此坐了一天一夜。

  如此一想,腹中頓時感到十分飢餓,於是,急忙由腰後取出預備的一餐乾糧,打開一看再度愣了。

  只見布袋內的兩個麥穗,和鹵蛋醬肉,已經被水完全浸透,而且有些腐爛,俯首一聞,已經壞了。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發覺自己在此生了絕不止一日,心裡一慌,挺身躍起。

  豈知,挺身一躍,輕如柳絮,微一用力,竟然升高數丈。

  江天濤飄落在地上,第三度愣了。

  他微一運功,真氣暢通無阻,滾滾渤渤,宛如長江大河,逕由丹田內源源而生。

  江天濤驚喜欲狂,突然想起金拂拂老饕,立即屏息提氣,沿著崖邊,直向來時的方向去找。

  這時,他再不覺得腳下奇滑如油,他只覺得身經似蘆花,似柳絮,似是隨著強勁的山風向前訊去。

  前進十數丈,蒸見金拂拂老饕正捲縮地坐在一座岩石下,目光呆呆地望著遠處,神情顯得十分頹喪。

  江天濤一見,飛身撲了過去,身法之快,捷逾流矢,同時,高聲歡呼道:「老饕,老饕,我睡醒了!」語聲甫落,身形已至,老葵見是江天濤,先是一愣,按著亂蹦亂跳,繞著江天濤咕嗚嚎叫起來,簡直是瘋狂了。

  江天濤不但功力大增,同時智能也增高了,他斷定金拂佛必是以為他死了,因而在此傷心難過。

  至於那種金紅色的果子,金拂拂只知是一種好吃的東西,而不知道果子的珍貴之處,尤其不知道吃多了,竟會那等痛苦。

  這時見金拂拂驚喜如狂,立即笑著道:「老饕,快帶我去見盲尼前輩,我還要盡快趕回幕阜山去。」金拂拂老饕一聽,立即停止了跳躍,但它仍咕嗚不停,同時,舉起前爪指了指東南斜坡下的峰崖。

  江天濤順著老饕的指向一看,只見數百丈外的坡下崖邊,有一片松竹雜植的稀疏小林,林內鮮花繽紛,燦爛如錦,修整得十分美麗,靠西南的斜坡,已被整齊地切斷。

  江天濤看罷,斷定那裡就是盲尼的洞府了。

  於是,親切地撫摸了兩下金拂拂的後腦,拍拍肩膀笑著道:「老饕,謝謝你了,再見了!」說罷,又向十分得意地老饕揮了揮手,逕向數百丈外的坡外疏林處,如飛撲去。

  江天濤這一飛撲,真是快如飛鴻,疾如流矢,他自覺如同「平步凌雲」,奇快無比,披下疏林,如飛向他迎來。

  飛撲中,驀見繽紛燦爛的花圃間,現出一個身段窈窕,秀髮披肩,一身紅緞勁裝,背插長劍的少女背影。

  江天濤心中一動,急忙將身形慢下來,緩緩飄進,凝目細看。

  只見紅衣少女,坐在一方石桌後面的石凳上,玉手托腮,默默地望著由林外伸進來的羊腸小道,似是在等待什麼人來。

  江天濤雖然看不見紅衣少女的嬌面,但他欲知道,紅衣少女就是他前來要找的朱彩鸞。

  他一見朱彩鸞,暗暗生氣,他的心情也因而十分紛亂,因為朱彩鸞既然回來梵淨山,他卻在天池旁盤坐了至少也有四五天。

  想到表妹比武招親的事,不禁焦急萬分,恨不得即刻趕回九宮堡去。

  心念間已至林前,但是,目光一直望著正東的朱彩鸞,依然靜坐不動似是未曾發覺他已到了林前。

  於是心中一動,決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來個如法泡製,去盜她的劍,要她朱彩鸞也知道,乘人分神之際,盜走別人的劍,並不算什麼真本事硬功夫,我江天濤同樣地可以辦到。

  心念已定,屏息前進,毫無聲息地向著朱彩鸞的背後走去。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2:32

第四章 金拂盲尼


  來至松竹邊沿,轉首一看,只見方才看到斷岩石壁上,果然有一個半圓形的石門洞府。

  石門大開,洞口潔淨,石洞上面橫刻著四個金漆大字……無憂洞府,筆力十分蒼勁。

  江天濤見洞內靜悄悄地沒人,膽氣大增,暗暗心喜,屏息向朱彩鸞的背後潛去。

  這時,他發現朱彩鸞的背影嫻娜,嬌軀豐滿,纖纖柳腰,秀髮披肩,一柄綠皮寶劍,斜系背上,兩道鮮紅絲襪,隨風飄拂,看她玲瓏的身段,完全不像兩年前,十四五歲的朱彩鸞了。

  打量間,已至朱彩鸞背後,一絲高雅的淡淡幽香,立即隨風飄來。

  這絲熟悉的高雅清香,一入江天濤的鼻孔,頓時想起朱彩鸞盜劍留詩的惡作劇,右手本能地悄悄提起來。

  就在他的右手移向劍柄之際,朱彩鸞突然發出一聲幽怨焦急地歎息,同時,黯然地搖了搖頭。

  江天濤心中一驚,立即將手停下來,趕緊屏息提氣。

  就在這時,身後焉然暴起一聲渾濁大喝:「哪裡來的野小子,瞻大包天,先接我張石頭一拳……」暴喝聲中,同時傳來一陣疾勁拳風。

  江天濤驟然一驚,急忙旋身,尚末看清來人是誰,一團黑影,揮動一隻拳頭已到了面前。

  急切間,跨步一閃,右臂奮力一抬,橫架揮出。

  江天濤這時是何等功力,如此一揮,不下千斤。

  另聽蓬的一響,暴起一聲震耳嚎叫,揮拳下擊的張石頭,宛如風吹的氣球,直向洞口滾去。

  驀驚醒的朱彩鸞,撐臂躍起,回身一看,脫口一聲嬌呼。

  當她發現立在她身後的竟是她朝夕盼望的江天濤時,真是又驚又喜,但看到直向洞門滾去的張石頭,又被江天濤的驚人神力驚呆了。

  江天濤也沒有想到他揮臂一封,竟然如此驚人,這照他平素的功力,何止大了數倍,頓時愣了。

  急急翻滾的張石頭,一俟衝力稍減,立即挺身躍起,漲紅著一張黑臉,哇哇怪叫,暴跳如雷,同時破口大罵道:「好個野小子,竟敢出手打我張石頭,簡直是吃了態心豹子膽。」江天濤這時才看清被他橫臂震飛的,竟是朱彩鸞的師兄,盲尼的傻徒弟,練有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張石頭。

  張石頭五短身材,背厚腰粗,肚皮如鼓,濃眉環眼四方口,一身黑緞勁裝,腳穿抓地虎,渾身上下,皮堅肉厚,練了一身刀槍不入的硬功夫,所幸方才遇到的是張石頭。

  否則,江天濤的奮力一揮,早已臂斷腰折,一命嗚呼了。

  江天濤見是張石頭,心裡十分過意不去,雖然以前沒見過面,這時也不得不過去道歉幾句,說聲對不起。

  就在他剛剛舉步的時候,洞口黑影一閃,已來了一個身穿黑僧衣一臉怒容,雙目已盲的老尼姑。

  老尼姑身形一停,立即瞎眼望天,厲聲問:「什麼人打我的石頭?」江天濤見是金拂盲尼,趕緊躬身向前迎去。

  暴跳亂叫的張石頭,一指江天濤,怒聲嚷嚷道:「師父,是個小白臉,調戲師妹,還動手打我。」江天濤聽得暗吃一驚,正待出聲分辨,跟在身後的朱彩鸞,笑了,同時笑著說:「師父,是幕阜山的濤哥哥。」金拂盲尼一聽,滿佈怒容的老臉,立即有了笑意。

  江天濤不敢怠慢,急上數步,深深一揖,恭謹朗聲道:「晚輩江天濤,叩請老前輩法安。」說罷屈膝,伏身叩頭。

  金拂盲尼祥和的呵呵一笑,道:「好孩子,快起來!」說著,伸出乾枯的右手,作著揍扶之勢,同時含笑問:「方纔是你打了你石頭哥?」江天濤叩首立起,覷目看了一眼仍在飛眉瞪眼,例著大嘴生氣的張石頭,歉然恭聲道:「晚輩不知是石頭哥在身後揮拳打來,情急之下,隨意橫臂一格。」張石頭一聽,立即怒聲分辨道:「師父,濤弟弟胡說,他連吃奶水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不然怎麼將我石頭打得演出一丈多。」金拂盲尼一向護短,這時一聽,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朱彩鸞一看,心知不妙,故意輕掩櫻口,愉快地咯咯笑了。

  她聲似銀鈴,直如黃鶯,悅耳已極,似是在笑張石頭說的有趣,又似是在緩和突變緊張的氣氛。

  江天濤聽得十分不解,不知道朱彩鸞為何發笑,回頭一看,雙目一亮,頓時愣了。

  只見掩口而笑的朱彩鴛,膚如凝脂,貌若嬌花,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兩道彎彎的柳葉眉,瓊鼻櫻口,腮現梨渦,一蓬劉海覆著前額,艷美極了。

  在江天濤的印象中,朱彩鸞仍是一個刁蠻任性,頑皮淘氣的小丫頭,沒想到,兩年不見,竟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艷無倫了。

  正在發愣之際,焉聞盲尼沉聲問道:「蝶兒,有你在場,他倆怎會出手?」朱彩鸞依然笑著說:「是石頭哥不對,不問青紅皂白,開口就罵,舉手就打。

  張石頭一聽,一張黑臉頓時急紫了,大聲分辨道:「不,是濤弟弟在背後偷摸蝶妹妹的臉蛋,我才罵的。」朱彩鸞一聽,粉面頓時紅了,盲尼的老臉再度沉下來,神色十分難看。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立即沉聲道:「晚輩知書達禮,幼受師訓,怎會如此輕狂無狀,此次蝶妹前去幕阜山,趁我分神之際,盜去背後長劍,晚輩來此,特為向前輩取劍……」盲尼末待江天濤說完,似是已揣透了根源始末,立即沉聲問道:「你是說蝶丫頭缺乏教訓,不懂道理,沒有規炬?」江天濤已經動怒,因而覺得盲尼師徒三人,都有些蠻不講理,頓時忘了海棠仙子的叮囑,依然沉聲道:「至少有恃技逞強之嫌。」盲尼兩眼望天翻了兩翻,似是想說什麼氣話,但兩片唇角一陣牽動,終於礙於身價和海棠仙子的密切友誼。

  「你方才可曾蔣蝶兒的寶劍偷撤到手?」盲尼改口問。

  江天濤立即沉聲道:「如不是石頭哥及時出來,晚輩已經得手了。」盲尼聽得冷冷一笑,說:「你欺近蝶兒身後,而末被發覺,我相信,因為蝶丫頭這幾天,終日盼著你來,已等得有些魂不守舍了,但說你能撤劍得手,我絕不信你的輕功已勝過蝶丫頭。」朱彩鸞聽得粉面通紅,早已羞得低下了頭。

  江天濤心中冷冷一笑,立即沉聲道:「老前輩如此自恃,晚輩自是不敢再說什麼了!」盲尼老臉一紅,按著怒聲間:「聽你口氣,可是有些不服?」江天濤立即沉聲說:「晚輩怎敢不服,不過,如果石頭兄和鳳蝶妹,願意當著老前輩之面,與晚輩一較輕功,內力和劍術,晚輩絕不推辭。」盲尼原就生了一副爭強好勝的古怪脾氣,這時聽了江天濤公然挑戰的話,哪裡還忍耐得住,於是怒哼一聲,沉聲說:「要是你較技中,處處不如心意……」江天濤知道盲尼的意思是怕他三項俱都不如朱彩鸞和張石頭,因而無顏回去見師父海棠仙子。

  但他也怕自己三項俱都佔先,而惹得盲尼惱羞而怒。

  於是,靈智一動,立即恭聲道:「自家師兄妹,切磋較技,乃是常事,勝者不驕,敗者勿餒,時時互勉互勵,才能出人投地。稍時,如果晚輩技差一籌,老前輩自會不吝賜教,指出晚輩的錯誤及應改之處,萬幸晚輩稍有佔先,也是得諸老前輩兩年前對晚輩的殷殷指導和諄諄教誨,不但家師感激老前輩,就是晚輩也將終生銘記心內。」盲尼聽了江天濤一席奉承話,不禁心花怒放,陰沉的老臉,立即愉快地笑了,同時,由衷讚聲說:「好好好,你的確是個好孩子,難怪蝶丫頭在我面前,不厭其煩地讚美你。」說此一頓,瞎眼一翻,愉快地間:「蝶兒,你濤哥哥的劍放在何處?」朱彩鸞見師父盛讚江天濤,芳心自是暗暗欠喜,這時見問,立即含笑恭聲道:「放在巨林中的一株古木上。」盲尼一領首,立即愉快地說:「那邊場地大,我們就去那邊吧!」說罷,僧袖一拂,飛身向前,沿著羊腸小徑,當先馳去,宛如雙目沒有失明般,迅捷至極。

  江天濤、朱彩鸞以及矮胖的張石頭,三人同時起步,緊跟在盲尼身後。

  四人沿著小徑飛馳,眨眼已至巨林,江天濤遊目一看,儘是千年以上的插天古木打量間,驀聞朱彩鸞愉快地道:「師父,到了!」四人同時停住身形,盲尼即在一方青石上坐下來。

  朱彩鸞面向江天濤,舉手一指三丈外的一株六人合抱的禿頂古木,道:「濤哥哥,寶劍就在古木樹頂上。」江天濤強抑滿腹怒火,仰首一看,一雙劍眉,立即皺在一起了。

  只見古木筆直,樹身斑剝,高約三十丈,一片薄雲,恰巧飄過頂尖,直聳入天上,令人一看,立感頭暈目眩。

  尖頂上,一點亮影,閃閃發光,宛如碧空寒星,江天濤知道,那就是他的寶劍。

  江天濤看得面現難色,心生怯意,他自信能飛昇上去,但要想先朱彩鸞拿到寶劍,他已毫無把握。

  打量間,驀聞盲尼笑著問:「你們三入先較什麼技?」張石頭被江天濤橫臂一格,震得一連翻了十幾個跟頭,心中怒火仍末稍熄,這時一聽,立即大聲道:「師父,讓我石頭先和他比比內力。」說罷,不待盲尼應允,立即圈著兩臂,逕向一方數百斤重的大石走去。

  朱彩鸞已看出江天濤面有難色,芳心暗暗焦急,比賽輕功、劍術,她自會暗中讓步,但憨傻的張石頭,必然全力以赴。

  這時見附近的岩石,俱是千斤以上的大青石,只有張石頭走去的岩石是較小的一個。

  因而,故意嬌聲道:「石頭哥,你怎的主占客先,應該讓濤哥哥先試,他擊不開,你再擊嘛!」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以為朱彩鸞投機取巧,企圖在他全力一擊,石有暗紋之後,再令張石頭一掌成功。這時見張石頭會意地領首退後,立即大喝一聲:「讓我先試……」試字出口,身形已至石前七步之處,連足功力,右掌猛力推出。

  耳隆一聲駭人暴響,堅石四射,青煙飛騰,碎石橫飛帶嘯,隆聲歷久不絕。

  盲尼雖然雙目已瞎,但她的聽覺和感應卻十分靈敏,這時一聽飛石帶起的刺耳厲嘯,面色大變,頓時呆了。

  朱彩鸞微張著玲巧的鮮紅櫻口,瞪大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目光直盯著江天濤,嬌面上,驚喜激奮。

  她幾乎忍不住飛身過去,伸臂將濤哥哥抱住。

  張石頭原本有些呆頭呆腦,這時例著大嘴,不停地眨著大眼,面色蒼白,額角滲汗,真的給嚇傻了。

  江天濤尤為震驚,倘望著七涉外的一堆殘石,直疑是在做夢。

  坐在青石上的金佛盲尼,面色鐵青,渾身發抖,薄唇下彎,緊咬牙齒,老臉上的皺紋中,已滲出一絲油油汗水。

  驀見盲尼瞎眼一翻,十分深沉地低聲道:「江天濤,你過來!」江天濤一定神,立即轉身向盲尼走去。

  朱彩鸞深知師父的癖性,這時一見,芳心大駭,花容失色,不由脫口急呼:「師父,您要做什麼?」急呼聲中,神情惶急,緊跟江天濤身後,急步向盲尼身前走去。

  張石頭雖然憨傻,但也能看得出師父金拂盲尼的神色有異,又見師妹朱彩鸞,惶急地向著師父走去,也忍不住憨聲問道:「師父,您要做什麼?我石頭已很佩服了。」金拂盲尼慄然驚覺自己失態,難怪三個小女兒都顯得有些揣揣不安,不由仰面哈哈笑了,同時,笑道:「不但你石頭佩服,就是為師我也要豎豎大拇指頭喝一聲好。」朱彩鸞見師父笑了,一顆不安芳心才放下來,同時,悄悄拍了拍酥胸,深情地標了一眼英挺俊逸的江天濤。

  江天濤一掌劈碎了大石,神志仍在驚喜恍依中,聽了盲尼的哈哈大笑才條然清醒過來。

  這時看了光艷撫媚的朱彩鸞的深情神態,才知朱彩鸞對他有著無限的關懷,正待向她領首示謝。

  驀聞盲尼繼續笑著說:「孩子,把你的手伸出來,讓我試試你的功力究竟到了什麼火候。」說著,當先將乾枯的右手,掌心向下,五指併攏,緩緩地伸出來。

  江天濤劍眉微煌,神色遲疑,他懾於金拂盲尼數十年的威名,和與恩師的深厚友誼,自是不敢與盲尼較量內功。

  於是,急忙拱手躬身,惶聲道:「晚輩不敢。」盲尼一聽,老臉立即掠過一絲讚許光彩,再度哈哈一笑,慈祥地說:「傻孩子,不要怕,我只是證實一下我那海棠妹子,為何一直瞞著我,還一直代你請求賜你一顆朱仙果。」江天濤心中一動,立即恭聲道:「家師絕不會矇騙老前輩,晚輩來時,家師一再叮囑晚輩,務必恭請老前輩揣摸一下晚輩的骨骼,並賜一粒朱仙果。」金拂盲尼慈祥地台著微笑,愉快地嗯了一聲,祥和地點點頭,道:「不錯,我的確已答應了你師父,現在我略一試你的功力,便知應不應該給你一粒朱仙果。」江天濤仍顯得有些遲疑,情不自覓地標了一眼朱彩鸞,而身邊的朱彩鸞,卻正鳳目含情,櫻口綻笑地向他領首。

  於是,他再不遲疑,立即功集右臂,力透掌心,將右掌仰貼在盲尼的覆掌下。

  盲尼含笑祥和地問:「孩子,你可準備好了?」江天濤立即恭聲說:「晚輩已遵命準備好了。」金拂盲尼欣慰地點點頭,神色慈祥和藹,面含微笑,端坐在大石上,似是正在運集內力。

  一陣咯咯輕響,盲尼併攏約五指微微彎曲,乾枯的右手,頓時漲大了一倍。

  朱彩鸞,張石頭,分立兩邊,俱都凝神望著相合的兩掌之間。

  這時的江天濤,已合上了雙目,劍眉微軒,朱唇似是掛著微笑,在神色平靜中,又顯示出求教之意。

  驀然,在盲尼和江天濤的兩掌間,徐徐竄出一絲淡淡白色。

  緊接著,白氣逐漸加濃,剎那間,形成一團旋轉白霧。

  金拂盲尼霜眉微皺,神色逐漸肅穆。

  江天濤俊面紅潤,氣定神閒,似是已進入忘我之境。

  朱彩鸞看了這等情形,一顆芳心再度焦急起來,她看得出,濤哥哥在功力上,似乎略佔優勢。

  張石頭雖然不懂,但也聚精會神地瞪大了眼睛。

  樸的一聲輕響,白霧應聲飛散,緊合的兩掌立時分開了。

  金拂盲尼神色大變,額角已滲出油油汗水,立即面向朱彩鸞沉聲問:「蝶兒,你那柄寶劍果真是由你濤哥哥的背上撤出來的嗎?」朱彩鸞心知有異,但仍毫不遲疑地恭聲應了個是。

  金拂盲尼斷定朱彩鸞絕不敢說謊,但她心裡又著實有些不信,因而十分迷惑地自語說:「即使心神旁鴦之際,也不致劍被撤走而不知呀……」江天濤收回功力,早已睜開了眼睛,立即代朱彩鸞解釋道:「回稟老前輩,寶劍確是蝶妹由晚輩肩後撤走,因為那時晚輩正伏在石樓暗影處,靜聽家父與玲表妹等談論與晚輩有關的重大事情。」金拂盲尼頗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鄭重地道:「以你目前功力,已經遠超你師父和我之上,莫說有人在你背後撤劍,即使十丈以內之飛石落葉,亦能清晰可聞,否則,便是你有意縱容你蝶妹妹,要她處處逞能。」江天濤一聽,急忙躬身惶聲道:「晚輩斗膽也不敢縱容蝶妹,愚弄老前輩。」朱彩鸞見江天濤一口一個蝶妹,聽得芳心暗喜,飄飄如醉,但聽了師父的鄭重指責,又深免得惶恐不安。

  因為,她看了江天濤的幾番施為,的確有藏而不露,故意縱容之嫌,於是,也惶聲說:「蝶兒的寶劍,的確是在濤哥哥的肩後劍鞘中撤出來,至於濤哥哥是否故作不知,蝶兒就不知道了……」盲尼末待朱彩鸞說完,立即做了一個阻止手勢,按著神色祥和地面向江天濤,親切地問:「你師父回山後,可曾傳你新奇的功夫。」江天濤毫不遲疑地恭聲道:「晚輩僅在洞外恭聆家師面諭後,便星夜下山,急急趕來了。」金拂盲尼和朱再試了。」豈知,爭強好勝的朱彩鸞,小嘴一嘟,突然崛強地道:「不,蝶兒定要試試濤哥哥的輕身功夫,內力雄厚,並不見得就輕功蓋世。」江天濤一聽,正合心意,他也正要試試,自己的輕功究竟到了什麼火候,而也想趁機看看朱彩鸞的輕功究竟如何驚人,因而急忙躬身要求說:「晚輩久聞蝶妹輕功精絕,飛昇如燕,常以無緣一睹為憾,此番盜劍,愈見蝶妹身手不凡,今日良機難再,晚輩萬萬不能錯過。」金佛盲尼一聽,立即哈哈哈笑了,按著愉快地說:「一個要比,一個要試,我如再加阻止,反而不是意思了。」說此一頓,面向朱彩鸞,風趣地笑著道:「蝶丫頭,為師先吧話說清楚,輸了可不許哭。」張石頭一聽,立即例著大嘴哈笑了。

  江天濤自是也忍不住不笑。

  朱彩鸞沒想到師父會當著心愛的濤哥哥的面,說出她輸了會哭的話,頓時羞得粉面通紅,直達耳後。

  於是,臉一紅一踩小蠻靴,撒嬌不依地道:「輸了師父就再給我一顆朱仙果嘛!」盲尼霜眉一皺,佯裝不解地問:「朱仙果只有三顆,你不是早就對我說,你那一顆決心送給幕阜山的濤哥哥嗎?」朱彩鸞一聽,羞得連連踩腳,急呼一聲師父,一頭撲進盲尼的懷裡,扭動著嬌軀不依,但她的心裡卻十分甜蜜,因為,江天濤至少應該知道她對他的愛心了。

  張石頭拍手踩腳,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江天濤心裡雖然暗暗感激朱彩鸞對他關懷的心意,但她這份撲進尊師懷裡撒嬌不依的隨便勁,卻不敢恭維。

  而被糾纏著的金拂盲尼,卻一直在哈哈祥笑,乾枯的右手,不停地撫摸著朱彩鸞的秀髮、肩頭,狀極愉快。

  江天濤看得暗自搖頭,心想:難怪她如此任性。

  心念間,驀見盲尼經拍著朱彩鸞的香肩,笑著說:「丫頭,不要和你濤哥哥比了吧!你不是他的對手。」紅影一閃,朱彩鸞挺身站起來,立即掘強地說:「不,一定要比。」說話之間,心念電轉,她驚覺到師父一再阻止,必然有她的精確見解,萬一比不過濤哥哥,豈不難堪。

  因而靈智一動,按著曠聲說:「師父,如果濤哥哥的經功的確比蝶兒高明的多,那就是他故意藏拙,同時也有意愚弄師父。」說話之間,還高聳瓊鼻,緊撇著櫻嘴,氣唬唬地瞪了一眼江天濤。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脫口一聲輕啊!頓時愣了,他確沒想到刁蠻難逗的朱彩鸞,在臨賽前,先給他扣了一頂大帽子。

  豈知,盲尼哈哈一陣大笑,連連領首賀聲說:「好好,正合為師的心意,快去!」江天濤聽得再度一愣,心想,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心念間,紅影一閃,朱彩鸞已飛身縱至數丈外的插天古木前,身法之靈,確屬少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2:55

第五章 途遇三釵幫


  日隱西山,暮色漸濃,宮道上行人絕跡,江天濤匹馬單劍,一身藍衫,迎著夜風,放馬疾奔。

  繞過松桃城,已是起更時分了,一輪皓月,衝出東方天際的烏雲,冉冉上升,給黑暗的大地灑上一層蒙攏光輝,逐漸大放光明。

  江天濤坐在平穩狂奔的小青馬背上,目光茫然望著如飛迎來的村鎮景物,心中盤算如何盡快趕回九宮堡。

  他知道,位於堡外絕壁下的廣大花園,雖然很少有人前去,但這多天來,花圃凌亂,徑無人掃,恐怕自己的行蹤,也早為堡中發現了。

  因而,他決定先回海棠洞,見過恩師和雪姊姊後,再與玲表妹聯絡。

  心念間,焉然傳來一聲隱約可聞的深沉暴喝。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凝神,只見前面橫臥在官道上的大鎮前,一道寬大黑影,剛由大鎮內,如飛衝出來。

  看那寬大黑影,衣袂飄拂,身法靈捷,一望而知不是庸手。

  就在這時,又有三道快速身影,疾如飛丸流矢,逕由大鎮內,匆匆追了出來。

  江天濤看得出,匆匆追出來的三道人影,雖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但較之寬大黑影,似乎又遜了一籌。

  這時,繁星滿天,夜空高遠,月光照徹四野,三五里內,景物清晰可見。

  前面的快速人影馳來,江天濤的馬放開四蹄奔去,眨眼之間已能看清寬大黑影的手中,倘提著一柄烏光閃閃的三尺長劍。

  同時,也看清了後面的三道人影,一個使厚背大砍刀,一個用亮銀索子鞭,另一個似是提著一對瓦面金鋼鋸。

  三人這時,一人居中,兩人分散左右,顯然企圖形成包圍截擊之勢。

  而飛奔在前面的寬大黑影,分明可以展開輕功,迅速逸去,但他卻故意頻頻回頭有意將速度遲緩下來。

  江天濤生就俠骨義膽,看到這等不平之事,豈能不管?怎奈他一心懸念玲表妹的安危,急於趕回幕阜山,深怕中途羈延時間。

  加之,前面寬大黑影,故意放緩速度,顯然有意讓身後三人追上趁機痛懲一番,如果對方沒有制勝把握,自是不敢冒這份險。

  心念間,距離前面寬大黑影,僅餘數十丈了。

  舉目再看,寬大黑影已自動將身形停在官道上,而且橫劍以待,同時,不停地轉首,向著江天濤望來。

  江天濤這時才看清寬大黑影的身材並不太高.,但卻穿了一龔寬肥黑衫,和一幅極大的黑綢,罩著頭臉,僅留一雙黑白分明,閃閃生輝的靈活眸子露在外面。

  江天濤看得劍眉一皺,覺得這情形倒和他進入九宮堡時相同。

  心念間,持厚背大砍刀的一個,已首先追至蒙頭人近前。

  持刀的是一個年約五十餘歲的青衣老者,濃眉虎目,灰髮灰須,這時大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大砍刀,一招「力劈華山」,挾著一陣勁風,猛向黑綢蒙頭,手持烏劍的人狠狠劈去。

  黑綢蒙頭人似乎根本沒將持刀老者放在心上,一俟砍刀劈下,身形略微一動,雙肩一晃,烏光劍趁勢一招「撥雲見日」,劍尖輕巧地一點刀面,按著一招「怒蛇吐信」,劍光疾如奔電般,已到了青衣老者的右腕。

  青衣老者面色大變,一聲驚叫,疾沉右腕,身形暴退兩丈。

  左邊追到的是個矮胖身形,怒眉豹眼,一身黑衣的中年壯漢,手中提著一對瓦面金鋼鋸,已追得頭上微微兒汗。

  右邊追到的是個二十八九歲的勁衣青年,飛眉俏眼,朱唇白面,他用的是根亮銀索子鞭。

  兩人同時追到,但也同時愣了。

  蒙頭人橫劍停身,並末追擊,僅不屑的看了其餘兩人一眼,按著向江天濤望來,似乎頗存戒心。

  江天濤見蒙頭人出劍神速,乾淨利落,不由心中暗暗佩服。

  心念間,已距四人不遠了,於是一撥馬頭,立即沿著路邊前進,看情形,他是決心要袖手而過了。

  就在他正要撥馬而過之際,其餘追來三人,想是看出江天濤無意插手,暴喝一聲一湧而上,三人兵刃齊下,猛向蒙頭人瘋狂撲去。

  江天濤看得劍眉一庹,不由將馬放慢了些,但他依然沿著路邊前進。

  蒙頭人冷冷地標了江天濤一眼,依舊毫不在意地揮劍迎敵,出劍之靈巧,身法之輕捷,確屬少見。

  三個圍攻的人,倒也堪稱高手,只是遇到蒙頭人這等身手的人,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用武無地了。

  蒙頭人一支長劍,千奇萬幻,不可捉摸,時而凌空起舞,時而如黑蝶穿花,條忽間精芒電掣,眨眼間劍影如林。

  圍攻的三人,雖然使出渾力解數,依然是被迫得手忙腳亂,顧此失彼,左對右擋,有退無進。

  江天濤覺得蒙頭人劍法,絲毫不遜於自己,深信圍攻的三人絕佔不了便宜,於是,一抖絲僵,放馬馳去。

  就在他放馬的同時,驀聞持刀老者,急聲高呼道:「馬上小俠,為何不助老朽一臂之力?」

  江天濤僅回頭看了看,依然放馬飛馳,心想:你們三對一,已違背了武林規矩,居然還厚顏求援?心念末畢,右側田野間,驀然傳來一聲蒼勁怒喝:「孫香主,林舵主已死,千萬不能放走這小子。」

  江天濤聞聲轉首,只見兩道快速人影,逕由右前方,越野馳來,身法之快,疾如流矢,眨眼已至路邊不遠。

  當前一人,是個霜眉銀弩,紅光滿面,身著褐色長衫,手提一根齊眉鐵棍的七旬老人。

  持棍老人,目光炯炯,一蓬銀髮,飄散胸前,手中那根鐵棍,十分沉重,至少百斤,一望而知老人是個功力深厚的不凡高手。

  緊緊跟在持棍老人身後,是一個一身紫衣,手提一對雙刃護手鉤的中年虯髯猛漢。

  中年猛漢,紫面膛,身軀高大,肩闊背厚,一對藍光閃閃的護手鉤,分明喂有劇毒。

  江天濤打量間,已離開了現場二十丈以外,由於又來了老人和壯漢,他突然對蒙頭人的安危擔心起來。

  根據方才持棍老人的怒喝,他們今夜絕不會將蒙頭人輕易放過,現在已經三人圍攻,稍時也定會五人齊上。

  心念間.不由將馬慢下來,又覺得這等不平之事,豈能袖手不管。

  回頭再看,只見身後數十丈外的官道中間,人影縱橫,兔起鵲落,寒光閃閃,怒喝連聲,五人早已開始圍攻了。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一撥馬頭,如飛回馳。

  舉目再看,情勢果然已變,蒙頭人已被團團圍在核心,一柄長劍,雖仍有攻有守,但已沒有方才自然。再看圍攻的五人,個個精神抖撤,俱都奮勇前撲。

  持刀的灰髮老者,劈、砍、掃、剌,急勁狠沉,使鉤的猛漢,藍光閃閃,鉤、繞、鎖、斬,上下翻騰盤旋。

  一根亮銀索子鞭,忽左忽右,挑、刺、掃、絞,如練鞭,兩柄瓦面金鋼鋸,搗、戳、磕、打,一招緊似一招。

  尤其,褐衣老者鐵棍,盤旋如飛,有若矯龍,時而烏雲蓋天,迫使蒙頭人身形下落,時而枯樹盤根,逼得蒙頭人,縱躍凌空。

  被困在核心的蒙頭人,一柄烏光劍,同旋翻舞,翩若游龍,迎鉤、封刀、拒棍、壓鞭,身靈技巧,眼明手快,雖然在如此激烈搏鬥中,蒙頭人的那雙閃閃眸子,仍不時循著蹄聲,望向飛奔而回的江天濤。

  江天濤已看出蒙頭人的劍術,似是遠超自己之上,雖被五個老少高手圍攻,並無絲毫敗家,他的身手不自然,完全是由於那襲不合身的寬大黑衫。

  心想:既然沒那麼高大的身材,何必硬穿那麼肥大的衣服。

  心念間,不自覺地將馬放慢了,他在想該不該插手多管這件不平之事。

  就在他將馬放慢,神色略顯遲疑之際,現場的情勢,條然變了。

  只見蒙頭人的飛旋身形,突然一個琅滄,按著慢了下來,而且一支長劍,左封右架,上檔下攔,頓時變得守多攻少,出招也顯得紊亂了。

  圍攻的五人一見,精神大振,一聲吆喝,鉤刀猛剌,鞭棍齊下,聲勢猛不可當。

  江天濤看得雖然有些迷惑不解,但不能見危不救,於是兩腿一扣馬腹,小青一聲長嘶,放蹄向前衝去。

  江天濤來至近前,急勒坐馬,震耳一聲暴喝:「快些住手……」

  暴喝聲中,小青一聲怒嘶,前蹄條然仰起,江天濤轉身撤劍,趁勢躍起,寒光閃處,飄然落在馬前。

  這聲暴喝,聲如春雷,震得圍攻五人,心悸耳鳴,紛紛暴退。

  手持齊眉鏡鐵棍的七旬老人,煽動霜眉,目光炯炯,滿面怒容的打量著江天濤。

  其餘四人,各守一方,也同時以驚異地目光向江天濤望來。蒙頭人手橫島光劍,峙立中央,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閃閃生輝,一直在江天濤的俊面上,溜來溜去,既不發言,也不吭氣,看來毫無一絲感激之意。

  持棍老人方纔曾見江天濤放馬奔去,看他儒巾藍衫,鞍側掛劍,便知不是凡手,這時見他橫劍卓立,星目閃輝,文雅中透著英氣,愈加肯定這個俊美的藍衫少年,不是等閒之輩。

  於是,面色一整,但仍沉聲問:「閣下可是路見不平,有意拔刀相助?」

  江天濤微軒劍眉,僅冷冷地回答說:「不錯!」

  青衣持刀老人,雙眉一豎,突然急上一步,厲色怨聲問:「聽閣下的語氣,可是決意要插手過問這件事?」

  江天濤立即搖搖頭道:「在下並無此意,只是希望你們單打獨鬥,不要以多為勝,破壞了武林規矩。」

  話聲甫落,手持雙鉤的猛漢,也突然一瞪環眼,大聲道:「本幫逮捕反幫叛徒,以便解回總壇按律治罪,這是本幫的事,與武林陋規有何相干?」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目前勢力最雄厚,組織最龐大,幾與各大門派並駕齊驅的最大幫會,首屬三釵幫?

  三釵幫設壇東梁山,控制長江隘口,分舵遍及各省,沿江大小七十二湖,均有高手執掌,幫中英豪薈萃,均是聞名江湖的傑出人物。

  幫主金釵富高麗,總掌全幫大權,銀釵皇甫香,掌管內外三堂,玉釵甫湘珍,執掌全幫督巡。三釵雖是異姓,但卻情同姊妹,誓共生死,其中以玉釵年紀最小,而也以她的功力最高。

  玉釵終年督巡在外,行蹤神秘飄忽,故而有彩虹龍女之稱,暗含彩虹一現,矯龍難見之意。玉釵對犯律的幫眾,制裁極嚴,因而全幫上下,無不懼她三分,即使各派門人,也多聞玉釵,而有所顧忌。

  江天濤雖然不懼三釵,但也不願招惹這些雌老虎,為了證實現場五人是何幫派,因而不解地問:「不知五位屬於哪一個幫派?」

  灰髮持刀老者見問,傲然哈哈一笑,極輕蔑地說:「根據你的話,即知你是一個初入道的雛兒,連現在江湖上聲勢最顯赫組織最龐大,集天下英豪於一體的三釵幫你都不知道,足見你是如何的孤陋寡聞了。」

  江天濤本不願多事,也懶得和江湖上的門派幫會發生糾葛,而持刀老者充滿譏諷意味的話,著實可氣,因而搖搖頭,故意冷冷地道:「在下從未聽說江湖上有個什麼三釵幫。」

  持刀老者原就恨江天濤方才沒有援手,反而回頭多管閒事,這時一聽,頓時大怒,脫口一聲怒喝:「今夜就要你知道。」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厚背大砍刀,依然是力劈華山,挾著一陣疾勁風聲,猛向江天濤的當頭剌去。

  江天濤冷冷一笑,不由輕蔑地道:「我看你八成只會這一招。」

  說話之間,身不閃,腳不移,右臂運足功力,長劍閃電對出。

  冷芒一閃,當琅一聲,火星飛濺中,暴起一聲刺耳嚎叫,灰髮老者的厚背大砍刀,應聲脫手而飛,幻起一道寒光,直射半禳C灰髮老者,只驚得魂飛天外,厲嚎擊中,暴退兩丈,左手握著右腕,橫眉苦臉,冷汗油然,目光驚急地望著江天濤。

  褐衣持棍老人,看得面色一變,其餘三人俱都愣了。

  橫劍立在中央的蒙頭人,雙目冷電一閃,似乎也吃了一驚。

  褐衣老人霜眉一豎,厲聲問道:「閣下可是蓄意與本幫為敵?」

  江天濤冷然卓立原地,依然冷冷地說:「在下只論正義公理,不論是何門派幫會!」

  褐衣老人一聽,臉上頓現殺氣,暴喝一聲:.「孫香主,殺...」殺字出口,五人齊聲吆喝,各揮兵刃,猛撲江天濤,青衣老者,早至田中撿回刀來更是奮不顧身,爭搶先機。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不由輕蔑地期聲一笑,道:「江湖幫會,到底不如正宗門派的規律嚴格:…」說話之間,急凝功力,身形動處,勁氣瀰漫,長劍振臂一揮,幻起寒星萬點,乃帶絲絲劍嘯。

  橫立在一旁的蒙頭人,看得身軀一戰,雙目中冷芒閃爍。

  褐衣老人面色大變,驚得脫口急呼道:「果然不是凡手,大家小心了。」

  急呼聲中,飛舞鐵棍。聲勢猛不可當,其餘四人,各展所學,交相攻擊,乘隙進襲。

  江天濤長劍出手,才知道這時的劍術,已非旬日以前可比,因而精神一握,揮劍如飛,綿綿劍勢宛如波浪翻滾,只見寒星飛灑,漫天銀虹,身形盤旋,勁氣生風,眨眼之間,已將圍攻的五人罩在劍光之中。

  圍攻的五人,個個大駭,只覺光芒耀眼,寒罡襲面,看不出劍勢虛實,分不出人在何處,俱都驚呼嚎叫,進退無路。

  橫劍旁觀的蒙頭人目光驚急,躍躍欲試,不知他是要幫著江天濤,抑或是救被困在劍光中的人。

  江天濤本是路見不平,臂助蒙面入,沒想到這時五人圍攻他時,蒙頭人反作了旁觀,袖手不前。

  由於怒氣衝動,江天濤的劍勢逐漸加緊,同時怒聲道:「爾等一味糾纏,可不要怨在下傷人了。」了字出口,精芒暴漲,劍光一回,暴起一聲惶恐驚喚,持刀老人的左肩上,當先被寒芒劃破了一道血槽,殷紅的鮮血,頓時滲出來。

  持刀老人哪裡還敢再戰,一式「懶驢打滾」就地滾了出來。

  就在持刀老人就地翻滾的同時,洶湧劍光中再度暴起一聲慘叫,一道藍光,直射路邊,一柄喂有劇毒的護手鉤,噹的一聲,插在地上。

  虯髯猛漢的右臂,也被冷鋒劃破了一道,慘叫聲中,飛身暴退出來。

  緊接著,褐衣老人、中年胖漢和青年,紛紛縱出圈外。

  江天濤停身橫劍,同時,忿忿地看了一眼正以奇異目光望著他的蒙頭人。

  褐衣老人面色蒼白,額角滲汗,鼻息叮叮微喘,忿怒驚急地望著江天濤,氣急地沉聲道:「閣下劍術,實屬少見,老朽十分佩服,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尊師何人,仙鄉何處,以便老朽飛鴿報於本幫幫主……」

  江天濤正在怒火高熾之際,懶得和他們嚕嚷,因而,冷冷地道:「徒忌師諱,不便奉告,至於在下是誰,也無相告必要。」

  灰髮持刀老者,尚以為江天濤懼怕三釵幫的勢力,不敢說出師承,姓名和居處,因而傲氣一振,怒哼一聲,向著褐衣老人一揮手,恨聲道:「蘇舵主我們走,除非他跑到琉璃國,還怕踩不出他的底細來,我孫北展總有一天要他一步一個頭,磕到東梁山。」說話之間,當先縱下官道,倉惶越野馳去。

  、褐衣老人持鉤猛漢,以及使鞭用金鋼鋸的兩人,似是深怕江天濤聽了持刀老者的話怒而殺人,俱都迫不及待地紛紛起步,緊跟持刀老者身後離去。

  江天濤最氣的是黑衫蒙頭人的不通情理,對持刀老者的洩忿豪語,則根本沒放在心上。

  這時見蒙頭人依然橫劍立在原地,一雙明亮眸子,一直在他的俊面上閃來閃去,看來毫無一絲感激之意,因而怒哼一聲,不屑地看了蒙頭人一眼,飛身縱向馬前。

  就在他飛身縱向馬前的同時,身後驀然響起一聲清脆悅耳地驚急嬌呼:「喂,不要走!」

  嬌呼聲中,江天濤已飛身縱落馬上,他雖然吃了一驚,沒想到蒙頭人是個女人,但他聽得出,清脆的聲音中,含有命令的意味,加之他心頭仍在生氣,因而看也不看一眼,一撥馬頭,直向正東馳去。

  蒙頭女一見,頓時大急,不由嬌聲急呼:「喂喂,站住,你看我是誰?」

  急呼聲中,玉手一揚,罩在頭上的黑綢,應手而落,一張清麗出塵,秀逸絕倫的芙蓉玉面,立時呈現出來,他竟是一個豆寇年華的艷美少女。

  少女黛眉如晝,鳳目如星,瓊鼻櫻口,肌膚似玉,一頭烏髮,秀卷如雲,上插一支紫血飛鳳玉釵,愈顯得風華絕代,嬌艷無比,她揮動著手中黑綢,再度焦急地道:「喂,你看看我是誰嘛!」

  江天濤哪裡肯聽,依然放馬飛馳,心說:你就是九夭玄女我也不理。

  雲發少女本是心高氣傲之人,這時一見,芳心又急又氣,鳳目中頓時急出兩顆晶瑩的淚珠來。

  想想,她自身所到之處,無不畢敬畢恭,唯唯應是,奉如神明,今天哪裡受得下這等委屈,不由氣得含淚恨聲道:「哼,你就是跑上九層天,我也要追你到陵霄殿。」

  坐在飛馳馬背上的江天濤,聽得暗暗搖頭,心中十分懊惱,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何苦,兩頭都不說好。

  心念間,已至鎮前,他斷定這坐大鎮內必有三釵幫的分舵,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一撥馬頭,繞鎮而過。

  江天濤一面放馬飛馳,一面仍想著剛才發生的事,真是愈想愈氣。

  但想到方才沒回頭看一眼那個蒙頭女時,心中不禁有些後悔,聽她口氣,似是已經氣極,將來萬一再度遇上。也好防她出手偷襲。

  如今,既不知她是少婦,也不知是她是少女,更不知她有多大年紀。

  心念間,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鎮。

  回頭一看,不由一愣,只見數點灰白小點,連由大鎮中,直射半空,按著分散開來,各奔西東。

  其中雨點,飛速特快,在微微偏西的絞潔月光下,疾如流星,沿著官道,逕向這面飛來。

  江天濤看得十分不解,凝目再看,竟是兩隻肥壯的灰白飛鴿。飛鴿速度快得的確驚人,轉瞬之間,已飛到江天濤頭上,但高度已達數十丈了。

  江天濤心中一動,恍然大悟,這必是三釵幫的訊鴿,也許是報告他們的林舵主被蒙頭女殺了,也許是通知前面的分舵,對他加以截擊。

  念及至此,心頭條然升起一股焦急怒火,他雖然不懼三釵幫的沿途阻撓,但卻極怕因此延誤返回幕阜山的時日。

  光潔的明月,隨著小青如飛的狂奔,逐漸西沉,四更時分,已到了干城以東的大河渡口。

  由於時間尚早,渡船尚末開始,江天濤只得在一座小店內打尖,給小青兩個時辰的休息和進食的時間。

  渡過大河,已是朝霞滿天了。

  江天濤上馬,沿著官道繼績向東飛馳。

  不出十里,前面現出一座丘陵隘口,陵上生滿叢林,一片油綠,官道直達丘陵中間的凹處。

  江天濤來時曾通過丘陵地區,知道起伏綿延的丘陵內,倘有兩條官道,數座大鎮,市面十分繁華。

  官道上雖然多是前來渡河或渡河過來的行人商旅,但俱都沿著路迸前進,因而並不影響江天濤放馬飛馳。

  江天濤前進中,漸漸發現由丘陵隘口過來的路人,多以驚疑擔憂的神色和目光向他望來。同時,有不少路人,以警告的目光望望他再看向身後的丘陵隘口。

  江天濤心知有異,舉目一看,只見丘陵隘口處,散立著不少人影,尚有馬匹,前去的人,神色遲疑,過來的人,匆匆急急。

  漸漸已能看得清楚,散立的人影,俱是身背單刀的勁裝大漢,而在大漢之間,尚立著一僧,一叟和一個少婦。

  僧人在左,老叟在右,少婦卓立正中。

  少婦一身黑色勁衣,背插長劍,柳眉杏眼梨花面,身段輕盈,儀態不俗,一張塗丹櫻口,正在啟合,露出一線瑩潔玉齒,看她神態,似是正在向一個騎青花馬,穿籃衫的青年人盤問。

  右邊的僧人穿灰衣,持月牙鏟,年約四十餘歲,看來並無凶戾之氣。

  老叟一身土布葛衣,徒手末攜兵刃,手裡拿著一個長約三尺的旱煙袋,想必就是老叟的兵器了。

  在道路的一邊,倘有一個騎花馬的藍衫少年書生,在十數背刀大漢的包圍下,戰戰兢兢地等候著盤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3:09

  江天濤打量間,距離隘口已不遠了。

  小青見前面有人擋道,不由昂首發出一聲長嘯,反而向隘口處加速馳去。

  隘口虛的少婦僧叟和數十背刀壯漢,聞聲俱都舉目望來,當他們抬眼的一剎那,不少人雙目一亮,脫口低呼道:「點子來了!」

  輕盈少婦一見,即向左右一揮手,數十壯漢,迅速散開,同時大聲吆喝,命令兩個身穿藍衫騎馬的人,趕快上路。

  兩個身穿藍衫的青年人,自是如獲大赦,忙不迭地上馬,一扣馬腹,慌張衝進隘口,如飛馳去。

  江天濤早已看出少婦等人的來歷和目的,來至近前,自動勒馬停止,這時他才發現輕盈少婦,較他在遠處看的尤為艷麗。

  根據她立站的位置,斷定她是領袖丘陵山區的首腦人物。

  小青四蹄尚末立穩,艷麗少婦已抱拳為禮嬌聲道:「閣下來得好快,可否請下馬一談。」

  江天濤見少婦和言悅色,雖然內心微泛怒火,卻也不便發作,只得馬上拱手,也平和地說:「在下急於趕路,無暇久停,夫人如有話就請快說。」

  艷麗少婦突然嬌面一紅,不由柳眉一皺,含笑薄瞋地望著江天濤,似乎怪他的稱呼說錯了。

  江天濤看她芳齡至少已有二十六七歲,自信沒有呼錯,但見她微顯不高興地樣子,急忙改口說:「姑娘有話儘管說,在下實無心久待。」

  艷麗少婦一聽江天濤改呼姑娘,不由嬌靨更紅了,急忙含笑道:「小女子羅艷珠,恭為三釵幫第九十九分舵主,頃接本幫鴿訊,閣下曾於松桃以東貢糧鎮,單劍力敵本幫高手五人,小女子聞訊十分佩服……」

  江天濤末待鈕麗少婦羅艷珠講完,立即插言道:「貴幫五人聯手圍攻一蒙頭女子,在下路見不平,因而與貴幫五位動手。」

  羅艷珠神秘地一笑,含意頒深的道:「閣下救了那位蒙頭女子,她今後自會報答閣下……」

  江天濤一想到那個不通情理的蒙頭女子,心中便不禁微泛怒火,因而,劍眉一軒,沉聲說:「羅舵主攔住在下的去路,如果儘是這些瑣事,請恕在下要走了。」

  說著,就待抖疆催馬。

  布衣老叟一見,急忙舉手高聲道:「閣下請轉老朽一言。」

  江天濤見老人神色溫和,也謙和地道:「老人家請講。」

  布衣老人急忙謙遜她說:「不敢不敢,我們舵主絕早在此候駕,並無惡意阻攔,僅有幾句上峰轉達的話與閣下商議,絕對延誤不了閣下如期趕至幕草山。」

  江天濤一聽,心頭猛地一震,面色立變,他確沒想到三釵幫的暗探如此厲害,僅僅一個夜晚的時間,便探出他的目的地是幕阜山,由於心中一驚,不由急聲道:

  「老人家有什麼教言,請講當面,只要在下力能所及,無不遵命。」

  布衣老人一聽,和藹的老臉上,立即閃過一道興奮光采,愉快地應了個好,立即鄭重地說:「本幫成立宗旨,在溶天下英豪與一爐,協力衛道,共扶正義,本幫幫主竭誠請閣下加盟……」

  江天濤末待布衣老人說完,立即婉言含笑道:「人各有志,請恕在下有負盛意,礙難答允。」

  艷麗少女羅艷珠,急忙補充道:「閣下如願加盟,總壇萃英廳上的金交椅,任由閣下選擇。」

  江天溝聽得有趣,不禁仰夭一陣長笑,聲如金鳴王振,親蕩林野,歷久不絕。

  艷麗少女羅艷珠和一僧一叟,俱都聽得面色一變,根據這聲悠長清越的笑聲,傳信飛鴿傳來的消息不虛,馬上藍衫少年的內功修為,果然已非一般一流高手可比。

  江天濤童心末眠,有意打趣三釵,因而斂笑朗聲問:「請問貴幫萃英廳上的金交椅,可包括貴幫幫主的寶座在內?」

  如此一問,艷麗少婦和老叟的面色,同時一變,持鏟僧人立即單掌合十,朗聲宣了一聲阿彌陀佛,按著沉聲道:「小施主言詞狂傲,意含輕蔑,本舵雖然奉命不准與小施主動手過招,但貧僧職責所在,少不得要向小施主請領幾招絕學了。」

  了字出口,身形已凌空躍起兩丈,手中月牙鏟,一招「金剛開山」,挾著一陣卷空勁風,直向江天濤的當頭砸下。

  江天濤冷冷一笑,縱馬已至一丈以外,一長身形,凌空躍至僧人之上,寒光一閃,長劍同時撤出鞘外。

  身在空中,檸腰一挺,立變頭下腳上,手中長劍,疾演「劃地分界」,幻起一道弧形匹練,直劃僧人的肩頸。

  持鏟僧人一招擊空,頓覺腦後生風,心知不妙,急墜身形,腳尖一著地面,飛身暴退兩丈。

  江天濤一劍劃空,趁勢疾演「雲裡翻身」,一個觔斗,再至僧人頭上,大喝一聲,長劍猛劈而下。

  持鏟僧人大吃一驚,厲喝一聲,橫鏟托出。

  輕盈少婦和布衣老叟看得面色大變,同時急呼:「少俠手下留倩……」

  江天濤劍勢雖仍閃電劈下,但已減去四成真力。

  當螂一聲,火星飛灑,持鏟僧人被震得一直向後琅槍退去。

  人影閃處,布衣老叟,飛身前撲,伸手將僧人扶住。

  江天濤藉著反震之力,身形再度彈起,飄然落在馬上,一扣馬腹,小青一聲怒嘶,放蹄向隘口衝去。

  布衣老叟雖然震驚江天濤這份輕身功夫,但仍沒忘了高聲疾呼:「老朽之言,務請少俠三思。」

  江天濤依然以玩笑的口吻,朗聲道:「三釵如肯下山親迎,在下極願一遊東梁山。」

  說罷,又是一陣少不更事的哈哈大笑,直向丘陵地區內馳去。

  江天濤飛馳中想到自己的功力劍術同時猛進,心裡也不禁暗暗欣喜,想到雪姊姊的叮囑,希望他以嶄新的姿態再見恩師,這話果然被雪姊姊言中了。

  馳出丘陵地區,直奔辰州。

  這時湘北一帶,正是倉盈庹實的豐收之後,農作閒暇,百姓都藉此延神賽會,相互宴飲,到處都是一片昇平景象。.沿途雖然十分熱鬧,但江天濤無心瀏覽,只是飛馬向前緊趕。

  所幸由丘陵地區,直到渡過湖水,一路上十分順利,莫說沒碰到三釵幫的高手截擊,就是沿途武林人物,也幾乎絕跡。

  江天濤一心趕路,如之沿途十分熱鬧,因而並未留心沿途的武林人物何以突然減少的原因。

  雖然酒樓茶肆間,曾經盛傳著一件武林大喜事,但江天濤都在打尖時間辟房進食和休息,是以也未曾聽見。

  渡過湖水,已是西未時分,湘陰城已是燈火萬點輝煌如晝了。

  江天濤知道湘陰西關的湘北鴨子樓最著名,各色鴨肉味美可口,風聞江南,因而胃口一動,立即將馬停下來。

  將小青交給店伙,匆匆拾級登樓,由於正是晚餐時分,樓上幾乎滿座。

  還好,在樓的一角,倘余有兩張空桌,江天濤就在其中的一桌上坐下來。

  他要一壺陳年好酒,三味極合胃口的鴨肉,火烤、醬鹵、慢慢地自斟獨酌起來。

  由於樓上看不到武林人物,也聽不到談論江湖上的事情,即使有三兩位看似武林中人,也都是白鬍子老頭。

  湘陰為重鎮,城門通宵不閉,江天濤決定飲至二更過後再繼續起程,他想,小青有兩個更次的休息和進食草料,也足夠了。

  他計算一下行程,如果三更以後起程,明日午時即可到達幕阜山,放好馬匹,登上系舟峰申時不到,便可拜見恩師了。

  想到自襪棉中便將自己撫養長大的恩師海棠仙子,心中崇敬孺慕之心,油然而生,她不但是位恩如山高的師父,也是一位德如海深的慈母,他不知道何時才能報答恩師,及如何報答恩師的大恩大德。

  繼而想到冰清玉潤,恬靜端莊的雪姊姊,一張幽蘭百合般的高雅秀麗面龐,立即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來。

  江天濤一想到這位自小在一起長大,直到現在才窺知芳心隱密的美麗師姊時,他使情不自覺地笑了。

  一個掠過他心靈深處的少女,便是嬌小玲瓏秀美多管的表妹汪燕玲了。

  他在想,不管恩師、表妹、雪姊姊,當他談到巧遇老饕,誤食朱仙果的事,她們都會忍俊不住,脫口而笑。

  尤其,當她們聽到我的輕功內力,和劍術,俱都突飛猛進時,定會興奮地大讚我江天濤有福氣。

  想到得意處,他忘了內心的憂急,和旅途的疲憊,他再度笑了。

  心念間,三味野肉,一壺好酒,不覺已吃了個碗盤精光,壺底朝天。

  就在這時,一陣爽朗的哈哈笑聲,逕由樓下傳來。

  按著是一陣雜亂的登樓聲音。

  江天濤心中一動,根據那聲中氣充沛的笑聲,知道樓下來了武林高手,而且不止一人。

  凝目再看樓上,最初的客人,大都走了,現有的客人,都是新登樓的新客。

  轉首一看窗外,這時才發覺三更已經過了,於是急忙起身,立即招呼酒保結帳。

  就在酒保奔來結帳的同時,兩個老叟陪著一個中年秀士已登上樓來。

  中年秀士年約三十七八歲,面如古月,雙眉入鬢,一雙星目,朗朗有神,充滿了機智,身穿一襲月白長衫,手持描金折扇,愈顯得神情瀟灑,儀態儒雅,令人一望而知不是等閒人物。

  身後兩個老叟,一著青袍,一穿黑衫,俱都霜眉銀髯,紅光滿面,神色和藹中透著慈祥,與人無限親切之感。

  江天濤一面打量,一面付了酒資,正待離去,驀見中年秀士,停身樓口,正神情迷惑地望著自己,似是在竭力回憶什麼已忘之事。

  身後兩個老叟,似是漠不關心地看了江天濤一眼,發現中年秀士突然停步不前,才向江天濤故意打量起來。

  江天濤根本不認識中年秀士,因而徑向樓口走去。

  就在他舉步之際,驀見中年秀士,入鬢雙眉一皺,輕姨一聲,急步迎了過來,同時含笑迷惑地問:「這位少俠好面熟,似在什麼地方見過?」

  江天濤究竟是閱歷淺鮮,心地淳樸,沒經過江湖磨練的人,這時見問,急忙停身,拱手含笑道:「請恕晚輩眼拙……」

  中年秀土未待江天濤說完,急忙解釋說:「我姓皇甫,單名一個陽字,人稱玉扇秀士,世居此地湘陰城內,不知少俠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江天濤見人家誠懇地說出姓名居處,當然也希望自己說出來讓人家證實並不認識自己,因而謙和地道:「原來是皇甫前輩,久仰了,晚輩姓江,名雲帆,世居幕阜山九宮堡……」

  九宮堡三字一出口,玉扇秀士和兩個老叟,心頭猛地一震,面色同時一變,不由以充滿了景仰的口吻,惶聲道:「原來是九宮堡少堡主,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長公子,失敬,失敬。」

  江天濤看了玉扇秀士三人的震驚神色,才慄然驚覺自己說溜了口,心中雖然懊悔,但表面卻謙遜地含笑道:「不敢,不敢,晚輩江天濤,今後尚請三位老前輩多賜指教。」

  其中青衣老叟,略顯得意地傲然道:「老朽好友鎮拐震九州馬雲山,時常對老朽談及令尊江老堡主,禮賢下士,愛才如渴,尤其他格外受到老堡主的器重。」

  江天濤見談起馬雲山,知道面前三人都是有名的人物,因而恭聲問:「敢問老前輩尊姓台甫……」

  青衣老叟愉快地哈哈一笑,道:「老朽褚一彪,人稱湘江叟恭長……」

  話末說完,驀見玉扇秀士突然哈哈一笑,搶先說:「褚老英雄恭長馬雲山兩歲,故而稱他一彪兄。」

  說著,側身一指黑衫老叟,代為介紹道;「這位是郝老英雄,人稱多臂哪托,現在已是銀髯及胸,白鬢霜眉,也應該改為多臂叟。」

  把話說完,立即和多臂哪托,湘江叟,同時熱哈哈地笑了。

  黑衫老叟多臂哪托,首先斂笑說:「江少堡主難得光臨湘陰,今夜由老朽作東,大宴鴨子樓,痛飲終宵,我們是不醉不休。」

  江天濤見三人笑得勉強,玉扇秀士又無故接口介紹,頗令他有些懷疑,雖然斷定三人並無惡意,但他酒足飯飽,急於趕路,自是不會再應邀痛飲。

  於是急忙拱手,婉謝道:「三位前輩盛情,晚輩業已心領,因有要事在身,不列久停,改日有機,再為叨擾。」

  多臂哪托一聽,不由驚異地間:「怎麼,這般時候少堡主還要趕路?」

  江天濤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湘江叟突然雙目一亮.似有所悟地笑著道:「如不是少堡主急於趕路,老朽倒忘了明日令尊大人為汪姑娘設擂招親的大喜事……」

  江天濤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大變,右臂一繞,出手如雷,立將湘江叟的右腕扣住,劍眉一軒,厲聲問道:「老前輩,你說什麼?」

  玉扇秀士和多臂哪托,對江天濤出手扣住湘江叟的右腕,俱都吃了一驚。

  雖然,湘江叟是在無備的狀況之下,但以褚一彪的功力經驗,仍應該親身閃開,或出招反搏,結果竟被牢牢扣住,設非江天濤在厲聲怒間之際,尚加上一個老前輩,玉扇秀士和多臂哪托,恐怕早已出手了。

  湘江叟早在江天濤報出姓名身世時,便已對九宮堡設擂招親的事感到迷惑,覺得有這等英挺俊拔,武功高絕的少堡主,何必再公然設擂招親。

  這時右腕突然被江天濤扣住,雖然老臉微微一紅,但末發怒,反而迷惑地問:

  「怎麼,這件事少堡主不知?」

  江天濤渾身顫抖,無法解釋,只得鬆開右腕,激動地急聲問道:「老前輩可知明日何時開始?」

  湘江叟看了江天濤的驚急神情,心知有異,但卻寬聲說:「少堡主不必過分憂急,以汪姑娘之武功,三五日內,也許難逢敵手,明日雖然辰時開始,第一日汪姑娘恐怕未必出場。」

  江天濤心憂如焚,神志恍憾,急忙拱手急聲說:「三位老前輩珍重,告辭了。」

  說罷奔至樓口,沿著樓梯,飛身而下,到達樓下,尚聽玉扇秀士三人同聲高呼:

  「少堡主務請冷靜,須知欲速則不達……」

  江天濤心亂如麻,哪裡還聽得進耳裡,高呼一聲多謝,飛身已至樓外,小青早已備好,正拉在一個店伙手裡,「長身形,騰身上馬,接過絲疆,直奔城內。」

  這時三更已過,街上已無多少行人,江天濤縱馬如飛,穿城而過,直奔正東,小青放蹄狂奔。

  皓月當空,晴空萬里,原野一片死寂。

  江天濤坐在馬上,劍眉緊皺,朱唇緊閉,不時催著馬腹。

  小青昂首豎須,雙目閃光,被江天濤催得幾近瘋狂,不時發出一聲震盪原骨的悠長怒嘶。

  汪燕玲的偽病,瞞不過機智陰暗的毒娘子,早是他預料中的事,但他卻沒想到會公然擺設招親擂,而且這麼快。

  想到江湖上武功高絕的少年俊彥,不知凡幾,萬一表妹汪燕玲不敵那還了得,即使表妹滿心不願嫁給對方,但為了父親在武林中的聲望和地位,也不得不委屈認命了。

  江天濤癡呆地坐在鞍上,任由小青放蹄飛馳,他知道,即使累死小青,辰時以前也到不了幕阜山。

  時光並沒有因江天濤的惶恐焦急而停止,艷麗的朝陽,像往日一樣地徐徐爬上了地平線。

  江天濤迫切地舉目東看,根本還沒看到幕阜山的山影,而小青的肩背頸間,已滲滿了汗水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3:28

第六章 擂台招親


  紅日逐漸上升,江天濤的心卻逐漸下沉。

  在江天濤不時翹首仰頸的盼望下,幕阜山的綿延山影,終於在東天的邊際,現出了一線。

  但是,光滿大地,日上三竿,辰時早已過了。

  江天濤緊度著劍眉,目光盯視著幕阜山的遙遠山影,他的朱唇已閉成一個下彎的弧形,但他的情緒,卻懊惱、焦急地幾乎瘋狂了。

  小青似乎知道江天濤這時的心意,因而它也不嘶不吭,默默飛馳,尤其,當它看到幕阜山的山影時,速度驟然加快。

  隨著紅日的增高,小青的瘋狂飛馳,幕阜山逐漸地向前迎來,一個時辰之後,終於到達了西麓的山口。

  江天濤的俊面蒼白,目閃焦急,額角上已滲滿了汗水。

  小青果是一匹龍種寶馬,雖然已經通體是汗,宛如水洗,但它的馬速卻有增無減一聲長嘶,直向山口衝去。

  江天濤坐在馬鞍上,心急如火,只見紅日當空,金光直射,已是午時將近了。

  峰上白雲悠悠,一片蒼翠黛碧,山風徐徐,松濤陣陣,到處都是艷麗的山野花,美景依舊,恬靜異常,看不出有任何大異往常的事情在山區中發生。

  小青沿著九宮堡特築的寬大山道,狂馳如飛,急如驟雨,鐵蹄過處,濺起無數飛射星火。

  江天濤坐在狂馳如飛的馬上,看到如此寧靜的山區,除了陣陣松濤和一兩聲清脆悅耳的鳥鳴外,再轉不到其它聲音,因而他不禁有些懷疑了。

  心想,莫非湘江叟記錯了日期。

  心念剛動,一陣隱約可閒的衝霄彩聲,劃空傳來。

  江天濤的腦際打然一響,如遭雷擊,身形一連幾個搖晃,險些跌下馬來。

  根據那陣衝霄彩聲,江天濤斷定招親擂台早已開始了,而且,正有一個人敗下來或則戰勝了汪燕玲。

  當他一想到有人戰勝了汪燕玲,他那顆焦急的心,立即緊張地提到了腔口,恨不得插翅飛至系舟谷中。

  恰在這時,小青已奔至轉向放馬洞的叉路前,江天濤大喝一聲,猛地一撥馬頭,直向系舟谷馳去。

  小青痛嘶一聲,神情如狂,放蹄飛馳,疾如雷奔電掣。

  穿林、越嶺、繞峰、過溪,縈舟谷外的兩座縱嶺,已經在望了。

  江天濤凝目一看,僅能看到谷外廣場上一座結滿了紅綠彩緩的高大擂台,附近的大樹上無數黑點,似是爬滿了人。

  擂台上靜宜著幾個黑藍白黃的人形小點,似是尚末開始搏鬥。

  江天濤心急如火,希望能趕上這一場和表妹交手,他斷定擂台上那點黃影,必是表妹汪燕玲,那點白影,也許是打擂招親的少年高手。

  心念間,已能看見擂台前,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儘是各地趕來看熱鬧或是特意來一顯身手的武林人物,乍然看來,不下四五千人。

  打量間,脖下小青,蒸然發出一聲悠長怒嘶。

  江天濤定神一看,面色大變,脫口一聲驚啊,完全驚呆了。

  只見前面山道上,三五成群的武林人物,有的佩刀背劍,年齡不一,高矮不等,正邊走邊談,嘻嘻哈哈地快步走來。

  江天濤根據這情形分明是親事決定,擂台已經結束了。

  舉目再看谷口外的擂台上那點黃影,正向擂台邊沿移動。

  那點黃影一動,擂台下立即暴起一聲震撼山野,直衝蒼芎的熱烈彩聲。

  江天濤心如刀割,已猜到那點黃影,必是父親陸地神龍而不是表妹汪燕玲。

  打量間,驀聞身側一個宏亮的聲音笑著道:「汪姑娘不但生得貌若常娥,而她的劍術造謂,也算得上爐火十足了……」

  江天濤聞聲低頭,一群勁裝大漢,已經走過去了。

  又轉左邊一群人,愉快地笑著道:「那小子能娶貌若春花的汪姑娘作老婆,真是他前世燒香燒在香爐裡了,老兄,人家的艷福是修來的,哈哈……」

  江天濤轉得心如刀絞,汗如雨下,幾乎急暈過去。

  又轉一個蒼老的聲音,祥和地說:「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老英雄,能招到這等武功超群,秀逸絕倫的俊品人物為婿,也該心滿意足了……」

  又見一個虯髯大漢,粗廣的對著一群同夥,大聲的道:「不是掩「沖天炮」的武功不高,打不過汪小姐,而是掩自慚形穢,一方面怕天下英雄為汪小姐叫屈,會說一枝鮮花插在掩這批牛糞上,一方面卻也真怕江老英雄不熹歡掩這樣的女婿……」

  話末說完,一群壯漢哄然暴起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

  江天濤聽到的儘是些令他痛心絕望的言語,而山道的兩側,尚不時響起對他遲到的嘲笑和諷譏。

  江天濤萬分痛苦,心如油煎,對兩側成群離去的武林人物,視如末見,對左右響起的議論言語,聽如未聞。

  他只是絕望的低著頭,任由小青狂奔如飛,驀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如雷歡呼,就在前面不遠處暴起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抬頭一看,距離人群已經不遠了。

  紅光滿面,身著黃袍的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立在擂台上,正神情愉快,滿面含笑地向著台下數千觀眾連連拱手,似是剛剛講完了一番答謝各路好漢前來捧場的場面話。

  一陣劈劈啦啦清脆響聲,掛在擂台一角的萬響鞭炮,已被燃著了,台下數千觀眾的歡呼,更熱烈了。

  台上一個身穿嶄新勁裝的漢子,手裡托著一盤鮮艷紅綢,逕由毒娘子和朝天鼻的身後走出來,恭謹地交給江老堡主。

  江老堡主含笑接過,在鞭炮和歡呼聲中,逕向立在台上的一個身著白綢長衫,頭戴黃儒巾的俊美少年走去。

  江天濤一見,神情如狂,理智頓失,暴喝一聲:「且慢定彩,在下來了。」

  暴喝聲中,騰空離馬,躍過群豪頭上,直向擂台撲去。

  群豪一見,頓時大亂,紛紛以驚異的目光望著空而過的江天濤,一個意念,閃電掠過每個人的心頭今天又有好戲看了。

  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老堡主,正待將一匹鮮艷紅稜,披在白衫少年的身上,驀聞遠處傳來一聲暴喝,因而停止了。

  於是循聲一看,虎目一亮,只見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藍衫俊美少年,正凌空直過台下紛紛吆喝的群豪頭上,直向台上飛來。

  江老堡主久歷江湖,見多識廣,江天溝的凌空身法一入他的眼,便知道這個藍衫少年的武功非凡。

  立在老堡主面前的白衫俊美少年,一見凌空向台上飛來的江天濤,不由面現驚喜,秀眉微軒,塗丹般的雙唇,立即掠過一絲興奮微笑。

  一身黑衣勁服,狐媚光艷桃花眼的毒娘子,看到又有人來爭奪新郎官,不由陰蟄地笑了。

  油頭粉面,一身粉衣的朝天鼻,一見凌空飛來的江天濤,頓時愣了。

  擂台左右彩棚上,擔任評判勝負的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和九宮堡的其餘十數著名高手,紛紛由椅上站起來,俱都震驚地望著江天濤。

  江天濤神情如狂,盡展輕功,飛越台下吆喝騷動的群豪頭上,凌空飛上了高約四丈的大擂台。

  僅這份少見的駭人輕功,便已先聲奪人,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聲震撼山野直上蒼弩的如雷彩聲。

  江天濤飛上六丈見方的大擂台,面對老父,而不能呼一聲父親,在惶急憤怒,和絕望的心倩下,悲痛欲絕。

  由於心情的激動和孺慕,令他情不由己的急上數步,深深一揖,同時強抑悲痛,恭謹顫聲道:「景仰老前輩望重武林,晚輩孺慕已久,待先叩請金安。」

  說罷撩衣,屈膝就要下跪。

  九宮堡彩棚上的高手,擂台前廣場上的群豪,俱都愣了,他們鬧不清這位神情慌急的俊美少年,是來打招親擂,抑或是特來為江老堡主請安。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眼明手快,末待江天濤下跪,慌得伸手將江天濤扶住,同時,哈哈一笑,祥和地道:「小俠不必多禮,老朽愧不敢當。」

  江天濤的左臂,被老父寬厚有力的右手一握,立時感染到一股父子天性的親切和溫暖,將要湧出來的淚水,強自忍了回去。

  江老堡主見江天濤生得面如冠王,秀拔超群,較之中選的白衫少年,尤為英俊飄逸,心中便有幾分歡喜。

  於是,霜眉一軒,面帶祥笑,撫晉和聲問:「小俠尊姓台甫?」

  江天濤立在老父面前,悲痛難抑,幾乎忍不住跪在老父面前,放聲痛哭,因而一直恭立垂手,不敢抬頭。

  這時見問,只得強抑感情,急忙恭聲說:「晚輩姓衛,單字名明。」

  衛明兩字一出口,江老堡主聽得頓時一愣,左右彩棚,立即傳來輕微的啊聲。

  江天濤聽得心中一驚,但也有些迷惑,深悔沒有另改一個假名。

  心念禾畢,驀聞一個嗓音似極熟悉的聲音,謙和地道:「普天之下芸芸眾生中,同名同姓者,大有人在,實不足怪,小生姓魏,名銘,字綻時,魏是齊秦燕趙魏的魏,銘是座右銘的銘,敢問少俠的大名是哪個字?」

  江天濤聞聲抬頭,舉目一看,脫口一聲輕啊,頓時愣了。

  只見白衫俊美少年,膚白勝雪,色似芙蓉,兩道細長秀眉,一雙澄澈眼睛,他萬萬沒想到,竟是麗質傾城的雪姊姊。

  江老堡主閱歷廣博,一看江天濤的神色,心知有異,不由迷惑地問:「怎麼,你們二位早已相識?」

  江天濤一定神,急忙恭聲道:「不不,晚輩不認識這位魏小俠,晚輩只是覺得事情竟是如此湊巧。」

  說罷,即向女扮男裝的雪丹鳳一拱手,謙和地道:「在下與魏大俠的大名是音同字不同,在下的衛是悍衛國家的衛,明是光明正大的明……」

  話末說完,即見神色驚急,一身粉衣的朝天鼻,急步走至老堡主身側,微一躬身,悄聲道:「敏稟父親,他就是本堡後花園,私自潛逃的澆花小廝衛明。」

  說著,以極輕蔑的目光盯了江天濤一眼。

  江天濤又急又怒,也不由狠狠瞪了一眼朝天鼻,他覺得有毒娘子和朝天鼻在場,今天的事絕不會有好結局。

  立在一旁的雪丹鳳,聽了朝天鼻的話,也不禁暗暗為濤弟弟焦急。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轉得面色一變,不由驚異地喚了一聲,但他老經世故,知道這件事絕不可在此地追問。

  於是佯裝會意地一領首,但卻以不悅地悄聲道:「退下去。」

  朝天鼻垂手應是,恭謹地退了回去,目光一直盯著江天濤,充滿了怨毒。

  江老堡主略帶塭色的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惶急地江夭濤,霜眉一皺但仍謙和地問:

  「衛小俠匆匆趕來,飛臨台上,可是有什麼緊急大事?」

  江天濤見老父明知故問,面現塭色,知道情勢於己十分不利,因而慌得急忙拱手恭聲道:「晚輩頃聞貴堡汪小姐在此設擂招親,特地星夜趕來一會……」

  江老堡主末待江天濤說完,突然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如虎嘯,一聽即知含有怒意。

  笑聲一起,台下群豪,立即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

  江天濤早已嚇得拱手恭身,垂首不語。

  江老堡主斂笑撫胡,軒眉沉聲道:「本堡事先飛馬傳束,各地英傑紛紛趕來,小俠未能準時到達,足證小俠與汪姑娘無緣,如今親事已定,擂台已經結束了。」

  江天濤一聽,十分焦急,想到湘江叟褚一彪與九州馬雲山的關係,因而心中一動,立即躬身道:「晚輩因有急務,終日飛馬聘馳,是以未聞此一喜事,直至昨日薄暮,路經湘陰,巧遇湘江叟褚老前輩,方始聞及,如今晚輩僅遲一步,便不能一爭雌雄,晚輩心甚不服。」

  說話之間,覷目偷看評判席上的馬雲山,發現他聽了「湘江叟」的名字,霜眉果然微微軒動。

  江老堡主一聽,再度哈哈一笑,立即無可奈何地搖搖皓首.道:「小俠雖然不服,怎奈魏小俠已捷足先登了。」

  雪丹鳳一直無機插口,這時見機不可失,立即秀眉一軒,冷冷一笑,佯裝忿怒地沉聲道:「衛少俠既然心中不服,必是自恃武功高絕,小生自不量力,也極願向衛少俠請教幾招不傳絕學,如果衛少俠果真技高一籌,小生立即下台,並虔誠地為衛少俠和玲姑娘祝福。」

  話聲甫落,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聲如雷烈彩。

  江老堡主自聽說江雲帆曾在花園中擔任澆花小廝後,深怕他別具陰謀,因而霜眉緊皺,面現遲疑。

  同時,他覺得白杉少年,雖然自願放棄這樁善事,但卻與開擂之初,宣佈的規則不符。

  陰狠狡檜的毒娘子,自汪燕玲公然拒絕嫁給朝天鼻後,她便恨透了汪燕玲。

  這次她力勸江老堡主設擂招親的原因,目的希望汪燕玲招一個一臉橫肉,生滿了絡腮鬍子的粗擴人物為婿,沒想到竟選中了一個有潘安之貌的白衫少年魏銘。

  這時見魏銘接受江天濤的挑戰,因而心中一動,毒計立生,決心破壞老堡主宣佈的擂規。

  她知道,只要規則一破例,各路英豪,凡是不服氣的人,便可川流不息地上台一爭勝負。

  這時見老堡主面有難色,神色遲疑,急忙恭聲道:「敢稟老堡主,以賤妾之見為了汪姑娘的終身幸福,應該選武林英傑中,武功最局者為婿,方不違汪姑娘設擂招親的原有宗旨。」

  隱身後台幕後的汪燕玲,見濤哥哥實時趕回,芳心正自暗暗高興,這時聽了毒娘子的話,立時洞燭毒娘子的陰謀,因而氣得嬌軀直抖。

  於是,走至幕後,悄悄掀開一線縫隙,覷目一看,只見台下數千英豪,個個面展歡笑,大都有上台一試之意。

  再看姑父江老堡主,正為難地望著評判席上的馬雲山等人。

  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為主要評判人,這時見老堡主為難地望來,立即起身肅容鄭重地道:「根據老堡主宣佈的擂規,招親擂已經結束,照理,老堡主應婉言請衛少俠下台……」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手心間頓時急出一絲冷汗,但他卻格外讚佩馬雲山的為人耿直,絕不因對方與老友湘江叟有關係而循私。

  心念間,又聽馬雲山鄭重地道:「但魏少俠不甘示弱,一時氣忿,自願與衛小俠較量高藝,敗後而甘願退卻婚事,這事必須先徵得汪姑娘的贊可,方可裁決……」

  說至此處,台下群豪,立即發出一陣信服讚佩之聲。

  馬雲山略微一頓,繼績說:「如果汪姑娘不同意這樁親事,亦應被老堡主否定,因為魏銘少俠,以禮成在即而放棄,足證魏少俠原就缺乏誠意。」

  女扮男裝的雪丹鳳,對馬雲山的話,雖然並不重視,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禁玉頰泛紅。

  同時,台下群豪中,不少人為白衫少年,因一時意氣而失掉既得的如花嬌妻而感到惋惜。

  馬雲山依然不疾不徐地鄭重道:「如果汪姑娘同意兩位少俠較技,但後果如何,殊難預卜,卑職言盡於茲,恭請老堡主裁決。」

  江老堡主當然聽得出馬雲山的話中含意,如果准許兩人比武,不管誰勝誰負,都無法拒絕其它有意一爭的人繼續上台較技。

  尤其擔心的是武功高絕的人,台下並非沒有,但如選一個丰神俊美,飄逸超群的少年人物,卻不易得。

  正在江老堡主遲疑難決,暗暗憂急之際,驀見後台緯幕,人影一閃,一個俏麗侍女,手持短簡急步走了出來。

  江天濤舉目一看,正在表妹汪燕玲身邊的侍女,一身綠衣的小翠花,因而斷定汪燕玲正在幕後。

  小翠花看也不看江天濤一眼,逕自走至老堡主身邊,恭謹地遞上那張短簡。

  這時台下群豪個個屏息靜氣,俱都睜大了眼睛,雖然知道短簡是小姐寫的,但都希望能知道上面寫些什麼言語。

  江老堡主霜眉一皺,立即將短簡打開,低頭一看,眉頭立展,立即毫不遲疑地朗聲道:「二位請選兵刃,立即開始!」

  說話之間,急步退至台後一角,台下群豪立即報以熱烈而瘋狂的形聲,宛如平地暴起的春雷。

  彩棚上和馬雲山坐在一起的六個老人,俱是閱歷豐富的老江湖,他們為汪燕玲的不智而感到惋惜。

  江天濤沒想到如此順利的挽回既定之局,因而十分興奮,但心中也有些憂急,因為他不知道在眾目睽睽下,如何毫無破綻的擊敗雪姊姊。

  心念間,也急忙走至左邊的兵器架前,順手撤出一柄精光閃閃的三尺長劍,急步走回。

  再看纖弱中隱透斯文的雪姊姊,白衫輕擺飄飄,顯得十分灑脫,反而襯得他神色不定,心神不安了。

  再看臺下群豪,人面閃閃,萬頭捲動,俱都屏息仰首,目光炯炯地望著台上。

  左右彩棚上擔任評判的高手,個個神色凝重,同樣地目不轉睛。

  尖嘴削腮桃花眼的「朝天鼻」恭立在江老堡主身後,怨毒的望著江天濤,不停的低聲嘀咕。

  狐媚的「毒娘子」,冷冷的望著江天濤,目光狡檜尖銳,面部毫無表情,似是正在構思另一個絕毒的陰謀。

  江天濤尚未看完全場,雪丹鳳已在對面,扣劍拱手,朗聲說:「衛少俠請!」

  江天濤也急忙把劍拱手,謙和地說:「魏少俠請。」

  雪丹鳳慎重地與江天濤對了一個眼神,立即朗聲說:「如此小生有潛了!」

  了字出口,飛身前撲,長劍一招「仙童指路」振腕疾刺,精芒一閃,直點江天濤的咽喉。

  江天洛佯裝謹慎,劍眉一軒,朗喝一聲:「來得好!」

  好字出口,跨步閃身,長劍疾演「神龍搖頭」,劍化一片冷芒,直向雪丹鳳的長劍封去。

  雪丹鳳一聲冷笑,劍勢條變,寒光一繞,分刺江天濤的璇璣和雙肩,緊接著,疾變「橫斷巫山」,一道橫掃匹練,閃電繞過三朵梨花之間。

  台下數千英豪一見,立即高聲喝了一個好。

  江天濤看得暗自好笑,自然也不甘示弱,即演「花開並蒂」,繼演「閉關拒佛」,最後一招「風吹葉落」,連續三劍精芒雷射,寒光飛灑,勁風帶嘯,整個擂台上,頓時罩一團劍影光幕。

  台下群豪,同樣地報以熱烈彩聲。

  在台下群豪此起彼落的彩聲中,雪丹鳳和江天濤對演了一套恩師海棠仙子仗以成名的芙蓉劍法。

  但見擂台上,寒光飛灑,銀星萬點,匹練翻滾,精芒刺目,剎那間,只見劍光不見人影。

  台下數千英豪,俱都看呆了,這時,除了台上絲絲的劍嘯和身形旋飛縱躍帶起的衣袂風響外,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江老堡主和「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等一干老一輩人物,俱都看得神色迷惑,霜眉微皺。

  「朝天鼻」何曾見過這等劍法精湛的高手對博,早已驚呆了。

  毒娘子也看得暗暗心驚,機而一想,面色立變,心中大駭,她斷定這中間定有蹊蹺,也許與汪燕玲有著極大的關連。

  但她仍沒有想到盤繞在劍光中的藍衫少年,就是她於十八年前,丟在系舟蜂上的「少堡主」江天濤。

  就在這時,如林劍影中,突然傳出一聲雙劍相擊的清越龍吟。

  同時,兩道藍白人影,衣袂飛舞,飄飄然地分開了。

  江天濤神色自若,朱唇綻笑,氣不喘,面不紅,飄然落回原地。

  雪丹鳳玉頰生暈,鼻翅煽動,略顯心躁氣浮,她首先扣劍拱手,以羞慚的口吻,沉聲道:「衛少俠果然技高一器,小生自傀不如。」

  話一出口,台下立即暴起一陣如雷彩聲,震撼山野,谷峰齊鳴。

  江天濤也急忙拱手,謙遜地道:「承讓,承讓,在下終身感戴。」

  緊皺雙眉的江老堡主,面現難色,不由轉首去看坐在彩棚評判席上的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等人。

  馬雲山微皺眉頭,神色肅穆,似是在慎重考慮,如何宣佈這場比劍的勝負。

  就在這時,如雷彩聲中,突然暴起一聲洪鐘大喝:「且慢宣佈,掩開山金剛不服。」

  大喝聲中,一道短粗人影,逕由擂台下,飛身縱了上來。

  台下英豪一見,形聲更熱烈了。

  雪丹鳳聞聲一看,面色立變,只見上台來的開山金剛,肥頭大耳,鈴眼濃眉,獅子鼻,大海口,胸毛茸茸,腹大如鼓,手提一柄降魔桿,看來十分沉重,至少百斤,根據他飛上台來的輕身功夫,絕不是一般靠臂力驚人的好手。

  江天濤早已看了個清楚,但他卻冷冷地笑了。

  開山金剛縱落台上,看也不看江天濤一眼,逕向立在台後一角的江老堡主,垂桿抱拳,躬身朗聲道:「敢稟老堡主,其中有詐。」

  江天濤和雪丹鳳,心中一虛,俱都情不由己地雙頰一紅。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和遲疑末曾宣佈結果的馬雲山,正有同感,但他身為主人礙於身份不便說出,因而霜眉一皺,謙和地問:「敢問壯士,何以斷言其中有詐?」

  豈知,開山金剛雖然看出破綻,但苦於口舌笨拙,無法說出個中道理,頓時被問得滿面通紅。

  最後,他終於紅著臉,沉聲道:「回稟老堡主,掩雖然知道其中有假,但不知怎麼說出它的道理來,總之,掩看得有些不對勁兒。」

  如此一說,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陣哄然大笑。

  江天濤本來就自覺是假,加之看到開山金剛對父親的恭謹態度,心中頗有好感,這時再聽了他拙笨而實在的答話,也忍不住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3:47

  雲丹鳳有半年沒有和江天濤對招了,方才雖已看出他的身法劍術,俱都大有進步,但說在台下數千英豪的相互爭奪下,能永保不敗,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這時見「開山金剛」當眾指出其中有詐,早已驚得玉面變色,而這位心愛的師弟,卻仍神色自若的感到有趣發笑。

  因而,芳心暗自一歎,無奈的搖搖頭,心想:他還是個孩子。

  雲丹鳳心念間,驀見緊皺霜眉,捻胡領首的江老堡主,繼續望著開山金剛和聲問:「以壯土之見呢?」

  開山金剛立即躬身道:「回稟老堡主,掩開山金剛要試試穿藍衫的衛小俠是否確有真本領硬功夫,只要他接得住掩的一降魔桿,掩馬上就滾下台去,如果衛小俠接不住掩的降魔桿,掩也不敢想別的,因為掩知道掩沒福……」

  台下的笑聲一直末停,開山金剛以下的話,被更多豪放快意的大笑淹沒了。

  雪丹鳳一聽,芳心大震,澄澈的一雙鳳目,不由驚急地看了一眼開山金剛手中那柄重達百斤的大鐵桿。

  再看江天濤依然是神色自若,俊面展笑,看來他不但有信心戰勝開山金剛,而且還極樂意一試對方的臂力。

  驀見江老堡主,霜眉一展,撫胡領首,毅然道:「壯士真是快人快語,老朽十分欽佩,請就壯士盡展所學,大顯身手,老朽當然恭立台上,拭目以待。」

  開山金剛十分高興,急忙一躬身,朗聲道:「老堡主,謝謝您了。」

  朗聲說畢,條然轉身,鈴眼注定俊面含笑的江天濤,大喝一聲:「衛小俠,你要小心了。」

  了字出口,飛身前撲,手中降魔桿,一式「泰山壓頂」,挾著一陣勁風,猛砸江天濤的天靈。

  江天濤知道開山金剛是個口快心直的憨厚人,不願令他過份難堪,因而朗聲喝了個好,旋身閃開了。

  開山金剛以為江天濤定會橫劍接他一桿,沒想到江天濤竟旋身閃開了,由於用力過猛,收勢不及,百斤大桿直向巨木拼成的台面上砸去。

  耳然一聲大響,木屑飛濺,擂台頭動,立即發出一陣咯吱響聲。

  江老堡主看得霜眉一皺,左右彩棚上的高手面色齊變,紛紛由椅上立起來,台下群豪頓時掀起一片驚啊和騷動。

  立在擂台一角的雪丹鳳,驚得瞪大了一雙澄澈鳳目,神色立變,不由暗暗為濤弟弟捏了一把冷汗。

  立在幕後偷看的汪燕玲,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濤哥哥和雪姊姊搏鬥,雖然十分緊張,但她知道雪姊姊一定會佯裝敗下台去,她心中正在高興之際,沒想到又上來一個開山金剛。

  這時看了開山金剛這等驚人聲勢,一顆芳心立即提到了腔口,釵光鬢雲的蝶首,也不自覺地伸出幕外。

  開山金剛一桿砸在擂台上,不由窘得滿面通紅,直達耳後,不由瞪著一雙鈴眼,注定江天濤怨聲間:「你可是不敢接掩的降魔桿?」

  江天濤仰面哈哈一笑,朗聲道:「閣下自稱開山金剛,可見神力驚人,但你一定知道,武功之精絕,不在恨地無環,力可拔山,而在於身靈技巧,藝業高超,在下並非不敢接閣下一桿,而是在下的長劍,只須輕輕一撥,閣下的大桿就要脫手而飛了。」

  開山金剛一聽,頓時大怒,震耳一聲厲喝:「我就試試你的技巧」厲喝聲中,神情如狂,飛舞著手中降魔桿,猛向江天濤身前撲去,聲勢驚人,宛如瘋虎。

  江天濤再次哈哈一笑,身形飛旋,振腕出劍,為了證實方才與雪丹鳳交手並非有詐,同樣地劍灑十點寒星,幻起滿台銀虹,匹練翻滾,勁風洶湧,只見劍光不見人影。

  開山金剛恨不得一桿將江天濤砸傷在擂台上,那柄降魔桿,左掃右搗,前砸後挑,也舞了個風雨不透,勁風帶嘯。

  任他大桿疾舞如飛,但總是打不著江天濤,反而覺得劍光閃閃,耀眼生花,最後連人在何處也看不到了,只氣得如雷暴跳,哇哇怪叫。

  台下群豪有的高聲叫好,有的哈哈大笑,顯得十分愉快熱鬧。

  江天濤不敢久鬥,以免被人指為恃技凌人,因而大喝一聲道:「閣下也小心了!」

  喝聲甫落,只見翻滾匹練中,精光突然一閃,暴起一聲驚惶嚎叫,一道黑影,直射半空…開山金剛的降魔桿,挾著一陣勁風,直向台下十數丈外的群豪頭上落下。

  開山金剛一定神,發現手中大桿已飛,急得暴喊一聲,騰空而起,直向飛去的大桿追去。

  台下群豪一見,頓時大亂,驚呼嚎叫,飛身縱躍,亡命地閃開了。

  轟隆一聲大響,砂石飛射,塵土激揚,一柄百斤大桿,盡沒土中。

  立身遠處的高手,直樂得哈哈大笑,顯得十分開心,身立某地的人,則個個面色如土,俱都目閃驚急,幾乎嚇掉了魂。

  江老堡主撫胡領首,立即看了一眼面現驚異的馬雲山,似乎在說,這位衛小俠的武功,倒真是下過一番苦功夫。

  毒娘子看得暗暗心驚,朝天鼻完全呆了。

  雪丹鳳微張著櫻口,瞪大了雙目,清麗的面廣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驚喜。

  汪燕玲一見,驚得條然退進幕後,芳心激動難抑,纖手輕拍酥胸,不由合上雙目,暗暗祈禱過往神明,千萬別再發生事情。

  就在這時,台下騷動的群豪中,又有一聲蒼勁大喝傳來:「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技巧,算不得什麼真本領。」

  大喝聲中,一道灰影,宛如一隻巨鶴,撲張著兩臂,逕由人群中,凌空飛向擂上口。

  台下群豪聞聲一稱,按著暴起一片惶急呼聲:「啊……鮑啟非……」

  「鉤拐雙絕力拔山……」

  「這個老賊一上台,藍衫少年的性命恐怕難保了……」

  江天濤聽得微泛怒火,凝目一看,飄然落在台前的,竟是一個身材瘦小,士布葛衣,塌眉鴿眼,領下畜著一絡山羊小鬍子的六旬老人。

  江老堡主看得心中一驚,雪丹鳳的面色立變,左右彩棚上的評判高手俱都驚呆了只有毒娘子一見瘦小老人上台,頓時喜得心花怒放,她斷定鉤拐雙絕力拔山鮑啟非一出手,江天濤不死也得重傷。

  瘦小老人鮑啟非,停身立穩,一雙灼灼鴿眼,僅略微一標橫劍卓立的江天濤,削薄的唇角傲然一笑,逕向江老堡主微一抱拳,以略含輕蔑地口吻,笑著問:「請問江老堡主,小老兒可有資格打這場招親擂?」

  江老堡主微顯不悅,但也拱手抱拳,勉強含笑道:「開擂之初,老朽已當眾宣佈過,本擂今天設的是招親擂,年過三十者,均請不要上台,鮑老當家想必是剛剛趕來沒有聽到。」

  瘦小老人鮑啟非,見江老堡主微顯不悅,故意塌眉一皺,嘴含冷笑,微一擺頭,一臉不屑地繼續問:「小老兒既然無資格打擂,可否向這位只仗技巧,不信功力的衛小俠比比內力呢?」

  江天濤一聽,怒火條起,正待發話,江老堡主已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按著微泛怒意地期聲道:「鮑老當家身為塞北五省的黑道霸主,功力深厚,掌可開碑,提起鉤拐雙絕力拔山,武林中誰人不知,何人不曉?以飽老當家的聲望、高齡,和一個後生晚輩較量內力,不怕落個以大欺小嗎?」

  鮑啟非見江老堡主在霸主之上,倘冠以黑道兩字,不由老臉一紅,仰面一陣厲笑,按著笑聲說:「今天小老兒上台,不是與後生晚輩較技,而是要教訓教訓這個姓衛的無知小輩,要他知道武功之高,並不是全憑技巧。」

  說話之間,揚眉瞪眼,輕蔑地指了指江天濤。

  江天濤頓時大怒,劍眉一軒,也嗔目怒聲道:「在下念你年高,心存尊敬,想不到你竟是個自恃技高,口齒刻薄,毫無長者風度的匹夫……」

  江老堡主見江天濤不知厲害,公然斥責鉤拐雙絕力拔山,不由驚得面色立變,正待喝止,面色淒厲的瘦小老人鮑啟非,已經瞪眼一聲厲喝:「好個狂妄小輩,膽敢教訓起老夫來了。」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右掌條然舉起,一招「力劈華山」猛向江天濤的天靈劈下。

  江老堡主一見,又驚又怒,左右兩棚上的高手,轟的一聲同時由椅上立起來,台下群豪俱都驚得張口瞪眼,襟若寒蟬。

  江天濤見鮑啟非倚老賣老,愈加怒不可遏,因而存心試試對方的內力,剎剎對方的傲氣,於是冷冷一笑,一俟對方的右掌劈到,一聲怒哼,條然疾進一步,蓄滿功力的左臂,疾封而出。

  江老堡主、雪丹鳳,台下群豪和馬雲山等人,見江天濤不閃不避,居然膽敢硬接,俱都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眾人驚慌的同時,江天濤的左臂已封在鮑啟非的右腕上。

  蓬然一響,悶哼一聲,鉤拐雙絕力拔山,馬步不穩,身形搖晃,磴磴連聲中,一連退後了五步。

  江老堡主虎目一亮,兩棚高手俱都愣了,雪丹鳳驚喜得鳳目濕潤,險些脫口呼聲弟弟。

  台下群豪久久壓抑在胸腔中的悶氣,一聲暴好,完全發洩出來,聲震山野,直衝雲霄,餘音歷久不絕。

  江天濤格臂震退了鮑啟非,信心大增,不由冷冷地笑了。

  鉤拐雙絕力拔山鮑啟非,急忙沉樁站穩,蒼白如紙的老臉,頓時通紅,按著一定神,咬牙切齒,目閃凶芒,神色淒厲注定扣劍卓立,沉聲曬笑的江天濤,凶狠地連連領首,不停地切齒恨聲道:「好,好……」

  說話之間,兩臂微圈,十指彎曲如鉤,凶睛注定江天濤,極緩慢的向前逼去,同時,微圈的雙臂,每進一步,便漲大了少許。

  江老堡主一見,知道鮑啟非已動了殺機,不由霜眉一軒,大聲阻止道:「鮑當家的請住手!…」

  江天濤見父親高聲阻止鮑啟非,知道老人家是怕自己接不住鉤拐雙絕力拔山的全力一擊,但他自己卻充滿了信心,他不相信鮑啟非的身體,會比梵淨山上的數百斤大石頭還要堅硬。

  同時,他也意識到,此番如不能將鉤拐雙絕力拔山擊敗,非但與表妹的好事難諧,就是自己的身世也將永無大白之日,而台下的數千英豪中勢必仍有人上台。

  心念電轉,急忙恭聲高呼:「老前輩請勿憂急,晚輩自信可敵……」

  鉤拐雙絕力拔山一聽,鴿眼如血,目皆俱裂,厲喝一聲:「小輩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圈臂蹲身,震耳一聲厲嗅,漲大一倍的雙掌,猛力推出。

  一道剛猛狂風,疾如暴風,直向江天濤身前滾去。

  江天濤朗聲一笑,道:「不信你就試試!」

  話聲甫落,急進三步,蓄滿功力的左掌,呼的一聲,振腕劈出一道排山倒海的絕倫掌力。

  轟然一聲大響,勁風激旋,破空帶嘯,磴磴連聲中,鮑啟非擠眉苦臉,身形搖晃,揮舞著兩臂,直向身後退去。

  看看就要跌下合面,群豪驚喊,頓時大亂,兩棚高手,紛紛向擂台上縱來。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一聲嬌叱,毒娘子飛身縱出,伸臂將鉤拐雙絕力拔山扶住。

  哇的一聲,鮑啟非張口吐出一道血箭,蒼白如紙的老臉上,冷汗頓時流下來。

  鮑啟非雙手撫胸,氣喘叮叮,感激地看了毒娘子一眼,立即閉上雙目,緩緩坐了下去,似是要運功調息。

  江老堡主、馬雲山、小李廣,以及飛身縱過台來的十數高手,急急趨前察看。

  一陣衣袂風響,騷亂的群豪中,又飛身縱上三人,一式灰衣勁裝,俱都攜有兵刃神色惶急地分開眾人,即將鮑啟非由毒娘子的手中接過來。

  兩個佩刀的中年人蹲身下去,扶著閉目調息的鮑啟非,忿忿地道:「師父,我們走!」鮑啟非微閉著雙目,咬牙切齒,怨毒地看了一眼江天濤,按著緩緩地點了點頭。

  另一個壯漢,怒目瞪著橫劍卓立的江天濤,厲聲問道:「姓衛的,有膽子報出你的師承門派來。」

  江天濤沒想到奮力一掌,竟將鮑啟非擊成重傷,原已有些悔意,這時經壯漢厲聲一問,不由激起一陣反感,於是冷冷一笑,淡淡地說:「徒忌師諱,不便奉告,門戶之尊,豈可任意示人!」

  說話之間,佩刀的兩人已扶著鮑啟非站起來,其中一人雙眉一挑,瞪眼厲聲道:

  「難道你畏縮怕死,以為就此罷了不成?」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仰夭一聲長笑,按著怒聲道:「在下百日之內不離九宮堡,隨時恭候賜教,在下將劍留於堡外,任何人均可持劍前來,在下無不奉陪。」

  陪字出口,奮力擲劍,長劍疾如奔電般,挾著一陣懾人銳嘯,直向二十丈外的一株插天古木上射去。

  嘟的一聲輕響,刺耳寒光頓逝,一柄三尺長劍,盡沒樹身之中,僅餘護手劍柄,鮮紅的絲穗,搖擺不停。

  台下群豪一見,個個面色大變,無不暗暗心駭,雖有數千之眾,剎那間卻靜得鴉雀無聲。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見江天濤弱冠之年,居然有如此驚人的功力,也不禁皺眉撫胡,震駭不解。

  左右兩棚上的高手,無不膛目結舌,俱都震驚地呆立發楞,覺得今天的新郎官,恐怕沒有人能由姓衛的少年手裡奪走了。

  毒娘子面色如紙,雙唇發烏,全沒有了狐媚姿色。

  朝天鼻仍立在台後一角,似是一直就沒有清醒過來。

  立身幕後的汪燕玲,感到非常迷惑,她鬧不清濤哥哥怎的會有如此駭人的功力?

  雪丹鳳雖然也感到意外,但她卻斷定濤弟弟已食過了朱仙果,不過,她絕沒有想到濤弟弟的福緣獨厚,竟一連食了三個。

  早已驚呆的三個壯漢一定神,轉首瞪了江天濤一眼,恨恨地喝了一聲走,挾著鮑啟非,飛身縱下擂台,立即擠進人群中,匆匆離去。

  江老堡主望著遠去的鮑啟非等人,神色凝重,微皺霜眉,毫無要宣佈結果的意思,看來,有著滿腹心事。

  台下群豪,俱都靜靜地仰首望著台上,似乎在等待著宣佈新郎官究竟屬誰。

  就在這時,緊皺著柳眉,輕咬著紅唇的毒娘子,桃花眼珠一動,似乎想起什麼,急步走至老堡主身側,幾乎是附在老堡主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江天濤冷眼旁觀,斷定這賤人又在施展詭謀,雖然凝神細聽,但仍聽不清楚。

  只見江老堡主似有所悟地緩緩點了點皓首,立即走至台前,面向台下群豪一拱手,謙和地期聲道:「衛明小俠,連敗三人,至今未逢敵手,依照擂規,午前不再比試,不過,台下各路英雄中,如仍有不服的朋友,請依次上台,一同入堡午筵,飯後再爭勝負。」

  如此一說,台下數千群豪,立時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

  江老堡主遊目全場,等了梢頃,兄台下群豪竟無一人上台,只得朗聲道:

  「雖然無人上台,但招親擂並末因此結束,由於衛小俠擲劍於樹,要待百日期滿以後,確定無人持劍前來挑戰時,本堡才能將中選結果宣佈。」

  台下群豪一聽,相互愕然,俱都顯得十分不解。

  江天濤頓時大怒,知道老父如此宣佈,完全是中了賤婢毒娘子的陰毒詭謀。

  他心中雖然怒火高熾,但卻不敢發作,只得假裝神色自若,儀態謙和,唇角帶著誠服微笑。

  同時,他也斷定,毒娘子攻擊他的主要借口,必是以他曾在堡外後花園中擔任過澆花小廝。

  心念間,驀聞立在擂台前角的鎮拐霞九州馬雲山,面向台下,抱拳過頂,愉快地朗聲道:「本堡老堡主,命令老朽,多謝各路朋友捧場,招待不周,請多原諒,諸位珍重,後會有期,現在鳴炮歡送。」

  說畢,轉首向左側彩棚上,高聲朗喝:「鳴炮!」

  喝聲甫落,重新懸在彩棚上的萬響鞭,原本是宣佈新郎官中選時燃放的,這時又啦啦的燃了起來,卻作了歡送各路英雄的禮炮。

  隱身幕後的汪燕玲,只氣得鳳自含淚,嬌軀顫抖,恨不得飛身撲出,揮劍殺了毒娘子。

  但她看了江天濤鎮靜含笑的神態,只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帶著小翠花四女,走出後台,乘轎轉回堡內。

  這時,台下群豪,已經開始離去,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迷惑不解和意猶未盡的神色。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俱都強自含笑肅立台下目送。

  江天濤望著默默離去的群豪,有的相互議論,有的搖頭歎息,和他飛駐馳來看到的瘋狂場面不啻天壤之比,心裡既心痛,又氣忿。

  他佯裝神色自若地覷目一嫖毒娘子,發現她神情冰冷,面色陰沉,而立在她身側的朝天鼻,卻顯得十分得意。

  江天濤心中冷冷一笑,暗罵一聲蠢才,小爺終有一天將你們趕出九宮堡去口心念末畢,焉聞馬雲山.愉快地說:「衛小俠請!」

  江天濤一定神,發現台下已經無人,老父雖然眉宇間,隱透憂鬱,但卻仍裝出謙和慈祥神態。

  於是急忙拱手,面向老父,恭聲道:「老前輩請。」

  江老堡主略事謙遜,即和江天濤並肩走下台階,逕向狹谷口走去。

  江天濤怎敢與老父並行,因而一直落後半步。

  眾人默默前進,似乎部有一份沉重的心事。

  驀然,江天濤的星目一亮,頓時想起女扮男裝的雪姊姊,回頭一看,哪裡還有雪姊姊的影子。

  但他卻發現毒娘子,正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冷冷地望著他,似在暗察他的神色和心事,這時見他回頭,立即強自綻唇一笑。

  江天濤一見毒娘子,心中便不由升起一股強烈怒火,但他卻必須佯裝愉快的向她點點頭。

  同時,他也發現鎮拐震九州等人,俱都跟在身後。

  其中有六個老者,兩個中年儒士,和以雙槍成名的小李廣鐘清。

  朝天鼻跟在最後,默默地低頭前進,似乎正在計劃著如何對江夭濤刁難,或向他暗下毒手。

  進入巨木茂林,光線頓時一睹,江天濤本能的仰首一看天色,正午早已過了,這才發覺腹中已是飢腸轆轆。

  到達九宮堡前,堡門早已大開,五彩繽紛,懸燈結綵,一片喜氣。

  兩排身穿嶄新勁裝,佩有腰刀的魁梧壯漢,分立門樓的兩邊。

  江天濤仰首看了一眼魏峨墜樓的高大堡牆,不禁升起太多的感慨,想到那夜冒著狂風暴雨,進入九宮堡闖摘星樓的時候,何曾想到會有今天?

  眾人走上吊橋,兩排堡丁,同時肅立,進入堡門,俱都撫刀躬身。

  江天濤身為外賓,立即俊面展笑,一面頻頻領首,一面徐徐前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4:05

第七章 紫血玉釵鳳頭


  通過深厚的堡門,是一道直達摘星樓下的寬大石道,兩側植有梧桐,左右俱是青石築成的古老院落。

  摘星樓的基層,即是一座龐然大廳,僅大廳的四角,有四座巨型石墩,形成四座拱形廳門。

  大廳的四周,同樣地結滿了紅綠彩綢和精緻紗燈,一掛萬客鞭,逕由二樓上至下來,但沒有人奉命點燃。

  大廳深遠,裡面光線暗淡,雖是白畫,但廳內已燃起無數宮燈。

  廳外階前,肅立著十數堡丁,馬內四角恭立著四對侍女,一律穿著花花綠綠的新衣,但每個人的目光中,卻充滿了驚異。

  廳的正中,早已備妥了一席盛筵,兩則長莫,形成八字,分設兩邊。

  江天濤打量間,已至廳前,仰首一看,摘星樓雄峙聳立,直聳高出霄漢,昔年建築工程之浩大,由此可見。

  江老堡主肅容入廳,在一再推辭下,江天濤終於被請在右列賓位首席上坐下來。

  江天濤以下,是馬雲山和其餘五位老人,馬雲山穿紫衣,其餘是青、藍、灰、墨、綠。

  江老堡主則坐在左列主位的道席上,以下是一位穿黃衫和一位穿月長衫的中年儒士。再其次是一身銀緞勁裝的小李廣,和一身黑衣的毒娘子。

  朝天鼻以少堡主的身份在末座相陪。

  賓主落座之後,江老堡主依禮為江天濤介紹與席諸人。

  江天濤坐在首席,位居老父之上,雖然是迫不得已,但心中總覺志忑不安,是以在江老堡主介紹諸人時,只是肅立拱手,連說久仰,無法將每個人的特異綽號和姓氏,一一記得清楚,只知其中,俱是俠名遠播,馳譽武林的高手。

  尤其身穿綠袍的禿頂老叟,更是威震寧、緞、甘、陝數十年,現已退休的正興鏢局頭禿頭鰲寧道通。

  其次是兩個中年儒士,即是於初出師門即已飲譽江湖的齊魯雙俠金氏兩兄弟。

  身穿綢衫的中年儒士,是老大金劍英,身穿月白長衫的中年儒士是二弟金劍俠,兩人俱是以機智見長的人物。

  介紹完畢,席筵開始,侍友們捧壺滿酒,賓主間舉杯呼干,氣氛極為和諧。

  酒過三巡,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當先舉杯站起來,愉快地笑著道:「衛小俠神才天貌,人間龍鳳,如今年僅弱冠,即懷驚人絕技,將來必在武林中,大放異彩,老朽僅以這杯水酒,敬小俠一杯。」江天濤急忙起身,連說不敢,即和馬雲山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之後,寧道通、小李廣、齊魯雙俠以及其餘四位老叟,紛紛立起,相繼與江天濤干杯。

  朝天鼻見這些平素最瞧不起他的著名高手,一致盛貿江天濤,心中暗暗不服,但他當著者堡主,自是不敢失禮,也起身默默地敬了一杯。

  江老堡主看看自己的兒子,油頭粉面,虛浮不實,比比賓位上的衛明,看看相陪的小李廣鐘清,無不是年少挺拔,英姿勃勃的俊品人物。

  俗語說: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來會打洞。看來這話也不盡實,心念至此,眉宇間立即罩上一層隱憂。

  狡檜陰狠的毒娘子,早知全堡上下,無一對朝天鼻有好感的人,因而她在自卑和自歎兒子不成器之餘,心性變得愈加狠毒。

  這時見老堡主黯然神傷,知道也是為了她這個不上進的兒子發怒,於是心中一動,立即起了打擊江天濤的無恥念頭。

  她首先站起來,謙恭有禮地敬了一杯酒,按著輕綻紅唇,故意提高聲音,顯得十分鄭重地道:「賤妾章莉花,頃聞少堡主私下相告,衛小俠曾在本堡後花園澆花半年,上月始悄然離開:以衛小俠之武功,風範,絕非出身寒門之人,不知小俠何以甘居卑賤之職,如今小俠乃雀屏中選為最具希望之人,極可能即是本堡的乘龍嘉賓,如不及時解釋清楚,爾後張揚開來,誤傳為九宮堡的表小姐下嫁該堡澆花小廝,這不但與老堡主的清譽有關,就是衛小俠自己的顏面上也不光彩。」如此一說,侍立大廳內外的堡丁侍友們,俱都驚異地向著江天濤望來,馬雲山等人,從不去堡後花園,這時一聽,同時一愣,不禁愕然相顧。

  江老堡主聽得神色黯然,不禁感慨地微搖皓首,老堡主原想筵後單獨詢問,沒想到毒娘子多嘴先說了。

  毒娘子這番表面恭維,故施關注,而暗中卻趁機宣揚,暗吟譏諷的陰謀,聰明人一聽便知。江天濤雖然是滿腹怒火,但卻不便發作。

  於是,強抑怒火,急忙欠身,神色平靜地回答道:「在下久聞江老堡主,愛才若渴,是位祥藹可親,望重武林的德高長者,在下孺慕已久,但礙於輩份,不敢冒昧前來拜謁,復聞江老前輩愛花如命,廣植奇花異卉,入園賞花,終朝不倦。

  半年前,貴堡總管閔五魁,下山覓找澆花小廝,適時家師恰巧雲遊在外,在下深覺良機難得,為了一瞻江老前輩之慈顏祥暉,在下便毅然隨閔總管前來了。」江老堡主雖覺事情不是江天濤說的如此簡單,但聽了江天濤的一番話,心存讚賞,卻不禁撫胡領首,愁眉立展。

  唯有毒娘子,唇曬陰笑,暗含輕視,似是在說:你們都不要得意,我如不能將這個姓衛的小子羞辱得如坐針錐,便永遠不稱毒娘子。

  朝天鼻更是又妒又自卑,但他卻不屑的望著江天濤,故意擺出一副傲態。

  江天濤繼續解釋道:「至於目前悄然離去,實因為家師雲遊已回,限令在下星夜趕赴梵淨山。不過,在下離去之前,曾向貴總管閔五魁請辭,諸位不信,可請閔總管出來,一問便知。」馬雲山等人一聽,面色同時一變,總管閔五魁已死多日,如何出來對質?毒娘子聽到死去的丈夫,渾身宛如針氈,狐媚面龐上的輕蔑陰笑立逝。

  江老堡主怕引起毒娘子傷心,立即有意岔開話題,急忙含笑道:「衛小俠武功出眾,藝業超群,令師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但不知是哪一位,小俠能否見告?」說到令師兩字時,老堡主急忙拱了拱手。

  如此一問,全廳肅靜,俱都凝神靜聽,因為這正是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等人最關切的問題。

  江天濤見問及恩師,急忙起身,肅立恭聲說:「家師俗名姓谷名芳卿,道號滌心,人稱海棠仙子!」海棠仙子四字一出口,全廳為之一震,廳上諸人,除小李廣一人外,昔年大都認識這位武林美人海棠仙子,因而不禁彼此遞了一個驚疑眼神,似乎覺得以海棠仙子的武功修為,能調教出武功如此高絕的弟子,的確感到意外。

  俗語說:士隔三日,刮目相看。海棠仙子隱跡深山十多年,莫非已練成了絕世武功。

  江老堡主略一沉思,似是回憶海棠仙了昔年的音容,按著肅容道:「令師一生,仗義行俠,懲奸誅凶,深獲武林同道讚譽,近十多年來,極少再現俠蹤,令師息隱後,她的清修洞府,鮮有人知,根據小俠的精絕武功,令師堪稱世外高人了。」老堡主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立即望著江天濤,謙和地問:「衛小俠的貴庚是……」江天濤急忙恭聲說:「晚輩虛長一十八歲。」馬雲山等人一聽,俱都暗暗搖頭,讚歎不已即使毒娘子,也不禁多看兩眼有玉樹臨風之美的江天濤。

  江老堡主一聽十八歲,老懷頗有感觸,又忍不住黯然看了一眼,坐在末座,真正虛長了一十八年的兒子朝天鼻。

  毒娘子見老堡主又以失望的目光看了一眼朝天鼻,心中再度升起一股既卑且妒的怒火,不由柳眉一庭,佯裝不解地道:「敢問衛小俠幾歲開始便已拜在仙子門下習藝?」

  江天濤見問,立時掀起一股被毒娘子和閔五魁狠毒棄在蜂上的怒火,但他知道時機尚未成熟,只得黯然一歎,道:「說來不怕江老堡主和諸位見笑,在下是一個棄嬰,尚在襪棉中便被恩師收養為徒了。」毒娘子一聽棄嬰,心頭如遭雷擊,因而渾身一戰,面色立變,脫口一聲輕啊。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俱都為江天濤命舛而感到惋惜,但對毒娘子的神色驟變,也感到十分詫異。

  毒娘子頓時驚覺自己失態,不由急皺眉頭,佯裝悲嗆的黯然道:「想不到衛小俠竟與賤妾有著同一可憐的身世,俱都遇到一對狠心的父母……」江天濤末待毒娘子說完,心中激忿的怒火,令他忍不住立即冷冷地插言道:「在下遇到的卻是一對不忠不義,欺天瞞主的無恥惡僕。」毒娘子一聽,再也無法將心情鎮靜下來,一個不祥的預兆,閃電掠過她的腦海,她強自捺住惶亂激動地心情,以極關切地口吻道:「不知小俠,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世?」江天濤劍眉微軒,星目閃耀,朱唇一陣牽動,但終於抑住胸中的怒火,搖了搖頭,黯然一歎道:「莫說在下自己,就是家師也不知在下的詳細身世,更不知在下的父母是何人了。」毒娘子一聽,已經因緊張而提到腔口的一顆心,頓時放下來,但她已提高了警覺,再不敢多問什麼了。

  就在這時,廳外階下,匆匆走進一個勁裝佩刀的中年壯漢來。

  江天濤一見壯漢,即知是警衛堡門的堡丁。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一見堡丁慌急的神色,斷定堡外必是有人不服,拔劍前來挑戰,因而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江天濤。

  毒娘子最為敏感,她迫切的希望有個武功精絕的高手,將江天濤擊敗,逐出九宮堡,甚至重傷致死更好。

  因為,她已預感到,江天濤如被選中為汪燕玲的女婿,將來對她和朝天鼻,必極不利。

  佩刀堡丁,急步走進大廳,面向江老堡主躬身撫刀,朗聲報告道:「敏稟老堡主,現在堡外有一背劍姑娘,不報姓名,神情高傲,聲言要見本堡少堡主江天濤。」江天濤明知少女找的是朝天鼻,但聽了江天濤三字,心裡也不禁一動。

  於是覷目一標,發現朝天鼻.嘴角掛笑,十分得意,似乎在說,天下有的是美女,還怕我堂堂少堡主找不到老婆。

  江老堡主一聽堡丁報告,面色頓時沉下來,不由威嚴地望著朝天鼻,沉聲道:「那位姑娘是誰,既然要找你,為何又不願報出姓名來?」朝天鼻見老堡主神色不快,心中一驚,嚇得急忙由椅上站起來,立即恭聲回答道:「回稟父親,濤兒不知。」江天濤見朝天鼻自稱濤兒,雖然明知對方也是被愚弄的人,但心中仍忍不住微泛怒火。

  再看馬雲山等人,俱都微現輕視神色,冷冷地望著朝天鼻。

  江老堡主見朝天鼻說不知,顯得更加生氣,想是因為有江天濤在座,不便怒斥,但仍忍不住發出一聲怒哼。

  朝天鼻見老堡主怒容漸濃,不由慌得面向堡下沉聲道:「那位姑娘多大年紀,穿著什麼衣服?」堡丁見少堡主詢問,急忙恭聲道:「那位姑娘,身材不高,年約十六七歲,一身粉碧勁裝,嵌玉劍柄,粉碧絲襪,聽她口氣,似乎大有來歷。」朝天鼻一聽,神色茫然,頓時愣了。馬雲山和齊魯三俠一聽,面色同時一變,但三人眉頭一皺,略一判斷,神色立即又恢復了自然。

  朝天鼻愣了一會,急忙面向老堡主,恭聲道:「回稟父親,濤兒已想不起何時見過這位姑娘了。」江老堡主面色再度一沉,不由沉聲道:「哼,你無事閒蕩,不知上進,專和一些不知禮數的江湖蠻女胡鬧,現在來人是誰,你都分不清楚了。」朝天鼻面頰蒼白,神色慌急,只是垂著頭,躬身應是。

  毒娘子看在眼裡,既心疼,又生氣,不由起身解釋道:「少堡主經常代表老堡主遠赴各地,參加大典盛會,接觸之人,難免有所遺忘,請允少堡主出堡迎接,一見便知。

  」江老堡主不便再說什麼,即向朝天鼻,怨聲道:「還不快些前去。」朝天鼻恭聲應是,如獲大赦,舉袖拭了一下額角上的汗水,即和前來報告的堡丁,急步走出底門。

  江老堡主望著急步走出廳門的朝天鼻,心中既疼又氣,最後終於黯然一歎,搖了搖頭。

  江天濤看在眼裡,既難過又不安,他幾乎不住當著人之面,毅然將毒娘子的陰謀罪惡揭發出來。

  但是想到自己的計劃和決心,只得將激動的心情抑在心頭,事實上,他也怕功虧一貫。

  心念間,焉見身穿黃衫的中年儒土金劍英,微皺修眉,神色略顯不安地立起來,面向老堡主恭聲道:「敏稟老堡主,卑職覺得這位姑娘的衣著年紀,極似三釵幫的玉釵彩虹龍女。」彩虹龍女四字一出口,馬雲山等人,面色同時一變,俱都暗吃一驚。

  江老堡主久聞這位技艷雙絕的姑娘厲害,因而虎目一亮,也不由驚異地喚了一聲。

  驀見馬雲山一定神,急忙起身恭聲道:「三釵幫的玉釵,擔任全幫總督察,平素行蹤飄忽,作事機密神速,極少有人知道她確在何處,像這樣公然來訪,可說是絕不可能的事。」毒娘子聽說可能是彩虹龍女,不由暗暗驚喜,心想,如果朝天鼻能娶玉釵為妻,那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時見馬雲山,斷言不可能是彩虹龍女,立即起身,十分不服地道:「據說彩虹龍女蕭巧玲,一身粉碧,即使劍柄劍穗亦用同一顏色,根據方才堡丁的報告,應該是玉釵無疑。」話聲甫落,身穿月白長衫的中年儒士,立即起身解釋道:「茫茫人海,芸芸眾生,衣著相同的人,可說大有人在,但說年歲、衣著、兵刃,披肩俱都一樣,而毫無差錯,這就不簡單了.照堡丁的報告,應該是玉釵蕭姑娘。」馬雲山見多識廣,閱歷淵博,一聽金劍俠的解釋,心頭一震,不由惶聲道:「如果確是蕭姑娘,恐怕是前來興師問罪的成份居多。」毒娘子冷冷一笑,立即不以為然地說:「何以見得不是為了兒女私情。」一句話惹得平素最瞧不起朝天鼻的小李廣,條然由椅上立起來,沉聲道:「彩虹龍女,藝艷雙絕,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一向眼高於頂,如果沒有曹植之才,千都之貌,休想得到她的垂青,再說,三釵幫中,英傑近萬,高手如雲,其中不乏文武兼修的俊品人物,何以單單前來找少堡主。」小李廣鐘清,由於心中不服,愈說愈激動,說到最後,竟然無法收口,是以才說得十分露骨。

  江老堡主雖然覺得小李廣說得有道理,但無能的朝天鼻,終歸是他的兒子,因而老臉上不禁窘得有些發紅。

  毒娘子見小李廣公然蔑視朝天鼻,心中頓時大怒,再看了老堡主微顯發窘的神色,趁機怒聲道:「本堡少堡主,英年俊貌,飄逸超群,平日熟讀經書,朝夕勤練功夫,文學、武藝,無不登堂入室,以老堡主在武林中的德望,九宮堡在江湖上的聲威,難道尚不及江湖上的一個幫會,而少堡主的身份難道還低於她彩虹龍女?」小李廣深悔方才失言,再看了老堡主的神色,更感惶恐無地,這時聽了毒娘子的駁斥,自然無心再去爭論。

  馬雲山和齊魯三俠等人,素知毒娘子生了一張刁利嘴,這時見她狂言誇大朝天鼻,俱都無可奈何的笑一笑,搖了搖頭。

  江老堡主心緒本就不快,這時再聽了毒娘子不切實際的奉承,詳和的面容頓時一沉,但仍平靜地沉聲道:「嘉賓在座,激言相爭,也不怕衛少俠怪爾等失禮,還不坐下去。」毒娘子連番事不遂心,早已怒火高熾,這時聽老堡主稱江天濤為嘉賓,心中更是不服,雖然依言坐了下去,但那兩隻桃花眼,卻凶芒閃射地瞪了一眼江天濤。

  俗語說:酒逢知己飲,話對良朋言。江天濤本就恨透了毒娘子,只是強自忍耐,不願發作。

  這時見毒娘子竟以凶狠的目光瞪他,頓時大怒,劍眉一軒,正待立起,焉見一個堡丁,神色驚惶,手提單刀,連由堡門處如飛奔來。

  恰在這時,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也發現了如飛奔來的捉刀堡丁,心知不妙,轟的一聲,同時由椅上立起來。

  毒娘子關心朝天鼻,面色大變,不由脫口急聲道:「老堡主,我們快去,外面出事了。」江老堡主僅這一位寶貝兒子,自然萬分關切,早已急步迎出廳外,馬雲山等人,俱都緊張相隨。

  江天濤自是不能一人坐在席上,也急步跟在眾人身後。

  一出廳門,手提單刀,慌張奔來的堡丁已到。

  堡丁一見江老堡主,立即喘氣惶聲說:「老堡主不好了,那位姑娘將少堡主點死了。」江老堡主一聽,面色大變,馬雲山等人,脫口一聲驚啊,毒娘子母子連心,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

  眾人神情慌急,心情紛亂,除江天濤一人外,沒有人去注意毒娘子對少堡主的生死,為何如此關心。

  提刀堡丁,繼續惶聲道:「小的們見少堡主不是那姑娘的對手,一聲吆喝,拔刀齊上,那位姑娘一見,頓時大怒,長劍一揮,好幾個弟兄的單刀都飛了,少堡主也被點倒了。」綠袍禿頂老人金頭鰲寧道通,立即催促道:「點倒了並不一定死,老堡主,我們快去。」江老堡主聽說唯一的兒子死了,心中頓時感到萬念俱灰,這時給寧道通一語提醒,急忙領首,當先向堡門拜去。

  毒娘子僅哭了一聲,立即驚覺失態,嚇得趕緊收淚斂聲,舉袖拭了一下淚水,急急跟在老堡主身後。

  江天濤並沒因朝天鼻被點倒而快樂,相反地激起滿腹怒火,他認為這個少女,膽敢找上門來,點倒朝天鼻,足證她根本沒將九宮堡放在眼裡。

  心念間,距離堡門已經不遠了。

  江天濤舉目一看,只見堡門外的吊橋上,二十幾名堡丁,正慌急地圍作一團。

  朝天鼻面色蒼白,直挺挺地躺在橋面上,最可笑的是,七八個堡丁,正在護堡河的水中,尋找被少女震飛的單刀,而那位少女,早已不知去向了。

  打量間,已到了近前,堡丁們一見老堡主,紛紛地散開了。

  江老堡主一見昏厥在橋上的朝天鼻,不由慨然一歎,黯然搖頭道:「九宮堡數十年的威望,將由此子手裡斷送了。」江天濤見老父黯然痛心的神色,心中一陣難過,條然升起滿腹怒火,情不己的怒聲道:「老前輩請息怒,待晚輩將那少女擒回來,交由老前輩發落。」說話之間,劍眉如飛,星目射電,藍衫飄處,身形已到了橋下。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覺得,怎好讓九宮堡外的人去追擊鬧事之人,因而幾乎是同聲急呼道:「衛小俠,請回來!」江天濤聞聲剎住身勢,同時也驚覺到自己的失態,但他仍忿忿的道:「上門挑釁,已屬理屈,居然膽敢出手傷人,實在令人可氣。」江老堡主立即感激的道:「小俠暫請梢待,俟救醒小犬問明真像後,再作決定不遲。」江天濤恭聲應是,急步走上吊橋,發現那個青衣枯瘦老人陳振擇,正在為朝天鼻推鑿穴道。

  江老堡主見青衣老人陳振擇,已推拿得滿頭大汗,而面色如紙的朝天鼻,仍無甦醒的跡象,不由焦急地道:「陳兄如何?」青衣老人陳振擇見問,立即停止推拿,一臉愧色地緩緩站起來,舉袖拭了一下額角上的汗水,略顯羞慚地道:「看來似是用的特殊手法。」江老堡主驚異地喚了一聲,不由看了一眼,正在注視著朝天鼻的馬雲山等人。

  黃衫儒土金劍英修眉一皺道:「請老堡主先問明那位姑娘是誰,如果確是彩虹龍女蕭姑娘,她用特殊手法點的穴道,子不過午,少堡主睡上幾個時辰自會醒來。」江老堡主一聽,立即以詢問的目光去看幾個手裡提著單刀的堡丁。

  幾個堡丁根本沒見過彩虹龍女,俱都茫然搖了搖頭。

  馬雲山不由沉聲道:「方纔少堡主出來時那位姑娘說些什麼?」其中一個似是班頭的堡丁,首先恭聲道:「少堡主一出大廳,小的則對那位立在橋上的姑娘報告道:「我家少堡主來了。」那位姑娘一聽,臉上不禁一紅,顯得又羞又喜,但隨著少堡主的接近,她的眉目緊皺,顯得有些迷惑,按著向小的問道:「這個人就是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公子?」小的當時急忙回答說:「不錯,正是我家少堡主。」那位姑娘一聽,感到十分失望,偏著頭,迷惑不解地自語道:「奇怪,那夜在松桃城東安福鎮外遇到的不是他嘛」那位姑娘自語完了,突然又興奮地道:「你們九宮堡是不是還有一位少堡主名字叫江天濤?」小的當時搖了搖頭,覺得很好笑……」立在一旁靜聽的江天濤,心知不妙,斷定前來找朝天鼻的背劍少女,必是那夜在松桃城東官道上遇到的那個身穿黑衫,頭罩黑綢的女人。繼而一想,似乎又不可能,除師門的幾位長輩,雪姊姊和玲妹妹外,絕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江天濤。

  心念已畢,定神再聽,那個堡丁繼續道:「少堡主走出堡門,發現根本不認識那位姑娘,也愣了,那位姑娘卻立即指責少堡主,恃技凌人,創傷她們的香主並干涉她的督察職權……」黃衫儒土金劍英一聽,面色驟地一變,不由急聲道:「老堡主,定是蕭姑娘無疑了。」江老堡主皺眉撫髯,看了仰臥橋上的朝天鼻一眼,十分不解地道:「這孩子何時與三釵幫結下的仇怨……」毒娘子立即分辨道:「少堡主近半年來,絕少下山遠游,不可能與三釵幫發生誤會,根據玉釵的自語,事情似是發生在松桃城東的安福鎮,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江老堡主深知毒娘子一向愛護朝天鼻,老懷一直也暗暗感激,是以對毒娘子也格外看重了幾分,但他總覺得事出有因,因而沉聲道:「如果絕無此事,彩虹龍女何以要找上九宮堡的門上來指名要見少堡主?」這話說得有理,毒娘子頓時無言答對,馬雲山等人俱都凝重地點了點頭。

  江天濤雖然在聽,但他的思緒卻一直縈繞在那夜遇到的黑衫女子身上。

  這時聽說身穿粉碧的背劍少女,就是三釵幫的玉釵蕭湘珍,心中一驚,恍然大悟,那個黑衫罩頭的女子必是玉釵無疑。

  只有她才有權命令那些高手,沿途截擊,並一再追問他的師承來歷。

  如此一想,豁然貫通。同時,也斷定在湘江鴨子樓,遇到的玉扇秀士皇甫陽和湘江叟褚一彪三人,想必也是三釵幫中的高手,那天在湘江鴨子樓故意佯稱認識,也必是受了玉釵的飛鴿指示。

  想到當時為尊敬對方三人俱是成名的前輩人物,因而一時大意說出住址,竟被他們指為九宮堡少堡主而未加分辨,這時想來極為後悔。

  心念間,又聽那個堡丁繼續道:「當時少堡主絕口否認,那位姑娘則堅絕不信,並一再逼迫少堡主亮劍,少堡主一直不敢,那位姑娘頓時大怒,首先動手打起來,僅一兩個照面,少堡主就被點倒了,那位姑娘似乎心猶不甘,只氣得粉面蒼白,嬌軀顫抖,鳳目中幾乎掉下淚來。」江老堡主聽得又憂又怒,馬雲山等人個個神色凝重,俱都揣不透玉釵前來挑釁的理由。

  齊魯雙俠金氏兩兄弟,輪番按摩了一番朝天真的週身要穴,同時站起身來,齊聲道:「既然確定是蕭姑娘點的穴道,便已無生命危險,最遲三更少堡主必然醒來,現在必須找一安靜之處休息。」如此一說,立有幾個健壯堡丁跑過來。

  江天濤心地淳厚,總覺這件事是由他引起,加之看到老父憂鬱的神色,似是擔心朝天鼻不能醒來。於是,心中一動,立即脫口道:「且慢,讓在下試試。」說著,逕向朝天鼻身前走去。

  江老堡主等人同時一愣,所有人的驚異目光齊向江天濤望來。

  馬雲山一見,似乎想起什麼,不由虎目一亮,立即興奮地笑著道:「令師海棠仙子,昔年行道江湖,專解各種疑難穴道,小俠必已盡得真傳,就請小俠一展絕學,也好讓老朽等一開眼界。」如此一提,江老堡主與齊魯雙俠等人,俱都恍然大悟,不由齊聲訊請。

  江天濤急忙謙虛道:「在下毛遂自薦,旨在為江老前輩解憂,能否解開,一試方知。」說罷蹲身,揮袖舒臂,右手撫貼在朝天鼻的命門上,默運功力,勁聚掌心,口訣一動,暗勁條然吐出。

  朝天鼻渾身一戰,悶哼一聲,艱澀的眼睛立即睜開了。

  眾人見朝天鼻醒來,驚喜參半,讚不絕口,其中真正高興的還是毒娘子,但她有了一次失態,是以這次絲毫不動聲色。

  江老堡主愁眉立展,不由讚聲道:「名師出高徒,這話果然不虛,小俠已盡得仙子真傳,老朽當慶她衣缽有人!」江天濤受到老父的讚譽,心中十分高興,正待謙遜幾句,朝天鼻赫然一聲大喝,挺身躍了起來。

  金頭鰲寧道通一見,慌得急忙大聲道:「少堡主穴道剛開,切不可妄動真氣,快些坐下來調息。」朝天鼻聞聲一定神,發現大廳上的人都圍著自己,繼而遊目一看,那位絕美如仙的彩虹龍女早已不見了。

  他心裡雖然十分關心,但卻不敢發問,於是看了一眼微泛怒容的老父,急忙坐下,盤膝調息。

  江老堡主見朝天鼻已經醒來,寬心大放,正待請江天濤等人進堡,一個堡丁突然恭聲道:「敏稟老堡主,還有這個。」說著,舉手指著交叉在堡門上方的吊橋滑車。

  江天濤舉目一看,吊橋滑車,高約三丈,左右各有一根巨木交叉繫住,乍然一看,不知堡丁說的是何意思。

  繼而凝目一看,心頭猛然一震,發現右邊巨木上,一點紫紅亮影正在閃閃發光,細看之下,方知是只紫紅玉釵頭鳳,釵身盡沒柱中。

  齊魯雙俠俱都是見過這支紫血玉釵的人,不禁驚得同時急聲說:「老堡主,紫血玉釵。」眾人一聽,面色立變,不由脫口一聲輕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4:26

  江老堡主見朝天鼻已經醒來,寬心大放,正待請江天濤等人進堡,一個堡丁突然恭聲道:「敏稟老堡主,還有這個。」說著,舉手指著交叉在堡門上方的吊橋滑車。

  江天濤舉目一看,吊橋滑車,高約三丈,左右各有一根巨木交叉繫住,乍然一看,不知堡丁說的是何意思。

  繼而凝目一看,心頭猛然一震,發現右邊巨木上,一點紫紅亮影正在閃閃發光,細看之下,方知是只紫紅玉釵頭鳳,釵身盡沒柱中。

  齊魯雙俠俱都是見過這支紫血玉釵的人,不禁驚得同時急聲說:「老堡主,紫血玉釵。」眾人一聽,面色立變,不由脫口一聲輕啊。

  江老堡主暗吃一驚,凝目一看,立即讚聲道:「蕭姑娘果然名不虛傳,僅這份強勁腕力,已足令人佩服了,以她小小年紀,便有了如此驚人的成就,將來必是一位名滿天下的俠女。」馬雲山、寧道通,以及齊魯雙俠和小李廣等人,無不由衷驚服,俱都心裡明白,他們之間任何一人都沒有把握,將一支碰物即碎的紫血玉釵振腕逼進木柱裡。

  毒娘子更是看得暗暗心驚,想到方才在廳上,倘夢想著朝天鼻能娶彩虹龍女蕭巧吟為妻。

  這時想來,她自己也不禁要說一句:烏鴉怎能配鳳凰了。

  江天濤見老父如此讚佩彩虹龍女,愈增他要鬥鬥蕭巧吟的決心。

  驀見枯瘦老人陳振擇,注定那個堡丁,十分不解地道:「那位蕭姑娘,何時將紫血玉釵射在巨木上?」另一個堡丁搶先恭聲道:「那位姑娘點倒了少堡主,懊惱地望著墨門內,顯得十分氣忿,只見她櫻唇啟合,不知道她說些什麼,突然取下秀髮上的玉釵,抬臂揚腕,轉身如飛走了。小的們只見紅光一閃,抬頭再看,那支玉釵已射進木柱裡了。」眾人一聽,再度仰首望著三丈多高木柱上的那點血紅光影,俱都神色凝重,默不吭聲。

  江老堡主望著那點釵頭鳳.不由感慨地說:「這丫頭也許有心一試老朽是否沽名釣譽,浪得虛名。」說話之間,立即捲起寬大衣袖,準備將玉釵取出來。

  江天濤一見,面色大變,有心代老父去取,又怕落個喧賓奪主,萬一老父不慎,取出玉釵有損,後果實在嚴重。

  馬雲山等人俱無把握能將玉釵取出來,尤其這關係著九宮堡在武林中數十年的聲威和老堡主的高譽德望,是以雖然萬分焦急,但沒一人敢說去取。

  這時見江天濤目閃冷電,十分動容,大有代取之意,而內心的焦急也完全表露無疑,因而齊聲脫口急呼道:「老堡主請稍待!」江老堡主正待縱身而上,驀聞眾人齊聲急呼,心頭一震,急忙回首,不由茫然問道:「諸位何事?」馬雲山等人,同時恭聲道:

  「一事不煩二人,就請衛小俠去取吧!」江天濤暗暗感激馬雲山等人,忙不迭地急聲道:「晚輩極願代勞。」勞字出口,身形已騰空而起,一躍三丈,伸臂扣住木柱的頂端。

  緊接著,右掌謹慎地搬在釵頭鳳上,立即默運功力,徐徐吸引,掌心微微鼓起,射入木中的紫血玉釵,隨著右掌緩緩地退了出來。

  馬雲山等人,看得面色大變,由衷欽佩,不由同聲喝了個好,正在盤坐調息的朝天鼻也被驚醒了。

  就在眾人喝彩聲出口的同時,藍影一閃,江天濤飄然而下,雙手捧著紫血玉釵,急步走至江老堡主面前。

  同時,謙遜地恭聲道:「晚輩幸不辱命。」江老堡主十分感激,不由激動地道:「小俠救醒小犬,復代老朽取釵,此番盛情,老朽當永銘不忘。」說話之間,微穎顫抖的右手已將玉釵接了過去。

  江天濤慌得急忙躬身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老前輩如此謙遜,愈增晚輩不安。」這時,馬雲山和青娘子等人已紛紛將老堡主圍住,即使被驚醒的朝天鼻也好奇地走過來。

  只見江老堡主手中的紫血玉釵精緻尖銳,長約四寸,尤其釵頭上的飛鳳,更是躍躍欲活,栩栩如生,一望而知是出自精工神手雕成馬雲山等人,發現玉釵絲毫無損,俱都暗暗驚服,不但暗讚彩虹龍女的功力精絕,同時,更震駭江天濤的功力驚人。

  黃衫儒生金劍英,看罷紫血玉釵,不由肅容道:「彩虹龍女視玉釵如生命,片刻不離蝶首,如今竟將紫血玉釵棄此離去,必是遇到了極氣憤,極傷心的事才會如此。」眾人一聽,深覺有理,俱都贊同地點了點頭。

  金劍英繼續道:「由於敝兄弟二人與銀釵皇甫香的父親玉扇秀士皇甫陽交稱莫逆,所以對金、銀、玉三釵的賦性極為清楚……」江天濤一聽玉扇秀士即是銀釵皇甫香之父,心中著實吃了一驚,他的判斷不錯,褚一彪三人果然是三釵幫的人物。

  想到玉扇秀士佯裝認識他的神情,不禁感慨地搖搖頭,心想:自己的經驗閱歷實在都差勁得緊。

  心念間,又聽黃衫儒土金劍英,繼續道:「……金釵富喬麗,武功超群,機智絕倫,胸懷大略,善於統御,是當代傑出的俠女。」「銀釵皇甫香,賦性溫柔,敬老尊禮,一柄描金玉扇,使得格外神奇,精靈之處不失乃父,甚至過無不及。」「玉釵蕭湘珍,藝業之高,為三釵之最,行蹤神秘,時男時女,除幫中幾位長輩和金、銀二釵外,絕少以真面目示人,今天竟以女兒之身登門訪人,可說是絕無僅有的事。因此,在下始敢斷言,這件事絕不是諸位想像的那樣單純。」江老堡主撫胡領首,馬雲山等人同聲稱是。

  江天濤自己心虛,唯恐有人對他懷疑,只是默默地一旁傾聽。

  馬雲山肅容皺眉,迷惑不解地道:「如果說是前來挑釁,蕭姑娘便不會在看到少堡主之初,向堡丁問話時,稱老堡主江老堡主,稱少堡主為公子,如果蕭姑娘垂青少堡主……」話末說完,朝天鼻立即忿忿地道:「她根本不是找我,見面先逼我亮劍,按著又指責我在松桃城東官道上,為何那樣決絕,這分明另有一個傢伙嫁禍於我。」一句話提醒了眾人,所有的目光同時一亮,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而江天濤的心也驟然提到了腔口。

  毒娘子靈機最快,首先脫口道:「不錯,根據彩虹龍女蕭湘珍的問話,即可斷言另有一人,武功不凡,想為也是極英俊的少年,假借本堡的聲威,冒用本堡少堡主的大名,在外面招搖闖禍,不然,彩虹龍女也不敢找上九宮堡的門上來。」眾人一聽,似是恍然大悟,但又一時說不出它的道理來。

  江天濤聽得面色一變,掌心中頓時急出一絲汗水。

  就在這時,一聲悠長尖銳的烈馬怒嘶徑由谷外劃空傳來。

  江天濤一聽這聲極熟悉的烈馬怒嘶,頓時想起留在谷外的小青,心中一驚,不由脫口低喝:「有人偷馬!」馬字出口,衣袖微拂,飄然縱下吊橋。

  就在他縱下吊橋的同時,一陣急如采雨的狂奔蹄聲,逕由谷口傳來。

  江天濤忽然心智一動,暗呼一聲「不好」,急忙剎住衝勢,他斷定必是剛剛離去的彩虹龍女發現了留在谷外的小青,隨在後面追來了。

  念及於此,心知要糟,如果隱身林內,毒娘子等人定會見疑,如果立在原地,又怕彩虹龍女當眾問起那夜不理他的事情。

  就在他遲疑不決的一剎那,一點灰影,快如電掣,寶馬小青,昂首堅須,已瘋狂地奔進了谷口。

  江天濤一見,面色立變,只見在狂奔的小青身後,果然有一點疾如流矢的粉碧身影,心中一急,不由暗暗叫苦,再想閃躲,已經來不及了。

  江天濤判斷得十分正確,在瘋狂奔進谷口的小青尾後,果然有一道粉碧色的快速人影,急如星九流失。

  但那點粉碧身影,剛奔進谷口,突然一閃,頓時消失了。

  江天濤心中一動,斷定彩虹龍女蕭巧吟,必是顧忌方才點倒了朝天鼻,不便再追進谷內,因而,一顆焦急萬分的心也隨之靜下來。

  江老堡主、毒娘子、馬雲山,以及齊魯雙俠、小李廣等人,對於江天濤飛身下橋條然停止,俱都感到十分不解。

  尤其毒子和齊魯雙俠,發現江天濤俊面色色變,目閃驚急,行止有些進退維谷,因而疑雲大起。

  馬雲山念江天濤與老友湘江叟相識,不由面向橋下,關切地道:「奔進谷來的這匹快馬,可是小俠的座騎嗎?」神色逐漸恢復平靜的江天濤,強自領首笑著道:「不錯,正是在下的青馬。」話聲甫落,寶馬小青,昂首豎發,挾著如雨啼聲,帶起一路火花,疾如奔電般已到了江天濤身前。

  江天濤一聲吆喝,飛身前撲,伸手將馬韁握住。

  小青一見小主人,立即前蹄仰起,引頸一聲怒嘶,聲音高亢,震耳欲聾。

  江天濤知道小青過度受驚,急施千斤墜,緊緊拉住韁繩,再度吆喝了兩聲。

  小青一連幾個旋身,才將前蹄放下,但它看到立在橋上的江老堡主等人,繼續急烈地甩著馬尾,四蹄不停地移動,再度昂首一聲長嘶。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見小青神駿高大,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匹寶駒,不由齊聲盛讚好馬。

  江天濤哪裡有心去聽,表面佯裝撫摸著馬須,一面覷目偷看谷口。

  一看之下,大吃一驚,就在粉碧身影消失約谷口小樹叢中,正閃爍著一對寒星般的眼睛,因而他斷定彩虹龍女仍末離去。

  就在這時,驀聞江老堡主吩咐道:「快將衛小俠的座馬拉至馬庫去。」

  江天濤聞聲回首,只見一個健壯的堡丁已奔下吊橋,急步向馬前走來,於是將馬交給堡丁,順手將掛在後鞍的寶劍取下來。

  就在他取劍在手的同時,馬雲山,突然虎目一亮,面色立變,他發現江天濤手中的長劍劍柄上,天藍劍穗上兩顆紅珠,極似那夜闖堡登樓,盜走老堡主心愛之物的蒙面客所有。

  由於這一發現,令他頓時提高了驚覺,他闖蕩江湖數十年,閱歷豐富,遇事幹練,雖然疑心已起,但卻不露聲色。

  小李廣雖然也立在橋上,但他那夜僅與江天濤對了一個照面,因而末能看得清楚,是以這時也末注意到江天濤的寶劍。

  江老堡主一俟江天濤將劍懸在腰間,立即肅容進堡。

  眾人進入堡門,俱都默默前進,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

  江老堡主一直想著如何將紫血玉釵歸還給彩虹龍女,而不讓三釵幫小覷九宮堡無人。

  江天濤則一直擔心隱身谷口,小樹叢中的彩虹龍女是否已發現了他本人。

  走在身後的馬雲山,目光一直注視著江天濤懸在腰間的寶劍,同時,腦海裡竭力回想著江天濤與雪丹鳳,方才在擂台上交手時的劍勢,是否有與那夜蒙面客的劍勢相同之處。

  毒娘子已視江天濤為眼中釘,肉中刺,心中一直想著如何將江天濤除去的毒計,她總有一種預感,如任江天濤留在堡中,朝天鼻和她勢將永無如願之日。

  齊魯雙俠對江天濤方才飛下吊橋,目光驚閃,已經疑雲大起,兄弟二人,俱有同感,江天濤在後花園任澆花小廝的問題,絕不是江天濤自己說的那麼單純。

  同時,他們根據江天濤認識三釵幫的「湘江叟」褚一彪,因而連想到江天濤也許認識「玉釵」蕭湘珍。

  朝天鼻對江天濤將他救醒,毫不覺得感激,因為他腦海裡一直飄浮著丰容麗姿,艷如桃李的彩虹龍女。

  眾人進入大廳,江老堡主重新肅容入座,氣氛極為沉悶。

  就在眾人就坐之際,一陣清脆悅耳的環珮叮叮聲徑由廳後傳來。

  眾人循聲一看,目光同時一亮。

  只見娟麗秀美,飄然若仙的汪燕玲,黛眉微皺,嬌靨籠愁,率領著四個俏麗侍女,衣裙飄拂,環珮叮叮,身形如行雲流水般登上後階,正向大廳上走來。

  馬雲山等人見汪燕玲烏雲高挽,上插金釵,珍珠分綴鬢間,腰懸玉珮,頸扣連環。

  上穿黃絨霓棠,下著百褶長裙,芙蓉般的嬌靨上,薄施脂粉,一望而知,她由擂台回到香閨後,又經過一番梳妝打扮。

  廳上眾人無不暗讚汪燕玲美若天仙,唯獨江天濤發現玲妹妹,玉頰削瘦,黛眉籠愁,較前更顯樵碎了。

  毒娘子嘴掛陰笑,暗罵汪燕玲不知害躁,在夫婿末確定前,就要前來同筵。

  朝天鼻的心中更是又妒又氣,這樣如花似玉般的美人兒本來是自己的嬌妻,如今,眼看就要投進別人的懷裡。

  汪燕玲走進大廳,立即微垂蝶首,親然走至老堡主身前,撿任一福,盈盈下拜,同時清脆地恭聲道:「玲兒叩見姑父。」江老堡主雖然覺得汪燕玲這時不該出來,但仍滿面慈祥地笑著道:「玲兒,快起來,有什麼事嗎?」說著,伸手將汪燕玲扶起來。

  汪燕玲盈盈立起,蝶首輕垂,平靜地回答道:「頃聞侍女們說,濤哥哥被人點倒了,無法解開穴道,玲兒放心不下,特來前廳一看。」江老堡主一聽,立即哈哈笑了,按著一指朝天鼻,愉快地道:「那不是你濤哥哥嗎?」汪燕玲聞聲抬頭,舉目一看,發現朝天鼻果然在場,不由黛眉微微一皺,似是感到有些意外。

  朝天鼻見汪燕玲特意前來看他,不由大為高興,心中妒意,頓時全消,看來這位美麗的表妹,對他仍極關懷。

  這時見汪燕玲向他望來,立即領首微笑,同時感激地道:「謝謝玲妹,小兄已經好了。」江老堡主肅手一指江天濤,立即愉快地道:「這要多謝衛小俠的妙手絕學,否則,你濤哥哥至少要暈睡到深夜子時始能醒來。」說罷,又是一聲爽朗而愉快地哈哈大笑。

  江天濤立即禮貌地拱揖垂首,低呼一聲小姐以示謙虛施禮。

  汪燕玲低垂眼簾,看也不看江天濤一眼,大有怪他多事之意,按著,面向老堡主,檢任一福,同時平靜地道:「既然表哥已經無事,玲兒就此回去了。」禮罷立起,翩然轉身,逕向後廳門走去,立在廳門一角的四個俏麗侍女,立即隨在汪燕玲身後。

  毒娘子善忌,她斷定汪燕玲出來的目的,旨在看著外面的形勢,至於說是關心朝天鼻,只不過是借口而已。

  江老堡主一俟汪燕玲的背影消失在屏壁之後,即請眾人依序入坐,江天濤依然坐在賓位首席上。

  肅立四角的侍女們,立即趨前捧壺為各人杯中滿酒。

  江老堡主將一直握在手中的紫血玉釵謹慎地放在席桌一角,方才臉上的愉快神色也隨之消失了。

  一俟眾人飲罷了杯中酒,老堡主凝重地看了一眼毫光閃射的紫血玉釵,即對齊魯雙俠謙和地道:「英、俠二兄均與玉扇秀士皇甫大俠交稍莫逆,對蕭姑娘前來本堡點倒小犬之事不知是否應該先與他商議商議。」齊魯雙俠伺時起立,由黃衫儒土金劍英,恭聲道:「據卑職所知,三釵幫雖以金、銀、玉三釵綜理幫務,但遇有重大疑難之事,必先請示銀釵皇甫香之父玉扇秀士皇甫陽後,再作最後決定。由此可見三釵是如何地敬重玉扇秀士,今天蕭姑娘前來鬧事,以卑職判斷,絕不是三釵幫前來挑釁,而是蕭姑娘一己之事,如果將此事告知玉扇秀士,也許反將事體擴大,以至弄假成真,促成騎虎之勢。

  」江老堡主撫鬢領首,馬雲山等人齊聲應是。

  朝天鼻以為金氏兄弟與玉扇秀士皇甫陽是好友,因而偏向三釵幫,有意循私,立即不滿地沉聲道:「以金大俠之意,彩虹龍女前來本堡鬧事,居然膽敢釵釘堡門,點傷本人,本堡應該采何態度?」金劍英當著者堡主之面,雖然不便駁斥,但他也不願正眼去看朝天鼻,依然面向江老堡主,恭聲道:「以卑職之見,本堡可派一能言善辯,武功獨特之士代表老堡主,前去東梁山訪問,趁機將紫血玉釵交給富幫主或蕭姑娘本人,要她們知道老堡主年高慈愛,涵養如海,不與她們後生晚輩一般見識。同時,要她們不敢小覷本堡無人,以上淺見,倘請老堡主裁決。」江老堡主一聽,十分讚許,馬雲山、寧道通等人,無不齊聲讚好,由衷佩服,俱都盛讚有見地。

  毒娘子靈智一動,毒計立生,急忙起身,關切地道:「歸還玉釵,責任重大,偶一疏忽,極易引起雙方干戈,人選必須慎重,以賤妾之見,如能請衛小俠前去,最為合適,不但可以轉達老堡主之寬容德意,且可說明少堡主絕無於預蕭姑娘職權之事,萬一該幫高手中,有人起而刁難,以衛小俠的高絕武功必可技驚四座,震懾群雄,三釵自是不敢再小覷本堡,賤妾之言,倘請老堡主三思。」江天濤何等聰明,一聽之下,即知這是一條借刀殺人,一石二鳥的陰損毒計,如此以來,既可惜三釵之力除去她的眼中釘,且可惜他之力打擊玉釵,為狗子朝天鼻出一點倒霉之氣。

  心念末結,驀見江老堡主,皺眉撫胡,緩緩搖頭,道:「衛小俠留劍在外,隨時可能有人前來挑戰,怎好讓衛小俠失信於人。」馬雲山、寧道通,以及齊魯雙俠等人對毒娘子的建議均極贊同,但他們卻俱都顧忌江天濤不是九宮堡的高手,因而不便出口附和。

  江天濤雖然極願代父前去東梁山,但他卻怕遇見玉釵,那時不但與事無補,反而徒增麻煩,因而,他也不敢慨然應允前去。

  談至此處,俱都悶聲飲酒,默默無言,每個人的腦海裡都在慎重考慮派誰前去最為合適。

  但是,每個人思考的結果俱都是除了江天濤一人外,必須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親自前去。

  因為,每人都有自知之明,對付三釵幫中的一流高手,俱都有餘,如果要想戰勝金、銀、玉三釵,則個個沒有把握。

  江老堡主見馬雲山等人,個個神色凝重,俱都默默沉思,愈覺得歸還玉釵的人選重要,但他也是苦思無人。

  一俟酒筵完畢,老堡主即請江天濤前去內堡休息。

  於是,老堡主與江天濤在前,馬雲山、毒娘子和朝天鼻等人跟隨在後。

  走下後廳台階,即是一座高大青石屏壁,上面雖有一面巨幅約五福獻壽,中央的壽字和五隻蝙蝠的十隻眼睛,俱都漆成殷紅,令人看來十分醒目。

  繞過屏壁,迎面八九文處,即是內堡的堂皇門樓,雖是青石建築,但卻俱是以石刻成的雕樑畫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5:29

第八章 夜議擒竊賊


  到內堡達門樓下,馬雲山、寧道通,以及齊魯雙俠、小李廣鐘清等,同時停步,躬身相送。

  馬雲山一直懷疑江天濤的那柄寶劍,因而在他停步的同時,急忙向前兩步,含意頗深地恭聲道:「卑職對前去東梁山的人選,倘有淺見,稍時請老堡主再蒞臨前廳詳談。」

  江老堡主斷定馬雲山必有當眾不便言明之處,因而略一沉思,立即領首道:「好,老朽隨即前來。」

  毒娘子根據江老堡主引江天濤進入內堡之事,便知老堡主對江天濤曾任花園小廝的事,已不重視,因而心中十分焦急。

  這是心中一動,急忙恭聲訊:「馬大俠既然有事磋商,就請老堡回廳商談,衛小俠可由少堡主恭陪,賤妾同去佈置。」

  江天濤一聽,心中立生警覺,不由暗自冷冷地笑了。

  老堡主自是不會想到毒娘子別有居心,加之急欲知道馬雲山的人選建議,因而愉快地一領皓首,即向江天濤,歉意地笑著道:「老朽因事,暫時失陪,務請小俠見諒,謹命小犬天濤,恭陪小俠前去老朽的則院休息。」

  江天濤急忙拱手躬身道:「老前輩有事請便。」

  江老堡主不便先行離去,愉快地哈哈一笑,立即肅手親切地道:「衛小俠先請。」

  江天濤不便過份推辭,恭聲應是,轉身向門內走去。

  朝天鼻與江天濤並肩,毒娘子緊緊跟在身後。

  進入內堡,江天濤的雙目不禁有些濕潤,看到龐大古老的高樓方閣,經過回曲有序的石廊院落,內心無不感到親切。

  想到自己的生命,險些喪失在賤婢毒娘子和總管閔五魁之手,心中便不禁升起一股強烈怒火。

  當年如非恩師救起,撫養成人,傳授絕藝,恐怕永無出頭之日,揭發這兩個惡僕的欺天陰謀,這座古老的九宮堡勢必落入這賤婦之手。

  朝天鼻只是低頭前進,默默不語,他自覺講武功,談學識,比英貌,論氣質,都不如曾任過後花園小廝的衛明,因而他心裡壓抑著太多的自卑。

  毒娘子看在眼裡,又妒又氣,心中充滿了更多的怨毒。她不但恨江天濤,同時也恨自己不爭氣的兒子朝天鼻。

  雖然,俗語說:富貴天注定,因果冥冥中。但她卻一直不服,她不相信她的兒子,天生就是奴才命。

  如今,想到朝天鼻的貪圖遊樂,不學無術,任她說破了嘴皮也不知上進的情形,她也不自覓地慨然搖了搖頭。

  毒娘子看到這番情形,覺得必須將朝天真的真正出身,提前告訴給他了,要他知道,他並不是真正的少堡主。

  由於江天濤目覽內堡,朝天鼻頹喪自卑。毒娘子正想著如何要朝天鼻知道他是她的親生兒子,而成為她攫取九宮堡的得力助手,是以三人默默前進,都不覺得情形反常。

  三人沿著右進長廊,經過數棟閣樓,前面已現出一座月形拱門,孔花石牆的獨立小院來。

  江天濤舉目細看,發現院中除了一座獨立石閣和三五株針松,一兩叢修竹外,再沒有什麼了。

  石閣有兩層,四周圍有雕欄,形式蒼勁古老,顯得格外清幽,在正面的高簷下,橫懸一方黑匾,上書三個金字……怡然閣。

  江天濤看罷,斷定這座別院,必是老父經常憩息之所。

  心念間,果聞朝天鼻道:「前面就是家父的則院怡然閣了。」

  江天濤身臨老父憩息之處,心神嚮往,神色肅穆,立即謙恭地點了點頭。

  進入院門,立即撲來一陣芬芳花香,在怡然閣的四周,種植了無數奇花,五顏六色,紅綠間發,愈顯得清幽高雅。

  就在這時,閣應內急步跑出兩個垂髻小僮來。

  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穿青衣,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穿墨綠,兩人俱都生得唇紅齒白,十分清秀。

  兩個小僮來至朝天鼻身前,同時一拱手,恭聲道:「清兒、安兒,給少堡主請安。」

  朝天鼻立即沉聲道:「這位是衛小俠,暫時在此住幾天,你們兩人要聽他的話,快些上前見禮。」

  兩個小僮一聽,立即趴在地上叩頭。

  江天濤領首答禮,俊面掛著愉快地微笑,一俟兩個小僮起來,立即親切地撫摸了一下兩個小僮的肩頭。

  毒娘子立在身後,趁機向朝天鼻施了一個眼神,接著謙和地道:「小俠飛馬聘馳,連翻搏鬥,想必已經倦了,就請小俠早些安歇吧!」

  朝天鼻正感到和江天濤在一起不知說什麼好,也急忙拱手道:「在下暫且告退,稍時再來請教。」

  江天濤見毒娘子和朝天鼻告辭,正合心意,於是急忙還禮,謙和地笑著道:

  「二位有事請便,在下確也有些倦了。」

  於是,江天濤反客為主,便將毒娘子和朝天鼻送至門外。

  一俟朝天鼻和毒娘子離去,江天濤立即折身走進閣廳,兩個小僮已捧來一杯香茶,放在正中的檀桌上。

  廳內陳設簡高雅,壁上懸有不少幅古畫,其中有山水,有人物,有駿馬,俱是出自唐宋名家。

  江天濤扶梯登閣,視界頓時開闊,前後通天格門,左右各有一室。

  走出前門,憑欄遠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聳入半空的摘星樓,想到那夜冒死登樓,得到的僅是一隻繡衣左袖,他不由恨透了毒娘子和死去的閔五魁。

  他遊目看了一眼內堡,突然發現立身的怡然閣,恰好與表妹汪燕玲的閨樓遙遙相對,他清楚地看到小翠花正在前廊上走動。

  他心中一急,本能地揮了揮手,但是那個小翠花,並末看見,按著折身走進樓內去了。

  江天濤遊目看了看堡內,高樓石閣,房屋榔比,距離汪燕玲的閨樓,倘隔有數重院落。

  在這一剎那,他才驀然驚覺到,今後要再想進入表妹汪燕玲的香閨恐怕真的難如登天了。

  如今住在閣上,處處受到限制,絕不可能任意走動,如果借口前去花園,必然引人起疑,即使此刻,暗中樹後,也許已有了毒娘子的心腹正在監視。

  心念至此,想到方才冒然揮手,心中十分後悔,因而折身走進閣內。

  走進左邊一間,裡面儲滿了古書,一張漢王方桌,上面置有筆墨,江天濤知道這是父親的書房。

  再至右間一看,寢榻被褥,十分整潔,房屋的形式,和表妹汪燕玲的香閨極為相似,他知道這是父親的臥室。

  江天濤不敢在父親的寢榻上倒臥,就在一張方墩上坐下來。

  想到由梵淨山回來,倘末拜見恩師,心中愈加焦急,這時想來,才發覺進入內堡實是進了籠牢,反而不自由了。

  懊惱之餘,盤膝假寐,不覺入睡,但他仍不時聽到閣廳中的兩個小僮走動和謹慎地談話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淡淡幽香徐徐飄入鼻孔。

  漸漸那絲淡淡幽香,變得又濃郁,又甜膩,令他心神一蕩,抨然跳動,一股奇異熱流,逕由小腹,滾滾而發,剎那間佈滿週身。

  江天濤慄然一驚,意念中急忙去睜眼睛。

  但一睜之下,眼皮沉重,竟然沒有睜開。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神志頓時清醒過來,同時也清楚了正處在什麼境地中。

  他挺身舒腿,心想立起來,但四肢已不聽他的指揮,顯得十分乏力。

  這時,他已意識到,那絲濃郁甜膩的香味來由,同時,腦海裡閃電般掠過一個可怕的人影……毒娘子。

  江天濤一想到陰涼狡檜,足智多謀的毒娘子,便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

  這個冷戰對他神志的清醒有了極大的幫助,令他意識到處境已極危險,應該盡速運功調息。

  心念一動,口訣立生,一陣朱仙果的清涼異香立時瀰漫口腔,功力也隨之凝聚,丹田中那股奇異難耐的熱流,立時被減弱驅逐。

  就在這時,一陣輕盈地腳步聲,挾雜著長裙曳地聲徑由外間傳來。

  江天濤神志已經清醒,功力完全恢復,他徐徐睜開一線眼縫,發現室內漆黑,心中一驚,不由暗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就在他心中暗呼的同時,一蓬燭光,逕由外間射進來。

  隨著燭光的擴大和接近,一個秀髮披散,靨如牡丹,手裡端著燭台的狐媚少女輕盈地走進室來。

  狐媚少女雙十年華,生得挺鼻櫻口,眉目如晝,身穿水紅緊身褻衣,外罩錦緞落地大擎,高聳的王乳,富有彈性的嬌軀,織腰、肥臂,畢露無遺。

  她擺動著手中的那支火苗盈寸的紅燭,閃動著那雙澄澈如秋水的明眸,似是在尋找黑暗中的江天濤正在何處。

  當她發現江天濤盤膝坐在方墩上,微皺著劍眉,緊合著雙目,仍在作著運功調息之勢,不由狐媚地笑了。

  她經咬著櫻唇,悄悄將燭台放在桌上,大膽地走至江天濤面前,竟以媚人的眼神刻意地打量起來。

  當她發現江天溝丰神秀拔,英挺俊逸,即使以玉樹臨風不足以言其美的時候,她完全驚呆了,這似乎較她想像的尤為英俊。

  久久,她才將微張的櫻口合起來,在她狐媚艷麗的嬌靨上,立即掠過一絲渴求的光彩,那雙澄澈的眸子裡不時閃爍著奇異的光輝,她情不自禁地再向江天濤的面前走去。

  正在覷目偷看的江天濤,這時已完全洞悉了這個青春飽麗,狐媚誘人的少女的來意和居心。

  同時,他也斷定這個帶著醉人的媚笑,嬌軀充滿了熱力和誘惑的少女必是毒娘子的心腹。

  江天濤一想到毒娘子,滿腹的怒火頓時高熾起來。

  這時見狐媚少女,竟展露著蕩笑向身前逼來,不由沉哼一聲,條然睜開了眼睛。

  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宛如兩柄利劍直射在狐媚少女的嬌靨上。

  正在意亂神迷的狐媚少女,不由大吃一驚,面色立變,脫口一聲嬌呼,慌得急忙下拜,同時,惶聲道:「小婢幻娘叩見衛相公。」

  江天濤聽她自稱小婢,知是堡中的侍女,立即沉聲道:「你起來!」

  說著也由方墩上立起來。

  狐媚侍女幻娘,恭聲應是,緩緩立起,兩手緊緊裡著大髦,羞慚地低著頭,輕輕向後退了兩步。

  她惶急迷惑地覷目偷看,發現江天濤俊面紅潤,朗目有神,絲毫沒有中了歡喜鴛鴦玉露香的癡狂現象。

  毒娘子對她說,中了歡喜鴛鴦玉露香的男人,雙頰殷紅,眼布血絲,神情如癡如狂,宛如一隻瘋虎。

  但是,這位英挺俊美的衛相公卻神志清醒,一如常人,她想,也許是毒娘子有了錯誤。

  就在這時,外間閣梯上又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雲帆凝神一聽,即知來人不止一個,同時他斷定來人,必是因為聽到幻娘的那聲驚叫而上來察看,於是面向幻娘,沉聲道:「你們一共來了幾人?」

  幻娘垂首恭聲道:「除了小婢外,倘有青蓮,粉荷!」

  話聲甫落,隨著急促腳步聲的接近,室門口又現出兩個神色驚異,姿色撫媚的侍女來。

  兩個狐媚侍女一看室內情形,粉面同變,大感意外,同時驚呆了。

  正在負手卓立,俊面含威的江天濤,一見兩個侍女,立即命令道:「你們兩人也進來。」

  兩個侍女一定神,心知不妙,急步走進室內,同時撿任下跪,急忙恭聲道:

  「小婢青蓮、粉荷,叩見衛相公。」

  江天濤皺眉唔了一聲,沉聲道:「是誰派你們來此?」

  幻娘、青蓮和粉荷同時恭聲道:「小婢等奉老堡主之命,前來侍候衛相公。」

  江天濤冷冷一笑,立即沉聲道:「為何不說是貴堡的掌院毒娘子?」

  幻娘三人一聽,面色立時大變,俱都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同時心慌意亂地立即低下了頭。

  江天濤沉聲道:「回告貴堡女掌院,謝謝她的美意,就說此地有兩個小僮足夠了。」

  幻娘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恭聲道:「清兒和安兒均是老堡主的身邊書僮,他們已去侍候老堡主去了。」

  江天濤一聽,似乎想起什麼,轉首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不由急聲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幻娘三人同時恭聲道:「二更已經過了。」

  江天濤大吃一驚,不由急聲道:「老堡主可曾來過?」

  幻娘三人同時搖了搖頭,由青蓮回答道:「老堡主和馬總管等人仍在前廳磋商急事,今夜恐怕不會來了!」

  江天濤一聽,這時才知道「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已被父親聘為「九宮堡」的外務總管了。

  但他聽說老父仍在廳上磋商事倩,不禁有些懷疑,因而不解地和聲道:「你們怎知老堡主仍在前廳上?」

  粉荷見江天濤神色已經緩和,惶懼之心頓時大減,因而自作聰明地回答道:

  「因為閔夫人被老堡主請去,至今尚未回來。」

  江天濤一聽閔夫人頓時大怒,他確沒想到毒娘子在僕婦侍女間,居然膽敢自稱夫人,不由劍眉一軒,突然厲聲道:「老夫人去世多年,堡中哪裡還有夫人?」

  這聲厲喝,驟然而發,聲音塌然震耳,嚇得幻娘三人,魂飛膽裂,轉身奔下閣梯。

  江天濤一見,頓時驚覺失態,但他索性厲聲道:「在下鄭重警告爾等三人,如果末經呼喚,膽敢擅自土來,可不要怨在下手辣心狠,揮劍殺人。」

  江天濤厲聲說罷,心猶未甘,想到毒娘子的故作妄為,只氣得渾身顫抖,忿忿地坐在方墩上。

  夜靜更深,江天濤那聲厲喝之後,立即又趨於沉寂,陣陣隱約可聞的惶懼顫抖聲和嚎嗓的嗓泣聲徑由下面閣廳中飄上來。

  江天濤知道是幻娘等三人受到過份驚嚇而發出的恐懼哭聲,但他心中卻無一絲憐憫,因為他斷定她們都是毒娘子的心腹人,而未想到她們也許是被迫而來的。

  他聽了粉荷方纔的話,斷定毒娘子原就隱在此地暗中指揮,而是在數刻之前或片刻之前,才被父親派人喚去。

  念及至此,心中十分不解,堡中又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竟然直到深更夜半仍在磋商聚會。

  於是,倘不解地走出外室,推開正面閣門,舉目一看,發現摘星樓下,果然透出一蓬燈光。

  遊目再看,心頭不由一震,內堡燈光俱已熄滅,唯獨遙遙相對的表妹閨樓上依然亮著燈光。

  江天濤不但疑惑不解,也有些心神不安了。

  最後,他決心潛至摘星樓下,隱身暗中察看,他自覺應該為老父分憂,他也有責任維護九宮堡在武林中的威望。

  就在他意念決定,準備騰空而起的同時,驀聞身後閣梯上,隱約傳來一陣謹慎而輕微的腳步聲。

  江天濤一聽,大吃一驚,所幸尚未曾離去,因而他覺得如不能讓幻娘三人遵守末經呼喚絕不上樓的規定,勢必嚴重地影響他的行動。

  心念電轉,急忙面向閣內,故意震耳一聲厲喝:「什麼人?」

  喝聲甫落,沙的一聲枝葉輕響徑由院外西南方劃空傳來。

  江天濤頓時驚覺,條然轉身,循聲一看。

  只見一道快速人影正由十數丈外的高大梧桐上升身已經不見。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他根本沒想到院外的梧桐樹上尚隱著有人,想到方才幾乎騰上房面,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尤其,那人的輕功不俗,看身影極似那個灰衣老人陳振擇,心想:莫非這老兒與毒娘子暗中勾結不成?繼而一想,又覺不妥,既然父親等人在廳上磋商事情,陳振繹也是堡中最重要的一員,他怎能抽身前來暗中窺探自己的言行?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感激方才意欲上來的侍女,知不是及時厲聲喝阻,隱身樹上的陳振擇誤以為發現了他,而驚惶逸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由於心中感激,不自覺地折身走進閣內,凝目一看,發現黑暗中的樓梯口正臥著一個嬌小人影。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步走了過去,俯首一看,正是狐媚艷麗的侍女幻娘,她已被那聲厲喝嚇暈了過去。

  由於救人心切,俯身將幻娘豐滿而富彈性的嬌軀抱起來,這時他才發現幻娘已換了一身紫蘭色的侍女衣服。

  江天濤發現下面燈光明亮,急急奔了下去,同時急聲說道:「你們快來,幻娘暈過去了。」

  青蓮、粉荷俱都面色蒼白,神情有著癡呆,立在一個角落裡,早已嚇傻了。

  她們倆聽了江天濤的那聲震耳厲喝,又見幻娘久久沒有下來,俱都以為江天濤早將幻娘殺了。

  江天濤抱著幻娘,急奔而下,發現閣底中,高懸十數宮燈,光明如同白晝,正中仍擺著一桌酒席,但桌上僅設一個酒杯,一副碗筷。

  繼而發現青蓮、粉荷,仍立在一角兀自發呆,不由再度急聲說:「快來,幻娘嚇暈了。」

  青蓮、粉荷見江天濤神色慌急地抱著幻娘下來,再度吃了一驚,這時聽說幻娘沒死,才戰戰兢兢地急步走過來。

  江天濤發現桌上有酒,立即抱著幻娘,坐在正中為他設置的大椅上,急忙斟滿一杯,就要灌進幻娘的櫻口裡。

  青蓮、粉荷一見,面色同時大變,慌得急忙阻止道:「衛相公使不得,衛相公使不得……」

  江天濤聽得一愣,立即不解地問:「為什麼?」

  青蓮、粉荷頓時驚覺失態,久久,才搖搖頭道:「幻娘姊姊不會飲酒!」

  江天濤根據兩人的神色,心中似有所悟,不由細看杯中的酒色。

  青蓮、粉荷一見,面色再變,渾身微抖,恐懼地緩緩後退。

  江天濤斷定酒中有毒,細看酒色,澄澈清朗,又毫無一絲滲有毒藥的跡象。

  舉起杯來一聞。濃醇甘香,毫無雜味。

  雖然如此,但他仍不放心,因為毒娘子不但心毒手毒,倘有一身絕毒的暗器和毒藥,毒香,毒丸等。

  他看看看懷中的幻娘,柳眉彎彎,睫毛長長,挺直的鼻子,菱形的小嘴,豐腺的香腮,圓潤的耳垂,玉蜂高聳,酥胸起伏,竟是一個千真萬確的睡美人。

  審視間,他的心神焉然一蕩,雙頰突然發燒,那陣奇異難耐的熱流再度由小腹丹田中徐徐地生起來。

  江天濤慄然一驚,頓時發覺那陣濃郁甜膩的香味,仍瀰漫在整個閣廳內。

  遊目一看,發現距離閣梯不遠的高九土,放著一座精巧細嫩的白鋼小鼎爐。

  一縷淡淡白煙,鬆鬆上升,直達閣樓,逕由梯口撩繞飄進上層。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再看看青蓮和粉荷,正一瞬不瞬地四隻眼睛望著它的俊面和懷中的幻娘,目光奇異,分不出是嫉,是羨,是妒!

  於是俊面一紅,立即怒聲道:「還不快些接過去。」

  說著,兩臂立即托起了暈睡在懷裡的幻娘。

  青蓮、粉荷一見,慌得匆匆走了過來,急忙將幻娘協力接過去,立即放在一張寬型的長凳上。

  江天濤端起桌上的酒杯,急步走至小鼎爐前,掀開鼎蓋,立即將酒杯的酒傾進鼎爐內。

  嗤的一聲輕響,暴起一股淡綠濃煙,那陣甜甜膩膩的香味更濃了。

  江天濤見滿杯的酒傾入鼎內沒有起火,斷定酒中無毒,但想到青蓮、粉荷的驚惶神色,又覺得這其中定有不軌。

  他發覺青蓮、粉荷神色平靜,一如常人,必是在事先服了毒娘子給她們的解藥,而自己沒有過份中毒的原因,想必是朱仙果存在血液中的靈氣,發生了作用於是,緩緩轉過頭來,威凌地望著早已驚得粉面蒼白,神情惶慌的青蓮、粉荷兩人,指著小鼎爐,低沉問道:「這裡面是什麼香?」

  青蓮、粉荷,極為恐懼地頭聲訊:「……玉……露……香……」

  江天濤立即又逼問了一句:「有什麼妙用?」

  青蓮、粉荷見問,原已有些蒼白的粉面,頓時通紅,同時羞澀地低下了頭。

  江天濤心中一動,故意怒聲道:「酒裡放的什麼香?」

  青蓮兩人驚得渾身一戰,急忙用極輕微的聲音頭聲說:「也……是……玉露…… 香……」

  江天濤一聽,恍然大悟,方才幻娘上去必是請他下來晚餐,希望在煙香失靈後,再利用酒來毒他。

  他根據自己生理上的變化和青蓮三人的羞澀,這種玉露香的作用已極明顯,於是,冷冷一笑,故意沉聲道:「請即轉告貴堡女掌院,在下與她遠無宿仇,近無嫌怨,為何用這等玩笑戲耍在下,這事如果傳至老堡主的耳裡,大家都不體面。」

  說罷,不屑地冷哼一聲,逕自沿梯走上閣去。

  來至內室,心情焦躁,十分煩悶,不由揚腕震熄了紅燭,和衣倒在床上,他的腦海裡一直盤旋者這一連串發生的意外問題。

  他在「繡衣」末找全前,盡可能不與「毒娘子」公然作對,尤不可增加她心理上的猜忌。

  同時,要籠絡住青蓮,粉荷和幻娘的心,使她們甘為己用。

  其次,必須要和表妹取得連絡,明瞭堡中情形然後方能暗中行事,否則,終日住在閣上,形如沒有耳朵的大瞎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5:52

  江天濤思潮起伏,掘轉覆側,時坐時臥,時而在室中鍍步,心緒紛亂已達極點。

  驀然,他的星目一亮,心頭一震,條然由床上躍身下來。

  因為,他發現父親的這座臥室與母親璇璣玉女的寢室現在表妹汪燕玲住的香閨,不但形式完全相同,而在床邊的石壁前,同樣地懸著一幅猩紅大絨幕。

  江天濤智能超人,斷定絨幕後也許有通向地下的石門暗梯。

  他悄悄走至絨煒,掀開壁幕一看,頓時驚喜欲狂,他發現石壁上的形式與表妹汪燕玲香閨壁上的形式完全一樣。

  於是,默運功力,將兩掌平貼在第三塊方石上,沉勁用力一推,石壁上立即發出一陣沙沙輕響,一個門形石縫立即現出來。

  江天濤這一喜非同小可,幾乎忍不住呼出聲來,他的兩掌也因過度的緊張和興舊而滲滿了汗水。

  繼續再向內推,逐漸現出一道門縫,陰寒的冷風立即撲出來。

  江天濤不敢大意,急忙退至室外,悄悄走至梯口一看,發現下面閣廳的宮燈大部已熄,斷定幻娘三人已進入側房休息,如果不經呼喚,她們是絕不敢再上來。

  於是折身走進石門內。

  進入石門,凝目細看,一道斜下階梯,形式完全一樣,於是沿級走下台階,下面同樣地有一道小鐵門。

  江天濤悄悄拉開鐵門,探首一看,果然是寬大而向內彎的隧道,不少座大鐵門上的紅綠寶石,閃爍著耀眼亮光。

  他略微判斷了一下方位,沿著左彎的寬大隧道,如飛馳去。

  前進二三十丈,就到了通向堡外花園的寬大隧道。

  他心中一動,立即停住身形,他衡量一下時間,是否應該先去系舟峰面見恩師海棠仙子?

  最後,他仍決定先去會汪燕玲,於是,繼績向前疾馳。

  來至通向汪燕玲香閨的小鐵門處,發現鐵門竟然開著。

  江天濤心中一驚,莫非表妹汪燕玲去了系舟峰,仍在恩師和雪姊姊處商量事情,否則,鐵門為何末關?心念間,已經走進鐵門,同時屏息沿階而上。

  到達盡頭,石門同樣地開著,而那盞宮燈卻插在燈座上,因而,他斷定表妹汪燕玲正在裡面。

  於是,他先悄悄將絨煒拉開一道隙縫,立有一陣熟悉而淡雅的溫馨幽香撲出來。

  江天濤一聞到這絲幽香,心坎佇立即升起一絲蜜意、歡欣。

  他懷著興奮的心情,覷目向內一看,頓時感到情形不對。

  只見汪燕玲秀髮披肩,身著一襲薄綢睡衣羅衫,正緊皺著黛眉,在室內著急步,在她芙蓉般的嬌靨上,充滿了又憂又急又氣的神色。

  小翠花、小水仙靜靜地立在牙床邊,小社鵲、小香蘭默默地站在室門前,四人八隻眼睛都隨著汪燕玲來回走動的身形轉動。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自是不便冒然進去,必須先咳嗽一聲,讓玲妹妹換上平素的衣服。

  就在他正要揚聲的同時,驀見汪燕玲匆匆走至她的書桌前,俯首看了一會,再度焦急懊惱地來回走動起來。

  江天濤凝目一看,這才發現書桌上,端正地放著一方粉碧的金邊絲帕,根據上面的無數黑點,斷定那上面寫著不少字。

  由於這一發現,他感到十分迷惑,他不知道汪燕玲是否為了那方粉碧色的絲帕而懊惱、憂急。

  驀聞小水仙謹慎地低聲道:「小姐,已經三更了,您該睡了!」

  汪燕玲一聽,立即停住身形,鳳目懊惱地望著小水仙四人,低聲埋怨道:「你們四人真沒用,到現在還沒探聽出他住在何處。」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悟,汪燕玲正在為他的居處而懊惱憂急,於是再不遲疑,立即咳嗽了一聲。

  汪燕玲和小翠花等人,同時大吃一驚,俱都瞪大了眼睛,驚急地望了江天濤隱身之處,齊聲低叱:「什麼人?」

  江天濤見她們如此緊張,不由暗自笑了,於是急忙悄聲道:「表妹,是我!」

  汪燕玲一聽是江天濤,真是又驚又喜,大感意外,急步向絨幕走來。

  就在她邁步的同時,鳳目一亮,粉面通紅,不由又慌得悄聲道:「濤哥哥不要進來,您千萬不要進來呀……」

  精靈的小翠花立即取出一件大髦披在汪燕玲的身上。

  汪燕玲急忙裡住嬌軀,立即又迫不及待地悄聲道:「表哥,快進來!」

  說著,又向小香蘭揮了揮手,指了指窗外。

  小香蘭立即會意,就在江天濤進來的同時,已走出外間把風去了。

  江天濤既緊張又興奮地走進絨幕,一見汪燕玲,立即呼了聲表妹,同時與汪燕玲相對坐在錦墩上。

  汪燕玲十分關切地輕聲道:「你住在哪個院子裡,小翠花她們怎的探不出你的一絲消息?」

  江天濤也輕聲道:「我就住在父親的怡然閣上。」

  說罷,按著將全盤經過說了一遍。

  汪燕玲聽到毒娘子的三個小婢,曾經點燃歡喜鴛鴦玉露香,芳心萬分焦急,她真怕江天濤會上了這三個小狐狸精的當,因而對灰衣老人陳振擇,隱身在院外梧桐樹上的事,反而忽視了。

  於是,緊皺著黛眉,羞紅著嬌靨,極不放心地叮囑道:「今後你真得小心她們使壞……」

  話末說完,嬌靨早已紅飛耳後,以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江天濤何等聰明,立即解釋他沒有中毒的原因,並將去梵淨山巧食朱仙果的經過也一併簡單地說了出來。

  汪燕玲一聽梵淨山,似乎想起什麼,鳳目嫖了一眼書桌上的粉碧絲帕,立即不解地道:「你這次去梵淨山,走的是哪條路線?」

  江天濤一聽,心知不妙,同時也似有所悟,而又不知所以然地嫖了一眼桌上的絲帕,他斷定汪燕玲的問話必與松桃城外遇到彩虹龍女的事有關。

  有心胡編一個路線,但是凡去梵淨山的人,不管你走益陽、沅陵線,或者是走寧鄉、底溪線,最後仍必須經過松桃縣境。

  因而,他略微一遲疑,終於說出他走的確實路線。

  汪燕玲一聽,十分氣惱,不由冷冷地道:「你在經過松桃縣時,可曾遇到三釵幫的彩虹龍女蕭湘珍?」

  江天濤一聽,竟被他猜著了,汪燕玲的懊惱不安果然是為了彩虹龍女的事,因而毫不遲疑地搖搖頭道:「沒有……」

  汪燕玲一聽,粉面一沉,條然由錦墩上立起來,不由冷冷笑了,按著忿忿地道:「午後三釵前來尋事,指名要見少堡主江天濤,按著出手點倒朝天鼻,最後忿然留釵,含恨離去,我當時就懷疑是你……」

  江天濤見汪燕玲黛眉微剔,嬌靨凝霜,只氣得嬌軀微抖,也不禁有些慌了。

  他確沒想到娟美秀麗、儀態高雅、貌若天仙的玲妹妹,竟是一個如此善妒,特愛吃醋的女孩子。

  但是,以什麼理由前去呢?

  在心慌情急之下,為了安慰汪燕玲,因而末加思索地急聲道:「玲妹怎可如此肯定,一味胡亂揣測,小兄果真見過玉釵,而知道她的美艷容貌,神明定不佑我。」

  說罷,也佯裝氣惱地出錦墩上立起來。

  汪燕玲見江天濤咒誓,不由寬心大放,再也忍不住歎啼一聲笑了,於是嬌靨帶笑,深情佯怒嗔聲道:「真是的,人家又沒肯定說你見過,你就生那麼大的氣,還好意思發咒語。」

  江天濤雖然見汪燕玲笑了,但他可不敢笑,依然無可奈何,滿腹委屈地道:

  「你逼我嘛,我不發誓,怎能表白我的心跡。」

  汪燕玲心裡很是抱歉,立即走至書桌前,織手一指那方粉碧手帕,有意岔開話題地道:「偌,你看這是什麼?」

  江天濤早已注意到那方絲帕,但他怕汪燕玲起疑,只得佯裝未曾注意。

  這時見汪燕玲要他去看,只得按著劍眉,裝出一幅滿不高興地樣子走至桌前,低頭一看,面色立變。

  只見那方手帕,粉碧透明,非絲非緞,外繡綴細金邊,看來十分精緻。

  在絲帕的中央,寫滿了美麗絹秀的小字,一看即知曾經費了一番心血。

  細看那些絹秀小字,竟是一篇哀怨感人,戚述癡情的絕筆詩歌。

  他心中細吟上面的歌詞是:

  與君相遇松桃東,撥動玉女無限情;

  聚也匆匆,去也匆匆,相思恨無窮!

  厚顏傳呼,盼君回顧,催馬走如龍。

  肝腸寸斷猶痛,幽怨珠淚眶滿盈!

  夜深更靜,相會夢中,愁恐金雞鳴,對月人愁,癡念成空,難窺郎音容。

  古堡牆高如城,雁翎寄郎萬樓情;

  今生與君既無緣,但願來世喜相從!

  下面沒有署名,但卻在下角的一支殷紅如血的釵頭鳳下,寫著絕筆兩個小字。

  江天濤一連看了兩遍,內心既驚惶又感動,不由望著汪燕玲,驚異地道:「玲妹,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汪燕玲見江天濤神色數變,默讀良久,不禁又有些懷疑和妒意,但是她仍認真地回答道:「方纔初更時分,堡樓上守望的高手發現堡外護堡河邊,有一個灰白色的嬌小人影沿著河邊焦急徘徊時而仰首上看,時而低頭沉思,似是有著極難果斷的複雜心事。

  當時,守望高手,立即派人去請姑父,但等姑父匆匆趕至堡樓上,一支雕羽箭已射進堡中。

  堡丁撿起箭來呈給姑父,發現雕翎箭上繫著一個小鉛筒,打開一看,就是這方粉碧絲帕。」

  江天濤驚異地喚了一聲,緊皺著劍眉,緩緩地領首,朱唇不停地啟合,似是在衡量這件事的後果.。

  細想之下,驀然一驚,覺得這件事看似簡單,實則嚴重,必須自己親去一趟東梁山,否則,後果實不堪想。但是,以什麼理由前去呢?

  汪燕玲見江天濤久久不語,不由疑惑地道:「表哥,你在想什麼?」

  江天濤一定神,立即裝出一絲苦笑,搖搖頭說:「幸虧我已對神明發了誓,否則,看了她的詩,掏盡三江之水也洗不清了。」

  汪燕玲知他指的是什麼,不禁報以甜甜的微笑。

  江天濤為怕將來事情揭穿後,無法自圓其說,立即以遲疑地口吻,緩緩地道:

  「這中間如不是另有一個同名同姓的江天濤,便是在極端湊巧下,把事誤會了,因而才弄得這麼槽。」

  汪燕玲對彩虹龍女的癡情,以及她寫的詩歌,都由衷佩服,她本想讚美玉釵幾句,但她深怕因此引起濤哥哥對玉釵蕭湘珍的好感,是以到了唇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最後,她有意岔開話題,憂鬱地道:「聽說姑父為歸還玉釵的事,焦慮不安,至今尚未晚餐。」

  江天濤關心老父,不由吃驚地道:「就派齊魯雙俠或寧老鏢頭前去不好嗎?」

  汪燕玲黛眉一皺道:「齊魯雙俠因與玉扇秀士感情極密,每次去東梁山,富幫主俱都奉為上賓,玉釵由他兩人轉交,實有不便之處,尤其看了這方絲帕上的詞意,更不便派他們前去了。寧老鏢頭雖已退休,但昔年保鏢時期,得罪了不少黑道朋友,三釵幫龍蛇雜處,派他前去難免引起報仇雪恨之事。

  馬老前輩身為總管,閱歷豐富,雖是較為適宜的人選,但目前堡中繁務正多,不能抽身,再說,馬老前輩認定這件事涉及兒女之私,他也不便前去。

  小李廣年少出名,迭遭人嫉,派他前去,也許惹起更多人的專事挑釁……」

  江天濤劍眉一皺,末待汪燕玲說完,立即不耐煩地道:「照這樣說,只有請父親去了?」

  汪燕玲立即正色道:「當然不可以。」

  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按著不解地道:「毒娘子建議由你去,你為何不敢去?」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頓時一愣,他怕汪燕玲在誘他的口風,雖然滿心願意去,這時也得正色道:「我去了東梁山,萬一有人持劍前來,父親如何向來人交待?」

  汪燕玲立即嬌憨地道:「就說你病了好了!」

  江天濤一聽,立即搖了搖頭,風趣她笑著道:「你一場病沒裝好,鬧得滿城風雨,轟動了大江南北,差一點沒把我給急瘋了……」

  汪燕玲想到濤哥哥趕達擂台時的慌急神情,不由滿意地笑了,因而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笑著道:「那是毒娘子壞,假意關心,一天請兩個大夫會診,結果大夫都說沒病,看姑父整日焦急不安,只得說清好了。」

  江天濤立即埋怨道:「這等招親擂,非比等閒,天下英傑,各派俠客,年輕藝高的大有人在,萬一雪姊姊不是別人的對手……」

  汪燕玲神秘地歎啼一笑,得意揚揚地道:「雪姊姊失敗了,還有海棠仙子前輩嘛!」

  江天濤一聽,不由瞪大了一雙星目,震駭地注視著汪燕玲,久久才急聲道:

  「師父她老人家怎好上台?」

  汪燕玲也風趣她笑著說:「只有她老人家,化妝成年輕人,小妹的招親擂,才能萬無一失。」

  江天濤恍然大悟地道:「你是說,當時師父也在台下群豪中?」

  汪燕玲立即得意地點點頭。

  江天濤想到恩師海棠仙子十八年來,身兼慈母,細心將他撫養成人,這等恩情,真是高可比天,深可擬海,粉身碎骨,不足以報萬一如今,為了他,又不惜在群豪面前重現俠蹤,雖然並非以真面目示人,但總是因他而擾亂了靜修的心情。

  心念至此,不由感動地頓時流下淚來,於是注定神色黯然的汪燕玲,激動地道:

  「小兄回來,尚末見過恩師,我想現在就去……」

  汪燕玲立即阻止道:「小妹初更時分,已經去過海棠洞府,回來時海棠仙子前輩,一再命我轉告你,有事可命小妹前去……」

  江天濤見恩師有諭,自是不便再去,想到毒娘子的陰毒厲害,深怕她藉故前去怡然閣因而發現壁上的石門秘密,於是憂急地道:「小兄深怕毒娘子那賤人藉故前去怡然閣發現石壁的秘密。」

  汪燕玲也覺得江天濤該走了,因而催促道:「地道秘密切不可讓那賤人知道,否則,後果必不堪設想。」

  江天濤連聲應是,覷目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那方粉碧絲帕,轉身向城緯走去。

  進入石門,悄悄向跟在身後的汪燕玲揮了揮手,沿階而下,逕自走出鐵門。

  寬大隧道內,冷氣森森,毫光濛濛,寒光徐徐流動。

  江天濤望著向內彎的弧形隧道,心中一動,斷定是個圓形,沿著右彎的隧道前進,必然也可到達怡然閣的心鐵門。

  心念已定,逕向右彎的隧道,如飛馳去。

  前進二三十丈外,發現右側石壁上,同樣有一個小鐵門。

  江天濤心中一動,立即停住身形,毫無目的的用手一推,鐵門竟然開了。

  但隨著鐵門的啟開,落下不少的銹片,同時,由門內撲出來一陣霉氣。

  江天濤劍眉一皺,斷定這座鐵門,很久沒有啟用了,由於好奇心的驅使,他不自覺地走了進去。凝目一看,發現石階雖然相似,但斜升的方向則迥然不同。

  沿階上奔,斜斜上升,穿過三座多門的圓形石室,已達顛頂。

  顛頂形如睡椅,寬度僅容兩人,在椅頂的上方有一圓孔,竟然射出一蓬燈光。

  江天濤心中一動,正待爬上臥椅察看,下面焉然傳來毒娘子的激動聲音道:

  「老堡主,依賤妾之見,應即合力捉住衛明,嚴刑拷打,不怕他不招出那夜登樓盜寶的經過。」

  江天濤一聽,面色大變,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他不知道毒娘子怎的知道那夜闖堡登樓的人就是他。震駭之下,急忙爬至圓孔,向下一看,頓時呆了。

  只見下面,燈光明,亮懸滿紗燈,竟是摘星樓下的龐大巨廳,午間與席的高手,除了兩位姓芮,姓謝的老人外,俱都在座。

  江老堡主位居首席,神色異常肅穆,正在撫胡沉思,似是在考慮毒娘子的建議。

  「鎮拐震九州」馬雲山,「齊魯雙俠」金氏兄弟,老鏢頭「金頭鰲」寧道通,灰衣老人陳振擇,「小李廣」鐘清,還有另外兩位老人,俱都神色凝重,默默無語,廳內氣氛極為沉悶。

  朝天鼻神情頹喪,無精打彩,依然坐在毒娘子的身邊。

  毒娘子柳眉微剔,面罩寒霜,恭立末坐,目光注視著江老堡主,似是等待老堡主一聲令下,立即包圍怡然閣。

  江天濤看了這等情形,心中萬分惶急,他一直懷疑堡中又發生了重大事情,沒想到,大家深夜磋商的竟是如何捉拿他自己。

  心念間,驀見江老堡主緩緩地搖了搖頭,沉聲道:「根據各點,衛小俠的確嫌疑重大,但在末確定那夜登樓盜走繡衣的就是他之前,絕不可作出任何有失光明,損害本堡聲望的愚笨行動……」

  毒娘子一聽老堡主的決定,似乎顯得很焦急,再度激動地強調道:「以馬總管的尖銳目力和豐富經驗,自是不會看錯……」

  江天濤一聽,心頭又是一震,他確沒想到馬雲山的目力竟是如此厲害,雖然隔著黑市,仍能看出他的面型輪廓來。

  心念間,驀見馬雲山緩緩立起,面向毒娘子平靜地解釋道:「老朽將這個疑點,建議給老堡主,只是請老堡主注意,老朽並不敢肯定就是衛小俠,因為劍柄上系藍絲劍穗,用紅珠作劍墜的人,在武林用劍的高手中,可說太多了……」

  江天濤一聽,心中又吃一驚,不自覓地伸手握了握懸在腰間長劍上的藍絲劍穗和劍墜,他不但暗責自己的大意和疏忽,同時也由衷讚佩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的經驗豐富,遇事細心。

  心念間,驀見齊魯雙俠中的黃衫儒土金劍英,修眉一庭,恭身立起,面向老堡主,迷惑地道:「卑職等一直不知那夜盜走的寶物乃是夫人生前編製的繡衣,如今既已知道確實物品,便可根據知道繡衣寄放位置的人身上追究起。」

  毒娘子柳眉一剔,立即忿聲道:「當初老堡主將繡衣交給賤妾後,賤妾當即會同亡夫,星夜送上摘星樓,知道箇中秘密的只有老堡主和賤妾亡夫三人,老堡主不在堡中,亡夫已被來人刺死,金大俠的意思,可是要在亡夫和賤妾身上追究?」

  說話之間,神色淒楚,桃花眼一旋動,立即掉下兩滴眼淚來。

  江天濤一聽,立時大悟,他斷定繡衣在送上摘星樓之初,便被閔五魁和青娘子將繡衣大部吞沒了。

  驀聽黃衫儒土金劍英,平靜地解釋道:「在下只是以事論事,絕無懷疑某一個人之心……」

  金劍英的話未完,大廳上竟發出一陣強烈壓抑的悲痛輟泣聲。

  眾人同時一驚,循聲一看,只見坐在最末位置的朝天鼻,神情悲痛,滿頰淚水,正在痛苦地暗哭。

  江老堡主一見,以為玉釵點的穴道突然起了惡劣變化,不由關切地立起來,焦急地問:「濤兒,你可是感到有些不舒服?」

  朝天鼻見問,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痛,索性放聲大哭了。

  眾人一見,俱都茫然不解地愣了。

  毒娘子一見,心知要槽,早已驚得面無人色,這時見朝天鼻不知回答,急忙代為釋道:「少堡主自有記憶,無時不思念去世的老夫人,方才談到繡衣,想必又惹少堡主的思念之情。」

  江老堡主一聽,一雙虎目也不禁有些濕潤了,急忙關切地道:「既然不舒適,你先退下去休息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6:06

第九章 彩虹龍女


  毒娘子就近將朝天鼻扶起,逕向側門走去,大廳上立趨沉寂。

  江天濤看得非常不解,心想:方才也曾談到繡衣,朝天鼻為何沒哭?

  心念間,驀見毒娘子將至廳門時,滿面怒容地瞪了朝天鼻一眼,同時,扶著朝天鼻的手,也狠狠地緊了一緊。

  朝天鼻依然抽噎,完全沒有了少堡主的威風。

  江天濤看得暗暗心驚,他斷定毒娘子已將朝天鼻的真正身世對朝天鼻說穿了,否則,毒娘子絕不敢如此大膽。

  同時,也證實朝天鼻的痛苦,是哭自己的命舛和死去的父親,而不是為繡衣的丟失。

  心念間,驀見江老堡主面向灰衣老人陳振擇,憂鬱地道:「請陳兄速去怡然閣外,請芮、謝二兄盡快回來,衛小俠功力不凡,萬一被他發現,反而弄巧成拙。」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悟,難怪廳上沒有芮、謝兩位老人,原來都隱身怡然閣外,暗中監視自己的行動。

  灰衣老人陳振擇,急忙起身恭聲道:「芮、謝二兄,俱都隱身長廊石簷下,衛小俠在閣上,極不易發現,卑職一時大意,隱身樹上,雖被衛小俠發覺,諒他並末看清面貌。」馬雲山立即慎重地恭聲道:「以卑職之見,芮、謝二兄隱身之處,的確不易發現,還是暫緩撤回為宜。」老堡主似是對馬雲山特別倚重,立即撫胡點了點頭。

  金頭鰲寧道通,接口插言道:「明日馬兄向衛小俠較技試招時,最好能出其不意,猛以橫掃千軍攻他的腰際,按著再以泰山壓頂砸他的天靈,此刻鐘老弟再趁機大喝一聲,挺槍就刺,在此情形下,即使衛小俠小有準備,也必會露出一兩招那夜在摘星樓上施展的劍式。」江老堡主等人一聽,紛紛領首,齊聲稱善。

  江天濤聽罷,不由轉出一身冷汗,他不禁拍手稱慶,萬幸進入這道小鐵門看看,否則馬雲山試招,難免不露出破綻。

  又聽灰衣老人陳振擇,憂憂地道:「只怕衛小俠三招兩式便將馬兄逼出圈外……」

  金劍英立即肯定地道:「衛少俠身為貴客,自然處處謙虛,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施展絕招,倒是明天鐘老弟貿然一槍之後,如何向衛小俠解釋。」金頭鰲寧道通,立即接口道:「如果斷定不是衛小俠,大家哈哈一笑,齊聲盛讚小俠藝高,如果確有破綻,大家便趁機拿下。」江老堡主立即沉聲道:「寧兄說的雖是上策,但仍有失磊落,屆時應該由老朽將衛小俠邀至靜處,細問他闖堡登樓,拿走繡衣的原因,可有什麼隱秘苦衷!」

  眾人一聽,俱都肅容應是,神色間充滿了對老英雄的敬重。

  江天濤聽了這一席話,愈信老父在武林中得到的崇高清譽,絕不是平空得來,而是由他數十年的和藹態度,真誠待人,凡事合乎情理的事實而換得武林群傑的誠服和尊敬。

  心念間,驀聞陳振擇,憂急地道:「這件事還是待掌院回來,慎重地商議商議。」

  江天濤一聽到掌院頓時驚覺到,毒娘子竟然親自扶著朝天鼻回內堡了。

  這是極為反常的事,堂堂一個少堡主,又不是三五歲的小孩,何必定要人扶?

  心念至此,頓時驚覺不妙,毒娘子必是藉機去了怡然閣。

  惶急之下,轉身回奔,一連經過兩座多門圓室,突然發現情形有些不對,細想方向,似是應該偏右。

  停身立穩,遊目一看,這才發現圓室頂上,懸著不少鋼環。

  他無暇細想這些鋼環有何作用,一心急著盡快趕回怡然閣,於是,折身轉向回奔。

  忽上忽下,時左時右,不知穿過幾座多門圖室,經過幾百級石階,非但沒有找到小鐵門的出口,即使顛頂盡頭,也不知在何處了。

  江天濤立在一座圓室中,知道走進了連環陣,不禁慌了。

  他斷定毒娘子這時已到了怡然閣,也許正在閣上藉故叩門,也許早已發現了壁上的石門秘道。

  想至焦急處,不由恨恨地猛一踩腳。

  驀然腳下一軟,四周石壁間,立即發出一陣沙沙響聲。

  遊目一看,四周的小門內,應聲伸出一方鐵板來,竟將所有的小門封死了。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知道誤觸了樞紐機關,心慌之下,仰首一看,四周有六個小門,頂上恰有六個鋼環。

  他斷定這六個鋼環,必是拉開六個鐵門的樞紐,心念已定,再不遲疑,舉起兩手,各握一環,用力一拉。

  刪的一聲,就在對正他的石壁上,突然現出來一個八寸大小的圓頂。

  江天濤本能地凝目一看,洞的裡面竟是摘星樓的第二層。

  嘩啦一陣大響,按著搜搜連聲…摘星樓內,寒光耀眼,相對交織,一陣嚀擦聲響,摘星樓的四壁上,已插滿了近百支雪亮的飛刀。

  緊接著,轟隆一聲大響,一座巨大鐵柵罩籠,逕由摘星樓頂上,直罩下來,只震得圓室內,積塵訊落,石壁顫動。

  群聲一落,立即響起一陣緊急刺耳的警鈴。

  同時,數聲暴喝,逕由遠處傳來:「不好,摘星樓上有人!」「快登樓,一定是捉住了!」江天濤一聽,驚急萬分,幾乎要瘋了,不由鬆開雙環,兩手猛力互握,懊惱地猛一踩腳,同時焦急地說:「這下真糟透了。」了字出口,奇跡出現了,六扇鐵門,同時縮進石壁內。

  江天濤一見,宛如脫籠的飛鳥,飛身撲進一個小門洞,疾如一縷輕煙般,直向階下奔去。

  事有湊巧,竟被他誤闖誤撞找到了。

  江天濤出了小鐵門,不敢再向右馳去,沿著來時的方向直奔正北。

  飛馳中發現通向表妹汪燕玲香閨的小鐵門,依然開著,但是,情勢危急,他片刻也不敢停留了。

  六七十丈的距離,眨眼已到了。

  來至通向怡然閣的小鐵門前,他首先鎮定了一下心神,舉袖拭了拭額角上的汗水,飄然縱起,輕巧地立在石門間。

  這時,震耳驚心的吶喊殺聲和怒叱暴喝,逕由摘星樓方向極清楚地傳來。

  江天濤不敢遲疑,急忙將絨煒掀開一道縫隙,悄悄向室內一看,發現房門仍緊緊地閂著。

  於是返身將石門恢復原狀,閃身走了出來。

  這時,外面的吶喊暴喝,愈來愈驚人了。

  江天濤回到怡然閣寬心大放,聽到外面堡丁和高手們的驚惶喊叫,心裡既慚愧,又覺得好笑。

  繼而一想:他必須出去露露面,否則,父親和馬雲山、毒娘子等人,又要懷疑到他的身上。

  心念已定,急步向室門走去。

  就在他走向室門,伸手尚末垃門的同時,突然聽到門外有恐懼的細微喘息和衣服的微抖聲。

  江天濤大吃一驚,斷定毒娘子正在外簡竊聽。

  於是急上一步,條然拉閂,忿怒地將門分開了。

  人影一閃,香風撲面,一個嬌小身形,直向他懷裡撲來。

  江天濤一見,暗呼不好,由於兩手正在分門,再想閃躲已來不及了。

  一聲哭聲,江天濤的腰身已被嬌小人影伸出來的臂,緊緊地抱住了,同時,對方惶急地悄聲哭求道:「衛相公,你不能出去,你不能出去呀!」說著,竟緩緩地跪了下去。

  江天濤這時已看清了跪在他身前的,正是侍女幻娘,但他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不由沉聲問:「為什麼不能出去?」幻娘扶在江天濤的雙膝上,強抑著內心的悲痛和惶恐,羞澀地哭著道:「因為小婢對閔夫人說,方纔已經服侍過相公了。」江天濤根本不懂服侍兩字的意義,是以也沒放在心上,但他對毒娘子的前來,卻吃了一驚,不由焦急地問:「她可曾上來?」幻娘搖搖頭道:「沒有上來!」江天濤怕她說話不實,因而又追問了句:「她什麼時候到達此地,我怎的竟然不知?」說著,極自然地伸手將幻娘扶起來。

  幻娘深深垂著頭,緩緩地向後退了兩步,輕聲道:「她來時小婢仍在暈迷中,待她將小婢救醒,外面已有了殺聲,她匆匆問了小婢三人幾句話,便如飛走了。」江天濤根據毒娘子扶著朝天鼻回內堡,再來此地的時間加以對照,斷定幻娘說得不假,於是點了點頭。

  這時,摘星樓下的殺聲,怒叱和暴喝,有增無減,似是較前尤為激烈。

  江天濤覺得躲在閣中不出去,非常不安,於是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不覺焦急地自語道:「我必須出去看看。」說著,走出室門,逕向閣門走去。

  人影一閃,一聲戚呼,幻娘急步向前,再度將江天濤的去路擋住,同時,惶急地低聲哀求道:「衛相公,請你救救小婢吧!請你千萬不要出去。」江天濤一見,立即升起一股怒火,不由大聲道:「我為什麼不能出去?」話聲甫落,梯口處驀然奔上兩個嬌小人影來,同時跪在地上,羞澀的低聲道:「因為掌院看到幻娘姊姊渾身是汗,已經暈厥,神色非常高興,她說:幻娘姊姊最多休息十數天即可痊癒,但是衛相公的真元大損,沒半年的細心調養,不死也得重傷。」江天濤聽得滿腹怒火,但他仍不甚解地沉聲道:

  「為什麼?」青蓮、粉荷和幻娘,見這位英挺俊美的衛相公,竟是一個一絲不懂風月之情的大企鵝,三個人的粉面俱都紅了。

  江天濤一見,知道必是不可告人的醜事,不由怒哼了一聲,正待說什麼,驀見窗上紅光一閃,摘星樓附近的殺聲更烈了。

  同時,在吆喝暴叱之中,倘挾雜著蒼勁大笑和兵刃相擊的金鐵交鳴聲。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飛身撲至閣門前,閃身縱至前廊上。

  幻娘自知無法阻止,不由戚呼一聲,再度暈了過去。

  江天濤雖然聽到幻娘焦急地戚呼,但眼前的景象,已不容他忽視了。

  只見摘星樓前,火光耀眼,殺聲震天,高大堡牆下的一片房面,劍光閃閃,人影縱橫,竟真的有人正在激烈打鬥。

  江天濤的確看呆了,覺得事情竟有如此湊巧,果然有人膽敢夜闖九宮堡,擅登摘星樓。

  想到自己那夜,尚藉著暴風雨的掩護,而這人竟在夜幕深垂,繁星萬點的三更過後,居然闖進堡來,這人的膽識、豪氣,尤要勝他江天濤數倍。

  根據這久時間,尚沒將來人拿獲,足見來人不是無名之輩,同時,根據那面有若矯龍的翻滾匹練,來人也必是個用劍的高手。

  心念間,身形微動,凌空而起,飛上院外的長廊,直向摘星樓馳去。

  前進中,藉著火光,凝目一看,發現老父陸地神龍江浩海,依然立在摘星樓下的巨廳高簷上,距離打鬥的房面,至少尚有二十餘丈。

  朝天鼻的痛似乎已經好了,正雙手捧著老父仗以成名的麗星劍,肅立在老父的身邊。

  毒娘子腰懸鏢囊,手帶鹿皮手套,這賤婦也守在老父的身邊。

  鎮拐震九州馬雲山手橫鋼拐,小李廣鐘清,兩手端槍,齊魯雙俠,一拿判官筆,一拿吳鉤劍,金頭鰲寧道通,依然走昔年保鏢時用的那柄厚背烙金大砍刀。

  五人站成半弧形,分別立在三個房面上,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七八丈外的打鬥房面上。

  江天濤打量間,驀見飛騰翻滾的劍光中,冷芒一閃,濺起數點火花,錚然一聲輕響,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一聲驚恐嚎叫,失掉兵刃的一人,神色倉慌,飛身退至另一座房面上,想不到那人竟是灰衣老人陳振擇。

  江天濤再看仗劍闖堡的來人,腦際轟然一響,當頭如遭雷擊,身形一連幾晃,險些跌下地去。

  只見那人,身穿寬大黑衫,頭罩黑色輕紗,冷電般的兩道目光,直由紗內透出來,手中長劍,精芒閃射,毫光耀眼。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剎住身勢,愣愣地立在內堡高牆上,完全驚呆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來人竟是彩虹龍女玉釵蕭湘珍。

  就在他心情焦急,額角滲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驀然一聲怒喝,人影閃處,以槍法成名的小李廣已飛身撲了過去。

  小李廣飛至玉釵近前,也不發話,挺槍就刺。

  彩虹龍女也一聲不吭,匹練翻處,刪刪連聲,立將小李廣逼退兩步。

  馬雲山等人一見,面色大變,俱都愣了。

  江天濤看得清楚,小李廣的槍法雖然厲害,但和玉釵相比,仍要技遜一籌。

  想到九宮堡在江湖上的聲威,老父在武林中的德望,今夜萬萬不能讓王釵闖出去。

  繼而想到她日間挑釁,夜晚留詩,這時又闖堡窺探,來意已極明顯,自己如果再現身,豈不是自找麻煩?

  心念至此,進退維谷,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風聲飄然,不知何時毒娘子已潛至牆下,飛身縱了上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本能的向後退了半步,發現停身不遠處的毒娘子,柳眉如飛,目射怨毒,狐媚的面龐上,充滿了殺氣,右臂微圈,暗凝功力,鹿皮手套中握滿了一把鐵疾黎,切齒冷笑,緩緩逼來。

  江天濤見毒娘子居然悄悄潛至牆下,縱上牆來,企圖向他暗下毒手,不由陡起殺機,決心趁廳前混亂之際,將毒娘子擊斃。

  心念電轉,暗凝功力,正待出手,驀見立在摘星樓下廳簷上的老父江浩海,突然轉首望來。

  於是心中一驚,微微提起的雙臂,急忙一拱手,強自關切地急聲道:「現在正值危急之際,貴掌院不在廳前護衛老堡主,來此何事?」滿面殺氣的毒娘子,發現由幻娘服侍過的江天濤,居然尚有能力縱出怡然閣,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被幻娘三人愚弄的怒火。

  她斷定,假設幻娘三人欺騙她,江天濤必然已揭穿了她的陰謀。

  因而,她決心先下毒手,乘廳前打鬥,眾人無暇旁顧之際,悄悄潛至,給江天濤一把毒疾黎。

  這時正待下手,驀見江天濤機警地看了一眼摘星樓前,突然拱手施禮,聲音變得十分關切,因而心中一驚,不由回頭看去。

  一看之下,心頭猛然一震,只見立在廳簷上的江老堡主,正霜眉緊皺,虎目閃耀,神色十分迷惑地向她望來。

  毒娘子機智善變,遇事陰沉著,一看情形不對,立即面向江天濤,緊張地急聲道:

  「小俠來得正好,快請助本堡一臂之力。」江天濤見毒娘子詭變神速,心中又驚又怒,聽她提出要求,又不便拒絕不去。

  繼而心中一動,頓時想起毒娘子施的毒計,於是劍眉一皺,只得裝作為難地道:「在下星夜兼程,飛馬聘馳,身體突感不適,處處感到內力不濟……」話末說完,廳前房面上,驀然傳來一聲驚呼,地面上,按著暴起一陣直上夜空的助威吶喊。

  江天濤心中一驚,條然住口,舉目一看,只見彩虹龍女的一柄長劍,施展得出神入化,宛如銀虹匹練,已將槍法精絕,少年成名的小李廣逼至另一個房面上。

  局面已極明顯,不出三十招,小李廣亦被迫敗下陣來。

  心念末畢,驀聞身前的毒娘子,強抑著心中的興奮,急聲道:「小俠既然身體欠安,就請回怡然閣休息吧!」吧字出口,飄身而下,直向廳前馳去。

  江天濤一聽毒娘子的話韻,便知她深信毒計已授,幻娘和青蓮、粉荷並沒有騙她同時,她也必定聯想到明日馬雲山等人的試招,自己由於內力不濟,定然死在馬雲山的手裡,那時,神不知,鬼不覺,已將她毒娘子的眼中釘除去。

  江天濤心念至此,深覺這個賤婦不早日除去,必為大患心念間,驀見橫拐而立的馬雲山,霜鬢一甩,震耳一聲大喝:「鐘老弟請下來待老朽擒他。」大喝聲中,揣拐騰空,越過一座房面,直向步步進逼的彩虹龍女擊去。

  彩虹龍女看也不看凌空下擊的馬雲山,繼續疾攻兩劍,小李廣立破逼得手忙腳亂險些跌下房面。

  恰在這時,馬雲山的鎮拐,以雷霆萬鈞之勢,已經砸到。

  彩虹龍女身法輕靈,步法敏捷,將馬雲山攻下的鐵拐,計算得怡到好處,鐵拐砸到,揮臂轉身,劍尖輕巧一撥。

  一聲輕響,濺起數點火花,馬雲山的身形趁勢一彈,橫向屋脊飄落。

  小李廣已被逼得暴怒如狂,這時壓力一緩,再度飛身撲上,大喝一聲,挺槍猛刺這時,揮拐如輪的馬雲山,也向彩虹龍女的身側威猛攻至,同時再度急呼道:「鐘老弟快些下去。」但是,小李廣在羞怒之下,已失去了理智,哪裡肯聽,反將一根亮銀槍,飛舞得宛如蛟龍戲水,呼呼風生。

  彩虹龍女依然不聲不響,但她的身法卻變得更輕飄奇快,劍勢如虹,較方才又自不同,一柄長劍,迎拐撥槍,斬東擊西,一人力敵九宮堡兩位成名高手,仍舊是游刃有餘。

  立在大廳前簷上的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神色十分凝重,在閃爍的目光中,充滿了焦急,似是對小李廣的不肯退下來而感到不安。

  陰鴛凶狠的毒娘子,楞楞的立在老堡主身側,緊緊咬著櫻唇,似是也失了主意!

  江天濤看得更是焦急,有心出手,又怕彩虹龍女當眾指出湘江鴨子樓上,自己對玉扇秀士自稱是江天濤的事,如果不出手,馬雲山和小李廣兩人,時間一久,絕不是彩虹龍女的對手。

  那時,勢必迫使老父出手,萬一老父也阻不住彩虹龍女,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威,勢必一掃無遺了。

  心念至此,頓時急出一身冷汗來。

  再看彩虹龍女,身形旋轉如飛,長劍運用如神,馬雲山和小李廣已經險象環生,步步後退。

  驀然一聲嬌叱,人影閃處,手戴鹿反套,握滿毒葆黎的毒娘子,末向江老堡主請示,便飛身向打鬥的房面上縱去江天濤看得面色一變,身不由主的向前縱了兩個房面,悄悄隱身在一株大樹後。

  就在毒娘子飛身撲至房面上的同時,江老堡主已震耳一聲大喝道:「大家住手!」

  這聲大喝,乃老堡主挾怒而發,聲如春雷,震耳欲巨。

  撲去的毒娘子,聞聲剎住衝勢,馬雲山和小李廣,同時暴退八尺。

  地面上,高舉火把,吶喊助威的堡丁人眾,頓時靜得鴉雀無聲。

  彩虹龍女橫劍停身,由輕紗內透出來的兩道炯炯目光,驚異、茫然地望著江老堡主。

  江老堡主手撫銀胡,神色凝重,一俟全場靜下來,即對身穿寬大黑衫,頭罩輕紗的彩虹龍女,平靜地沉聲道:「姑娘技藝超群,膽識過人,連戰本堡三位高手而不敗,如此纏鬥下去,本堡勝之不武,老朽決意不再為難你,快些離堡去吧!」「姑娘」兩字一出口,馬雲山和小李廣等人,脫口一聲輕啊,高舉火把,助威吶喊的堡下人眾,頓時呆了。

  身穿寬大黑衫,頭罩輕紗的彩虹龍女,聽了江老堡主的話,不由渾身一戰,目射冷電,頓時愣了。

  江天濤暗暗慶幸,同時,愈加佩服老父的廣闊心胸,如此處置,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驀見發愣的彩虹龍女一定神,急忙扣劍拱手,面向江老堡主一躬身,一聲不吭,條然轉身,展開靖蜒點水的精靈輕功,一起一落,凌空飛上堡牆,足尖一點蝶坎,直飛堡外,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江天濤看了彩虹龍女這等輕靈優美的身法,十分佩服,因而,對金釵富喬麗,銀釵皇甫香的輕視心理,也一掃而光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6:25

  心念間,舉目再看,馬雲山、小李廣、齊魯雙俠、毒娘子等人,已跟著江老堡主,相繼縱下房面。

  緊接著,火光漸熄,分散遠離,圍集在廳前吶喊助威的堡丁們.也紛紛離去,整個九宮堡,立趨昏暗,再度沉寂,僅摘星樓下的大廳內,射出一蓬明亮燈光,瀰漫著火把殘餘的輕煙。

  江天濤愣愣地望著大廳方向,他很想前去聽聽馬雲山等人說些什麼,老父怎的看出那人就是彩虹龍女?

  但他是被視為九宮堡以外的人,自是不會被邀請參與會議,當然,他自己更是不便自動前去。

  就在這時,兩道纖細人影,逕由摘星樓下的大廳後門間,匆匆地走出來,直向內堡門樓前走去。

  江天濤心中一動,凝目一看,竟是表妹汪燕玲身邊的侍女,小翠花和小水仙。

  小翠化和小水仙,兩人神色緊張,並肩匆匆前進,不時激活小嘴,似是在悄聲談論事情。

  江天濤看罷,恍然大悟,他斷定表妹汪燕玲,早已來到廳前觀戰,可能立身在廳的那面,恰被摘星樓遮住,只是由這面不能看見。

  看到小翠花兩人由廳內出來,表妹必然在廳內參與商談,只要趁機到表妹處一問,不難知道老父和馬雲山、毒娘子等人談些什麼。

  心念已定,轉身向怡然閣馳去。

  來至院門,飛身進入,騰空登上怡然閣,閃身進入閣內。

  一蓬微弱燈光,逕由梯口處射上來,他知道幻娘和青蓮、粉荷三人尚未就寢。

  於是,進入內室,立即倒身床上,竭力讓紛亂的心情靜下來。

  但彩虹龍女的影子,卻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不去。

  由於情緒的逐漸開朗起來,他認為彩虹龍女進入九宮堡,必是前來窺探他的行蹤因而,他斷定午後在堡門吊橋前,吆喝拉住狂奔的小青時,已被隱身在谷口的彩虹龍女發現了。

  所以,才有堡外徘徊,箭射絲帕,最後毅然闖進堡中來的等等事情發生。

  他覺得彩虹龍女雖然離去,但她也許會悄悄再來,因為她既已發現了他的行蹤,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想到彩虹龍女離去時的輕靈身法和她能悄悄接近摘星樓,而不觸動機關來判斷,九宮堡的連鎖陣勢已難不住她。

  方纔自己誤觸機關樞紐,引動警鈴,所以才湊巧將伏身在廳外窺探的彩虹龍女發現,否則,自己的行蹤,終亦被她發現。

  那時,兩人對面,必然被她盤詰,甚至激言爭論,勢必驚動老父江浩海和馬雲山、毒娘子等人,而自己的預定計劃,也將因此功虧一貫。

  想到彩虹龍女的可能再來,心中萬分焦急,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沙的一聲輕響,逕由絨幕後的石壁上傳出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條然由床上躍下來,飛身撲至絨幕處,掀開一看,面色立變。

  只見石壁上已現出一道門縫。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一顆心頓時提到了腔口,他不由在心裡震駭地問著自己,這人是誰?

  心念間,沙的一聲輕響,石壁又隱進了五分。

  江天濤心情激動,暗透緊張,他猜不透是誰在隧道中觸動開關。

  如果說是毒娘子,聽表妹的口氣,那賤婦似是不知,如果是表妹,她盡可進來,至於老父,德高望重,譽滿武林,更不會作此有失光明的舉動。

  驀然,沙的一聲,石門猛然陷進三寸。

  江天濤心一緊,不由脫口悄聲問:「誰?」一個極輕微,極熟悉的聲音.立即傳出來:「表哥,是我!」江天濤的星目一亮,驚喜欲狂,右掌在第三塊方石上一按,石門立即沙沙的開了,同時,興奮地悄聲道:「表妹快上來!」說話之間,凝目一看,只見環珮齊全,秀髮高挽,一身黃絨衣裙的汪燕玲,正神色慌張地立在階下小鐵門處,焦急地向他招手。

  江天濤心知有異,那份興奮歡喜,頓時驚跑了,閃身進入石門,急步奔下石階,同時,慌張地急聲問:「表妹,有什麼事嗎?」坦「神色慌急的汪燕玲微皺黛眉,薄含嬌填,首先埋怨道:你怎的才下來我等得早快要急死了。」江天濤急忙委屈地解釋說:「我不知道是你呀!我也被你嚇得要死了。」汪燕玲無暇和他爭辯,機警地看了一眼身後寬大隧道,按著壓低聲音道:「姑父他們已開始懷疑,那夜闖堡登樓的蒙面人就是你了。」江天濤早已知道了,因而並不感到驚異,僅壓低聲音說:「我知道。」汪燕玲不由吃驚地間:「你怎的知道?」江天濤神秘地一笑,即將離開汪燕玲的香閨,誤進機關室,聽到馬雲山因劍柄絲穗見疑,以及觸動機關警鈴的事,扼要地說了一遍。

  汪燕玲聽得粉面一變,立即焦急地道:「難怪毒娘子等人斷定今夜擅登摘星樓的絕不止彩虹龍女一人呢!」江天濤心中一驚,不由急聲道:「何以見得?」汪燕玲繼續不安地道:「因為摘星樓上的警鈴一響,小李廣和陳振擇兩人,當先縱出去,立即將奔向堡牆的彩虹龍女截住,馬雲山和寧道通,則急急縱上摘星樓察看,發現八座鐵門,依然緊閉末開,兩人進入摘星樓,發現罩籠內也沒有人,因而他們斷定彩虹龍女是在廳簷上竊聽廳內的談話,而進入摘星樓觸動機關的則另有其人。」江天濤一聽,不由焦急地道:「後來他們怎麼說?」汪燕玲恨恨的道:「賤婦毒娘子,仍一口咬定是你,可是事先潛伏在院外廊簷下的芮安定、謝感恩兩人則證實摘星樓上的警鈴響起,曾見你慌張地出閣內奔出來。」江天濤忿怒地吐了口氣,恨恨地切齒道:「我終有一天,要將這個賤婦碎屍萬段。」

  說此一頓,突然想起什麼,急忙改口問:「表妹,你怎知那個身穿黑衫,頭罩輕紗的人就是彩虹龍女?」

  汪燕玲繼續解釋道:「彩虹龍女走後,馬雲山等人,是根據種種跡象的判斷,那人可能是彩虹龍女蕭巧吟,最後才由齊魯雙俠證實,確是彩虹龍女!」江天濤一聽,不由驚異地道:「齊魯雙俠怎的知道?」汪燕玲鄭重地壓低聲音道:「據齊魯雙俠說,這是三釵幫的至高機密,凡該幫違犯幫律背叛該幫的首腦人物,而因為種種原因,又不便公然處決時,玉釵便穿黑衫罩輕紗,暗中將那叛徒處決……」江天濤聽得慄然一驚,同時也恍然大悟那夜在松桃城東遇到的事情,竟是她處決幫中的叛徒。

  心念間,,又聽汪燕玲道:「他們對彩虹龍女今天一連串的行動,都感到十分迷惑,覺得必須派一個適當的人將紫血玉釵送回去,並能在暗中探聽出彩虹龍女前來本堡的真正原因。」江天濤聽說要派人探聽真正的原因,不由心頭一震,驚異地喚了一聲,但沒有說什麼。

  汪燕玲繼續道:「姑父和齊魯雙俠都認為交還紫血玉釵很難,如果想在警衛森嚴,高手如雲的三釵幫總壇,暗中刺探事情甚難實行,尤其這件事必須要在幫主金釵富喬麗,和內外三堂總統領銀釵皇甫香,以及玉釵彩虹龍女三人的口中才能探出,試問我們九宮堡的高手中,誰有此本領,進入三釵的香閨附近竊聽,而不被她們三人發現?」江天濤的劍眉一皺,佯裝為難地道:「這的確不是易事,尤其,就是能夠接近到她們的香閨簷下或窗前,她們也不一定就在那時談論此事,再說,偷窺少女的寢室,也是為人所不齒的事,當然沒人願意前去。」汪燕玲卻冷哼一聲,忿忿地道:「可是毒娘子第一個建議請你去。」江天濤一聽第一個,不由驚異地問:「還有誰贊成?」汪燕玲道:「齊魯雙俠和馬雲山等人,覺得只有請你去最適宜,但他們卻一致請姑父給你一個適當的身份,成為九宮堡中的一員……」話末說完,如花的嬌靨上,突然飛上兩片紅霞,以下的話,頓時不說了。

  江天濤見汪燕玲突然住口,不由追問了一句「後來呢?」

  汪燕玲立即含笑羞澀地說:「誰知道他們給你個什麼身份,我為了要你心裡先有個準備,便退出來了!」江天濤根據汪燕玲的羞喜神色,嘴裡不說,心裡也知道老父將要他以什麼身份前去,因而得意地笑了。

  汪燕玲一見,嬌靨更紅了,立即羞急地佯怒嗔聲道:「你先別得意,小心毒娘子的這條毒計,借刀殺人,一石二鳥……」江天濤早已洞燭毒娘子的陰謀詭計,這時再聽汪燕玲一提,頓時升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不由怒聲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了。」汪燕玲一見江天濤發笑,脫口一聲輕啊,粉面立變,不由慌得急聲道:「表哥快上去。」

  說罷轉身,快如輕煙,沿著寬大隧道,如飛馳去江天濤慄然一驚,心知不妙,凝神一聽,整個寬大隧道中嗤聲不絕,仍飄蕩著那聲怒笑的回應。

  心驚之下,順手關上小鐵門,飛身縱土石階,掀動開關,迅即將石門合上。

  走出絨幕,窗紙上已灑滿了灰白曙光,已經拂曉了。

  於是,急步走至前窗,舉起小指,悄悄戳破一個月牙小縫,覷目向外一看,不由渾身一戰,面色立變。

  只見大廳附近的房面上,散立著十數道人影,個個神情迷惑,俱都遊目張望,在蒙蒙的曙光薄霧中,雖然看不清那些人的面貌,但根據每個人的衣著顏色,顯然是老父江浩海和馬雲山等人。

  摘星樓上也有了人影,那是齊魯雙俠金氏兩兄弟和小李廣等人。

  江天濤深怕眾人再度懷疑到他,同時,也想到芮、謝兩位老人的見證,於是,拉開門閂,閃身奔了出去。

  他要讓那面的人看到他也聞聲跑出來察看。

  就在他奔出閣門,到達朱漆雕欄前的同時,毒娘子、馬雲山等人,已擁著江老堡主飛越房面,正向怡然閣這面馳來。

  就這一愣間,人影閃動,風聲楓然,江老堡主等人已凌空縱至怡然閣上。

  江天濤一定神,急忙拱手,面向神色迷惑,略帶焦急地江老堡主,深深一揖,同時恭聲說:「江老堡主早!」老堡主也謙聲道:「衛小俠早!」馬雲山首先驚異地間:「衛小俠可曾聽到附近有人大笑?」江天濤心頭一震,但他竭力抑制著不安和心跳,故意一皺劍眉,也迷惑地道:「在下奔出閣來,也正是為了那陣怪聲音,在下正在夢中,未能聽得十分清楚,似是噬噬之聲,並非大笑。」馬雲山、老鏢頭寧道通,以及剛剛趕至的齊魯雙俠、小李廣,和芮、謝兩位老人,俱都會意地看了一眼,相互點了點頭,似是他們之間,也有人聽到那陣噬噬之聲。

  齊魯雙俠的老大金劍英,目注俊面蒼白,冷汗油油的江天濤,十分不解地問:「衛小俠的氣色十分難看,可是受驚過度或身體不適?」江天濤暗吃一驚,不由看了一眼毒娘子,故意皺眉:「在下連日聘馳,日夜兼程,昨晚身體突感不適,極為疲憊……」毒娘子心虛,唯恐江天濤在眾人逼問之下,說出幻娘三人服侍之事,因而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接口道:「昨晚彩虹龍女和陳前輩交手之際,衛小俠也曾到場,賤妾曾請小俠一伸援手,那時小俠的氣色已無光彩……」齊魯雙俠、馬雲山覺得毒娘子說話矛盾,方纔還肯定擅登摘星樓,觸動警鈴的是衛明,前後半個時辰不到,又開始為他辯護了。

  三人互看一眼,正待說什麼,驀聞江老堡主,關懷地說:「小俠既然貴體欠安,快請進內休息吧!」說罷,轉首望著青衣老人謝感恩,懇切地說:「謝兄精通醫道,素有賽扁鵲之稱,就請留此地為小俠診察吧……」話末說完,立在一測的毒娘子,慌得急忙恭聲道:「衛小俠武功高絕,內力深厚,些許不適,何須投方食藥,賤妾以為略微養息,自會痊癒!」江天濤知道毒娘子怕謝感恩斯出是腎虧中虛,渲洩過度,進而逼問出幻娘服侍之事,敗露了她的奸謀,因而才忙加阻止。

  但他自己也怕謝感恩斷出他是假病,因而也急忙面向老堡主,恭聲道:「老前輩不必憂心,晚輩僅略感不適,不必煩勞謝前輩了。」青衣老人謝感恩,見江天濤稱他前輩,心裡非常受用,因而也更加熱心,急忙正色道:「武功絕高之人,亦難免不生瘡患病,小俠切不可諱疾忌醫,病況愈演愈厲,終至不可診治,到時後悔莫及了!」江天濤見謝感恩說得如此嚴重,真是啼笑皆非,無法峻拒,只得默默不語。

  江老堡主等人,也附聲贊可,接著齊聲道:「小俠請安心休養,我等不打擾了。」

  說罷,相繼縱下怡然閣,匆匆向院門走去。

  江天濤拱手肅立.注目恭送。

  毒娘子粉面蒼白焦急,她望著青衣老人謝感恩,顯得十分猶豫,似是想留下聽聽診斷結果,又想急急隨江老堡主離去。

  就在這時,離去的江老堡主等人,突然立在院外長廊處,停止不走了,俱都神色疑惑的望著毒娘子。

  毒娘子一見,面色再變慌忙縱下怡然閣,急步向江老堡主等人走去。

  江天濤一見,不由得意的笑了,毒娘子這兩天的詭祟言行,顯然已令眾人起疑。

  心念間,驀聞青衣老人謝感恩,謙和地道:「衛小俠請!」江天濤一定神,也急忙拱手,含笑道:「謝前輩請。」這時,江天濤才發現青衣老人謝感恩,是一位霜眉短晉圓胖臉的和藹老人。

  兩人進入閣內,幻娘三人早已聞聲奔了上來,先為江天濤兩人各自送了一杯香茶,按著將另一張圓凳為謝感恩搬至桌前。

  青衣老人謝感恩,先請江天濤在椅上坐好,細心地看了看江天濤臉上的氣色,兀自無聲地笑了。

  志忑不安的江天濤,心中一驚,不由焦急地道:「前輩,怎樣?」賽扁鵲謝感恩,笑而不答,僅示意江天濤將手伸出來。

  江天濤內心揣揣,立即將手放在桌上,精靈地青蓮早已將一卷錦緞,放在江天濤的手腕下。

  賽扁鵲謝感恩,輕輕伸出三指,以中指無名指叩問脈門,輕搖皓首,微合雙目,左手撫髯,皺眉沉吟。

  江天濤緊皺著劍眉,不安地望著謝感恩微顯肥胖的圓臉,似是要在他的神色變化上,看出他診斯的結果來。

  稍頃,謝感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撫桌立起,即對侍立一測的幻娘三人,和聲道:

  「取筆墨紙張來!」幻娘三人恭聲應是,粉荷當先奔進書房,青蓮急忙將圓凳移開,謝感恩隨即坐在另一張大椅上。

  江天濤對謝感恩竟真的要給他開方投藥,也不禁愣了。

  粉荷將筆墨擺在桌上,幻娘幫著將紙張放好,謝感恩立即提筆飽墨,運筆如飛,剎那間一張處方已經寫好了。

  緊接著,置筆起身,將處方推至驚愕茫然的江天濤面前,笑著道:「小俠鬱悶焦慮,憂急放懷,忡忡之事太多了,由於心胸不能舒暢,以至肝火過旺,實在說,沒病!」

  江天濤早已立起,一聽沒病,面色微微一變,不由急忙解釋道:「可是……晚輩總覺頭暈目眩,兩腿發軟,中氣往往不濟,時出虛汗……」話末說完,謝感恩仰面哈哈笑了,按著目注江天濤,撫髯笑著道;「小俠說的乃是腎虧中虛,老朽的醫道雖然粗通,倘不至愚庸到連這點病源都察不出來。」說著,舉手一指江天濤面前的處方,笑著道:「小俠不妨早晚各吃一劑此方,保你鬱火消失,心神舒暢。」江天濤低頭一看,只見素簍上,寫的字跡,仍末全干,細讀之下,甘草、麥冬、白菊花,每一種六錢,俱是些清心去火的草藥,約有七八種之多,竟是一劑涼茶!

  看罷抬頭,謝感恩已經下樓了。

  江天濤心中一驚,想到幻娘三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偽病,不由脫口急呼道:「謝前輩慢走!

  急呼聲中,拿起處方,飛身奔下梯樓,發現謝感恩正聞聲立在門口。

  謝感恩見江天濤飛奔下來,疾如輕煙,不由驚異地道:「小俠何事?」江天濤停身立穩,面現難色,久久才毅然低聲道:「稍時貴堡章掌院問起晚輩的病況時,請前輩不妨說得嚴重些。」謝感恩聽得霜眉一皺,驚異地喚了一聲,不由看了一眼跟至樓下的幻娘三人。

  江天濤的話一出口,心口已感十分後悔,這時看了謝感恩的驚異神色,立即不安地拱手道:「務講前輩體諒晚輩不便明言之苦。」謝感恩久歷江湖,見多試廣,尤其精通醫道,更善察人神色,這時再和方才毒娘子遲遲不願離去,以及幻娘三人緊隨身側,似在監視的情形加以對照,因而心靈一轉,即對江天濤一領首,按著道:「請將處方給我,待我派人煎好,再給小俠送來。」江天濤心中一喜,雙手將處方遞上,同時恭聲道:

  「多謝前輩!」謝感恩詳和地一笑,接過處方,揮一揮手,逕自走了。

  江天濤愉快地立在階上,直到青衣老人謝感恩的背影消失在院外長廊中,才轉身走進閣內。

  他斷定毒娘子稍時必來向幻娘三人詢問診斷結果,因而,即對靜立一例的幻娘三人,叮囑道:「昨夜未曾睡好,沒事不要喚我。」說罷,逕自登上閣樓。

  但除了小僮送藥,僕婦送飯,直到日落西山,仍末看到毒娘子的影子,即使預定今日藉機前來試招的馬雲山和小李廣等人,也末見前來。

  江天濤對毒娘子的不來,感到既迷惑又不安,根據毒娘子的連番加害,她對謝感恩的診斷結果,絕對不會置之不問。

  由於毒娘子一連串的陰毒暗算,他斷定毒娘子也許早發現了他眉心的兩粒硃砂痣,已確定了他的真正身份,而她一直未曾積極下手加害,想必是以為他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世姓名。

  其次,便是認定他是攫取「九宮堡」的最大障礙,是以無時不想盡早將他除去而後快。

  否則,便是根本沒想到他就是被她遣棄在繁舟峰上的少堡主江天濤正在他皺眉沉思之際,閣下院中,皺然響起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的蒼勁聲音:「衛小俠在閣上嗎?」話聲方落,即聽幻娘三人,同時恭聲應在。

  江天濤心中一驚,條然由椅上立起來,他斷定馬雲山和小李廣等人,必是前來試招來。

  心念間,急步走出室外,沿梯下樓,到達閣外,發現僅馬雲山一人神色祥和地立在階前。

  於是,急忙拱手,愉快地期聲道:「馬前輩,請進,請進!」馬雲山一見,也抱拳朗聲笑著道:「小俠服了謝兄的處方,病況如何?」江天濤立即愉快地說:「托福,托福,藥到病除,晚輩已經復原了,謝前輩的精奇醫道,不愧被譽為當代扁鵲!」說罷,兩人都愉快地笑了。

  江天濤首先斂笑,正色道:「前輩光臨怡然閣,不知有何見教?」馬雲山立即含笑道:「老堡主現在廳上恭候小俠,特命老朽前來敦請!」江天濤聽說老父有請,斷定必是為了前去東梁山歸還紫血玉釵的事,因而愉快地道:「既然老堡主在廳上等,我們就現在去吧!」於是,匆匆走下石階,即和馬雲山,並肩向摘星樓下的大廳走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6:40

第十章 響歌圓韻樓


  江天濤一面前進,一面幻想著老父宣佈他是「九宮堡」表女婿的情形,心想:

  假設表妹汪燕玲也在廳上,不知該要多麼高興?

  想至得意處,不自覺的笑了!

  走完長廊,經過兩座獨院,出了內堡門樓,即是燈火輝煌,光明如晝的大廳。

  立在大廳後階上的兩個小僮,一見江天濤和馬雲山,其中一個急忙轉身奔進廳內。

  緊接著,江老堡主、毒娘子、齊魯雙俠、寧道通、小李廣、朝天鼻、謝感恩、陳振擇,以及芮定安等人,一同迎了出來。

  江老堡主一見,江天濤,立即愉快地哈哈一笑,爽朗地道:「小俠神輝奕采,果然康復了!」

  江天濤一見老父,急上數步,深深一揖,同時恭聲道:「托老前輩之福,晚輩已經痊癒了!」

  江老堡主伸手相扶,同時笑著道:「小俠免禮,快請底上坐!」

  江天濤禮罷直身,又向齊魯雙俠、謝感恩等人拱手招呼,發現毒娘子雖然神情平靜,強自含笑,但她的柳眉間,卻透著隱憂。

  眾人進入大廳,江天濤堅持不坐。

  馬雲山趁機朗聲笑著道:「衛小俠已是本堡的掌院了,老堡主也不必再堅持請小俠上坐了!」

  江老堡主爽朗的哈哈一笑,按著謙和地道:「衛小俠乃人間龍鳳,曠世奇才,豈肯久居泥池之中,掌院一職,只不過蔽人耳目,便於行事,暫委一時罷了。」

  江天濤的確沒想到老父會令他,以九宮堡掌院的身份前去東梁山,他斷定這又是毒娘子設的陰謀。

  如果以九宮堡表女婿的身份前去,金釵富喬麗,雖不致親自下山相接,但也得派內外三堂統領銀釵皇甫香相迎。

  如今,以一個小小的掌院前去,到達東梁山後,大不了一個小頭目引導進入總壇,能否見到富喬麗尚成問題,更談不上伺機探聽消息了。

  當然老父既然如此宣佈,自然也認為以掌院的身份前去為宜,因而,心念一轉,急忙真誠地道:「晚輩素仰老前輩的德威,孺慕已久,今能恭為堡中一員,而能恭侍鈞側,時聆教誨,常沐春暉,可謂如願得償,何敢再奢望高職。」

  江老堡主,十分高興,立即快意地哈哈笑了。

  馬雲山、小李廣、齊魯雙俠、謝感恩等人,俱都領首稱許,暗讚不止。

  江天濤一俟老父笑罷,恭聲說:「老前輩有何差遣,請講當面,晚輩無不從命。」

  江老堡主讚許的撫髯領首,愉快地道:「賢契果然快人快語,老朽十分欽佩,這次玉釵前來尋事,真正起因,俱都揣測不出,想請賢契去趙東梁山,以交還紫血玉釵為由,暗詢這件事的起因,不知賢契,可願前去?」

  江天濤見老父改子侄的稱呼,心中甚是感動,一俟江老堡主話落,立即恭聲道:

  「請老前輩擬妥拜貼,指示事宜及啟程日期,晚輩願往。」

  江老堡主沒想到江天濤毫不思索地欣然應允,心中大喜,立即回顧左右,愉快地朗理道:「盛筵伺候,為小俠餞行獻酒!」

  於是,擺桌移凳,上菜開酒,剎那間,一桌豈盛酒筵已經備好了。

  這席原是為江天濤舉行的餞行筵,所以江天濤就坐江老堡主的身側,以下則是馬雲山、寧道通、毒娘子、謝感恩等人。

  由於歸還紫血玉釵的人選理想,江老堡主十分高興,席間氣氛也極愉快。

  江老堡主豪與遷飛,暢談江湖奇事,馬雲山、寧道通,閱歷淵博,講述些拜山應注意的事項。

  齊魯雙俠是去過東梁山的人,特為江天濤將三釵幫的總壇形勢和金、銀、玉三釵的賦性講述了一番。

  毒娘子見江天濤俊面紅潤,朗目閃輝,已完全沒有了晨間的蒼白無光,虛汗油然的病態,因而,不時恨恨地看一眼青衣老人謝感恩。

  據她接到青蓮的報告,謝感恩診斷過後,曾說衛小俠的身體十分虛弱,必須由他親自煎藥方能有效。

  而她趁機詢問謝感恩的結果,也說情形嚴重,怎的竟能一劑藥方就好了?

  毒娘子心念間,又恨恨地看了一眼,談笑自若的謝感恩,心想:這老兒醫道,莫非真的精如扁鵲?

  心念至此,不由暗自冷冷地一笑,心想:「你們不要得意,終有一天我要叫你們知道我章莉花的厲害。」

  她怨毒地看了馬雲山等人一眼,猛地飲了一大杯酒。

  時間在歡愉中溜走,不覺已是三更了。

  江老堡主、馬雲山以及齊魯雙俠、小李廣等人,俱都有些醉意,唯獨陰沉機智的毒娘子沒醉了。

  江天濤在四個提燈侍女的引導下,懷著興奮地心情,邁著飄搖的步子,逕向怡然閣走去。

  這是他十八年來最愉快地一個夜晚,他坐在慈祥的老父身側,聽著老父豪放的談笑,幢景著末來的天倫之樂。

  五鼓漏盡,金雞三唱,東方已現出曙光。

  白茫茫的晨霧,籠罩著整個幕阜山,分不出峰嶺何處,只轉到竹林蒼松間,響著清脆悅耳的鳥鳴和滾滾的流泉。

  九宮堡高大魏峨的堡樓下,寬廣堅實的吊橋前,神情愉快,面含祥笑的江老堡主,正率領著堡中高手,為江天濤送行。

  江天濤藍衫儒巾,腰懸長劍,俊面含著微笑,星目閃著柔輝,愉快地立在江老堡主的對面。

  江老堡主謹慎地將毫光閃射的紫血玉釵,由袖中取出來,面含祥笑,但卻鄭重地道:「九宮堡數十年的聲望和老朽的一點薄譽,能否續存,皆決定賢契此番前去,能否成功了。」

  江天濤非常瞭解老父此時的心情和期望之殷,因而,拱手恭身斷然朗聲道:

  「老前輩盡請放心,晚輩當竭盡所能,以達使命。」

  朗聲說罷,雙手接過紫血玉釵,趁勢躬身一揖到地,朗聲道:「老前輩請回,晚輩就此前去了!」

  說罷轉身,將紫血玉釵小心地放進懷中,即有一個健壯的堡丁,將歡嘶連聲的小青,急步拉了過來。

  江天濤接過小青,上馬,馬雲山、小李廣、齊魯雙俠、寧道通等人,齊聲歡呼道:「小俠早去早回。」

  「祝小俠一路福星!」

  「祝小俠馬到成功!」

  江天濤馬上拱手,他看到老父江浩海,手撫銀髯,滿面含笑,馬雲山、寧道通人等,揮手歡送,展笑的面容,充滿了期待之情。

  只有毒娘子和朝天鼻,默默無言,神情冰冷。

  於是,抱拳過頂,朗聲道:「多謝諸位祝福,回堡再報佳音!」

  朗聲說完,折身撥馬,小青昂首一聲歡嘶,放開四蹄,狂馳如飛,眨眼已奔出夾嶺谷口。

  江天濤坐在如飛的寶馬上,衝破濛濛的白霧,濃重的涼意,令人感到神清氣爽。

  他原以為進入九宮堡,住進怡然閣,等於進了牢籠再不能和表妹連絡,再不能暗察「繡衣」的下落,沒想到,一切的進展,較之他想像的尤為順利!

  雖然,目前仍無「繡衣」的下落,但根據他能在堡中得到一個固定的職位來看,不久的將來,一定能有個結果。

  進入九宮堡後,不想專心一志,積極暗察繡衣的其餘部份,那想到,節外生枝,又來了一個「彩虹龍女」!

  一想到彩虹龍女,他便聯想到坐鎮東梁山的「金銀二釵」,她們雖然俱是年紀輕輕的美麗少女,但她們的名氣,卻早已譽滿武林,而自己卻仍是一個初出道的無名小卒。

  心念至此,不激起他萬丈雄心,和滿腔的豪氣,心想: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輸於三個女身?

  因而,他決定要在三釵幫的總壇重地,作一件轟動江湖,震驚武林的大事情,要天下英豪,也知道他江天濤……

  一想到「江天濤」,他不禁黯然搖頭了,如今身世待證,尚用偽名,自己的事還沒弄清楚,還爭什麼名,鬥什麼勝?

  如此一想,那股雄心,豪氣」一絲也沒有了。

  到達修水縣城,已進正牛,酒樓茶肆間,正盛傳著鉤拐雙絕力拔山,被一個叫衛明的藍衫少年擊敗的事。

  人們把那個衛明說得人品如何俊美,功力如何高絕,但聽在江天濤的耳裡,他並不感到快樂。

  街上也有不少人向他停足注目,但沒有人肯定地說,他就是單掌擊傷力拔山,酒樓茶肆間正在盛談著的新起人物。

  他由修水奔星子、經彭澤,過貴池,然後沿江東下,直達蕪湖。

  東梁山雄峙蕪湖當塗之間,三面臨水,形努險惡,和對岸的西梁山,遙遙相對,是控制長江水路的一道天險隘口。

  山中奇蜂峻嶺,斷壁飛崖,蒼松翠竹,古木參天,自三釵幫建立總壇以來,崎險處,險上加險,綺麗處,有如世外桃源。

  東南、西南和正南,三麓之間,各有一座依山而建,仿如小城的繁華大鎮店,街道寬大,商店如林,行人摩肩接踵,多是渡江經商的生意人。

  這天,紅日已經西下,天邊佈滿了晚霞,江天濤風塵僕僕,在濃重的暮色中,如飛奔進了西南麓的一座大鎮街口。

  街上華燈初上,行人熙來攘往,正是晚市時候。

  酒樓上:鍋勺叮噹,醇酒飄香,茶樓上,笙絃歌唱,高聲喝彩,充份顯示出品茶聽歌人的快意、豪放。

  江天濤一路行來,沿途十分順利,雖然每座縣城重鎮,大都有三釵幫的分舵,但卻從末有人出面向他盤詰。

  這時遊目一看街上,一片昇平氣象,毫無一絲因緊鄰三釵幫的總壇重地,而隱伏著惶恐氣氛和緊張。

  江天濤久聞三釵幫規律森嚴,金釵統御有方。由沿途的順利和這座大鎮上的繁華氣象來看,足證外間傳說不假。

  打量間,已到了街上一座大客棧前下馬,立即有兩名店伙跑過來,一個拉馬,一個引進店內。

  江天濤選了一間雅靜上房,要了一桌酒菜,一面晚餐,一面細想了一遍拜山應該注意的事項。

  他覺得諸事皆可應付,唯獨怕遇上了玉扇秀士皇甫陽。

  匆匆飯罷,信步走出店來,他要找一個三釵幫設在此分舵上的人,將九宮堡的拜貼連夜投進總壇,以便明日清晨拜山。

  江天濤走出店門,第一眼看到的是對街一家規模最大的豪華茶樓。

  只見對街茶樓,燈火光明如畫,上下共分三層,俱是朱漆雕樑,綠瓦畫棟,建築得古色古香。

  臨街的一面,無門無窗,因而能清楚地看到三樓上,歌女們釵光鬢影,茶客們人影搖晃。

  三樓上,橫架一方黑淡大扁,長約一丈,上書三個金漆大字:「圓韻樓」,筆力蒼勁,有若矯龍,一望而知出自大書法家之手。

  江天濤看罷,斷定這座豪華茶樓上,必有三釵幫的人員停留,因而,逕向對街茶樓走去。

  進入茶樓門內,發現裡面尤為富麗,一道亮漆回轉樓梯,盡鋪紫紅絨氈,彎曲直達樓上。

  沿著樓攔,懸滿了精緻小巧的彩花宮燈,迥轉盤繞,宛如一條飛舞的龍燈,至為美觀。

  江天濤看了這等聲努,立在梯口,不禁有些遲疑了。

  因為,這分明是座鄉紳巨富,殷商大賈們的揮金處,絕不是一般販夫走卒,莽莽武夫們的消遣場所。

  正在遲疑不前之際,一個俏麗濃妝的茶娘,突然由回梯上奔下來。

  茶娘一見手撫劍柄,卓立梯口的江天濤,不由杏目一亮,宛如一隻翩舞的花蝴蝶,急步飛撲下來,同時,嬌滴滴地歡聲道:「公子爺,請上三樓坐!」

  說話之間,已至江天濤面前,畫眉一挑,媚眼輕拋,故意擺動著腰肢,顯得益發娜娜,嬌媚作態。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誤以為是勾欄人家,心中一驚,俊面微紅,嚇得轉身就走。

  俏麗茶娘何曾見過這等飄逸俊美的俏郎君,嬌軀一閃,立即將門擋住,按著檢任一福,含笑急聲道:「公子爺,請留步,現在就要輪到冷萍姑娘了,尤其今晚有白虎堂的俞大爺在此,冷姑娘唱起來,必然格外買力。」

  江天濤一聽白虎堂,心中一動,不由脫口低聲道:「可是那位人稱金鉤劍的俞存信?」

  俏麗茶娘見江天濤,直呼三釵幫白虎堂堂主俞大爺的名諱,不由看了一眼江天濤懸在腰間的寶劍。

  同時,似是所梧地笑著道:「公子既是愈大爺的朋友,更應該上樓為冷姑娘捧場。」

  江天濤急忙搖搖頭,笑著道:「在下僅聞其名,並不認識其人,稍時上樓,切不可多嘴。」

  茶娘見江天濤願意登樓,立即愉抉地領首一笑,媚眼深情地一標,轉身在前引導,當先向樓上走去。

  從未歷身過秦樓楚館的江天濤,心切辦事,雖然滿心不願,但為了今夜能將拜帖轉遞進山,也只得登樓見識一番了。

  到達三樓,江天濤的雙目不由一亮,只見樓上五彩繽紛,燈光耀眼刺目,茶客多是衣著整潔之士,幾乎坐滿了所有的茶座。

  十數青春茶娘,捧壺托盤,穿梭般走在每桌茶客之間,個個面綻嬌笑,俱都神情愉快。

  正東一面,沒設茶座,但置有一座高不及三尺,方約一丈的光滑平台。

  平台的右邊,並肩坐著六個身穿綵衣,懷抱樂器的俏麗少女,正在調弦試音,對台前數百道投向她們的貪婪目光,視若無睹,兀自嘻笑交談。

  再看滿樓茶客,大都望著台上的六個綵衣少女,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江天濤正打量間,驀見俏麗茶娘,舉手一指,悄聲道:「那位就是白虎堂的俞大爺!」

  江天濤循著指向一看,只見台前一張特設的茶桌上,有三個錦緞勁裝的中年人,面向平台而坐。

  正中一人,年約三十餘歲,一身銀緞勁裝,頭戴同色壯士帽,一柄長劍,斜背肩上,這人想必就是金鉤劍了。

  金鉤劍愈存信,白淨面皮,四方臉,濃眉毛,闊嘴唇,威猛中透著憨厚,一望而知是個爽朗人物。

  愈存信顎下無髯,僅蓄短胡,正和左右兩個穿青、綠勁裝的中年人,笑談事情。

  江天濤略微看了一眼,又聽引導的茶娘,歉聲道:「現在正是滿座,已沒有了好位置,就請公子委屈一下吧!」江天濤定睛一看,發現已到了右牆角的一張空桌前,距離平台雖然遠些,但視線卻極開朗,於是欣然領首道:「此處甚好,就請送壺杭州龍井來吧!」

  茶娘見江天濤並無不滿神色,甚是高興,嫵媚地一笑,轉身走了。

  由於滿樓茶客,暢論歡笑,目注佳麗,因而沒人注意悄悄坐在一角的江天濤。

  江天濤在早已擺好的果盤內,取了幾個葵花子,一面緩慢地吃著,一面考慮著如何將拜貼交給金鉤劍。

  心念間,平台後面的垂簾一閃,一個三十餘歲的灰衣中年人,滿面含笑地走出來。

  滿樓談笑的茶客,頓時一靜,按著又掀起一陣低微的議論聲。

  江天濤看了這等情形,斷定下一支曲子必是那位名歌女冷萍了。

  果然,灰衣中年人,走至台前,滿面堆笑,抱拳過頂,按著朗聲道:「下面一位就是各位期待多時的冷萍姑娘出場了……」

  話末說完,滿樓茶客立即報以熱烈的掌聲。

  江天濤不由眉頭一縐,順手將送來的龍井,輕輕輟了一口。

  灰衣中年人的神色,十分得意,一俟掌聲稍歇,繼續朗聲笑著道:「冷姑娘要唱的這一闕,是由白虎堂俞大爺點的……」

  說罷,在再度掀起的熱烈掌聲中,面向金鉤劍深深一揖到地。

  金鉤劍俞存信,忍笑軒眉,十分神氣,僅略微欠身答禮。

  灰衣中年人,揖罷直身,急步退至一側。

  緊接著,煒簾動處,一個秀髮如雲,環珮叮噹的艷麗佳人:微垂著蝶首,姍步走了出來。

  滿樓茶客熱烈鼓掌,齊聲喝彩,坐在角落的江天濤,也不禁星目一亮。

  纖緣的嬌軀,瘦不露骨,竟是一個明艷清逸的絕色佳人。

  江天濤看得劍眉一縐,不由讚聲不止,秦樓楚館,勾欄人家,也不乏風雅宜人,容華絕色的艷妓、茶娘和歌女,看這位冷萍姑娘,如此韻雅,設非此地,誰不讚她一聲名門閨秀?

  心念間,只見歌女冷萍,走至台中,輕垂蝶首,嬌聲道:「賤妾冷萍,茶樓陋地,荷蒙諸位爺台光臨,謹此多謝垂顧,並謝俞大爺蒞駕捧場。」

  嬌聲說罷,乍款軟腰,面向金鉤劍輕輕一福。

  滿樓茶客,快意輕笑,立即掀起一陣忘形騷動,所有羨慕的目光,再向金鉤劍俞存信望來。

  金鉤劍愈存信,早已由椅上立起來,忙不迭地抱拳還禮,看他闊唇啟合,想必是向冷萍謙虛。

  冷萍姑娘檢任福罷,秋水般的明眸,隨即掃了一眼全場,當她看到坐在角落品茶的江天濤時,鳳目不由一亮。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7:03

  但她僅呆了一呆,瞬即垂下了眼睛,微一領首,輕輕退至早已為她設好的亮椅前,緩緩坐了下去。

  江天濤看得心頭一震,不由暗吃一驚,心想:這位冷萍姑娘,莫非是個功力精深,英華內斂,藏而不露的奇女子不成?

  心念間,一個抱著月琴的俏麗少女,已將月琴送至冷萍的身前。

  冷萍沉靜地將琴接過來,舒展玉指纖手,輕巧地撥了一下琴弦,錚然一聲,音滿全樓。

  這時,所有的茶客,俱都靜下來,靜得鴉雀無聲。

  整座茶樓上,沒有人飲茶,沒有人吃菜食,也沒有人移動,俱都瞪著一雙亮精精的眼睛注視著平台上的冷萍。

  冷萍調穩了弦,援緩抬起頭來,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一眼江天濤,接著矯聲道:

  「賤妾奉獻諸位爺台一闕『訴衷情』。」訴衷情三字一出口,全樓立即暴起一陣熱烈掌聲。

  金鉤劍俞存信,對這位冷萍姑娘,一直單戀,每次下山,必來點唱,幾乎消磨了他所有下山的時光。

  但是,這位歌樓翹楚,花中之魁的冷萍姑娘,對這位癡情單戀的白虎堂主,似乎從沒放在心上。

  金鉤劍俞存信方才發現冷萍鳳目一亮,心神不禁一蕩,漸漸發覺冷萍看的不是他,心中立感鬱悶不快。

  這時,全樓掌聲一歇,冷萍姑娘立即纖指撥弦,輕啟櫻唇,軟聲如振玉走珠,緩慢揚抑:「西樓……楊抑……末勝煙,寒哨落滿天,東虱……渡頭……波晚,一綽木蘭船……花態度……酒姻緣……足春憐!屏開山翠,妙艷……雨嬌,盡……付…愁……」

  歌聲圓韻,餘音繞樑,真個是感心動耳,蕩氣迴腸。

  歌聲已罷,整個茶樓上先是一靜,按著暴起一陣熱烈掌聲和彩聲,久久不絕。

  江天濤的心神,完全被冷萍清脆婉轉的歌聲吸引了,他這時才體會到悠美的歌聲是如何的迷人。

  掌聲一起,江天濤立破驚醒過來,同時,他也驚覺到,懷抱月琴,含笑致謝的冷萍姑娘,正以那雙秋水明眸向他望來。

  就在這時,驀見坐在台前特設茶座上的金鉤劍俞存信,雙手突然一按桌面,呼的一聲立起來。

  滿樓茶客同時一驚,彩聲頓歇,掌聲立止,所有人的驚疑目光.一齊驚急地望向金鉤劍。

  台上致謝的冷萍姑娘一見,峨眉微微一縐,抱琴起身,看也不看金鉤劍一眼,逕自走進後台。

  金鉤劍俞存信,濃眉如飛,白面鐵青,身軀似是微微顫抖,他怒目瞪了冷萍的背影一眼,條然轉過身來。

  他虎目如雷,冷芒閃閃,威凌地閃過每個茶客的臉上,坐在他身邊的兩個中年壯漢,也驚異地立起來。

  滿樓茶客個個驚得面色大變,俱都嚇得噤若寒蟬,沒有人知道什麼事惹惱了這位俞大爺。

  驀然,金鉤劍的虎目一亮,面色再變,他的炯炯目光,突然停留在神色自如,兀自飲茶的江天濤臉上。

  金鉤劍發現江天濤劍眉星目,氣宇不凡,藍衫儒巾,腰懸長劍,一望而知,不是等閒的俊美少年。

  同時,他也斷定艷美如仙的冷萍姑娘,不時暗送秋波的客人,也必是這個有玉樹臨風之美的佩劍少年。

  怒火、妒念和好奇,令他猛地移開座椅,逕向江天濤走去。

  其餘兩個勁裝中年壯漢,似是香主級的高手,立即緊緊跟在俞存信的身後。

  全樓的茶客,不少人緊張的站起來,膽小的客人,已開始悄悄的向樓下溜,任何人看得出,馬上就要大打出手。

  靜坐一角的江天濤,一見威猛含怒的金鉤劍向他走來,不由暗自笑了,心想:我正要找你,你自己來了更好。

  心念間,金鉤劍已到了桌前。

  但他內心的衝動,卻令他不由自主地向江天濤走來,到達桌前,強自抱拳含笑道:「在下金鉤劍俞存信,恭為三釵幫總壇白虎堂堂主,敢問閣下尊姓大名,仙鄉何處,來此何事,不知可願賜告?」

  江天濤見金鉤劍抱拳含笑,也急忙起身答禮,謙和地道:「原來是俞堂主,久仰,久仰,在下姓衛,單字名明……」

  金鉤劍俞存信,一聽衛明兩字,虎眉一皺,十分迷惑,他對這個名字,似是有些耳熟,只是心情不快,一時想不起來。

  立在他身後的兩個香主卻早已面色大變,其中身穿青緞勁裝的一人,急忙一拉金鉤劍的衣角,悄聲道:「鉤拐雙絕力拔山!」

  金鉤劍一聽,渾身不由一戰,立即似有所悟地朗聲道:「原來是單掌震傷力拔山的衛小俠,失敬,失敬!」

  說話之間,連連抱拳,重新見福。

  江天濤也急忙拱手,同時謙遜的道:「不敢,不敢,在下是九宮堡的一個小小掌院!」

  金鉤劍三人一聽,俱都愣了,幾乎是同時驚異地道:「衛小俠不是中選為汪姑娘的乘龍快婿了嗎?」

  江天濤淡淡一笑道:「汪姑娘自幼即許給了少堡主江天濤,怎敢再嫁別人。」

  金鉤劍三人一聽少堡主江天濤,六隻眼睛同時一亮,其中穿綠衣的渾猛漢子,立即沉聲道:「提起你們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內外三堂的香主們,肚皮都要氣破了……」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吃驚地道:「為什麼?」

  金鉤劍立即含笑解釋道:「只因貴堡少堡主,仗著武藝高絕,在松桃官道上,阻擾本幫圍捕兇手,並劍傷本幫分舵的香主……」

  江天濤急忙解釋道:「那完全是出於誤會。」

  金鉤劍立即皺眉不解地道:「怎見得是誤會?」

  江天濤根本無法解釋清楚,只得淡然一笑道:「這件事只有見了貴幫富幫主再說了。」

  金鉤劍三人一聽,誤以為江天濤不滿九宮堡,專程前來三釵幫謀職,因而,同時驚喜地道:「小俠可是前來本幫投效?」

  江天濤淡淡一笑,立即拱手道:「在下奉本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江老前輩之命,特來拜會貴幫金釵富幫主。」

  說話之間,已將拜貼取出來,雙手遞至金鉤劍面前,道:「就請俞堂主,煩人送至總壇,以便在下明晨拜山。」

  金鉤劍也雙手將拜貼接過來。

  由於拜貼是以譽滿武林江老堡主的名義而發,拜見的是本幫幫主,金鉤劍不敢大意失禮,恭謹地將帖接過,立即有些激動地肅容道:「在下即刻返回總壇,轉呈幫主,並請小俠明晨早駕蒞臨!」

  把話說完,微躬上身,即和其餘兩人,轉身向樓口走去。

  江天濤早已拱手,朗聲道:「煩神之處,容後再謝!」

  說罷,隨即放下一些碎銀,逕自走下樓來。

  走回客棧,閂門熄燈,解劍倒身床上,想到方才茶樓上的情形,不自覺地笑了。

  他確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拜帖今夜就遞進總寨了。

  想到金鉤劍三人的話,三釵幫對松桃城東官道上發生的事情,顯然仍極氣忿。

  但他們對那位身穿黑衫,頭罩黑綢的兇手,似是尚不知就是他們的總督察彩虹龍女,由此可見,這是他們三釵幫中的絕高機密。

  繼而想到那位歌女「冷萍」姑娘,雖說她是一位風塵俠女,她的武功當不在雪姊玲妹之下。

  假設,她確是一個武功不凡的俠女,她又為何喬裝歌女,而且在「三釵幫」的總壇山下獻唱呢?

  他反覆揣測,最後,他覺得這其中有蹊蹺!

  就在這時,忽聽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逕由遠處馳來。

  江天濤劍眉微微一縐,覺得來人的輕功不俗。

  唆的一聲,那人就在房面上,如飛過去了。

  江天濤聽得出,那人顯然去了東梁山,他也斷定那人必是三釵幫的人員,是以並未放在心上。

  稍頓,又有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由東梁山方向傳來。

  江天濤心中一動,來人的速度,風響,極似方才過去的那人。

  心念間,來人已在屋面上馳過去了。

  驀然,飛馳過去的那人,過去不遠,再度馳了回來,唆的一聲,再度奔了東梁山。

  江天濤聽得不禁有氣,斷定來人有意挑釁,根本是衝著他而來。

  心中一氣,條然躍起,左手提劍,右手推窗而出,一長身形,騰空飛上房面,急忙遊目一看。

  只見一道人影,已到了鎮外。

  江天濤暗呼一聲好快,展開輕功,逕向數十丈外的快速人影,如飛追去。

  追至鎮外,那人已到了山邊,直奔一道奇險山口。

  房面上馳來馳去。

  最後,他決心追上前去,看看那人是誰,將自己引出來,究竟是何用意。

  心念已定,加速前進,追進山口一看,那道人影早已越過一座綠谷,正向一道橫嶺上馳去。

  江天濤唯恐深入山內,遇到三釵幫的明樁暗卡,萬一被人發現,對明晨的拜山極為不利,而且大大的失禮。

  心中一急,盡展輕功,身形疾如流星,眨眼已追上橫嶺。

  舉目再看,那道人影,已沿著一道絕壁邊,正向深處馳去。

  馳下橫嶺,沿邊追去,距離那人愈追愈近。

  江天濤飛馳中,不禁開始有些疑惑,如果說那人有意將自己引來,但那人卻從末回頭察看過。

  心念間,又迫近了些,凝目一看,渾身不由一戰,面色立變。

  他發現前面那道人影,纖細瘦小,一身玄衣,分明是一位女子,因而,彩虹龍女的影子,立即在他的腦海裡閃過。

  同時,他也恍然大悟,現在他們走的這道絕壁,可能就是齊魯雙俠所說的機樞小徑。

  據齊魯雙俠說,機樞小徑乃是堂主以上高級人物上下山的機密小路,沒有哨卡,沒有暗樁,也沒有機關險阻。

  但是,沒有登堂入室的精湛輕功,也休想進入。

  心念至此,愈加肯定前面飛馳的纖細人影,就是彩虹龍女。

  由於已經知道了是「彩虹龍女」,覺得已無須再追下去,因而不禁有些遲疑。

  這時,已繞過幾處極險峻的峰腰和突崖,果然沒遇到有人阻攔和盤詰。

  江天濤心中一動,覺得進入總壇既然不虞被人發現,何不盯著彩虹龍女進去一探虛實。

  同時,正可暗中聽聽彩虹龍女對這次前去九宮堡尋事,如何向金、銀二釵解釋,自己明日拜山,也好先有準備。

  心念已定,繼續前進,變追趕為跟隨,處處小心,以防彩虹龍女發現身後有人。

  因為,彩虹龍女的輕功,劍術和內力,他耳聽目睹已不止一次了,是以不得不格外小心謹慎。

  同時,他也用心裁記下路徑,以便稍時回去。

  這道機樞小徑,果然畸險無比,再繞過幾座峰角絕壁,前面已到了一座高不見頂,橫高無際的大絕壁。

  由於夜空無光,絕壁下十分黑暗,到達絕壁下,那道人影,已不見了。

  絕壁下,草高過頸,怪石如林,沿著絕壁腳下,一望無際。

  再看絕壁,立如刀削,野籐縱橫,突石斜松,一眼看去,顛頂之高,似是高接天上的繁星。

  細察絕壁上,並沒有那道纖細人影上升。

  江天濤呆立片刻,不禁有些遲疑了,他不知道應不應試著升上絕壁?

  如果上去,必然失去了彩虹龍女,沒有人引導,勢必無法進入總壇,不如不去,免被發現。

  但就這樣空跑一趟,心又著實不甘,最後,他決心上去看看。

  於是,緊了緊腰間佩劍,凝目細察了附近一番,飛身縱至絕壁上,仰首上看,騰空而起,逕向顛頂上如飛昇去。

  踏斜松,點突石,攀籐附蘿,近百丈的如削絕壁,瞬間已近崖邊!

  江天濤深怕崖上有人,因而距離崖邊尚有七八丈時,立即改變輕靈動作。

  到達崖邊,攀住一根粗籐,藉著數株山花掩蔽,探首一看,雙目突然一亮。

  只見無際的崖上,竟僅數丈,略有起伏,尚稱平坦,數丈以外,微斜下傾,竟是一座植滿鮮花,築有亭台的花園。

  花園的對面,構築一道孔花矮檔,牆的那面,松竹掩映中,瓊樓朱閣,畫棟雕樑,不少處樓窗上,亮著燈光。

  江天濤看得眉頭一皺,不禁有些失望,他確沒想到,絕壁的上面,竟是三釵幫總壇的後寨內院。

  他斷定金釵富喬麗,銀釵皇甫香,以及玉釵彩虹龍女,必然都住在這一帶瓊樓高閣上。

  同時,他也斷定齊魯雙俠雖然知道有條通向總壇的機樞小徑,但他兩人絕不知道通到三釵的內院來。

  想到方纔那道纖細人影,馳進了內院無疑,因而,他愈加肯定那人就是彩虹龍女。

  一想到彩虹龍女,他的心又動了,要想知道彩虹龍女如何向金釵述說,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萬萬不可錯過。

  心念一定,右掌一按崖石,飛身從上崖邊。

  就在他飛身騰起的同時,前面一叢花樹後,驀然傳來一陣嬌聲嘻笑。

  江天濤心中一驚,身形斜飛一丈,輕輕地隱身在一方大石後,久久定不下神來。

  驀聞一個少女不屑地聲音道:「哼,他杜靖雲雖然自誇是文武全才的劍客,但總統領卻從沒把他放在心上。」

  江天濤一聽,原來正在談一個叫杜靖雲的人在暗戀銀釵皇甫香的事。

  心念末畢,又聽另一個少女,似有所悟地道:「有人說,幫主對元子建頃有好感……」

  一個聲音較深沉的少女,立即不以為然地道:「元子健,能詩能賦,自恃多才,常常暗示他是後漢的曹植再世,幫主還曾派春紅姊姊暗中警告他,爾後少發狂話呢!」

  另外一個少女的清脆聲音道:「老實告訴你們,外三堂土、九位執事,一十二位總分舵主,除了幾個老頭子,哪個不偷偷暗戀著幫主,統領,總督察!」

  江天濤一聽,原來談的都是些暗戀三釵的韻事,他哪有閒情去聽,立即沿著一道花樹,輕靈地向著矮牆前潛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7:25

第十一章 拜帖


  前進三五丈,悄悄回頭一看,發現那叢花樹下,正盤膝坐著六個一色水絲勁裝,背插寶劍的束髮少女。

  根據她們的裝束和時間,這六個身女,必是把守崖邊的警衛,而她們自信沒有人膽敢前來偷襲,是以才集合在一起,大談何人暗戀幫主,總統領,總督察的事。

  江天濤看了六個少女一眼,少女們仍談得津津有味,不由暗自笑了。

  越過花園,即是矮牆,牆內矮松夾道,空地植有雲錦燦爛的爬地小花,十分雅致美觀。

  瓊樓與高閣之間,地面上有長廊回欄相接,高空飛橋騎樓相連,乍然看來,不啻上卿王府的宮院。

  江天濤飛身越過矮牆,沿著一道長廊外沿,逕向深處走去。

  他斷定剛剛回來的彩虹龍女,定會先去見她的大姊姊,因而,他特別注意有燈光的朱樓高閣。

  前進中,發現前面一片如茵的草地上,有一座圍繞著編花竹籐,爬滿了紫蘿爾的精致方屋。

  四面寬廣的大窗上,透出耀眼的明亮的燈光,同時,有深沉焦慮的話聲傳出來。

  江天濤心中一動,輕靈地向前飄去,起落之間,毫無一絲聲息。

  到達竹離外,發現距離窗前,倘有兩丈。

  江天濤不敢由前面圓形的門進入,只得暗提真氣,飄然縱起,徐徐下落,觸地經如綿絮。

  到達窗前,順手撿起一段草根,即在窗子紙上,悄悄戳了一個小洞,覷目向內一看,不覺失望極了。

  只見佈置得精雅宜人的方屋內,圍桌坐著的竟是一個灰髮老道,一個霜眉老尼,和四個白鬍子老叟。

  這一尼一道四個老叟,俱都愁眉苦臉,不時唉聲歎氣,似是正有一件今他們為難焦急地大事情無法解決。

  坐在北面的一個葛布老者,輕輕一拯桌面,懊惱地道:「我朱尚賢行醫數十年,奇病症辣手病,不知見過多少……」

  灰髮老道末待姓朱的老者講究,立即憂急地道:「最難的是一問三不答,望、問、診、切,雖屬庸醫之術,但也不能說,一看面色便知病源,除非是再世華陀。」

  坐在西面的一個麻紗長衫的老者,若著臉道:「老朽第一劑藥開的是川貝、靈仙、紅木香、陳皮、歸尾、老生薑,水煎酒沖蜜汁服,再加二錢綠豆霜……」

  霜眉老尼姑,末待麻紗老者講完,立即無可奈何地插言道:「你就是開出靈芝仙草,何首烏,病人不吃又有何用。」

  江天濤一聽,原來是幾個老大夫在為治不好病人的病發愁開檢討會。

  於是,暗自搖了搖頭,轉身就待離去。

  身形一動,驀聞另一個蒼勁的聲音,憂鬱地道:「她三天不進飲食,不吃藥,幫主也坐在她的床前三天不理幫務不下樓……」

  江天濤聽得眉頭一皺,心說:是誰有病,竟會讓三釵幫的一幫之主,如此關心,三日不離床前,不理幫務?

  繼而一想,不由急了……

  如果金釵果然不理幫務,明日拜山豈不是不能接見?

  心念至此,身不由主地又停下來,他要聽清楚,害病的到底是誰,足令金釵如此的關懷。

  覷目一看,只見穿黑衣的老者,憂急地道:「今夜再研討不出個良法來,幫主定會大發脾氣,五位沒聽出春紅那丫頭的話意,幫主已沒有前兩天那麼謙虛。」

  霜眉老尼姑,歎口氣道:「貧尼看她氣色,多半是在外督巡過分辛苦,因而風吹日曬,積勞成疾,其次是她處處飄忽神秘,要一生保持她的雅號彩虹龍女……」

  江天濤一聽,渾身一頭,面色立變,險些脫口呼出聲來。

  他萬沒想到患病的竟是彩虹龍女。

  機而想到方纔那道纖細人影,那又是誰呢?

  慌急間,又見灰衣老道,憂急地道:「如此下去,不飲不食,不出七日,總督察便要香消玉頰了!

  江天濤聽得心頭猛然一震,頓時想起彩虹龍女射進九宮堡的那首詩歌,最令他驚心的是,絲帕上紫血玉釵標誌下的絕筆兩個字。

  念及至此,心情紊亂,志忑不安,再也無法鎮定下來,他決定今夜必須找到彩虹龍女向她解釋個清楚。

  於是,悄悄走至竹筏前,啟身而出,直向內院深處潛去,這時,他已無瑕去想方才那道纖細人影是誰了。

  內宅深處,精舍榔比,樓閣如林,警衛多是背劍少女,愈深處愈困難了。

  他仰首上看,發現有的高樓上,燈火明亮,有的高樓上,燈火暗淡,有的樓窗半開有的深重紗簾。

  江天濤知道病人怕光,不宜吹風,因而他斷定彩虹龍女的閣樓上,必然是燈光昏暗,深垂紗簾。

  於是,他先悄悄潛至就近的一座高樓前,仰首看了一眼三樓上的暗淡樓窗,暗凝真氣,屏息向上升去。

  這時,他只知道盡快找到「彩虹龍女」,至於被警衛發現之後,明投拜帖,暗探後山的嚴重後果,他早已忽略了。

  升至半樓,遊目一看,發現遠處的前山,屋影幢幢,榔比房面,散佈著燈火點點,一望無邊。

  江天濤知道那就是三釵幫的重地總壇,但他卻沒有想到範圍竟是如此廣大,房屋至少千間。

  看罷仰頭,不由面色一變。

  只見接連三樓的凌空飛橋騎樓上,每隔三兩丈,必有一個綠衣背劍的少女,警衛較之樓下尤嚴。

  江天濤不敢貿然上去,他隱身在暗角察看,所幸夜空無月,深逮高遠,如不出聲,尚不致被三樓飛橋上的警衛發現。

  他再度細看了一眼所有的高樓。除了這座樓的燈光暗淡外,便是不遠處另一座三樓上,也透著昏暗燈光。

  他希望這座樓,就是彩虹龍女蕭湘珍的閣樓,否則便是白費工夫。

  最後,他決心利用地面樓角的暗影,徐徐上升,因為靠北的一面,沒有飛橋騎樓。

  心念已定,貼壁飛昇,果然,極順利地升至三樓的後窗前。

  後窗寬廣,裝有蟬紗,掛著空花絹簾,柔和的燈光,透過孔花,直射出來。

  江天濤強自鎮定一下有些不安地心神,他不知道該不該探首一看,因為偷竊少女的香閨,總是失檢的行為。

  正在遲疑間,焉聞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由窗內傳出來道:「小姐,怎樣,是否舒服些?」

  緊接著,是一聲傭懶的響應。

  江天濤聽得精神一振,心情突然激動,他斷定窗內的小姐,就是彩虹龍女蕭湘珍。

  於是,悄悄探首,他首先看到的是室內,燦熾如銀的室頂和瀰漫室內的白氣。

  江天濤心中十分迷惑,他猜不出室內怎會有白氣,探首再向內看,不由面色大變,身形一連幾晃,險些跌下樓去。

  只見室內的中央,放著一個韓磁描金的細花大浴缸。

  一個雙十年華的絕色少女,正沐浴在香胰的泡沫中,僅嫩莉般的玉臂和擬脂般的香肩露在外面。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也不敢再看一眼那張芙蓉仙子般的美麗面龐,嚇得輕呼一聲該死,趕緊閉上了雙眼。

  就在他驚覺失聲的同時,室內已響起一聲驚恐嬌呼道:「小芬,快去看看外面什麼人!」

  江天濤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大變,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明投拜貼暗探後出已是不該,再加上一個偷攀閨樓,暗窺春色,一旦被發現,那真是掏盡三江之水,也洗不乾淨沾上的污點了。

  心念至此,恨不得插翅飛天。

  一想到天,他本能地抬頭上看,立即發現樓頂的飛簷。

  這時,前面樓廊上已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令他無瑕多想,一提真氣,輕巧地,飄然升上飛簷,急忙將身形平貼在黑影下。

  就在他將身形隱好的同時上,廊上已響起一聲怒聲嬌叱問道:「什麼人?」

  江天濤嚇得渾身一戰,險些跌下近百尺高的地面,正待翻上樓頂,驀聞一個婦人壓低聲音說:「芬姑娘,是我!」

  江天濤聞聲一看,只見由對樓飛橋上,急步是來一個身穿背衣,略具風韻的中年婦人,正向立在廊下橋口的一個粉衣標緻侍女,含笑揮手。

  只見粉衣侍女小芬,在俏麗的面龐上,略展笑容地問道:「高阿姨,有什麼事嗎?」

  說話之間,那個中年婦人已至近前,立即含笑道:「白虎堂俞堂主,剛由鎮上趕回來,說有一個叫衛明的要來拜山。」

  小芬立即不屑地哼了一聲,不耐煩地道:「哪裡來的衛明?拜什麼山?」

  中年婦人立即正色道:「看俞堂主神色緊張地樣子,這個叫衛明的傢伙,似乎是個大有來歷的人,所以才硬逼我將拜帖火速交給幫主。」

  說著,即將手中的大紅拜帖,同著小芬揮了揮。

  隱身飛簷下的江天濤一看,正是他交給「金鉤劍」俞存信的那張拜帖。

  小芬見中年婦人說得嚴重,俏麗面廣上的輕蔑神色立失,但仍驕傲哼了的一聲,神氣的道:「當今武林中,有頭有臉有名望的人物」我沒有不知道的,就從來沒聽說過有個什麼叫衛明的人。」

  說話之間,順手將中年婦人手中的拜帖不耐煩地接了過去。

  江天濤一看,不由暗暗生氣,心說:這個死丫頭好神氣。

  心念間,驀見低頭檢看拜帖的小芬,面色一變,不由張大了一雙鳳目,注定中年婦人,吃驚地道:「啊,不得了,這可是幕阜山九宮堡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拜帖!」

  江天濤一看,不由暗自笑了,心想:這個小丫頭知道的還真不少。

  中年婦女一見小芬神情,立即得意地笑了,故意慢條斯理地道:「所以說大有來歷!」

  小芬以有些責備地口吻問:「這等大事應該先呈給幫主看,你怎的先拿到總統領這邊來。」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頓時恍然大悟,方才室內入浴的那位絕色少女,原來竟是銀釵皇甫香。

  心念間,只見中年婦人一皺眉頭,為難地道:「幫主已經三天不問幫務了,我不敢送去……」

  話末說完,只見小芬似乎想起什麼,向著中年婦人一招手,急聲道:「你跟我來。」

  說罷轉身,即和中年婦人,逕向前廊走去。

  江天濤一見,暗暗歡喜,內心不由謝天謝地,沒想到突然轉禍為福,誤闖誤撞地碰巧了。

  這時心胸一暢,早已忘了處身何地,他決心潛至前廊看看。

  心念間,室內已傳來一陣銀鈴般地問話聲:「小芬,是誰呀?」

  江天濤一聽,知道問話的是銀釵皇甫香,又聽小芬壓抑著激動地聲音回答道:

  「是高阿姨。」

  銀釵一聽,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因而略微一頓,按著不解地問:「她來做什麼?」

  小芬急忙解釋說:「有九宮堡江老堡主的一張拜帖。」

  室內突然一靜,想是銀釵皇甫香也吃了一驚,按著是她急促的聲音叮囑道:

  「叫她別走,到客室裡等我。」

  說話之間,室內立即響起一陣急急出浴的水聲。

  江天濤緊貼在飛簷下,他知道皇甫香已經出浴了,他的心也沒來由的跳聲,俊面微紅。

  他雖然探首就可以看到這幅絕美的出水芙蓉圖,但他是幼諳詩書,受過良好師訓的人,反而緊緊閉上了眼睛。

  片刻過去了,直到室內再沒有了聲音,他才想起必須潛至前廊,聽聽銀釵皇甫香說些什麼。

  他不敢由廊上前進,因為樓廊的轉角處,便有兩名綠衣背劍的警衛少女。

  於是,他沿著飛簷的暗影,利用突出的雕花木板,身形懸空兩腳下垂,雙手交互向前移動。

  繞過前廊一看,非常僥倖,僅六七丈外,通向另一座燈光明亮的高樓橋口立著兩名少女警衛。

  更巧的是,就在他的腳下,即是燭光直射樓外的前窗。

  他斷定銀釵皇甫香必是在外間客室裡詢問那個中年婦人,但他懸身之處,至樓門前尚有一段距離,如果移至樓門前,極可能被立在飛橋進口處的兩名警衛少女發現。

  正在為難之際,窗內突然傳出皇甫香的清脆悅耳聲音道:「小芬,喚她進來。」

  江天濤心中一喜,想不到懸身之處,正是銀釵的寢室。

  於是,趁著小芬呼喚高阿姨和一陣走來的急促腳步聲,急忙提氣挺身,雙腳迅即鉤進雕花木橡內,上身極緩慢地垂下來。

  他藉著蟬紗孔花窗簾,向內一看,只覺耀眼生輝,滿室燦爛如銀,絲絲淡雅幽香直飄出來。

  凝目細看,才發現皇甫香的香閨內,器具陳設,一片錦素,多是銀色。

  銀緞繡墩,亮銀牙床,錦枕繡被,銀絲羅帳,在五隻銀燭照耀下,滿室之中,閃閃銀輝,耀眼生花。

  久久,才發現一個銀色綢巾包頭,按著一襲銀絲樓衣的絕美少女,面向室門,就坐在窗下的一張錦墩上。

  他看不見皇甫香的面龐,僅能看到玉頸下那片潔如溫玉,膩如凝脂的酥胸,和隱在繡衣襟口處的深深孔溝。

  江天濤一陣心跳,立即閉上了眼睛,狠狼地搖了搖頭。

  就在他緊緊閉眼,狠狠搖頭之際,驀聞銀釵皇甫香略顯急切地問:「高嫂,這是俞堂主交給你的嗎?」

  江天濤聞聲睜開眼睛,發現就這閉眼的一瞬間,小芬已將拜貼交給了皇甫香,中年婦人已立在室門間並應了聲是。

  皇甫香嫩如春蔥似的纖纖玉手,輕輕翻開拜帖,似是細讀上面的拜詞。

  突然,她束著銀絲綢巾的蝶首一霞,按著抬起頭來,目注中年婦人,急切地道:

  「你可知代表江老堡圭前來的衛明,現在什麼地方?」

  中年婦人恭聲道:「據俞堂主說,在啟德鎮的圓韻樓。」

  皇甫香一聽,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先是一楞,按著不屑地低聲道:「哼,也不過是一個章台楚樓之徒。」

  江天濤一聽,不由怒火條起,心想:你怎能不問清楚就下斷語?

  驀見立在銀釵身側的小芬,伸手一指拜貼,不解地道:「小姐,這個衛明是誰?」

  銀釵皇甫香僅淡淡的道:「是個甫離師門的少年高手。」

  說著,又向中年婦人,繼續道:「他什麼時候來?」

  中年婦人恭聲道:「聽說是明晨拜山。」

  皇甫香輕喚了一聲,按著立起身來,同時自語似地道:「這麼早就來?」

  說著,微垂蝶首,逕自在室內鍍起步來,似乎在考慮明晨如何接待江天濤。

  江天濤這時才看清,皇甫香的銀絲繡衣,長長的拖在白絨地毯上,僅露出兩點銀緞拖鞋。

  打量間,驀見皇甫香,停身止步,突然轉過臉來,望著小芬,似有所悟地急聲說:「小芬快取我的衣服來。」

  江天濤第一次看到皇甫香的絕美面龐,令他不禁星目一亮。

  只見皇甫香,柳眉斜飛入鬢,杏目晶瑩明亮,瓊鼻樓口,香頰紅潤,在她矯嫩的粉面上,嵌配得極為均勻恰當。

  尤其,沐浴方罷,脂粉盡除,愈顆得高雅清麗,隱透英氣。

  他確定沒想到「銀釵」皇甫香,竟是如此的明艷嬌媚,麗質英爽。

  因而,令他聯想到,任職「三釵幫」的各路英豪,俯首聽命,任由差遺,甘心屈服在三個少女之下,這與「三釵」的絕世風華,不無關連。

  繼而一想,又覺並不盡然,像「多臂金剛」、「湘江叟」,和在松桃城東,以及丘陵隘口遇到的那幾位老人,他們又是為了什麼呢?

  心念末畢,小芬已將皇甫香的衣物拿來謹慎地放在窗前錦墩上。

  皇甫香一見衣物拿來,順手將拜帖放在一個高幾土,逕向窗前錦墩走來,同時,一雙玉手,迅速地解開了纖腰上的銀絲樓帶。

  江天濤一看,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立即曲身貼上了飛簷。

  就在他剛剛隱身簷下的同時,室內已響起小芬的聲音問:「小姐,您要去哪裡?」

  皇甫香似在一面穿衣,一面急促地道:.「明天如何接見衛明,必須和幫主慎重商議,並且對江老堡主突然派一個少年高手前來拜山的用意,也得慎重揣測一番,在心理上好有個準備。」

  話聲甫落,驀聞中年婦人,鄭重地道:「據青龍堂主美劍客杜靖雲說,江老堡主可能是派人前來向幫主致歉。」

  皇甫香立即不以為然地道:「為什麼?」

  中年婦人見皇甫香這樣問,因而一陣遲疑,久久才道:「因為他們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恃技凌人,劍傷我們分舵的香主……」

  皇甫香末待中年婦人說完,立即不以為然地反駁道:「你怎不說我們連番盤詰,阻撓人家的行程?」

  中年婦人似是想起什麼,突然肯定地道:「據斑豹堂主元子健說,江老堡主必是為了江少堡主說了辱及幫主的話,才派人前來道歉的……」

  皇甫香立即不解地沉聲問:「說了什麼話?」

  正幫著銀釵穿衣的小芬,立即搶先回答道:「江少堡主問,萃英廳上的金交椅任他坐,是否也包括幫主的那一張。」

  又聽皇甫香毫不為意地道:「那只是一句少不更事的戲語,也值得放在心上。」

  室內一陣沉寂,中年婦人和小芬,再沒有說什麼。

  江天濤聽得暗暗奇怪,他覺得銀釵皇甫香,對九宮堡少堡主,似是特別偏袒,心想,莫非她認識朝天鼻不成?

  但他卻忘了玉扇秀士皇甫陽,就是銀釵皇甫香的父親,皇甫陽能不將在湘江鴨子樓上的事,告訴給愛女皇甫香?

  這時,又聽銀釵皇甫香吩咐道:「快去轉告九位執事,六位堂主,速至議事廳聽候緊急指示。」

  話聲甫落,中年婦人立即恭謹地應了聲是。

  江天濤一聽,知道中年婦人就要出來了,在她轉身走來的時候,極可能發現他隱身的位置。

  情急之下,挺身翻上樓面。

  這時,夜空已變淡藍,亦呈閃閃爍爍,一鉤彎月,已在東天的烏雲中升起來,東梁山的高峰峻嶺上,已滾上一層暗淡月光,陣陣涼風吹來,令江天濤的神志突然一爽。

  因而,他驚覺到,該走了。

  這時,簷下前廊上,已響起一陣腳步聲。

  正待離去的江天濤,本能地俯首一看,發現一身銀色雲棠的皇甫香,手拿著拜帖正向立有兩個警衛少女的飛橋那面走去。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悟,同時,心中也不禁有些懊悔,他斷定對面燈光明亮的高樓上,就是彩虹龍女的閨房。

  已是時近四更了。

  他雖然很想過去看看,但時間已不容許,因為天色已漸亮了。

  同時,樓上樓下,警衛如林,要想再登上對面燈火輝煌的三樓,確不是件易事。

  因而,他決定即刻回店,待明晨拜山時,再見機行事。

  於是,悄悄越過樓脊,仍由樓後的暗影中,極靈巧的降下來。

  到達地面,仍沿著長廊外沿,逕向後面那片花園潛去,走出林立的瓊樓高閣,發現那片如茵草地上的方室內,燈光仍亮著。

  他知道,那六個醫術不凡的老大夫,仍沒研究出治好「彩虹龍女」的良方妙藥。

  他凝重的看了一眼方室,憂鬱的搖搖頭,越過孔磚矮牆,沿著一排濃密花樹,逕向崖邊馳去。

  前進中,遊目一看,發現圍坐在一起的幾個綠衣勁裝少女,已經不見了。

  江天濤斷定她們已經回到各人的崗位上,因而格外小心。

  屏息飄縱,竭力輕靈,直到滔至岸邊,一顆心方始定下來。

  於是身形一閃,疾瀉而下。

  到達絕壁下,草高滅頂,縱上一座大石一看,頓時愣了。

  只見對面來時的入口,怪石並列,行樹整齊,入口竟有六七個,他已分不出哪一個怪石行樹之間,是他來時的入口了。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禁慌了,他確沒想到機樞小徑的入口,用人工修築得如此巧妙……

  他知道對面的入口只有一道是正確的,其餘幾道,必有三釵幫的暗樁明哨,因而他深侮方才來時沒有作個記號。

  情急之下,本能的一蹂腳,不由焦急地輕聲道:「這下可真槽了。」

  話聲甫落,嘩啦一聲,逕由第三座怪石行樹之間傳出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循聲一看,發現第三道入口內的一株小樹,正在急烈地搖動。

  凝目一看,那株小樹下,一無所有,他斷定那是山鼠或野兔等小動物,因而看了一眼,並未放在心上。

  他轉身看了看身後絕壁上的尖石籐蘿,竭力回想方才是由哪一處登上崖峭。

  一看之下,大吃一驚,他這時才發現絕壁上的突石籐蘿,也是經過人工的巧妙偽裝,幾乎是一式一樣。

  就在他望著絕壁發呆之際,驀聞一陣暗器破風聲,逕向腦後射來。

  江天濤心頭猛然一呆,條然轉身。

  只見一點白影,唆的一聲,已至面前。

  江天濤不敢怠慢,右手中食兩指一繞,立將飛來的暗器挾住。

  暗器一入兩指,江天濤不禁心中一動,因為入手的暗器,已沒有了強勁的衝力。

  急忙低頭一看,竟是一塊鴿卵大小的白石。

  江天濤根據白石飛來的方向判斷,應該是第三道入口但舉目一看,第三道行樹怪石之間,除了隨著被風搖動的山草和小樹,一切是靜悄悄地。

  他覺得出,這塊白石子,是用常勁投出,而不是用內力振腕打出。

  驀然,他的靈智一動,恍然大悟,這人必是暗中引導自己,應該走第三道,於是心中一喜,飛身向前撲去。

  一進入第三道入口,立即發現十數丈外的小叢樹後,一道纖細人影一閃而逝。

  江天濤一見,無暇思索,不由脫口悄聲低喝:「什麼人?」

  低喝聲中,身形騰空而起,直向那道纖細黑影撲去。

  但就在他身形騰起的同時,那道纖細人影,迅即轉身向前飛馳,疾如脫免,快如流矢。

  江天濤雖知對方並無惡意。但他卻為對方不停下身來而暗暗生氣。

  這時見黑影轉身飛馳,不由輕哼一聲,盡展輕功,身形宛如一縷青煙徑向飛馳的纖細人影,電掣追去。

  前面那道纖細黑影,一見江天濤風馳電掣般的身形,似乎吃了一驚,兩道炯炯目光,突然冷芒一閃,按著身形一晃,頓時不見。

  江天濤追至近前,急忙剎住身形,慌急地遊目一看,除了古木怪石,哪裡有半個人影。

  他不禁連聲呼怪,心想:這人是誰呢?竟對這道三釵幫極機密的機樞小徑如此熟悉?

  當然,他知道那人早已出了機樞小徑,只是他不敢過去追找,因為他不但顧慮地形不熟,也怕遇上三釵幫的樁哨。

  他忿忿地站了片刻,細心地察看了附近一番,展開輕功,直奔山下。

  前進中,發現左右景物,果然與來時不差,因而愈加放心飛馳。

  出了山口,已是山麓,距離啟德鎮已不遠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7:45

  到達鎮前,騰空飛上房面,回頭一看山麓,依然是靜悄悄的,他覺得那人相當機警,這時絕不會再跟著他來。

  回到客店,仍由後窗進入,閂好窗門,解劍倒身床上,思潮洶湧,毫無睡意。

  他首先不解地是那道纖細黑影是誰?當然,那是一個女子應該是毫無疑問了。

  但是這個女子是誰呢?

  如果說是彩虹龍女蕭湘珍,她已經臥床三天了,而且三釵幫的幫主金釵富喬麗,坐在她的床前已經三天不理幫務了。

  因而,他斷定絕不可能是玉釵蕭湘珍,再說她也不可能知道他於傍晚時分已到了啟德鎮。

  那麼,這個好心引導他進入後出,又將他引出來的女子是誰呢?

  他也曾想到圓韻樓上的歌女冷萍。

  但是:她即使是一位風塵俠女,為了某種原因,以歌女的身份來掩護她的行動,她也不可能對三釵幫的機樞小徑的地形摸得如此清楚。

  最後,他斷定是三釵幫內,極接近三釵或六位堂主的女中高手。

  他想,明日拜山之時,在女子高手中,多加注意,不難看出一些端倪來。

  一想到拜山,銀釵皇甫香入浴的一幕,立即掠過他的心頭,他不自覺地搖搖頭暗呼一聲慚傀。

  他根據銀釵皇甫香的話,斷定她和金釵富喬麗,根本尚不知道玉釵蕭湘珍為何臥病。

  同時更不會知道她們這位藝艷雙絕的妹妹,曾經前去九宮堡,登門問罪,留釵寄詩,大戰九宮堡高手的事。

  現在,他的拜山,不但給三釵幫帶來了震驚,也給三釵幫所有的高手,帶來了議論和騷動。

  由於玉釵前去九宮堡的事,金、銀二釵及所有的高手,俱都不知,是以才覺得這次的拜山來的突然。

  這時,他才驚覺到,這次如非他本人親自前來,勢必鬧得陰錯陽錯,騎虎難下終至不可收拾。

  因而,對明晨拜山,見了金、銀二釵和幫中高手,如何解釋拜山來意,他慎重地作了一番考慮。

  同時,他對他入後山的那個女中高手,也暗暗感激,只是一直猜不透她引導他進入後山的目的。

  最後,他終於在無數問題縈繞中,不自覺地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天光已經大亮,首先通知店伙備馬。

  梳洗監漱,用過早食,辰時已經到了。

  於是,再度整理了一下儒巾長衫,佩好長劍逕自走出店來。

  小青早已備好,正昂首豎耳,歡嘶連聲地被一個店伙拉著。

  江天濤上馬,逕向鎮北走去。

  尚未到達鎮口,即見三釵幫的白虎堂堂主金鉤劍俞存信,率領著四名香主級的勁裝中年人,各坐一匹健馬,早已候在鎮上。

  江天濤一見,立刻催馬馳了過去。

  金鉤劍五人,也催馬迎了過來。

  一俟來至近前,金鉤劍俞存信,首先抱拳,朗聲說:「謹奉本幫幫主面諭,特來恭迎小俠入山。」

  江天濤一聽幫主面諭四字,知道金釵富喬麗為了尊重父親江浩海是位望重武林的長者,因而決定要親自接見他。

  於是,也急忙拱手,感激地道:「多謝俞堂主轉達拜帖……」

  話末說完,金鉤劍立即爽朗地哈哈笑了,按著笑聲道:「份內之事,何足掛齒,小俠太謙虛了。」

  說罷,再度抱拳當胸,繼續謙和地道:「小俠請。」

  江天濤也不推辭,僅拱手答禮,催馬前進。

  一道寬大石道,通過山麓,直達一座寬闊山口前。

  江天濤端坐馬上,舉目前看,只見東梁山白雲撩繞,峻峰插夭,在初升的朝陽下,東半山,金輝閃閃,山色鮮艷,西半山,昏暗迷濛,濃蔭翠黛,愈顯得山勢崎險。

  進入廣闊山口,江天濤的星目條然一亮。

  山口內是座經過人工修築,景色十分綺麗的大綠谷,一道寬大石道穿越一座橫嶺,在高聳的巨松夾道下,惋延伸入山內。

  就在橫嶺下的寬大石道上,人頭振動,健馬成群,無數不同顏色的錦旗,隨風飄拂,閃閃生輝。

  正中一匹白馬上,端坐著一個秀髮高挽,上插銀釵,中東一條銀釵絲帶,穿著一身銀緞勁裝,身披長髦,腰懸銀劍的絕美少女。

  江天濤不必細看,便知那就是三釵幫,內外二堂總統領銀釵皇甫香。

  銀釵的身後,是一個銀絲穗大錦旗,中間插有一支銀色的御珠飛鳳釵。

  在銀釵皇甫香的身後馬上,是一個年約三十餘歲,修眉人鬢,朗目有神,一龔天青勁裝的俊逸男子。

  由於俊逸男子身後,立著一面繡有青龍的淡綠錦旗,因而斷定他就是青龍堂主美劍客杜靖雲。

  杜靖雲,白淨面皮,挺鼻朱唇,上蓄八字鬍,下顎留有三寸長的短髯,一柄寶劍,斜在肩後,愈顆得他氣度不俗。

  在美劍客杜靖雲的馬右,空閒無人,僅有一面繡著白虎的淡灰大錦旗。

  江天濤知道,那個位置,就是跟在他身側的白虎堂主,金鉤劍俞存信的位置。

  再看杜靖雲左側馬上的一人,年約二十五六歲,生得眉清目秀,挺鼻朱唇,身穿一襲淡黃長衫,腰扎嵌玉寶帶,頭束紫金冠,足登粉底靴,顯得格外清秀儒雅。

  江天濤知道,那就是自稱後漢曹植再世的斑豹堂主元子健。

  元子健的身後,是一面淡黃色的大錦旗,中央繡著一隻威猛斑豹。

  在青龍、白虎、斑豹的三面大錦旗後,各有六面同一顏色,旗面略小,同樣繡著龍、虎、豹標誌的十八面部屬旗。

  在十八面屈於三堂的錦旗下,並列十八匹高頭健馬,坐在馬上的十八人,高矮不等,胖瘦不一,但每個人都有一件奇特的兵器。

  江天濤尚禾看完旗後的成行馬隊,已到了銀釵身前不遠。

  銀釵皇甫香一見江天濤,艷如春花的矯靨上,毫無一絲笑容,僅在馬上禮貌地一抱拳,清脆地朗聲道:「三釵幫內外三堂總統領皇甫香,讓奉本幫幫主之命,率隊恭迎衛代表入山。」

  江天濤急忙拱手,俊面含笑,謙和地期聲道:「在下衛明,恭奉本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之命,特來貴山,拜會貴幫幫主,怎敢勞皇甫統領,諸位堂主下山遠迎,在下謹代表本堡老堡主,先行在此謝過了。」

  說罷馬上一躬,趁勢細看了一眼皇甫香。

  他發現皇甫香,膚如凝脂,貌若春花,美艷中隱透英氣,尤其矯靨上毫無笑容,愈顯得威風凜凜,這較之昨晚沐浴時,簡直判若兩人。

  銀釵皇甫香,早在一見江天濤時便不禁粉面泛桃花,芳心抨抨動,覺得這真是她從末見過的俊美郎君。

  但一想到他昨夜宿在啟德鎮圓韻樓,心中的那絲好感,立即一絲也沒有了。

  這時,又見江天濤說話之際,星目閃輝,似是一直盯著她的如花嬌靨,芳心不由暗暗氣惱,但又不便發作。

  因而,黛眉一皺:粉面突沉,立即冷冷地道:「衛代表不必謙遜,幫主正在總壇恭候。」

  江天濤見銀釵皇甫香言語冰冷,粉面凝霜,心中也不禁暗暗生氣,但他仍含笑應了個是。

  於是,也不客氣,逕自催馬前進。

  青龍堂、白虎堂、斑豹堂的香主人等紛紛馭馬,讓開一道來路,皇甫香也急忙撥馬,讓至一側。

  江天濤雖然心中有氣,但經過皇甫香馬前時,仍禮貌地展笑領首。

  皇甫香雖氣江天濤這等俊品人物,居然不知自愛自重,竟跑秦樓楚館。

  但當江天濤有神的目光射在她的擬霜矯靨上時,卻情不由己的兩頰一紅。

  美劍客杜靖雲和斑貌堂主元子健,早已存心鬥鬥這位單掌擊傷力拔山的衛明,這時見江天濤星目游動,就以為有意向銀釵調情,心中愈加不滿,立時將臉色沉下來。

  尤其看到銀釵皇甫香,在冰冷的矯靨上,突然飛上兩片紅霞,也有些芳心抨動之勢,更是妒怒交集,面色鐵青。

  江天濤昨夜在後出斷崖上,聽了幾個勁裝少女的話,已知道杜靖雲和元子健,單戀三釵的事……

  這時見兩人眉透煞氣,滿面怒容,不由淡淡地笑了。

  銀釵皇甫香的芳心深處,早已有了一個她父親口裡說的少堡主江天濤,因而對這個衛明,雖覺也是一個令人一見心動的少年郎君,但總不能把父親玉扇秀士皇甫陽說的那位少堡主的影子抹去。

  她是迎賓的主人,理應與江天濤並騎前進。她雖然對這位衛代表已有了成見,但她的一顆心,卻一直寧靜不下來。

  由於見面時的不調和,因而一直默默前進。

  江天濤早已發現這種不和諧的氣氛,但他卻故作神色自若,毫不放在心上。

  他聽著群馬的鐵蹄擊在寬大石道上的清脆聲音,俊面展笑,遊目望著綺麗山色,看他那份悠閒逸致,何曾將身邊美若春花,絕世風華的皇甫香看在眼內。

  跟在江天濤和銀釵身後的青龍堂主美劍客,不時向一臉不悅神色的元子健遞一個輕蔑地眼神,只有白虎堂主俞存信,神色十分平靜,但他心裡對江天濤的這次拜山,能否圓滿離去,也不禁存有疑問。

  不過,在昨夜會議廳上,他曾對神情激忿的社靖雲和元子健提出警告,要他們絕不可輕視衛明而惹事端。

  因為,威鎮武林數十年的九宮堡中高手如雲,多是江湖上響叮噹的人物,而清譽滿天下,倍受人敬的江老堡主,卻派一個弱冠之年的衛明代他前來拜山,可證衛明在江老英雄心目中的份量和地位。

  同時,也可證實,衛明代表江老堡主前來,江老堡主必然深信衛明絕不會辱及九宮堡的聲威和他陸地神龍的一世英名。

  尤其令金鉤劍俞存信不解地是,內外三堂總統領銀釵皇甫香,居然對這位代表似乎不太歡迎。

  時間在沉悶的氣氛中溜過,群馬愈馳愈快。

  江天濤端坐馬上,目覽山色。發現整個山區中,大部經過人工修飾,有不少處疑是世外桃源。

  一路行來,繞峰角,穿巨林,經過不少畸險之處,但卻看不到有任何明樁暗卡和盤察哨。

  據「齊魯雙俠」說,三釵幫警衛森嚴,樁卡棋布,愈接近總壇愈嚴密,看這情形,想是都撤掉了。

  心念間,前面數百丈處,已現出一座巨石砌成的大寨門,工程浩大,巨牆蜿蜒,三面大旗,色分金、銀、碧。高高地插在門樓上,直入半空。

  金旗居中,銀左、碧右,下面繡三釵的標誌,數十藍衣佩刀的修偉壯漢,林立在寨牆上。

  寨門早已大開,兩排佩刀大漠,分立兩邊。

  一聲號角,直上半天,逕由寨樓上響起。

  緊接著,六隊乘馬少女,衣分紅、黃、綠,一律背架長劍,逕由寨門內馳出來。

  在紅衣少女隊後的一面紅緞大錦旗下,是一個年約二十八九歲,一身紅緞勁裝,背插鸞鳳刀的端莊少婦。

  在她身後的大旗上,繡著一隻金色飛鸞翎翔半空,栩栩如生。

  江天濤知道,紅衣端莊少婦,就是三釵幫內三堂金鸞堂的堂主,耿媛。

  左邊一面綠緞錦旗下,是一個身穿綠緞勁裝的少婦。

  綠緞勁裝的少婦,年約二十五六歲,柳眉大眼,背插雙劍,在她身後的綠緞大錦旗上繡著一隻穿雲彩鳳。

  江天濤聽齊魯雙俠特別介紹過,這個少婦便是彩鳳堂堂主李珍珠。

  李珍珠機智多謀,極受「金釵」器重,是外三堂一個香主的妻子,與「玉釵」蕭湘珍私交甚密。

  齊魯雙俠金式兄弟,曾一再叮囑江天濤,如能伺機將「紫血玉釵」交給李珍珠,也可轉至彩虹龍女手裡。

  右邊是一面黃緞大錦旗,馬上坐著的是一位黃緞勁裝的妙齡少女。

  妙齡少女,秀髮如雲,粉面十分嬌嫩,彎月般的娥眉,大大的眼睛,仍透著幾分天真稚氣。

  在她身後的大旗上,繡著一隻靈巧黃鶯,靜落枝頭,歡聲鳴唱,顯得逍遙自在,無憂無愁。

  江天濤知道,黃衣妙齡少女,就是內三堂麗鶯堂的堂主段玉梅。

  在金鸞、彩鳳、麗鶯三堂主的馬後,分別跟著六位英姿少女,在她們的身後各有一面較小的錦旗,分別繡著與堂主相同的標誌。

  就在十八個英姿少女的馬後,一面金輝閃閃的大錦旗出現了。

  江天濤的星目條然一亮,心情不禁有些激動。

  因為,統領近萬英豪,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勢力最龐大,組織最嚴密的三釵幫女首領,幫主富喬麗,就要出迎了。

  三隊勁裝少女的馬隊,分向兩其散開,逐漸列成一個雁隊形。

  金鸞堂主,紅裝少婦耿媛,撥馬一閃,金輝閃閃的大錦旗下,一匹高頭健碩的黃標大馬立即馳了出來。

  江天濤凝目一看,只見馬上一位看來僅有雙十芳華的絕色少女,一身金衣亮裝,金劍髦,腰懸一柄金鞘劍,端坐馬上,徐徐迎來。

  江天濤知道,這位金衣少女就是威名滿天下的三釵幫幫主。

  金釵一出寨門,金鸞、彩鳳、麗鶯三堂主,立即指揮所屬香主,一字排在門前。

  金釵富喬麗,勒韁停馬,端莊地望著輕馳奔來的江天濤。

  隨著距離的接近,江天濤已能清晰的看清富喬麗的絕美容貌。

  富喬麗的髮式如雲,上插一支飛鳳含珠金釵,中東一道金縷絲巾,鵝蛋形的嬌靨上,略顯樵粹。

  一雙細長鳳目,兩道彎月柳眉,瓊鼻櫻口,膚如凝脂,輕縐著雙眉,似是隱伏著滿腹心事。

  江天濤有些愣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面刀光閃閃,錦旗招展,端坐馬上的金裝佩劍少女,竟是威鎮大江南北的三釵幫幫主?

  這與他心中想像的英姿凌威,令人不敢仰視的當喬麗,差得太遠了。

  除了她腰間佩著一柄金鞘劍和一身特製的金衣亮裝,沒有任何處,可足代表她是時下最傑出的俠女。

  尤其,齊魯雙俠,馬雲山等人,一致盛讚富喬麗,不但胸懷大略,才智過人,且善統御,這令他的確有些難信。

  俗語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想,也許他江天濤見識淺薄,閱歷不多之故。

  心念間,已至金釵富喬麗馬前五丈之處,江天濤立即將馬停住。

  江天濤的坐馬一停,寨門上立即響起一陣悅耳號角。

  緊接著,是一陣沖天藥炮的隆隆震耳響聲。

  這時全場一片寂靜,氣氛十分嚴肅。

  銀釵皇甫香和外三堂的堂主香主們,遠遠地立在江天濤馬後。

  炮聲一停,江天濤和富喬麗同時下馬,急步相對前進。

  到達近前,江天濤肅容恭立,逕由袖內,再取出一張大紅拜貼,目注肅立對面的富喬麗,恭謹朗聲道:「幕阜山九宮堡陸地神龍江浩海老堡主座下外堡左掌院衛明,讓代表本堡老堡主,特來拜會富幫主,並請鈞安。」

  說罷躬身,急上數步,雙手將拜帖奉上。

  金釵富喬麗,嬌靨綻笑,接過拜帖,清脆地朗聲道:「貴堡老堡主江老堡主,望重武林,譽滿海內,是位倍受天下英豪尊敬的武林長者。喬麗仰慕已久,苦無機會前去貴堡拜望,如今衛代表奉命駕臨,必是帶來了江老堡主的金石教言,謹請衛代表,即至廳上敘談。」

  說罷抱拳,微一躬身,再度謙和地道:「衛代表請上馬。」

  江天濤聽了富喬麗一番自居晚輩的話,心中十分快慰,他覺得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威,數十年如一日,完全是老父的德望支持。

  因而,他想到,將來老父歸隱,不問世事,那時,能否保持九宮堡在武林豪傑心目中的地位,全靠他們自己了。

  是以,他覺得,自今日起,他就應該開始為未來的事業奠基。

  這時見富喬麗催請上馬,立即拱手還禮,恭聲應是。

  小青和富喬麗的坐馬,早已由兩個勁裝少年拉了過來。

  江天濤和富喬麗,同時上馬,逕向寨門走去。

  銀釵皇甫香立即率領下山迎接的三位堂主等人,催馬走在江天濤和金釵之後。

  江天濤坐馬上,覷目偷看身側黃馬上的富喬麗,較之銀釵皇甫香,尤為出色。

  據說玉釵甫湘珍,技高全幫,艷冠群芳,難道她的嬌美,尤勝富喬麗不成?

  心念間,轟隆一聲炮響,震耳欲睡。

  江天濤不由吃了一驚。

  緊接著,內三堂的勁衣佩劍少女,焉然一聲嬌叱,寒光如電一閃,長劍同時撤出鞘外。

  江天濤不知何事,定神一看,只見兩邊馬上少女,連聲嬌叱,抑揚有序,同時,手中寶劍,冷芒閃閃,或劈或刺,整齊劃一,動作極為熟練,一望而知曾經下過一番苦工夫。

  寨牆上轟轟的炮聲,仍然一聲接一聲的響著,氣氛俞加嚴肅隆重。

  江天濤知道這是入山的歡迎儀式,少女們的馬上舞劍,正是表演給他看的。

  於是,急忙勒住小青,神色肅穆地端坐馬上,與金釵兩人靜靜地觀賞近百少女們的精彩表演。

  江天濤展笑望著近百表演的少女,揮手點頭,表示讚許,同時,和金釵富喬麗繼續催馬前進。

  進入寨門,左右尚有兩隊天藍勁裝的彪形壯漢,俱都撫刀致敬。

  江天濤謙和地頻頻領首答禮,他知道,這份殊榮的歡迎儀式,完全是為了他代表的是老父江浩海,而不是為了他江天濤本人。

  他受到這般隆重接待,非但他自己事先沒想到,就是陰沉多智的毒娘子,恐怕也是從末料及的事。

  江天濤和金釵並騎前進,銀釵和六位堂主,三十六位香主,以及數百男女幫眾,依序跟在馬後。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沿著寬大石道,穿過一座蔽天巨林,前面已是一座數千畝方圓的大綠谷。

  大綠谷中,地勢十分平坦,細草如茵,沒有山花,沒有樹林,一望而知是經過一番人工整理。

  谷的左右,是兩座矮峰,由峰腳開始,建築了不少房屋,形如階梯,層層上升。

  谷底的建築,尤為壯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8:03

第十二章 心病心醫


  一座近百丈寬闊的石欄廣台上,雄峙著一座朱漆琉璃瓦、雕樑畫棟,氣勢磅磚的魏峨大廳。

  魏峨大廳的正面,是三座通天落地大敞門,廳的左右,是兩排構建精樓,直達廣台的兩頭。

  大廳的飛簷下,橫架一方巨匾,上書三個金漆大字萃英廳,筆力渾厚,有若盤龍。

  大廳之後,是座斜嶺,徐徐上升。

  斜嶺上,建築了無數精舍院落,蜿蜒相連,直達後出那片林立的瓊樓高閣。

  江天濤看了谷中形勢,這才明白,這座斜嶺的頂處,就是後出那道絕壁斷崖,如此看來,三釵幫的總壇,形勢果然險惡。

  這時,天近正午,艷陽直射大綠谷,在綺麗的翠黛山色中,現出一片瓊樓畫宇,愈覺景色的美麗。

  大廳前的廣台上,立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眾,有僧、有道、有老尼姑、老壯男、有婦女、白髮蒼蒼的老叟,衣著不一,顏色不同,大都沒有攜帶兵刃。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由暗自搖頭,外傳三釵幫,高手如雲,這話果然不假,因而,他暗自警告自己,必須小心應付,不過玉扇秀士皇甫陽既不在總壇,這令他安心了不少。

  心念間,已到了廣台階前,在金釵的肅請下,踏橙下馬,並肩登階。

  台商九階,俱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

  登上高階,富喬麗立即為江天濤簡扼地介紹立在廣台上相迎的高手。

  江天濤哪有心情去記那麼多的綽號和姓名,只是說聲久仰,拱拱手。

  但他對昨夜在後出方室中討論藥方的一道,一尼,和四位老叟,卻格外客氣了幾句!

  介紹完了幫中高手,銀釵皇甫香和六位堂主,早已繞至廳前肅立。

  金釵富喬麗,特地請江天濤注意,並鄭重地介紹了銀釵和杜靖雲等人。

  江天濤對六位堂主的武功,姓名和賦性,早經齊魯雙俠耐心的講述過,所以不經介紹,他也識得。

  他知道,內外三堂的六位堂主,在職位上,僅次於彩虹龍女,而在三釵幫中,卻各人有各人的勢力。

  同時,對他此次的拜山,也有著極大的影響,和左右的潛力。

  金釵富喬麗,特別為江天濤鄭重介紹的原因,似乎地含有此意。

  但掘強的江天濤發現美劍客,及元子健幾人的神情冰冷,意含輕視,因而,對金釵的鄭重介紹,也故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

  進入大廳,揮煌奪目,滿店盡鋪虎皮,內底的中央平台上,並列放著三張特製的高背大椅,色分金、銀、碧。

  在平台的下面,八字擺著內外三堂主的六張大椅,每張大椅上,均有代表各堂的錦披標誌,威嚴、醒目。

  在內三堂麗鶯堂的坐椅外側五尺處,臨時置一平台,上面有一覆著紅絨桌巾的漆桌,和一張覆有紅絨椅披的大椅。

  江天濤知道,那個位置就是專為他自己而設的。

  打量間,已至內廳前沿,金釵富喬麗立即肅容入座。

  江天濤也不推僻,登台就位,肅容而立。

  金、銀二釵,六位堂主,迅即走到個人的座椅前,其餘人等,均在外廳,分成雁形肅立。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由暗自皺了一下眉頭,心想:金釵居中坐在其上,倒有些像是一位女皇帝。

  他一直想著如何在三釵幫的女高手中,暗察出昨夜引他進入後出的那個神秘女子。

  因而,他在眾人紛紛就位之際,迅快地覷目看了一眼內三堂的三位女堂主。

  他發現金鸞堂主耿媛,高胸肥臂,嬌軀豐滿,較之昨夜那個神秘女子,稍嫌胖些,因而斷定不是她。

  再看彩鳳堂主李珍珠,身材修長,較之昨夜引導的那個女子,似乎又高了一些,因而斷定也不是她。

  只有靠近他身邊不是遠的麗鶯堂主段玉梅,窈窕婀娜,綴瘦適度,似是與那個女子的身影有些相似。

  但在段玉梅的神色舉止,和那對秋水般的明眸中,又看不出有任何破綻。

  江天濤極快地掃了一眼三位女堂主,心中愈加迷惑,昨夜引導自己進入後上的那個女子究竟是誰呢?

  在迷惑不解之下,他不自覺地又去看,正在依序肅立在外底的近百高手,其中雖然也有十數字女香主,乍然間,他又無瑕一一察看。

  再回頭看時,心頭一震,面色微微一變。

  只見立在銀色大椅前的銀釵皇甫香,正杏目凝神,面罩寒霜,目光一瞬不瞬地,冷冷地望著他。

  他心中一驚,十分後侮,自己的大意失態,他知道皇甫香又誤會他在燕瘦環肥的脂粉群中,飽餐秀色了。

  既存這時,驀見金釵富喬麗微含嬌笑,肅手和聲道:「衛代表請坐!」

  江天濤急忙拱手稱謝,隨即坐在紅絨大椅上。

  富喬麗一俟江天濤坐好,即和銀釵皇甫香,內外三堂的大堂主,依序就坐,按著,面向江天濤謙和地道:「據說貴堡老堡主,早在兩三年前即已遠赴海外,為蜘蛛等島排解紛爭,不知老堡主何時載譽歸來?」

  江天濤見談到父親,立即拱手欠身,恭謹地道:「承蒙幫主關注,本堡老堡主,於月前始由海外歸來。」

  金釵會意地一領首,繼續謙和地問:「江老堡主此番派衛代表前來,不知有何賜言,請講當面……」

  江天濤末待富喬麗說完,立即正色肅容道:「本堡老堡主於數日前,突聞外間傳說,本堡少堡主江天濤,在松桃道上,曾與貴幫分舵上的朋友發生誤會,並失手傷了一位舵主的事……」

  說話之間,極自然地看了全廳一眼,發現除了金、銀二釵,每個人的臉色,都極難看,於是繼續道:「老堡主十分震怒,當即將少堡主換來,並嚴加追問起因,之後,即派在下星夜前來,專程拜會幫主、統領,和蕭總督察。」

  江天濤這番話,說得十分技巧,令三釵幫的近百高手,俱都鬧不清他是前來致歉,抑或是前來問罪。

  富喬昆神色平和,也含糊地道:「請代表回稟江老英雄,這件事完全出於誤會,何必因此傷神。」

  江天濤一聽,暗讚富喬麗的口才,這是一句雙關話,實在是答得巧妙,因而不自覺地讚聲道:「幫主氣度宏大,在下十分欽佩,雖說事出誤會,在當時情形下,極難立斷是非,但本堡少堡主,狂言辱及幫主的至尊高位,老堡主卻認為絕難寬恕。」

  如此一說,三釵幫的近百高手,方始恍然大悟,果然是前來致歉,同時,他們也愈加敬佩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海闊胸懷由於江天濤的最後一句話,大部高手們的臉色立即緩和下來。

  這時,金釵富喬麗,早已感動得抱拳欠身謙遜地道:「江老堡主也太謙虛了,些許小事,一笑置之,何必掛在心上。」

  江天濤一聽,急忙拱手欠身道:「幫主之寬宏胸懷,無人可及,在下僅代表本堡少堡主江天濤,謝過幫主的格外寬容。」

  金釵也急忙欠身,謙和地道:「不敢,不敢,衛代表太多禮了。」

  金釵富喬麗的芳心深處,也一直深藏著玉扇秀士皇甫陽口中所描述的江天濤的影子。

  但看了這個有玉樹臨風之美,昔年潘安之貌的衛明,似是較之那個少堡主江天濤並不遜色。

  同時,她也看得出,妹妹皇甫香,經過她父親一再的讚賞之後,那顆高傲的芳心,似乎也早已架在那位江天濤的身上。

  她是三姊妹的大姊姊,怎好與二妹皇甫香爭風吃醋。

  繼而想到皇甫香說,衛明昨夜宿在回饋樓,是一個十足的秦樓楚館之徒,可是,這時看來,似是有些傳說不實。

  正待啟口發問,驀見一直關心九宮堡少堡主的銀釵皇甫香,忽然嬌靨微紅,略顯不安地道:「據本幫分舵報告,貴堡少堡主江天濤,武功精絕,劍術驚人,不知貴堡少堡主的尊師何人,衛代表可願相告?」

  江天濤毫不遲疑地微一拱手,歉聲道:「在下任職九宮堡,時日尚淺,對本堡少堡主的師承,尚不太清楚。不過,本堡老堡主的麗星劍法,獨步武林,鮮逢敵手,少堡主的武功,也許是源於家學。」

  銀釵皇甫香,最初聽說江天濤說不知,頗感有些失望,淮而滿意地點了點頭。

  金釵富喬麗,既然知道了皇甫香的心事,索性代她問一個不便出口的問題,於是,含笑謙和地問:「據玉扇秀士皇甫前輩說,貴堡少堡主,人品出眾,俊拔超群,武功尤為出色,不知他今年幾歲了?」

  江天濤莞爾一笑,道:「今年一十八歲了。」

  美劍客杜靖雲,早在銀釵皇甫香盛讚江天濤武功精絕,劍術驚入時,心中便已微泛怒火。

  這時又見金釵詢問江天濤年紀,分明對九宮堡的少堡主有了垂青之意,因而,愈加怒火高熾。

  但他不敢頂撞幫主,只得面向江天濤,冷冷一笑,輕蔑地道:「閣下既然任職九宮堡不久,怎的對貴堡少堡主的年庚如此清楚?」

  江天濤淡然一笑,故作得意地道:「只因我家少堡主,與在下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在下記得特別清楚。」斑豹堂主元子健,一直暗戀金釵,這時見幫主居然當眾詢問九宮堡少堡主的年歲,不由氣得俊面鐵青,朱唇微抖。

  這時見江天濤面現得意,不由冷冷地道:「閣下可是自覺與貴堡少堡主同年同月同日生而感到驕傲榮幸?」

  江天濤豪放的哈哈一笑,道:「攀龍附鳳之心,人皆有之,試問你這位自認曹植再世,七步能詩的元大堂主,任職在胸懷大略,麗質天生,統領近萬英豪的富幫主座下,是否也感到驕傲,榮幸呢?」

  話一出口,全廳高手的面色,不由同時一變,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斑豹堂主元子健,自恃孤傲,生性暴躁,這番話他豈能忍受得了。

  同時,「麗質天生」四字,似是意含調笑,跡近輕浮,對幫主來說,就是不敬。

  豈知,芳心已生微妙變化的富幫主,桃頰生霞,櫻唇綻笑,看來毫無一絲氣惱。

  斑豹堂主元子健,被駁問得滿面通紅,頓時無言答對,久久才,沉聲道:「當然!」

  江天濤再度哈哈一笑,神態顯得更狂了,但他卻隨即斂笑,逕由椅上立起來,面向金釵一躬身,歉聲道,「請幫主寬恕,在下方才放肆了。」

  金釵富喬麗,毫不為意,竟愉快地回答道:「舌鋒相對,激言爭論,方能看出一個人的豪放,真才。」

  江天濤拱手一揖,立即恭聲說:「多謝幫主的獎譽。」

  美劍客杜靖雲一見,頓時大怒,條然由椅上立起來,強捺心中怒火,面向金釵富喬麗,抱拳恭聲道:「據回山弟兄報告,衛代表在九宮堡前,劍敗開山金剛,掌傷力拔山,已是九宮堡中選的佳婿,此刻前來竟偽稱掌院,並在幫主座前,出言無狀,舉止狂妄,分明是自侍技高,沒將本幫看在眼內。卑職自不量力,違例請命,願向衛代表領教幾招絕學,恭請幫主格外恩准。」

  金釵富喬麗一聽,嬌靨頓時沉下來。

  就在這時,外廳高手中,人影一閃,大喝一聲,.突然蹤出一人。

  江天濤轉首一看,只見一個高大魁梧壯漢,濃眉虯髯,獅鼻環眼,手提一柄重達百斤的獨腳銅人,飛身落在外廳中央,面向金釵一躬身,粗擴地大聲說:「啟稟幫主,使鐵臂銅人陳豹雷,是開山金別的師弟,聽說掩師兄敗了,心裡十分不服氣,是以斗膽請命,打一場開鑼戲,恭請幫主允掩試試他的臂力。」

  金釵富喬麗,本待申斥美劍客幾句,這時又見鐵臂銅人出列挑戰,頓時大怒,黛眉一軒,風華絕世的嬌靨上,充滿了威凜之氣。

  江天濤看得暗暗心驚,他這時才看出金釵富喬麗,是一位靜時如處女,怒時現煞氣的奇女子。

  金釵富喬麗正待發作,驀見身側的皇甫香,欠身恭聲道:「姊姊請息怒,衛代表武功不俗,盛譽紛雲,乃時下武林中新近崛起的少年高手。輕功、劍術,皆有其獨特之處,何不就此請衛代表一顯身手,也好讓總壇的各級首領一新耳目?」

  金釵富喬麗見銀釵如此表示,自是不便反對,同時她也有心趁機一看江天濤的武功,因而面色一舜。面向江天濤,含笑道:「衛代表可願一展絕學?」

  比武、試招,藉故爭論,江天濤早在九宮堡出發之前,已經齊魯雙俠、馬雲山等人提醒過,因而,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幫主之命,敢不遵從!」

  說罷,撫劍走下平台,逕向鐵臂鋼人走去。

  分立兩世的高手一見,精神同時一振,紛向身後退去,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江天濤來至外廳,仰首一看「發現廳頂廣闊,高約四丈,均是畫棟雕樑,上面懸滿了精緻宮燈。

  打量間,已至「鐵臂鋼人」面前,於是,拱手含笑說.」「陳香主請了!」

  話聲甫落,鐵臂鋼人瞪眼一聲厲喝:「哪個與你囉唆!」

  厲喝聲中,疾倫百斤銅人,幻起一輪金光,挾著一陣嘯聲,一式橫掃千軍,猛掃江天濤的肋腰……

  金釵一見,頓時大怒,近百高手,脫口為啊!六位堂主也驚呆了。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場中藍影向右一閃,迅即倒向地面,勢如奔電般的獨腳銅人,就在江天濤的左肋上方,呼的一聲掃過,令人看得心腔俱裂,萬分驚險。

  金光埔影一過,江天濤快如電掣般,晃身立了起來。

  就在他剛剛立起的同時,鐵臂銅入陳豹雷,厲嗅一聲,手中百斤大鋼人,一招暴虎甩尾,挾著一陣呼嘯,疾如狂風般,反臂又掃過來。

  江天濤依然不閃不躍,再度疾演風擺柳,身形閃電向左倒下。

  金光一閃,百斤重的大銅人,再出江天濤的右肋上方掃過。

  藍影一閃,江天濤再演疾風勁草,腰身一挺,晃身又立了起來。

  金釵富喬麗,看了這等聲勢,芳心又驚又怒,她自己也不知為何特別關心起江天濤的安危來。因而,情不由己地矯聲怒叱道:「陳香主,快些住手!」

  但就在她矯聲怒叱的同時,兩度擘空的鐵臂銅人陳豹雷,咬牙切齒,暴怒如狂,一聲如雷怒吼,手中百斤大銅人,一式金蛇出洞,猛搗江天濤的小腹。

  全廳高手,見鐵臂銅人陳豹雷,聽了幫主的喝止,居然膽敢繼續動手,個個驚得面色大變。

  再看場中的江天濤,依然不躲不閉,一式鐵板橋,身形閃電後倒,百斤重的大銅人,呼的一聲,擦著江天濤的小腹前胸搗過,近百高手只驚得脫口一聲驚啊!

  金釵驚得嬌軀一戰,不由厲聲怒喝:「反了,反了……」

  怒喝末落,神情如狂的陳豹雷,趁勢一倫銅人,照定後仰尚未立起的江天濤,舉起大銅人凶狠地猛力砸下。

  任何人看得出,鐵臂銅人陳豹雷,凶性大發,已起殺機,因而,不少高手同時大聲疾呼:「住手,住手!」

  金銀二釵,六位堂主,也驀地一聲,由椅上立起來。

  江天濤胸有成竹,沉著萬分,一見銅人砸下,左掌一撐地面,腳跟如軸旋,身形快如飛車般立起來。

  緊接著,朗聲一笑,道:「請恕在下要得罪了。」

  說話之間,左手已將對方緊握銅人的右腕扣住,右手迅即托起對方的小腹,震耳一聲大喝:「去吧!」

  吧字出口,陳豹雷脫口一聲驚嚎,龐大魁梧的身軀,挾著百斤大銅人,凌空而起,似有意,似無意,猛向斑豹堂主元子健撞去。

  元子健驟吃一驚,慌得急伸雙臂去托,倉促間,元子健怎能接得住陳豹雷的龐大身軀,和一柄百斤重的獨腳大銅人?

  只聽轟隆一響,陳豹雷的龐大身軀,已將元子健壓在大椅上。

  緊接著,喀喀連聲,一張高背大椅,立被獨腳銅人砸碎。

  金銀二釵,面色一變,五位堂主急忙向前提扶,外廳的近百高手,紛紛圍攏察看。

  只有江天濤,卓立原地,劍眉微軒,臉不紅,氣不喘,鎮定神閒。

  美劍客杜靖雲,金鉤劍俞存信,一個扶起元子健,一個拉起陳豹雷。

  金釵富喬麗,一見神色驚急,昏頭轉向的鐵臂銅人陳豹雷立起來,即對圍來的近百高手中,厲聲怒叱道:「監刑執事何在?還不推了出去!」

  話聲甫落,近百高手中,應聲走出兩個錦緞勁裝中年人來,走至鐵臂銅人陳豹雷身前,同時肅容沉喝一聲走,挾起陳豹雷,逕向大廳側門走去。

  江天濤一見,立即面向富喬麗,拱手恭聲道:「交手相搏,精神集中,幫主的喝阻,也許陳香主確實末聽清楚,並非有意違命,務請幫主從輕發落。」

  金釵富喬麗,對方纔的驚險一幕,芳心仍有餘悸,她雖然知道,陳豹雷不是江天濤的對手,但她卻為江天濤十分擔心。

  這時見江天濤代陳豹雷講情,嬌靨一舒,正待說什麼,驀見羞慚滿面的元子健,拱手要求道:「啟稟幫主,請允卑職入場請教。」

  金釵富喬麗,知道元子健的寶帶詭異厲害,深怕江天濤失慎不敵,因而黛眉一皺,不禁有些遲疑。

  江天濤自昨夜聽了幾個警衛少女的評論後,便有意鬥鬥元子健和杜靖雲,加之兩人一直對他心存輕視,因而愈增他的決心。

  同時,如不及時將這兩個出色的堂主震住,不但對他的預定計劃難以如願進行,恐怕還要節外生枝。

  這時見金釵富喬麗神色遲疑,立即朗聲道,「這樣太好了,久聞元堂主的寶帶無敵,在下也正要向元堂主請教。」

  金釵富喬麗一聽,自是不便再加阻止,只得叮囑道:「你要小心了。」

  元子健恭聲應是,俊面鐵青,轉身向江天濤走來,同時頓手解下繫在腰中的那條嵌玉寶帶。

  圍攏過來的近百高手,這時一見,知道一場少見的激烈大戰就要開始了,因而紛紛地退了回去。

  金釵富喬麗,端坐在大椅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江天濤和元子健,她的心理是矛盾的。

  她怕江天濤不敵,但又怕元子健敗下來,她不希望她手下的堂主輸給別人,但又怕江天濤敗了難堪。

  不過,根據方才江天濤表演的那幾招「風擺柳」,在那等驚險萬分之下,陳豹雷三招竟沒將他逼退一步來看,元子健要想取勝,恐怕極難。

  金釵心念間,元子健已到了江天濤面前。

  江天濤首先拱手,謙和地道:「元堂主少年英才,一條嵌玉寶帶,威震三釵幫總壇,在下聞名已久,今日能向元堂主討教,定然獲益不少。」

  元子健雙眉如飛,面透煞氣,緊閉著朱唇,恨恨地道:「衛代表,我們是閒話少說,亮劍吧!」

  江天濤謙和地一領首,淡然一笑,立即橫肘握劍,輕按啞簧,噬然一聲,寒光耀眼,長劍已撤出鞘外。

  隨即,抱拳扣劍,謙和地道:「元堂主請。」

  元子健早已等得不耐,大喝一聲:「有潛了。」

  了字出口,旋身而上,雙手揮處,寶帶如飛,幻起千百帶影,挾著呼呼勁風,猛向江天濤滾滾罩去。

  金釵一見,花容失色,矯軀不禁一戰。

  兩邊近百高手,俱都楞了。

  只有美劍客杜靖雲,得意地笑了。

  因為,元子健一出手,便施展了他的帶法精華,奪命三招中的劍林刀山。

  這劍林刀山,一經施展,厲聲懾人,帶影萬千,剎那間,帶影籠罩數丈方圓令你無法接近,不知實虛,只見帶影不見人,最後,終至被逼得險象環生,手忙腳亂,直到被他擊得遍體鱗傷為止。

  江天濤沒想到元子健如此狠毒,出手絕招,竟欲致人於死,心中頓時大怒,於是暴喝一聲:「來得好!」

  身形一旋,凌空飛起,一躍三丈!

  金釵富喬麗深知元子健這招劍林刀山厲害,這時見江天濤不知閃躲繞走或切入,竟騰身躍起來,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因為,只要江天濤一躍起,地面便無落足之地,一經落下,不死也得重傷,絕無幸免,因而,情不由己地由椅上立起來。

  她要以幫主之尊,念江天濤是客為由,喝令元子健收招停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8:18

  但是,就在她條然立起的同時,整個外廳方圓四丈之內,已儘是毫光閃閃,勁風帶嘯的翻湧帶海!

  而騰身躍起的江天濤,宛如龍游九天,頭下腳上,時而緩飄,時而疾旋,時而徐揮長劍,如蒼鷹搏免,時而如游龍戲珠,身形疾瀉而下,長劍猛點而出。

  劍尖猛點之處,火花飛濺,錚然有聲,恰巧點在飛舞的寶帶之上,身形借方反彈,再升兩丈。

  金、銀二釵,五位堂主,以及兩邊圍觀的近百高手,俱都驚呆了,這等驚人的輕身功夫,確屬罕見。

  任何人看得出,元子健的處境已極危險了,在翻滾飛舞的寶帶幻影中,江天濤的劍尖,尚能點准寶帶,豈能點不准元子健的頭顱?

  但是,也有人認為,江天濤凌空盤旋,藉力反彈,絕難持久,一旦真力不濟,勢必墜入帶影裡,仍要落個體無完膚,遍體鱗傷。

  金釵看得出,江天濤已經手下留情,否則元子健早已出醜了。

  於是,抱拳當胸,清脆地朗聲道:「衛代表輕功蓋世,劍術精絕,喬麗等已大開眼界了,請衛代表歸座吧!」

  江天濤知道金釵已代元子健討饒,因而一俟金釵話落,盤旋的身形,疾瀉而下,長劍揮臂點出。

  錚然一聲輕響,濺起數點火花,身形借力一彈,趁勢一聲低喝,身形如飛平射,直射紅絨平台之上,飄然落在自己的大椅前。

  圍觀的近百高手一見,方知江天濤的輕功果然不凡,因而,俱都由衷的暴聲喝了個彩。

  江天濤立即拱手扣劍,謙遜地連聲道:「慚槐,慚槐,獻醜了!」

  話聲甫落,面色如土,喘息呼呼的元子健,已提著寶帶走了回來。

  再看美劍客,神色驚急,已露怯意,臉上的傲態盡逝。

  就在這時,黛眉如飛,矯靨凝霜的銀釵皇甫香,不知何時,手中已多了一把描金折扇,目注江天濤,緩緩由椅上立起來。

  金釵看得心中一驚,不由焦急地道:「妹妹你要怎樣?」

  銀釵皇甫香,急忙躬身道:「請姊姊允許小妹入場討教。」

  金釵一聽,花容立變,久久說不出話來,因為,她覺得除了三妹彩虹龍女一人外,全幫之中,恐怕沒有一人是這位衛代表的敵手。

  可是,藝艷雙絕的珍妹妹,偏偏病了。

  江天濤一見銀釵要出場,也不驚有些慌了,因為他知道,如果勝了皇甫香,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於是,靈智一動,急忙拱手解釋道:「皇甫統領,家學淵源,左扇右劍,威震總壇,早已譽滿天下,在下聞名已久,渴望一睹統領絕學,怎奈在下,連番交手,真力消耗過巨,待在下休息半日,一俟體力恢復,再向統領請教不遲,否則,統領雖勝不武,而在下輸亦不甘。」

  金釵富喬麗一聽,芳心十分佩服,暗讚江天濤的臨機智辯,因而對江天濤愈增好感,於是,轉首望著皇甫香,和聲道;「妹妹以為如何?」

  銀釵皇甫香知道江天濤不願和她交手,同時她自己也毫無戰勝把握,只是身為內外三堂總統領,不得不起身要求。

  這時經金釵一問,只得注定江天濤嬌哼一聲,沉聲道:「今日不分勝負,不見個高低,你休想下山。」

  江天濤毫不為意地莞爾一笑,急忙拱手,連聲道:「當然,當然,在下不但要向總統領討教,還要向譽滿武林,震驚江湖,有彩虹龍女雅號的總督察挑戰。」

  近百高手一聽,個個面色立變,他們鬧不清這個衛代表是否藉著拜山致歉,而專程前來挑戰。

  金釵富喬麗,知道江天濤只是說說而已,如果確有挑戰之意,這時盡可與皇甫香放手一搏,又何必故作推辭,是以愈覺得江天濤英俊、機智、瀟灑、飄逸,三釵幫的青年高手中,無人可及。

  由於芳心見喜,因而,不自覺地脫口道:「非常不巧,三妹正在病中,衛代表恐難如願了。」

  江天濤一聽,佯裝大吃一驚,不由脫口急聲道:「但不知臥病多少時日了?」

  金釵富喬麗見問,嬌靨上的光采立逝,不由黯然道:「算來已經四日末進飲食了。」

  江天濤再度佯裝大驚,脫口一聲輕啊!顯得極為焦急地道:「病勢竟然如此沉重,幫主為何不早請大夫?須知再有三日不飲不食,雖華陀扁鵲再世,恐怕也要回春乏術了。」

  這句話正說中了金、銀二釵的焦急痛苦之處,富喬麗深深一歎,皇甫香黯然焦急地道:「總壇現有六位頗有聲望的大夫,可是會診多次,病勢均未起色。」

  江天濤見機不可失,立即拱手欠身,肅容正色道:「幫主不必擔憂,在下深山學藝,隨師略習歧黃之術,在下不才,厚顏自薦,願為總督察投方診治。」

  金銀二釵一聽,不由面現喜色,六位堂主和近百高手,無不聽得一愣。

  美劍客杜靖雲,急忙一定心神,突然大聲說:「幫主不可。」

  金釵富喬麗,為玉釵蕭巧吟的病,已憂急得廢寢忘食,乍然間聽說江天濤精通醫理,自是格外高興。

  這時驀見美劍客出聲阻止,不由沉聲道:「為何不可?」

  美劍客立即躬身道:「根據衛代表自己說,他今年僅有一十八歲,即使習有醫術,也是略知皮毛,談不上精通醫道,總壇六位大夫,均有數十年臨床經驗,各堂首領有病者無不藥到病除。

  以六位懸壺數十年的名醫,尚治不好總督察的病,試問一個初出道的生手,又豈能見效。」

  金、銀二釵深覺有理,其餘人等,俱都點頭。

  江天濤一見,心知要槽,頓時慌了,於是慌不擇言地急忙分辨道:「貴幫六位大夫,雖然個個精通醫道,但卻沒將總督察的重病治好,足見未能覓得病源,因而投藥無效,在下雖然年輕,但學的是奇門醫道……」

  話末說完,驀聞近百高手中,突然響起數聲蒼勁大道:「啟稟幫主,卑職等有話說。」

  江天濤循聲一看,面色微微一變,發話的幾人,正是昨夜方室開會的一道一尼四個老叟。

  只見六人,個個面色鐵青,俱都氣得渾身發抖,氣勢洶洶地徑向內廳走來。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暗暗叫苦,只怪自己說錯話了。

  一道、一尼,四個老叟,來至內廳前沿,面向金釵富喬麗,一字排開,恭謹立好,同時施禮,由其中黑衣老人,沉聲道:「啟稟幫主,卑職等,一連數日,廢寢忘食,白天探求病源,晚上開會研究,為的是總督察的玉體早日康復,但直至今天,病況毫無轉機,而且日沉一日,卑職等心神難安,深覺有虧職守。如今,天降神醫,來了這位衛代表,卑職等代為請命,恭請幫主,恩准衛代表入內診治,不過,也請幫主,允准卑職等向這位衛代表詢問幾個問題。」

  江天濤一聽,宛如霹靂當頭,只覺六神無主,簡直不知如何應付。

  只見金釵富喬麗,極客氣地含笑說:「道長、師太,四位老先生,總督察的痛,雖然末見起色,但六位已盡了最大努力,因而本幫主也末指責六位,衛代表熱誠自薦,乃是衛代表的一片仁心,六位切不可言詞激動,冒犯了本幫貴賓,如有問題,必須和言詢問,六位可知我意?」

  一道、一尼四位老叟,強捺怒火,齊聲應是。

  金釵富喬麗欣慰地一領首,和聲道:「六位講問吧!」

  於是,一道、一尼四個老叟,轉身面向江天濤,同時拱手沉聲道:「衛代表請了。」

  江天濤急忙拱手還禮,謙和地道:「六位先生請了。」

  灰髮老道一稽首,按著沉聲道:「小施主自稱深山學藝,習的是奇門醫術,不知小施主可否略談其中精要。」

  江天濤佯裝為難地笑著道:「非常抱歉,在下遵奉師諭,除非傳藝授徒,不准擅談奇門醫術。」

  葛衣老人微泛怒容,接口沉聲道:「老朽有個藥方,可否請衛代表指出它的藥性,以及治何疾病?」

  江天濤明知不懂,但到了這時候,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道:「請老先生說出來看看。」

  葛衣老人毫不思索地說:「桂枝配白筍,炙草和大刺,外加三分生薑!」

  江天濤莫說這劑藥方治何疾病,就是這幾味藥的名稱他都沒聽說過,但他卻不能示弱。

  於是,傲然哈哈一笑,故意朗聲解釋道:「我曾對六位明言說過,在下習的是奇門醫道,這位老先生問及一般醫學,在下當然不知道了。」

  金、銀二釵,六位堂主,以及近百高手一聽,俱都愣了。

  老尼、老道、四個老叟,聽了江天濤的話,只氣得久久無言,渾身顫抖,簡直要氣瘋了。

  黑衣老叟面色鐵青,向著金釵一躬身,忿忿地怒聲道:「啟稟幫主,這位衛代表神態狂傲,語含輕蔑,如非狂生,必有陰謀,絕不可准他登樓診治。」

  金釵富喬麗,見江天濤連一劑受寒服的桂枝湯都不知道,還談什麼診脈投方?

  這時見黑衣老人直諫謝絕,驀見江天濤,仰面一陣大笑道:「六位先生治不好總督察的病,可是怕在下求出病源後,而令六位先生的顏上無光嗎?」

  霜眉老尼姑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厲聲道:「衛代表欺人太甚了!」

  江天濤毫不遲疑地怒聲道:「那為何不讓在下診治?」

  霜眉老尼被問得一楞,久久答不上話來。

  葛衣老叟猛地一踩腳,面向金釵,恨恨地要求道:「幫主,就讓衛代表登樓一試。」

  金釵黛眉緊皺,神色仍極猶疑。

  銀釵皇甫香,粉面一沉,面向江天濤,毫不客氣地沉聲道:「你如果治不好我妹妹的病……」

  江天濤末待銀釵說完,斷然沉聲道:「就將本人的首級留在東梁山。」

  話一出口,金、銀二釵,六位堂主,以及近百高手的面色,同時大變。

  老尼、老道,四位老叟,俱都驚呆了。

  金釵富喬麗,緊皺著黛眉,輕咬著樓唇,鳳目威凌地注視著江天濤,久久,才猛地一拍椅柄,條然由椅上立起來,毅然沉聲道:「好,衛代表請隨我來!」

  說罷,逕自走下平台。

  江天濤一聽,又驚又喜,於是,強抑心中的激動,恭謹的應了聲是。

  銀釵皇甫香一見,即向彩鳳堂土季珍珠,悄悄地揮了揮手,暗暗地遞了一個眼神。

  李珍珠會意地一領首,立即轉身,如飛走了。

  江天濤跟在金釵富喬麗身後,逕向廳後走去。

  銀釵皇甫香、青龍堂主,以及老道、老尼,四位老叟,則跟在江天濤身後,其餘人等,均留廳上。

  一出後廳,紅磚琉瓦,晝棟雕樑,一片金碧輝煌,在山勢起伏,松竹掩映中,建滿了瓊樓高閣。

  由後廳到後山,有高達百級的石階,有長達百尺的飛橋,有時長廊回轉,有時奇花夾道,真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江天濤跟在匆匆前進的富喬麗身後,不覺已是層層院落。

  再走一段寬整石路,已是昨夜進入的那片瓊樓地區了。

  經過幾座堂皇院門,前面已是昨夜看到的那座高樓了。

  江天濤一見,知道那上面就是彩虹龍女蕭湘珍的香閨了,因而心情激動,暗自歡喜,他做夢都沒想到,進入玉釵的香閨,竟是如此的容易。

  來至樓前,緊跟金釵登梯而上。江天濤這時一心想著見到彩虹龍女後,說些什麼,如何將紫血玉釵交還給她,因而無心去看樓內的陳設。

  驀然,一陣淡雅蘭香,迎而撲來。

  江天濤一定神,發現已登上陳設富麗,佈置堂皇的三樓了。

  定睛一看,只見外間客室的中央,早已鋪了一方絨氈,氈上放一小小錦墩,一道纖細殷紅的絲線,逕由一問深垂著絹羅的室內拉出,搭放在小小的錦墩上。

  江天濤一見,不由暗呼老天,心想:別說搭線診斷,就是摸著脈門叩玉腕,我也探不出病源來呀!

  江天濤望著小錦墩上的鮮紅絲線,心裡叫苦不迭,心想:不見彩虹龍女蕭巧吟的面,就是有登天的本領,也無法將紫血玉釵歸還。

  他心裡雖然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卻聲色不露。

  金釵富喬麗,機智過人,她雖然看出江天濤目光一閃,似是微露怯意,但她的芳心,已萌情苗,因而對江天濤是否真的習過奇門醫術,已不重視了。

  這時見江天濤目光一閃,並未迅即坐下,情不由己地催促道:「衛代表請坐。」

  說著,肅手指了指絨氈中央的小錦墩。

  江天濤佯裝自若地淡淡一笑,遊目一看,發現除銀釵皇甫香,三位女堂主和尼、老道,四位老叟外,其餘人等均沒上來。

  於是,從容地走至小錦墩前,自然地一撩藍衣下擺,盤膝坐在絨氈上。

  之後,學著九宮堡賽扁鵲謝感恩給他診斷時的舉止神態,緩緩伸出右手,以中指和無名指輕巧地放在小錦墩的絲線上。

  按著,合上雙目,輕輕搖頭,似是沉吟靜思,他把「賽扁鵲」給他診斷時的神態,模仰得維妙時維肖。

  金、銀二釵看了這情形,微微皺起黛眉,芳心中不由有些相信了,三位女堂主也都看愣了。

  只有精通醫道的六位老大夫,看得暗自搖頭,心存不屑,他們斷定江天濤是在仿真效仿。

  江天濤手指捺在絲線上:苦心細思,盤算著如何進入內室,見到病中的蕭湘珍,悄悄地歸還紫血玉釵。

  心念間,捺在絲線上的手指突然間感到極輕微的上上動顫。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禁渾身一戰,面色大變,脫口一聲輕啊。

  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江天濤的金、銀二釵,一見江天濤的震驚之態,不禁花容立變,兩人幾乎是同時急聲道:「衛代表怎樣?」

  但江天濤沒有回答。

  三位堂主看了這情形,斷定總督察的病況,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兩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大夫,看了江天濤的震驚神色,也不禁驚呆了,因為江天濤的面色突然一變,如非發現驚心之事,絕對偽裝不出來。

  是以,六人也不禁緊張地急步走至氈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江天濤指下的那根鮮紅絲線。

  江天濤久久不敢回答金、銀二釵的問話,是因為他正深侮他的失態。

  他以前,從來不信精通醫學的人,真的能夠將一根絨細的絲線紮在病人的脈門上,而能探求出患者的病源來。

  這時,他在苦思靜慮之下,發現了絲線的輕微顫動,令他感到十分震駭,因而,才不自覺地脫口徑呼。

  他的確沒想到,搭線診脈,竟真的具有如此神奇精微的奧妙!

  金、銀二釵,見江天濤非但沒有回答,神色間尚有惶悔之色,因而,愈加不安地急聲道:「衛代表,怎樣?」

  江天濤聽了金、銀二釵的焦急問話,心中一動,立即睜開了眼睛,挺身由絨氈上立起來,同時佯裝緊張地急聲道:「請幫主快帶我進去看看總督察的耳朵!」

  這時,金釵富喬麗,早已亂了方寸,無瑕思索,連連惶聲應是,轉身向垂著絹簾的室門走去。

  銀釵皇甫香,早已飛身將絹簾掀開,一陣似蘭幽香,立時撲了出來。

  老尼、老道,四位老大夫,再也不出言反駁,因為,他們為玉釵診斷時,都是看面色,眼神和口舌,而這位衛代表,卻要看總督察的耳朵。

  六人神色愕然地互看了一眼,似乎說,奇門醫道,果然與普通醫學有別。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8:49

第十三章 少堡主之謎


  江天濤跟在金釵富喬麗身後,既興奮又激動,但他在經過親為他掀著絹簾的皇甫香身前,仍沒忘了禮貌地點點頭。

  進入室內,眼前一片粉,碧室內佈置得淡雅清致,恬適宜人。

  靠近前窗處,橫置一張碧色雕花大牙床,分懸在兩邊的粉碧羅偉內,深垂著一張揮翼紗帳。

  在羅偉的外面,肅立著四個粉衣侍女,緯前的玉几上,倘放著藥壺和蓋碗。

  細看紗帳內,一張薄薄的錦被下,覆蓋著一個仰面睡臥,雲發矯靨,略顯樵粹的絕色少女,那根鮮紅的絲線,正繫在她的玉腕上。

  江天濤一見帳中少女,一顆心頓時緊張地提到腔口來。

  因為,在這一剎那,他不知道彩虹龍女看到他,會不會像他想像的那樣文靜,會不會默默聽他訴說,而不脫口叫起來。

  心念間,已至緯前,金釵富喬麗,首先停身止步,立即側身肅立,同時,惶急悄聲道:「衛代表,請診斷!」

  江天濤深怕富喬麗跟在身後,因而強抑心頭的激動,佯裝禮貌地悄聲道:「幫主請坐繡墩上去!」

  金釵富喬麗,心緒已經紊亂,乍然間鬧不清江天濤的用意,立即輕領蝶首,悄聲應了聲是,謹慎地退後幾步,坐在一張繡墩上。

  銀釵皇甫香,見金釵富喬麗退回來,因而沒再跟進來。

  江天濤見金、銀二釵,俱都沒有跟在身後,焦急不安的心,頓時靜了不少。

  他衡量羅偉至金釵的位置,約有六步,由羅偉至紗帳,也有四步距離,他想,如果以悄聲自語,金釵也許聽不清楚。

  心念已定,從容向床前走去。

  來至帳前,他竭力鎮定,強抑自己的心,不讓它劇烈地跳動。

  他佯裝為了要察看彩虹龍女的神色,故意仰首看了一眼懸在羅偉顛頂上的四盞宮燈。

  同時,左手將預先藏在袖內的紫血玉釵悄悄地握在手中。

  於是,藉著燈光,佯裝審視,凝目一看,雙目不由條然一亮。

  只見雲發略顯紊亂的彩虹龍女,在純擬如脂的嬌靨上,嵌著兩道遠山般的微皺黛眉,輕合的鳳目,顯出兩道濃而長的睫毛,瓊鼻不大,挺直玲瓏,丹口殷紅,小如櫻桃,雖然患病,但樵粹中依然透著蘭姿玉質。

  江天濤隔著紗帳,極快的看了一眼,他發覺「三釵」的美麗和賦性各有所異,各有不同,只是,乍然間,他無暇細加評論。

  他故作不解地緊皺劍眉,同時,迷惑地搖搖頭,趁勢將深垂的紗帳掀開了。

  一陣溫香蘭息,撲面,這令他跳動的心,更為加劇。

  他伸出有些顫抖的右手,極輕巧地拿開彩虹龍女的蓬鬆雲鬢,一雙圓潤如潔玉的玲瓏右耳,立即呈現出來。

  江天濤輕巧地一撥雲鬢,彩虹龍女立即將艱澀的鳳目,無力地睜開了。

  彩虹龍女一見江天濤,一雙黛眉皺得更緊了,她注視著江天濤的英挺面龐,鳳目突然一亮。

  心情極端緊張地江天濤,急忙將袖中握著紫血玉釵的右手伸出來,同時緩緩地搖了搖。

  彩虹龍女蕭湘珍,發現立在床前的,就是她魂牽夢縈,日夜相思的心上人,她簡直驚呆了。

  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她以為這又是夢,因為,她常常在夢中遇見她愛的人,江天濤立在她的眼前。

  這時,她發現了江天濤掌心中的紫血玉釵,她驚喜得幾乎挺身坐起來,她知道,這不是夢中,而是現實了。

  但當她看了江天濤的搖動手勢,和羅偉頂高懸的宮燈,使她驚覺到,那是令她不可說話的意思,因而,她沒有躍起,也沒有驚叫。

  她微睜著鳳目,一瞬不瞬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江天濤。她回憶昨天晚上,香姊姊對麗姊姊談的話,似是在說,九宮堡江老堡主,派了一位姓衛的代表。

  心念末畢,發現江天濤以食指撥弄她的耳朵。

  羞、喜、興奮,絲絲蜜意,令她的芳心狂跳,嬌靨排紅,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合上鳳目的同時,耳畔已響起一陣悄悄聲音她急忙壓抑急烈跳動的芳心,那聲音是:

  千里飛騎明拜山,暗將細語述嬋娟;

  追馬投詩夜闖堡,尺尺天涯晤面難!

  個中苦因難申訴,浮雲掩月時末轉;

  芙蓉帳暖且臥,春到人間月亦圓。

  彩虹龍女聽罷,鳳目濕潤,悲喜交集,不由暗暗感激天,個郎動了情懷。

  她知道個郎要走了,急忙睜眼一看,眼前一片模糊,驚喜的淚水,立時滾落枕邊,再看個郎,已經走偉外。

  這時的江天濤、星目閃輝,面現光彩兩肩宛如卸了斤重搪有著無比的輕鬆愉快。

  金、銀二釵一見,立即迎了過來,同時,關切地道:「衛代表,怎樣?」

  江天濤愉快地一笑,搖手指了指室外,笑著道:「我們外間談!」

  金、銀二釵看了江天濤的飛揚神色,知道已探出病源,心中既為喜又惶惑地點點頭,二人並肩走出來。

  焦急等在外間的內三堂和六位大夫,一見江天濤和金、銀二釵,紛紛起身,立即圍了過來。

  彩鳳堂土李珍珠,格外關心彩虹龍女的病況,因而首先壓低聲音問:「請問衛代表……」

  江天濤未待李珍珠說完,立即學著謝感恩的神態,向著李珍珠一揮手,神氣地道:「快拿筆墨紙張來!」

  李珍珠急聲應了個是,無瑕吩咐肅立一角的幾個侍女,匆匆奔進對面的室門內。

  老尼、老道,四個老大夫,一看江天濤的神氣,不由愣了。

  金、銀二釵,請江天濤坐在一張漢玉檀桌的大椅上,立有侍女送上一杯香茶,同時,李珍珠的筆墨也取來了。

  幾個侍女,同時圍過來,滴水、磨墨、展紙、潤筆,立時忙作一團。

  金銀二釵,三位堂主,以及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大夫,俱都以期待的目光,焦急的望著江天濤,急切的希望聽到診斷的結果。

  江天濤沉靜地看了圍在桌前的眾人一眼,輕輕呼了口氣,立即望著金、銀二釵,煞有件事地道:「貴幫總督察雖已四日不食,但並非奇險絕症……」

  金銀二釵一聽,緊張地心情頓時一暢,不自覺地同聲應是。

  江天濤繼續一本正經地道:「不過,在下察看耳朵,始才覓得病源……」

  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尼、老道、老大夫一聽,不由感慨地相互看了一眼。

  江天濤雖然看到六人的感慨神色,但卻佯裝末見,繼續正色道:「所幸病勢,尚未轉趨沉惡,急施知救,尚不為晚,否則,就是開出靈芝仙草,何首烏,恐怕也難以回天,更談不上給她吃川貝、靈仙、紅木香、陳皮、歸尾了。」

  把話說完,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一眼老尼姑,和身穿麻紗長衫的白髮老人。

  老尼姑聽得面色一變,麻紗老人不由渾身一戰,心想:這是昨夜會議桌上談的氣話,而藥也是吃了兩三天,這位透著奇怪的衛代表怎的知道?

  這時,富喬麗已無瑕去看老尼、老道、老大夫們的神色數變,立即面向江天濤,焦急關切地問:「衛代表準備開什麼藥?」

  江天濤毫不遲疑地道:「我已點了貴幫總督察耳後的藏血穴道……」

  富喬麗等人一聽,俱都面色大變,不由齊聲脫口驚呼。

  江天濤淡淡一笑,漫不經心地一揮手,笑著道:「幫主不必驚慌,這是在下奇門醫術中驅心火,散漫熱,開胸懷,健胃口的精妙治法,在下開出一劑藥方,給貴幫總督察服下,即要擁被而坐,不出片刻,即感腹餓,只須半個時辰便可下地走動了。」

  說話之間,特地將聲音提高了些,似是有意讓彩虹龍女聽見。

  金銀二釵一聽,驚喜異常,三位女堂主,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大夫,聽了江天濤神乎其神的話,俱都驚呆了。

  江天濤看了幾人既驚喜又迷惑地神色,幾乎失聲而笑,但他卻愈加慎重地繼績道:「不過,在貴幫總督察下地走動之前,最好先讓她盤坐調息幾個周天才好。」

  金釵富喬麗連連領首,聲聲應是。

  就在這時,一個侍女已將一枝潤飽海墨的毛筆,拿了過來。

  江天濤早已將那天賽扁鵲謝感恩給他開的藥方想好,這時接過筆來毫不思考,運筆如飛,一揮而就。

  金銀二釵看得暗暗負佩,三位女堂主欽佩得連連領首,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大夫,俱都愣了。

  六人看了江天濤那等自若神情,筆走如飛,絲毫不頓地寫出各種藥名的情形,也不由得不相信這位衛代表果是一位學過奇門醫學的人了。

  江天濤一口氣寫好藥方,看也不看一遍,將筆輕快的一放,神氣地望著富喬麗,謙和地道:「請幫主派人將藥煎好,立即給總督察服下。」

  金釵富喬麗,忙不迭地連聲應是。

  老尼、老道、四位老大夫,由於好奇心的驅使,俱都忍不住探首一看。

  啊,一看之下,面色大變,脫口一聲輕啊,俱都愣了。

  麻衣老人一定神,立即震驚地急聲道:「總督察四日不食,玉體已極纖弱,怎能再服此藥?」

  富喬麗、皇甫香看了老道:老尼,和四位老人的驚惶神色,不由同時吃驚地問:「是什麼藥?」

  繡衫老人立即惶急地道:「是一劑涼茶!」

  涼茶二字一出口,金銀二釵,三位堂主,俱都忍不住脫口一聲驚啊!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盯在江天濤的俊面上。

  江天濤覺得他們一嚷更好,彩虹龍女既然已知他的來意,聽了外間的驚叫,自是不會再喝這劑涼茶。

  這時見眾人一齊驚疑地向他望來,不由淡然一笑,道:「在下的奇門醫術,講求的是靈不靈當場試驗,好不好事後方知。你們不妨將藥煎好送進去,好在一兩個時辰之內,在下還不至下山。」

  如此一解釋,眾人自是再無話說,雖然心中迷惑,也只好去煎藥了。

  金釵富喬麗,知道諸事已經完畢了,立即謙和地道:「午時已過,請衛代表回廳入席吧!」

  江天濤起身應是,即和富喬麗並肩走下樓來。

  三位女皇主疑信參半,默默的跟在皇甫香後,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大夫,俱都提心吊膽,深怕「彩虹龍女」的生命危險。

  走完一段迴廊,越過兩重精舍,方見青龍堂主堂美劍客和白虎堂堂主俞存信,以及斑豹堂堂主元子健,候立在百尺橋的彼端。

  通過百尺飛橋,美劍客等人立即迎了過來。

  江天濤禮貌地含笑點點頭,繼續和金釵並肩前進。

  美劍客三人,發現除江天濤一人神情爽朗外,幫主,統領、內三堂主,似是俱都懷有心事。

  尤其,總壇的六位大夫:個個緊皺眉頭,俱都憂形於色,似是極為不快。

  因而,一俟江天濤等人過去,立即跟在六位大夫中,謹慎地悄聲道:「診斷怎樣?」

  六位老大夫,俱都無心回答,事實也無法回答,因而都黯然搖了搖頭。

  美劍客三人:看得十分不解,自是不便再問。

  眾人默默前進。片刻已達席後,陣陣闊論歡笑,逕由廳內傳出來。

  富喬麗和江天濤一進後廳大門,談笑立時靜下來。

  江天濤舉目看,只見廳中早已擺好十數桌酒席,中間一桌尚無人坐,各堂男女香主和其餘近百高手,早已依序入席。

  這時一見富喬麗,紛紛由席上立起來。

  來至外廳無人的一席上,富喬麗立即請江天濤上座。

  江天濤也不推辭,禮貌地一領首,隨即坐在首席上,左有金釵富喬麗,右有銀釵皇甫香,內外三堂,分坐兩側,六位大夫,正面相陪。

  富喬麗一聲歡筵開始,全廳頓時活埋起來,杯著齊動,猜拳行令,一片高呼乾杯之聲,氣氛至為愉快。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金釵富喬麗,首先舉杯,感激地道:「三妹沉病,數日不食,喬麗和二妹以及諸位堂主大夫,無不日夜焦慮,寢食難安,今日衛代表熱誠自薦,叩脈投方,三妹如獲重起,可謂天降神醫,富喬麗謹以水酒,敬衛代表一杯,以表謝意。」

  江天濤急忙舉杯,故意謙遜地道:「撫指揮筆之事,何足幫主掛齒,只要不疑在下有意調侃總督察,或另有陰謀,在下也就安心了。」

  如此一說,麻衣老人和美劍客等人的臉,俱都變紅了。

  金釵富喬麗,嬌靨綻笑,略現窘態,正待說幾句致歉話,驀見皇甫香,舉杯致歉道:「昨夜接獲俞堂主報告,已是二更過後了。由於天色太晚,故末請衛代表前往賓館,以致讓衛代表委屈一夜,心甚不安,務請見諒。」

  江天濤已看出銀釵的心意,一方面有意岔開話題,一方面有意令他在席前難堪,因而佯裝愉快地哈哈一笑,道:「談起昨夜圓韻樓的事,實在有趣極了,當時在下急欲覓找一位貴幫弟兄,即夜將拜帖送進山來,恰聞俞堂主在樓上聽歌,是以在下也登樓一聆那位名歌女冷萍的歌喉,沒想到竟被人議為章台楚館之徒了。」

  說罷,又是一陣自我解嘲似的哈哈一笑。

  俞堂主聽了江天濤的話,很不好意思,其餘人等聽了,有些莫名其妙,只有銀釵皇甫香的嬌靨頓時紅了。

  同時,她也感到心驚,這話是她昨夜對小芬兩人講的,難道這位衛代表是無意間說中了?

  金釵富喬麗,也不禁黛眉一縐,心有所動,因而,有意岔開話題道:「衛代表任職九宮堡.可知貴堡少堡主江天濤,擅長什麼武功?」

  江天濤略一沉思說:「很多……」

  美劍客有意離間,畜意挑撥,故意插言問:「以衛代表的高絕武技,與貴堡少堡主江天濤相比,哪一個強,哪一個弱?」

  江天濤淡淡一笑道:「我家少堡主,家學淵源,獨樹一幟,論輕功,我倆在伯仲之間,較內力,在下略遜,比劍術,不怕諸位見笑,在下還差得遠呢!」

  此話說完,富喬麗等人,俱都面色一變。

  白虎堂主金鉤劍俞存信,一直欽佩江天濤驚人的內力,這時一聽,有些不信地急聲道:「衛代表在九宮堡前,單掌震傷力拔山,那等渾厚的內力,倘不是貴堡少堡主的對手,令人賞在難以相信,須知現在江湖上的豪傑們,無不讚譽閣下……」

  江天濤末待金鉤劍說完,立即淡然一笑,故意風趣地說:「說我是甫離師門的少年高手?」

  金鉤劍俞存信,似同意似不同意地點點頭,但坐在江天濤身邊的銀釵皇甫香,卻覺得事情不太簡單了。

  第一句「章台楚館之徒」,可以說是無意間說出來,但這第二句「甫離師門的少年高手」,絕非俱是偶然巧合。

  繼爾一想,心中驀然一驚,嬌軀不由一顫,心想:昨夜在他投帖之後,莫非曾來探山不成。

  回憶昨晚說那句話時,正是剛剛出浴之後。

  一想到出浴,她的心,立時跳個不停,嬌靨排紅,直達耳後。

  假設,衛明投帖以後,果然暗中探山,根據他說的那兩句話,昨晚入浴的一幕,必然完全落入他的眼簾。

  一念及此,羞怒焦急,如坐針氈。

  繼爾一想,總壇樁卡密佈,警衛森嚴,他的武功雖然不凡,但絕不可能不被潛伏的樁卡發現?

  驀然,她的雙目一亮,頓時想起樞機小徑,不由威凌地去看白虎堂主。

  由於眾人正在交談,她只得一俟眾人話落,立即望著白虎堂主,威凌地道:

  「俞堂主、你昨夜由哪道出口入山?」

  白虎堂主俞存信,乍然間不知何意,因而一愣。

  江天濤卻著實吃了一驚,他知道皇甫香對他的那兩句話,已動了疑,但他卻佯裝不解,也不去注意。

  只見白虎堂主,迷惑地回答道:「由啟德山口進入。」

  皇甫香繼續威凌地道:「還有什麼人?」

  白虎堂主俞存信,心知有異,立即肅容道:「還有吳香主和錢香主兩人。」

  皇甫香一聽,愈加迷惑了,她知道俞存信和其它人同行時,絕不敢走樞機小徑,姓衛的自是無法尾隨,但他那兩句話,為何那等湊巧呢?

  金釵富喬麗等人,發覺皇甫香神色有異,問得突然,俱都茫然不解地望著銀釵和俞存信兩人。

  就在這時,靠近廳門的幾桌人眾,正在興高彩烈地碰杯呼干,驀然間轟地一聲站起來。

  其餘幾桌高手,雖然不知何事,但斷定必是來了地位極高的人,因而也紛紛由座位上立起來。

  江天濤看得非常不解,金銀二釵等人也不禁有些迷惑。

  就在這時,一個守在店外的年輕警衛,已神色慌急地穿過前面幾桌酒席之間,逕向這邊匆匆走來。

  銀釵皇甫香一見,鳳目不由一亮,脫口興奮地道:「一定是我父親回來了。」

  江天濤一聽是玉扇秀士皇甫陽,不由驚得渾身一顫,面色立變。

  所幸金釵等人,紛紛起身,準備迎接來人,是以無人注意江天濤的神色。

  這時,匆匆走來的年輕警衛,已到了桌前,神色慌急地面向金釵一躬身,按著急聲說:「啟稟幫主,總督察來了。」

  江天濤一聽,一顆緊張的心,頓時平靜下來,但聽說是彩虹龍女蕭湘珍,心情又不免有些激動。

  金、銀二釵,六位堂主,以及老道、老尼,四位老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同聲驚異地道:「你說什麼?」

  年輕警衛再度恭聲道:「總督察來了!」

  話聲甫落,靠近店門的幾桌高手,已暴起一陣聲震廳瓦的熱烈歡呼。

  緊接著,一個秀髮如雲,粉碧衣裙,身體嬌小,體態輕盈的絕色少女,逕由廳外從容地走進來。

  江天濤定睛一看,正是臥病在床,四日不食的彩虹龍女。

  只見彩虹龍女,嬌靨綻笑,鳳目閃揮,神情愉快地向著歡呼的高手們,頻頻領首,方才悄悄還給她的那支紫血玉釵,赫然已插在蝶首上。

  金、銀二釵,六位堂主,以及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大夫,看了神情愉快、步履輕盈走來的彩虹龍女,早已愣了。

  尤其六位老大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雙老眼睛,臥病四日,不進飲食的總督察,吃了衛代表的一劑涼茶,居然好了。

  儘管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宜擺在眼前,彩虹龍女在刻意梳妝之後,已走到桌前了。

  彩虹龍女一到桌前,六位老大夫急忙閃開,在熱烈的歡呼聲中,瀟湘珍面向金、銀二釵,檢枉一福,恭謹地道:「麗姊、香姊,小妹已經好了。」

  金、銀二釵,又驚又喜,忙不迭地笑著道:「三妹快些謝過衛代表。」

  說話之間,肅手一指立在身邊,俊面含笑的江天濤。

  彩虹龍女嬌靨含羞,粉頸半垂,面向江天濤檢枉一福,感激地道:「多謝衛相公!」

  眾人一聽衛相公,乍然間俱都不由一愣。

  江天濤雖然裝得神色自如,俊面含笑,但內心裡卻無比緊張,他怕彩虹龍女不懂他的示意,而當眾指出他就是江天濤。

  這時見彩虹龍女謙和地呼他一聲衛相公,一顆不安的心,頓時定下來,急忙關切地道:「這些小事,怎敢言謝,蕭姑娘玉體初癒,不宜辛勞,還是回樓休養為是。」

  彩虹龍女深情地望著飄灑俊逸的江天濤,謙遜地道:「衛相公仁心奇術,愈我沉病,豈能不來一謝……」

  話末說完,富喬麗立即偷快地道:「三妹如感體力能支,就請入座吧!」

  彩虹龍女毫不遲疑地領首應了個是。

  這時,早有數名侍女,移來一張漆椅,並增了一副杯著,擺在富喬麗的身側,與江天濤僅有一人之隔。

  彩虹龍女入座就席,首先舉杯,面向江天濤,感激地道:「衛相公請飲此杯,聊表拜謝重生之德!」

  江天濤連說不敢,欣然舉杯,仰頸一飲而盡。

  美劍客杜靖雲和斑豹堂主元子健,兩人看在眼裡,又妒又氣,又莫可奈何。

  三位女堂主較為心細,暗窺兩人的表情眼神,覺得這中間似有蹊蹺,只是三人都不敢當眾點破。

  金、銀二釵,雖覺事情傳奇得令人不可思議,但玉釵的病卻真真實實地好了,因而,在高興之餘,也懶得去多想了。

  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大夫,俱都感到顏面無光,但也只能暗暗不服。

  由於彩虹龍女的翩然到來,大廳上的氣氛,愈顯得活躍熱鬧了。

  彩虹龍女坐在金釵身邊「不時深情地看一眼英俊挺拔的江天濤,想到他歸還紫血玉釵的機警、沉著,芳心深處,既佩服又覺得好笑。

  她早在江天濤輕撫她的右耳,吶吶自語念詩時,便斷定江天濤的治病,只是一種混進她香閨的借口而已。

  至於,江天濤在九宮堡中何以避不見面,如今又為何偽稱掌院前來拜山,她這時自是不便多問。

  心念末畢,驀見「斑豹堂主」元子健,雙目冷芒一閃,轉首望著黑衣老人,顯得極關切的問:「龐大夫,本堂屬下張頭目的病況可有起色?」

  黑衣老人見問,老臉不由一紅,立即不好意思的道:「張頭自己經奄奄一息,老朽已另開了一劑藥方,但仍無轉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9:05

  江天濤何等聰明,一聽元子健的問話,便知對方用意,果真再抬來一個病重的人,勢必當場出醜。

  心念末畢,只見元子健的唇色,已掠過一絲冷笑,按著,面向金釵,恭聲道:

  「啟稟幫主,本堂有一張頭目,身罹奇疾,將近一載,至今尚未好轉,不知可否請衛代表再煩神診治……」

  彩虹龍女一聽,頓時慌了,末待元子健說完,立即駁斥道:「奄奄一息,已是病入膏盲,在總壇治了一年都末痊癒,怎好再請衛代表治!」

  江天濤雖然內心焦急,但表面仍裝得神色自若,這時見彩虹龍女為他拒絕,深恐露了腳,立即俊面展笑,極偷快的笑著道:「即然張頭目久病不愈,在下斷無見死不救之理,稍時元堂主不妨引在下前去。」

  如此一說,元子健反而楞了,金釵等人,連聲讚好,只有彩虹龍女,迷惑的望著江天濤!

  就在這時,一個勁裝佩刀的魁梧大漠,穿過前面桌前急步走來。

  江天濤和金釵等人,俱都發現了,因而一齊停杯等待。

  只見魁梧大漢來至桌前,面向金釵富喬麗,撫刀躬身,朗聲道:「啟稟幫主,現有九宮堡堡丁荊德祿,有緊急大事,要面見該堡左掌院衛明。」

  江天濤一聽,面色立變,他斷定堡中必然出了重大事情,否則,絕不會派專人前來見他。

  心念末畢,驀聞金釵富喬麗,謙和地道:「那人現在何處?」.大漠恭聲回答道:「就在廳外!」

  金釵富喬麗立即含笑急聲道:「快請他進來。」

  大漠恭聲應是,轉身大步走出廳外。

  這時,附近幾桌的高手,已經發覺了,俱都停杯望來。

  江天濤微皺劍眉,目光注視著廳口,心中極為不安,他離開九宮堡時,曾經懷疑到毒娘子建議他來東梁山,是別具陰謀,看來,也許被他猜中了。

  他一直不放心毒娘子,他早已看出,當她一切理想幻滅時,她會孤注一擲,極盡狠毒之能事。

  心念末畢,只見方才佩刀的魁梧大漢,已領著一個身穿嶄新藍衣勁裝,面帶風塵的中年人走進來。

  江天濤一看,心情愈加激動,果是九宮堡的堡丁。

  九宮堡的堡丁荊德祿,一見高居首席的江天濤,急上數步,抱拳躬身朗聲道:

  「左外院庶務荊德祿,參見左掌院。」

  江天濤微一欠身,即對堡丁荊德祿,沉聲道:「這三位就是富幫主,總統領和總督察,快快見過!」

  堡丁荊德祿,再向三釵抱拳躬身,朗聲道:「幕阜山九宮堡,左外院庶務,荊德祿參見富幫主,總統領和總督察。」

  金、銀、玉,三釵,同時含笑謙和地道:「荊庶務遠道趕來,旅途辛苦,就請入席飲酒!」

  堡丁荊德祿,急忙恭聲道。.「多謝幫主,小的急事在身,不敢稍停,現有我家小姐火信一封,火速交與本院衛掌院。」

  金釵和玉釵一聽我家小姐,黛眉微微一皺,金釵立即謙和地道:「荊庶務請便。」

  堡丁荊德祿,恭聲應是,即由懷中取出一個乳黃印紅的金邊信封來,雙手送至江天濤面前,同時恭聲道:「掌院請即過目。」

  江天濤早已等待不耐,迫不及待地接過信封來,略向金釵謙遜一句,立即撕開封口,抽出一張雪白素箋來。

  定睛一看,江天濤的面色立變,只見上面僅寫著寥寥幾字:「表哥:見字火速返堡,切切,玲上」照武林規矩,席前送書,立即當眾拆封,但當事人不傳閱,別人不得偷看,或要求讀閱。

  但聽了我家小姐四字的金釵、玉釵,卻情不由己地覷標了一眼。

  金釵看了表哥兩字,突然感到茫然不解,玉釵看了表哥兩字,芳心深處,突然升起一絲妒念。

  只有銀釵皇甫香,毫無所動,也不去偷看一眼江天濤手中的信箋,因為,她心中早已有了一個少堡主江天濤。

  同時,她也看出大姊姊富喬麗,對這位有玉樹臨風之美的衛代表,已經暗生情感。

  江天濤看罷素箋的寥寥幾字,恨不得插翅飛回幕阜山,於是,匆匆將信收好,面向富喬麗,起身拱手急聲道:「在下急事應召,片刻不得停留,務講幫主見諒,在下就此告辭了。」說罷離席:深深一揖。

  正在迷惑不解的富喬麗,只得悵然若失地道:「既然貴堡有事,喬麗不便挽留,衛代表今後有瑕,盡可來山盤桓幾日。」

  江天濤立即謙和地道:今後有暇,定來打擾。」

  說著,以寬慰的目光,看了一眼神情若失的彩虹龍女,逞自向廳口走去。

  金釵富喬麗,立即沉聲宣佈道:「列隊歡送!」

  美劍客杜靖雲三人一聽,齊聲應是,即向各桌茫然望來的各堂香主,一揮手,朗聲道:「列隊恭送衛代表下山。」

  一聲暴偌,聲如雷動,所有人眾,紛紛走出大廳。

  江天濤心急下山,自是不願他們列隊歡送,但想到自己代表的是父親陸地神龍也就不便過於推辭。

  走出廳外,廣台階下,錦旗招展,馬嘶蹄亂,拉馬吆喝之聲,此起彼落,亂成一片。

  江天濤在三釵擁護之下,匆匆走下台階,階前早已排好十數四健馬,小青赫然插在中間。

  於是,眾人紛紛上馬,直向谷口馳去。

  江天濤與金釵並肩,皇甫香、蕭湘珍緊跟馬後,其餘是六位堂主和三十六位香主,以及近百大頭目。

  一行浩浩蕩蕩,放馬疾馳,馬嘶連聲,蹄聲如雷。

  由於江天濤急須趕回九宮堡,下山速度較拜山時快多了。

  繞峰、越嶺、穿林、過谷,除了馬嘶蹄奔,再聽不到其它聲音。

  江天濤坐在馬上,一直揣測著堡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根據汪燕玲的寥寥幾個字,斷定堡中必然有了重大變動。.由於一心懸念著堡中,因而不自覺地冷落了身邊馬上的富喬麗。

  富喬麗心緒紊亂,她突然失去了往日的鎮定,她知道,這位衛代表走後,再來東梁山,似是已不可能。

  但是,要自己以一幫幫主之尊,前去九宮堡找衛明,尤不可能。

  由於心情的鬱悶,她也忽略了江天濤對她的冷淡。

  銀釵皇甫香的想法,又自不同,她已暗自決定,一俟這位衛代表走後,立即要求大姊姊富喬麗,准她回拜江老英雄。

  屆時,不但可以明瞭九宮堡發生了什麼事情,同時,還可藉機一睹少堡主江天濤的真實風采。

  一直默默前進的彩虹龍女,早也有了決定,江天濤一走,立即下山督巡,藉機追上江天濤,和他雙騎飛馳,再盤他的底細。

  「青龍堂主」杜靖雲,「斑豹堂主」元子健,兩人見江天濤如此匆匆離去,不啻拔掉了眼中釘,肉中刺。

  就在這時,右側嶺脊,突然劃空升起一支響箭。

  正在沉思的江天濤,聞聲心中一動,知道必是三釵幫的暗樁,發現了山下有人接近。

  舉目一看,前面已是山口內的小綠谷了。

  只見山口外的寬大石道上,果有六匹高頭健馬,揚起陣陣青煙,正向山口這面如飛馳來。

  江天濤打量間,已到了小綠谷中。

  金釵富喬麗,緩緩舉起玉手,後面浩浩蕩蕩的馬隊,立即散開了,同時,她自己也勒住了馬匹。

  江天濤繼續向前走了數多,撥馬轉身,面向三釵而立。

  九宮堡前來送信的庶務荊德祿,也催馬站在江天濤的身後。

  江天濤端坐馬上,舉目望著錦旗飄飄,依序列隊的馬隊,同時,覷目看了一眼拼騎端坐馬上的金、銀、玉三釵。

  富喬麗黛眉微皺,隱透憂鬱,皇甫香神色自若,喜上眉梢,彩虹龍女雖然鎮靜,但也頗得神情依依。

  江天濤一俟馬隊列好,立即馬上拱手,肅容朗聲道:「在下奉命拜山,承蒙幫主親自迎送,內心深感榮幸,在下回堡後,當據賞稟報本堡老堡主江老英雄,此等殊榮,在下永誌不忘,就此馬上謝過。」

  說罷躬身,揖叩鞍頭。

  富喬麗急忙還禮,同時謙遜地道:「衛代表太謙虛了,款待不周之處,尚祈包涵,並請代候江老前輩金安。」

  江天濤再度拱手朗聲道:「多謝幫主,在下就此告辭了。」

  話聲甫落,皇甫香、蕭湘珍,以及六位堂主,同時禮貌地齊聲高呼:「後會有期,衛代表珍重。」

  江天濤也含笑揮手,朗聲呼了聲珍重,撥轉馬頭直向山口馳去。

  就在江天濤撥馬疾奔的同時,一陣馬嘶蹄響,六匹高頭大馬已如飛衝進谷來。

  江天濤舉目一看,渾身一頭,面色大變,不由愣了。

  但削剛撤開四蹄的小青,卻依舊向前衝去。

  只見六匹高頭大馬上,當前一人,面如古月,雙眉入鬢,手持描金折扇,身穿月白長衫,正是銀釵皇甫香的父親。

  江天濤見此地遇到了玉扇秀士,心中不停暗暗叫苦,急忙回頭一看,富喬麗三人也正催馬迎來了。

  再回頭,玉扇秀士己至面前不遠了。

  只見馬上的皇甫陽,入鬢修眉一軒,立即發出一聲驚喜朗笑,同時愉快地大聲道:「賢契別來無恙!」

  話末說完,江天濤已到了玉扇秀士皇甫陽的馬前,急忙一勒小青,立即拱手施禮,同時,慌急地道:「晚輩前來拜山,適逢前輩不在,如今家父見召,不克久停,就此馬上告辭。」

  說罷連連拱手,腳下一催馬腹,小青昂首一聲長嘶,放開口蹄,直奔山口。

  玉扇秀士皇甫腸,乍然間鬧不清是怎麼回事,頓時楞了。

  突然他的雙目一亮,似是想起什麼,立即望著江天濤的飛奔馬影,朗聲高呼道:

  「賢契請代致意令尊江老堡主,就說皇甫陽恭候他福體康泰。」

  話聲甫落,立即傳來江天濤的朗聲回答。

  「多謝皇甫前輩,晚輩必定遵命轉達。」

  話末說完,江天濤和荊德祿的兩匹快馬,已奔出了山口。

  這時,金釵富喬麗,銀釵皇甫香,以及玉釵蕭湘珍,和六位堂主,已到了皇甫陽身後。

  銀釵皇甫香聽了玉扇秀士那句問候江老堡主的話,乍然間雖然不解,但已預感到有些不妙,因而,當先急聲問道:「父親,他是誰?」

  皇甫陽一聽,又是一愣,按著迷惑地道:「他就是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

  六位堂主脫口一聲輕啊!金、銀二釵頓時楞了,玉釵雖然沒有驚呆,但她心中卻有更多的問題令她費解。

  金釵一定神,立即神情幽怨的自語道:「他為何要以衛明「左掌院」的身份來拜山呢?」

  玉扇秀士皇甫陽立即不耐地急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虎堂主金鉤劍俞存信,立即將江天濤前來拜山的經過說了一遍。

  玉扇秀士皇甫陽一聽,立即以埋怨的口吻大聲道…「衛明、偽名,音同字不同,這點道理你們怎的還悟不出來!」

  金鉤劍俞存信,立即肯定地道:「可是總壇派去幕阜山的眼線弟兄們,俱都一致指出衛代表,就是那天單掌理傷力拔山的藍衫少年衛明呀!」

  玉扇秀士修眉一皺,迷惑地輕啊一聲,也愣了。

  按著,他的雙目一亮,恍然似有所悟,不由脫口道:「根按那天湘江鴨子樓的情形判斷,這個衛明可能是冒江少堡主之名……」

  恨透了江天濤的元子健,立即陰沉地插言道:「皇甫前輩說的不錯,否則,姓衛的見了您,又何必那樣驚慌失措,匆匆一語,飛馬離去。」

  這時的富喬麗,已感有些心灰意懶,但她卻仍情不由己地袒護著江天濤,因而迷惑地道:「可是在九宮堡的表小姐汪燕玲的火信上,卻稱呼他表哥!」

  玉扇秀士皇甫陽輕喚一聲,再度楞了。

  美劍客杜靖雲,突然奇怪地道:「不知那素箋寫些什麼?」

  富喬麗不屑地看了杜靖雲一眼,本待不理,發現玉扇秀士皇甫陽、銀、玉二釵,俱都關切地望著她,只得平靜地道:「當時我沒再看。」

  玉扇秀士皇甫陽平生中,只看中了這麼一位理想的女婿,結果,竟是如此離奇?因而,既迷惑又懊梅地自語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銀釵皇甫香的芳心中,充滿了痛侮和懊侮,想到江天濤前來拜山的種種做作,在委屈氣忿之餘,突然升起一股被愚弄的怒火。

  這時,聽了父親皇甫陽的自言自語,再也按捺不住,不由脫口怒聲道:「待我追上去,問他個清楚!」

  話聲甫落,猛然一抖絲僵,座下白馬,昂首一聲痛嘶,放開四蹄,疾如脫免,猛向山口奔去。

  玉扇秀士皇甫陽一見,面色立變,震耳一聲大道:「香兒回來。」

  皇甫香一心要追問個水落石出,同時,要狠狠地痛懲這個衛明,是以,繼續飛馬狂奔,眨眼已出了山口。

  彩虹龍女關心情郎安危,又怕銀釵不是江天濤的對手,而傷了姊妹間的和氣,因而心中萬分焦急。

  這時見皇甫香沒有聽命回來,不由慌急地道:「讓我追香姊姊回來。二來字出口,猛抖絲擅,疾如流矢,低嘶一聲,放蹄追去。」

  富喬麗一見,花容立變,不由脫口急呼道:「三妹大病初癒,四日不進滴水,怎可放馬奔馳。」

  說話之間,猛催馬腹,坐下紅馬已尾隨青馬而至。

  玉扇秀士皇甫陽、六位堂主,俱都大吃一驚,紛紛吆喝停止,同時放馬疾追,情勢頓時大亂。

  彩虹龍女究竟是臥病剛起之人,如之數日不食,內心憂急,放擅猛然一馳,只覺兩眼發黑,嬌軀搖搖欲墜?

  就在她身形欲墜之際,富喬麗的紅馬已經追上,橫馬將花馬截住。

  緊接著。玉扇秀士皇甫陽、六位堂主也隨之緊跟奔至,立即將彩虹龍女團團圍住。

  彩虹龍女粉面蒼白,嬌喘呼呼,左手扶著鞍頭,右手撫著前額,久久才關切焦急地喘著氣道:「你們快將香姊姊追回來,她不是他的對手!」

  六位堂主一聽,俱都暗吃一驚,同時心中也有些不服,以總統領的左扇右劍,竟不是那衛代表的對手。

  玉扇秀士皇甫陽對愛女皇甫香的任性違命,心中十分生氣,但又不便過分責備,只得無可奈何地道:「也好,叫她嘗嘗敗績,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六位堂主見玉扇秀士皇甫陽也這樣說,才知道那位衛代表確是一位身手不凡的少年高手。

  同時根據種種跡象,便都恍然若有所梧,總督察彩虹龍女的病,恐怕K成與這位代表有關,至於看病診斷,自然也是兒戲了。

  胸懷大略,不讓鬚眉的富喬麗,突然間,像失去了什麼,同時,也突然發現了女人真正需要的是什麼,那絕對不是一呼百應的權勢,和譽滿天下的虛名。

  在這一剎那間,遽萌退念,壯志全消,突然發現人生苦惱何其多!

  富喬麗在失意之餘,仍關心著飛馬離去的江天濤,她怕皇甫香追上,但她又希望皇甫香能問個明白回來。

  她關切地順著山口向外一看,兩道纖細黛眉,立即皺在一起了。.只見通向啟德鎮的寬大石道上,前後三點馬影,揚起陣陣塵煙.奔行如飛直衝鎮前。

  銀釵皇甫香的卷雲白馬,快如脫免。江天濤的青馬,疾如一樓青煙,堡丁荊德祿的花馬,雖然也快如飄風,但較江天濤的小青,仍遜了一籌。

  江天濤騎在馬上,急急催馬,頻頻回頭,顯然,他已發現緊緊追來的皇甫香了。

  堡丁荊德祿的座馬,很快地被銀釵的卷雲追上了。

  皇甫香黛眉如飛,滿面怒容,一雙晶瑩明眸,閃閃生輝,一直盯著如飛馳去的江天濤的背影。

  卷雲一聲怒嘶,擦著荊德祿的花馬如飛過去了。

  皇甫香目不斜視,看也不看荊德祿,依然緊咬著櫻唇,一瞬不瞬地盯著江天濤的背影,不停的催著卷雲。

  堡丁荊德祿,看了這等情勢,鬧不清是怎麼回事,心中又驚又迷惑,但他看得出前面飛奔的衛掌院,必是得罪了這位統領無疑。

  舉目再向前看,面色不由大變,只見頻頻回頭,怒奔飛馳的江天濤,已到了行人滿街的啟德鎮口了。

  但江天濤的小青,昂首豎崇,怒嘶連聲,非但繼續如飛狂馳,相反的,更有增速之勢。

  緊緊追趕的皇甫香,明眸閃爍著冷輝,這時一見江天濤的小青到了鎮前,猛在卷雲的後股上抽了一鞭。

  她要在江天濤到達鎮上減速的一瞬間,追趕到他的馬前。

  但如飛奔狂的小青,馬速絲毫末減,一聲雷鳴,直衝鎮口。

  街上行人,早已聽到一聲驚人馬嘶,和急如驟雨的蹄聲,這時一見奔進街口的青馬,早已紛紛地躲開了。

  同時,不少喜歡看熱鬧的人,立在兩邊,揮手高叫,催馬吆喝,小青更是狂馳如飛,疾如奔雷。

  正在暗暗焦急的江天濤,沒想到街上的行人早已閃開了,心中一喜,也揮鞭打了一下馬匹,小青一聲怒嘶,神情如狂,快如流矢。

  江天濤本可停馬,問問皇甫香飛馬猛追的來意,但想到她在山上那份不屑一顧的神氣,決心和她較較馬術。

  飛馳間,驀聞頭上一陣鶯聲嬌呼。

  江天濤聞聲抬頭一看,竟是圓韻樓上的一群妙齡茶娘和俏麗歌女,正臨窗探首,紛紛嬌呼。

  那位藝名冷萍的名歌女,赫然也在其內。

  驀見那位冷萍姑娘,花容一變,脫口急呼道:「小心前面!」

  江天濤心中一驚,低頭前看,一輛正在卸貨的馬車,恰巧橫在街心上。

  他無暇細想,暴喝一聲,猛提馬韁,小青一聲怒嘶馬身騰空而起如飛躍過馬車。街上行人一見,立即暴起一聲如雷歡呼。

  江天濤不敢停留,如飛直奔鎮口。

  回頭再看,銀釵皇甫香,剛剛到達車前,她的烏雲,是千中選一的馬,但她的馬術不佳,不能趁勢飛騰。

  銀釵皇甫香,急收白馬,繞車而過,只氣得嬌靨蒼白,眼圈發紅。

  但兩街看熱鬧的人,個個噤若寒蟬,俱都一臉驚恐,沒有一人敢吭聲。

  皇甫香真是恨透了卸貨車伕,但她無瑕發作,急急繞過馬車,猛抽一鞭,繼續衝向鎮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9:21

第十四章 迷藥迷情


  到達鎮口,舉目再看,江天濤的小青,已馳出數里以外了。

  皇甫香知道無法再追上,只得停下馬來,愣愣地望著逐漸遠去的一點塵影,只氣得雙目流淚,嬌軀顫抖。

  她雖然恨透了江天濤,她也知道江天濤有意向她賣弄,但她對江天濤的精湛馬術,卻由衷佩服。

  就在這時,一陣急如掠雨的馬蹄聲,逕由身後傳來。

  皇甫香回頭一.看,正是九宮堡送信來的那個堡丁。

  於是,心中一動,舉袖拭淚,勒馬轉過身來,她要在堡丁荊德祿的口中,探出一些有關江天濤的底細。

  飛馬馳來的荊德祿,一見橫馬在鎮口的銀釵皇甫香,頓時慌了,不自覺地將馬速慢下來。

  銀釵皇甫香,威陵地望著荊德祿,一俟花馬走至近前,立即沉聲道:「荊庶務請停下來!」

  荊德祿急忙勒住馬匹,抱拳欠身,恭謹地道:「不知總統領呼住小的有何吩咐?」

  皇甫香為了逼出荊德祿真實情形,故意怒聲道:「方纔青馬上的衛代表,究竟是誰?」

  荊德祿聽得一愣,立即回答道:「是本堡老堡主新任命的左掌院衛明。」

  皇甫香按著厲聲道:「貴堡的少堡主又是誰?」

  荊德祿覺得銀釵問得離奇,因而十分迷惑地搖搖頭道:「小的不明白總統領的話意。」

  皇甫香黛眉一挑,冷哼一聲,恨恨地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裝糊塗,有人說,他就是你們貴堡的少堡主。」

  荊德祿一聽,雖在驚慌之際,也忍不住失聲笑了。接著分辨道:「回稟總統領,您千萬不要弄錯了,我家少堡主,名叫江天濤,身穿粉衣,白淨面皮,桃花眼,朝天鼻,十八歲年紀,總統領如果不信,回去一問貴幫的總督察便知道了。」

  銀釵皇甫香愈聽愈迷惑,同時,也升起一絲妒意,因而沉聲道:「我三妹怎的認識貴堡少堡主?」

  荊德祿的臉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貴幫總督察並不認識我家少堡主,是他們交過手,貴幫總督察曾點倒了我家少堡主,所以她知道。」

  皇甫香真是愈聽愈糊塗了,這時也不自覺地降低聲音,平和地道:「貴堡少堡主的武功,不是比那個叫衛明的武功,尤高一籌嗎?」

  荊德祿見皇甫香的神色已緩和下來,膽氣立增。

  因而,再度笑了,但他不便批評少堡主,因而僅搖搖頭,笑著說:「這一點小的便不知道了。」

  皇甫香突然想起汪燕玲給江天濤的信,於是驚異地道:「你家小姐與衛代表可是親戚?」

  荊德祿搖搖頭道,「不是。」

  皇甫香立即不高興地道:「那為什麼稱呼他表哥?」

  荊德祿也楞了。

  皇甫香再度問了問:「信是你家小姐交給你的嗎?」

  荊德祿搖搖頭道:「不,是馬總管交給小的。」

  皇甫香極為不解地道:「貴堡發生了什麼事嗎?」

  荊德祿依然搖搖頭道:「小的身為外堡左院的庶務,內堡的情形,小的一概不知。」

  皇甫香問了半天,愈問愈糊塗,心中既懊侮又失望,有意繼續再追江天濤。

  江天濤早已沒有了影子,返回總壇去,又怕難為情。

  就在這時,一聲悠長馬嘶,逕由鎮的東口方向傳來。

  皇甫香循聲一看,只見一匹高頭大馬.上坐一個湖綠勁裝短劍髦的背劍少女,正向江天濤馬影消失的方向,越野馳去。

  於是,皇甫香黛眉一皺,輕嚷一聲,條然撥轉馬頭,直向勁裝背劍的少女追去。

  荊德祿一心急著趕上江天濤,哪有心情去想銀釵,為什麼去追那個綠衣少女,於是一抖馬韁,如飛向前疾馳。

  轉首再看,那個身穿綠湖動裝的背劍少女,似是已發現了追去的銀釵,一撥馬頭,直向東南一座茂林前馳去。

  荊德祿想到方才皇甫香的問話。覺得又迷惑又好笑,他想:只要追上江天濤,真實情形就知道了。

  他沿著通向蕪湖的寬大官道,放馬疾追。

  但放馬追了二三十里,不但沒有發現江天濤的為影,即使沿途的行人,也沒人發現有個身穿藍衫,腰懸寶劍,跨騎青馬的少年經過。

  而這時的江天濤,卻正放馬飛馳在青山河的右岸鄉道上。

  江天濤見皇甫香沒有追來,心中一笑,仰面發出一陣少不更事的頑皮大笑。

  想到她在東梁山總壇對他的暗暗諷譏,這時熬了煞皇甫香的傲氣,下意識中,總感到有絲勝利和得意。

  他曾聽「齊魯雙俠」說,銀釵皇甫香:賦性比較溫柔,他就一直沒看出她的溫柔在那裡。

  江天濤已有了上次的經驗,知道三釵幫的勢力遍及大江南北,尤其是沿江靠湖的地區。

  由於心懸堡中事變,以便早日趕回幕阜山,他怕沿途有事羈延,因而,決心晝夜兼程,盡走鄉村道路。

  因為,他知道銀釵負氣回山,在盛怒之下,勢必飛鴿傳訊各舵,務必將他截住,處處向他刁難。

  這時,紅日已落西山,暮色漸濃,鄉道上一片冷清,農人多已回家休息。

  江天濤在向前飛奔的馬上,對自己選擇鄉道前進,感到十分滿意,他決心在前面大鎮上打尖,繼續前進到灣址住宿。

  暮色蒼茫,晚風已起,數里外的鄉道上,橫著一座茂林,雨邊一望無際,顯得有陰氣沉沉。

  江天濤坐在鞍上,不時回頭看看身後,他明知荊德祿無法追來,但他總希望有奇跡發現。

  一想到堡丁荊德祿,他立即聯想到表妹汪燕玲寫的那封信,於是,急探手懷中,又將那封信取出來。

  藉著茫茫暮色,凝目一看,這時他才發現信箋上的寥寥幾字,娟秀中透著潦草,似是在心緒紛亂的情形下匆匆寫成的。

  因而,他斷定堡中不但有了重大變化,也許父親和表妹的處境已極危急了。

  他目注信箋,凝神沉思,判斷種種可能發生的驟變情形。

  正在他低頭沉思,任馬飛馳,心中暗暗焦急之際,坐下小青,突然昂首發出一聲悠長怒嘶。

  江天濤知道快到茂林了,是以並未在意,謹慎地壘好信箋,放在懷裡,同時漫不經心地舉目前看。

  一看之下,面色大變,脫口一聲輕啊,急忙去提放在鞍頭上的馬韁。

  只見一群騎馬徒步的男女簇擁著一頂精緻小轎,正浩浩蕩蕩地出茂林內走出來,雙方距離,已近至不足二十丈了。

  小青已跑得幾近瘋狂,馬速快如奔電,前面一群男女,似是有恃無恐,既不出聲吆喝,也不閃躲相讓,而江天濤正慌得去提馬韁,但短短二十丈的距離眨眼已到近前了。

  驀聞一聲粗擴暴喝:「好個沒長眼睛的東西,還不滾下道去。」

  暴喝聲中,呼的一聲,一輪棍影,挾著懾人勁風,已掃向小青的前蹄。

  江天濤尚未看清馬前情形,僅看到一個彪形身影一晃,緊接著,隨著喝聲掃來一輪棍影。

  慌急間,大喝一聲,馬韁猛提,小青一聲痛嘶,條然人形立起。

  就在小青立起的同時,呼的一聲,一根盤螺鐵棍,就在它的蹄下掃過。

  對方一棍掃空,再度暴喝一聲,鐵棍一輪,立變泰山壓頂,再向小青的前胸砸來,聲勢十分兇猛。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雙腳猛催馬腹,小青身形一旋,對方的鐵棍,再度擊空。

  就在這時,驀然皺起一聲嬌叱:「史先鋒住手!」

  江天濤聽得心中一驚。對方竟是先鋒。

  定睛一看,馬前正立著一個手橫盤螺棍的彪形大漠。

  只見彪形大漠,袒胸露臂,肌肉鼓鼓隆起,胸毛髮亮,一張臉紫中泛黑,濃眉、凶睛、獅子鼻,十足的凶狠之徒。

  再看嬌叱阻止的,竟是一個立在精緻小轎旁邊的妖媚侍女。

  妖媚侍女,年約十六七成,迷迷眼,細彎眉,身體豐滿,肌膚細膩,風騷中透著淫邪蕩氣。

  她一手扶著轎扛,一手插著蛇腰,一隻迷迷眼,似笑不笑地看著江天濤。

  江天濤細看小轎,不由暗吃一驚,只見乳黃色的錦緞轎煒上,繡滿不知名的花卉,轎頂上,嵌珠綴玉,極盡豪華之能事。

  一張珠簾,深垂轎門,暮風吹動中,隱約現出一個嬌小的人影。

  江天濤一面打量,一面沉思,竭力去想轎中的女人是誰?

  他記得師父或者是金拂盲尼,曾經在無意中談到過武林中有這麼一個女人,只是那時,他沒有注意。

  再看四個抬轎的人,俱是身高背厚胳膊粗的嫖悍莽夫。

  這時,轎後幾個書生裝束的騎馬人,個個怒形於色,已紛紛散開,圍成了一個圓弧,形成半包圍之勢。

  江天濤見這些書生裝束的人,個個油頭粉面,裝成一派斯文,雖然三十幾歲年紀,但頰下仍光光無家,各搖一柄大折扇,一臉的傲氣。

  正待繼續後看,驀聞小轎內,發出一陣銀鈴般的悅耳嬌聲道:「喜歡,攔路的是誰?」

  江天濤聽得一愣,喜歡是誰,難道就是這個身穿花衣的妖媚侍女。

  心念間,驀見妖媚侍女,並不太恭敬地咯咯笑著道:「是一個盲人騎瞎馬的漂亮小伙子。」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繼爾一想,自己理屈,騎馬看信不看路,險些撞上人,也不能怪人家譏諷,因而沒有吭聲。

  不過,聽了漂亮小伙子幾個字,卻已肯定地揣出轎中的女人,絕不是什麼正派人物。

  但,幾個騎馬搖折扇的粉面老書生們,聽了「漂亮小伙子」幾個子,卻俱都不屑的停了一聲。

  又聽小轎內的女人,以更嬌美清脆的聲音,笑著問道:「喜歡,你看他會武功嗎?」

  妖媚侍女的迷迷眼,向著江天濤的佩劍一看,輕桃地笑著道:「劍倒是有一柄,就怕是聾子的耳朵,好看不中用,不過他的馬術,倒是蠻精的。」

  江天濤本待道歉幾句,各自趕路,這時聽了妖媚侍女的話,知道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路數,因而哼了一聲,撥馬就要撓路。

  就在他一撥馬的同時,又聽轎內的女人,玩笑似地嬌聲說道:「喜歡,你去試試他!」

  話聲甫落、妖媚侍女,立即愉快地咯咯笑了,同時,竟狐媚地向著江天濤一招手,嬌聲道「喂,站住,讓我試試你會不會用劍。」

  說著,眨眼睽著正待繞道過去的江天濤,逕自向前走來。

  手橫盤螺棍的彪形大漠,立即退至轎前。

  江天濤心急趕路,本不願多事,但遇到了這些囂張狂妄目中無人,不可理喻的人,少不得要出手懲戒他們一番。

  於是,冷冷一笑,轉身下馬,順手將馬韁繫在鞍頭上。

  就在他將馬韁繫在鞍頭上的同時,驀聞一個沙啞的聲音,輕蔑地說:「殺雞焉用牛刀子,喜歡妹妹,你去休息,讓哥哥我來收拾他一頓。」

  江天濤轉首一看,人影閃處,妖媚侍女的身前,已多了一個身穿灰綠長衫,後拿棗木折扇的中年書生。

  中年書生短刀眉,飛斜眼,臉上不但撲有白粉,嘴上也塗了一層朱丹,瘦削兩頰,下巴尖尖,一望而知,是個十足嗜酒貪色之徒。

  江天濤看了這些人的嘴臉,再聽了這些不倫不類的稱呼,不由得條起殺機,右肘毅然一橫,寒光如電一閃,嗆的一聲,長劍已撤出鞘外。

  妖媚侍女瞄眼嫖了一眼江天濤的長劍,即對身穿灰綠長衫的中年書生,狂妄地咯咯一笑,叮仁道:「你可不能傷他喲,香妃不收他做轎後將軍,也要做他做個轎前先鋒。」

  江天濤一聽香妃兩字,頓時恍然大悟,不由仰天哈哈笑了。

  身穿灰綠長衫的中年書生,聽了妖媚侍女的話,目光中既妒,神色中又怒,不由瞪著江天濤,切齒恨聲說:「小子,笑什麼,你的艷福來了尚且不知,你能在我湯卜和的扇下走過十招,就算你小子中選了。」

  說話之間,手持折扇,緩步向江天濤欺來。

  江天濤條斂大笑,傲然朗聲說:「我道是哪裡來的有名人物,原來是長樂宮的一群狗男女……」

  話末說完,中年書生湯卜和已急怒地脫口一聲大喝:「小輩找死,膽敢胡說,納命來。」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棗木大折扇,用的一聲張開,扇影一閃,直切江天濤的俊面。

  江天濤殺機已起,決心為武林除害,不能再留這些淫徒害人,這時見湯卜和飛身撲來,立即冷冷一笑,道:「你也配!」

  配字出口,垮步閃身,長劍一招大鵬展翅,反臂削向湯卜和的右腕。

  湯卜和沒想到江天濤出劍如此奇抉,不由大吃一驚,尖嚎一聲,檸腰一躍,身形疾向橫裡退縱。

  江天濤冷哼一聲,平靜地沉聲道:「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嗎字出口,疾演舉火燒天,長劍閃電一挑,立即暴起一聲沙啞慘嚎。

  寒光閃處,鮮血如注,劍尖已劃破了湯卜和的小腹,一盤小腸立即瀉出來。

  咚的一聲,湯卜和的身體,著實跌在路邊,滾了兩滾,頓時暈死過去。

  妖媚侍女,橫棍大漢,以及馬上圍立在兩邊的中年書生們,俱都驚呆了。

  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對方藍衫少年,僅輕描淡寫地揮手一招,便將湯卜和的小腹挑開了。

  橫棍大漢一定神,突然一聲暴喝道:「小狗膽敢殺人。」

  暴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盤螺棍,一招「春雷貫頂」,猛向江天濤的當頭砸下。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震耳一聲大喝:「口出不遜,定非善類,今天也留你不得。」

  大喝一聲,進步欺身,長劍幻起一道如銀匹練,擦過砸下的盤螺棍,猛向彪形大漢的如鼓肚皮攔腰斬去,寒光過處,快如電掣。

  妖媚侍女一見,粉面大變,驚得失聲尖呼:「史先鋒不好!」

  尖呼聲中,急忙取出一條蓮鉤索,飛身撲了過去。

  妖媚侍女的身形剛動,場中已暴起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史先鋒的身體已被江天濤攔腰斬為兩斷,盤螺鐵棍也飛了。

  江天濤的身形奇快,軌了史先鋒,身形已距小轎不遠了。

  但妖媚侍女的身形,也飛身撲至,一聲嬌叱,雙腕疾揮,兩端蓮鉤,一抓江天濤的長劍,一抓江天濤的面門。

  江天濤原想趁機撲向小轎,沒想到妖媚侍女的蓮鉤已經擊到。

  倉促間,身形一閃,蓮鉤擦耳飛過。

  但錚的一聲輕響,右臂猛然一震,長劍已被另一蓮鉤抓住。

  就在這時,幾個坐在馬上發愣的中年書生,暴喝一聲,紛紛起身,揮動手中折扇兵器,齊向江天濤撲來。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厲喝一聲,運足功力,長劍奮力一揮,立即響起一聲驚急矯呼,妖媚侍女的身體已被江天濤奮力倫起。

  妖媚侍女的兩手,愈拉愈緊,江天濤的長劍愈倫愈疾,飛身撲來的幾個中年書生,俱都愣了。

  江天濤內力雄厚,功力驚人,心中一動,即將妖媚侍女的身體向最近一個發愣的中年書生撞去。

  咚的一響,按著一群尖銳嬌呼。

  發楞的中年書生被撞了個就地翻滾,妖媚的侍女,也碰了兩個大翻身,其餘中年書生,驚呼一聲,紛紛暴退。

  就在這時,驀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嬌叱:「還不快些鬆手!」

  被倫得旋轉如飛的妖媚侍女一聽,只得兩手一鬆,一個豐潤矯軀,挾著一陣勁風,直向另一個中年書生撞去。

  又是那聲清脆聲音,立即命令道:「達范桐,快些接住。」

  被稱為達范桐的中年書生,正待閃躲,這時一聽,驚得慌不迭地伸手去接。

  由於事先驚慌欲躲,這時又畏於說話女人的命令去接,達范桐心中一慌,加之衝力過劇,妖媚侍女的渾圓雙股,著實撞在他的前胸上。

  又是咚的一聲,按著悶哼嬌呼,達范桐身形踉蹌後退,兩手緊抱前胸,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妖媚侍女就地一連數滾,挺了幾挺,終於暈死過去,只跌得灰頭土臉,釵橫發亂,花衣也破了幾個洞。

  江天濤揮臂甩掉了抓在劍身上的多刺蓮鉤,轉首一看,星目不禁一亮。

  只見精緻富麗的小轎前,赫然立著一個秀髮高挽,捲曲如雲,上插鳳釵珍珠,兩鬢綴滿了瑰麗寶石的絕色麗人。

  絕色麗人看來年僅二十一二歲,身材窈窕,婀娜多姿,兩道纖細而修長的柳眉下有一對勾魂奪魄的眼睛……

  她的櫻唇微微牽動,分不出是驚是喜尤其穿著一身乳緞,繡滿了各式奇花的雲棠長裙,愈顯得有一種難以抵抗的吸力。

  她清脆悅耳的聲音,似震金玉,令人不自覺地陡起違思,同時,餘韻中,含有引誘挑逗的意味。

  江天濤看罷,愈加相信恩師海棠仙子和梵淨山金拂盲尼的話說得不虛,這真是人世間,最具魔力的尤物。

  絕色麗人,微含嬌嗔,略帶塭色,那只勾魂奪魄的澄澈眸子,不時閃爍著柔輝,一瞬不瞬地望著江天濤。

  江天濤雖然早已有了戒心,但仍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無形中似有一股壓力。

  江天濤雖然距離絕色麗人尚有三四丈遠,但雙方的目力,仍如在光天化日的大白天,景物清晰可見。

  驀見絕色麗人,明眸柔光一閃,輕啟櫻唇,似冰冷,似含情地嬌聲問道:「你是誰的門人,小小年紀,心腸竟是如此毒狠?」

  江天濤只準備與她動手,絕不與她談話,這時見問,卻不由自主地沉聲回答道:

  「我是誰的門人,你管不著。」

  絕色麗人柳眉微微一挑,明眸撫媚地一標,淡雅的喚了一聲,蕩人心神地無聲笑了。

  江天濤看得心神一蕩,頓時駕覺中了她的圈套,他記得金拂盲尼說過,遇到這個尤物,切忌和她交談,劈頭先剌她三劍。

  心念一轉,不自覺地震耳一聲大喝道:「少施媚術,別擺姿態,須知少爺可不是那種人……」

  話末說完,絕色麗人突然舉袖掩口,立即發出一陣劃空銀鈴般的咯咯矯笑,只笑得嬌軀顫抖,衣光閃爍。

  江天濤神志一陣恍惚,心頭抨抨跳動,突然感到胸間窒息,呼吸有些喘氣。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知道再不劈她三劍,後果實在不堪設想了。

  心驚之餘,急忙排除雜念,不由慌得厲聲大喝道:「你笑什麼,快些亮出兵刃來!」

  絕色麗人咯咯地笑得更清脆更響了,同時極盡柔媚地笑著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說話之間,竟輕移蓮步,款擺纖腰,極緩慢地走向江天濤身前。

  江天濤怒哼一聲,大聲道:「哪個不知你是雲南花坪山,長樂宮中的蠻花香妃茗芷苓。」

  絕色麗人茗芷苓故意一皺柳眉,既幽怨又關切地道:「你自信是姊姊的對手嗎?」

  江天濤俊面一紅,立即怒聲道:「你是誰的姊姊,你要再胡言亂語,可不要怨我手辣心狠!」

  說著,立即將手中的長劍,閃了兩閃,但他卻沒有出手的意思。

  蠻花香妃見江天濤雖然目光有些呆滯,但仍知發怒揮劍,心中也不禁暗暗吃驚,像如此鎮定自恃的少年人,她還是第一次遇見。

  這時見江天濤忿怒揮劍,再向前走了幾步,故意明眸一轉,兩顆晶瑩的淚珠,立即滾下來,縐眉幽怨地說:「你已經夠狠心的了。」

  說著,舉起握著一方粉紅絲帕纖纖玉手,指著趴在路旁的湯卜和,倒在血中的史先鋒,以及灰頭土臉的妖媚侍女,與兩手抱胸的達范桐,繼續幽幽地道:「你看……」江天濤雖然仍竭力鎮定,但神志已有些恍惚,同時蠻花香妃對他有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力,他雖然明知對方在施媚術,但卻不知如何應付!

  這時,情不自覺地隨著蠻花香妃的指向轉首望去。

  就在他搏首的同時,晚風中,驀然飄來一陣甜甜膩膩的香味。

  江天濤條然驚覺,急忙回頭一看。

  只見蠻花香妃,柳眉一挑,媚眼圓睜,脫口一聲嬌叱:「爾等還不與我拿下。」

  說話之間,玉腕疾揚,一方粉紅絲柏,迎風一展,其大如蓋,直向江天濤的俊面罩來。

  江天濤大吃一驚,心知上當,厲喝一聲,飛身躍起。

  但那方其大如蓋的香甜絲柏,也同時罩在他的頭上。

  「蠻花香妃」見絲巾罩住了江天濤的頭,頓時大喜,不由再度嬌聲疾叱:「爾等還不快下手,發什麼呆!」

  幾個發愣的中年書生一聽,同時一聲大喝,各揮棗木大折扇,齊向騰空躍起的江天濤撲來。

  江天濤被絲巾罩住了頭,心中也不禁慌了,一股濃重的甜膩奇香,熏得他心浮氣躁,嘔心欲吐。

  慌急間,暴喝一聲,舉手將頭上的絲巾扯下來。

  緊接著,身形疾瀉而下,手中長劍,順勢一招「風掃落葉」,立將撲來的幾個中年書生逼退。

  但他的雙腳一著地面,突然感到渾身顫抖,兩腿發軟,身形一連幾晃,險些跌在地上。

  蠻花香妃見絲巾落在江天濤手裡,心中十分焦急,但看了江天濤搖搖欲倒的身體,不由咯咯笑了。

  同時,柔媚地笑著道:「小兄弟,你已中了姊姊的五步斷魂香了,知道嗎?」

  江天濤聽得渾身一顫,面色立變,他似乎聽金拂盲尼說過,凡中了五步斷魂香的人,不出五步,便即暈倒,尤其,半個時辰之內如不及時服下解藥,立即氣絕,七孔流血而死。

  由於心中一慌,立感頭昏目眩,不但兩腿發軟,內力也感不繼了。

  同時,手心、額角,頓時滲出汗水來。

  蠻花香妃一見,撫媚艷麗的如花矯靨上,立即掠上一片光彩,按著柔聲說:

  「小兄弟,你的功力雖然深厚,但時間一久,仍免不了暈厥,那時,即使姊姊救活了你,你的武功也廢了。」

  江天洛一聽,心中又驚又怒,但他知道他沒有暈倒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曾服了三顆朱仙果。

  一想到朱仙果,他立即閉上了有些旋冒金花的星目,迅即運功調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49:42

  心念一動,口訣立生,一陣朱仙果的清涼異香,立時瀰漫喉間,丹田的真氣也隨之凝聚起來。

  蠻花香妃誤以為江天濤到了難以支持的地步,慌得急忙在花衣上的花蕊中,取下一個粉紅色的珠子來。

  按著,漫移蓮步,逕盈地向著江天濤身前走去,同時,柔媚地道:「小兄弟,快吃下這粒解藥,否則便無救了。」

  江天濤的神志逐漸清醒,真氣逐漸凝聚,他根不得挺劍剌死蠻花香妃。

  他微微睜開一線眼線,發現蠻花香妃離他已經不遠了,嫩白如春蔥般的纖纖玉手,輕巧地捏著一粒粉紅色的珠丸,那雙極富撩撥,醉人的媚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那張最具吸引力的鮮紅櫻唇,含笑微合,充滿了誘人的魅力。

  江天濤看得心旌搖搖,抨然跳動,五步斷魂香的餘毒,再度分竄漫延,因而,心中一驚,立即閉上了眼睛。

  驀聞蠻花香妃嬌聲說:「小兄弟快服下這粒解藥,乖乖地跟姊姊走,姊姊絕不會虧待你……」

  江天濤見蠻花香妃一口一個姊姊頓時大怒,脫口一聲厲喝:「賤婦閉嘴……」厲喝聲中,長劍疾演「白陀吐信」,猛向蠻花香妃的璇璣穴刺去。

  蠻花香妃沒想到江天濤瀕臨暈厥之際,尚能出劍猛刺,的確吃了一驚,一聲驚呼,仰面挺身,蓮足一橙,嬌軀斜升飛起。

  江天濤決心為武林除害,哪容蠻花香妃逃走,一聲怒哼,進步追刺。

  就在劍尖將要刺中蠻花香妃的同時,驀聽一聲大喝,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書生,折扇一揮,已經飛身撲上。

  江天濤一心想置蠻花香妃於死地,因而對橫裡撲來的白衫中年書生,僅用左手中的絲巾,猛揮封出!

  紅光一閃,絲巾的一角,恰好擊在白衫中年書生的粉面上。

  白衫中年書生,大吃一驚,厲嗅一聲,飛身暴退一丈,咚的一聲,著實跌在地上,僅翻了一個身,立時暈死了過去。

  江天濤一見,頓時愣了,他的確沒想到蠻花香妃的五步斷魂香,竟厲害得如此驚人。

  其餘幾個中年書生,見江天濤竟用他們香妃的「迷魂巾」迷倒了白衫中年書生,俱都嚇呆了。

  就在這一遲疑間,蠻花香妃得能逃脫劍下做鬼,於是,翠袖一揮,飄身縱至暈死過去的白衫中年書生前,急忙伸手捏住對方的兩頰,立即將那顆粉紅色的珠丸放進白衫書生的口內,接著,緩緩立起身來。

  她黛眉如飛,嬌靨鐵青,那等撫媚艷絕,令人一見神迷的嬌美面龐,這時突然變得淒厲怕人。

  蠻花香妃目露凶芒,恨恨地沉聲道:「無知小輩,看你能撐到何時,老娘就站在此地,立等你七孔流血而死。」

  江天濤雖然滿腹怒火,但他不敢再耗真氣,對蠻花香妃的惡毒言語,聽如未聞,繼續閉目調息。

  就在他合上雙目之時,一聲烈馬怒嘶,逕由來時的鄉道上劃空傳來,同時,隱約聽到陣陣急奔蹄聲。

  蠻花香妃等人聽得心中一驚,紛紛循聲一看,只見正東一片漆黑,無法看清奔來的馬影,和究竟有多少人。

  江天濤急於調息運功,因而,他連眼睛都沒有睜。

  又傳來一聲嬌叱。

  緊接著,正東黑暗中,一連閃出數點兵刃相擊的火星,久久,才聽到一聲輕微的金鐵交鳴聲。

  同時,也現出兩匹追逐狂奔,如飛馳來的高大馬影。

  江天濤聽了那聲嬌叱,似是有些耳熟,因而睜開了眼睛,轉首一看,只見兩匹快馬,幾乎是拼騎馳來。

  又是一聲嬌叱,黑暗中按著是一月如銀的翻滾匹練,兩馬一陣分台,繼續向這面如飛馳來。

  江天濤看罷,斷定是一對久有宿怨的仇人,狹路相遇了。

  心念末畢,驀見蠻花香妃茗芷苓,向著幾個神色徨慌的中年書生,一揮手,緊急地低聲嬌叱道:「來人不知是何路數,我們必須先將點子制服。」

  說話之間,當先向江天濤身前撲去,其餘幾個中年書生,也只得硬著頭皮,緊跟而上。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一招「八方風雨」,長劍幻起一座劍林光幕,千百銀鋒,分指八面,立即將蠻花香妃等人逼退。

  就在江天濤逼退蠻花香妃等人的同時,一陣馬嘶嬌叱,兩匹高頭大馬。

  勢如奔雷般已馳至了近前。

  驀聞一聲清脆嬌呼:「啊,衛小俠!」

  按著又是一聲熟悉嬌呼:「啊,衛代表!」

  嬌呼聲中,馬嘶蹄亂,兩匹健馬猛的一頓,兩道銀綠身影,已謄空飛下馬來,齊向江天濤身邊落下。

  江天濤舉目一看,面色立變,只見凌空飛下的兩人,竟是含忿追他的銀釵皇甫香和名歌女冷萍。

  蠻花香妃見沿途交手,縱馬飛奔而來的兩個持劍少女,俱都認識江天濤,著實吃了一驚,尤其五步斷魂香巾,落在江天濤的手裡,更加慌急萬分。

  銀釵皇甫香本來芳心暗恨江天濤,這時乍然見他被困此地,情不自禁地變得十分關懷。

  名歌女冷萍飛馬離開啟德鎮的原因,就是前來追趕江天濤,由於和銀釵的衝突,越野飛馳,沒想到竟在此地撞上了。

  江天濤由於一直無法得到充分調息,是以不能盡將餘毒驅除,因而,一劍揮出之後,氣血立即翻騰,無法同被擊退的蠻花香妃等人追擊。

  這時見冷萍、皇甫香同時趕來,雖然有些心慌,但自覺在安全上有了屏障。

  他不敢和銀釵答話,也不敢問冷萍何以和銀釵交手打起來,只得微微合上星目調息。

  冷萍和皇甫香見江天濤俊面蒼白,額角滲汗,俱都慌了,轉首一看,發現立在路邊的花衣美女,竟是蠻花香妃,不由同時惶聲驚呼道:「啊,他中了五步斷魂香了!」

  驚呼聲中,回頭再看,發現蠻花香妃的五步斷魂香巾,居然握在江天濤的手裡,不由驚得花容一變,再度急聲道:「這是斷魂巾呀,衛小俠千萬不可貫注真氣揮動它。」

  冷萍說罷,似乎想起什麼,突然搏首望著蠻花香妃,厲聲道:「你這女性敗類,還不趕快拿出解藥來?」

  說話之間,手持長劍,緩緩向蠻花香妃身前逼去。

  蠻花香妃茗芷苓,由於沒有了斷魂巾,早已趁機將史先鋒丟至路邊的盤螺鐵棍撿起來。

  這時見冷萍仗劍逼來,不由冷冷一笑,要挾地道:「要解藥不難,只要把斷魂巾還我。」

  察看江天濤神色的銀釵皇甫香一聽,立即怒聲道:「將斷魂巾還給你,只怕你就不給解藥了。」

  蠻花香妃冷冷一笑,有侍無恐地道:「那我們就眼看著他七孔流血而死吧!」

  冷萍聽得渾身一顫,頓時愣了。

  銀釵皇甫香,頓時大怒,黛眉一軒,毅然怒聲道:「殺了你不怕在你身上找不到解藥來。」

  說話之間,纖手再將懸在肩井上的描金折扇取下來,左手持扇,右手仗劍,逕向蠻花香妃身前逼去。

  蠻花香妃一見皇甫香取扇,再看她銀輝閃閃的服裝,心中不由暗吃一驚,頓時想起,她就是三釵幫的銀釵皇甫香。

  但她也看得出皇甫香雖然動了怒,而她仍顧忌著藍衫少年的安危,是以才遲遲不敢出手,希望能威逼出解藥來。

  因而,冷冷一笑,依然有侍無恐地沉聲問道:「皇甫香,你自信能在片刻之間便可殺我?」

  銀釵聽得一楞,她自信能夠戰勝蠻花香妃,但要說在片刻之間使將對方制服,她的確沒有這份把握。

  螢花香妃一見,立即得意地冷冷一笑,繼續要挾道:「哼,恐怕不到片刻,他就要七孔流血而死了。」

  冷萍聽得渾身一顫,花容立變,惶急中,不由厲聲道:「皇甫姑娘,救人要緊,我們倆兒一齊上。」

  說話之間,一揮長劍,當先向蠻花香妃撲去。

  皇甫香深覺有理,對付這些武林敗類,根本不須顧慮什麼武林規矩,於是毅然應了個好,左手揮扇,右手挺劍,立取挾擊之勢。

  蠻花香妃一見,的確慌了,她沒想到一路纏鬥而來的兩個仇家,突然間又協力並肩來對付她。

  她沒有了仗以懾人的「斷魂巾」,就等於兇猛無敵的鷹沒有了眼睛。

  這時見皇甫香和冷萍兩人挾攻撲來,立即將盤螺棍舞了個風雨不透,同時,厲聲嬌叱道;「一群死東西,你們在等死嗎?」

  幾個中年書生一聽,慌得大喝一聲,一齊撲向冷萍,因為他們知道皇甫香是名滿天下的三釵幫總統領,是以不敢當其銳鋒。

  冷萍見幾個油頭粉面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撲來,斷定都是些無恥荒淫之徒,加之心切取得解藥,因而芳心條起殺機。

  於是,一聲嬌叱,運劍如飛,嬌軀轉處,長劍已幻起一道森森光幕,立將撲來的幾個中年書生罩住。

  幾個中年書生,俱是些好色貪杯之徒,實際上根本沒有真本事硬功夫,哪裡抵擋得住,一陣驚呼,紛紛暴退。

  冷萍殺機已起,豈容歹徒人等逃走,一聲嬌哼,長劍疾演「彩鳳展翅」,寒光閃處,立即暴起一聲淒厲慘叫。

  飛退較慢的一個中年書生,連胸帶臂,並被斬為兩段,心肺肝腸,隨著飛濺鮮血,立即湧了出來。

  剛剛調息完畢的江天濤,睜眼一看,面色立變,他確沒想到,看來那等嫻靜高雅的冷萍姑娘,這時殺起人來,居然面不改色。

  再看銀輝閃閃的皇甫香,已和撫媚艷絕的蠻花香妃,激烈地打在一起了。

  皇甫香左扇金光閃閃,右劍銀芒耀眼,加上盤旋如飛的身影,宛如銀河中綴滿了金星萬點,極為壯觀。

  蠻花香妃雖是嬌弱纖纖的女子,但手中沉重的盤螺棍,卻揮舞得勁風呼呼,棍影如林,任她皇甫香左扇右劍,一時間也不能逼近。

  正在打鬥間,又聞一聲剌耳驚心,直上夜空的淒厲慘嚎。

  江天濤轉首一看,另兩個中年書生的頭頂也不見了,兩個無頭屍體,旋了幾旋,咚咚兩聲相繼撲倒地上。

  其餘兩個中年書生一見,只嚇得面色如土,魂飛天外,驚呼一聲,條然轉身,向著漆黑如墨,陰氣森森的高大茂林內,亡命奔去。

  冷萍姑娘一見,脫口一聲嬌叱…「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嬌叱聲中,條然停身,左手玉腕一揚,立有兩點寒星,挾著嗤嗤嘯聲,快如兩道銀線,一閃而逝。

  緊接著,如飛奔向茂林的兩個中年書生,同時兩手撲天,仰面發出一聲悠長慘叫,撒手丟扇,踉蹌栽倒。

  江天濤看得面色一變,他確沒想到,冷萍的腕力竟是如此的強勁,而她的劍術,似是也不遜於皇甫香。

  殺完了幾個中年書生的冷萍,倘不知道江天濤已睜開了眼睛,一聲嬌叱,再向蠻花香妃撲去。

  蠻花香妃早已嚇得花容慘白,這時見冷萍返身撲來,慌急間,柳眉一豎,厲聲嬌叱:「老娘與你們拚了!」

  了字出口,盤采棍一緊,逼退了皇甫香,猛向冷萍掃來。

  皇甫香何等精靈,就在蠻花香妃掃向冷萍的同時,她手中的描金折扇,已快如閃電般切到了蠻花香妃的肩頸間。

  蠻花香妃一聲驚呼,塌肩斜飛三丈。

  冷萍、銀釵,一心想置螢花香妃於死地,以便在她身上找出解藥來,是以,同時嬌叱一聲:「不拿出解藥來,休想活命。」

  嬌叱聲中,同時飛身追去。

  蠻花香妃見無法脫身,只得拚死力敵,於是,三人又凶狠激烈地打在一起。

  江天濤看得清楚,蠻花香妃絕不是銀釵和冷萍兩人的對手,不出三十招,必敗無疑。

  但,他對女人與女人交手的潑辣凶狠勁,同樣的稱得上「不讓鬚眉」。

  繼而,他的星目一亮,渾身不禁一顫,心想:冷萍、銀釵制服了蠻花香妃之後,勢必前來向他糾纏,問起他的真正身份,那時該如何回答?

  心念及此,懾足走至小青身邊,悄悄解開絲韁,點足飛身上馬。

  就在他身形剛剛落在馬鞍上的同時,小青昂首一聲怒嘶,放開四蹄,如飛狂馳,直奔茂林。

  江天濤一聽小青怒嘶,恨不得伸手掩住馬口,繼而一想,索性催馬狂奔。

  激烈打鬥中的冷萍和銀釵,聞聲覷目一看,花容立變。

  皇甫香芳心一急,不由脫口急聲道:「冷萍姑娘不好,衛代表又跑了。」

  說話之間,一連緊攻了三招,逼退蠻花香妃飛身退出圈外,逕向白馬卷雲奔去。

  冷萍無心再向蠻花香妃索取解藥,緊跟著皇甫香身後,也飛身蹤向自己的座馬。

  同時,既迷惑又驚異地急聲道:「這人真是有點古怪。」

  銀釵皇甫香一聽,立即忿忿地接口道,「哼,他的古怪事還多得很呢!」

  接口說罷,飛身上馬,一抖絲韁,逕向江天濤如飛追去。

  冷萍聽不懂皇甫香的話意,但她這時也無心情去問,縱落馬上,狂馳如飛。

  蠻花香妃茗芷苓,嬌靨蒼白,微微喘息,一手插腰,一手以盤螺棍支地,她對江天濤的突然飛馬馳去,尤感到萬分驚奇。

  她頹喪地望著飛馬追去的皇甫香和冷萍,又幸運地搖搖頭,她知道如果江天濤不跑,她的性命今夜定然難保。

  再看江天濤,早已消失在漆黑的茂林前了。

  這時的江天濤,形如驚弓之鳥,為了擺脫皇甫香和冷萍,一撥馬頭,馳下鄉道,如飛衝進漆黑的茂林。

  他並不是怕皇甫香和冷萍的武功,而是怕被兩人追上了糾纏不休,誤了行程。

  尤其,他不明白隱身「圓韻樓」偽裝歌女的冷萍,為什麼也在他馬後追蹤。

  心念間,回頭再看,發現銀釵皇甫香和冷萍,正撥馬奔下鄉道,拼騎向著這面追來。

  他感到非常奇怪,方才兩人還纏鬥不休,這時卻又蠻像一對密友。

  打量間,膀下驀然驚起一陣馬蹄踐踏著枯枝敗葉的喳喳聲。

  江天濤聞聲猛然一回頭,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凝神一看,發現茂林內,樹木高大,枝葉蔽天,無法看清夜空中的繁星。

  地面上枯枝敗葉,積厚盈尺,寶馬小青,瘋狂飛馳,只見林內的高大樹木,如飛倒逝。

  片刻過去了,但仍沒馳出茂林。

  江天濤感到有些奇怪,這座茂林怎的廣大。

  於是,急忙勒住小青,遊目一看,這才發現周圍有的九樹成行,有的六樹橫阻,有的七樹斜伸,有的十樹圜植。

  江天濤看罷,不由暗吃一驚,心想:這該不會是一座什麼陣勢吧!

  心念末畢,驀聞數十丈外傳來一聲急促的茫然矯呼:「衛代表,你在哪裡?」

  江天濤一驚,不由心頭一震,這正是銀釵皇甫香的聲音,他的確沒想到皇甫香已追到附近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緊張地呼問;「衛小俠,你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突然聽不到你的馬奔聲了?」

  江天濤聽得出,這是冷萍的聲音,尤其聽了她焦急關切地詢問,心裡非常感動,但他卻不敢響應。

  因為,只要他一出聲,銀釵和冷萍,定然找進陣來。

  那時不但給自己帶來糾纏不清的麻煩,也許她們找不到出口,而餓死在這座奇特的林陣中。

  心念至此,任由皇甫香和冷萍兩人在數十丈外,相替嬌呼,他逕自拉著小青,悄悄向深處走去。

  他沿著斜伸的行樹前進,踏著積厚盈尺的敗葉枯枝,宛如走在厚厚的大地毯上,顫魏如錦。

  遠處冷萍和銀釵的嬌呼,顯得更焦急,更關切了。

  江天濤聽得心中非常不忍,不自覺地停下身來,循著叫聲的方向一看,星目不由條然一亮。

  只見對面斜伸的行樹盡頭,視界變得突然廣闊,同時,可以看到夜空的點點繁星。

  江天濤心中一喜,斷定那就是林陣的出口了,於是,拉著小青,急步向對面走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發現出口處荒草及膝,同時在十數丈外有一片高低參差,大小不一的矮樹,在矮樹叢中,隱約現出一角圍牆。

  江天濤看得一愣,按著加速了步子,他斷定前面不是出口而是一戶隱居在這座茂林中的人家。

  想到隱居兩字,立即聯想到這座奇異的茂林怪陣,因而裡面居住的也必是一位世外高人。

  心念至此,他不禁有些遲疑了,覺得不應該進去。

  遲疑間,已到了行樹的盡頭,舉目一看,再度愣了。

  只見那片高低不一的矮樹林,恰在數百丈方圓的林空中央佔地約有數畝,根據那角圍牆,斷定裡面必有人家。

  但根據林空中的荒涼情形,似是不可能住著人。

  由於好奇心的驅使,他要看看是什麼人家,住在這等陰森荒野的茂林中,而且居住在林陣的中央。

  他拉著小青,踏著高及膝上的荒草,慢步前進,腳下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這時,四週一片漆黑,格外顯得陰森岑寂,因而,江天濤和小青踐踏在枯草上的「沙沙」輕響,也愈顯得陰森懾人。

  走到矮樹叢前,探首向內一看,江天濤再度愣了。

  只見裡面一片荒草,僅靠北的一面,有一座半塌的石室殘垣。

  江天濤看了這等淒涼景象,心中既索然又失望,於是,飛身上馬,決意穿過荒草空地,繼續向西找尋出路。

  就在他飛身上馬的同時,小青突然立耳豎須,昂首發出一聲刺耳驚心,直上夜空的悠長驚嗅。

  同時,前蹄仰起,人形而立,馬尾不停地擺動,雙目閃著驚急,旋身就要後退,似是不願前進。

  江天濤暗吃一驚,心知有異,脫口吆喝了兩聲,立將小青的情緒抑住。

  於是,遊目一看,這時才發現半塌的石屋中,有一堆白色的物體,而在白色的物體中,有一蓬隱隱閃著紅光的東西。

  江天濤看得心中一動,一抖馬韁,就待進去。

  但受驚的小青,卻搖頭擺尾,低嘶連聲,步步後退。

  江天濤好奇心勝,雖然心中暗自驚疑,但仍輟身下馬,決意過去看個清楚。

  於是,繫好馬韁,橫肘撤劍,寒光一閃,長劍已撤出鞘外,飛身越過坍牆,踏著荒草,逕自走向半塌的石屋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0:02

第十五章 認祖歸宗


  這時,夜空高遠,繁星萬千,周圍茂林漆黑一片,陣陣夜風掠空吹來,只吹得枯枝荒草,隨風搖晃,發出了吱吱沙沙的響聲,愈增夜的淒涼、恐怖。

  江天濤雖然一劍在手,向無所懼,但處身在這等充滿了陰森氣氛的境地,也不禁毛骨慄然,暗自心悸。

  前進中,發現石室中那堆白色物體,似是放在一方石床的正中央,在石床右端上放著一個小小的古鋼鼎爐。

  江天濤一看到那個小鼎爐,心中頓時大悟,那堆白色物體可能就是人骨。

  但那堆隱隱閃著紅光的東西又是什麼呢?

  心念間,已至半塌的石牆前,擬目向石床上一看,面色微微一變,同時升起一陣戚然之感。

  石床中央的白色物體,果然是一堆白骨。

  白骨已經剝蝕,頭顱僅剩下兩片頰骨,其餘骨骸,多已斷碎,但仍看出,是個盤坐之勢。

  江天濤懷著慼然情緒,踏著零亂石塊,目注那堆白骨,徐步走至床前。

  那點隱隱閃著紅光的物體,就埋在白骨的裡面,細看之下,竟是一個薄如蟬翼的小小絲袋。

  江天濤根據眼前的情形判斷,這堆白骨必是在這座怪異的林陣中隱居潛修的異人,而那個小小絲袋,也必然不是平凡之物。

  想到這堆白骨的前身,是一位多年前的異人,內心慼然,油然起敬。

  他首先將劍歸鞘,按著深深一揖,伏跪在地,心中默默祈禱說:「弟子江天濤,無意闖進前輩仙修聖地,冒犯之處,萬所寬恕,如有遺命,弟子願代前輩完成!」

  默禱完畢,起身走至床前,伸手捏住絲袋的一角,輕巧地用手一提。

  紅光一閃,絲袋由白骨堆內,應手而起,定睛一看,絲袋僅有五寸見方,而小袋的裡面,卻裝著十多枚晶瑩透明,閃閃發光,宛如寶石般的小彈子。

  江天濤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他能確定是白骨異人視如生命的心愛之物,也許是什麼驅怪避邪,防火佑毒的寶珠。

  心念間,已將小袋解開,捏指取出一個一看,晶瑩透明,殷紅如火,毫光閃閃爍爍,仔細看來,又不像是寶石。

  彈子的體積,大如桂圓,下端逐漸尖銳,上端多角如盤,凝目細看,發現盤面上,赫然刻著三個金絲小字...天雷子。

  江天濤看得十分不解,他不知道天雷子三字,是代表白骨異人,抑或是這種殷紅彈子的名稱。

  探首看看那小鋼鼎,裡面積滿了泥土,空無一物。

  他低頭看手中的那顆天雷子,裡面中心空虛,似是裝滿了水銀般的液體,心中一動,暗想莫非是什麼仙丹靈藥。

  但根據天雷子的名稱,似是又不像能食的名詞。

  於是,用指一觸下端的錐尖,免得鋒利無比,因而心中一動,斷定這十多個上圓下尖的奇特彈子,也許是白骨異人昔年仗以成名的暗器。

  一想到暗器,立即走了出來,他決心找一物體試試。

  舉目一看,迎面七八文處,恰有一段殘塌石牆。

  於是,佑處凝神,暗聚功力,一聲大喝,揚腕打出。

  只見一道殷紅火光,挾著懾人心神的刺耳厲嘯,直向那段石牆射去。

  紅光一閃,濺起一圈白煙,轟隆一聲震天大響,塊石四射,塵土旋起,隆隆之聲,久久不絕,一段石牆,立變一個淺坑。

  無數石塊,挾著厲嘯,紛向四面飛來。

  江天濤一見,大為失色,衣袖一拂,暴退三丈,轉身向小青奔去。

  小青尤為驚恐,放蹄衝出小叢林,同時昂首發出一聲驚嘶。

  江天濤唯恐小青受驚過度,一聲吆喝,身形騰空而起,飛身越過小樹林,直落小青的馬鞍上。

  小青再度一聲怒嘶,放開四蹄,如飛衝進茂林內。

  身後塊石落地之聲,此地彼落,響聲不絕。

  江天濤沒想到天雷子竟然具有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駭人威力,回想方才駭人情勢,這時想來,心中仍有餘悸。

  他無瑕去想那堆白骨究竟是誰,總之使用如此霸道絕倫的暗器,絕不是什麼心地淳厚,氣度寬宏的人物。

  心念間,不自覺地看了一眼手中絲袋裡的天電子,他不禁心猶餘悸地搖搖頭,在這一剎那,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些小東西才好。

  繼而一想,留在自己身上,也許有更大的用處,如果任意丟棄,萬一落在歹人惡徒之手,那還了得。

  心念末畢,驀然傳來一聲驚喜嬌坪道:「冷姑娘,在那裡了!」

  江天濤一聽,著實吃了一驚,這正是銀釵皇甫香的聲音。

  循聲一看,只見神情焦急,粉面驚喜的皇甫香和冷萍,正由前面橫阻的大樹下,飛馬奔來。

  江天濤的確沒想到,他們居然追進陣來了,心驚之下,折身撥馬,逕向斜伸向外的行樹間,縱馬馳去。

  飛馬追來的冷萍和銀釵一見,立即嬌聲急呼道:「喂,快些停馬,快些停馬,我們只問你幾句話!」

  江天濤一聽,愈加不敢停下馬來,兩腿暗暗一夾馬腹,小青昂首一聲怒嘶,速度更快了。

  由於方才是由斜伸向內的行樹間進入陣的中心,因而,江天濤聯想到斜斜伸向外沿的行樹,也許是出口,只是他心中並無把握。

  左折,右奔,一陣飛馳,不覺眼前條然一亮。

  只見天上繁星萬點,前面原野漆黑一片,果然馳出了怪林陣,心中一驚,勒馬停身,急急辨認方向。

  就在他勒馬停止的同時,緊緊跟在馬後的銀釵、冷萍,也飛馬追了出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一抖絲韁,頭也不回,放馬直左奔西。

  身穿湖水綠衣,嬌靨若春花的冷萍,趁勢縱馬,如飛衝至江天濤的身後,同時,忿忿地怨聲道:「你這人怎的如此不通情理。」

  說話之間,出手如電,纖指抓處,疾扯江天濤的藍衫後襟。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撥韁伏身,回馬一轉,冷萍的纖手立即抓空,座馬擦著小青的身邊,如飛衝了過去。

  就在這時,迎面又是一聲嬌叱,亮影一閃,皇甫香也飛馬衝至,纖手一撓,疾叩小青的馬背。

  江天濤一見皇甫香,心中頓時火起,大喝一聲,勒馬提韁,小青一聲怒嘶,前蹄條然仰起,一個急烈旋身,躍馬衝出包圍,如飛向前馳去。

  皇甫香一手抓空,嬌軀一連幾晃,險些跌馬落地。

  回馬轉來的冷萍,對江天濤的精湛騎術,芳心十分佩服,但她對江天濤的冷情,頗感灰心,因而,黯然望著江天濤飛馬馳去的背影,幽怨地自語道:「這真是一個鐵石人。」

  一手抓空,險些跌下馬來的銀釵皇甫香,只氣得粉面蒼白,嬌軀顫抖,不由恨恨地忿聲說:「定要鬥鬥這個不近人情的人,他實在太傷我們的自尊了。」

  冷萍依然癡呆地望著,已經消失在黑暗中的江天濤的馬影,幽怨地道:「我實不了解這位衛小俠,見了我們為什麼這麼怕?」

  皇甫香矯哼一聲,立即忿忿地道:「他是什麼衛小俠,我說他就是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

  冷萍聽得鳳目一亮,脫口一聲輕啊!不由驚喜地問:「真的呀?」

  皇甫香一見冷萍面帶驚喜,芳心突然感到十分後侮,同時,沒來由地升起一絲妒意,因而,急忙改口道:「可是,九宮堡前來送信的人,卻說他就是單掌擊傷力拔山的新姑老爺,表小姐汪燕玲的中選佳婿!」

  冷萍一聽汪燕玲,嬌靨上的驚喜神色頓時消失,代之而生的是黯淡、幽怨。

  皇甫香看得心中有些不忍,立即道:「冷姑娘,我們一同追去九宮堡,還怕查不出他的身份來!」

  冷萍幽怨地搖搖頭,苦笑一聲,黯然道「還是不去的好,假設他果真是江天濤,我們去了也是自討沒趣,因為任何人都知道,汪燕玲尚未出世時,無影女俠便將她許配給江天濤了。」

  說罷,黯然撥轉馬頭,沿著茂林,逕自向北走去。

  皇甫香一聽,芳心如割,想到堡丁荊德祿交給江天濤那封信上的表哥稱呼,目中不由湧滿了淚水。

  想到父親玉扇秀士皇甫陽,由湘陽回山時對她描述的江天濤,是那麼英俊瀟灑,是那麼穩重禮貌。

  如今這個故弄玄虛的衛代表,處處透著神秘,事事令人難以捉摸,假設他果真就是江天濤。

  那麼自認是老江湖的父親,真是看走眼了。

  皇甫香坐在馬上,含淚的鳳目,呆滯地望著遠處黑暗的夜空,她希望衛代表就是衛代表,千萬不要是江天濤。

  但假設衛代表真的就是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她發誓要處處與他為敵,讓他事事不能稱心如意。

  因為,他不但沒將她們三姊妹放在眼內,簡直將「三釵幫」所有的人戲耍了一頓,尤其是,傷透了她的自尊心!

  繼而想到她對這位衛代表的態度時,心中條然一驚,嬌軀不由一顫,再也忍不住伏在鞍頭上哭了。

  她知道這位衛代表,不管是不是江天濤,對她的傲慢,輕蔑定然是恨透了。

  不錯,這時催馬越野馳去的江天濤,的確暗氣銀釵的任性,兼有些蠻不講理。

  他仍清楚地記得齊魯雙俠說,皇甫香是比較溫柔的一個,那也許是在長輩面前的矜持……

  因為,他一直沒看出皇甫香有何溫柔之處。

  他一連穿過數座村鎮,發現皇甫香和冷萍,確實沒有繼續追來,他才將馬速逐漸慢下來。

  由於心情的逐漸恢復平靜,頓時想起了堡丁荊德祿。

  當然,他不須為荊德祿的安危擔心,因為,三釵幫絕不會為難一個送信的人。

  只是沒有問一問堡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讓他一直不能安心。

  他以為汪燕玲既然派荊德祿前來送信,必然當面交代荊德祿一些言語。

  心念間,不由頻頻回頭,希望能奇跡發現,但身後一片漆黑。

  繼爾想到冷萍,這個隱身在歌樓上的俠女,必然有一段與三釵幫不可分的離奇關係。

  他並沒有要躲避冷萍的意思,只因她與銀釵在一起,令他無法停馬向她解釋。

  何況她真相暴露,已令他疑心那夜引他進入三釵幫後出的神秘女子,就是她冷萍。

  如今,冷萍沒有追來,無法和她接觸,這個謎只有留待日後揭曉了也許永遠再遇不到冷萍,這件事,也許就永遠是個謎了。

  想到連番受到挫折的銀釵,斷定她絕不肯就此甘休罷手,為了預備她飛鴿傳訊各地分舵,處處加以阻擾,因而他決意仍走鄉道。

  一連數日,馬不停蹄,由於關切老父和表妹的安危,中途絕少休息這天中午,藍空一望無際,山勢溪峨,綿延百里的幕阜山,已遙遙在望了。

  幾天來,江天濤的心,從無一刻安靜過,這時,心情愈加地焦急了,恨不得凌空飛回九宮堡。

  隨著日影的西移,小青的如飛奔馳,幕阜山已橫旦在面前了。

  崎險秀拔,直插雲上的系舟峰,這時清晰可見,僅一兩片淡淡茫雲,飄浮在半峰之間。

  qsdfdsfsdsd江天濤望著青翠蔥鬱的系舟峰顛,一顆心,早已飛到了海棠洞前。

  他渴望能拜見恩師海棠仙子,他也急切希望看到冰清玉潤,嫻靜秀美,麗質若仙的雪姊姊。

  他幻想著恩師正在洞中盤坐煉丹,雪姊姊在爐旁監視火候或在洞外練劍。

  心念間,小青昂首一聲歡嘶。

  江天濤定神一看,已距山下不遠了。

  小青雖然已經通體是汗,但馬遠卻絲毫末減,馳上九宮堡特築的寬大山道,越過怪石如林的山麓,直奔山口。

  蹄聲搭搭,急如驟雨,遠近谷峰齊鳴,乍然聽來,宛如萬馬同馳。

  江天濤坐在馬上,遊目一看,山道兩側,古松蔽日,群島驚飛,山風清涼,迎面徐吹,令他因焦急而昏沉的神志,為之一暢。

  越過兩座深谷橫嶺,只見樵夫們砍柴揮斧,獵戶們叉兔追逐,松竹掩映的寺院內,傳出陣陣誦經之聲。

  幕阜山的景色,像往日一樣的綺麗,氣氛一如往日的恬靜,但江天濤卻較任何時候都焦急、激動。

  他仍清楚地記得,表妹汪燕玲舉行招親擂的那一天,山區中,亦是如此的寧靜,但在寧靜中,突然暴起一聲驚心動魄的如雷彩聲,令他險些急暈過去。

  如今,山區中一如那天的情形,這令他焦急的心情,更感到緊張、激動,覺得喉間梗塞,呼吸窒息,但阻塞在胸問的鬱悶之氣,急待一吐為快。

  尤其想到狠毒的毒娘子,令他頓時怒火高熾,坐在如飛的奔馬上,劍眉一軒,昂首發出一聲淒厲長嘯。

  嘯聲激昂,直上雲天,充滿了忿怒悲壯。

  嘯聲悠長,響徹全山,嘯聲如雷,群峰響應。

  蜂嶺上,禽鳥驚飛,盤旋半空,爭喧齊鳴,絕望中,猛獸震動,驚慌狂奔,發出了恐懼的吼聲。

  江天濤一聲嘯罷,俊面蒼白,劍眉如飛,星目中,閃爍著冷輝,胸間的鬱悶、氣忿,焦急,俱都隨著嘯聲吐上雲霄。

  一聲嘯罷,距離九宮堡外的狹谷口,已經不遠,但那聲回合繞峰的嘯音,仍在半空飄響著。

  江天濤到達狹谷口,心情更激動了,兩腿猛地一夾馬腹,小青昂首一聲怒嘶,加速如飛衝入。

  江天濤一進谷口,首先射入他眼的便是突出於巨木茂林,轟立在半空的摘星樓一見摘星樓,宛如久年在外,突聞家變,匆匆趕回的遊子,在惶恐不安的心緒中,尚感到悲忿、慼然。

  通體是汗,鼻息琳琳的小青,它似是知道已到了終點,一聲歡嘶如飛衝進巨木茂林,挾著急如驟雨的蹄聲,帶起呼吸勁風,疾如奔電般,直奔堡門下的吊橋前。

  守衛在高大堡門下的兩排精壯堡丁,聞聲紛紛奔上吊橋察看。

  只見神色慌急,額角滲汗的江天濤,右手一撫鞍頭,身形騰空離馬,飛身直落橋面上。

  一群堡丁,看了這情形,鬧不清外間發生了什麼大事情,俱都愣了。

  江天濤對紛紛奔上橋面,俱都愣在當場的一群堡丁似是視如末見,逕向堡門,急步奔去。

  同時,舉手一指旋轉在橋前的小青,急聲對一群堡丁道:「抉把小青拉進馬殷去。」

  當前兩個堡丁一愣神,朗聲應了個是,即向小青奔去。其餘十數堡丁,紛紛肅立,微微躬身,其中一個精壯堡丁,似是頭目,略顯迷惑地恭聲道:「衛掌院回來了。」

  江天濤一聽,渾身猛的一顫,面色立變,宛如當頭遭雷擊般,他的神志,頓時清醒過來。

  這時,他才驚覺到,他是被派往東梁山的衛代表,而不是少堡主江天濤,輕啊一聲,頓時愣了。

  那個精壯的堡丁一見,立即關切地問:「衛掌院,發生了什麼事嗎?」

  江天濤急定神,強抑內心的悲忿和幾乎滾下來的淚珠,慌急地搖搖頭道:「啊,沒什麼,沒什麼!」

  說罷,依然向前走去。

  剛一舉步,星目條然一亮,他立即想起表妹汪燕玲的那封信,因爾,急忙停身,轉向堡丁們,關切地問:「荊德祿可曾回來?」

  堡丁們一聽,恍然大悟,俱都誤以為江天濤的慌張,是為了荊德祿,因而齊聲道:「荊庶務已經回來了,剛剛進去!」

  江天濤特意地一領首,急步走進堡門。

  舉步一看,發現摘星樓下的巨廳高階上,已經立滿了人。

  由於距殘尚遠,無法看清面目,但根據每人的衣著,斷定是老父江浩海和齊魯雙俠,馬雲山,以及小李廣等人。

  江天濤根據門下堡丁們的神情,一如往日的鎮定,便斷定堡中並沒有發生劇大的事變。

  這時,又見老父等人,安然無恙地立在廳前,鬧不清表妹汪燕玲派人送信去的目的何在。

  鋌而一想,恍然大悟,必是表妹心中妒疑,怕他在東梁山著了迷,因而才匆匆派人前去送信。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生氣,但也暗暗感激汪燕玲的信送得恰是時候,否則,斑豹堂抬來了那個重病的大頭目,不但要當場出醜,就是玉扇秀士皇甫陽回山,也勢必鬧得面紅耳赤,無法解釋清楚。

  心念間,發現老父江浩海,立在最高的一層石階上,手捻銀髯,滿面祥笑,神情甚為愉快。

  而立在老父身邊的,竟是秀髮高挽,環珮齊全,一身黃絨雲棠,貌若廣寒常娥的表妹汪燕玲。

  他發現表妹汪燕玲,雙手扶著老父,櫻唇綻笑,鳳目閃揮,嬌靨上,充滿了興奮光彩。

  馬雲山、寧道通和黃、謝、陳三人,以及齊魯雙俠、小李廣等人,便都興奮地含笑立在階下。

  江天濤看得十分不解,看情形,大家似乎正在迎接他,只是他不知道大家怎的知道他會緊跟荊德祿之後趕回來。

  心念間,腳下不自覺地早已加快。

  剛剛走到巨廳階前的廣院邊緣,霜眉銀髯,一身紫衣的馬雲山,首先愉快地哈哈笑了。

  同時,率領著齊魯雙俠、寧道通等人,急步迎過來。

  江天濤一見,急忙加速步度,連連拱手含笑,尚末發話謙遜,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已朗聲笑著道:「老朽一聽方纔那聲內力渾厚的激昂長嘯,便知是少堡主您回來了。」

  齊魯叟俠、謝感恩等人,也紛紛朗聲笑著道:「少堡主這趙東梁山可真辛苦了。」

  江天濤一聽,頓時愣了,乍然間,他以為這是在夢境中。

  巨廳內的侍女們,紛紛探首外看,廳楷兩側的堡丁們,個個神色驚異,恭謹的垂手肅立。

  扶著江老堡主走下廳階來的汪燕玲,如花的嬌靨上綻著歡笑,晶瑩的鳳目中湧著淚水,激動的顫聲說:「表哥,快來叩見姑父……」

  江天濤一定神,知道身份已經揭曉了,剎那間,宛如漂泊在大海中,突然攀上了一艘大船,多少年來忍在心中的委屈,頓時化作湧泉般的淚水。

  他急上數步,哀痛欲絕的戚呼一理「父親」,立即屈膝跪了下去。

  汪燕玲一見,也忍不住掩面而哭了。

  正在展顏歡笑的馬雲山等人一見,立時沉默下來,但他們的臉上,卻仍掛著一絲為沖淡悲慼氣氛而牽強的微笑。

  紅光滿面,長髯如銀的江老堡主,虎目哈淚,慼然含笑,慚傀的歎聲道:「可憐的孩子,父親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死去的母親!」

  江天濤一轉,伏地大哭,愈加的泣不成聲了。

  江老堡主欽然掉下兩顆淚珠,伸手扶住江天濤的左臂,同時戚聲道:「孩子,不要哭,起來,為父還有話問你!」

  伏地痛哭的江天濤,經父親手一扶,只得叩首立起身來。

  馬雲山等人一見,紛紛朗聲笑著道:「今日少堡主天倫歡聚,重承老堡主膝下,乃是本堡一大喜事,廳上酒筵早已齊備,讓卑職等敬老堡主和少堡主三杯,以示敬賀之忱。」

  江老堡主一聽,撫髯一陣大笑,按著豪邁的道:「老朽已有十年末醉,今日當與諸兄盡興而歡,不醉不休。」

  馬雲山和「齊魯雙俠」等人,快意的笑聲應好,擁著江老堡主和江天濤,登階走入廳內。

  扶著江老堡主的汪燕玲,也趁機興舊的道:「姑父,現在表哥已經回來了,應該實時通知全堡,也好讓全體弟兄知道……」

  江老堡主末待汪燕玲說完,立即偷快的道:「好好好,今夜全堡盛筵,人人有份。」

  馬雲山身為總管,立即接口道:「卑職早已籌劃好了,已經派人去通知左右兩院和內外兩堡了。」

  江老堡主讚許的道:「一切但憑馬兄作主。」

  進入巨廳,燈光輝煌如畫,果然已擺好了數桌豐盛酒席,依然是八字形式,但正中僅有一張長桌,其餘斜分兩側。

  在一片歡笑聲中,江老堡主獨坐正中首席上。

  汪燕玲則恭陪在江老堡主的桌側。

  江天濤和馬雲山、齊魯雙俠、小李廣等人,則依序入座。

  一群侍女們,立即紛紛將酒滿好,江天濤的心情一靜,這才發覺朝天鼻和毒娘子不見了。

  正待恭聲發問,汪燕玲的貼身侍女小翠花四人,已率領著廳上一群侍女,紛紛向江老堡主下跪行禮賀喜。

  江老堡主心中大喜,豪興迸發,立即笑著道:「快快拜見你們的少堡主!」

  小翠花等人,又轉身下拜,齊聲歡呼:「叩見少堡主!」

  江天濤見精靈的小翠花,目光閃爍,眉梢帶喜,小臉蛋上強忍笑意,知道她們也正為他的身世大白而高興,於是微微欠身還禮。

  汪燕玲不但為江天濤的身世澄清而歡喜,同時,也為自己的終身幸福和即將來臨的喜期而興奮。

  這時見江天濤丰神俊美,眉透英氣,一雙星目中,淚痕仍末全褪,知道他不便說什麼,芳心一動,即對小翠花等人清脆的矯聲道:「稍時爾等均至內院領賞!」

  頑皮淘氣的小水仙和刁蠻難纏的小翠花兩人,在下拜起身之際,似是有所準備地同時嬌聲高呼:「多謝少夫人!」

  其餘侍女們,也紛紛恭聲高呼:「多謝少夫人!」

  汪燕玲一聽,不由嬌羞滿面,紅飛耳後,雖然有些嬌靨,但芳心卻暗暗歡喜,而當眾又不便叱責小翠花等人。

  江老堡主早已快意地哈哈笑了,虎目看了俊面微紅的兒子一眼,伸手舉起杯來,面向馬雲山和齊魯雙俠等人,興奮地笑著道:「諸兄請盡此杯。」

  馬雲山等人紛紛興杯,同時。恭聲歡呼:「卑職等理應先敬老堡主和少堡主。」

  說罷,一飲而盡,照杯大笑。

  就在這時,廳外已響起一陣雜亂的歡聲喧嘩。

  江天濤循聲一看,男女老幼精壯堡丁,不下兩百人,個個面展歡笑,俱都雙目閃輝,宛如潮水般,齊向廳前湧來。

  只見一個守衛廳外的藍衣堡丁,匆匆奔進店門,面向江老英雄們,握刀躬身,朗聲報告道:「啟稟老堡主,外堡左右兩院的班目、弟兄,老幼眷屬,齊來向老堡主賀喜。」

  江老堡主十分高興,朗聲一笑,愉快地大聲道:「都讓他們進來。」

  話聲甫落,一群人眾已湧進了廳門,紛紛下跪,齊聲高呼:「恭賀老堡主!」

  老堡主謙和地由椅上立起來,抱拳答禮,笑聲稱謝。

  江天濤、汪燕玲,以及馬雲山等人,也紛紛起立,江天濤心情激動,俊面含笑,也連連拱手答禮。

  緊接著,廳外又傳來一陣鶯聲燕語,和婦女老婆婆聲音,內堡的侍女、僕婦、老保姆們也來了。

  廳內笑聲,此起彼落,祝賀之聲,連響不絕,爭前恐後,你推他擠,俱都爭睹被毒娘子丟在系舟蜂上的少堡主的風采。

  老年人看到丰神如玉的江天濤,齊贊是年少英才。內堡的老婆婆們看到英俊瀟灑的江天濤,俱說生得酷肖璇璣玉女江夫人,僕婦侍女們看了貌若子都的江天濤,個個羨慕汪燕玲好福氣。

  剎那間,整座巨廳中,人聲喚喚,有說有笑,侍女們指指點點,僕婦們評頭論腳,每人口裡談論的,都是江天濤。

  一陣鼎沸喧囂,直到馬雲山,大聲宣佈快去領賞,人們才一聲歡呼,紛紛離去。

  一俟眾人離去,江老堡主重新與馬雲山等人共乾一杯。

  汪燕玲見氣氛歡愉,喜氣洋溢,即對神采奕奕,悲喜交集的江天濤,笑著道:

  「表哥,現在你可以將海棠仙子前輩,如何將你救起的經過,向諸位前輩述說一遍了。」

  由於心情正在興奮之際,江天濤聽來並不過分難過,僅斂笑面向馬雲山等人,黯然沉聲道:「早在兩年前,家師海棠仙子,才說出收晚輩為徒的經過……」

  「那是十八年前,一個月黑風高雲鎖群峰的深夜裡,系舟峰上,除了陣陣松濤,已是萬籟俱寂了。

  家師海棠仙子,正在洞前盤坐,突然聽到一兩聲隱約耳聞的嬰兒啼哭聲,當時循聲找去,發現在峰崔的一座林內,立著兩道人影,家師屏息走至不遠處一看,竟是一男一女,而啼哭的嬰兒,就抱在那女人的手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0:39

  男的身穿黃綢衫,生得尖嘴削腮,女的一身黑綢勁裝,面目狐媚,一望而知,均非忠恕之輩……」

  說至此處,凝神靜聽的馬雲山和齊魯雙俠,賽扁鵲等人,不由會意地看了一眼,知道那一對男女,就是毒娘子和閔五魁。

  江天濤繼續道:「恰在那時,不遠處的松林內,突然傳來一聲饑虎怒嘯,兩個男女看了一眼松林,丟下嬰兒便倉皇地跑了。

  家師飛身過去,抱起嬰兒一看,發現嬰兒的像貌與方纔的兩個男女的長相,迥然不同,因而斷定不是兩人的親生嬰孩,同時,發覺嬰兒的兩道眉頭間,左右各有一點米粒大小的硃砂痣……」

  江天濤說著,不自覺地指了指自己的兩道劍眉。

  如此一說,所有人的目光一齊射向江天濤的眉心間,發現眉頭上,果然有兩點稻米大小的硃砂痣,不過,不易發現罷了。

  精通「麻長相法」的芮定安,立即面向江老堡主,正色解釋道:「啟稟老堡主,少堡主眉心中的這兩硃砂痣,在相書上稱之「臥龍藏珠」,單龍藏珠,貴為將相,雙龍藏珠,獨霸諸侯,少堡主如能入朝輔政,定能榮宗耀祖,光大門楣……」

  在酷愛武學,視功名如糞土的武林豪客面前談入朝輔政,榮宗耀祖,不啻三歲娃娃談笑話。

  因而,末待芮定安說完,全廳立即掀起一陣豪放的哈哈大笑,但也因此,將逐漸黯淡的氣氛,又明朗起來。

  江天濤怕芮定安難堪,是以,一俟笑聲斂落,立即繼續說:「當時,家師斷定這其中必有蹊蹺,為了嬰兒的安全,家師星夜抱至通城為嬰兒覓到一位乳母。

  之後,家師曾數度夜探本堡,在最後一次中,始發現那夜棄嬰兒在峰上的男女兩人,就是本堡的毒娘子和總管閔五魁,當時家師仍不知他們登峰棄嬰的居心和目的……」

  江老堡主聽至此處,不由撫髯長歎,黯然插言道:「家門不幸,出此殘毒惡僕,老朽痛侮不及,深覺愧對先祖。」

  江天濤見老父槐悔自責,心中不禁一陣難過,以下的話,立時住口不說了。

  馬雲山等人,為了調和氣氛,故意提高聲音道:「少堡主,以後呢?」

  江老堡主也發現江天濤不說了,立刻祥和地道:「濤兒,你繼續講你的。」

  江天濤恭聲應了個是,繼續望著馬雲山、賽扁鵲、齊魯雙俠、金頭鰲等人,繼續道:「一年之後,家師由通城將晚輩抱回來,每日運功按摩週身骨骼,並用藥水洗澡,三周歲即開始傳授武功。

  晚輩五歲那年,家師又收了一位女徒弟,就是月前登台打招親擂的那位白衫少年,雪師姊……」

  馬雲山等人一聽,頓時恍然大倍,當時雖曾看出江天濤兩人的劍法,有許多招式相同之處,但可沒看出白衫少年是個喬裝改扮的少女。

  自認是老江湖的馬雲山等人,雖然都自嘲地哈哈笑,但每個人的老臉上,卻不禁掠上一絲窘紅。

  江老堡主也微紅著臉,祥和的笑著道:「你們這些淘氣的孩子,愈來愈胡鬧,愈來愈不懂規矩。」

  江天濤聽了老父慈祥疼愛的責備,心裡有著無比的快慰,因而繼續道:「十一年後的一天中午,家師偶然發現閔五魁率領著兩個僕婦,陪著一個眉目酷肖毒娘子的華衣男孩在堡外遊玩,當那個鼻孔上翻,生了一隻桃花眼的男孩,飛步去追一隻彩羽小鳥時,兩個僕婦齊聲驚呼少堡主,至那時起,家師再進本堡夜探數次,才發現這件欺天換主的大陰謀。

  家師由於晚輩年幼,如之尚無確實證據,直到兩年前才說出晚輩的身世和遭遇,並命晚輩自己也多加注意。

  那時晚輩雖然尚未歷身江湖,但已盡得家師真傳,每日練武之餘,必來峰下窺探,並伺機進入堡內來。

  七八個月前的一天傍晚,晚輩剛剛潛進後堡大花園,立即被表妹和小翠花等人發現,立即將晚輩圍在中間,表妹當時一見晚輩的面,立即面色大變,脫口指出晚輩的名字叫江天濤。

  表妹指出晚輩眉心上的特徵後,立即登峰去見家師海棠仙子,相談之下,才洞燭了總管閔五魁和毒娘子的罪惡陰謀。」

  馬雲山和齊魯雙俠、賽扁鵲等人,無不搖頭慨歎毒娘子和閔五魁的陰沉狠毒和膽大包天。

  江天濤說至此處,已忍不住怒氣填胸,渾身顫抖,不由激動地道:「諸位前輩如果需要知道得更清楚些,不妨將毒娘子章莉花提出來,詳盡地問一問。」

  江老堡主一聽,首先忿忿地歎了口氣,汪燕玲的嬌靨上,也立即掠過一絲懊悔色彩,馬雲山等人,則一齊望著老堡主江浩海。

  江天濤尚以為毒娘子被禁在後面,這時一看大家的神色,心知不妙,不由瞪大了眼睛,以詢問的目光,望著汪燕玲。

  繼見江老堡主,沉聲懊梅地道;「這賤婢作賊心虛,堡外早已暗藏馬匹,前幾天竟被她母子聞風逃走了。」

  江天濤一聽,心中又驚又怒,但看了汪燕玲默默無言,並沒有實時解釋,知道有不便公然說明之處,只得急聲道:「發現之後,不知可曾派人追緝?」

  如此一問,金頭鰲寧道通、賽扁鵲謝感恩,以及芮安定、陳振擇四位老人,同時起身,道:「卑職四人曾奉老堡主之命,分送追趕至山外。」

  說此一頓,芮安定和謝感恩兩位老人,繼續道:「卑職兩位與陳、寧二兄分途向西,追至西麓,巧遇本山區的兩名樵夫,據說,他們在兩個時辰之前,看到本堡的毒娘子和朝天鼻,各乘一匹快馬,如飛馳出山口,似是奔了湘陰。」

  江天濤謝感恩四人肅立回話,也急忙起身拱手道:「四位前輩請坐下談話……」

  江老堡主也急忙插言道:「今後與濤兒對話,諸兄均可不必拘禮。」

  寧道通四人,同聲應是,相繼坐下。

  江天濤繼續焦急地道:「毒娘子潛逃,本可不必急急追緝,怎奈先母親手緝制的繡衣,倘有大部在她手裡。」

  身穿月白長衫的金劍英,立即寬聲道:「少堡主不必憂急,只要我們有決心,不怕捉不到毒娘子。」

  江天濤再度焦急地問:「我們應該何處去找,請前輩指示。」

  金劍英毫不遲疑地正色道:「當然要在平素與閔五魁夫婦交往較密的人物中著手追究。」

  江天濤星目一亮,充滿希望地道:「金前輩,可知哪些人與閔五魁夫婦交往最密?」

  金劍英略一沉思說:「據卑職所知,湖南九疑山的笑面虎,四川金拂出的獨臂彌陀,以及貴州雷公嶺的陰陽生等人……

  」老鏢頭寧道通接口道:「據卑職推斷毒娘子此番逃走,必然遠走高飛,投奔她的結拜姊妹蠻花香妃處……」

  江天濤聽得心中一驚,這真是物以類聚,想不到雲南花坪山,常樂宮中的蠻花香妃竟是毒娘子的乾姊妹。

  心念間,正待說出途中遇到蠻花香妃,奪得她重逾生命的五步斷魂巾時,驀聞芮定安不以為然地道:「龍宮湖主水裡夜叉章東花,就是毒娘子的親胞妹,照理應該以逃往龍宮湖的成份居多。」

  小李廣想到毒娘子飛馬出了西山口,因而直覺地說:「可是毒娘子逃逸的方向是湘陰呀!」

  芮安定不自覺地哈哈一笑,道:「毒娘子足智多謀,狡檜善變,鐘老弟怎知她用的不是聲東擊西之計。」

  小李廣被駁得滿面通紅,頓時無言答對。

  驀見金劍英人安修眉一皺,不由憂慮地說:「假設毒娘子果真去了龍宮湖,事情就更感棘手了。」

  江天濤不由迷惑地道:「為什麼,前輩?」

  金劍英正色解釋道:「水裡夜叉章莉花,早為三釵幫納入組織,並任命為龍宮湖分舵主,如果本堡前去要人,勢必發生衝突,三釵幫必為她的後盾……」

  金劍英的話末說完,老經世故,似有所悟的馬雲山,仰面哈哈笑了,按著,含意頗深地笑著道:「這有何難,只要看少堡主此番前去拜山的成功與否了。」

  如此一說,眾人恍然大悟,齊向江天濤望來,尤其,一直皺眉懊悔的汪燕玲,立時精神一振,顆得格外注意。

  到了此時此地,江天濤面對老父,自是不敢再捏造故事,只得由松桃道上,路見不平,使劍相助蒙頭女,湘江樓巧遇玉扇秀士說起,直到彩虹龍女上門挑釁,點倒朝天鼻,才揣測到那夜遇到的蒙頭女、可能是蕭湘珍,後來堡外追馬,飛箭寄詩,以及擅登摘星樓,才肯定那個蒙頭女子果是彩虹龍女。

  江天濤一口氣說至此處,馬雲山等人俱都連說奇巧有趣,即使江老堡主,也忍不住撫髯笑了。

  只有久戰不下的小李廣,以及被「彩虹龍女」揮劍震飛兵刃的陳振擇等人,有些慚然不好意思。

  只有凝神靜聽的汪燕玲,早已嬌靨擬霜,暗生妒意,想到江天濤那夜看了那首哀艷欲絕的詩詞後,倘敢煞有介事地向她明誓,芳心尤為氣忿。

  繼而想到江天濤這次前去東梁山,兩情相見,少不得溫存一番,心念至此,愈加地懊侮萬分,再也忍不住嬌軀顫抖了。

  江天濤雖然看見表妹汪燕玲的神色大變,心中也不禁暗暗焦急,但當著老父和這多前輩人物面前,也只得視如末見,繼續述說前去東梁山的經過。

  當江天濤講到登樓診脈,倣傚賽扁鵲繼爾開了一劑涼藥的時候,廳上人等愉快地哈哈大笑,一直不絕。

  只有貌若天仙的汪燕玲,又氣又妒神色如冰,尤其見江天濤對她的難過,視如末見,毫無一絲愛憐之意,幾乎忍不住掩面痛哭,斷定江天濤的心變了。

  江天濤雖然將全盤經過都說了,唯獨將夜探後山,誤登閨樓,和懷疑神秘女子就是冷萍的事,以及歸還紫血玉釵,細訴情詩的事刪掉了。

  最後,江老堡主聽說銀釵皇甫香等人見疑,以及飛馬追蹤的事,立即對江天濤,寬聲道:「這一點你大可不必擔心,明日為父派人攜帶揭發毒娘子和閔五魁兩人的罪狀書,分送各大門派和三釵幫,玉扇秀士皇甫陽等人,聽到這件罪大惡極,欺天害主的大毒謀後,自會對你諒解。」

  江天濤一聽,寬心大放,繼續在巨木茂林前,遇到雲南省花坪山,常樂宮中的蠻花香妃。

  眾人一聽,同時吃驚地懊了一聲,面色立變。

  馬雲山首先憂急地道:「這個賤婢重來中原,不知又要摧殘多少年輕力壯的少年了。」

  江天濤淡淡一笑,寬聲道:「馬前輩不必憂急,她帶來的助手幫兇,大部被皇甫香殺光,同時,她仗以害人的五步斷魂巾也被晚輩奪來了。」

  說話之間,探手懷內,紅光一閃,一方其大如蓋的薄紗紅中,已抖出來。

  馬雲山等人一見,面色大變,一陣吆喝,紛紛離座,俱都震駭地指著江天濤手中的紅巾,驚恐地急聲道:「少堡主,快將紅巾丟在地上,任何人觸到紅巾,一身武功便算完了。」

  江天濤哈哈一笑道:「蠻花香妃的五步斷魂巾雖然絕毒厲害,如不將真氣貫注巾上,一如普通紗巾一樣。」

  說著,竟將斷魂巾撫在臉上。

  馬雲山等人一見,俱都楞了,緊接著,幾人的老臉也紅了,俱都極不好意思地重新落座,江天濤也順勢將紅巾放進廳內。

  一直坐在首席末動的江老堡主,深知斷魂巾尚具有其它妙用,誤以為江天濤是在被擒後,趁機取得絲巾,因而,霜眉一皺,關切地道:「濤兒,你是怎樣由蠻花香妃的手中將斷魂巾奪過來?」

  江天濤立即將騰身躍起,絲巾罩頭的事說了一遍。

  如此一說,莫說馬雲山等人驚疑不止,就是閱歷廣博的江老堡主.也不信了。

  江天濤一見,立時會意,即將在梵淨山金拂盲尼處,誤食三粒朱仙果的事說了一遍。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江天濤已具有百毒不侵之身了。

  江老堡主仍有些不放心地問:「你怎的知道不將真氣透至巾上,斷魂巾便不能發揮效用?」

  江天濤急忙恭聲道:「是皇甫香姑娘警告濤兒時如此說,所以濤兒知道。」

  一直坐在椅上末動的汪燕玲一聽皇甫香,再也忍不住插言道:「皇甫香追上你了?」

  江天濤已看出汪燕玲十分不快,因而急忙解釋道:「是她們追上小兄,纏住了蠻花香妃,小兄才有機脫逃。」

  一個說者無心,一個聽者有意,汪燕玲一聽她們兩字,斷定追上江天濤的不止一人,因而,立即沉聲追問了句:「她們還有什麼人?」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知道自己由於心急失言,但他卻極快的淡淡一笑,毫不遲疑地道:「是皇甫香帶來的一位女香主!」

  如此一說,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誤以為皇甫香等人及時趕至,江天濤才得以脫出重圍。

  江天濤看了馬雲山等人的神情,為了減輕表妹汪燕玲的不快,故意莞爾一笑,按著,風趣地道:「當時晚輩見皇甫香她們追來,心中的確慌了,所幸皇甫香異常痛恨蠻花香妃的無恥,立即拔劍相助,因而無瑕追問晚輩的確實來歷和身世。」

  「僅幾個照面,常樂宮的隨行高手,悉數被誅,皇甫香她們又來夾攻螢花香妃,晚輩見機不可失,心想:此時不走尚待何時,便悄悄退出,上馬跑了。」

  話聲未完,馬雲山等人已暴起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

  全廳人眾,只有嬌靨凝霜的汪燕玲毫無笑容。

  就在這時,廳門處人影一閃,急步奔進一個藍衣佩刀神色慌張的堡丁來。

  江天濤一看,心知有異,立即將話頭停住。

  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也一齊望著急步走來的堡丁。

  堡丁來至席前,面向江老堡主,躬身撫刀,略顯緊張地道:「啟稟老堡主,堡外茂林內有人!」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同時懊了一聲,頓時沉默下來,似是在研判來人的路數和企圖。

  江天濤心虛,斷定是銀釵皇甫香和冷萍,因而不自覺地急聲問:「你們發現共有幾人?」

  堡丁略一沉思,遲疑地說:「至少兩人。」

  敏感的汪燕玲,冷冷一笑,立即含有妒意地沉聲道:「還不是三釵幫的女統領和那位女香主。」

  江天濤雖覺汪燕玲過於武斷,但他自己也是這樣想。

  驀見身穿黃儒衫的金劍英,修眉一皺,遲疑地道:「恐怕不是皇甫香……」

  汪燕玲誤以為金劍英與玉扇秀士皇甫陽交深,有意袒護皇甫香,因而,芳心甚是不服。

  但她礙於出身名門,且尊金劍英為長輩,不敢以彩虹龍女的事反唇相譏,是以,極恭謹地和聲道:「金前輩怎知不是皇甫姑娘?」

  金劍英早已發現汪燕玲的既妒且氣的神色,這時見問,早已洞燭她的心意,因而淡淡一笑,道:「皇甫香與彩虹龍女蕭湘珍不同,她賦性較溫和,善顧大局,在年齡上也較蕭湘摻長兩歲,所以我認為她不至如此任性。」

  汪燕玲曾聽齊魯雙俠說過銀釵賦性溫柔,敬老守禮,心想:如果皇甫香真尊敬姑父在武林的崇高地位,自是不會前來。

  如此一想,她又去判斷堡外林中的兩人是誰了。

  但,已親眼看到,親身經歷過的江天濤,可沒有一絲把握,他斷定堡外林中的兩人,極可能是銀釵皇甫香和冷萍。

  驀見末座的小李廣,雙眉一軒,突然從椅上立起來,面向江老堡主恭聲道:「讓卑職出去看看!」

  江老堡主立即祥和地一揮手,道:「鐘老弟請坐,我們且不管他!」

  小李廣見江老堡主不允,只得應是坐下。

  江老堡主又對堡丁叮囑說:「你們僅須小心戒備,不可發箭或喝問。」

  堡丁一聽,撫刀躬身,朗聲應諾,其身走出廳去。

  江老堡主一俟堡丁走去,即對江天濤祥和地道:「濤兒,繼績說你的。」

  江天濤恭身應是,為了緩和緊張氣氛,立即以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馬雲山等人,嚴肅地道:「諸位前輩,可知武林上代老一輩的人物中,有哪一位是擅用天電子暗器的人?」

  如此一問,僅馬雲山霜眉微皺,似在沉思,其餘人等,便都神色茫然,似是根本不知有天雷子這種暗器。

  轉首再看,發現老父江浩海面色十分難看,正驚急地望著地似要問他什麼,因而急聲道:「父親知道此人?」

  江老堡主沉重地一領首,不答反問:「你見到他了?」

  說話之間,撫髯的右手,已忍不住微微顫抖。

  馬雲山等人一見,心知有異,俱都驚異地屏息望著江老堡主。

  江天濤穎慧過人,知道那人使用天雷子做暗器的人,不但與九宮堡有關聯,而且有不可分的關係。

  同時,根據父親不大恭敬的稱呼,斷定昔年使用天雷子做暗器那人,必是九宮堡的仇家。

  心念至此,立即恭聲道:「濤兒在無意間,闖進他的潛修之地……」

  話末說完,江老堡主的額角突然滲出一絲冷汗,不由急聲道:「你可說出你的真實姓名和祖籍?」

  江天濤為免老父憂急,急忙解釋道:「濤兒看到的只是一堆白骨,並不是遇見他本人。」

  江老堡主一聽一堆白骨,不由深深呼了口氣,蒼白的老臉上,立即掠過一絲震驚過後的淒笑。

  馬雲山等人,俱是老經世故,閱歷極豐的老江湖,當然知道江老堡主受了一場虛驚。

  因而,俱都默默無語,讓江老堡主因過度震驚的情緒,緩和下來。

  江老堡主略微一頓,立即關切地緩聲道:「濤兒,你可將那些天電子檢回來?」

  江天濤心知關係重大,當場不敢實講,只得恭聲道:「濤兒當時在那堆白骨旁邊的小鋼鼎內,發現了十數個火紅般的小彈珠,用手一撥,悉數破裂,濤兒取起一個較完整的一看,才發現上面有三個金絲小字,寫著天雷子,因而斷定是暗器。」

  江老堡主緩慢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是暗器,是一種舉世最霸道的暗器,可惜,一百多年的時光,太久了……」

  坐在末座的小李廣,年輕好奇,突然起身,恭聲道:「老堡主可否將昔年那位使用天雷子暗器老前輩的事跡講出來,讓卑職等聽聽,也好增長一些見識。」

  江老堡主一聽,緩慢地看了小李廣一眼,又緩慢地領首應了個好。

  馬雲山和齊魯雙俠、寧道通等人,斷定這件事關係著九宮堡前輩人物的恩怨,深怕江老堡主說出來不便,因爾紛紛起身,說:「老堡主心緒不寧,還是改日再談……」江老堡主目光呆滯地望著廳外,緩慢地點著頭道:「我要說,這件事我早就該說的……」

  話末說完,廳門口人影一閃,方纔那個佩刀的堡丁,這時又神色慌張地奔進來。

  就在堡丁奔進廳門的同時,遠處堡牆上,突然傳來一陣驚急的吆喝和吶喊。

  江天濤一聽,面色大變,藍影一閃,早已到了廳外,飛身登上房面,逕向高聲吶喊的堡牆前電掣馳去。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聽了堡褚上的驚急吶喊,也紛紛離座,急步走向廳門,同時,面向奔進廳來的堡丁,急聲道:「可是有人闖堡?」

  堡丁也茫然不解地惶聲道:「小的不知道。」

  金頭鰲寧道通立即沉聲問:「那你跑來何事?」

  堡丁急忙惶聲道:「小的前來報告,谷外有馬的嘶聲。」

  汪燕玲的妒意氣惱仍末全消,立即冷冷一笑,道:「還不是那位賦性較溫柔的皇甫姑娘。」

  如此一說,金劍英也沉不住氣,不由急聲道:「待卑職先去看看。

  說罷,即和二弟金劍俠縱身出廳,直向吶喊的堡牆方向馳去。

  江老堡主怕江天濤欺負了皇甫香,得罪了玉扇秀士,兼而與三釵幫結下硬梁子,因而急聲道:「我們也快去吧!」

  說話之間,已到廳外,大袖一揮,身形宛如一隻巨鶴,凌空飛到房面,馬雲山等人,紛紛蹤起,緊緊跟在江老堡主身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0:52

第十六章 佳人負氣


  這時,夜幕初垂,小星稀疏,僅是定更時分。

  眾人飛馳間,舉目一看,只見堡門以在的堡牆上,人影搖晃,吶喊已經停止了。

  江老堡主大袖飄飄,身形宛如流水行雲,飛越數重院落,已到高大堡牆前,一長身形,騰空飛上牆面。

  只見江天濤劍眉微剔,星目閃輝,俊面隱透煞氣,正立在碟坎上,向堡外張望。

  齊魯雙俠金氏兄弟,正向一群躬身肅立的堡丁詢問。

  江老堡主關心愛子安危,深怕堡外突然射來暗器,因爾,身形剛剛立穩,立即關切地沉聲道:「濤兒,下來!」江天濤不敢違背父命,只得飄身落至牆面上。

  江老堡主一見江天濤下來,即對齊魯雙俠和聲道:「是什麼事?」

  齊魯雙俠急忙恭聲道:「方纔堡外林中,突然響起兩聲驚呼。」

  心中既懊惱又氣忿的江天濤,不自覺地脫口道:「濤兒準備到林內看看,恐怕是皇甫姑娘和冷萍。」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一聽,不由驚異地喚了一聲,紛紛向碟坎前走去,同時,同江天濤揮了一個阻止手勢。

  只有汪燕玲仍立在原地發愣,她聽了江天濤又呼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冷萍,覺得表哥的心,果真變了。

  因為,如果雙方沒有深情,為何不呼冷姑娘,而直接呼對方的芳名?

  當然,方才江天濤沒有說出去圓韻樓聽歌的事。汪燕玲自是不知道那是一個歌女的藝名。

  因而,她總覺得江天濤是個風流情種,到處留情。

  心念末畢,驀見立在埃前向外看的江天濤,突然舉手指著牆外,急聲道:「父親快看,那就是皇甫姑娘!」

  汪燕玲芳心一動,飛身縱至坎前,舉目向外一看,只見林內一片墨黑,再向前看,粉麵條然一變。

  只見谷口左側的縱嶺,一點銀輝亮影,疾如掠地流星,正向谷外電掣馳去。

  汪燕玲看了皇甫香的驚人輕功,決心要在輕功上下功夫,方不愧是無影女俠的親生女兒。

  心念間,驀聞青衣老人陳振擇,慨然讚歎道:「久聞皇甫香家學淵源,盡得乃父真傳,今夜由她這份驚人的輕功來看,傳說果然不假。」

  汪燕玲聽得心中真是不服,尤其陳振擇說的「家學淵源」四個字,宛如插在心窩上的四把鋼刀!

  江天濤見陳振擇盛貸皇甫香,因而,也末思索地讚聲道:「她的左扇右劍,厲害處絕不輸於乃父,只她過於剛強任性……」

  說至此處,突然驚覺金劍英的面上有些窘紅,因而,急忙住口不說了。

  原來就有些懊惱不服的汪燕玲,這時再聽了江天濤的贊語,哪裡還忍耐得住,一聲不吭,悄然蹤至房面,直向內堡方向馳去。

  老經世故的賽扁鵲和馬雲山,兩人頓時驚覺,故意輕姨了一聲,同時轉首向悄然離去的汪燕玲望去。

  江老堡主和江天濤等人,聞聲同時回頭,發現汪燕玲已縱過一重院落。

  江天濤尚不知汪燕玲暗自生他的氣,正待出聲招呼,驀見遠處房面上,一個佩刀的藍衣堡丁,手中似是拿著一件東西,正迎著汪燕玲,向這面蹤來。

  江老堡主和馬婁山等人,心知有異,不由齊聲道:「我們過去看看!」

  說話之間,紛紛蹤至堡下的房面上,逕向堡丁迎去。

  舉目再看汪燕玲己將堡丁堵住了。同時,將堡丁手中的東西接了過去。

  江天濤目力敏銳,立即發現那是一支羽箭,同時,發現汪燕玲正用纖手在箭上取下一件東西。

  汪燕玲匆匆打開那件東西,竟是一方粉碧絲巾。

  江天濤看得面色一變,斷定那是彩虹龍女的東西,根據上次發生的事情加以對照,莫非蕭湘珍也追來了。

  這時,江老堡主也看清了,不由關切地和聲道:「玲兒,是什麼東西?」

  粉面蒼白,嬌軀微微顫抖的汪燕玲,一聲沒吭,匆匆將箭和絲帕交給堡丁,轉身如飛馳去。

  江老堡主心知有異,立即慈祥地急聲高呼:「玲兒,玲兒!」

  但黃影一閃,汪燕玲已縱下房面。同時,眾人也到了堡丁身前。

  江天濤急欲知道汪燕玲在手帕上看到些什麼,因而沒有及時追去。

  這時,堡丁已將箭和絲帕交給了江老堡主。

  江老堡主一看,認得是彩虹龍女蕭湘珍的東西,於是急忙將粉碧色的金邊絲帕打開。

  馬雲山、江天濤、齊魯雙俠、金頭鰲以及小李廣、賽扁鵲等人,俱都驚異好奇的圍著江老堡主親看。

  只見碧色金邊的小絲帕內。同樣的橫寫著幾行精工小楷。

  爭看之下,竟是一閥極盡香艷的壓韻詞。結贊上面的艷詞是:

  「月正圓,花正好,乍抱郎腰,恰是良夜春宵!

  錦被暖,含羞笑,與君喜事了,翻雲,揆雨,飛紅拋!

  妾身玉一點,君知否!」

  在小絲拍的下角,赫然紡著一個紫血玉釵。

  江天濤看罷,幾乎忍不住狂呼陰謀,但他當著老父之面,卻不敢任意發怒,只氣得俊面鐵青,渾身顫抖。

  江老堡主的臉色很難看,霜眉緊皺,虎目注視著小手帕,似是反覆細讀,又似是嚴格地研判小手帕上所說的是否事實。

  馬雲山等人,雖然都是老江湖,但乍看了彩虹龍女的絲帕,也都保持緘默,不敢妄下斷語。

  年輕力強的小李廣,則不時以羨慕的目光偷窺少堡主,想到江天濤與彩虹龍女春風一度,真是無邊艷福。

  齊魯雙俠的老大金劍英,看了艷詞後,十分惱怒,不由忿忿地道:「真是笑話,天下竟有與情人幽會後,公然宣傳艷事的少女,設非白癡,誰能相信,何況蕭姑娘尚是按律懲惡的總督察。」

  如此一說,馬雲山等人紛紛領首,齊說有理。

  江天濤聽了金劍英的話,和馬雲山等人的讚許,知道老父不會相信,因而心中怒火也熄了不少。

  閱歷較淺的小李廣,不由脫口道,.「會不會是銀釵皇甫香,妒恨少堡主……」

  話末說完,金劍英的面色一沉,極不高興地道:「銀釵與玉釵,雖是結拜姊妹,但卻情逾骨肉,即使不滿少堡主,也不致無知到如此程度。」

  小李廣被駁得白面通紅,頓時無言答對。

  江老堡主驚覺這件事必有起因,但他又特別相信愛子絕不是偷香竊玉之人,於是轉首望著堡丁問「這東西是由何處撿來的?」

  堡丁急忙躬身道:「就在前面房角下。」說著,轉身指向另一院落的房後。

  閱歷豐富的馬雲山,虎目一亮,立即恭聲道:啟稟老堡主,以卑職淺見,這件事不但透著蹊蹺,且包藏著陰謀。」

  江老堡主贊同地一領皓首,道:「馬兄說得極是,雖然皇甫姑娘剛剛離去,老朽仍要肯定地說,不是她!」

  江天濤心中一動,頓時想起彩虹龍女的小絲帕,是特製的絲質,於是,有些膽怯地面向江老堡主,恭聲要求道:「濤兒想看看這小絲帕的絲質。」

  江老堡主唔了一聲,順手將絲帕遞過去。

  絲帕一入江天濤的手,立即升起一股怒火,低頭一看,絲質碧綠,玉釵標誌,果然不同,因而急聲道:「這與上次蕭姑娘的絲帕完全不同。」

  如此一說,金劍英的雙目突然一亮,脫口急聲道「只要將上次的絲帕取出來一看,便可真偽立判。」

  江天濤一聽,頓時想起離去的表妹汪燕玲,急聲道:「讓我去玲妹處取來。

  說話之間,條然轉身,直向摘星樓下的巨廳前,如飛馳去。

  江天濤這時才驚覺到,汪燕玲看到絲帕上的詞句會有什麼後果,心中一驚,盡展輕功,身形宛如一褸藍煙,眨眼已到了廳前。

  匆匆奔進店內一看,除了一群侍女,正在重整杯盞和小翠花四人仍在廳上外,汪燕玲已不知去了哪裡?

  江天濤心知不妙,不由焦急地大聲問:「小姐呢?」

  小水仙和小翠花四人,看到江天濤慌張地飛身奔進來正感不解,這時見問,不由愣了。小杜鵑首先急聲道:「小姐不是隨老堡主去了嗎?」

  江天濤一聽,頓時慌了,急步奔出後廳門,直向內堡如飛馳去。

  進入內堡門樓,不少僕婦侍友們,立在庭院和簷前的燈光下,正在談論著被毒娘子丟在系舟峰上的少堡主江天濤。

  這時,突然發現江天濤神色慌張地跑進內堡來,紛紛檢枉齊聲恭呼:「少堡主晚安」江天濤哪有心情還禮,身形一閃,早已撲進內院。

  僕婦侍女們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驚愕地互看一眼,俱都愣了。

  江天濤穿過兩座獨院高閣,距離汪燕玲的閨樓已經不遠了,於是衣袖微微一拂,身形謄空而起,飛身縱上樓閣。

  他怕汪燕玲聞聲閉門不見,是以,一聲不吭,閃身進入樓內,一陣熟悉的淡雅幽香,立即挨面迎來。

  他飄身縱至室門前,條然揪開門簾,哪裡有汪燕玲的影子。

  江天濤這時才驚覺到事態嚴重,不由脫口急呼道:「玲妹,玲妹,那方絲帕不是真的。」

  急呼聲中,樓下已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天濤心中一喜,斷定是汪燕玲來了,不由興奮地急聲道:「是玲妹嗎?」

  說話之間,飛身縱出室外,探首樓梯一看,竟是小水仙和小杜鵑四人,正神色慌急地匆匆奔上樓來。

  小翠花聽了江天濤的呼喊,不由惶聲道:「少堡主,小姐不在嗎?」

  江天濤急忙搖搖頭,也心慌地道:「不在樓上。」

  小翠花四人一聽,面色同時一變,俱都慌了。

  小水仙首先忍不住急聲道:「少堡主,出了什麼事嗎?」

  江天濤不便和她們解釋,立即不解地道:「你們可知上次彩虹龍女用箭射進來的那方絲帕放在什麼地方?」

  小香蘭立即搶先道:「小絲帕在小姐那裡……」

  江天濤末待小香蘭說完,立即急聲道:「可知放在哪裡?」

  四個小侍女,同時搖搖頭,道:「只有小姐知道。」

  江天濤一聽,萬分焦急地:「真怪,她去了哪裡呢?」

  說話之間,遊目一看,星目不由一亮,飛身撲至絨偉前,急忙掀開絨偉一看,壁上的石門果然啟開了。

  江天濤心中恍然大悟,汪燕玲必是去了系舟蜂海棠洞,向恩師海棠仙子和雪姊姊訴苦去了。

  心念間,早已飛身撲進門內,他自赴梵淨山之後,一直尚未拜見過恩師和雪姊姊,這時正好前去看看。

  進入寬大隧道,氣流很強勁,每座大鐵門上的各色大寶石.像往日一樣的閃爍著七彩光輝。

  江天濤對健道內的形勢已極熟悉,是以毫不遲疑地飛身前進,沿著那條筆直的隧道直向後花園奔去。.到達花園下的出口,仰首向上一看,上面怪石上的石門果然開著,因而,愈信自己判斷不錯。

  於是,飛身松出怪石門外,反臂將石門台上,遊目一看,花園內一片漆黑,細竹矮松和滿園的花卉,陪著夜風搖動,精緻富麗的花廳後楷上,已落滿了松針花瓣,知道園中尚未覓到澆花的小僮。

  仰首上看。夜空高遠,銀河寬廣如海,星宿業已出全,已是二至時分了?

  江天濤略微看了園內一眼便飛身向高可接天的系舟峰馳去。

  當經過他住了半年多的那間小石屋前,他仍忍不住留戀的看了一眼,越過花園矮牆,飛身撲進巨木林內。

  到達峰角下,江天濤再不遲疑,身形騰空而起,宛如凌空的大鵬,直向峰頂上飛去。隨著身形的上升,心情也逐漸激動,他想著將近兩個月來的種種奇遇告訴給恩師和雪姊姊,不知她們該多高興。

  到達峰上,山風尤為強勁,滿峰一片呼嘯之聲,枯葉飛舞,松竹搖動,一片蕭索現象。

  但心情興奮,格外激動,充滿了親切感的江天濤,這時已不覺得了。

  江天濤一看峰上的情形,反而偷快地笑了。他極熟練地飛越一片褚色怪石,通過一道稀疏畸形松林,直向一叢翠綠修竹處馳去。

  他幻想著表妹汪燕玲,正在恩師的面前哭訴,雪姊姊在旁一面寬言安慰,一面暗自好笑。

  心念間,已走進竹林,繞過幾座大石筍一看,條然停住身形,只驚得脫口一聲輕啊!頓時楞了。

  只見海棠洞府的石門緊閉,門下地上橫阻一柄百斤大鐵鎖,恩師海棠仙子和雪姊姊,不知何時已下山了。

  遊目一看洞前石地上,落滿了竹葉,因而判斷恩師離洞至少也有十天了。

  江天濤由極端興奮激動中,條然降到失望懊惱,他目光呆滯地望著那柄大鐵鎖,心想師父去了何處呢?

  心念至此,突然想起負氣跑出堡來的表妹汪燕玲,心想師父和師姊的去向,她一定知道。情急之下,不自覺地運功高呼:「玲妹……玲妹……」

  夜靜更深,身處峰顛,這聲運功高呼,隨著強勁的山風飄出極遠,即使十數里外仍可聽見。

  但峰上除了沙沙的竹響,嗚咽的松濤,和遠處群峰的響應呼聲,再聽不到其它聲音。

  江天濤呼了幾聲之後,突然懊惱地一踩腳,條然轉身回奔。

  因為,恩師和師姊下山,必然通知汪燕玲時日、何處,既然表妹知道恩師不在,她自是不會再來。心念間已至峰崖,身形一閃,疾瀉而下。

  由於功力較前增高,下降速度尤快。

  到達峰下,仍由花廳後的怪石暗門進入隧道,匆匆回到汪燕玲的香閨,掀煒入內,發現小翠花四人,仍揣揣不安地坐在一角。

  小翠花四人,一見江天濤回來,紛扮起身,十分焦急地圍過來。

  江天溝一看四人的神色,便知汪燕玲沒有回來,但他仍忍不住焦急地問了聲:「小姐沒回來嗎?」

  小水仙四人,同時默默地搖了搖頭。按著,小香蘭急促地恭聲說:「方纔老堡主傳話來,少堡主回來,請急速到大廳上去。」

  江天濤默然點了點頭,匆匆走下樓來。

  沿著青石長廊前進,不須再另走其它信道,即可直達內堡的高大門樓下。

  一登上後廳石階,即見江老堡主,緊皺著霜眉,背負著雙手,正在廳內焦急地踱來踱去。

  廳上殘席早已撤去,馬雲山等人,俱都神色肅穆地默然立在左右,每個人的目光都注視著負手踱步的江老堡主。

  江天濤看了老父憂急神色,內心既悲痛又不安,同時,不自覺地加快了步子。

  默然靜立的小李廣,一見江天濤走進來,立即脫口道:「少堡主回來了!」

  江老堡主一聽,立即停步轉身,關切地急聲道:「找到你表妹了嗎?」

  江天濤尚未回話,星目中已流下兩行淚水,按著黯然恭聲道:「沒有,恐怕是負氣走了!」

  馬雲山急忙插言道:「卑職曾親去馬庫看過,餵馬的堡丁說,汪小姐沒有去備馬匹。」

  金頭鰲寧道通,接口道:「既然沒有乘馬,現在分頭去追仍來得及,只怕……」

  說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說了。

  江天濤何等聰明,知道寧道通說的是怕汪燕玲負氣自盡。

  江老堡主聽得一愣,虎目也不禁濕潤了,按著,黯然一歎,傷心地道:「假設這孩子果真有個三長兩短,老朽也無顏苟活了。」

  江天濤一聽,渾身猛的一顫,頓時急出一身冷汗,不由淚下如雨,完全驚呆了。

  驀見金劍英寬聲道:「老堡主不必憂急,汪小姐只是一時負氣,一旦真相大白,定會安然歸來。」

  馬雲山一俟金劍英話落,立即催促道:「事不宜遲,欲追從速,大家走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1:06

  江老堡主感激地叮囑道:「諸兄辛苦一趙,務必將玲兒找回來。」

  馬雲山等人,伺時恭聲應了個是,轉身匆匆走出廳去。

  江天濤一俟馬雲山八人的背影消失,立即含淚看了一眼廳內,偌大的巨廳內,除了遠遠立在四角的一群侍女外,僅剩下他和老父兩人了。

  江老堡主走至正中大廳椅前坐下,同時指著另一張大椅,道:「你也坐下。」

  江天濤含淚應是,遵命坐在椅上,他有意向老父表示自己的清白,立即有些不安地解釋道:「父親,濤兒認為那個絲帕,絕不是蕭姑娘本人的……」

  江老堡主深沉的一領首,道:我知道,世上沒有如此愚笨的女孩子。」

  江天濤心中只有一個切齒仇人毒娘子,因而凡事都會聯想到她,這時,不由遲疑地道:「濤兒總疑心這又是毒娘子的奸謀。」

  江老堡主深長的唔了一聲,沉吟良久才緩緩領首,道:「她陰毒成性,詭詐機變,尤其生了一張利口,這件事極可能是她所為。」

  說至此處,又感概地搖搖頭道:「假設果真是她,這惡婦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

  江天濤對毒娘子和朝天鼻的逃走,一直無機詢問,這時不由關切地道:「這件事,濤兒與玲妹,一直保持著絕高的機密,不知怎的走留了消息。」

  江老堡主慨然一歎道:「這完全是出於意外疏忽,應該注意而未注意,以致演成今日的結局。」

  說至此處,手撫銀髯,面上充滿了懊惱神色,虎目凝視著廳外,繼續道:「就是現在也許仍有毒娘子的心腹,在注意你我的談話,和全堡的行動。」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機警地看了一眼四角的侍友們,他心中似有所梧,同時,更感到毒娘子的陰毒厲害,這情形的確太可怕了。

  就在江老堡主和江天濤懊惱惶急之時,一陣雜亂的蹄聲和馬嘶,劃破夜空突然傳來。

  江天濤正在想著毒娘子留下來的心腹,對堡中的威脅和後果的嚴重問題,這時乍然聽到傳來的馬聲,不由一楞。

  繼爾一想,恍然大悟,必是即將出發找尋汪燕玲的馬雲山等人。

  於是,轉首一看,果然不錯,只見遙遙對正巨廳的魏峨堡門,已經啟開了,第一批如飛奔出去的馬隊是賽扁鵲謝感恩和芮安定率領的人。

  緊接著,是小李廣和寧道通,其次是馬雲山和青衣老人陳振擇,最後一批馬隊緊接著,是小李廣和寧道通,其次是馬雲山和青衣老人陳振擇,最後一批馬隊是齊魯雙俠金氏兄弟兩人。

  馬嘶蹄奔,聲如奔雷,衝破了夜的寧靜,霞動了整個山區,由近而遠,逐漸消失,終至沒有一絲聲音。

  江天濤茫然聽著逐漸遠去的蹄聲,內心充滿了惶恐,他實在應該親自去追表妹,告訴她這是陰謀。

  心念間,又聽老父,黯然一歎,道:「這件事也怪不得你表妹,如果為父稍微機警些,也不會有今天的結局。」江天濤不明不敢任意應聲,只是恭謹地望著老父。江老堡主繼續道:「你赴東梁山的當天晚上,為父把你玲妹找了來,談談她對你曾任澆花小廝的看法,和招你為婿的意見,免得事後聽到外間的流言或譏諷而感到難堪,那時便悔之已晚!」「豈知,你表妹一聽,竟忍不住痛心地哭了,在我驚愕追問之下,她才將全盤經過哭訴出來。

  為父心中原就對毒娘子有許多疑心,經你玲妹如此一說,自是深信不疑,原因是你的確有些像你母親。」江天濤聽至此處,已是淚流滿面了

  江老堡主慈祥地看了愛子一眼,繼續深沉地道:「那時為父曾經責備你玲妹,像這等重大事情,怎可蒙蔽尊長,視同兒戲,據玲兒說,這全是你的意思。」江天濤一聽,急忙欠身流著淚道:「濤兒愚昧,請父痛責!」

  江老堡主黯然一歎,感傷地道:「這不能怪你和玲兒,錯全在我,想來,實在傀對你母親於泉下。」江天濤聽至此處,再也忍不住抽噎著哭了。

  江老堡主黯然看了江天濤一眼,繼續道:「當時你表妹述說毒娘子和閔五魁的陰謀之際,屋外恰有一個多年的僕婦在燃掛廊下的紗燈。」

  「沒想到,一時大意,那個僕婦竟是毒娘子的心腹,待為父聽完你表妹的哭述,召來馬總管和齊魯雙俠等人,進入毒娘子的獨院時,室內箱翻框倒,滿地衣物,再到堡門一問,毒娘子領著朝天鼻和一個僕婦,三個侍女,出去已一個多時辰了……」

  話聲甫落,堡門處突然傳來一聲馬嘶。老堡主和江天濤循聲舉目一看,只見方才率隊出去的齊魯雙俠金氏兄弟,肋下各自挾著一人,正飛馬向席前馳來。

  江天濤心知有異,即隨老父匆匆走出廳來。剛到門階,齊魯雙俠已飛馬到了廳前,飄身下馬,同時急聲道:「啟稟老堡主,卑職在護堡林內,發現兩個被點了穴道的少女,看來極似本堡的侍女。」

  說話之間,兩人已登上階來。江天濤趨前兩步,凝目一看,面色立變,只見兩個粉面蒼白,雙目緊閉的侍女,正是青蓮和粉荷。看她兩人鼻息均勻,有如沉睡,知道被人點了「黑憩穴」。

  江天濤看罷,即對江老堡主和齊魯雙俠道:「不錯,正是本堡的侍女,青蓮和粉荷!」江老堡主皺眉喚了一聲,不由驚異地道:「你怎的知道?」江天濤即將毒娘子和朝天臭派幻娘三人去怡然閣的事,扼要的說了幾句。

  江老堡主立即似有所悟地道:「如此說來,不會錯了,快進廳來將兩人的穴道解開。」轉身走進廳內,江天濤則走在齊魯大雙俠兩人的身後。齊魯雙俠將青蓮和粉荷放在老堡主的椅前地毯上,順手舒掌一拍,隨即肅立一角

  這時,靜立四角的侍女們,個個神色驚異地悄悄圍過來。稍頃,青蓮、粉荷的臉色一轉紅潤,緩緩睜開眼睛,眼珠一陣移動,似是在回想方才發生的事情。一陣移動,兩人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江老堡主氣惱的面容上,兩人渾身一顫,面色大變,驚恐地顫抖不停。

  江天濤知道,這時嚇唬不得,因而平靜地道:「青蓮、粉荷,你和幻娘三人,完全是被毒娘子威迫強制行動,這一點我很清楚……」

  話末說完,青蓮、粉荷,同時顫抖著哭聲道:「衛相公,小婢的苦衷,你是知道的,請你衛相公在我家老堡主面前,作個證明吧……」齊魯雙俠,同時一指江天濤,沉聲道:「他不是什麼衛相公,他才是你們的少堡主。」青蓮、粉荷一聽,驚啊一聲,瞪大了一雙眼睛,俱都楞了。江天濤強自一笑,平靜地道:「只要你們說實話,我當著這些姊妹的面,保證不責備你們兩人。」

  青蓮、粉荷半信半疑,不由驚愕的去看江老堡主。江老堡主一向慈愛,立即領首沉聲道:「儘管向少堡主說官話,不責備你們兩人就是。」青蓮、粉荷知老堡主的德行,這時一聽,宛如得到大赦,同時翻身跪在地氈上,首先向江老堡主謝恩,按著又同江天濤叩頭。

  江老堡主已由袖中取出那方粉碧色的絲帕來,似有所悟地道:「這方絲帕可是你兩人射進堡來的?」青蓮、粉荷連連點頭,惶急地恭聲應了幾個是。江天濤十分不解地道:「這方絲帕是怎麼仿製的?」

  青蓮怯怯地道:「閔夫人……」江天濤劍眉一軒,星目閃輝,立即沉聲道:「現在毒娘子已是逃婢,還稱什麼閔夫人!」青蓮慌不迭地連聲應是,繼續道:「那天毒娘子命小婢和幻娘粉荷,同她一齊出堡辦事,到達西山區,在一家獵戶處停下來,先強迫小婢三人服下一粒黑色藥丸,才將潛逃真相說出來,並警告小婢三人已服了她特製的毒藥,如擅自逃回堡來,不出三日,定必吐血而死……」

  江老堡主一聽,只氣得銀髯顫抖,不由怒聲道:「好狠毒的婦人。」俊面已經鐵青的江天濤,繼續道:「之後呢?」青蓮流著淚道:「之後,毒娘子即和少堡主……不,不……以前的少堡主……」金劍英立即指正道:「那是毒娘子的私生兒子朝天鼻。」

  青蓮含意地點點頭,繼續道:「之後,毒娘子兩人便乘馬走了……」金劍英插言道:「毒娘子走前,可曾交代你們什麼?」粉荷抽噎著道:「有交代,毒娘子說,三天之內她一定趕回來,叫我們三人安心地等,第四天四更時分,毒娘子果然悄悄潛回來,先給小婢等再服了一粒黑色藥丸,才將這方手帕和一支羽箭軟弓,交給小婢三人……」

  江天濤早已氣得渾身微抖,忍不住切齒道:「她怎麼說?」青蓮接口道:「毒娘子命小婢兩人,日夜潛伏在堡外茂林內,每日入夜,由幻娘送飯來,並且,每隔三日送一次黑色藥丸……」

  江老堡主心地慈愛,不由關切地道:「這次你們吃了幾天了。」粉荷流著淚道:「昨天傍晚才服。」金劍英立即望著江老堡主,竟聲道:「所幸尚不急迫,謝兄回來診治,尚不太遲。」江老堡主寬心地點玷頭,扭筷問:「之後呢?」

  青蓮繼續:「毒娘子命小婢在衛……在少堡主回堡的當日夜晚,只要將絲帕射入堡內,任務就算完成了。」金劍英不解地問:「你們可是被一個身穿銀裝的姑娘點了穴道?」青蓮、粉荷同時點點頭道:「是的,那位姑娘來時,小婢剛將絲帕射入堡內,小婢兩人正待離去,突然發現那位姑娘立在身後,嚇得脫口一聲驚呼,那位姑娘一聽,面色立變,亮影在眼前一閃,小婢兩人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金劍英立即面向江老堡主解釋道:「皇甫姑娘必是怕堡中發現她已潛至,沒想到青蓮兩人先發驚叫,倉促間,點了兩人穴道,遂即匆匆離去。」江天濤一直想知道毒娘子逃走後的行蹤下落,無心去聽金劍英的解釋,依然目注青蓮兩人,道:「毒娘子現在何處?」

  青蓮、粉荷搖搖頭,齊聲道:「小婢等不知,不過,毒娘子走時交待,如任務完成,可投奔龍宮湖主章樂花處,自會得到照顧。」

  江天濤一聽,星月不由一亮,立即面向江老堡主,恭聲要求道:「父親,既然有了毒娘子的行蹤,濤兒想即刻動身前去龍宮湖……」

  金劍英一聽,立即提議道:「目前最急要的是找回汪小姐,接回幻娘,否則,毒性一發,勢必又送掉一條小命。」

  青蓮、粉荷一聽,同時解釋道:「毒娘子走時,曾經給小婢三人,每人留有一粒解毒的紅色藥丸,一旦黑藥用盡,或被堡中高手發現時,可實時服下紅色的藥丸,就不致毒發身死了。」江天濤一聽,面色立變,不由軒眉厲聲道:「紅色藥丸呢,快拿出來!」

  乍然間,青蓮、粉荷都嚇呆了。江老堡主和齊魯雙俠,也俱都恍然大悟,不由同時急聲道:「快把紅色藥丸拿出來給少堡主看,快!」青蓮、粉荷神色惶恐,只得戰戰兢兢地,由衣內取出一粒紅色的小藥丸來,送至江天濤的面前。

  江天濤早已等得不耐,伸手將兩個藥丸接過來,就在腰間的純銀劍銬上一劃。沙的一聲輕響,立即爆起一絲淡淡青煙。江老堡主和齊魯雙俠一見,面色同時一變。

  江天濤忘了老父在身前,不由仰面發出一陣極怒的哈哈大笑,接著怒聲道:「天下心腸最殘忍,最狠毒的人,莫過於毒娘子章莉花,我江天濤如不將此賤婦,碎屍萬段,哲不為人。」

  說話之間,神色淒厲,星目中冷芒和淚水迸射。江老堡主瞭解愛子的心情,因而並不怪江天濤放肆,僅肅容沉聲道:「濤兒,遇事宜冷靜,須知狂怒足以誤事。」江天濤已把毒娘子恨之入骨,神情已近瘋狂,乍然間,他無法領悟老父的話意,因爾依然忿忿地道:「請父親准許孩兒即刻動身前去龍宮湖……」

  金劍英急忙插言道:「少堡主,毒娘子陰梵機詐,她清楚人們都知道她與龍宮湖主章樂花的密切關係,她自是不敢前去。」江天濤劍眉微微一軒,面向金劍英,強抑怒火,平靜地道:「前輩可曾也想到,她可能會利用這種人們明知她不敢去的心理,而偏去龍宮湖藏身呢?」

  金劍英驚於江天濤的超人智能,雖面上微微一紅,但卻誠服地恭聲道:「少堡主超人卓見,卑職佩服!」話聲甫落,江老堡主也毅然道:「要他們為少堡主備馬。」說話之間,虎目威凌地看了圍立左右的侍友們一眼。

  其中一個侍女,恭聲應了一個是,急步向廳門口的堡丁們奔去。江天濤見老父應允前去龍宮湖,心中怒氣稍平,按著,面向跪在地上的發愣的青蓮、粉荷,問道:「幻娘是否藏身在那家獵戶處?」

  青蓮,粉荷根據江天濤和老堡主等人的神色,已揣想到那粉紅色藥丸,才是真正的毒藥,因而恨透了毒娘子。這時見問,急忙領首,恭聲道:「是的,還有那個僕婦。」

  江老堡主一聽.,即對齊魯雙俠道:「兩位老弟辛苦一趙,請即帶著青蓮粉荷,速去將幻娘、僕婦帶回堡來江天濤一俟老父話落,按著補充道:「兩位前輩別忘了,還有那個獵戶。」

  齊魯雙俠同時恭聲應是,領著青蓮、粉荷,匆匆走出廳外,雙雙上馬,直向堡門如飛奔去。江老堡主一俟齊魯雙俠飛馬馳去,即對就近一個侍女,吩咐說:「快去我房中將麗星劍取來。」說罷,一俟侍女離去,即對江天濤道:「濤兒」你坐下,為父有事吩咐你。」

  江天濤知道父親耍面授他祖傳的麗星劍法,急忙鎮定心神,恭聲應了個是,遂坐在椅上。豈知,江老堡主一掙銀髯,極平靜地道:「龍宮湖雖然沒有郵陽、洞庭湖大,但湖中水勢卻極險惡,尤其靠近中央的龍風二鳥附近,水流尤為激烈,多是因猛漩渦,巨舟難渡,鴨毛難浮,人稱那些險惡漩渦為龍眼漩。」

  江天濤聽得暗暗心驚,不由脫口恭聲道:「不知如何才能進入龍鳳島?」江老堡主繼續說:「這必須熟知龍宮湖水性的高手,駕駛獨木梭形小舟,順著兇猛的激流,以特殊手法操縱小舟,方能在極端驚險的情況下進入。」

  江天濤聽得愈加焦急,他很怕老父顧慮到他的安危,而收回成命,不讓他冒險前去龍宮湖,於是急忙恭聲道:「濤兒到達龍宮湖附近,自會以重金雇一熟知水性的漁人,將濤兒送上島去。」江老堡主一聽,不由莞爾笑了,同時,慈愛地道:「小孩子話!」

  江天濤一聽,俊面頓時紅了。江老堡主解釋道:「居住在龍宮湖附近的漁民,哪一個不怕水裡夜叉?何況尚有不少漁民是水裡夜叉暗中監視漁民的眼線打手,試問,在此情況下,誰還敢送你前去。」

  說此一頓,看了一眼神色暗自焦急地江天濤,繼續道:「為父介紹你去找一位久已隱居在龍宮湖南岸,百濤村的老漁人鄧正桐,人稱飛蛟鄧。」江天濤聽得精神一振,愁眉立展,恭聲應了個是。

  江老堡主繼續叮囑道:「此人一生遊戲風塵,不拘小節,與他相處時,要處處隨和,不必過分拘謹,去時要呼他前輩。」江天濤再度恭聲應是。

  就在這時、進內取劍的侍女,已雙手捧著一柄綠鞘、金銬、黃絲穗、形式奇古的寶劍,走進來。江老堡主似有所悟地喚了一聲,起身由侍女手中將劍取過來。江天濤知道,老父就要將他仗以成名的祖傳麗星劍傳授與他,於是,也急忙由椅上立起。

  江老堡主接劍在手,肅容道:「這柄劍,乃自你曾租手中傳下來,由於劍身燦爛,上有九色彩斑,飛舞起來,彩星萬點,故名麗星劍。」江天濤垂手肅立,躬身應是。

  江老堡主繼續道:「為父顧及你今後行道江湖,身為九宮堡少堡主,而不知家傳劍法,實在是一大笑話。」說此一頓,手按啞簧,嗆琅一聲龍吟,寒光一閃,立變一蓬彩霞,三尺長的劍身,已撤出鞘外。江老堡主神色肅穆地看了一眼劍身,繼續道:「麗星劍共有九招.劍式盡在劍身之上,左五右四,依序隱在彩斑之內,閱讀之時,須在絞潔的月光之下,字跡始能清晰可見。」

  說罷,右腕一翻,沙的一聲,收入鞘內,按著肅容沉聲道:「為父自今夜起,決意再不歷身江湖,此劍自應傳授與你,今後繼續保持九宮堡聲望的責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了。」說罷側身,雙手捧劍,垂直豎立。

  江天濤一聽,咚的一聲跪在地毯上,同時肅容朗聲道:「濤兒謹遵父命,繼續先祖歷代宏志,仗劍除奸,主持正義,並保持九宮堡在武林中屹立如山的地位。」朗聲說罷,伏身下拜.連叩四首。

  江老堡主紅潤嚴肅的面容上,立即掠過一絲欣慰微笑,同時,雙手將劍捧至江天濤的面前。江天濤挺腰跪立,雙手高舉過頂,由老父手裡,恭謹地將劍接過,抱劍躬身,頓首立起身來。江老堡主即對左右侍友們,愉快地吩咐道:「快代少堡主換劍。」

  說話之間,十數侍女,嬌呼一聲,紛紛爭先向前,你解劍扣,她托寶劍,頓時亂作一團。江老堡主望著俊面有些微紅的江天濤,不由愉快地哈哈笑了。就在這時,一聲悠長震耳的熟悉馬嘶,突然在底外不遠處響起。

  江天濤知是小青:回頭一看,果見一個堡丁,正拉著小青,急步奔來。江老堡主一見青馬,即對江天濤叮囑道:「出生入死,膽大心細,暴怒最易亂神,心浮足以誤事,遇孤女遠避,逢強敵用智,小不忍則亂大謀。記住以上幾句話,快些上馬去吧!」

  江天濤佩好了麗星劍,急忙恭聲道:「父親安心勿慮,濤兒謹記教誨,自會處處謹慎,一旦尋得繡衣,立即星夜趕回堡來。」說罷,深深一揖,恭身下跪,拜別老父,逕身走出廳來。

  這時小青已拉至階下,接過絲僵上馬,如飛奔向堡門。魏峨的堡門下,燈火明亮,巨門大開,兩排藍衣佩刀堡丁,個個神色驚異,俱都鬧不清堡中發生了什麼大事情。這時見飛馬奔來的竟是少堡主,一聲吆喝,全體肅立,同時撫刀,躬身施體。

  江天濤經過堡門下,飛馬通過吊橋,直向谷口馳去。小青有了半日休息,體力充沛,精神奕奕,如之石道寬大平坦,路徑又極熟悉,放開四蹄,勢如奔雷。江天濤坐在飛奔的寶馬上,心緒紊亂,神志恍惚,盤旋在他腦海內的問題大多了,令他不知由何處先理起。

  仰首一看夜空,滿天星雲,已近四更了。由於夜風的迎面吹襲,他的頭腦逐漸的冷靜下來,他第一個想到的是負氣出走的表妹。他知道,如果汪燕玲真的負氣離開了幕阜山,馬雲山他們找回的希望,恐怕便極渺小了。假設,她沒有離開系舟谷,在她細思之下,定會悄然回來。

  他已經更進一步地瞭解了汪燕玲,她是一個非常善妒的少女。因而,他暗暗警告自己,今後要謹慎行事,再不要惹表妹生氣,因為,她是先母和舅母生前即已給他擇定的終生伴侶,為了孝順母親,為了讓母親在西天含笑,他必須要善待表妹。心念之間,已至東北麓的山口不遠了。

  一聲隱約馬嘶傳來,立將他的思維打斷,他知道這必是馬雲山等人正在尋找表妹,也許是齊魯雙俠找到了幻娘她們。

  一想到幻娘她們,在他的腦海裡,便立即浮上一個風韻狐媚,心如毒蛇的女人影子那就是心地陰森,天性殘酷的毒娘子。

  江天濤對毒娘子已是恨之入骨,這次前去龍宮湖:如果相遇,定然不會放過這個狠毒的賤婦。心中一想到毒娘子,便不自覺地兩腳猛的一催馬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1:42

第十七章 漁村三五捨


  小青昂首一聲怒嘶,豎須挺尾,狂馳如飛,沿著寬大官道,直奔修水。官道上行人不絕,不時飛奔過一兩騎馬匹,多是神色焦急的武林人物,每個馬上人物,都要向江天濤投過來驚異地一瞥。

  江天濤雖然目光前視,對來往的行人,卻無心注意。因為,他一直想如何去龍宮湖百壽村,拜訪那位隱居多年的老漁人,如何進入龍鳳島,擒獲毒娘子,逼出繡衣的下落等等問題。

  到達修水,恰是正午。小青的身上,已奔馳得有些見汗了。江天濤已有數日未曾入睡,決心在城內休息半日,初更以後,再行起程,那時,四野岑岑,官道無人,一夜飛馳,可達數百里,次日清晨,便可通過枯嶺,到達九江口了。

  他入店休息,和衣而睡,但店的四周,卻已來了不少乘馬的武林高手,而且愈集愈多。這些武林高手,個個神情緊張,俱都暗透焦急,但他們只是遠遠伺立,卻沒有一人敢接近店前。精靈眼活的店伙們,早已發現了店外的的緊張空氣。

  由於遠處伺立的武林人物,個個目光炯炯地望著店門口,知道今天是個不吉利的日子,店內保準要出事。帳房先生一算計準,很可能與方才進店的藍衫少年有關係。悄悄派人送壺茶去,探首一看,那位小爺已睡著了。

  帳房先生愁眉苦臉,暗自焦急,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江湖上殺人報仇,都是晚上的事,這位小爺一睡,準是養足了精神好動手,那時,這座小店勢必被鬧得門破窗殘桌椅飛。紅日逐漸西下,帳房先生和店伙們的心都向上提。

  驀然間,一個店伙神色緊張的跑進來說,那位小爺吩咐備馬了。帳房先生一聽,不由暗暗念佛,稍頃探首向店外一看,那匹鞍首富麗的神駿青馬,果然已拉出店外。緊接著,那位英挺俊美,腰懸古劍的藍衫少年,也由店內走出來了。

  帳房先生和店伙們,知道藍衫少年一出房門,那些環伺遠處的武林人物,必然呼哨一聲,一湧而上。但舉目再看,遠處環伺的那些高手,早已走得不見了影子,因而,立時恍然大悟,這個藍衫少年,定是一位不凡人物。

  由店伙手中接過小青的江天濤,根本不知道外間緊張地情形,他仰首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空,認鐙上馬,直奔正東。江天濤乘著奔馬,迎著夜風,飛馳在通向九江的官道上,四野一片寂靜鐵蹄過處,塵土濺飛,驚得路邊草叢中的野蟲,俱都停止了爭鳴。

  在修水城客店前,雖然有那麼多的高手環伺,但此刻在他的身前,馬後,卻沒有半個人影。可是,在他午夜到達武寧,繞城而過的時候,卻發現路邊的草叢樹林中,不時閃爍著一對眼睛。江天濤雖然發現了,卻沒放在心裡,因為,在江湖中,這種情形太多了,只要那些人不向他攻擊,也沒有圍攻別人,他自然不須過問。

  天剛破曉,已過了枯嶺,到達九江渡口前的大鎮上,已是旭日初升,朝霞滿天了。一進鎮口,便聽到江邊隆隆的激流聲中,挾雜著人聲喧嘩和馬嘶。舉目前看,江流滾滾,波浪澎湃,遠處水天相接,一眼看不見對岸,勁風呼嘯,掀起巨浪如山,發出震耳的隆隆響聲。

  江天濤看了這等駭人聲勢,兩道劍眉,不自覺地蹙在一起了。再看渡口江岸上,貨物堆積如山,人群立滿了一片,江邊雲集了近百艘三桅六帆的大江船。人頭鑽動中,喧聲沸騰,運貨上船的腳夫們,肩著沉重的貨物,發出了有規律的吆喝聲。

  江天濤勒馬停了一會,策馬向岸邊人群中走去。就在這時,一聲悠長震耳的馬嘶,徑由身後大鎮內傳來。江天濤知道有快馬奔來,但他懶得回頭,小青卻搖頭擺尾,低嘶連聲,顯得有些焦躁不耐。

  隨著逐漸接近的急驟蹄聲,一匹棗紅大馬,呼的一聲,就在江天濤的馬側,如飛馳了過去。江天濤本能地舉目前看,星目不禁突然一亮。只見已奔出七八丈外的棗紅大馬上,赫然坐著一個身段窈窕,秀髮披肩,一身紅緞勁裝的妙齡少女。

  江天濤心中一喜,認定是梵淨山金拂盲尼的女弟子朱彩鸞師妹,因而不自覺地脫口疾呼:「鳳蝶妹,鳳蝶妹!」疾呼聲中,一催小青,飛馬追了上去。

  棗紅馬上的紅衣少女,聞聲急忙勒住馬匹,同時她也到了人群的前面,沒有撥馬,僅緩緩回過頭來察看。飛馬奔去的江天濤一看,心頭猛然一震,脫口一聲暴喝,急忙勒住小青。小青一聲悠長痛嘶,前蹄突然揚起,身形一連幾個急烈旋轉,才將前蹄放下來。

  江天濤坐在馬上停止不前,瞪大了一雙星目,頓時愣了。只見五丈以外,轉臉望來的紅衣少女,棉形臉,柳葉眉,晶瑩大眼,紅潤小嘴,皮膚水白細嬌嫩,這時正粉面凝霜地向他望來。

  但紅衣少女看了江天濤的發呆相,嬌苗微微一紅,璞啼一聲,掩口笑了。江天濤沒想到自己竟如此粗心,認錯了人,尤其對方是個少女,如今對方雖然笑了,並沒有出口責問,但自己心裡,總覺得不好意思。

  紅衣少女見江天濤沒有實時向她道歉,似乎很是生氣,嬌哼一聲,忿忿地轉過臉去,仰首望著晨空。江天濤一見,這才驚覺到自己失禮,沒有向人家說幾句道歉的話,如今對方既然已轉過臉去,也只好算了。一陣人潮吆喝之聲,岸邊的人群,立即掀起一陣騷動。

  江天濤定睛一看,這才發現碼頭上已停泊了三艘大江船,人們正爭著登踏板,魚貫上船。由於方才沒有向紅衣少女道歉,江天濤不好意思走在前頭,他準備紅衣少女上船後,他再另上一艘,決定不和紅衣少女同舟。

  但,紅衣少女,依然仰首望著晨空,根本沒有要上船的意思。恰在這時,急步走過一個布衣青年,走至馬前,向著江天濤一哈腰,恭聲道:「少爺,要渡江嗎?再興號又清潔,又寬大,均是經驗豐富的老舵手掌舵,保您平安渡江,一帆風順!」

  江天濤心中一動,機警地看了一眼五丈外的紅衣少女,不由壓低聲音道:「再興號是哪一艘?」布衣青年轉身一指,恭聲說:「就是那一艘。」江天濤順著指向一看,正是靠在江邊最遠的一艘大江船,於是,悄悄的一揮手,低聲道:「你先頭前帶路!」

  布衣青年,恭聲應了個是,轉身向江邊走去。江天濤輕輕一抖絲僵,緊緊跟在布衣青年身後。到達「再興號」船前一看,好一艘大江船,長度至少二十餘丈,三支桅桿粗有合抱。直立半天。

  江天濤由布衣青年引導,逕由艙口搭板登船。底艙內裝了貨物,再沿著艙內搭板登上船面。布衣青年代江夭濤將小青繫在特製的控馬欄內,又給江天濤找了一個靠近小青的坐位,才垂手含笑立在一邊。

  江天濤覺得很滿意,順手交給布衣青年一錠二兩的銀子,命布衣青年交船資,余為賞錢。布衣青年連聲稱謝走後,江天濤遊目看了一眼船面,發現多是經商的客旅,極少幾個武林人物。江天濤一夜沒睡,雖然並不覺得疲倦,但閒坐無聊,也就趁機假寐養神。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同時,底倉搭板上又響起一陣咚咚的鐵蹄聲。江天濤心中一驚,睜眼一看,正是那個紅衣少女拉著她的棗紅馬,一臉不高興地走上船面來。這時,他才發現在棗紅馬的前鞍右側,倘掛著一柄精巧細長的朱漆彈弓。

  江天濤不願再和紅衣少女的目光相碰,因而看了一眼,迅即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卻是佯裝假寐。他雖閉著眼睛,但卻凝神靜聽,根據馬蹄的響聲,距離他已經不遠了。遠處突然響起一個中年人的聲音,興奮地道:「珠姑娘,老爺子沒出來呀!」

  按著是嬌嫩清脆的聲音,回答道:「他老人家懶得動,躲在家裡。」江天濤一聽,知道那人是稱呼紅衣少女,根據那人的稱呼,他誤認為少女姓朱。又是那個中年人的聲音,謙和地道:「珠姑娘,這邊坐吧!」

  紅衣少女卻謙遜地道:「謝謝你,我還要照顧小紅。」江天濤一聽小紅,知道是指的那匹紅馬。稍頃之後,江風中飄來一絲幽香。

  江天濤不須睜開眼睛,便知那個紅衣少女必是坐在附近。一陣挽挽響聲和吆喝聲中,船身逐漸晃動,按著是一陣吱吱的升帆聲。江天濤知道開船了,覷目向左一看馬欄,.只見那匹棗紅馬,正親熱地依著小青。

  覷目再向右看,不由吃了一驚,只見那個紅衣少女就坐在對面的靠背長凳上,櫻唇緊閉,粉面凝霜,那雙晶瑩明眸,正冷冷地瞪著他。江天濤看了這情形,非常懊悔方才沒有及時道歉幾句,如今更不便開口了,索性又閉上了眼睛。

  水流甚急,江風強勁,吹得巨帆吱吱有聲,船身搖擺得厲害,但速度之快,卻極驚人。所幸這段江面並不太寬,僅航行了半個多時辰,便到達了對岸。岸上是一大鎮,江邊同樣地堆滿貨物人群。

  巨帆早已依序落下,在船夫們一陣忙碌吆喝中,江船終於緩緩地靠了岸。搭板一放,早已等在舫邊的旅客,紛紛魚貫而下。江天濤有馬匹,必須走倉梯,他覷目一看,紅衣少女已拉馬走向艙門。

  這時,艙門已經大開,有馬匹的人,已紛紛拉馬向艙門走去。江天濤有意遠離紅衣少女,故意走在最後,待他拉馬上岸,紅衣少女已經飛馳進鎮內。於是,認鐙上馬,逕向岸上鎮口走去。

  再向前看,面色突然一變。只見鎮口的一株茂盛大樹下,赫然立著一個粉衣少女,正是銀釵皇甫香的貼身侍女小芬。江天濤看罷,突然驚覺到,周圍向他注視的武林人物。必是三釵幫此地分舵上的高手,心想,莫非皇甫香已到了此地?

  尤其,此地距龍宮湖不遠,這些高手,也許俱是水裡夜叉章樂花屬下的人。繼而一想,又覺不妥,皇甫香離開九宮堡,僅和自己相差半夜時間,絕不可能轉回東梁山後再來此間。心念至此,他斷定叫小芬的侍女必是奉了金釵富喬麗的指示,下山尋找皇甫香,也許富喬麗認為,他江天濤到什麼地方,皇甫香也會追到什麼地方。

  是以,在修水有人發現他江天濤的行蹤後,便立即飛鴿通知各地,對他的行蹤加以注意。如此一想通,他慄然驚覺到必須設法擺脫三釵幫的高手,否則,不但嚴重地影響他進入龍宮湖,同時,也會危及那位老漁人飛蚊鄧正桐。

  心念間,已到了侍女小芬立身的大樹下,他發現小芬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望著他,櫻唇牽動,似是要向他問話。江天濤心中一驚,佯裝末見,催馬直奔鎮街,他唯恐與小芬一搭話,再想擺脫三釵幫的盯梢,就難了。鎮街寬大,停滿了車輛馬匹,江天濤遊目一看,街上人群中,早已沒有了那個紅衣少女的影子。

  仰首一看天色,辰時剛過,他決心在日落前趕到龍宮湖南岸。沿途非常順利,到達龍宮湖南岸時,紅日正要落山。只見湖面上,綠波浩瀚,歸帆點點,雄峙在湖中央的龍鳳二鳥,在晚霞映照下,隱約可見。

  由於天色已晚,江天濤決定安歇一夜,明天絕早再去訪飛蛟鄧正桐。於是,就在一座有客店的漁村上住下來。將馬匹交給店伙,選了房間隨意要了一些飯菜。

  飯間,找來店伙一問,才知百壽村就在數里之外,僅有三四戶人家,江天濤心中一動,既然如此近,何不飯後即去看看,在三四戶人家中找飛蚊鄧,當然不難。飯罷熄燈,盤膝調息,準備起更時分行動。

  正在他調息之際,驀然一聲極熟悉的烈馬怒嘶,就在房後不遠處響起。江天濤心中一驚,突然睜開眼睛,脫口急聲道:「啊,小青!」說話之間,飄然而起,推開後窗,飛身縱了出去。

  舉目一看,脫口一聲驚歎,頓時愣了。只見拖著小青的馬槽前,正有一個頭罩黑紗,身穿黑衫的人,猛力拉著馬疆,企圖將掙扎後退的小青盜走。由於江天濤的那聲驚唳,頭罩黑紗,身穿長衫的那人,聞聲回頭一看,發現竟是江天濤,慌得放下馬韁,飛身登上房面,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江天濤一定神,脫口急呼道:「蕭姑娘!」急呼聲中,凌空飛起,越過馬棚上空,如飛追去。追出村外一看,那道寬大黑影,身形如一縷黑煙,直向二三里外的一座大茂林前倉皇馳去。

  江天濤心焦急,再度揚聲急呼道:「蕭姑娘站住!」但前面那人,頭也不回,身形飛馳得更快了。江天濤覺得奇怪,心想,莫非不是彩虹龍女?

  可是,這人又是誰呢?繼而一想,恍然大悟,也許是那夜引自己進入三釵幫總壇後出的神秘女子。可是,他又猜不透這人盜馬的居心。

  心念間,前面頭罩黑紗的那人,距離茂林已不遠了。江天濤心中一急,絕不能讓那人進入茂林內,於是,腳下再加兩成功力,眨眼之間,已追至那人身後不遠了。頭罩黑紗的那人,似是驚覺到江天濤已迫近了。

  不由慌得頻頻回頭,兩道冷電般的目光,逕由黑紗內透出來。由於那人的頻頻回頭,江天濤才發現頭罩黑紗的那人,較之彩虹龍女蕭湘珍高了許多。同時,也不似那夜引他進入三釵幫後山的那個神秘女子。

  由於這一發現,頓時升起一股怒火,他不但恨這人偷盜他的馬匹,更恨那人穿著與彩虹龍女同樣的服飾。心念於此,震耳一聲大喝道:「偷馬賊,留下命來」大喝聲中,身形騰空而起,一式「蒼鷹搏免」,伸張右臂,五指彎曲,逕向將要奔進林內的那人,閃電抓去。

  就在他凌空下擊,看看就要抓住那人後襟的一剎那,茂林內驀然弓弦聲響,按著兩點寒星,拉著懾人厲嘯,應聲已經射到。江天濤突然一驚,急忙抬頭,兩點寒星已擦耳飛過。

  一聲驚呼,身形疾瀉而下,由於捉人心切,一時大意,險些流血當場。身形立穩,抬頭再看,頭罩黑紗的那人,不但逃進林內,那個拉弓發彈的人,也不見了。江天濤愣愣地望著發射彈弓的大樹上,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對方的弓法不但精湛到百步斷線的境地,而對方的腕力也強得驚人。

  方纔那兩粒銀彈,不但手下留情,而拿捏得恰到好處,早一剎不到,晚一剎過了,恰在他抬頭的一剎那,兩粒銀彈擦耳飛過。假設,那兩粒銀彈,是對正眼睛發射,試想那又有什麼後果?

  江天濤想到此地,對那個發射彈弓的人,真是又感激又氣。他愣愣地看了一會漆黑的茂林,知道林中的兩人早已走遠了,只得展開輕功,快快地轉回店去。到達店後,飛身進入,兩個店伙正驚慌地看著馬匹,這時見江天濤飛身落至馬前,不由嚇了一跳,按著惶聲道:「方纔有賊偷爺的馬匹。」

  江天濤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說著,順手在懷內取出一塊碎銀,繼續道:「快給我備馬,這是店資。」說罷,即將碎銀交給一個店伙手裡。

  客人要走,店伙自是沒有理由問客人黑夜要去哪裡,於是,一個店伙備馬,一個店伙去開店門。江天濤拉馬走出店外,再請店伙指了指百壽村,飛身上馬,逕自馳去。這時,初更將盡,滿天星雲,一勾彎月,蒙攏的隱在雲後,夜風徐吹,飄來龍鳳島湖面上險惡水聲,夜靜聽來,尤為懾人。

  舉目前看,二三里外,果有一座三四戶人家的小村,而小村的後面數百丈處,當是方纔那座大茂林。江天濤一看到那座大茂林,立即想到方才發生的那件極不愉快的事,尤其那人驚人的弓法和腕力,著實令人欽佩。

  繼而,雙目一亮,突然想起在渡口遇見的紅衣少女,心想,她的鞍上不是懸著一張精巧細長的朱漆彈弓嗎?如此一想,恍然大悟,方才發射彈弓的人,必是那個紅衣少女,以一個女孩子,便有如此精絕的弓法,強勁的腕力,實在令人不敢相信。

  同時,也由此可證,茫茫人海中,倘不知有多少不讓鬚眉的奇女子隱藏著她們的行蹤,做著除暴安良的義舉。這時,他已完全明瞭那個偷馬人是誰,必是紅衣少女請來的閨友,有意偷馬向他報復。繼而一想,又覺不妥,偷馬人為何竟倣傚彩虹龍女,懲治幫中叛徒時的衣著?難道,這也是巧合?

  心念末畢,小青已奔進小村內。江天濤心中一驚,暗乎糟糕,急忙勒住馬匹,心想:如此急急奔進村來,必將睡夢中的人都驚醒了。坐在馬上,遊目一看,果然只有四戶人家。

  三家在堤下,一家臨湖邊,俱是竹籬茅屋,看來分不出誰貧誰富,無法判出哪一家是飛蛟鄧。他想,先到臨湖邊的一家門前看看。於是,悄悄一抖絲僵,逕向那家門前走去。

  前進中,發現籬內,是座小院,左右兩行青竹,中間信道兩行花樹,正中即是那座一明兩暗的茅屋,後院即是龍宮湖。江天濤看罷,慨然地搖了搖頭,心想住在這等風光綺麗的湖畔,修竹兩叢,三間茅屋,與世無爭,與人無阻,該是多麼安逸、恬靜。

  心念末畢,傲然一聲弓弦空響。江天濤正在神馳之際,無暇看清有無寒星射到,心中一驚,翻身滾至馬下,看他這副神態,直如驚弓之鳥。就在他滾下馬之際,茅屋內突然響起一陣內力充沛的蒼勁怒喝道:「那裡來的偷香小子,居然膽敢偷到老人家的門上來了,簡直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可惡至極……」

  話末說完,屋門已經大開,傲然走出一個光頭銀髯,壽眉虎目,滿面怒容的布衣老人來。江天濤深怕造成誤會,急忙走至馬前,拱手朗聲道:「小生江天濤,世居九宮堡,今夜前來貴村拜望飛蚊鄧前輩,尚望老丈指點鄧前輩的住處。」

  光頭布衣老人一聽九宮堡頓時愣了。就在這時,茅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歎啼嬌笑,按著催促道:「爹,貴客到了,你老人家怎的呆了!」光頭老人一定神,猛的一拍後腦勺,以恍然大悟的口吻,朗聲笑著道:「我真的是老糊塗了。」

  說話之間,一個箭步已到了籬門前,伸手一拉,竹門大開,連連招手,愉快地笑著道:「江少堡主,你小子快請進來吧!我這老傢伙就是鄧正桐,你算找對門了!」江天濤沒想到竟是這麼巧,面前的老人就是飛蚊鄧正桐,他雖然已經知道老人的脾性,但仍忍不住急上數步,躬身一揖,同時恭聲道:「晚輩江天濤,叩請鄧老前輩金安!」

  光頭老人鄧正桐,慌得含笑急聲道:「免了,免了,這可真是不敢當。」說罷,兀自仰面哈哈笑了。江天濤早已跪在地上,伏身叩頭了。

  驀然一個清脆嬌嫩的聲音,滿不高興地道:「爹,你真是的,免了免了,既然免了就把人家扶住呀!」仰面哈哈大笑的鄧正桐一聽,不由風趣地笑著道:「我說免了是虛套,他如果沒有少堡主的架子他就磕。」江天濤一聽,真是啼笑不得,不知再說什麼才好。

  飛蚊鄧正桐,一指房門道:「進來吧,外面湖風大。」說著,覷目看了一眼江天濤懸在腰間的麗星劍,當先轉身,逕向屋前走去。江天濤恭聲應是,恭謹地跟在老人家身後。

  飛蚊鄧一面前進,一面關切地道:「我那老哥哥,這兩年可好?」江天濤知道問的是老父,趕緊恭聲道:「托前輩的福,家父一向很好。」說話之間,兩人已進入房門。

  房內沒燈,但房內的陳設,江天濤仍能一目瞭然。正中是一張楊木八仙桌,兩邊各有一張木椅,靠近左右室門,各置一凳一個茶几,除此再沒有什麼了。江天濤正打量間,驀聞飛蚊鄧笑罵著道:「鬼丫頭,為什麼不點燈,你又不是長得不漂亮,見不得人,快出來給你少堡主哥哥見個體。」

  話聲甫落,左間寢室內,驀然響起一陣清脆聲音,委屈地道:「人家找不到火種嘛!」由於心情逐漸冷靜,江天濤一聽,這聲音似是有些耳熟,倘末細心去想,驀聞飛蚊鄧,沉聲道:「胡說,端出燈來,我這裡有。」

  話聲甫落,內室門口,人影一閃,一個端著油燈的紅衣少女,低低地垂著頭,急步走了出來。正在沙沙打著火種的飛蛟鄧,一看愛女的扭呢作態,立即滿不高興地道:「我說鬼丫頭,今天晚上你是怎麼了,處處透著離奇。」

  說話之間,手中的火種,喳的一聲打著了。江天濤趁著火光一看,脫口一聲輕啊!頓時愣了。只見將頭低至胸前的紅衣少女,粉面羞紅,強忍嬌笑,杏目一直嬌憨地望著油燈,正是渡口遇見的那位珠姑娘。

  將燈燃著的飛蛟鄧,聽了江天濤的那聲輕啊,不由風趣地道:「小子,你又是怎麼回事?可是看了我們珠丫頭,驚為仙女化身?」江天濤一定神,俊而通紅,急忙躬身道:「晚輩和珠姑娘是同舟渡江的……」

  話末說完,紅衣少女撲嚇一聲再度笑了,按著笑聲道:「爹,他就是喊了我妹妹不向我道歉的那個……人!」江天濤一聽,紅達耳後,正待急聲分辨,驀見飛蚊鄧煞有介事地正色道:「為什麼向你道歉?他原本就應該喊你妹妹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1:57

  紅衣少女一聽,急忙將羞紅的嬌靨埋進一雙纖纖玉手裡,再也不好意思看江天濤一眼。江天濤為了表示謙虛,急忙躬身道:「不敢,不敢……」飛蚊鄧一聽,虎目一瞪,立即斥聲道:「什麼不敢?在大眾廣庭下敢高聲疾呼妹妹,這時當著我老人家的面,又連呼不敢呼了!」

  江天濤被說得哭笑不得,十分發窘,但又無法向這位遊戲風塵的前輩解釋。就在這時,房後突然響起一聲震耳馬嘶。江天濤心中一驚,紅衣少女脫口呼了一聲小紅,人影一閃,房內早已沒有了飛蚊鄧正桐。

  緊接著,後院傳來一聲蒼勁暴道:「鼠輩,不留下命來想跑嗎?」紅衣少女一聽,取下牆上彈弓,急聲道:「我們快去,後院有人。」江天濤領首應是,跟著紅衣少女,飛身向後院奔去。

  來至後院一看,順著那匹高大的棗紅馬望著的方向,只見湖面上一前一後,兩道翻滾白浪,正向湖心如飛游去。尤其後面的那道白滾,宛如一條破浪飛魚,速度快得實在驚人。

  江天濤知道,後面緊追的那人,就是飛蚊鄧正桐。這時,夜空高遠,繁星點點,斜掛在天際的那勾彎月,顯得更亮了,映得龍宮湖面上的兩道逐漸接近的破浪白條,濺起了滾滾銀花。

  江天濤和紅衣少女,並肩立在後院的湖堤上,焦急地望著飛蚊鄧正桐,和如飛游在前面的那人。看看就要追上,驀見前面的那人,浪花一旋,頓時不見了。飛蚊鄧正恫一聲冷哼,也隨之沉下水面。

  驀然水面浪花一陣翻騰,嘩的一聲水響,先前那人又冒出了水面,緊張地遊目看了一眼湖面,按著又沉進水內。江天濤不識水性,看得暗讚不已,他決心今後抽暇也學水功。

  心念末畢,驀聞身邊的紅衣少女,璞啼一笑,道:「捉到了!」江天濤聽得一愣,看看湖面,平靜無波,正懷疑間,驀見水面浪花一旋,飛蚊鄧正恫的光頭已冒出了水面,同時,緩緩地向岸前游來。

  驀聞紅衣少女,提高聲音道:「爹,是誰?」飛蚊鄧正桐搖搖頭,也大聲道:「我沒看!」紅衣少女又提高聲音道:「人呢?」

  飛蚊鄧正桐笑著道:「騎在我腿下。」江天濤聽得一愣,凝目細看,發現水中的鄧正桐,果然是騎鯨之勢,難怪他不急著游上岸來。驀聞紅衣少女咯咯一笑,含嗔大聲道:「爹,你看一看嘛!」

  飛蚊鄧正恫就在水裡一旋身,右手一提,一個身穿黑水靠的青年人立被提出水面。江天濤立在湖岸上,雖然距離飛蚊鄧正桐的位置尚有八九丈遠,但那人的面目,他仍看了個清楚。只見那人年約二十八九歲,白淨面皮,斜飛的眉毛,不算太挺的鼻子,嘴唇緊湊,眼睛緊閉,似乎仍在驕橫不服。

  打量間,驀見水中的飛蛟鄧正桐,虎目冷電一閃,接著恨聲道:「珠兒,是花水蜂。」紅衣少女一聽,粉面立變鐵青,柳眉一挑,切齒怒聲道:「爹,把他舉起來,讓珠兒拿他當個活靶打。」說話之間,朱弓一舉,探手囊中迅即取出一拉大如蠶豆的晶瑩銀彈來。

  只見水中的鄧正恫,一甩銀胡,毅然應了個好,按著,又將那人提高了些。江天濤看得心中一驚,他怕是三釵幫的人,殺了將來無法向三釵交代,正待阻止,驀聞紅衣少女厲聲道:「惡賊納命來!」

  來字出口,弓弦已響,厲嘯起處,銀光如雷,直奔那人的面門。寒光一斂,立即暴起一聲淒厲刺耳,震盪湖面的驚心慘叫。只見那人,白面開花,血漿四濺,一顆頭顱已去了一半。

  飛蚊鄧正桐就在水中暴喝一聲:「去吧!」吧字出口,奮力一拋,那人的屍體,已凌空地出水面,直向數丈外飛去。江天濤看得心頭一驚,他確沒想到這位老漁人的功力,高得竟是如此的驚人。

  璞通一聲大響,濺起一蓬浪花,那人的屍體,直沉湖底,鮮血,立時染紅了那片湖水,再看老人飛蚊鄧正桐,身形疾如飛魚般,已游到了岸邊。驀聞身邊的紅衣少女,平靜地道:「爹,你快去換衣服吧!」

  說話之間,人影一閃,老人鄧正桐,已飛身縱上岸來,接著,領首應好,指著江天濤,笑著道:「丫頭,陪你少堡主哥哥聊一會,我去換衣服。」紅衣少女撫媚地標了一眼江天濤,按著,嬌笑一聲,隨即應了個是。

  江天濤一看,不禁愣了,方才看他們父女倆的神色,個個怒火高熾,俱都面透殺氣,與那個綽號叫花水蜂的人,似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如今父女嘻笑,神色自若,似乎把方才的事完全忘了。這時見老人回房換衣,並叮囑紅衣少女,急忙謙遜地道:「前輩請便!」

  渾身淋漓的飛蛟鄧正桐,愉快地揮了揮手,含著微笑,逕向前院走去。江天濤很想知道那人的底細,一俟鄧正恫轉過屋角,立即不解地道:「珠姑娘,那人是誰?」紅衣少女見問,剛剛平息的怒火,似乎又升起來,於是忿忿地怒聲道:「是一個出名的壞蛋!」

  江天濤聽了,很是不滿,不由沉聲問:「是怎麼個壞法嘛?」紅衣少女見問,粉面突然一紅,含嗔望著江天濤,一個一個字地道:「是一個專欺侮附近年輕姊妹的人。」江天濤見她如此回答,也不禁俊面通紅,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急忙恨聲道:「原來是個淫賊,該殺,該殺!」

  紅衣少女看了江天濤的窘相,不由璞啼一笑,微紅著嬌靨,道:「這惡賊欺負夠了別的姊妹,念頭居然打到我的頭上來,真是不知死活。」江天濤劍眉一蹙,十分不解地道:「龍宮湖附近的俠隱前輩們,就讓他如此橫行嗎?」

  紅衣少女立即忿忿地道:「這惡賊狡檜得很,行蹤詭密,擅用迷香,尤其水功精湛,除了我爹爹,幾無對手……」江天濤立即接口道:「他總有個安身落腳之處吧?為什麼不派人暗察他的宿處。」

  紅衣少女一聽,舉手一指隱隱地約約的龍鳳島,沉聲道:「偌,那就是他安身落腳之處!」江天濤一看,不由急聲道:「他可是水裡夜叉章樂花的部屬?」紅衣少女粉面微微一紅,輕蔑地道:「他不但是章樂花的部屬,還是她的第三位丈夫。」

  江天濤一聽,立即懊惱地道:「糟了。」話聲甫落,驀聞後窗內,傳來一聲蒼勁疑問:「什麼事糟了?進來對我說。」紅衣少女標了後窗一眼,即對江天濤道:「快去對我爹說。」

  江天濤點了點頭,又機警地看了一眼湖面和附近,即與紅衣少女並肩向前院走去。到達房門前,飛蚊鄧正桐,已換好乾衣,正坐在首席木椅上,這時見江天濤兩人進來,立即不解地道:「什麼事糟了,坐下來講!」

  江天濤落座後,即將前來拜訪鄧正桐的原因,和自己的身世遭遇,以及在渡口遇三釵幫高手跟蹤的事,扼要地說了一遍。最後,他不安地道:「因而,晚輩怕花水蜂是奉三釵幫上峰的命令,前來暗踩晚輩的行蹤,晚輩固是不懼,只怕連累了前輩……」

  話末說完,老人鄧正桐已仰面哈哈一陣大笑,按著朗聲道:「俗語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小子一來,我就知道事情不大簡單。花水蜂雖然色膽包天,但諒他也不敢動我珠丫頭的主意,照你如此一說,這傢伙定是奉命而來。」

  說此一頓,望著神色略顯不安的江天濤,沉聲道:「至於我和珠丫頭,能否在此繼續住下去,這你不要管,我且問你,你小子是怎的和三釵幫的三個丫頭結下了不解緣。」江天濤一聽,俊面通紅,慌得急忙搖手道:「前輩你誤會了,這絕對沒有私情糾纏……」

  紅衣少女璞嚇一笑,道:「我爹的意思是指結下了大梁子!」江天濤紅著臉,只得將玉釵上門挑釁,奉命前去拜山之事又說了一遍,唯獨刪掉了歸還玉釵,登樓看病的那一段。

  最後他恭謹地要求道:「為了擒獲毒娘子,追回先母手制的繡衣,務請前輩設法將晚輩送至龍鳳島上去。」飛蚊鄧正桐哈哈一笑,爽朗地笑著道:「這是老朽義不容辭的事,何必說得這麼可憐,我先問你,你是準備明闖,還是暗探?」

  江天濤見飛蚊鄧正恫欣然應允,心中大喜,急忙恭聲道:「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明闖不如暗探。」飛蚊鄧正桐欣然應好,即由椅上立起來,按著面對江天濤,道:「你倆在此談等一會兒,我去湖邊找只船。」話聲甫落,人影一閃,飛身已到門外,待等江天濤躬身目送,老人鄧正桐的身影已經不見。

  江天濤看得慨然讚聲道:「鄧前輩不但水功精絕,輕功也極驚人。」紅衣少女綻唇一笑,故意風趣地道:「看你追偷馬賊的身法,輕功也高得驚人啊!」江天濤窘然的一笑,故意謙遜地說:「比起姑娘你的閨友,我江天濤仍差了一線……」

  紅衣少女聽得一愕,瞪著一雙明亮杏目,驚異地問道:「你說什麼?我的閨友?」江天濤立即正色道:「初更時分,我追趕的那人,不是你的閨友嗎?」紅衣少女一聽,立即璞嗤笑了,接著忍笑道:「我鄧麗珠活了十七八歲,就不知道什麼是閨友!」

  江天濤哪裡肯信,不由正色道:「方纔在林前,你為什麼要救那人?」鄧麗珠的粉面一紅,瓊鼻一聳,羞澀地笑著道:「我要懲罰那個愛佔人家便宜的人。」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悟,知道鄧麗珠救那人的目的,旨在報復渡口沒向她道歉的事,但他想到那個頭罩黑紗的人,卻忍不住自語道:「那人是誰呢?」

  鄧麗珠杏目一亮,似有所悟地急聲道:「恐怕就是花水蜂!」江天濤毫不遲疑地搖搖頭道:「不,那是一個女人。」鄧麗珠極不以為然地問:「你怎的知道那人是女的?」

  江天濤解釋道:「我發現她拉馬的雙手,白晰修長,十指纖纖……」鄧麗珠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正色道:「據說,那個惡賊的兩手,同樣地纖纖細細。」江天濤斷定頭罩黑紗的那人,絕不是花水蜂,但他已不願再加分辨。

  就在這時,竹籬外人影一閃,飛蚊鄧正桐已急步奔進院來,同時急聲說:「船好了,把馬拉進來吧!」江天濤恭聲應了個是,急步奔至籬外,將小青拉進院來。這時,鄧正桐手中已多了一柄烏黑髮亮的沉重鐵槳,一俟鄧麗珠將籬門閂好,說了聲走,當先縱出院外。

  江天濤將馬韁繫在鞍頭上,緊隨鄧麗珠身後縱出來。只見湖邊並列繫著四五艘小漁船,其中一艘,船身狹長,竟僅三尺,兩端尖銳,高高翹起,前後共有四槳,正是一艘輕靈的梭形小船。

  鄧麗珠當先縱至船上,身形落處,小船微微震盪。江天濤看在眼裡,對鄧麗珠的功夫,又有了進一層的認識。心念間,鄧麗珠已向他招手,同時示意他坐在中央。

  江天濤縱至船上,身形尚末坐好,鄧正桐已解開系船繩,飛落船上。鄧麗珠閃爍著一雙杏目,含笑低聲道:「你會不會水功?」江天濤俊臉微微一紅,立即搖了搖頭。

  鄧正桐哼了一聲,風趣地道:「原來是個油瓶!」瓶字出口,雙槳齊動,小船已離岸邊。江天濤不解油瓶何意,不由愣了!

  鄧麗珠笑了,道:「在水上生活的人,稱不會游泳的人就叫油瓶。」江天濤一聽,俊面更紅了,不由自我解嘲地笑著道:「將來我一定要學水功。」老人鄧正桐立即風趣地道:「那你最好拜珠兒為師父,保你先喝幾口湖水。」

  話聲甫落,三人都愉快地笑了。笑聲在撻漪的湖面上蕩漾,久久不散。這時,江天濤才發現四槳輪番划動,小船疾進如箭,已離開湖岸數十丈了。

  仰首一看夜空,烏雲片片,湖風徐徐,那勾彎月已經不見了。再看雄峙中央的龍鳳二島上,隱隱有一蓬直射半空的淡淡燈光,因爾心中一動,低聲問:「鄧前輩可知水裡夜叉章樂花,經常住在哪個島上?」

  飛蛟鄧正桐哼了一聲,不屑地道:「這賤婢自稱她是鳳命,所以住在較小的鳳島上。」江天濤繼續道:「前輩可曾去過鳳島?」飛蛟鄧正恫一搖光頭,道:「自從章樂花佔據龍鳳島後,老朽再沒去過。」

  說此一頓,望著有些失望的江天濤,一指鄧麗珠,繼續道:「島上情形她知道。」江天濤精神一振,轉首望著鄧麗珠,驚喜地問:「珠姑娘去過?」鄧麗珠懶懶地搖搖頭,淡淡地道:「島上警戒森嚴,樁卡密佈,要想深入,談何容易,我也只是在島邊上看了看。」

  江天濤一聽,兩道劍眉立即蹙在一起了。飛蛟鄧正桐看得哈哈一笑,接著風趣地道:「你小子末免有點太吝薔了,你喊她一聲珠妹妹也不會吃多少虧呀!」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悟,心頭一轉,也理直氣壯地道:「可是珠妹妹也沒喊我一聲濤哥哥呀!」老人都正恫虎目一瞪,忍笑哼了一聲,道:「你兩人一個是半斤,一個是八兩,誰也別挑剔誰。」說罷,江天濤、鄧麗珠都愉快地笑了。

  就在這時,遠處已傳來陣陣的水聲。鄧麗珠首先斂笑,立即關切地道:「濤哥哥要坐穩,最好兩手握住船舨,前面就到了龍眼漩渦了。」江天濤心中一驚,轉首一看,龍鳳島已橫在二三里外了。

  只見遠處的湖面上,波浪洶湧,漩流如飛,不時濺起一片如銀浪花,同時,附近水流亦逐漸加劇。但梭形小船,依然快如疾矢,直向漩流中衝去,洶浪中船頭破水,叭叭有聲,濺起尺高水花。小船順流前進,愈行愈快,這時僅鄧正桐一人握著那柄沉重鐵槳,其餘木槳,俱都放置船內。

  鄧麗珠兩手握著左右船炫,神色略顯緊張地望著江天濤,再度關切地道:「濤哥哥,你千萬不可大意,快握住船舶,眨眼就到了龍眼漩了。」江天濤雖然自信不致被甩出船去,但他不願落個待技逞強之嫌,因而,依言握住船炫。

  再看飛蛟鄧正桐,神色肅穆,虎目凝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正前方。這時,小船快如脫弦之箭,水嘯懾人驚心,江天濤舉目再看,這才發覺原在身前的龍鳳島,這時已到了右邊。驀然,船身側斜,快如奔電,飛蛟鄧正桐關切地沉聲道:「順著船勢沉浮,切不可亂施千斤墜。」

  江天濤一聽,心頭猛然一震,因為他正要運功沉身,聽了老人的話,立即放鬆肌肉,兩手握緊船炫。就這說話之間,江天濤只覺寒氣徹骨,冷風刺面,夜空星雲盤轉,四周湖水飛旋,他已分不出東西南北,也看不見遼闊的湖面。

  驀然,飛蛟鄧正桐的虎目冷電一閃,肅容沉聲道:「小心了!」江天濤心中一驚,運功握緊船炫。只見飛蛟鄧正桐虎目瞪著中央那個直徑約三丈的深深漩眼,突然一聲沉喝,鐵槳反撥下水,振臂一劃。

  呼的一聲,小船如箭斜升,宛如凌空飛行。江天濤不敢沉身,但巨大的衝力,險些將他甩出船外。小船一連幾個急烈搖擺,在飛蛟鄧正桐熟練地操槳之下,逐漸地平穩下來,但小船的速度,依然絲毫不減。

  江天濤知道已通過了驚險的龍眼漩,但兩炫下的水流和水嘯,仍極驚人。就在這時,身後秦然響起一聲咯咯嬌笑。江天濤回頭一看,只見鄧麗珠,神色自若,強忍嬌笑,兩手自然劃著木槳,一雙明眸,正盯著他的俊面。

  鄧麗珠見江天濤望來,立即笑著問:「濤哥哥,渡龍眼漩的滋味如何?」江天濤知道鄧麗抹在笑他嚇呆了,只得誠懇地搖搖頭,似是餘悸猶存地笑著道「的確險極了,萬一小船衝進那個深深的龍眼漩裡……」飛蛟鄧正桐立即幽默地道:「那我們今夜只好大鬧龍宮了。」江天濤一聽,再也忍不住笑了,心情頓時輕鬆下來。又聽飛蛟鄧正恫沉聲道:「你們怎麼上去,該準備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2:41

第十八章 總巡察執法


  江天濤聞聲回頭一看,星目突然一亮,只見數百丈外,一片黑壓壓的如林怪石,激流的湖水,濺起朵朵如銀浪花。

  遊目左右,一眼看不到兩邊,因而不解地問:「鄧前輩,這是鳳島嗎?」飛蛟鄧正桐嗯了一聲,沉聲道:「我想不會錯。」江天濤不由詫異的道:「龍島呢?」

  鄧麗珠見江天濤問得有趣,不由笑著道:「當然在那一面嘛!」江天濤俊面一紅,這才發覺自己這兩句話,間得幼稚可笑。飛蛟鄧正桐看了一眼如飛迎來的怪石林,按著叮囑道:你兩人在怪石巖上岸,我在北面葦林左沿等候你們,珠兒記好方向,千萬不要弄錯。」

  江天濤聽說鄧麗珠同去,心中自是高興,因為她熟悉島上的情形,但他也怕鄧麗珠武功較差,成了累贅。心念末畢,小船距怪石山石已經不遠了。驀聞鄧正桐,催促道:「準備好,由這座平掌巖上去。」

  江天濤轉首一看,只見波浪洶湧的如林怪石前,一座特別高大,形如平掌的突巖,平直地伸出來……尚末看完,小船已如飛衝至,驀聞鄧正桐沉喝一聲:「起!」江天濤和鄧麗珠雙雙一長身形,騰空向平巖上飛去。平山石上光滑如鏡,上面積滿了高浪濺起的湖水,宛如下了一場大雨。

  回頭再看飛蛟鄧正桐,駕著小船,早已沒有了船影。驀聞身邊的鄧麗珠道:「濤哥哥,我們走,還遠得很呢!」江天濤聞言回頭,這才發現一道彎曲的天然石堤,宛如一只彎曲手臂,由平巖一直通向深處。

  兩人展開輕功,迎著湖風水氣,直向深處馳去。這時,烏雲滿天,已無星月,島上愈形黑暗,除湖水的隆隆嘯聲外,再聽不到其它的聲音。飛馳間,江天濤舉目前看,只見島上約有數里方圓,島心尖尖,環繞著濃密茂林,在島心的尖處,隱約現出一片精含樓殿。

  兩人飛抵馳達林前,一直未遇阻攔,而鄧麗珠的身形,也絲毫不減,飛身直入林內。林內漆黑,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江天濤心中十分不解,再也忍不住低聲問:「珠妹,偌大的一座鳳島,怎的沒人把守?」

  鄧麗珠冷冷一笑,道:「章樂花仗著龍眼漩的天然絕險,不怕有人駕舟偷渡過來,加之沿湖駕舟渡過龍眼漩的老漁人,均被章樂花威迫利誘,集中在島上任船手,所以,他們更高枕無憂了。」江天濤劍眉一蹙,不以為然地道:「難道他們一個暗樁也不派?」

  鄧麗珠一笑,道:「你何必為章樂花的安危如此擔心。」江天濤俊面一紅,分辨道:「我是以事論事。」鄧麗珠含笑解釋道:「要到章樂花的棲鳳宮才有警衛。」

  江天濤一聽,不由哼了一聲,忿忿地低聲道:「章樂花的確自命不凡,自己的住所居然也稱棲鳳宮……」話聲甫落,驀見並肩奔馳中的鄧麗珠,杏目一亮,隨即揮了一個噤聲手勢,接著,閃身隱在一株大樹後。江天濤不知何故,也飄身隱在另一株大樹下,同時驚異地望著鄧麗珠。

  只見鄧麗珠悄悄探首,凝目向深處望去。江天濤看得愈加不解,不知鄧麗珠為何突然謹慎起來。循著她的視線一看,只見前面七八丈外,正有一個勁裝佩刀的大漢,神情略顯緊張地徑向這邊急步走來。

  打量間,轉首再看鄧麗珠,正閃動著一雙明亮大眼睛,聚精會神地望著那個急步走來的佩刀大漢。驀然,鄧麗殊的雙目冷電一閃,按著抽弓搭箭,弓弦響處,劃空兩道銀線。江天濤心中一驚,舉目一看,不知何時,五丈外的草叢中,又走出一個佩刀大漢來,再與走來的大漢低聲交談。

  兩道寒光一閃,立即傳來雨聲悶哼,兩個佩刀大漢,身形一旋,登時栽倒地上。江天濤一見,俊面上充滿了佩服之色,他對鄧麗珠的精絕弓法和腕力,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鄧麗珠射倒了兩人,神色凝重地注視著兩個躺臥地上的黑影,久久才向江天濤望來,同時招了招手。

  江天濤頓時會意,飄身縱了過去,身形落處,立有一絲溫馨的淡雅蘭香。鄧麗珠肅容望著江天濤,正色悄聲道:「章樂花可能已知道你要前來了。」江天濤心頭一震,不由驚異地道:「何以見得?」

  鄧麗珠道:「平素此地沒有警戒,而今夜突然加了暗樁,由此可見,他們已有了准備。」江天濤心中一動,冷冷一笑道:「那正可證明毒娘子章莉花逃到此地來了。」鄧麗珠同意地點點頭,舉手一指五丈外的兩個躺臥大漢,悄聲道:「讓我們問問他們。」

  說著,兩人並肩向前走去。走到兩個大漢身前,江天濤低頭一看,面色立變,只見兩個銀光閃閃,上有三孔,形如圍棋子的彈子,分別嵌在兩個大漢的黑憩穴上。江天濤驚異地望著鄧麗珠,對她的認穴奇準,心中格外敬服,堪稱武林獨步。

  心念間,鄧麗珠已將兩粒扁巧銀彈,分別由兩個大漢身上取下來,同時,舒掌就要將一個大漢的穴道解開。江天濤心中一驚,出手如風,立將鄧麗殊的纖手握住,同時,悄聲道:「且慢!」鄧麗珠沒想到江天濤會阻止,驟然間,一隻柔若無骨的右手,被他握個正著,芳心猛跳,粉靨通紅,不由一愣。

  江天濤一握住那只纖細柔膩的玉手,登時便驚覺了,俊面一紅,急忙將手鬆開,同時,佯裝若無其事地道:「任何人在穴道解開,神志恢復的一剎那,都會驚恐大喝,惶急地躍起來……」鄧麗珠一聽,恍然大悟,末待江天濤講完,立即含笑讚聲道:「不愧你是哥哥,到底比妹妹知道的多!」

  說罷,順手將兩粒銀彈放進囊內,同時,有意岔開話題道:「這兩粒銀彈子,絕不能落在章樂花手裡,否則,爹和我只好搬家了。」江天濤聽得心中一驚,這才發覺不該讓鄧麗珠同來,萬一毒娘子在島上,勢必公然搏殺,豈不連累了鄧家父女?

  念及於此,心中格外小心,決定不到萬不得已的境地,絕不暴露身份。兩人藉著大樹,快閃疾避,瞬間已達茂林內沿,只見一道高約三丈的紅牆,雄峙在七八丈外,牆上綠瓦覆簷,隱隱閃光。

  江天濤遊目一看,發現紅牆極長,一望無際,由於沒有門戶,斷定是棲鳳宮的側院或後園。鄧麗珠機警地看了一眼左右,隨即指了指牆內兩株高大的梧桐樹,按著香肩動處,躬身向前飛走。江天濤緊跟鄧麗珠身後,飛身來至牆前,騰身而上,足尖一點牆頭綠瓦,雙雙凌空飛上桐樹。

  遊目向內一看,房屋櫚比,綠瓦如鱗,棲殿房舍,不下千間之多。正中燈火最亮處,極似一座宮殿,北面一片騎樓飛閣,不遠處一座廣大花園,亭台水榭,燦爛如錦,果然不輸官邸王府。

  再看樹下重重院落,信道冷冷清清,空無一人,似是早已入睡。但前面宮殿方向,卻燈火通明,光亮沖天,又似是有什麼晚聚歡筵。打量間,驚見鄧麗珠,舉手一指燈光最亮處,肅容悄聲道:「今晚情形有些特殊,往日這時雖有燈光,只是點點滴滴,像今夜這等燈火輝煌的情形,這些年來,小妹還是第一次遇見。」

  江大濤一聽這幾年,知道鄧麗珠經常來島上暗探,只是這時無心去問她為何經常前來。於是,心中一動,似有所悟地悄聲道:「也許前面正在筵會。」鄧麗珠仰首看了一眼夜空,一片漆黑,乍然間,分不出是何時辰,於是,悄聲道:「我們到前面看看。」

  說罷.,兩人飄身而下,沿著一排長房陰影,鷺行鶴伏,直向遠處燈光最亮的宮殿奔去。江天濤有了鄧家父女的安危顧忌後,心中更加小心了。他隨著鄧麗珠,時而沿著陰影前進,時而登上房面飛縱,行動迅速,極為順利,雖然遇到有不少警衛的門樓院角,但有鄧麗殊的引導,均在有驚無險的情形下潛過。

  一陣飛躍疾奔,眨眼已至宮殿外的一座小院落,只見小院中燈火明亮,人影幢幢兩人隱身暗處一看,只見男童女僕,三五成群,個個行色匆匆,俱都面帶緊張,正在打掃庭院,擦拭門窗,顯得煥然一新。

  江天濤和鄧麗珠,兩人互看一眼,不由愣了。由這番緊張忙碌情形來看,斷定今夜必有大人物蒞臨,絕不是防止他江天濤前來偷襲。想到方才杯中遇到的兩個暗樁,必然也是為這位大人物的光臨而臨時派出的警衛就在這時,遠處夜空中,突然升起一道火焰。

  叭的一聲輕響,應聲炸開一團火花,隨著湖風徐徐飄落,極為好看。驀見前面圓門內,人影一閃,急步走出一個白髮蒼蒼,目光炯炯,一身灰衣的勁裝老人來。灰衣老人鷹鼻鶴眼,霜眉如飛,滿面鐵青的一掃忙碌中的僕婦等人,立即不耐煩地催促道:「好了,好了,快些離開。」

  一群僕婦,個個神色慌張地紛紛收起掃帚等物,急步走向後面。圓門內人影一閃,一個斷眉長臉,隱透陰險的綠衫青年,也急步奔了出來。綠衣青年一見灰衣老人,雙眉一軒,立即焦急地道:「吳掌殿,我們快去前門迎接吧!已經到林外了。」

  灰衣老人慌張地領首應好,再度看了一眼清潔庭院,即和綠衫青年,折身奔進圓內門。鄧麗珠一俟老人走後,即對江天濤悄聲道:「我們快到大廳前面去,看看來了什麼大人物。」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斷定絕不是歡迎毒娘子和朝天鼻兩人,他匆匆跟在鄧麗珠身後,但仍想著方纔的青年和老人。

  一俟轉過院角,立即悄聲道:「珠妹,方纔那兩人是誰?」鄧麗珠有些忿忿地說:「那個灰衣老頭子,是章榮花的智囊,人稱鐵盤子,青年是章樂花的第二丈夫范南貢,人稱黑二煞。

  江天濤聽得劍眉一蹙,心想:根據這兩人的相貌綽號,想來也不是忠厚之人。心念間,已到了一座紅磚綠瓦的高大廂房後,鄧麗珠向上一指,兩人騰身飛了上去。江天濤遊目一看,這才發現伏身的房面,正是宮殿式的大廳左廂。

  兩人縱至屋脊,隱身龍頭之後,探首向前一看,雙目同時一亮。只見正中高階廣台的大廳前,燈火輝煌,光明如晝,近百盞精緻宮燈,懸滿了正中廳殿和兩廂的前簷。再看廳殿內,佈置得金碧燦錦,富麗堂皇,在強烈的燈光映照下,令人看來眩目生花。

  一方金匾,高懸簷下,上面寫著三個黑漆大字棲鳳廳。在棲鳳廳的廣台兩邊,整齊地立著兩排嶄新藍衣的勁裝大漢。廳內鋪著血猩毯,正中數寸高的漢玉平台上,獨設一張金漆大椅,除此再沒有任何座位了。

  十數身穿新衣的俏麗侍女,肅立在廳內兩邊,紋絲不動,宛如十數個木偶人。整個大廳和天井內,一片寂靜,除了百盞紗燈內不時暴起一聲輕微燭花,再聽不到一絲聲音。就在這時,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逕由十數丈處的屏門外傳來。江天濤和鄧麗珠循聲一看,只見被稱為鐵盤子的灰衣老人,率領著另外一個手提彎弓的中年人,神色緊張,目光炯炯地飛身縱了進來。

  兩人越過天井,縱上高階,急步走至大廳門前。灰衣老人鐵盤子,舉手一指廳簷下的大金匾,即對持弩弓的中年人,威陵地低聲道:「不要怕,快上去,拉開箭口,恰好對正金椅,特別記住,看我的手勢行事。」說著,催促地拍拍神情緊張,面色蒼白的中年人。

  中年人慌急得連連領首,恭聲應了幾個是,一長身形,飛身進入金匾內。鐵盤子一俟那人身形隱好,目光又威凌脅遍地看了一眼廳內廳外的壯漢和侍女,似是在警告他們,洩密者死,按著轉身奔出了屏門。

  鄧麗珠看罷,立即附在江天濤的耳畔,悄聲道:「我看今夜來的這位大人物,恐怕性命難保。」江天濤最恨的是暗箭傷人,這時被他看在眼裡,不由升起一股熊熊怒火,不管今夜來的是誰,他絕不讓這一群心地陰毒,卑鄙無恥的惡徒得手。

  這時聽鄧麗珠如此一說,不由忿忿地恨聲道:「俱是一些無恥之徒。」鄧麗珠見江天濤的俊面鐵青,立即含笑道:「管他的,狗咬狗,滿嘴毛。樂得看他們勾心鬥角。」

  話聲甫落,遠處已傳來一聲嚴肅的高呼:「總督察到……」夜靜更深,一片岑寂,加之四野的回聲,突然響起這聲高呼,聽來不但淒涼,也顯得有些陰森。江天濤一聽總督察,渾身不由一顫,面色立變,險些脫口呼出聲來。

  鄧麗珠看在眼裡,不由冷冷地問:「你為她的安危擔心是不是?」江天濤驚急地望著呼聲傳來的方向,一顆心已提到了腔口,他無心回答鄧麗珠的問話,僅茫然搖了搖頭。這時,第二聲呼聲又起:「總督察到……」

  這次,較之方才近多了,同時,遠處榔比的房屋處,已現出一蓬強烈燈光,正向這面急急走來。江天濤情不由己地看了一眼金漆大匾,他斷定這兩聲高呼,固然有意令其餘人等迴避,同時,也兼有通知隱身匾後的那人之意。

  心念間,燈火已至屏門外不遠,同時又起第三聲高呼。江天濤的心情,隨著燈光的接近而焦急,他一心想著如何將匾後隱著彎弓的事,通知彩虹龍女,似是忘了身邊還有一個鄧麗珠。

  鄧麗珠看在眼時,芳心又妒又氣,索性也給他個不理不睬。她久聞「彩虹龍女」,技高三釵,艷冠群芳,當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鮮有其敵,今夜機會湊巧,正好一睹這位龍女的真面目。

  隨著燈光的接近,己能聽到沙沙的腳步聲,顯然有數十人之多。隨之,屏門外逐漸射進一蓬由弱而強的燈光,按著,是一對提著宮燈的綵衣侍女,並肩走進門來。第一對一進屏門,立即分向左右肅立,按著,二三四對,依序銜接,直面廣台的高階前走去。在第三十對的後面,是一對對背插長劍的鮮衣少女,個個神色嚴肅,俱都步伐整齊,逕向廣台上走去。驀然,江天濤的星目一亮。

  只見一群鮮衣男女,護擁著秀髮高挽如雲,上插紫血玉釵,一身粉碧衣裙短劍擎,腰懸長劍的彩虹龍女,逕由屏門外走進來,乍然看來,直如眾星捧月。彩虹龍女蕭湘珍粉靨略顯樵粹,微微蹙著黛眉,左手撫著劍,英姿勃勃,嬌美中透著凌威。

  緊跟在彩虹龍女身後的,是一個年約二十六七歲,一身紅弦絲緞,上繡錦花衣裙的狐媚少婦。狐媚少婦,步履輕快,一雙與「毒娘子」一般無二的桃花眼,冷芒閃射,但柳眉間,卻透著惶恐與不安。江天濤不必聽鄧麗珠再加介紹,也知道身穿鮮衣的狐媚少婦,就是以前的龍宮湖圭冰裡夜叉章榮花。

  根據她的綽號水裡夜叉,應該是一個奇醜無比的女子,如果面貌如花蛟好,就是她的心腸毒如蛇蠍。在水裡夜叉章樂花的身後,緊跟著一群高低不等,胖瘦不一的男男女女。方才飛身離去的鐵盤子和綠衫青年黑二煞,俱都挾在人群中,其中緊跟章樂花身後的是一個身穿水藍長衫的中年儒士,乍然看來,尚有幾分儒雅之氣。

  江天濤想:這人可能是章榮花的第一丈夫淨面詭虎方丁甫。打量間,彩虹龍女已登上廣台,逕向大廳走去。這時,數十對背劍少女,已在廣台上列隊肅立。

  彩虹龍女進入大廳,發現僅有一張金漆大橋,黛眉一蹙,似是有些遲疑。跟在身後的章樂花,立即恭聲道:「請總督察上坐。」彩虹龍女回過身來,不解地問:「為何沒有章舵主的坐位?」

  章樂花急忙恭聲道:「總督察面前,哪有卑職的坐位。彩虹龍女冷冷地催促道:「快令她們取椅來。」章樂花恭聲應是,即有兩名綵衣侍女,匆匆移過一張大椅來,側位放在金漆大椅的左前方。

  這時,灰衣老人鐵盤子,綠衫青年黑二煞,以及身穿水藍長衫的中年儒士,和數十勁裝男女,個個面透惶恐,俱都垂手恭立,每個人的驚急目光,一致注視著嬌靨凝霜的彩虹龍女。鄧麗珠看了英姿勃勃,隱透凌威的彩虹龍女,心中著實欽佩,她覺得彩虹龍女不但艷美,她的膽識、勇氣,決非一般武林兒女可及。

  尤其,她隻身單劍,深入多年盤踞龍宮湖的匪巢,最近一兩年才納入三釵幫分舵的鳳棲島,居然令這些平日趾高氣揚,凶焰萬丈的惡徒們,震懾得個個隱透惶急,彩虹龍女的名氣,也由此可知。因而使鄧麗珠的心中,愈加佩服,是以,也不自覺地對彩虹龍女的安危擔起心來。

  這時,大廳內一片沉寂,恭立椅前的章樂花,一俟彩虹龍女坐在金椅上,立即躬身道:「卑職不知總督察翩然光臨,末曾率眾出島恭迎,內心十分惶愧,恭請總督察治卑職應得之罪。」章樂花話聲甫落,灰衣老人鐵盤子吳圖,黑二煞范南貢、淨面詭虎方丁甫及數十勁裝男女,一齊躬身高呼:「請總督察從輕治罪。」

  彩虹龍女蕭湘珍神色依舊,毫無笑容,對高呼的數十男女,看也不看一眼,僅向章樂花平靜地道:「章舵主坐下談話。」水裡夜叉章樂花,神色微變,恭聲應是,恭謹地坐在椅上,其餘數十男女,個個面色蒼白,俱都揣揣不安。

  江天濤看得暗自感歎,他確沒想到彩虹龍女蕭湘珍,居然有如此震懾群惡的赫赫威嚴。江老堡主「陸地神龍」退出武林後,他已是「九宮堡」的英明堡主,但,他看了蕭湘珍的這份稜威,也不禁自歎弗如。

  鄧麗珠看到這些平素作威作福的惡徒,今日在彩虹龍女的面前,宛如見了貓的老鼠,芳心中有著無比的舒服。坐在金漆大椅上的彩虹龍女,一俟章榮花坐下,立即平靜地道:「取貴舵職事名簿來。」章樂花一聽,急忙恭聲應是,轉首示意鐵盤子等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2:57

  身穿水藍長衫的中年儒士淨面詭虎立即躬身走出,雙手捧著一本黃皮名簿,緩步向漢玉平台前走去。任何人看得出淨面詭虎的神色,不但有如白紙,就是捧著名簿的雙手,也不禁有些顫抖,更談不上抬頭看看,這位清麗秀美艷冠群芳的總督察了。

  同時,立身兩側的數十男女中,更有不少人已是冷汗油油,微微喘息了。淨面詭虎方丁甫,躬身走至彩虹龍女的金椅前,雙手捧著名簿,高舉過頂,紋絲不動。彩虹龍女接過黃皮名簿,看也不看一眼,一俟淨面詭虎退回原處,立即面向章樂花,平靜地道:「九宮堡的女掌院章莉花女士,可是章舵主的親胞姊?」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知何以突然問起毒娘子。心念間,只見章樂花嬌軀一顫,粉面立變,久久才領首道:「是,她是卑職的胞姊。」大廳中的數十男女人等,見「彩虹龍女」問的是九宮堡的毒娘子,神色、情緒,俱都稍見緩和。

  彩虹龍女見章樂花坦誠承認,微領蝶首,繼續平靜地道:「她和九宮堡的總管閔五魁,欺天害主,以己子暗換小主人江天濤,這件事章舵主可知?」江天濤一聽,心頭再度一震,他實在揣不透這事,彩虹龍女蕭湘珍,何以知道得這麼快?

  只見章樂花毫不遲疑地經領蝶首,恭聲道:「卑職知道。」彩虹龍女嬌靨微微一沉,有力地問:「他們母子可來此地?」江天濤見問,一顆心立即提到了腔口,既焦急又激動,他屏息以待,要聽聽水裡夜叉章樂花怎麼回答。

  豈知,章榮花早有自知之明,既然彩虹龍女追到此地,必然已得到可靠的消息,因而,不敢隱瞞,急忙恭聲道:「曾來卑職處避難。」江天濤一聽,不由暗哼一聲,心說:這賤婦果然來了。

  彩虹龍女的鳳目中冷電一閃,嬌靨微微一變,不由威凌地道:「現在何處?」只見章樂花恭聲道:「數天前即已離去。」江天濤聽說毒娘子走了,心中十分懊惱,恨不得一拳將身邊的龍脊擊碎,一洩心頭之恨,但身邊的鄧麗珠,卻伸臂將他捺在瓦面上。

  彩虹龍女聽說毒娘子和朝天鼻走了,如花的嬌靨上,不禁有些失望,驚異地輕懊一聲,不解地道:「章舵主為何不將令姊母子留在舵上?」章榮花立即正色道:「卑職身為舵主,熟讀本幫幫律,雖然她是卑職的胞姊,但不能因私情而藐視幫律,是以卑職勸她們母子從速離去……」

  彩虹龍女末待章樂花說完,立即緊逼了一句:「投奔了何處?」江天濤的一顆心,再度提到了腔口,如果章樂花不說出毒娘子的行蹤去處,要再想找毒娘子就難了。

  章樂花和青娘子有了商議,必須找個與三釵幫沒有關係的門戶,才不致被九宮堡因向三釵幫要人,而被金釵強制遣回。這時見問,毫不遲疑地恭聲道:「他們已去了湖北大洪山金面哪托處。」

  江天濤一聽毒娘子去了大洪山,再也無心聽下去,不自覺地撐起臂來。鄧麗珠頓時發覺,急忙指了指廳簷下的大金匾。江天濤一見,不由暗呼一聲慚愧,心情再也靜不下來,他在想:如何將匾後的弩弓手擊斃,或揭發出來。

  心念間,只見端坐在金漆大椅上的彩虹龍女略微看了一眼章樂花臉上的神色,微一領首道:「本督察此番前來,乃奉幫主之命,特來處分貴舵幾位犯律最高的香主和弟兄……」話末說完,肅立兩邊的數十男女,個個面色大變,俱都目閃驚急,立即掀起一陣不安騷動。

  彩虹龍女視如末見,轉首望著章樂花威陵地沉聲道:「章舵主!」章樂花粉面早已蒼白,急忙由椅上立起來,躬身惶聲回答道:「卑職在。」彩虹龍女沉聲道:「你身為一舵之主,不知嚴格約束部屬,以致造成許多擾民案件,沿湖漁民,怨聲載道,日甚一日,這事你可知曉?」

  童樂花垂首躬身,惶聲道:「卑職無能,有虧職守,倘望總督察從輕治罪。」彩虹龍女微一領首,繼續威凌地道:「姑念你方才對話誠實,說出章莉花母子的行蹤去處,均與本督察接獲各分舵的報告相符,今可將功抵過,至於疏忽職守一節,暫記簿上,以觀後效。」

  章樂花一聽,慌不迭地連聲應是。彩虹龍女隨即揮了一個手勢,沉聲道:「坐下同審,按律量刑。」章樂花恭聲應是,端正地坐在椅上,以警告的目光,看了肅立兩邊的數十男女一眼,似乎在說,你們各自小心了。

  彩虹龍女一俟章榮花坐好,立即威陵地望著數十男女,沉聲喝問:「刑事香主何在?」灰衣老人鐵盤子渾身一顫,閃身而出,急忙抱拳躬身,朗聲道:「卑職吳圖在。」彩虹龍女立即沉道:「取記事簿來。」

  灰衣老人鐵盤子,恭聲應是,即至廳門一個大櫃內,取出一本厚厚的白紙本子,急步走至彩虹龍女的平台右側,恭謹肅立,聽候吩咐。但他那雙炯炯鵠眼,卻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廳門上方,由此可證,金區後的弩弓手,是這老賊一個人的詭謀。

  這時,全廳一片寂靜,靜得可以聽到每個人的緊張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彩虹龍女低頭翻開名簿的第一頁,僅看了一眼,立即抬頭,揚聲念道:「方丁甫!」淨面詭虎一聽,渾身猛的一顫,面色大變,閃身而出,拱手躬手,回答道:「卑職在!」

  彩虹龍女黛眉微剔,嬌靨凝霞,威陵地沉聲道:「今年五月端陽節,你在清坡村湖岸參觀賽船之際,可曾言語輕薄,調笑一個秀麗漁女?」淨面詭虎一聽,額角頓時滲出汗來,急忙惶聲道:「回稟總督察,是日過節,全舵歡筵,卑職多飲了幾杯水酒……」

  彩虹龍女沉哼一聲,怒聲駁斥道:「酒醉心不醉,如能處處警惕,何致忘形亂語。」淨面詭虎惶聲解釋道:「事後,卑職深切痛悔,親向舵主請罪,並將事情經過記在刑事簿上,恭請總督察明察,治卑職應得之罪。」

  灰衣老人鐵盤子,眼珠一動,急忙將刑事簿雙手高高捧至彩虹龍女面前。彩虹龍女黛眉一蹙,微一領首即對淨面詭虎斥聲道:「本督察念你自動請罪,尚知悔過,著即降級一等,減薪二成,半年之後,自行恢復,退下去吧!」

  淨面詭虎如獲大赦,連聲應是,躬身退回。彩虹龍女一俟淨面詭虎退回,接著怒聲道:「花水蜂?」章樂花一聽喊花水蜂,心知要槽,急忙起身恭聲道:「卑職已派他去南岸百壽村,暗琛一個人的行蹤。」

  彩虹龍女黛眉一蹙不解地問:「誰?」章樂花恭聲道:「即是以衛明拜山的九宮堡少堡主。」鄧麗珠聽至此處,不由用肘碰了一下江天濤。

  只見彩虹龍女嬌靨微微一變,脫口急聲道:「怎的知道江少堡主去了百壽村?」章樂花恭聲道:「卑職接到派在客店內的弟兄報告,說少堡主曾向他們問百壽村的位置。」江天濤一聽,不由感慨地搖搖頭,心想:今後要想逃脫三釵幫的跟蹤,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心念間,驀見彩虹龍女驚異地道:「為何要派花水蜂去?」章樂花恭聲道:「因為百壽村有一位老漁人,人稱飛蚊鄧正桐……」話末說完,彩虹龍女立即插言道:「我久已聞名這位老前輩……」

  鄧麗珠見彩虹龍女稱呼爹爹老前輩,心中對彩虹龍女更具好感,真是又敬又愛,又佩服。又聽章樂花繼續道:「本舵除花香主的水功,尚堪與飛蚊鄧正恫周旋片刻外,其餘人等,無一是飛蚊鄧正桐的對手,是以才派他前去。」

  彩虹龍女黛眉一蹙道:「可是江少堡主武功高絕,萬一被他發現,恐怕凶多吉少?」說此一頓,突然想起什麼,按著急聲問:「派去多少時間了?」如此一問,章樂花頓時想起花水蜂仍末回島,不由慌得急聲道:「現在是何時辰了?」

  一個勁裝中年人,聞聲跑至廳外,探首向漏斗一看,按著朗聲道:「四更已經過半。」章樂花一聽,脫口一聲輕啊!面色大變,不由焦急地道:「恐怕完了。」彩虹龍女立即寬聲道:「如果被江少堡主擒獲,只要說出他的身份,自會放他回來。」

  章樂花頹喪地搖搖頭,道:「恐怕凶多吉少了。」彩虹龍女似是有意袒護江天濤,突然面色一沉,怒聲道:「萬一被江少堡主殺了,正好為民除害,這等武林敗類留他何用,稍時花香主回來,本督察當即立斬廳外。」

  章樂花驚得惶聲應是,其餘人等個個面色大變。彩虹龍女突然望著灰衣老人鐵盤子黛眉一挑,怒聲道:「刑事香主吳圖,可是你?」灰衣老人吳圖,乍然間驚得面色一變,急忙抱拳恭聲道:「正是卑職。」

  彩虹龍女怒聲道:「你身為刑事香主,熟讀本幫幫律,理應守法重紀,以為全舵表率,豈知你的年事最高,而你的惡行也最著……」灰衣老人吳圖末待彩虹龍女說完,立即躬身份辯道:「卑職吳圖,自任刑事以來,兢兢業業,竭盡職守,數年來如一日,雖無大功,但也無過……」

  彩虹龍女一聽,頓時大怒,即由袖內取出一疊書信,忿忿地丟在地上,厲聲道:「本督察到此尚不及兩日,控告你的書信,便收到數十件之多,姦污漁女,欺壓漁民,佔人田地,快去看來,可曾有人冤枉於你?如果不服,盡可放手與本督察一搏,以保你的老命,否則即至廳外舉掌自斃。」

  厲聲說罷,突然立起,橋面含威,隱透殺氣,鳳目冷電閃閃,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灰衣老人。全廳數十男女,個個面色如土,俱都噤若寒蟬,不少人震駭得索索微抖,章樂花也驚得由椅上立起來。灰衣老人鐵盤子,面色灰敗,冷汗如雨,仰面發出一陣淒厲刺耳的哈哈狂笑。

  同時,一對鴿眼,凶芒盡露,一直盯視著廳門的上方。江天濤一看,暗呼不好,條然由瓦面上立起來。就在他挺身躍起的同時,紅影一閃,一聲嬌叱,弓弦響處,七點寒星,形如北斗,幻起七道銀線,閃電射向廳簷下的金匾。

  由於鄧麗珠的嬌叱弦響,肅立廣台上的勁裝大漢和背劍少女聞聲首先大亂,齊聲吶喊。金匾上沙沙一陣輕響,按著暴起一聲悠長刺耳慘叫。如潮水般湧出廳門的數十男女和廣台上大亂的少女壯漢,聽到金匾上的淒厲慘叫,俱都驚呆了。

  江天濤不願在這時與彩虹龍女見面,一拉鄧麗珠,輕喝一聲走,兩人如飛向北馳去。驀然數聲暴喝,七八丈外的房面上,飛身縱上四個提刀大漢。鄧麗珠撲至近前,一聲嬌叱,揮弓擊退兩人,江天濤橫肘撤出麗星劍,彩虹一閃,立將另兩人的單刀擊飛。

  就在他揮劍擊飛兩柄單刀的同時,身後大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快看,那是不是九宮堡江老堡主的麗星劍?」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回頭一看,只見大廳方向的房面上,黑壓壓的人群勢如潮水般追來,當前一人,正是彩虹龍女。

  不知彩虹龍女是聽到了麗星劍三字,抑或是發現有一個鮮紅勁裝的絕色少女和江天濤並馳,她突然神色一愣,立在房面上不追了。江天濤和鄧麗珠,心急離去,兩人盡展輕功,身形快如疾矢,飛下高大紅牆,迅即進入茂林,折身直奔西北。

  回頭再看,章樂花等人依然飛身緊緊追來。兩人奔出茂林,島勢突然下傾,因而湖邊一片白茫茫的蘆花,隱約可見。飛越一片亂石矮樹,身後驀然傳來幾聲怒喝。

  江天濤回頭一看,竟樂花四人,剛剛追出林外,而那個灰衣老人鐵盤子赫然也在其內,想是趁機逃走,或圖帶罪立功。就在這時,前面蘆花間,突然傳來一陣哈哈大笑。

  江天濤舉目一看,只見飛蚊鄧正桐,正立在湖邊一方怪石上哈哈大笑。鄧麗珠一見,立即高聲急呼:「爹,快上船。」飛蚊鄧正桐一聽,反而哈哈笑著道:「我早就警告你們兩人了吧,不聽爹的話,怎麼樣,叫人家像狗追兔子似的追出來了吧!」

  江天濤見老人這般時候還有心打趣,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鄧麗珠卻急聲道:「爹,彩虹龍女也在島上。」說話之間,兩人已到了鄧正恫的身前。

  鄧正桐一聽彩虹龍女,神色似乎也微微一變,但他卻仍風趣地笑著道:「有我老人家在此地怕什麼,蕭丫頭還不是和你濤哥哥一樣,也是個空油瓶。」鄧麗珠聽得璞嚇一笑,江天濤紅著臉暗自搖了搖頭。

  飛蚊鄧正桐雖然嘴硬,但對彩虹龍女似乎也有幾分顧忌,是以,說話之間,早已奔至系船的大石前,解開麻繩,立即催促道:「快上船!」江天濤、鄧麗珠,兩人同時騰身躍起,雙雙飄落在小船上。

  飛蛟鄧正桐一俟江天濤立穩,鄧麗珠雙槳挽好,立即躍上小船,四槳一撥,小船如飛離岸。江天濤立身小船中央,舉目向島上一看,立即興舊地道:「他們不追了。」鄧正桐停了一聲,沉聲道:「傻小子,他們不是不追了,是向前面攔截去了。」

  江天濤一聽,脫口一聲輕啊!不由愣了。鄧麗珠歎啼一笑,風趣地笑著道:「濤哥哥,別怕,小妹保你灌不了油瓶,稍時我要表演一招九珠連發給你看,要他們也知道飛蛟鄧正桐的女兒的厲害。」

  飛蚊鄧正桐立即得意地道:「當然,早就該讓他們知道了。」江天濤劍眉一蹙,不由憂鬱地說:「可是如此一來,鄧前輩和珠妹,勢必不能再在百壽村住下去了?」飛蚊鄧正桐一聽,仰面發出一陣豪放大笑,按著笑聲道:「小子,你認為不和他們照面,就能繼續在百壽村住下去嗎?哈哈,告訴你,早在掌斃花水蜂時起,便注定要搬家了。」

  鄧麗珠不由憂急地問:「爹,我們搬到哪裡去呢?」鄧正桐略顯傷感地道:「天涯海角,到處是家,何必要有一定的住處。」鄧麗珠一聽,杏目微泛淚光,笑意頓失,方才要表演絕學的興致,一絲也沒有。

  江天濤看了很難過,心中一動,立即誠懇地道:「前輩毀家蕩產,皆晚輩前來所致,就請前輩和珠妹一同前去九宮堡,不但家父得與老友重聚,暢談往事,就是晚輩也好向珠妹學習水中功夫。」鄧麗珠一聽,芳心大喜,不由興舊地脫口急呼:「爹……」

  飛蚊鄧正桐霜眉緊蹙,本待說不去,但看了愛女急切期待的神色,不願令她失望,因而,微一領首,笑著道:「也好,我也該去看看我那多年不見的老哥哥了。」江天濤和鄧麗珠一聽,俱都大喜,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

  定睛一看,湖面水流甚急,小船疾如脫箭,水嘯震耳懾人,距離龍眼漩已不足百丈了。再看夜空,烏雲滾滾,飛旋翻騰,湖風中冷氣凌厲,似是要降大雨。江天濤手橫麗星劍彩華閃閃,立在小船中央,不時凝目望著湖面。

  驀然,左側數十丈外的湖面上,突然現出兩個活動的小黑點,快如飛魚般,正向這面駛來。江天濤一見,星目突然一亮,脫口急聲道:「他們追來了!」鄧正桐一聽,冷哼一聲,啞然一笑道:「他們追來更好,叫他們也嘗嘗龍眼漩的味道。」

  江天濤焦急地回頭一看,心頭猛然一震,只見船後數十丈處,也有兩個如飛駛來的小黑點,不由急聲道:「鄧前輩後面也有兩艘!」飛蚊鄧正桐咬牙沉聲道:「好,越多越好……」

  話末說完,小船突然內斜,速度同時加快。驀聞節麗珠脫口一聲驚呼:「濤哥哥快坐下。」江天濤心中一驚,突然蹲身,小船呼的一聲,挾著嘎嘎冷風,直向龍眼內如飛衝去,只覺水嘯貫耳,天旋地轉,令人心驚膽裂。

  驀聞鄧正恫,突然一聲沉喝,鐵槳一翻,小船斜飛昇起。江天濤一手握著船弦,一手以劍銬緊緊抵著船板,只見小船挾著叭叭水響,直若飛上夜空。驀見頭前黑影一閃,宛如一隻龐大鯨魚,就在船前一丈處,挾著呼呼勁風,疾如奔電般,斜飛而過。

  江天濤大吃一驚,險些脫口驚呼。轉首一看,僅模糊地看見一艘梭形小船,兩個藍衣老人操槳,中間一點紅影,極像是水裡夜叉章樂花,但眨眼已進入龍眼漩的中心。

  回頭再看,面色大變,只見又一艘梭形小船,同樣有兩個老人操槳,中央一人,正是綠衫青年黑二煞,正向著船弦,猛衝而來。江天濤心驚之下,大喝一聲,一揮長劍,挺身就要立起。

  鄧正恫一見,震耳一聲大喝:「不要動!」江天濤心中一驚,身形一連幾晃,險些甩出船外。再看黑二煞范南貢的小船,遠在身後五丈處飛過,緊追章樂花船後,直奔龍眼漩的中心。

  江天濤不由搖搖頭,暗呼好險。這時,小船已升出龍眼漩外,船身一平,直向另一個龍眼漩如飛衝去。驀聞鄧正桐有些激動地叮囑道:「小子,在龍眼漩內,千萬可別站起來……

  話末說完,小船突然下傾,急向左側斜飛。江天濤已有了經驗,知道小船已進入另一個龍眼漩的邊沿,他不自覺地回頭一看,心中更緊張了。只見鄧麗珠,一手握著船弦,一手以弓背抵著船板,粉面蒼白,櫻唇緊閉,杏目中冷電閃閃,通著無比緊張。

  再看鄧正恫,虎目圓睜,鋼牙緊咬,手中平舉著鐵槳,準備隨時飛出龍眼漩,看他目光閃閃,似在找尋目標。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才知水上搏鬥,較之陸上交手,不知驚險了多少倍,心念間,左手一握,滿是汗水。驀見鄧正桐虎目一亮,突然低聲沉喝:「你倆小心了。」

  江天濤不知何事,循著鄧正恫的目光一看,只見前面龍眼漩內,正有兩艘如飛旋轉的小梭。凝目細看,正是淨面詭虎和灰衣老人鐵盤子。打量間,驀見前面兩艘小船已沖近中心三丈直徑的大水窟內,按著數聲暴喝,兩艘小船同時斜飛昇起驀聞鄧正桐,震耳一聲大喝:「小心鐵盤子」

  子字出口,只見斜斜飛昇,已至頭上的灰衣老人,右臂一揚,三片盤旋黑影,閃電射向船前。飛蛟鄧正桐猛然一撥鐵槳,小船急劇上升,三兩片,擦著船弦飛過,第三片鐵盤子,恰向江天濤的面門飛來。鄧正桐父女一看,大吃一驚,齊聲驚呼。

  就在兩人驚呼的同時,江天濤慌忘間,麗星劍疾演一柱驚天,彩華一閃,沙然一聲,迎面射來的鐵盤子,應聲削為兩片,擦耳飛過龍眼,驚險萬分,心膽俱裂,三人同時驚出一聲冷汗。

  江天濤深深呼了口長氣,只覺頭昏目眩,四週一片汪洋,早已辨不出南北東西了。就在小船如飛斜升,江天濤心慌意亂之際,鄧正桐突然又是一聲大喝:「珠兒,小心夜叉…」江天濤聞聲轉首一看,只見另兩艘梭形小船,正由上方俯衝飛下,正是章樂花和黑二煞兩人。

  只見鄧麗珠,突然轉身,仰弓拉弦,噬然一聲弦響,一道銀線,直奔水裡夜叉章樂花,一點寒星,挾著嗤聲,直射夜空,由於雙方船行如飛,鄧麗珠的扁形銀彈,恰巧射在裝有鐵皮的尖形船頭上。緊接著,章樂花和黑二煞的兩艘小船,逕分左右,直衝過來。

  章樂花柳眉如飛,俏眼圓睜,粉面上充滿了殺氣,一聲嬌叱,手中練子抓,猛向鄧麗珠來抓。飛蛟鄧正桐早已有了準備,鐵槳猛划一槳,飛抓恰至他的頭上,大喝一聲,揮槳一撥,立將飛抓震開,章樂花的小船,如飛而過。

  緊接著,挺著丈二長矛的黑二煞已經衝到,一聲不吭,猛刺江天濤。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長劍反臂一格長矛,震耳一聲大喝,運足功力的左掌,猛劈而出。轟隆一聲大響,暴起數聲慘叫,水花高濺,船木橫飛,三道橫飛人影,直沉龍眼漩內,一艘梭形小船,立被擊得粉碎。

  小船一陣擺動,如飛衝出龍眼,只見淨面詭虎和鐵盤子的兩艘小船,恰由數十丈外的另一個龍眼漩內衝出來。鄧正桐一見,震耳怒聲道:「死丫頭,這次看你的啦!」鄧麗珠毅然應好,探手取出九粒扁形銀彈,朱弓一舉,弦聲噬然,九道銀線,形如網狀,挾著懾人嗤聲,直向八九丈外的鐵盤子兩人罩去

  雙方船行如飛,拉近距離極快,就在九道銀線消失的同時,對面兩艘小船上,立即暴起數聲刺耳慘叫。慘厲叫聲末落,兩艘小船已在不遠處飛過,淨面詭虎、鐵盤子,以及四個船手,俱都倦臥在船內,小船繼續飛馳,直向另一個龍眼漩內如飛衝去。回頭再看,水裡夜叉章樂花,神色惶張,正駕著小船向棲鳳島逃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3:11

第十九章 龍宮湖脫險


  鄧正桐父女,見章樂花沒有追來,迅即挽起木漿,一陣疾劃,小船如飛衝出激流,直向百壽村駛去。江天濤坐在如飛的小船上,徐徐運功,竭力讓激動的心緒平靜下來。片刻過去了,睜眼一看,鄧麗珠仍在盤坐調息,只有」飛蚊」鄧正桐,兩槳交替划水,小船速度如飛,他含著慈的微笑,虎目閃爍著親切的光輝,一瞬不瞬的望著他們兩人。

  江天濤怕驚擾了鄧麗珠的調息,僅恭謹的向著老人點了點頭。龍宮湖的南岸,隨著小船的飛進,已隱約出現一道黑線,同時,逐漸張大,增長,終於現出點點村影。這時,四更將盡,天將破曉,龍宮湖的湖面上,已升起冉冉濃霧,撻漪的水面上,不時躍起一兩條湖魚。

  距離百壽村岸尚有百十丈時,盤坐運功的鄧麗珠,已調息完畢,睜開明眸,撫媚的一笑,說:「嚇死人,方纔我真怕和他們的船撞在一起。」鄧正桐立即風趣地笑著道:「那我們三人正好在去餵魚。」

  江天濤感概地搖搖頭,苦苦一笑,道:「不瞞鄧前輩說,晚輩以為這是二世為人了。」話聲甫落,驀見鄧麗珠神色一變,舉手一指龍鳳島方向,脫口急聲道:「那是什麼?」江天濤和鄧正桐,聞聲回頭一看,心頭同時一震。

  只見北正湖心方向,在濛濛的晨霧中,現出一片數百丈長的沖天紅光,宛如旭日初升。鄧正桐看罷,不由急聲道:「章樂花率領船隊燃著火把追來了。」江天濤一聽,不由冷冷笑了,接著沉聲道:「那真是她自己找死!」

  說話之間,已到百壽村岸邊。鄧正恫將小船划至自己的後院下,繫好小船,三人飛身上岸,小青、小紅,偎依在馬欄裡,一見江天濤和鄧麗珠同時發出一聲悠長歡嘶。

  江天濤無心去理小青,舉目再向湖面一看,不由暗呼好快。就這片刻之間,點點火把,已能隱約可見,整個湖面和半天,立被火光染得通紅。江天濤看罷,不由忿忿地道:「稍時即使不殺章樂花,也要廢去她的武功,免得她今後冉在江湖上害人。」

  鄧麗珠柳眉一蹙,有些憂心地道:「可是船上還有彩虹龍女呀!」江天濤聽得渾身一顫,面色立變,不由對鄧正桐急聲道:「鄧前輩,由於晚輩拜山用的是衛明的名字,這時不宜和蕭姑娘碰面,事不宜遲,要走我們就快些走吧!」

  鄧正桐留戀地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多年的茅舍,毅然點頭,道:「好,馬上走。」於是,鄧麗珠備馬,飛蛟鄧正桐鎖門,三人拉馬走出竹門,遊目一看,脫口一聲驚啊,俱都愣了。只見村前,堤上、房屋後,在濛濛的晨霧中,立滿了勁裝佩刀的人。

  同時,身後湖面上,也突然暴起一陣聲震湖野,直上晨空的如雷吶喊。江天濤、鄧正桐以及鄧麗珠,三人看到村前,堤上的密集馬影,俱都愣了,尤其聽了身後湖面上的震天吶喊,更似前人逃,後有人追之感。

  鄧正恫久歷江湖,遇事沉靜,一看眼前情勢,心知不妙,轉身一推江天濤和鄧麗珠,同時悄聲道:「快退回去!」江天濤和鄧麗珠,急忙拉馬退回院中,鄧正桐迅即關上竹門。

  這時,湖面上,火光沖天,殺聲震耳,百壽村已塗上一層驚人紅光,濛濛的晨霧,顯得更濃重了。江天濤看了一眼火光點點的湖面,發現距離仍遠,於是,轉首一指院外,望著關好竹門的鄧正桐,急聲道:「鄧前輩,這是哪裡來的馬隊?」

  鄧正桐霜眉一蹙,道:「可能是三釵幫小孤山上的人馬。」江天濤知道小孤山就在江邊,距離龍宮湖南岸僅有十數里地,快馬數刻即到。心念末畢,驀聞鄧麗珠肯定地道:「這一定是彩虹龍女調來的人馬,別人沒有這樣大的權。」江天濤望著通紅的湖面,沒有說什麼,僅同意地點了點頭。

  鄧正恫衡量了一下當前情勢,立即果斷的道:「小子,現在岸上有人截,湖上有人追,是拚還是走,我老人家聽你的。」江天濤設非萬不得已,絕不和三釵幫衝突,尤其不願在這個尷尬情況下和彩虹龍女見面,這時聽說能走,不由急聲道:「走得了嗎?」

  鄧正桐急忙正色道:「當然,趁著滿湖大霧,我們仍由水上走。」江天濤無暇思索,立即領首道.:「好,我們就由水上走。」鄧正桐一聽,急忙催促道:「你倆快將馬匹拉到後院堤下去。

  說罷,藉著院上的一排青竹掩護,騰身飛出院外。江天濤和鄧麗珠一俟鄧正桐走後,也匆匆將馬拉至後院,逕向堤下水邊自備的青石碼頭上走去。這時,火光盛大,沿湖景物,已經清晰可見,江天濤和鄧麗珠焦急面龐上也被火光塗上一層嫣紅。

  江天濤望著逐漸駛近的船隊,發現採取的隊形,似是弧形包圍之勢,不由焦急不安地道:「珠妹,我們由湖上走,不是剛好遇上船隊嗎?」鄧麗珠舉手一指湖邊道:「我們是沿著湖堤走。」

  江天濤依然焦急地道,」可是他們的馬隊會追呀?」鄧麗珠立即風趣地道:「他們追有什麼用,馬又不會游水。」江天濤被說得一愣,不由指著湖面上的船隊道:「可是他們也有船呀!」

  鄧麗珠舉手一指正東道:「正東不到二里就是大葦林,就不怕他們了。」江天濤一聽,頓時慌了,不由更焦急地連聲道:「不行,不行,萬一他們用火攻呢?」鄧麗珠對江天濤不願見彩虹龍女,心中似有所感,因而晶瑩的杏目一標,嬌哼一聲,以譏諷的口吻沉聲道:「只怕彩虹龍女狠不下這份心腸吧?」

  江天濤聽得一愣。按著俊面通紅,正待分辨,飛蚊鄧正桐已劃著一艘較大漁船,如飛駛來。就在這時,身後湖堤上,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蹄聲和低嘶。江天濤一聽,不由急聲道:「珠妹,小孤山的馬隊可能要衝來了。」

  鄧麗珠一方面準備接老爹丟過來的麻繩,一方面肯定地急聲道:「不會,不會,要衝過來早衝過來了。」話聲甫落,漁船已到,鄧正桐揮臂丟過一根麻繩,同時,急聲道:「快拉馬上來。」江天濤一看,漁船寬約六尺,長僅兩丈,所幸上面平鋪木板沒有篷艙勉強可乘載馬匹。

  打量間,鄧麗珠已將船頭麻繩繫在碼頭前的木樁上,江天濤當先拉著小青上船,鄧麗珠也緊跟拉馬而上。就在這時,亮光一閃,堤上驀然傳來一陣嗤嗤響聲。江天濤心中一驚,回頭一看,只見前院竹門附近,兩道火焰,挾著嗤嗤響聲,直射半空。

  飛蛟鄧正桐一見,立即低聲沉喝:「快斷纜。」纜字出口,鄧麗珠的朱弓已反臂揮出,弓背猛向麻繩掃去。喳的一聲輕響,麻繩應聲而斷,鄧正桐鐵槳一撥,漁船疾退如箭。

  夜空叭叭兩聲脆響,炸開兩朵燦攔火花,瑰麗的火屑,隨著湖風飄落,湖面上再度傳來一陣駭人吶喊。鄧正桐一見火花,立即沉聲道:「他們已向彩虹龍女報告我們逃走了。」說話之間,撥轉船頭,直奔正東。

  鄧麗珠將馬交給江天濤,挽起船尾的木槳,與老父並肩而坐,奮力猛劃,漁船速度驟然加快。漁船由飛蛟鄧父女兩人操槳,其快如飛,眨眼已離開百壽村百丈。就在這時,百壽村內,又升起一道火焰,挾著嗤嗤響聲,逕向漁船的上方,劃空射來。

  鄧麗珠一見,不由焦急地道:「爹,岸上在指示我們的方向。」鄧正桐緊蹙著霜眉,沒有回答,一雙炯炯虎目,一直盯著東方。江天濤隨著上升的火焰一看,叭的一聲脆響,就在頭上數十丈高的上空,炸開一朵瑰麗火花。

  逐漸接近的船隊上,突然火光一陣搖晃,按著晃起一陣震天吶喊。江天濤立在船的中央,緊緊拉著兩馬的馬韁,星目一直盯著駛來的船隊。漸漸,發現火光已經增長,船隊的左翼極快地伸向正東,右翼則斜斜追來,速度極快,瞬間已能隱約看到相並駛來的龐大船影。

  鄧麗珠一見,再度焦急地道:「爹,看情形他們包圍葦林了。」鄧正桐沒有回答,依然望著正東。江天濤循著鄧正桐的目光一看,只見正東一片茫茫葦花,隨著湖風搖晃,看來距離尚有數百丈。

  他記得鄧麗珠方才說,只要進了葦林就不怕了,因而,他焦急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這時,湖風強勁,湖水通紅,晨霧愈來愈濃,由於漁船的速度輕快,右翼追來的大船,已經只見火光,不見船影了。

  但數十丈外的湖堤上,卻傳來急奔的蹄聲和陣陣馬嘶。江天濤轉首一看,只見近百匹健馬,狂馳如飛,迄遏如龍,逕由百壽村方向,沿堤追來,而伸向正東的船隊,即將形成包圍葦林之勢。

  鄧麗珠看了這情形,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提議道:「爹,我們就在此處上岸吧,看情形葦林是不能進了。」鄧正恫似是胸有成竹,但卻沉聲道:「怎麼上去?」鄧麗珠毫不遲疑地道:「珠兒可用彈弓掩護您和濤哥哥上岸,只要擊斃先頭馬上的幾人,後面的自然就遲疑不前……」

  江天濤一聽,也讚聲附和道:「鄧前輩,珠妹說的極是。」鄧正桐冷哼一聲問:「既然現在要殺三釵幫的馬隊,方才何不在村前衝出去。」江天濤俊面一紅,頓時無言答對。

  鄧麗珠小嘴一陣啟合,終覺無話駁倒老爹。鄧正桐看了兩個一眼,繼續沉聲道:「要想兵不血刃衝出去,不得不多用腦筋,有我老人家在場,便不能任意胡為,須知率船隊追來的是彩虹龍女,不是等閒人物,蕭丫頭要想決心截住我們三人,只要一聲令下,數百信鴿一發,沿江渡口,所有隘路,儘是三釵幫的高手們把守,你兩人可殺得了嗎?」

  江天濤和鄧麗珠一聽,俱都愣了,三釵幫分舵遍及大江南北,高手近萬,把守隘道渡口是絕對辦得到的事,要想截堵三人,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但鄧麗珠仍有些逞能地道:「哼,以我們三人之力,不怕殺不出一條血路來。」

  鄧正桐虎目一瞪,不由正色沉聲道:「你可別忘了,金銷楊德,魚睛劉恆,以及八面錘湘江叟,都是爹多年的老朋友,假設遇到他們,你是發連珠彈殺他們,還是向前給他們見禮磕頭,喊伯伯叔叔?」

  鄧麗珠一聽,立即低下了頭。江天濤劍眉一蹙,擔心地道:「鄧前輩,就是我們能順利通過葦林脫出重圍,但是東面的泊湖是三釵幫的分舵,小孤山的人馬都調來了,難道泊湖那面沒有人截?」

  鄧正恫立即風趣地沉聲道:「我們去泊湖做什麼,自動給小水鴨孫蛟蛟送上門去?」江天濤一聽小水鴨,不由將眉頭蹙在了一起了,他覺得泊湖分舵主孫蛟蛟的這個綽號,實在不太高雅。心念間,又聽鄧正桐道:「小子,別擔心,我老人家保你順利出去。」江天濤仍有些擔心地道:「即使我們能夠順利出去,三釵幫仍會派出大批高手擊截。」

  鄧正桐卻肯定地搖搖頭,虎目注定江天濤,含意頗深地笑著道:「不會,不會,我老人家保證蕭丫頭不會……」話末說完,距離隨風搖晃發出沙沙聲響的葦花蕩,已不足五十丈了。就在這時,默然划槳的鄧麗珠,杏目突然一亮,粉面大變,脫口一聲驚呼。

  「啊呀不好,他們要燒葦林了。」江天濤大吃一驚,轉首一看,頓時呆了。只見如飛伸向正東包圍葦林的數十艘大船上,一片吶喊聲中,近百道劃空火箭,燃著熊熊火焰,直向茫茫的葦林前射去。

  雖然,尚有五十多丈距離,火焰便紛紛墜落在湖面上,但隨著船隊的前進,最後仍會射進葦林內。飛蚊鄧正恫也急了,不由迷惑地自語道:「率領船隊追來的恐怕不是彩虹龍女蕭丫頭,否則,她怎會做這種剛復任性,毀聲譽於一旦的愚蠢行徑。」

  說此一頓,虎目突然一亮,恍然大悟地脫口急聲道:「小子,你和珠兒離開棲鳳宮時,彩虹龍女可曾發現你們兩人?」江天濤聽得猛然一震,心中似是揣透了什麼,不由攝孺著道:「我想她可能看見了。」

  老經世故的鄧正桐,右掌猛然一拍大腿,十分懊惱地道:「你兩人怎能雙雙對對地讓她看見呢?這下槽了,葦林是燒定了。」江天濤聽飛蚊鄧正桐如此一說,不由焦急地向湖堤上看去,一看之下,心中愈加焦急了。

  只見近百匹健馬,長達數百丈,沿著湖堤,正向葦材的那面如飛馳去,看情勢靠近葦林的堤上,恐怕已有了馬隊把守。再看追來的船隊,火光耀眼,殺聲震天,船影已清晰可見沿堤追來。

  伸向正東的數十艘大船,距離尤近,燃著熊熊火焰的火箭,依然紛紛落在湖面上,距離葦林的外沿,最近處已不足十丈了。鄧正桐看了這情形,只是不停地搖著頭,划槳的速度,也不自覺地慢下來,看來,能否順利脫困,他似乎一絲把握也沒有了。

  驀然,他的虎目一亮,脫口急聲道:「有了!」了字出口,鐵槳奮力一撥,漁船疾進如箭,直奔十數丈外的葦林缺口。鄧麗珠知道老爹有了新發現,精神一振,猛劃雙槳,漁船如飛衝進葦林內。

  就在漁船衝進葦林進口的同時,三道火箭,逕由湖堤上飛奔的馬隊中升起來,越過葦林上空,直向正東射去。緊接著,三面圍來的船隊上,相應暴起一聲震天吶喊,岸上的馬隊,也紛紛吆喝,馬速驟然加快,直向正東奔去。

  江天濤看了鄧正桐臉上的興奮神色,鬧不清他有了什麼發現,遊目一看左右,儘是粗如兒臂的紅毛蘆葦,漁船駛入寬約兩丈的水道內,愈顯得船速驚人。前進不足十丈,驀見鄧正桐的虎目一亮,突然低聲道:「衝進蘆蕩去。」

  說話之間,急撥鐵槳,鄧麗珠奮力一劃,一陣聲響,漁船直衝葦內,驚得兩馬同時發出一聲低嘶。江天濤似是已揣透鄧正桐的心意,急忙緊了緊兩馬的疆繩,同時,低聲問:「前輩可是決定由此上岸?」

  鄧正恫興奮地點點頭,得意地笑著道:「別慌,等馬隊過去後再上去。」說此一頓,舉手一指江天濤腰間的麗星劍,風趣地笑著道:「把你父親仗以成名的祖傳傢伙撤出來吧,輕巧地斬斷船前的蘆葦,我們先一步一步地向岸邊接近。」

  江天濤一聽,心中大喜,不由脫口讚聲道:「鄧前輩的機智,果然超人一等,晚輩自歎弗如!」飛蛟鄧,面色一沉,但卻十分得意的忍笑道:「先別得意,等脫出重圍再給我戴高帽子!」江天濤已撤出麗星劍,唯恐豪光外洩,不敢貫注真氣,輕巧地向船前的蘆葦掃去。

  寒芒過處,毫無聲息,蘆葦紛紛倒向水內,宛如快刀切豆腐,眨眼已將船前五尺以內的蘆葦清除。鄧麗珠立即將漁船划進五尺。鄧正恫一看,不由笑著說:「麗星劍鋒利無比,功可削金斷玉,我那老哥哥重逾生命,而你小子居然拿來割蘆葦,實在是可惜呀可惜!」

  正在割斬蘆葦的江天濤,見鄧正桐這般時候,還說風涼話,真是啼笑皆非。鄧麗珠立即不平地道:「不是爹要濤哥哥這樣做的嗎?」鄧正桐立即正色道:「是呀,所以說這是沒法子的事嘛!」

  說話之間,漁船又前進了五尺。這時,堤上已聽不到馬奔和人聲,但是,頭上的雪白蘆葦,卻照得通紅,同時,數十丈外的湖面上,已傳來陣陣下錨和吆喝之聲。

  鄧正桐一聽,立即催促道:「小子,要快一點啦,三釵幫的船隊已下錨呀,馬上就有高手駕著小船追來。」江天濤不敢怠慢,一劍揮出,沙沙連聲中,蘆葦立即傾倒一片,鄧麗珠趁勢撥槳跟進。片刻之間,在蘆葦的空隙間,已能隱約看見堤影,同時,葦林外的湖面上,也傳來了船頭破水和操槳聲。

  鄧正桐一聽,心知不妙,不由奔至江天濤的身後,急聲道:「小子,堤上可有馬隊把守?」江天濤隔著稀疏的蘆葦遊目向外一看,立即搖搖頭道:「堤上沒人……」飛蚊鄧正桐一聽,立即催促道:「快些上岸上,他們的小船已追進來了。」

  江天濤急忙斬斷船前的稀疏蘆葦,鄧麗珠奮力一劃,船頭已衝到湖邊泥灘。鄧正恫一拍小紅的馬股,紅馬熟練地縱至岸上,江天濤也拉著小青縱下舶來,鄧麗珠緊跟上岸。鄧正桐怕堤後代著有人,當先飛身奔至堤上,左右一看,迅即回身招了招手。

  江天濤和鄧麗珠哪敢怠慢,匆匆拉馬奔上湖堤,緊跟鄧正桐身後,迅即進入堤下的田邊。一到堤下,三人立即隱身在一叢小樹後,凝目一看,田野一片岑寂果然沒人潛伏。鄧正桐揮入了一個上馬手勢,當先縱落在紅馬的後鞍上。

  江天濤、鄧麗珠同時上馬,越野向南疾馳。片刻已到官道,撥馬直奔正西,兩馬放開四蹄,狂馳如飛。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官道上已有了絕早趕路的生意人,只是晨霧濃重,尚無法確定是何時辰。回頭再看,龍宮湖方向,仍有一蓬沖天火光。

  飛蚊鄧正桐不由仰面哈哈笑了,同時,得意地朗聲道:「我老人家的金蟬脫殼總算成功了。」江天濤紊亂的思維,也逐漸地平靜下來,想到進入龍鳳島的艱難和危險,心中十分感激鄧家父女,但想到他們父女因他而拋家離鄉,心中又不禁暗自慚愧。

  這時聽了鄧正桐的得意大笑,又想到率船隊追來的彩虹龍女。他想像得到,這時的彩虹龍女發現她要追的人逃走了。該是多麼的懊惱,在一怒之下,極可能把葦林燒了,也極可能立即飛鴿通令所屬,把守住所有的要道。

  心念間,前面已出現一處三岔路口。飛蚊鄧正桐一見三岔路口,似乎想起什麼,虎目一亮,突然大聲道:「停馬,停馬!」江天濤和鄧麗珠聞聲急忙勒住馬匹,江天濤不由驚異地問:「前輩何事?」

  鄧正桐立即笑著道:「小子,現在我們就此分手吧!過幾天九宮堡再見。」鄧麗珠十分不願地道:「爹,為什麼嘛?」鄧正桐卻望著一臉迷惑的江天濤,指著十數里外的一座大鎮,道:「我有一位老友,就住在這座田羅鎮上,這件事必須通知他一聲,還有,再順道去趟翻陽湖。」

  江天濤心知鄧正桐有不便與他同行之處,於是恭聲道:「前輩有事請便,晚輩沿途自會小心。」鄧正恫立即爽朗地說了聲好,即對鄧麗珠催促道:「我們走吧!」

  說話之間,發現愛女蹙眉嘟嘴,一臉不高興的神色,不由哈哈笑了,接著一指江天濤,風趣地笑著道:「丫頭,你還怕這個學水功的徒弟收不成嗎?哈哈,他是九宮堡的少堡主,我們投奔的就是九宮堡,如今,我們只是暫時分別,三五天後,你們又在一起了。」

  鄧麗珠一聽,立即撫媚地笑了,她很想說跟濤哥哥一塊兒走,櫻唇鼓了好久,總覺羞於啟口。飛蚊鄧正桐見愛女笑了,也愉快地笑了,於是一揮手,大聲道:「小子,再見!」江天濤急忙拱手恭聲道:「前輩再見!」

  鄧麗珠微紅著嬌靨,羞澀地笑著道:「濤哥哥,我們比比看,看誰先到九宮堡。」江天濤被她說得興起,不覺也笑了,因而,毫末考慮地順口笑著道:「好,看誰先回九宮堡。」鄧正桐一聽,立即笑對鄧麗珠,道:「丫頭,你別忘了馬屁股上還有個爹。」

  鄧麗珠嬌哼一聲,極為得意地笑著道:「爹,您也別忘了我的小紅,是千里駒喲!」喲字出口,馬鞭疾揮,叭的一聲打在馬股上,小紅痛嘶一聲,昂首豎須,放開四蹄,狂馳如飛,直向正南馳去。

  飛蚊鄧正桐愉快地哈哈一笑道:「丫頭,小心把爹爹這老骨頭給顛散了。」說話之間,小紅已至三十丈外,揚起一道塵煙,瞬間已奔出四五里了。江天濤望著被塵煙遮住的馬影,知道鄧麗珠有意炫耀,不由搖搖頭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3:29

  江天濤撥轉馬頭,直奔正西,這時,他折騰一夜的神志,才逐漸清醒,冷靜地去想一連串的問題。他首先想到的是毒娘子。根據齊魯雙俠和馬雲山等人的平素調查,與閔五魁和毒娘子最密的人物中,似乎沒有湖北大洪山金面哪托這個人物,那水裡夜叉章樂花,卻向彩虹龍女報告,毒娘子已去大洪山。

  這本是一件令人可疑的事,如非彩虹龍女接獲各地分舵的報告,確定毒娘子已去了大洪山,他絕不會相信。他坐在飛奔的寶馬上,蹙眉苦思,任由小青放馬飛馳,他要揣出毒娘子為何投奔大洪山,而不去湘北和雲南?驀然,他的星目一亮,心中靈智一動,他斷定金面哪托沈奇峰必是水裡夜叉章樂花的朋友。

  如此一想通,恍然大悟,水裡夜叉讓毒娘子投奔大洪山的另一個目的,是使九宮堡無法料及她究竟藏身何地。可是偏偏遇到一個熱心關懷九宮堡大事的彩虹龍女,聽到毒娘子潛逃的消息後,立即飛鴿命令各地分舵注意毒娘子和朝天鼻。

  江天濤揣不透蕭湘珍怎會知道,毒娘子畏罪潛逃和調換小主人的事,他已不願多費心思去想,但他對今後不能利用三釵幫廣大的人力去注意毒娘子的行蹤,反而要處處防范三釵幫的截擊,感到非常懊惱。

  為了早日擒獲毒娘子,他決心即日夜趕赴大洪山,免得毒娘子又潛往別處。心念已定,放馬如飛,沿著長江北岸,直奔正西。這時,他一心想著如何順利地到達大洪山,和如何才不受到三釵幫的阻擾,是以,對方才應允和鄧麗珠打賭的事,早已置諸腦後了。

  天空依然密佈著烏雲,隨時可降大雨,但心急趕路的江天濤,對迎面吹來的陣陣涼風和天空滾滾的烏雲,卻根本沒放在心裡。由晨至年,由年至暮,雖然經過不少繁村大鎮,也遇到過不少可疑的人武林人物,但卻毫末受到任何干擾和阻擊。

  也許,三釵幫的高手自知不敵,不敢造次動手,也許另一個有計劃的大阻擊,正在前面佈置。由於天空陰沉,西牌時分,原野已然一片昏黑,遙遠的天際,不停地閃著電光,傳來隆隆的沉雷。江天濤已有數天未曾安適入睡,身心多少感到有些疲憊,舉目一看,前面已有數點燈火出現,在漆黑的夜色裡,顯得是那麼遙遠。

  他想,既有燈光,必是鎮店,由於天將落雨,他決心就宿在前面鎮店上,明晨絕早上路。一陣飛奔,發現前面的橫著一座濃郁婉蜒,似丘似陵的多林崗山,而那數點燈火,就位在崗山的半腰樹林間。江天濤看後,斷定那是小村或獵戶,他想越過崗山也許會有鎮店。

  就在這時,夜空衰然到過一道驚人的耀眼的電閃,按著一聲震耳霹靂,驚得小青昂首發出一聲悠長怒嘶。江天濤仰首一看,夜空滾滾的烏雲更低了。一陣冷風吹來,江天濤心知不妙,所幸已到山下,一聲吆喝,猛抖馬疆,小青沿著碎石山道,如飛衝向半山腰。

  隨著勁疾的冷風,大片大片的雨點灑下來。江天濤一手控疆,一手以袖遮頭,眨眼已至一座朱漆門樓前,他無暇細看,長身形,凌空縱落階上,閃身倚在門坎前。

  再看小青,逕自奔向七八丈外一座大茅棚下。江天濤遊目一看,這才發現由門前至山腳,竟是結滿了肥白大蜜桃的茂盛桃林。由於大雨已經傾盆,無法探首看看門樓有多高,院落有多大,急忙抖了抖身上的雨珠,還好,僅肩頭衫擺濕了少許。

  就在這時,門內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江天濤暗自一驚,心說:我沒有叩門呀!心念末畢,隨著急促的腳步,門內已響起一個老婆婆的埋怨聲。

  「嘿哼!你這老酒鬼,不下雨你怎的知道回來?明知小姐這兩天不高興,你偏偏膽敢在外喝馬尿,哼……」話末說完,門內已響起一陣拉門聲。江天濤一聽,不由笑了,原來是老婆婆罵晚歸的老公公。

  心念間,門內又是一聲怒哼,朱漆大門呼的一聲開了,立有一陣燈光射出來,同時,暴起一聲命令似的怒叱道:「進來!」江天濤心頭一震,本能地退後半步,這位老婆婆的嗓音不但中氣充足,就是沉重的大朱門,也開得輕易迅速,足證不是一個普通老婦。

  定睛一看,開門的果是個一頭白髮,滿臉皺紋,手提一盞防風燈,穿著一身藍布衣的老婆婆。白髮老婆婆一見門外立著一個腰懸佩劍的藍衫少年,雙目冷茫一閃,頓時愣了。江天濤一見老婆婆的目光,知道老婆婆已有了不俗的內功根基,於是,急忙拱手恭聲道:「天逢大雨,無法趕路,請老媽行個方便,准小生在此暫避一時,大雨一止,小生便即離去。」

  老婆婆神態冰冷,毫無笑容,立即冷冷地道:「前面本有大鎮,為何不知早些宿店,明知天會下雨,偏偏冒著淋雨的危險?」江天濤見老婆婆尚未應允,就先來一頓教訓,心裡不由暗暗生氣,但念她是上了幾歲年紀的人,強自忍著氣忿,插言道:「小生不進府上打擾,就在這門樓下暫避一時,雨停就走。」

  老婆婆翻著一雙精芒閃爍的老眼,依然冷冰冰地道:「既然不進去,那你就在這裡站著等雨停吧……」話末說完,門內突然響起一個又焦急又緊迫的少女聲音:「喔,林婆婆,你快來……」江天濤循聲凝目一看,只見黑暗中的屏門後,一個侍女裝束的少女,一閃隱在門後,那張俏麗的面龐,似是有些面熟。

  由於眼前有燈光,加之距離屏門尚有一丈,一閃之下,實在無法看得清楚。正在竭力回億,何時何地見過那個俏麗侍女之際,眼前一黑,蓬的一聲大響,朱漆大門,被老婆婆猛的關上了。江天濤不由嚇了一跳,心中頓時大怒,恨不得一掌將朱門劈碎,看看階下,大雨傾盆,只得將升起的怒火忍下去。

  由於發現了那個面目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的俏麗侍女,對那個又老又橫又不通人情的老婆婆的無理,也很快地忘得一乾二淨了。他仰首望著大雨如注的漆黑夜空,在強烈的閃電,霹靂般的雷聲中,他竭力去想。他在何時何處見過那個俏麗侍女。

  他首先想到自家的九宮堡,堡中那麼多侍女,除了表妹汪燕玲的身邊侍女小翠花四人和幻娘、香蓮、粉荷三人外,其餘侍女,俱都沒有注意。其次是在三釵幫總壇,雖然有女性香主、堂主、大頭目以及數百背劍少女和侍女,可是當時俱都末加注意。

  但這個俏麗侍女的面目,竟然有些熟悉。他緊蹙著劍眉,喃喃自語:「這個侍女是誰呢?」語聲末落,身後門內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天濤心中一動,斷定來人可能是為他而來,而且,這次來的一定是個態度和藹,頗通情理的人。閂聲一響,朱門應聲啟開了,一蓬燈光隨之射出來。江天濤定睛一看,頓時愣了。

  但是,這次在她滿市皺紋的老臉上,卻掛滿了笑,而且,有絲祥和之色。老婆婆一開門,立即笑呵呵地道:「我說這位相公呀,方纔我老婆子頂撞了您,還生不生氣?」江天濤見老婆婆前據後恭,斷定必與那個有些面熟的俏麗侍女有關,於是急忙拱手笑著道:「對老人家的斥叱,怎好斤斤記在心裡。」

  老婆婆一聽,呵呵笑得更響了,按著愉快地讚聲說:「你真是個好相公,方才不是我老婆子不通情理,實在是因為我們家裡沒有男人。我那老頭子,整天喝得醉釀釀的,一兩天不回來看看我們,方纔我正在氣頭上,開門見不是我那個死鬼,心裡一生氣,便不自覺地頂撞了相公您。其實,哪有下這麼大的兩,把人家關在門外頭的道理,是不是?」

  說著,斜瞪著老眼,摒著薄薄的兩片嘴唇,期待地望著江天濤,似乎要江天濤讚她一聲說得有理。江天濤心裡仍在生氣,知道老婆婆有意讓他進去,因而故意笑著道:「小生無意打擾府上,只是在門樓下暫避一時,雨停即走,所以小生並未叩府上的大門,老媽媽有事請便,雨就停了……」

  老婆婆一聽江天濤的口氣,根本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頓時慌了。不由正色嚷著道:「哎呀,這怎麼成?這麼大的兩,別說一時半刻,就是一天兩天也不見得停止,站在門外像什麼話,來,快進來!快進來。」

  說著,高高舉起防風燈,急忙退至門側。江天濤見老婆婆果真急了,加之他也急於要看看方纔那個俏麗侍女是誰,於是急忙拱手含笑道:「既然老媽媽一片誠心,小生只好打擾了。」

  說罷,撩起藍衫下擺,舉步邁進高大門檻內。老婆婆一看江天濤的下擺,立即以埋怨的口吻,嚷著道:「哎呀,您看,下擺全濕了吧,唉,真是的……」說話間,迅即關上大門,同著江天濤一招手,親切地笑著道:「來,跟我來。」

  說著,提著防風燈,當先向屏門走去。江天濤領首應是,隨即跟在老婆婆身後前進,凝目一看,這才發現屏門內,即是過廳。正待細看廳內情形,驀聞老婆婆親切地道:「您這位相公是由哪裡來呀?」

  江天濤毫末思索地回答道:「小生由龍宮湖來。」老婆婆一聽,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不由正色道:「您去龍宮湖做什麼?」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暗忖:她怎的知道我是去龍宮湖辦事而不是住在龍宮湖呢?

  繼而一想,恍然大悟,必是那個面目熟悉俏麗侍女,已指出他的真正身份,因而老婆婆才有此問。心念電轉,警惕立生,急忙回答道:「小生奉命去拜訪一位鄧前輩……」

  老婆婆一聽,立即插言道:「可是飛蚊鄧正桐?」江天濤心中又是一驚,不由急聲道:「老嫂嫂認識鄧前輩?」說話之間,已進了屏門同的過廳。

  老婆婆自然地一笑,道:「那是出了名的老水鬼,凡是上了幾歲年紀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說著,即將手中的防風燈,插在門框的燈插上。

  江天濤藉著燈光一看,通向內院的後廳門前,是一座貼金嵌玉的大屏風,正中橫置一條長几,上置古董珍玩,一張紫檀方桌,兩張亮漆大椅,左右各有一間偏門暗室,在暗室的牆壁上,懸著山水字畫,顯示出這家主人的脫俗,清雅。

  打量間,又聽老婆婆親切地道:「相公先請坐,她們馬上就送茶點來了。」江天濤急忙謙遜道:「入府借宿已感不安,怎好再行叨擾。」老婆婆呵呵一笑,正待說什麼,玉屏後已通進一蓬明亮燈光,接著是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笑呵呵的老婆婆一見,立即笑著道:「啊,她們來了。」話聲甫落,玉屏後已急步走進七八個年輕的侍女來,有的提燈,有的捧盤,大都閃動著一雙明眸,神密地向著江天濤偷看。江天濤急切地要知道方纔那個俏麗侍女是誰。因而,也目光炯炯地在幾個恃女的粉面上掃來掃去。

  但是,那個面目熟悉的俏麗侍女,竟然投在其內。江天濤原本對老婆婆的前據後恭,提高了警惕,這時又見那個俏麗侍女不敢露面,心中愈加懷疑。幾個侍女一陣忙碌,提來的四盞精緻紗燈,已懸在左右縱樑上,同時,右側的暗室內,也有了燈光。

  再看桌上,四盤精美菜點和兩個蓋碗的甜湯,騰騰的熱氣中,散發著誘人胃口的甜香。江天濤看了這情形,疑慮更增,對素昧平生的避雨人,像來賓一樣的招待,不能不令人迷惑不解。他微蹙著劍眉,不時看一眼蓋碗,有心掀開蓋碗看看,又怕失了儀態。

  立在一例的老婆婆一見,立即呵呵笑了,按著親切地道:「那是早已煮好的蓮羹湯,怕相公您淋雨受寒,特又為您放了幾片老薑!」江天濤驚異地望了滿面堆笑的老婆婆一眼,決定這兩碗蓮羹湯還是不吃的好,於是,強自一笑道:「小生在前面大鎮上已用過晚飯了……」

  話末說完,老婆婆立即熱心地道:「哎呀,您相公可別客氣,這不是晚餐,這是驅寒生熱的蓮薑湯……」說話之間,已經移至桌前,伸手取起碗蓋,繼續道:「相公,您看!」江天濤的腹中,也的確有些餓了,情不由己地探首一看,圓潤的蓮子,淡黃色的薑湯,愈增他腹中的飢餓。

  老婆婆親切地看了江天濤一眼,風趣地笑著道:「我的傻相公放心吃吧!裡面沒有毒藥。」江天濤一聽毒藥,心頭不由猛的一震,毒娘子在酒中放玉露香的一幕,閃電掠他的心頭,於是急忙搖搖頭道:「小生的確不餓…」

  老婆婆也極知趣,立即笑著道:「既不餓,就待會兒吃吧!」說著,順手放下碗蓋,依然退回原處。江天濤趁勢自然地看了廳內一眼,發現除了兩個侍女在內室整理床褥外,其餘幾個都肅立一角,以奇異的目光,望著他。

  打量間,驀聞老婆婆笑著問:「我說你這位相公貴姓呀?」江天濤斷定對方已清楚了他的身世,因而,毫不遲疑地道:「小生姓江!」江字出口,幾個侍女的明眸同時一亮。

  老婆婆也呵呵笑得更響了,接著問:「你的大名呢?」江天濤淡淡地說:「天濤!」天濤兩字一出口,肅立一角的侍女中,立即有一人神色緊張地悄悄溜走了。

  老婆婆愉快地呵呵一笑,高興地讚聲道:「呵呵,好名字,真是好名字。」說著一頓,繼續笑著問:「你的府上是……」江天濤免得老婆婆再問,索性拱手說:「小生世居幕阜山九宮堡,家父江浩海。」

  老婆婆一聽,一雙老眼瞪得像明燈,先是一愣,接著興奮地嚷著道:「我的天呀,你相公真的是九宮堡的少堡主呀!我老婆子昨晚做夢都夢見有貴人臨門,你相公準是我們家的大貴人……」說話之間,急步奔至桌前,急忙掀開碗蓋,雙手將熱氣騰騰的蓮羹薑湯送至江天濤的面前。

  江天濤聽了老婆婆的話,更具戒心,於是急忙欠身道:「小生的確吃過晚飯了。」老婆婆一聽,急忙改口催促道:「既然吃過了,就請安歇吧!」說罷,向著幾個侍女,一揮手,嚴肅地正色道:「林瓊快服侍江少堡主就寢。」

  其中一個略具姿色,面龐甜甜的侍女,急忙恭聲應是,率領著兩個侍女逕自走進已有燈光的寢室內。老婆婆似是有什麼要事急待去辦似的,也向江天濤一揮手,笑著道:「少堡主,你一定累了,我老婆子不打擾你了。」

  說罷,含著滿臉興奮的微笑,轉身走進玉屏,逕自匆匆地走了。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既令他猜疑費解,又有點莫名其妙。他愣愣地望著廳外門樓,凝神發呆,他竭力去想那個面目有些熟悉的侍女究竟是誰?只要知道了恃女,便不難知道這家的主人是誰。

  根據老婆婆說的家中沒有男人來判斷,那位這幾天不高興的小姐,當然就是這家的主人。他想,假設那個面目熟悉的侍女,是在三釵幫總壇見過,這家的小姐必是三釵幫之中的人物。金釵富喬麗,身為一幫之主,不可能將幫務置之不顧,而跑到此地來守桃林。

  玉釵蕭湘珍,尚在龍宮湖,雖然她行蹤飄忽,但也不可能跑在他的前頭,何況,那位林婆婆說,小姐這幾天原就不高興。比較有可能性的是銀釵皇甫香,但那位林婆婆卻說,她們家沒有男人,難道玉扇秀士皇甫陽不是男人?

  尤其,銀釵皇甫香,正在氣頭上,聽說他來避雨,不興問罪之師,追問以衛明拜山的原因,已是幸運了,怎會再如此熱心招待,視如貴賓。繼爾又想:假設那個侍女是在自家九宮堡見過,這家的主人,必是毒娘子無疑。

  江天濤一想到毒娘子,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火,同時,更加提高了警惕。他知道,毒娘子一身是毒,她身上不但有七種以上摔有劇毒的暗器,而且有各種無色無臭無煙無味的毒藥。一想到毒藥他不自主的看了一眼,桌上精美的糕點和蓮羹薑湯。

  但轉而一想,又覺不妥,那位林婆婆,雖然孤傲冰冷,突然變得十分熱忱,可是在她的目光中,似是沒看出有什麼詭詐游移的眼神。心念末畢,那個被稱林瓊的侍女,已由內室走了出來,檢任一福,恭聲說:「請少堡主安歇!」

  江天濤心中一動,禮貌地一領首,謙和地問:「請問小姑娘,方纔那位老媽媽姓林,你也姓林,貴府的主人是否也姓林?」林瓊明眸一轉,撫媚地笑了,輕輕搖搖頭道:「我家小姐姓張!」

  江天濤一心想毒娘子章莉花,一聽姓張,星目突然一亮,不由急聲問:「什麼?姓章?哪個章?」幾個侍女,見江天濤聽說小姐姓張,似乎驟然吃了一驚,俱都忍不住掩口笑了。林髻也笑著解釋道:「是弓長張。」

  江天濤懊了一聲,一雙劍眉立時蹙在一起了,他在想:他從沒有和姓張的人家交往過,怎會認識張家的侍女?由於好奇心的驅使,他不自覺地脫口問:「你家小姐的芳名是……」話一出口,頓時驚覺失態,以下的話突然住口,俊面也紅了。

  幾個侍女俱都掩口而笑,林瓊卻神秘而大方地道:「提起我家小姐,少堡主必然知道。」江天濤一聽,心中似有所悟,他想也許是朝天鼻認識的少女,但他不願失禮,依然謙和地道:「是哪一位?」

  林瓊笑著說:「張韻華!」江天濤一聽,頓時愣了,他根本不認識這麼一位張韻華小姐,因而,愈加證實自己判斷的不錯,她是朝天鼻認識的人。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如果是朝天鼻認識的少女,而自己對這位張小姐的侍女,怎的又覺得有些面熟呢?心念末畢,驀聞幾個侍女,同時恭聲道:「少堡主晚安,小婢等明晨再來伺候您。」江天濤一定神,立即謙和地道:「諸位姑娘請便。」

  幾個侍女恭聲應是,同時一福,翩然走向後屏。江天濤望著幾個離去侍女的背影,驀然心中一動,飄身跟至屏後。

  舉目一看,廳後一片昏黑,院落不大,上有天庭,俱是晝棟雕樑的精工建築,正中上房和兩廂,均無燈光,幾個侍女,相擁相依,磯磯喳喳的低聲私議,急步越天庭徑向上房右廊下的角門走去。

  江天濤看了前院情形,知道那位張韻華小姐,必是住在後院內。於是,一俟幾個侍女走進角門,輕巧地越過天庭,閃身倚在角門後。探首一看,幾個侍女正沿著山簷走廊同通出燈光的圓形側門走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3:55

第二十章 歌樓往事


  這時,豪雨絲毫末減,依然是雷電交加。幾個侍女將至圓門時,急忙散開,停止嘻笑,自動形成一對一對的並肩隊形,肅容走進圓門內。江天濤知道圓門裡面即是內院,由於門內有燈光射出,他不敢緊跟進入,同時,根據林婆婆的湛湛目光,斷定那位張韻華小姐,也不是等閒人物,因而,他不敢貿然進入。

  於是,依著上房山牆,攝步向圓門前移去。樓廳無窗,俱是通天落地的雕花門,門上糊著雲的窗紙,透出眩目的燈光。來至圓門前,隱身黑暗處,探首向內一看,只見門內,即是側樓下的廊簷,院中下著大雨,正樓廳內,燈光明亮,林瓊幾人正沿著側樓下的迥欄,逕向正樓前繞去。

  江天濤凝目一看,非常湊巧,那個面目有些熟悉的侍女,恰巧立在廳內,而正中似是坐著有人,由於立身之處是側門,無法看清中央椅上坐著什麼人,但他斷定,必是那位女主人張韻華小姐。

  就在這時,林瓊幾人已繞至正樓門前,依序恭謹地走了進去。江天濤見機不可失,趁著廳門人影閃動之際,閃身而入,極輕巧迅捷地奔至樓簷下,屏息向門前移去。江天濤剛剛到達屏門的邊沿,便聽到林瓊幾人恭聲道:「回稟小姐,江少堡主已經安歇了。」

  接著是一個甜潤清脆的聲音,關切地道:「他一點糕點也沒吃嗎?」一聽這聲音,心頭猛然一震,險些呼出聲來,一個纖瘦適度,明艷清麗的絕色少女的影子,閃電般掠過心頭,心說:竟會是她?

  心情一陣激動,不自覺地舉起手來,悄悄在雪白的窗紙上,拇指戳了一個月牙小縫,覷目向內一看不錯,正是東梁山下,啟德鎮圓韻樓上的名歌女冷萍。只見冷萍秀髮高挽,一身湖綠雲棠環珮齊全,清麗秀絕的嬌靨上,綻著一絲微笑,但清秀的眉宇間,卻隱伏著一絲幽怨。

  她端正地坐在正中大椅上,秋水般的鳳目,正望著林瓊她們。冷萍的左前方,立著白髮藍衣的林婆婆,右前方即是那個面目有些熟悉的俏麗侍女。這時想來,才知她就是那天在圓韻樓給冷萍姑娘送月琴的那個標緻小丫頭。

  另外兩個端莊的中年僕婦,分別立在冷萍的椅後。打量間,只見林瓊幾人,同時恭聲道:「沒有吃。」冷萍蛾眉微微一蹙,林婆婆立即笑呵呵地道:「這位江少堡主,也真是過分小心了,瞪著一雙朗星似的眼睛,望著蓮羹只嚥口水,硬是不吃。」

  冷萍有些幽怨地道:「為什麼?」林婆婆一正臉色,但卻笑著道:「人家怕有毒藥。」話聲甫落,面目熟悉的俏麗侍女,突然不服氣地道:「人家江少堡主本來要吃的,是林婆婆叫人家放心,裡面沒有毒藥。」

  林婆婆一聽,頓時急了,不由正色嚷著道:「好哇,你這個死丫頭片子,當著小姐的面告御狀,你可別冤枉好人,走,我們把江少堡主請來問一問。」俏麗侍女必是冷萍的貼身丫頭,似乎根本不怕林婆婆,小鼻子一聳,冷哼一聲,反唇相譏道:「要去你去…」

  話末說完,只見冷萍嬌靨一沉,立即沉聲道:「小曼,你怎的總愛氣林婆婆。」江天濤看了廳內情形,忍不住啞然笑了,聽了對方的對話,知道叫小曼的侍女曾立在過廳的玉屏後偷聽。由於廳外雨大,幾個侍女又在廳內走動,再加上林婆婆的嚕咽不休,自是無法偵查出屏後有人。

  心念末畢,驀見依然恭立在椅前的林瓊,含笑恭聲道:「方纔小婢等人退出時,江少堡主還特別問了小姐的芳名呢!」冷萍的嬌靨一紅,不由地含笑急聲問:「你們怎麼說?」

  林瓊尚未敏口,共余幾個侍女都掩口笑了,林瓊終於忍笑道:「小婢等一說小姐姓張,江少堡主的眼睛瞪得這麼大。」說著,伸出兩手,以拇指、食指比了兩個大圓圈。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兩頰立時感到有些發燒,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冷萍見林瓊比的滑稽,不由忍笑地沉聲道:「頑皮!」另一個侍女含笑接口道:「小婢等說出小姐的芳名叫張韻華,那位英俊的少堡主,頓時變傻了。」

  幾個侍女一聽,再度掩口笑了,似乎又想起江天濤方纔的呆相。小曼立即代江天濤解釋道:「你們說小姐的真實姓名,江少堡主當然不知道了。」冷萍端坐椅上,一直微蹙著峨眉,雖然也在靜聲,但卻有著滿腹心事,這時突然打斷小曼的話,沉聲道:「我現在警告你們,從現在起不要再喊他少堡主!」

  林婆婆和小曼等人一聽,不由驚異地急聲道:「為什麼呢,小姐?」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知道冷萍又想起他以衛明去圓韻樓聽歌和以衛明拜山的事。心念間,果見冷萍黯然道:「據皇甫姑娘說,三釵幫往幕阜山參觀九宮堡表小姐設招親擂的眼線弟兄們說,他確是擊傷鉤拐雙絕力拔山的藍衫少年衛明,而九宮堡真正的少堡主江天濤則是一個身穿粉衣,油頭粉面,鼻子朝天……」

  話末說完,林婆婆十分不服地正色嚷著道:「這怎麼會呢?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不能說沒有,可是,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祖傳麗星劍,卻只有一柄呀!」冷萍聽得精神一振,不由急聲道:「你是說他佩的是江老堡主的麗星劍?」

  林婆婆一正臉色,認真地回答道:「當然是呀!」冷萍又鄭重地追問了一句:「你沒有看錯?」林婆婆立即正色道:「我老婆子怎敢騙小姐你?」

  小曼似乎專愛與林婆婆作對,立即不以為然地問:「你怎的知道天下沒有與麗星劍型式相同的寶劍?」林婆婆冷冷一笑,忿忿地沉聲道:「這一點你小狐狸可難不倒我,和麗星劍型式相同的劍,不敢說沒有,但與麗星劍銬上嵌著的兩塊彩玉相同的恐怕是絕無僅有。」

  冷萍輕換了一聲,會意地點了點頭,小曼簡直聽愣了,瞪著一雙明眸望著林婆婆一臉的佩服。立在簷下的江天濤,也愣了,他不自覺地低頭看了一眼劍銬上的兩塊彩玉。同時,根據在龍宮湖棲鳳宮的肩面上,寶劍一出稍外,便有人高呼麗星劍,以及林婆婆略加注意,便知自己的身份兩事來看,老父在武林中的聲望之隆,由此可見。

  心念末畢,又見林婆婆神氣地揚聲道:「其次是那兩塊彩玉上的彩紋和劍身上的彩斑光華一般無二,真氣貫注其上毫光閃閃,彩華奪目……」江天濤一聽,立即感慨地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祖傳寶劍,尚沒有別人知道的清楚,不由暗呼一聲慚愧。

  當然,回堡以後,時間充裕之時,老父自會再詳加講解,也許不止林婆婆所說的這一點呢?廳內的林婆婆,仍在興高彩烈地繼續說:「……麗星劍不但削鐵如泥,吹毛立斷,尚能鎮鬼避邪,驅凶報警……」

  江天濤見林婆婆說得口沫橫飛,如數家珍,不自覺地啞然笑了。小曼聽說麗星劍有這麼多神奇功用,不由瞪大了眼睛,驚異地道:「真的呀,林婆婆?」林婆婆立即輕蔑地瞪了小曼一眼,得意地道:「哪個有閒情來騙你這小狐狸精,不信你自己去問問。」

  話聲甫落,一直注視著林婆婆,忍笑靜聽的冷萍,突然淡雅地笑了,接著舉手一指門外,笑著道:「不要去問,江少堡主已經來了。」說話之間,目光柔和地向著江天濤望來。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渾身一顫,飛身縱上樓簷的橫樑上。就在他縱上橫樑的同時,已聽到小曼驚異地道:「真的呀,我去看看。」話聲甫落,人影一閃,小曼已飛身縱出門外,瞪著一雙大眼,驚異地左右一看,折身奔進門內,同時笑著道:「小姐騙人,沒有嘛!」

  只聽冷萍淡雅地一笑,道:「你再看看樓簷上。」江天濤一聽,知道無法再隱藏了,於是,朗聲哈哈一笑,身形疾瀉而下。雙足剛踏實地面,冷萍、小曼、林婆婆等人已立在門外,除了冷萍一人外,俱都以驚異地目光向他望來。

  於是,再度哈哈一笑,同時拱手,朗聲風趣地笑著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山雨借宿遇故人,張小姐在下這廂有禮了。」說罷,飄灑地躬身一揖。

  冷萍櫻唇綻笑,鳳目閃輝,如花的嬌靨上泛起兩片紅霞,高雅地輕輕一福,大方地含笑道:「聽說你已經安歇,末便再去打擾,方才沒有去看你,希望你也不要介意。」江天濤見冷萍說話自然大方,毫不拘謹,宛如知交的朋友,因而心中那份不安,頓時全消了。

  於是,也爽朗地一笑,急忙改口道:「小弟冒昧進入內院,旨在向姊姊討教,沒想到尚末揚聲,就被姊姊發覺了。」冷萍見江天濤呼他姊姊,芳心頓時升起一絲蜜意,立即親切地笑著道:「既然有事,到裡面坐下來談。」

  於是,兩人並肩走進廳內。林婆婆和林瓊等人一見,俱都楞了,彼此楞楞的看了一眼,似乎在說,先說只有一面之緣,原來竟是密友!江天濤一進廳門,侍女們早已將冷萍坐的大椅,移到方桌的賓位上,讓給江天濤坐。

  冷萍則坐在下首主位上,侍女傭立即獻上美點香茶來。江天濤早就懷疑那夜引他進入三釵幫後山的神秘女子,就是冷萍,這時為了表示有要事前來請教,何不冒然謝她一謝。

  於是,品了一香茶後,立即拱手含笑,道:「那夜在東梁山下,多蒙姊姊引導進入後山,小弟內心甚是感激,只是苦無機會相謝……」冷萍並不否認,淡雅地一笑,風趣地道:「可是真有機會,你又不說了。」

  江天濤一聽,果然是她,同時也明白她話中的含意,在埋怨他飛馬逃避之事,於是,歉然含笑道:「在那裡的境況下,姊姊應該原諒小弟。」冷萍點點頭,表示已經諒解,同時不解地問:「皇甫姑娘為何追你?」

  江天濤感慨地搖搖頭,只得將拜山的經過說了一遍。冷萍聽得很有趣,但卻埋怨道:「你何必要用衛明左掌院的名義代表老堡主去拜山呢?」江天濤慨然一歎,索性將毒娘子的陰謀經過也說了出來。

  說話之間,林婆婆已命侍女們取來酒菜另行擺好,一俟江天濤和冷萍入座,也不由關切地問:「少堡主這次去龍宮湖可是為了毒娘子?」江天濤和冷萍舉杯敬了一杯酒,立即回答了一個是。

  冷萍親為江天濤滿了一杯酒,關切地道:「可是沒有擒獲?」江天濤懊惱地一領首,道:「聽說去了大洪山金面哪托沈奇峰那裡。」冷萍一聽金面哪托花容微微一變,立即正色道:「聽說金面哪托沈奇峰,數年前撿到一隻玉獅子,上面記載著許多武林失傳的武功,沈奇峰揚言,一俟武功學成,立即廣邀天下英豪以武會友,妄想在武林中,爭個一流高手的名譽。」

  江天濤懊了一聲,並不感到過分驚異。冷萍卻關切地道:「兄弟如果不嫌累贅,姊姊就帶著小曼和林婆婆兩人和你同去,多一個人至少多一個押陣把風的。」

  江天濤一聽,心中甚是感激,但他怕冷萍與他同去大洪山的消息,再傳進負氣出走的表妹汪燕玲的耳裡,那時勢必鬧得愈加不可收拾。因而急忙道:「小弟想先趕回九宮堡,將詳情面稟家父後,再定取捨,至於姊姊的盛情,小弟當永記不忘。」

  冷萍一聽,知他有意推卻,不由沉聲道:「你可是擔心姊姊的武功不濟?」江天濤慌得急忙正色道:「姊姊完全誤會了,根據姊姊發覺小弟立身窗外一事來論,姊姊的功力就比小弟高明多了。」

  冷萍嬌哼一聲,依然沉著臉,嗔聲道:「這有什麼高明的,你立在糊有窗紙的雕花屏門外,天空的閃電,把你的影子清楚地印在窗紙上,三歲的小孩子也會發現,何需什麼深厚的功力。」江天濤俊面一紅,暗呼一聲慚愧,這點道理都沒悟透,看來自己的閱歷,實太淺鮮了。

  心念至此,靈智一轉,立即岔開話題道:「姊姊雖是借電光發現小弟,但在閱歷上,足證比小弟豐富得多,就以上次進入三釵幫總壇的後山來說,愈見姊姊的機智超人。」冷萍一聽,嬌靨雖然沒有笑意,但聲調卻已變得緩和,道:「有哪些地方不同?」

  江天濤立即解釋道:「譬如在客店內,姊姊不用暗器和拋石等方法向小弟挑戰,而在房面上馳來奔去引逗小弟……」話末說完,冷萍的嬌靨更紅了,璞嚇一笑,忍俊嗔聲道:「誰引逗你?人家是想上圓韻樓拿東西……」

  說此一頓,繼續愉快地問:「還有呢?」江天濤知道已將冷萍的注意力轉移,於是,繼續笑著道:「其次是姊姊的輕功驚人,那夜姊姊沿著三釵幫的機樞小徑飛馳,小弟就一直無法追及。」

  冷萍嬌哼一聲,忍笑嗔聲道:「你是有意在身後跟,你道我不知。」江天濤俊面微微一紅,立即正色道:「可是姊姊在斷崖下的小徑出口處等候,以石指引小弟下山,這一點,總該說是超人之處吧!」

  冷萍愉快地一笑,道:「實在說,那晚將你引至斷崖下,見你頭也不回的直向崖上升去,便知你毫無探山的經驗,姊姊怕你回不了客店,只好在出口處等你。當時見你回至崖下的傻相,氣得真想喊你一聲大呆瓜。」

  江天濤一聽,不由紅著臉笑了,他不便問冷萍藏身歌樓的事,但卻宛轉地道:「姊姊以前是否也任職在三釵幫總壇?」冷萍見問,似乎立即想起她的傷心事,嬌靨上的笑容立逝,接著搖了搖頭。

  江天濤本應知趣住口,但他受了好奇心的驅使,忍不住繼續迷惑地道:「姊姊既然末曾任職三釵幫總壇,怎的知道他們有一道機樞小徑?」冷萍黯然一歎道:「這要先從我在啟德鎮建造圓韻樓開始說起……」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脫口道:「那座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圓韻樓,竟是姊姊造的呀!」冷萍點點頭,黯然解釋道:「為了要吸引三釵幫的高級人員前去,使那些販夫走卒望而卻步,不得不建築得豪華些。」

  江天濤心中一驚,不由插言道:「金、銀、玉三釵之中,可是有一人是姊姊的仇家?」冷萍見問,面色突然變得鐵青,鳳目凝望著門外,切齒恨聲道:「不是三釵,是一個獨眼缺嘴的老匹夫,人稱獨眼梭的何老茂,為人陰刁,擅使鋼梭,掌力尤為雄厚……」

  江天濤特別關心獨眼梭是否在三釵幫內,根本無心去聽對方會什麼武功,因而插言道:「姊姊可曾踩到何老茂的行蹤?」冷萍失望地搖搖頭,道:「這人可能不在三釵幫中,因為最初幾次探山,均被三釵幫總壇的暗樁發現,我索性捉住幾個人逼問,但均說香主,堂主中沒有這麼一個人物。」

  「後來,白虎堂主金鉤劍俞存信,經常三更以後才來,一直逗留到四更將盡方始回去。一天深夜,我悄悄跟蹤在他的身後,一直深入後山,才發現他們堂主以上的人,還有一道暗徑出入。在數次三釵幫召集的全幫各地首領舵主大晚筵中,我均悄悄潛進總壇窺探,但始終沒發現那個老匹夫在場!」

  江天濤劍眉一蹙道:「照此情形看來,這老賊可能沒有加入三釵幫,不知姊姊是否願將與獨眼梭有什麼血仇,告訴給小弟聽?」冷萍見問,芳心不由一陣沉痛,兩行晶瑩的淚珠,立時籟籟地滾下來,久久,才痛心地道:「他殺了我的父親!」

  江天濤一聽,劍眉突然一立,同時沉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姊姊但請放心,此等惡賊,終有一天伏誅,今後小弟遇上此賊,定然將他擒來見你。」冷萍感激地點點頭,流著淚道:「這老賊功力不輸力拔山,鋼梭尤為厲害,弟弟遇上此賊,務必小心。」

  江天濤傲然一笑道:「姊姊放心,小弟自會謹慎。」說罷,自知不便再談下去,於是,起身離席,拱手施體道:「小弟酒足飯飽,姊姊也請早些安歇,明晨小弟再來請安。」

  冷萍舉袖拭淚,慌忙起身,強自含笑道:「明晨姊姊親去為你送行。」說罷,即與江天濤並肩走出廳外。小曼、林瓊、林婆婆,俱都神色黯然默默的跟在身後。

  江天濤見冷萍送至廂樓迴廊中,仍無停步之意,立即轉身含笑道:「姊姊請回,再送就回到過廳了。」冷萍澀然一笑,只得領首止步,並向小曼,道:「小曼,你代我服侍少堡主安歇。」小曼愉快地恭聲應是,即由身後一群侍女中走出來。

  江天濤不便拒絕,道過晚安,逕自走出圓門,小曼緊緊跟在身後。到達過廳,冷冷清清,燈光依然照明。江天濤看了方桌上的茶點一眼,逕自走進內室。

  室內高几上,並排燃著三隻油燭,寬大的紫木雕花床上,整齊的放著被褥。小曼一進室門,當先走至床前,迅即鋪開被褥,同時背向著江天濤,幽幽地問:「江少堡主,你現在知道我家小姐的苦衷了嗎?」

  江天濤謙和地道:「在下已經知道了。」小曼繼續含意頗深地道:「你認為我家小姐怎樣?」江天濤一聽,頓時提高了警覺,心想:這小丫頭前來,也許另有作用,不能不有個防備,於是心靈一轉,立即肅容道:「你家小姐著實令在下可敬可佩。」

  小曼對江天濤的答覆,似乎不太滿意,不自覺地沉聲道:「那為什麼我家小姐追您,您都不見?」江天濤急忙解釋道:「那時因為有皇甫姑娘在場。」小曼仍不放鬆地道:「可是我家小姐要陪您去大洪山,您為什麼拒絕?」

  江天濤覺得小曼的口齒十分伶俐,難怪林婆婆說她是個小狐狸,心念間,早已謙和地解釋道:「因為在下必須先回九宮堡,恭請家父定奪,去不去大洪山,尚不得而知。」小曼立即嬌憨地道:「就是不去大洪山,帶我家小姐和我到九宮堡玩幾天也沒關係呀!」

  說話之間,已將被褥鋪好,突然轉身,驚異地道:「你們九宮堡,我家小姐不能去是不是?」江天濤見小曼問得有趣,不由哈哈笑了,接著愉快地道:「當然可以去。」小曼一聽,滿臉驚喜,不由興奮地急聲道:「少堡主,謝謝您,小婢馬上報告小姐去,明天和你一道去……」話末說完,早已飛身奔出內室。

  江天濤一見,頓時愣了,急忙一定神,脫口連聲急呼道:「小曼,小曼!」急呼聲中,飛身追出內室,來至過廳後門一看,哪裡還有小曼的影子。他懊惱地一踩腳,心說:這真是個小狐狸。

  忿忿的回至內室,揮袖震熄了油燭,解劍脫履,蒙頭就睡,但是,想到明天的尷尬,他怎能睡得著呢?金雞終於唱了,雨過天晴,大地又照上了燦爛的晨曦!沉沉睡去的江天濤,睜眼一看,天光已經大亮,林瓊幾人,早已肅靜地侯在門一見江天濤醒來,齊聲問候早安。

  江天濤匆匆洗漱,隨意吃了一些早點,想到頑皮刁鑽的小曼,頓時感到心煩。就在這時,一陣環珮叮叮,逕由天庭傳來。江天濤知是冷萍,急至屏後廳門相迎,舉目一看,只見容光煥發,刻意打扮的冷萍,嬌靨含著甜笑,正向廳門走來。

  一臉不高興的小曼和滿面含笑的林婆婆,俱都跟在身後。江天濤一見冷萍的裝束,一顆不安的心,頓時平靜下來,於是急忙迎下廳階,拱手含笑道:「姊姊,早!」冷萍微領蝶首,親切地笑著道:「昨夜睡得可好?」

  江天濤心虛,深怕冷萍明知故問,俊面不由一紅,但卻笑著連連拱手道:「很好,很好!」說此一頓,仰首一看天色,接著道:「小弟與鄧前輩雖然分道,但約好一同回堡,現在天色已經不早,小弟就此告辭,改日再來看望姊姊。」

  冷萍親切地笑著道:「既然有事,姊姊不便挽留,只要你不嫌棄此地偏僻,姊姊隨時準備歡迎你前來。」江天濤內心十分感激,連聲稱謝不已。說話之間,已穿廳而過,林婆婆已啟開朱漆大門,通靈的小青,早已等候在門外了。

  江天濤走至階下,轉身拱手,也親切地道:「小弟真誠相邀,希望姊姊暇時,帶領著小曼,林婆婆同去九宮堡盤桓些時日……」話末說完,林婆婆首先呵呵笑了,小曼憂郁的臉色,也開朗了。

  冷萍親切地一笑,自然大方地笑著道:「好,等你忘了此地或姊姊想你的時候就去。」江天濤看得出,冷萍雖然說得自然大方,但在她秋水般的眸子中,卻閃爍著悵憫和依戀。由於內心的感動,情不由己地正色道:「姊姊珍重,後會有期,小弟在堡中隨時恭候你光臨。」

  臨字出口,飛身上馬,兩腿一催馬腹,小青昂首一聲長嘶,放開四蹄,直向山下如飛馳去。小青的長嘶甫落,馬後已傳來小曼的嬌聲高呼道:「少堡主,可別忘了你的話讓我家小姐失望呀!」江天濤回頭揮了揮手,發現冷萍、小曼、林婆婆等人,也高高舉著手,不停地揮動著,直到桃林遮住了他們的身影,他才轉過身來。奔下白桃山,前面果然有一座大鎮甸.街上行人熙攘,正是早市興隆時候。

  小青緩步通過大街,不時發出一聲怒嘶。江天濤遊目一看,這才發現不少武林人物,正在指手劃腳,相互招呼,似是鎮上,生了什麼重大事情。同時,又有不少武林人,買健馬,購鞍巒,忙忙碌碌。

  江天濤一心趕路,雖然心中感到迷惑,但他卻不願耽誤行程,是以,一出鎮口,立即放馬飛馳,直奔正西。但每過一鎮,俱都發現同一現象,而官道上的武林人物,愈向西行,愈增多江天濤心知有異,必是武林中發生了轟動江湖的大事情。

  於是,他飛馬追上前面七八個乘馬飛奔的武林人物,正待向一個老者發問,驀見前面的一個紫面大漢,朗聲笑著道:「我紫面飛魄等了他幾年,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想不到他金面哪托今天才把武藝學好。」

  江天濤聽得心中一動,暗忖:聽大漢的口氣,莫非真的被冷萍說中了不成?心念間,又聽一個粗擴的大漢,警告道.:「我說老兄,別太自信,人家不學全玉獅子上的武功,也不敢廣邀同道,以武會友了。」

  另一個中年人,不耐煩地道:「少講兩句吧!當心後天趕不到大洪山,誤了看開鑼戲。」江天濤一聽,果然是金面哪托武功學成,廣邀天下英雄,這對他來說,真是逮捕毒娘子的大好機會。繼而一想,大洪山英雄聚會,不知有多少豪傑認識自己腰懸的麗星劍,那時萬一遇上一位多年的高手出面挑戰,誠如老父所說,身為九宮堡的少堡主,而不會九宮堡祖傳的麗星劍法,豈不叫天下英雄笑掉大牙。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焦急,屈指一算日期,正是中旬十一,恰有一輪不算太圓的月亮。於是心中一喜,放馬疾馳,他要在短短約兩個夜晚裡,秉月研讀麗星劍訣,以便在論武大會上,技冠群雄。

  江天濤心念一定,放馬如飛,沿著長江北岸,直奔祁家灣。小青一夜休息,精力充沛,放開四蹄,急如奔雷,一批批,一群群的奔馬,均被它拋在尾後。沿途的武林人物,愈來愈多了,有的乘馬,有的徒步,奔走的方向相向,談論的事情一致,俱都是大洪山金面哪托以武會友的事。

  小青果是龍種寶馬,速度高得確是駭人,中午剛過,已到了祁家灣。沿途雖有催馬狂馳的武林人物,想與小青一爭腳力。但是,不出二里,便自知不敵,識趣地放緩自己的馬匹。

  但數以千計的武林豪傑,卻對江天濤注了意,在一致談論金面哪托的同時,又多了一個談論話題……那個身穿藍衫,腰懸寶劍,坐騎青崇馬的俊美少年是誰?尤其,那些身懷武技,前去赴會的美麗少女們,更是忍不住在嬌郝羞的心情下,悄悄偷問一聲身邊的老婆婆,老公公,或是哥哥,師兄……那個飛馬的少年是誰。

  但沒有人能說出江天濤的姓名,因為,他的小青,快如脫免,捷逾飄風,雖然佩著麗星劍,眾人在恍然間,自是無法看得清楚。夕陽西墜,大地塗滿了霞輝,江天濤在成群結隊的武群豪傑中,飛馬奔進了雲夢城。

  正在他暗暗慶幸沿途順利,末遇到三釵幫截擊的時候,另一個問題又來了。那就是,每座客店內,早已住滿了赴會的各路武林人物。江天濤急需找一所安靜的客棧獨院,以便研讀劍訣,這時走遍了全城各街,看了家家客店告滿的情形,不由暗暗焦急起來。

  看著全城,已是燈火點點,在東邊天際的綿雲裡,也推出了一輪不太圓的明月,而一批批的武林豪客,仍由城外湧進來。江天濤覺得時間寶貴,知道不能冉在街上徘徊了,買了一些乾糧滷菜,沿著西街,直奔城外。

  出了城門一看,心頭又是一沉。只見通向正西的官道上,前往大洪山的武林豪客,依然絡繹不絕,但大都是乘著月色,徒步趕路。有的展開輕功飛縱,有的成群結隊疾行,在毫無忌憚的高談闊論中不時發出一陣豪放的哈哈大笑。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知道要想安靜地研讀劍訣,必須遠離官道,找一個僻靜之處或農村才好。心念一定,撥馬馳下官道,沿著潭水,直奔西北。前進末出二里,即見前面現出一片稀稀疏疏的樹木,根據隱約可見的屋脊房影,斷定那裡是座小村。

  江天濤心中一喜,立即催馬馳去。前進中凝目一看,發現那片屋影中,既沒有燈光,也沒有犬吠,既不像村莊,也不像廟宇。進入林內,十分陰沉,除了穿梭般飛旋在蒼松問的無數蝙蝠,一切是靜悄悄的。

  繞過一段斑剝磚牆,即是一座不算寬宏的門樓。江天濤策馬走至階前一看,竟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祠堂。只見祠門傾斜,油漆剝落,石階上堆滿了碎瓦,生滿了青草。

  江天濤看罷,覺得這等破落荒涼的祠堂,正是研讀劍訣的好地方。於是,翻身下馬,繫好馬韁,取下買好的乾糧,飛身縱至祠牆上。立身牆頭,遊目一看,只見正中祠堂尚屬完整,只是沒有了門窗。

  左右廂房,已有部分坍塌,生滿了荒草的祠院中,落滿了斷橡破瓦,一株枝葉茂盛的合抱大榕樹,欣欣向榮地轟立在廂房窗前,減低了不少淒涼景象。在祠堂的後面,尚有兩重院落,深約數十丈,情形較第一個祠堂尤為荒涼。

  江天濤心急研讀劍訣,懶得再去後面兩院察看,於是一長身形,凌空而起,越過生滿荒草的祠院,直落祠堂門前。只見祠堂內,蛛絲鳥糞,落瓦泥堆,在三面青石砌成的梯形石上,倘橫倒豎置著許多死亡者的靈牌和骨灰,充滿了陰森之氣。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斷定此地久無人跡,正合他的心意。他仰首看了一眼絞潔的明月,按著在一片落瓦不多的石階上盤膝坐下來,打開食包,匆匆吃了些乾糧,接著怯慮凝神,調息了幾個周天。

  再睜眼,已是月近中天了。這時,夜涼似水,月華如練,寒星眨著鬼眼,一陣冷風吹來,滿院的荒草,茂盛的榕葉,同時發出了沙沙的聲響,肅煞淒涼中暗透著恐怖,隱伏著殺機。

  這些充滿了陰森可怖的景象,在急切想研讀劍訣的江天濤看來,反而視為天賜良機,不慮有人窺視。他解下劍來,雙手高舉過頂,首先暗暗祈禱一番,希望先祖的英靈,保佑他將這套祖傳的麗星劍法,一夜學成。

  祈禱完畢,怯慮凝神,右手拇指,輕巧地一按啞簧,劍鞘內,立即發出一陣極輕微的吟聲。橫肘一撤,嗆一聲,寒光如電一閃,彩華大盛,飛旋在院中的蝙蝠,立即發出一陣吱吱驚叫,頓時逃得無影無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4:11

  江天濤在如此荒野的淒涼祠堂內,在如此寂靜的深夜裡,面對著祖宗傳下來的麗星劍,心情不免也有些激動。驀地想到曾祖江匯川,祖父江崇澤,父親江浩海,子孫三代,百多年來,仰仗此劍,不知誅殺了多少元兇巨奸,不知為武林蕩平了多少次魔難浩劫。

  今後,他能否秉承先祖的宏志,仗劍除奸,作一番轟轟烈烈,有益人群的大事業就在今晚了。心念間,仰望皓月,長空無雲,心胸不禁豁然開朗,頓時激起萬丈雄心,他要仗此寶劍,為武林主正義,為江湖蕩群魔,使九宮堡的聲威,永遠屹立如山。

  於是,突然低頭,星目凝視在劍身上的第一個澄青色的形斑上。最初,只覺光芒眩目,青華耀眼,久久毫無發現,繼而,劍身斜向皓月,冷芒彩華中,立現劍訣。只見在澄青色的冷芒中,清晰地現出一個人影,手中一柄長劍,作著反臂揮出之勢,在身影的四周,有實線,有虛點。

  再看人影的頭上,橫寫著四個金絲小字星宿霄漢。上面既沒有說明是第幾招,也沒有詳細的練法註解。江天濤知道,這完全要靠自己的領悟力,去苦思,去鑽研,依照實線,循著虛點去體會,去研練。

  於是,閉上星目,默記劍勢,由實線至虛點,靜心地想了一遍。僅僅片刻時間,江天濤突然睜開雙目,挺身躍至階下,反臂一揮麗星劍,立即幻起一道七彩匹練。緊接著,彩華大盛,光芒耀眼,只見彩虹不見人影。

  江天濤一招練罷,頓時大悟,這招定名為星宿霄漢的原因,正因為在施展時,呈現如雲如霧的彩霞,不見閃閃爍爍的銀星之故。於是,就在院中,繼續凝視劍身上第二個橙黃色的彩斑。

  只見彩斑光華中呈現的人影,形如飛撲之勢,手中的長劍,鋒走工字,而且,上下皆有虛線。細看上面的四個金絲小字是星雲電閃。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迅即領悟,於是,功集右臂,力透劍身,彩華光芒暴漲,一聽低喝,劍勢如虹,疾如奔電。

  緊接著,兩把同時演練,聲勢又自不同。只見彩虹翻滾,麗星滿天,時而彩霧濛濛,時而寒光如雷,森森懾人的絲絲劍氣,帶起了呼呼刺耳的懾人風嘯。

  江天濤練得興起,在反覆中求變化,在連環中求精微,務必達到得心應手,意動身先的絕佳境地。剎那間,滿院光華,彩毫沖天,森森劍氣過處,草斷瓦碎,呼呼勁風,旋起枯草塵煙。江天濤確沒想到,兩招連環,即有如此威力,九招同時運用,聲勢那還了得?

  想到「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威數十年,一直不衰,固然靠先祖父和父親的德望高譽。而這套獨步武林中的「麗星劍法」也不無相輔作用。正在他運劍如飛,彩霞沖天之際,林外蒼松間突然傳來小青的一聲悠長驚嘶。

  江天濤心中一驚,脫口一聲輕啊:一長身形,騰空飛上祠堂門樓。只見立在七八丈外松樹下的小青,昂首豎發,馬耳扇動,雙目炯炯望著林外,神情顯得十分震驚。江天濤心知有異,凝神一聽,陣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逕由小青驚望的方向傳來

  於是,藉著月光一看,只見十數道人影,正向林內撲來,而在較遠的雲夢城方向,也有不少疾如流星般馳來的黑影。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由愣了,乍然間他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仰首一看夜空,明月當頭,疏疏小星,正是半夜三更。

  就在他仰首觀看夜空的同時,林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喝道:「嘿,快看,在那裡了!」江天濤聞聲心中一驚,頓時想起握在手中的麗星劍於是,橫肘收入鞘內,飄身落至門外。就在他飄落實地的同時,風聲楓然,人影閃動,三丈外的蒼松間,已圍立了十多個身材不一,胖瘦不等的武林人物。

  江天濤遊目一看,形形色色的竟有十六七人之多。有的著勁衣,有的穿破衫,有的挺胸凹肚,有的濃眉環眼。他們雖然臉型不一,年齡不等,但他們每人臉上的神色,卻俱都在驚異中隱透著貪婪。

  正在打量間,驀見立身三丈外的一個灰衣癩痢頭,背插單刀瘦漢,把狗眼一翻,首先冷冷地問道:「朋友,那東西到手了嗎?」江天濤聽得一愣,不由沉聲問道:「什麼東西?」

  立在顱痢頭身後的一個黑衣黑臉的矮胖青年,提著一柄大鐵錘,突然向前走了兩步,瞪眼怒聲道:「寶,我大哥的意思是說那個寶。」江天濤一聽,再度愣了。

  一個塌眉方臉酒糟鼻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接口道:「就是那個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彩華直衝半天的寶……」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悟,不由仰天發出一陣極輕蔑地哈哈大笑。

  如此一笑,惹得不少人齊聲怒喝道:「小子,你懂不懂江湖規矩?」「見者有份的道理你小子知不知道?」「朋友,你笑什麼?」

  江天濤緩緩斂笑,按著極輕蔑地期聲道:「我在笑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蠢東西,方纔那片彩華,刀小爺在此練劍。」一說練劍,將在場的不少震住了,因為先來的這些人,俱是江湖上混飯吃的三四流庸手,他們對用劍的人,自心眼裡就有些畏懼。

  但在遠處看到這面松林內,彩霞沖天,因好奇而趕到的武林人物一聽,不少人卻驚疑地重複道:「練劍?」江天濤利日如雷一掃全場,就這剎那間,林中又增了二三十人之多,於是,緩慢地點點頭道:「不錯!」話聲甫落,不遠處的人群中,驀然傳來一陣不屑的冷笑。

  江天濤一聽,劍眉一蹙,循聲一看,竟是一個黃面皮,斜對眼,身穿一襲破儒衫的中年書生。只見破衫書生,故作斯文的一晃腦袋,皮笑肉不笑地道:「閣下這話末免有些自欺欺人了。」江天濤劍眉一軒,立即沉聲問:「何以見得?」

  破衫書生神氣地哈哈一笑,道:「閣下練劍,盡可在自己的家裡練,何必深更半夜,跑到這座破祠堂內練劍,即使是真,也有誘人前來,故作炫露之嫌。」江天濤被他強辭奪理地一說,頓時無言答對,不由怒聲道:「哪個要你來看?」

  話聲甫落,又是那個癩痢頭瘦漢,不耐煩地大聲道:「姓屠的窮酸,你少他娘的在此嚕嚎,他既然練劍,就讓他再練一次給我們看看,如果和我們方才看到的情形一樣,我們拔腿就走,免得耽誤趕睡的時間,如練不出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可也別怨我們手辣心狠……」

  話末說完,周圍散立的大漢,立即掀起一片贊可之聲,所有人的目光,齊向江天濤望來,似是在說:快練吧!江天濤冷冷一笑,不由輕蔑地問:「憑什麼?」

  黑衣矮胖青年一見,瞪眼厲聲道:「就憑這個。」說話之間,閃身越過癩頭瘦漢,同時將手中的大鐵錘,狠勁地擺了兩擺。江天濤何曾將這些人放在眼內,不由仰天發出一陣聲如虎嘯的哈哈大笑,聲震林野,歷久不絕。

  這時趕到的武林人物,已有四五十人之多,閱歷豐富的人一聽這聲內力渾厚的哈哈大笑,心知不妙,一聲不吭地悄悄走了。一個鼠耳削腮的瘦小漢子,突然驚覺不好,立即陰刁地威脅道:「閣下先不要炫露內功嚇人,須知眾怒不可侵犯,雙掌難敵四手,閣下自信能勝得了在場的這些英豪嗎?」

  剛剛斂笑的江天濤一聽,不由傲然朗聲道:「金雕豈畏蛇鼠,猛虎豈懼犬狐……」話末說完,驀然有人一聲暴喝:「我就打你這隻金雕猛虎。」暴喝聲中,黑衣黑臉的矮胖青年,飛身縱至場內,揮動手中的大鐵錘,猛向江天濤的當頭砸去。

  江天濤朗聲一笑道:「憑你也配。」配字出口,鐵錘已到頭上,於是,身形一閃,舉臂托天,右手一繞,已捏住黑臉青年的手腕,大喝一聲:「去吧!」

  吧字出口,趁勢一提,藉著對方飛撲的衝勢,已將黑臉青年的矮胖身體,凌空提起來。矮胖青年一聲驚恐嚎叫,一向不用腿的江天濤,順勢在對方的屁股上又踢了一腳,一個矮胖身體,挾著驚恐嘶叫,直向多年失修的祠堂門樓下撞去。

  圍立三五丈外的一群壯漢,面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俱都驚呆了。轟的一聲大響,矮胖青年的大鐵錘首先撞在腐朽不堪一擊的傾斜祠門上了。緊接著嘩啦一陣響聲,挾著一聲悶哼,矮胖青年的身體,立被腐朽的祠門和門樓上面的破瓦,壓在地下。

  癩頭瘦漢一見,立Y大喝一聲:「好小輩,竟敢出手傷人,須知我癩頭刀不是好惹的。」大喝聲中,翻臂撤刀,寒光一閃,單刀已經出銷,一個縱身,已撲至江天濤的面前,舉刀就剌。江天濤覺得這個癩頭刀定是罪魁禍首,絕不可赦,於是,沉哼一聲,旋身已至對方背後。

  癩頭刀見把弟吃了虧,似乎學乖了,驚覺眼前一花,心知要糟,大喝一聲,單刀反臂後掃。就在他反臂後掃的同時,江天濤的左手已提起他的後領,右手已握住他的右肘。江天濤怒喝一聲:「去吧!」

  奮力一提,驟然一個旋身,立即將癩頭刀的瘦長身體倫起來。癩頭刀心知不妙,不由本能地脫口驚叫:「哎呀不好!」好字方自出口,江天濤的手已鬆開了。

  癩頭刀挾著一聲驚叫,凌空橫飛,直向七八丈外的一叢矮樹林撞去。一陣震響,枝斷葉飛干搖,癩頭刀雖沒暈死過去,但卻跌了個皮破血流,撤手丟刀。其餘人等看了這等聲勢,個個面色大變,俱都暗暗心寒,遊目一看,後來的數十人早走光了,僅剩下他們第一批的十四人了,哪裡還敢停留。

  於是,相互一遍眼神,轉身就待逸去。江天濤一見,立即震耳一聲大喝:「站住!」大喝聲中,身形凌空而起,越過幾人頭上,直向身前五丈以外落去。這聲大喝,聲如春雷,只震得悄悄逃走的十四人,渾身一顫,紛紛停身,舉目一看,俱都慌了。

  話末說完,清瘦老人不由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接著解釋道:「方纔那個青年,乃神鞭趙老英雄的大公子,照規定理應讓趙小俠入山,如果今夜盲尼老前輩法駕光臨,朱姑娘和閣下,自然也可免試進去。」

  說罷,又仰面打了個哈哈。江天濤聽了老人和張石頭的對話,知道趙家父子也早進山了,看來今夜捉拿毒娘子的希望,愈來愈渺小了。心念間,驀見愣了一會兒的張石頭,突然一揮手,似是無可奈何地道:「好了,好了,你也別盡自囉唆,說真的,掩還真不稀奇第一級……」

  清瘦老人毫不介意地笑著問:「那麼閣下要選哪一級?」張石頭毫不遲疑地一指老人,道:「掩就選你那一級。」老人一聽,頓時愣了。

  周圍群豪見張石頭傻得有趣,俱都為他歡呼打氣。張石頭見這麼多各路的英雄為他加油,晃著大腦袋,似笑不笑地例著大嘴,更加得意。清瘦老人看了朱彩鸞的駭人輕功,已經有了自知之明,這時又見朱彩鸞神色自若,一直笑嘻嘻地看著她這位傻師兄,對她這位大師兄的過關,似是極有把握,愈加不敢輕易出手。

  尤其,金拂盲尼是天下出了名的難惹人物,在這麼多英雄面前打敗了她的傻徒弟,那還了得?再說,就是勝了,也不光彩,勢必落個以大欺小,萬一被這傻小子擊敗了,當著三山五嶽的數千英豪,這一生的英名就完了。

  清瘦老人思而想後,進退維谷,任他是多年的老江湖,這時也不禁暗暗叫苦。於是,心智一動,仰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接著自我下台地笑著道:「不是老朽不願與閣下過招,只怕動手落個以大欺小……」、

  張石頭聽得一瞪眼,正待說什麼,驀見坐在長凳上的一個彪形大漢,突然躍起,震耳一聲暴喝:「在下王光祿來陪你!」暴喝聲中,飛身撲進場內,身形一落,繼續欺進,右掌迎空一揮,一招力劈華山,猛劈張石頭的天靈。

  張石頭環眼一翻,輕蔑地沉聲道:「哼,你來你倒霉。」說話之間,急上兩步,非但不出手,反而用頭迎。朱彩鸞一見,深怕鬧出事情,驚得脫口急呼道:「打不得。」

  清瘦老人和標緻少婦亦看出情形不對,因而也驚得齊聲阻止。彪形大漢心知不妙,慌得暴喝一聲,急忙撤掌變招,同時也驚覺得到身體不能被張石頭的大肚皮撞著,於是,身形一斜,猛向右倒。

  張石頭見對方聞聲突然變招,得意地嘿嘿一笑道:「真是草包。」包字出口,橫臂一格,碰的一聲擊在大漢的肩頭上。彪形大漢的身形正在斜倒,哪裡還禁住張石頭的揮臂一格,一聲悶哼,蓬聲大響

  一個彪形的身體,應聲跌在地上。三面圍立的群豪,本來就是湊熱鬧,這時一見,紛紛怪聲為張石頭叫好。張石頭見大漢被自己揮臂格在地上,不由望著清瘦老人,得意地道:「怎麼樣?掩可有資格做你們的特級客人。」

  清瘦老人的神情十分窘迫,但仍裝出一副笑容可掬的神態,哈哈一笑道:「當然,當然!」說話之間,無可奈何地在絨盤內取了一朵金質蘭花,顯出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在群豪的怪聲叫好,熱烈喝彩的聲浪中,親為張石頭佩在胸襟上。

  但谷中的氣氛,較之方才更熱鬧,而前面的構嶺上,仍大批大批的武林人物,向谷中湧來。張石頭在四個黑衣青年的擁護下,胸前戴著一朵金光閃閃的金蘭花,向著喝彩的群豪揮了揮手,跟在朱彩鴛身後,得意洋洋地向著彩門走去。

  江天濤看在眼裡,不停地暗自搖頭,心想:今夜石頭兄真是出足了風頭。現看場中,兩個青年人已將地上的彪形大漢扶起,滿頭滿臉儘是白灰土,看來跌得還真不輕。清瘦老人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實則,心裡很不是滋味。

  但圍立在三面的兩千英豪,俱都看得出,清瘦老人的忍氣讓步,完全是畏懼金佛盲尼的護犢怪癖。這時,全場一片議論人聲,每人談論的話題,都是張石頭,不少閱歷豐富的人,早已看出張石頭有一身橫練功夫。

  江天濤看看烏雲密合的夜空,已分不出是何時辰,他既怕進去遇趙氏父子和朱彩鸞,抽不開身去捉毒娘子,又怕錯過今夜的大好機會。片刻過去了,竟沒有一人再進場交手。

  江天濤深怕清瘦老人突然宣佈晚筵嘉賓甄審停止,因而決定先行進山,然後再見機行音。既然一級以上的嘉賓均須報出師承姓名,索性取下劍上的五步斷魂絲巾,悄悄放回懷內。於是,分開前面的幾人,大步向場中走去。

  群豪見這麼久才有人出場,頓時暴起一聲久等不耐的歡呼。待等他們定睛一看,發現竟是一位儒巾藍衫,腰懸寶劍的英俊少年時,剎那間俱都安靜下來。緊接著,不少人的目光同時驚急地一亮。

  坐在長凳上的十數少女,見群豪中突然走出一個劍眉星目,挺鼻朱唇的少年英俊公子,俱都不自覺地芳心抨跳,腮泛紅雲。一直悶悶不樂,仍在暗自懊惱的清瘦老人,見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英挺中透著書卷氣的俊秀少年,只得由長凳上立起來,強自含笑道:「閣下要選哪一級?」

  江天濤在白灰圈中立好,拱手謙和地道:「在下選的是特級!」群豪一聽,頓時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間有一兩聲輕蔑和懷疑的輕聲譏笑,但更多的是震驚和冷靜。清瘦老人受了朱彩鴛的震嚇和張石頭的諧弄,已沒有最初那樣冷靜。

  尤其聽了群豪中的笑聲,更誤以為在笑他的武功低劣和無能,以致才有這些年紀輕輕的少年人物向他挑釁,因而,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無名怒火。於是,微紅著老臉,望著卓立場中的江天濤,冷冷一笑,略含輕蔑地沉聲道:「閣下可是看到別人獲得特級太容易了?」

  話一出口,群豪中立時掀起一片震驚啊聲。江天濤聽得一愣,頓時氣得俊面通紅,但他聽了群豪中的震驚啊聲,知道有不少人已看出他的身份。想到老父一生寬宏的心胸,強捺著心中的怒火,依然平靜地道:「老當家的怎可這樣侮蔑熱誠前來貴上的朋友?」

  清瘦老人見江天濤話中意含責問,頓時大怒,正待發話,長凳上突然躍起一個青年,飛身向他身前奔來。群豪中,又有不少人發出一陣感慨的歎息聲。清瘦老人見黑衣青年慌張奔來,誤以為要出場向江天濤動手,立即橫臂一欄,怒聲道:「讓我來試試他……」

  話末說完,黑衣青年立即慌不擇言地悄聲道:「壇主…衛明!」清瘦老人不知何意,不由一愣,但仍沉聲道:「什麼衛明?」黑衣青年無暇解釋清楚,僅惶急地悄聲道:「力拔山,擊傷了力拔山!」

  清瘦老人一聽,腦際轟然一聲,驚得神志頓時清醒了,同時也驚覺到群豪中的驚啊!和對他昏庸的歎息聲。由於驟然的震驚,心情緊張,面色如土,急忙抱拳當胸,乾澀地笑著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衛小俠……」江天濤末待清瘤老人說完,立即拱手分辨道:「老當家的認錯了,在下是幕阜山的江天濤!」

  清瘤老人已經心浮氣躁,連翻驟變,簡直鬧糊塗了。在這時,驀聞群豪中有人高喊道:「看他腰懸的麗星劍……」如此一喊,清瘦老人和群豪的目光,立時望向江天濤的腰間。

  江天濤毫不感到驚異,因為滿谷的各路英豪中,自是不乏認識「九宮堡」祖傳麗星劍的人。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齊向麗星劍注視的同時,又有一人高聲大喊道:「孫元湖,別忘了佩帶麗星劍的人,就是九宮堡的主人。」

  話聲甫落,群豪震動,景仰陸地神龍江堡主的黑白兩道的英豪,頓時掀起一片震天歡呼。同時,立身較後的人,紛紛向中央空場前擠來,個個要爭睹甫自接任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這時,清瘦老人看了懸在江天濤腰間的麗星劍,心頭一震,面色立變,額角上的冷汗,頓時滲下來。

  他根據每五年舉行一次的武林龍頭大會,知道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望,並不低於少林、武當。尤其,德高望重的江老堡主,更是盛譽滿天下,今夜他的公子到來,竟受到他的冷傲和慢待,這要是讓山主知道了,那還得了。因為,九宮堡的堡主與各派的掌門,

  各幫的幫主,各會的領袖,具有同等的至高地位,不管江天濤的武功如何,他都會受到與各大門派掌門人的同等禮遇。尤其看了群豪對江天濤的熱烈歡呼,和洶湧向前擠的聲勢,清瘦老人孫元湖的心,更加惶恐不安。

  心念間,早已急上數步,抱拳躬身,恭謹地期聲道:「大洪山山主沈奇峰,藍旗壇主孫元湖,參見江少堡主!」在孫元湖躬身施體之際,其餘三十名青年少女等人俱都躬身肅立。正在萬分懊惱的江天濤,他絕沒想到事情會弄得如糟,此刻再後悔已來不及了。

  這時見清瘦老人如此恭禮,只得朗朗然向前一步,欠身拱手,謙和地笑著道:「孫壇主不必多禮,在下欣聞貴山沈山主,明晨絕早舉行論武大會,特地趕來一增見識……」孫元湖不敢直身,依然躬身惶聲道:「少堡主光臨本山,山主以下各壇及全山弟兄,無不歡迎之至,老朽昏庸無知,方才失禮之處,倘請少堡主宏量寬恕。」

  江天濤爽朗地哈哈一笑,道:「些許小事,何必介意,孫壇主也太謙虛了。」說話之間,四個黑衣勁裝少女,共同捧著一個紅絨錦匣,恭謹地走至藍旗壇主孫元湖的身邊。江天濤趁勢一看;只見匣中赫然放著一朵珊瑚為質,翡翠為葉,直徑約有三寸的牡丹花,閃閃生輝,極為醒目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4:40

第二十一章 月映笈現


  江天濤飄身落地,冷冷一笑,道:「不看完在下練劍就想走嗎?」說話之間,橫肘撤劍,嗆琅一聲龍吟,冷芒一閃,彩華暴漲,江天濤手中已多了那柄彩斑點點的麗星劍。同時,劍眉如飛,星目閃輝,朱唇曬著冷笑,緩步向前逼去。

  驚急惶立的十四個壯漢,這時看了江天濤手中彩華閃爍的麗星劍,面色同時一變,俱都愣了。尤其,破衫書生和冬烘先生,以及那個鼠耳削腮的瘦小漢子,恍然間似是想起武林中有這麼一位大人物,有這麼一柄有彩光的寶劍,只是在這性命攸關的剎那間,俱都想不起那人是位大俠客,抑或是大魔頭。

  這時,見江天濤劍眉如飛,星目閃輝,橫劍緩步過來,知道對方已動了殺機。於是,幾人一遞眼神,同時暴喝一聲:「大爺們和你拼了!」暴喝聲中,飛身前撲,紛紛撤出兵器,齊向江天濤攻去。十四個漢子用的是十四種不同的兵器,刀、鉤、叉、索、練子鞭、鐵骨折扇、鐵算盤、雙槍、短棍、流星錘、大斧、判官筆,各展絕招,俱使煞手。

  江天濤傲然哈哈一笑,身形旋轉如飛,麗星劍振臂揮舞,漫天彩霞,遍灑麗星,彩虹過處,暴起一聲惶恐驚呼,酒糟鼻的鐵算盤,已被震飛了。緊接著彩華一閃,又一聲慘叫,瘦小的漢子的鼻子耳朵,也被削掉了。

  大桿被凌空擊飛,雙槍被攔腰斬斷,破衫書生被劃破了前胸,流星錘被削斷了鐵練,十四個人,驚呼嚎叫,魂魄散,頓時大亂。就在這時,不遠處驀然傳來一聲勁疾急呼:「江賢侄,請住手!」

  江天濤聞聲心中一驚,疾收劍勢,騰身凌空,左袖微微一拂,身形橫飛三丈,飄然落向地面。就在他飄然下落的同時,又聽那蒼勁的聲音,怒斥道:「一群不長眼睛的蠢東西,連九宮堡的江少堡主都不識得,還跑什麼江湖,闖什麼萬。」

  說此一頓,按著怒聲大喝:「還不快滾,難道在此等死嗎?」說話之間,江天濤已飄落地面,只見一個落腮銀髻的老人,正肅容瞪著抱頭鼠竄的十四個壯漢。在老人的身後,尚立著一個年約二十一二歲,身穿青衫,背插金鞭的英挺少年。

  江天濤一面收劍,一面細看,只見老人身穿天藍長衫,手持玉骨折扇,霜眉虎目,挺鼻方口,慈祥中透著威嚴。他雖然不認識老人呼他「賢侄」,當然是根據他手中的「麗星劍」才敢如此喊。

  心念間,老人已含笑走了過來,爽朗的笑著道:「賢侄認得老朽否?」江天濤自是不便說不知,但他又確實不識,只得拱手躬身,惶聲道:「晚輩愚劣一時憶想不起,倘請前輩賜示。」

  老人一聽,仰天發出一陣愉快地哈哈大笑,接關朗聲道:「我那江老弟,常言賢侄庸劣,不堪造就,看來完全是謙虛客氣,就以這句應對之話,豈是出自俗子之口。」江天濤知道老父前時指的是朝天鼻,但他這時又不便代老父解釋。

  又聽老人愉快地笑著道:「老朽就是河南省固始縣的神鞭趙沛豐,賢侄可還記得?」江天濤不敢說不識,但根據老人的口氣,斷定與老父的交情不錯,於是,急忙向前一步,深深一揖到地,同時,恭聲道:「原來是神鞭趙世伯,請受小侄天濤大禮一拜。」

  揖罷,急撩藍衫下擺,屈膝就要下跪。老人趙沛豐,欣然哈哈一笑道:「免了,免了!」說話之間,早已將江天濤扶住,同時面對身背金鞭的英挺少年道:「德兒,這位就是你江叔叔的愛子天濤……」

  江天濤末待神鞭趙沛豐說完,首先向前兩步,即向滿面含笑的英挺少年,深深一揖,恭聲道:「小弟江天濤,參見趙世兄!」英挺少年想是老父在場,拘謹地急忙還禮,同時謙和地含笑道:「小兄趙懷德,今後尚請濤弟多多賜教。」

  江天濤急忙謙恭的道:「懷德兄太謙虛了,小弟禮應向世兄請教!」神鞭趙沛豐見兩小禮讓,不由持胡哈哈笑了,接著愉快地道:「賢侄為何與那些混江湖的朋友動上了手?」江天濤急忙恭聲道:「小侄在此露宿,因見月色挺好,一時興起,練了幾招劍式,不想彼等前來,竟向小侄強行索寶。」

  趙沛豐一聽,再度掙髻一陣大笑,趙懷德也拘謹地笑了笑。江天濤繼續解釋道:「依小侄揣想,彼等必是看了閃閃的彩光,才趕來察看。」神鞭趙沛豐,風趣地笑著道:「不但他們看了好奇,就是老朽也是看了濛濛的七彩劍氣,才趕來此地,不過老朽不是來索寶,而是來看我那江老弟何事來了此地。」

  說話之間,標了一眼江天濤的麗星劍,接著,肅容道:「賢侄何時接掌了九宮堡,那老弟因何突然退休?」江天濤見問到父親,急忙拱手恭聲道:「家父見小侄終日閒居堡中,特命小侄出外一增見識,雖將麗星劍轉授,但堡中要務仍由家父掌理。」

  趙沛豐一聽,虎目突然一亮,似有所悟地笑著道:「如此說來,賢侄想是特意趕赴金面哪托的論武大會了?」江天濤立即恭聲應了個是。趙沛豐興奮地哈哈一笑,道:「如此太湊巧了,這次老朽帶你懷德哥出來,正是要去大洪山,老朽並不一定要他與金面哪托一爭長短,旨在要他增增見識,開開眼界。」

  說話之間,虎目標了一眼江天濤的座馬,立即提議道:「賢侄有馬,明日午後即可抵達山下,我和你懷德哥還要趕幾個時辰的夜路,我們只有明晚在洪通鎮見了。」江天濤決定明晚仍要熟習麗星劍法,自是不能與趙氏父子同處,因而,俊面略現難色地恭聲道:「明日小侄尚有一些瑣事待辦,明日晚間,恐怕不能趕至山下…」

  趙沛豐久歷江湖,一聽江天濤的口氣,立即爽朗的一笑道:「既然賢侄有事,我們就後天大洪山上見了。」說罷,即和愛子趙懷德轉身向林外馳去江天濤急忙拱手,恭聲說:「趙世伯,懷德兄先行,恕小侄不遠送了。」

  話聲甫落,林外已傳來神鞭趙沛豐的蒼勁回聲道:「賢侄如能明晚到達山下,老朽在洪通鎮悅來店相候。」江天濤急忙氣納丹田,朗聲回答道:「小侄遵命!」說話之間,凝目再看,趙氏父子已經走遠了。

  轉身一看,方才撞在祠堂門樓下的黑臉矮胖青年和癩頭刀,也早已逃得無影無蹤。江天濤仰首看了一眼夜空,明月已經偏西。想到破衫書生等人一陣胡鬧,耗出了不少寶貴時間,令他提高了驚覺。

  於是,就坐在祠堂門樓的石階上,繼續研讀以下七招。下面兩個殷紅和淡棕色的彩斑內,是星光飛灑和麗星萬點劍身的另一面,共有五塊彩斑,色分紅、紫、綠、黃、藍五個劍式是:星河倒瀉、星月映雪、慧星火花、星轉斗移,寒星一點。

  有了方纔的經驗,江天濤再不敢放手練習,僅能閉目沉思,憑記憶在心中的劍式默默研練,自是不能體會其中精微和奧妙。江天濤默默研練完了七招劍式,已是金雞三唱,東方發白了。

  於是,收劍盤坐,運功養神,再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了。看看小青,正無聊地啃著青草,不時望一眼江天濤。江天濤愉快地一笑,挺身躍起,舉手一招,小青一聲歡嘶,立即奔了過來,江天濤先撫摸了一下小青的長祟,接著拭去鞍面上的松針和露珠,飛身上馬,直向林外馳去。

  奔上官道,儘是些鮮衣怒馬的武林人物,絕少看到徒步趕路的高手。馬嘶連聲,鐵蹄如雨,整個官道上儘是飛奔的馬影,和騰騰的揚塵。小青一夜休息,神情力足,放開鐵蹄,狂馳如飛,在疾奔的馬群中,捷逾流矢,宛如一縷青煙般,向前飛馳。

  這多奔馬中,自是不乏能行的良馬,有那心胸狹窄,爭強好勝的人,難免在尾後放馬追趕一陣。江天濤心急早些趕到大洪山下,希望能在附近的大鎮上找到一間清靜的獨院,是以也任由小青放蹄飛馳。相互逐奔,比賽腳力的當然不止一人,因而,整條官道上,馬嘶蹄亂,吆喝叫罵,滾滾塵灰中,不時響起馬鞭的叭叭聲。

  是以,每個乘馬的人,都想爭前,而每個人也總免不了塵土滿身。江天濤的小青雖快,但前途還有拂曉即行趕路的乘馬人,是以,江天濤的藍衫上,也落滿了灰塵。中午時分,綿延無限的大洪山,已遙遙在望了。

  江天濤在一個人馬擁擠的大鎮上進過午餐,繼續向大洪山前馳去。他確沒想到,金商哪托舉行的這個以武會友的大會,會吸引了這麼多的武林人物,明天大會的盛況,也可想而知了。

  由於三山五嶽的英豪,大批地湧到,大洪山附近的小村大鎮上,均告人滿,頓時熱鬧起來。距離大洪山尚有十七八里,位於官道上的鎮店內已經有人投宿了。江天濤仰首一看天色,申時剛到,這時投宿雖嫌過早,但再向前進,勢必找不到客店。

  於是,就在距大洪山尚有十七八里的一個大鎮上停下來,他決定明日絕早上山。入店沐浴,另換藍衫,全身上下,煥然一新。進罷晚餐,已是掌燈時分,盤膝床上,閉目養神,他準備一俟明月升起,即可重新研讀一遍星劍法。

  半個時辰過去了,仍末見窗外灑進月光來,走出屋外一看,烏雲片片,即將密合,東天的明月,早被遮住了。江天濤一看,心中暗暗焦急起來,看情形,今夜恐怕不可能有月光了。正在暗自焦急之際,店外街上,突然一陣大亂,人聲槽雜,似在歡呼,於是心中一動,急步向店門走去。

  歡呼之聲擴張得似是極快,江天濤尚未走到前院,吵雜的人聲已到了店外。這時,所有宿在店中的武林人物,聞聲紛紛出來察看,只見三個衣著整潔的青年人,神色興奮地揮動著右手,同時,高聲歡呼:「大家快些動身,前面鎮上的朋友們已經開始入山了……」

  如此一嚷,整個客店內,頓時轟動起來,紛紛大聲詢問:「為什麼今晚就入山呢?去了宿在什麼地方?」三個青年人同時搶著道:「據說大洪山今晚三更還有歡筵,通霄狂飲,論武拂曉即行開始。」群豪一聽,立時暴起一陣粗擴豪放的震耳歡呼,尚未卸下兵刃的人,已經開始奔出店門。

  正在焦急的江天濤一聽,心中大喜,這真是個捉拿毒娘子的絕佳機會,夜晚行動,較之白日自然方便些,何況夜空烏雲密佈。心念已定,急步走至店門,略向神色驚疑的店伙交代照料馬匹,逕向西街口走去。

  這時,滿街武林人物,興高采烈,齊聲歡呼,紛紛向西街口湧去,情形如瘋如狂。金面哪托的以武會友,給平靜多年的江湖,突然掀起一個巨浪。江天濤看得出,這些人固然靜極思動,好武若命,趁這個機會出來湊湊熱鬧,散散心,但其中覬覦金面哪托玉獅子的人,也不能說沒有。

  他前去大洪山,旨在逮獲毒娘子,追回母親編製的繡衣,至於論武,毫無興趣,因而,他決定,除非有人向他挑釁,他絕不參與搏鬥。

  心念間,已到了街口,只見官道上,田野間,儘是縱躍如飛的人影,一致馳向大洪山。再看十數里外的大洪山,一片紅光,直衝半天,不少峰腰半嶺上,現出了燈火點點。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斷定傳言不假,於是,也展開輕功和湧向大洪山的群豪,一同向前飛馳。

  十數里地,片刻已到山下,數以千計的各路英豪,在鼎沸叫囂的人聲中,紛紛向一座寬廣的山口湧去。由於人群擁擠,俱都無法施展輕功,江天濤只得夾在人群中,向山口前進。

  這時,周圍擁進的人群中,有的贊「金商哪托」武功了得,有的罵「金面哪托」沒有計劃,八方聚來的英豪,由一座山口進入,怎麼個走法?進入山口,即是一條直通深處的寬大山道。

  正前進間,深處燈光亮處,突然傳來一陣沖天彩聲。群豪一聽,頓時掀起一陣盲目呼喊:「前面的快走呀,比武已經開始了。」呼聲甫落,深處再度傳來一陣沖天烈彩。

  於是,前面的人狂奔,後面的人湧來,加之混飯吃的江湖庸手,誠心前來看熱鬧;更是推波助瀾,情勢十分混亂。一陣奔走,越過兩座橫嶺,繞過數處峰腳,左右斜坡橫嶺上,已佈滿了帳蓬和繁星般的燈籠。

  但每座帳蓬內,俱都空空,尚無一人進入宿住,僅有三五個擔任警衛的勁裝背刀大漢,散立在橫嶺上。燈光最亮處,和那陣陣沖天彩聲,就在佈滿帳蓬的構嶺那面。江天濤隨著人群,登上橫嶺一看,星目突然一亮。

  只見嶺下,是一座寬廣約千畝的特圓而平坦的大綠谷,周圍一圈斜嶺上面,架滿了帳蓬,谷中近百壯漢高舉著火把,近千英豪將谷的中央圍成一個空場。在谷的對面,高搭一座彩門,燈火光明如晝,數十持矛握盾的彪形壯漢,分立兩邊。

  彩門左右的構嶺上,築滿了青石箭坎,每座箭坎的後面,整齊地立著兩名強力連發弩弓手,總數約三百人。江天濤打量間,已隨人潮走至嶺下,擠近谷的中央空場一看,這才發現近百高舉火把的大漢身前的長凳上,倘坐著三十餘個一色黑衣勁裝黑包頭的少女,少婦,老叟和大漢。

  場的中央,早已用白灰劃好了一個直徑數丈的圓圈,圓圈的四角方凳上,分別放著一盤白灰。江天濤看得非常不解,正自迷惑,群豪中,驀然響起一聲沉喝道:「大家冷了半天,掩林長書先湊個熱鬧。」沉喝聲中,人影一閃,一個身形魁梧的青衣大漢,飛身縱出來,逕至一個白灰盤前,兩手一按,立時兩手雪白,按著走入圓圈內。

  坐在長凳中央的一個黑衣清瘦老人,立即起身,謙和地道:「閣下要選哪一級?」青衣大漢爽朗地道:「選五級有失掩林長書的身份,選三級又怕通不過去,掩就選四級吧!」圍在三面的群豪一聽,頓時掀起一陣哄笑。

  黑衣老人微一領首,即向左側長凳上的幾個黑衣年青人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立即站起來。黑衣青年,同樣地走到白灰盤前,雙手按了兩掌白灰,按著走這圈內,面向青衣大漢而立。

  青衣大漢林長書,微一抱拳,朗聲道:「小老弟,林某有潛了。」了字出口,飛身前撲,左手迎空一晃,右掌猛力劈出。黑衣青年,朗喝一聲來得好,身形一閃,十分矯健,左掌隱藏不出,右手捏指去扣大漢的右腕。

  青衣大漢右掌招式一變,下劈之勢一繞,橫掌猛掃而出,左手閃電捏向黑衣青年的右肩。黑衣青年,撤步塌肩,閃過兩招,翻掌猛攻大漢。江天濤看了這情形,知道要經過雙方搏鬥,佔先之後,才准入山,看看滿谷的英豪,要比多少天才能比完。

  於是,凝神一聽附近人物的交談,才知今晚的比武,是甄審那些企圖入山參加晚筵的人。為了便於編排席次和身份,共分六個等級。特級高手,則與金面哪托同席或鄰席,一級高手,則位於就近,其餘則依序向外延伸。

  這場甄審等級的較技,是論武大會前夕的一個插曲,旨在造成熱鬧氣氛而又不傷和氣,兼有阻止貪嘴的老饕混進晚筵席上,大快朵頤。甄審等級直至晚筵開始為止,不願參加晚筵的自是不必入場,三更以後,可自行到嶺上找帳蓬。

  但武林中有名號,有聲望的高手或前輩人物,不受甄審之限,一經發現,亦被恭請入山。這在這時,場中驀然一聲大喝,按著暴起一陣聲震山野的如雷烈彩。江天濤定睛一看,只見青衣大漢,正滿面含笑,圈臂抱拳,同著對面的黑衣青年連聲道:「承讓承讓。」

  黑衣青年,急忙還禮,神色並不過分難堪,轉身向自己的座位上走去。這時,才發現黑衣青年的後肩上,竟被大漢輕微地印了一個白掌印。黑衣老人,立即起身,在熱烈的彩聲中,親為青衣大漢佩上一朵直徑僅有寸半的鮮紅繡花。

  之後,由另外一個黑衣青年相陪,把大漢引向朱門。江天濤看了這情形,雖不貪嘴,但為了混進警衛森嚴的後山,也不得不出場一搏,以便取得參加晚筵的入出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4:55

  繼爾一想,如果先求混進山去,而又不致引起對方的注意,最好是二三四級,但萬一被人指出自己的身份,又覺得對九宮堡的聲譽和老父的德望,均不無損貶。衡情之下,決定採取一個在末指出自己的身份之前,絕不事先說明,而在發現之後,又不損及自己身份的兩全之策

  於是,悄悄取出蠻花香妃的那方粉紅色約五步斷魂香巾,輕巧飄灑地繫在劍上,看來似是一種華麗的裝飾,實則是遮住那兩片彩玉。江天濤繫好絲巾,正待舉步走出人群,不遠處,驀然響起一聲清脆嬌叱。於是,心中一驚,這聲音太熟悉了,探首一看,只見一道紅影,飄然落在圓心中。

  定睛再看,面色大變,身不由己地向身後退了兩步。只見場中卓然立著一個紅緞勁裝,身背長劍的美麗少女,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兩道彎彎的柳眉,額前一蓬劉海,腮上隱現梨渦,一臉的刁鑽嬌憨之氣,正是梵淨山金佛盲尼的女弟子朱彩鸞。

  江天濤見了朱彩鸞,簡直傻了,在這緊要的關頭,絕不能和她碰面,否則,今夜不但捉不住毒娘子,相反地會把事情弄砸了。心念間,已見清瘦老人,抱拳和聲道:「請問姑娘選哪一級?」

  朱彩鸞柳眉一挑,毫不客氣的道:「和你們山主同桌的是什麼級?」如此一問,密集三面的圍觀群裡,頓時掀起一陣騷動和議論聲。清瘦老人炯炯目光,略微打量了一眼朱彩鸞,依然謙和地道:「是特級!」

  朱彩鸞一揮手,立即以不耐的口吻,催促說:「好,就是特級吧!」清瘦老人似是看出朱彩鸞是位大有來歷的姑娘,因而毫無一絲不悅地點點頭,轉首看了身邊的一個標致少婦一眼,同時遞了一個小心的眼神。

  標緻少婦緩緩立起,飄身已至白灰盤前。圍觀的群裡,原本懷疑少婦本身的武功,是否能甄審特級的高手,這時看了少婦的輕靈身法,立即暴聲喝了個好。

  一向爭強好勝的朱彩鸞,立即脫口一聲嬌叱:「且慢!」標緻少婦聞聲抬頭,立即縮回一雙就待按向灰盤中的玉手,謙和地道:「姑娘何事?」朱彩鸞見對方人人謙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嬌靨一舜,也笑著道:「本姑娘見你的輕功還算不錯,我就和你較較輕功吧!」

  話一出口,已近兩千的圍觀英豪,俱都感到有些不滿,而躲在人後偷看的江天濤,也不禁搖了搖頭,心說:我這位朱師妹,也的確有點太狂了。標緻少婦毫不為意地一笑,說:「如何比法,請姑娘自己劃道吧!」

  朱彩鸞一指置放四角的四個灰盤,道:「請你先派人將這匹盤白灰衡平。」話一出口,標緻少婦的粉面立變,圍觀的群豪,俱都驚異地瞪大了眼睛,臉上不滿的神色,也一掃而光。清瘦老人一揮手,立即由長凳上奔過來四個黑衣勁裝少女,各撿一根枯枝,謹慎地將四盤白灰衡平。

  朱彩鸞似是早已清楚甄審的規則,一俟四個少女退回,也向標緻少婦謙和地道:「萬一濺出灰來,可請你不要見笑啊!」笑字出口,嬌軀已凌空升起,緊接著,飄然斜飛,逕向就近一個灰盤上冉冉降這時,全場一片死寂,所有在場的人,俱都瞪大了眼睛,除了火把的熊熊火焰落的燃燒聲,再聽不到任何雜音。

  只見冉冉下降的朱彩鸞,小蠻靴輕輕一點灰盤,玉臂一展,嬌臂一展,嬌軀迅即又升起來,宛如風吹綿絮般,再向另一個灰盤上落去。圍觀的群豪一看,個個目瞪口呆,俱都面色大變,只見厚約四寸的灰面上,僅有一個極淺的靴印。

  朱彩鸞一起一落,連踏四個灰盤,灰面上的靴印,卻一個比一個淺,最後凌空躍起,飄然落回原地,氣不喘,臉不紅,櫻唇綻笑,明眸閃輝,同著標緻少婦一領首,輕盈地笑著道:「請指教!」

  標緻少婦面色如土,久久答不上話來。全場依然一片岑寂,每個人都為朱彩鸞的駭人輕功驚呆了。江天濤看了朱彩鸞凌空踏雪,也不禁暗讚不止,兩三個月不見,朱彩鸞不但出落得更加艷麗,而她的輕功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心念間,驀見神情微顯激動的清瘦老人,強自沉著地立起身來,就在身後絨盤上取了一朵小巧精美的金質蘭花,同時,含笑謙和地道:「姑娘輕功精絕,已達爐火純青之境,老朽以下,無人可及。姑娘是今夜憑武功榮獲特級嘉賓的第一人,姑娘佩此金蘭,即可乘馬入山。」

  說此一頓,即將金質蘭花,交給立在場邊的標緻少婦,接著,繼續道:「姑娘想必已清楚一級以上嘉賓入山的規則,除人盡皆知,頗有聲望的一流高手或盛譽滿天下的前輩人物外,其餘人等,均須報出師承,門派和尊姓大名來。」

  如此一說,在場的群豪更靜了,個個屏息靜氣,俱都想知道當今武林中,是哪一位掌門宗師,調教出這等武功驚人的女弟子。朱彩鸞見在這麼多武林英豪面前,報出自己的芳名和師承,雖然芳心有掩不住的欣喜,但她卻不敢形諸面上,於是肅容拱手清脆地道:「小女子朱彩鸞,習藝梵淨山,家師乃無憂洞主,無憂老師太,人稱金佛盲尼老人家……」

  金佛盲尼四字一出口,已逾兩千之眾的武林英雄,頓時暴起一陣直衝霄漢的熱烈彩聲。標緻少婦就在震耳欲聾的如雷彩聲中,將一朵精美的金質蘭花,佩在神情也不禁有些激動的朱彩鸞的胸襟上。江天濤無心去看場中的佩花情形,他正為入山報告而暗暗焦急,依照入山的規定,今夜想混進山去,似是已不可能。

  心念末畢,不遠處的人群中,突然暴一聲渾濁大喝道:「你們先別走,還有掩張石頭。。」江天濤一聽,在焦急中也忍不住暗自笑了,心想:明天金面哪托的論武大會上,有了這位石頭兄,可就更熱鬧了。

  於是,探首一看,只見五短身材,腰粗背厚,換了一身嶄新黑緞勁裝的張石頭,正挺著如鼓肚皮,大步向著場中走去。張石頭例著大嘴,瞪著環眼,看來十分生氣,走到場中一站,向著清瘦老人一招手,理直氣壯地道:「小老頭,也給我佩個一級紅稜大花吧!」

  這時,群豪早已靜下來,俱都以驚異的目光望著傲然立在場中的張石頭,大家鬧不清這位傻頭傻腦的張石頭是何來路。清瘦老人見張石頭皮堅肉厚,頭如麥鬥,出口就要紅緩大花,斷定也是一個不凡人物,因而,起身謙和地道:「閣下想佩紅稜大花不難,但必須勝過本山的一級高手。」

  張石頭環眼一瞪,立即憨聲道:「為什麼?朱彩鸞是掩的師妹,我是她的師兄,同是一個師父的徒弟,她取了個特級,難道我石頭要個一級也不給……」話末說完,全場立即掀起一陣哈哈哄笑。

  清瘦老人見張石頭傻頭傻腦,知道他缺幾個心眼,但他既是震懾黑白兩道數十年的盲尼高足,武功自是不俗,因而笑著道:「朱姑娘雖然以輕功取得特級,但她卻不能帶閣下一同進去。」張石頭環眼一瞪,立即不服氣地怒聲道:「方纔那個叫什麼神鞭趙沛豐的白鬍子老頭,不是也帶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進去嗎?」

  話末說完,清瘦老人不由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接著解釋道:「方纔那個青年,乃神鞭趙老英雄的大公子,照規定理應讓趙小俠入山,如果今夜盲尼老前輩法駕光臨,朱姑娘和閣下,自然也可免試進去。」

  說罷,又仰面打了個哈哈。江天濤聽了老人和張石頭的對話,知道趙家父子也早進山了,看來今夜捉拿毒娘子的希望,愈來愈渺小了。心念間,驀見愣了一會兒的張石頭,突然一揮手,似是無可奈何地道:「好了,好了,你也別盡自囉唆,說真的,我還真不稀奇第一級……」

  清瘦老人毫不介意地笑著問:「那麼閣下要選哪一級?」張石頭毫不遲疑地一指老人,道:「我就選你那一級。」老人一聽,頓時愣了。

  周圍群豪見張石頭傻得有趣,俱都為他歡呼打氣。張石頭見這麼多各路的英雄為他加油,晃著大腦袋,似笑不笑地例著大嘴,更加得意。清瘦老人看了朱彩鸞的駭人輕功,已經有了自知之明,這時又見朱彩鸞神色自若,一直笑嘻嘻地看著她這位傻師兄,對她這位大師兄的過關,似是極有把握,愈加不敢輕易出手。

  尤其,金拂盲尼是天下出了名的難惹人物,在這麼多英雄面前打敗了她的傻徒弟,那還了得?再說,就是勝了,也不光彩,勢必落個以大欺小,萬一被這傻小子擊敗了,當著三山五嶽的數千英豪,這一生的英名就完了。

  清瘦老人思而想後,進退維谷,任他是多年的老江湖,這時也不禁暗暗叫苦。於是,心智一動,仰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接著自我下台地笑著道:「不是老朽不願與閣下過招,只怕動手落個以大欺小……」、

  張石頭聽得一瞪眼,正待說什麼,驀見坐在長凳上的一個彪形大漢,突然躍起,震耳一聲暴喝:「在下王光祿來陪你!」暴喝聲中,飛身撲進場內,身形一落,繼續欺進,右掌迎空一揮,一招力劈華山,猛劈張石頭的天靈。

  張石頭環眼一翻,輕蔑地沉聲道:「哼,你來你倒霉。」說話之間,急上兩步,非但不出手,反而用頭迎。朱彩鸞一見,深怕鬧出事情,驚得脫口急呼道:「打不得。」

  清瘦老人和標緻少婦亦看出情形不對,因而也驚得齊聲阻止。彪形大漢心知不妙,慌得暴喝一聲,急忙撤掌變招,同時也驚覺得到身體不能被張石頭的大肚皮撞著,於是,身形一斜,猛向右倒。

  張石頭見對方聞聲突然變招,得意地嘿嘿一笑道:「真是草包。」包字出口,橫臂一格,碰的一聲擊在大漢的肩頭上。彪形大漢的身形正在斜倒,哪裡還禁住張石頭的揮臂一格,一聲悶哼,蓬聲大響

  一個彪形的身體,應聲跌在地上。三面圍立的群豪,本來就是湊熱鬧,這時一見,紛紛怪聲為張石頭叫好。張石頭見大漢被自己揮臂格在地上,不由望著清瘦老人,得意地道:「怎麼樣?我可有資格做你們的特級客人。」

  清瘦老人的神情十分窘迫,但仍裝出一副笑容可掬的神態,哈哈一笑道:「當然,當然!」說話之間,無可奈何地在絨盤內取了一朵金質蘭花,顯出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在群豪的怪聲叫好,熱烈喝彩的聲浪中,親為張石頭佩在胸襟上。

  但谷中的氣氛,較之方才更熱鬧,而前面的構嶺上,仍大批大批的武林人物,向谷中湧來。張石頭在四個黑衣青年的擁護下,胸前戴著一朵金光閃閃的金蘭花,向著喝彩的群豪揮了揮手,跟在朱彩鴛身後,得意洋洋地向著彩門走去。

  江天濤看在眼裡,不停地暗自搖頭,心想:今夜石頭兄真是出足了風頭。現看場中,兩個青年人已將地上的彪形大漢扶起,滿頭滿臉儘是白灰土,看來跌得還真不輕。清瘦老人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實則,心裡很不是滋味。

  但圍立在三面的兩千英豪,俱都看得出,清瘦老人的忍氣讓步,完全是畏懼金佛盲尼的護犢怪癖。這時,全場一片議論人聲,每人談論的話題,都是張石頭,不少閱歷豐富的人,早已看出張石頭有一身橫練功夫。

  江天濤看看烏雲密合的夜空,已分不出是何時辰,他既怕進去遇趙氏父子和朱彩鸞,抽不開身去捉毒娘子,又怕錯過今夜的大好機會。片刻過去了,竟沒有一人再進場交手。

  江天濤深怕清瘦老人突然宣佈晚筵嘉賓甄審停止,因而決定先行進山,然後再見機行音。既然一級以上的嘉賓均須報出師承姓名,索性取下劍上的五步斷魂絲巾,悄悄放回懷內。於是,分開前面的幾人,大步向場中走去。

  群豪見這麼久才有人出場,頓時暴起一聲久等不耐的歡呼。待等他們定睛一看,發現竟是一位儒巾藍衫,腰懸寶劍的英俊少年時,剎那間俱都安靜下來。緊接著,不少人的目光同時驚急地一亮。

  坐在長凳上的十數少女,見群豪中突然走出一個劍眉星目,挺鼻朱唇的少年英俊公子,俱都不自覺地芳心抨跳,腮泛紅雲。一直悶悶不樂,仍在暗自懊惱的清瘦老人,見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英挺中透著書卷氣的俊秀少年,只得由長凳上立起來,強自含笑道:「閣下要選哪一級?」

  江天濤在白灰圈中立好,拱手謙和地道:「在下選的是特級!」群豪一聽,頓時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間有一兩聲輕蔑和懷疑的輕聲譏笑,但更多的是震驚和冷靜。清瘦老人受了朱彩鴛的震嚇和張石頭的諧弄,已沒有最初那樣冷靜。

  尤其聽了群豪中的笑聲,更誤以為在笑他的武功低劣和無能,以致才有這些年紀輕輕的少年人物向他挑釁,因而,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無名怒火。於是,微紅著老臉,望著卓立場中的江天濤,冷冷一笑,略含輕蔑地沉聲道:「閣下可是看到別人獲得特級太容易了?」

  話一出口,群豪中立時掀起一片震驚啊聲。江天濤聽得一愣,頓時氣得俊面通紅,但他聽了群豪中的震驚啊聲,知道有不少人已看出他的身份。想到老父一生寬宏的心胸,強捺著心中的怒火,依然平靜地道:「老當家的怎可這樣侮蔑熱誠前來貴上的朋友?」

  清瘦老人見江天濤話中意含責問,頓時大怒,正待發話,長凳上突然躍起一個青年,飛身向他身前奔來。群豪中,又有不少人發出一陣感慨的歎息聲。清瘦老人見黑衣青年慌張奔來,誤以為要出場向江天濤動手,立即橫臂一欄,怒聲道:「讓我來試試他……」

  話末說完,黑衣青年立即慌不擇言地悄聲道:「壇主…衛明!」清瘦老人不知何意,不由一愣,但仍沉聲道:「什麼衛明?」黑衣青年無暇解釋清楚,僅惶急地悄聲道:「力拔山,擊傷了力拔山!」

  清瘦老人一聽,腦際轟然一聲,驚得神志頓時清醒了,同時也驚覺到群豪中的驚啊!和對他昏庸的歎息聲。由於驟然的震驚,心情緊張,面色如土,急忙抱拳當胸,乾澀地笑著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衛小俠……」江天濤末待清瘤老人說完,立即拱手分辨道:「老當家的認錯了,在下是幕阜山的江天濤!」

  清瘤老人已經心浮氣躁,連翻驟變,簡直鬧糊塗了。在這時,驀聞群豪中有人高喊道:「看他腰懸的麗星劍……」如此一喊,清瘦老人和群豪的目光,立時望向江天濤的腰間。

  江天濤毫不感到驚異,因為滿谷的各路英豪中,自是不乏認識「九宮堡」祖傳麗星劍的人。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齊向麗星劍注視的同時,又有一人高聲大喊道:「孫元湖,別忘了佩帶麗星劍的人,就是九宮堡的主人。」

  話聲甫落,群豪震動,景仰陸地神龍江堡主的黑白兩道的英豪,頓時掀起一片震天歡呼。同時,立身較後的人,紛紛向中央空場前擠來,個個要爭睹甫自接任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這時,清瘦老人看了懸在江天濤腰間的麗星劍,心頭一震,面色立變,額角上的冷汗,頓時滲下來。

  他根據每五年舉行一次的武林龍頭大會,知道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望,並不低於少林、武當。尤其,德高望重的江老堡主,更是盛譽滿天下,今夜他的公子到來,竟受到他的冷傲和慢待,這要是讓山主知道了,那還得了。因為,九宮堡的堡主與各派的掌門,

  各幫的幫主,各會的領袖,具有同等的至高地位,不管江天濤的武功如何,他都會受到與各大門派掌門人的同等禮遇。尤其看了群豪對江天濤的熱烈歡呼,和洶湧向前擠的聲勢,清瘦老人孫元湖的心,更加惶恐不安。

  心念間,早已急上數步,抱拳躬身,恭謹地期聲道:「大洪山山主沈奇峰,藍旗壇主孫元湖,參見江少堡主!」在孫元湖躬身施體之際,其餘三十名青年少女等人俱都躬身肅立。正在萬分懊惱的江天濤,他絕沒想到事情會弄得如糟,此刻再後悔已來不及了。

  這時見清瘦老人如此恭禮,只得朗朗然向前一步,欠身拱手,謙和地笑著道:「孫壇主不必多禮,在下欣聞貴山沈山主,明晨絕早舉行論武大會,特地趕來一增見識……」孫元湖不敢直身,依然躬身惶聲道:「少堡主光臨本山,山主以下各壇及全山弟兄,無不歡迎之至,老朽昏庸無知,方才失禮之處,倘請少堡主宏量寬恕。」

  江天濤爽朗地哈哈一笑,道:「些許小事,何必介意,孫壇主也太謙虛了。」說話之間,四個黑衣勁裝少女,共同捧著一個紅絨錦匣,恭謹地走至藍旗壇主孫元湖的身邊。江天濤趁勢一看;只見匣中赫然放著一朵珊瑚為質,翡翠為葉,直徑約有三寸的牡丹花,閃閃生輝,極為醒目。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5:59

第二十二章 群英大會


  孫元湖雙手取起牡丹花,恭謹地為江天濤佩在前胸上。

  這時,人潮洶湧,彩聲如雷,群情如瘋如狂,中央的空場,愈來愈小了。

  孫元湖一看,急忙躬身朗聲道:「恭請江少堡主入山。」

  立在孫元湖身後的一個中年壯漢,立即高聲復誦:「恭請江少堡主入山」

  山字甫落,彩門處立時響起一陣轟轟炮聲,同時鼓聲咚咚,號角齊鳴,再加上群豪的如雷歡呼,在嚴肅的氣氛中,充滿了歡愉熱情。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心中不免有些激動,尤其對群豪為他而掀起的歡呼,更為感動。

  再向前看,只見場中高舉火把的近百壯漢,早已分立兩邊,每人相隔一丈,直達彩門近前,形成一道光明如晝的通路。

  在彩門以內的遙遠夜空中,不時升起一道彩色火花,想必是通知大寨內的金面哪托。

  江天濤到了這般時候,自是無法推辭和解釋,事實上,江老堡主隱退,他已是九宮堡的堡主。

  於是,在孫元湖的恭陪下,逕向彩門前走去。

  這時,神情如狂的群豪,一半是爭睹江天濤的風采,一半是趁勢湊熱鬧,一聲大喊,又勢如潮水的左右捲來。

  江天濤朱唇展笑,劍眉微軒,朗目閃閃生輝,從容飄灑地走在火把分成的信道之間,並頻頻和圍立兩邊的歡呼群豪揮手致謝。

  走至彩門前,左右持矛的數十壯漢,俱都將盾牌舉至胸前,門內左右斜嶺上的弩弓手,也俱都立起來。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斷定金面哪托不但對論武大會籌劃已久,而對武林中聲望較高,以及各派幫會首領的接待,也有了周詳的準備。

  就在這時,前面峰角處,突然現出一蓬沖天燈光。

  清瘦老人孫元湖一見,立即恭聲道:「啟稟少堡主,我家山主率領各壇首領親自來歡迎您了。」

  江天濤一聽,知道今夜的計劃完全不能實現了。心中雖然懊惱,但表面依舊慌忙含笑道:「在下貿然前來,禮應進山去見山主,怎敢再勞山主親迎?」

  孫元湖神情已漸恢復平靜,這時爽朗地哈哈一笑,道:「少堡主駕臨本山,不但為本山增光,就是明晨的論武大會上也生色不少。」

  說話之間,前面峰角下,已現出無數燈籠火把,同時,傳來如雷的烈馬急奔和馬嘶聲。

  這時,彩門外大綠谷中的群豪,業已停止了歡呼,俱都擁擠在彩門外面,數千道炯炯目光,一齊望著極快奔來的大隊人馬。

  孫元湖一見,即向江天濤恭聲道:「請少堡主在此稍候,待老朽向本山山主稟江天濤立即停步,同時謙和地道:「孫壇主請便。」

  孫元湖恭聲應了個是,急向如飛馳來的大隊人馬奔去江天濤一人卓立在彩門內的寬大山道中央,身後數丈處,並立著三十名黑衣勁裝青年男女。

  彩門外的數十持矛壯漢,已橫矛阻在門外以防止群豪衝進門內來。

  這時,如飛奔來的馬隊,距離彩門僅餘數十丈了,馬上人的形態,衣著,座馬顏色,在數十斗大的明亮燈籠照射下,已能清晰可見,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總計不下百人之多。

  江天濤目力精銳,凝目一看,只見當前一匹高頭黃鏢大馬上,端坐著一個一身橙色絨裝的中年人。

  橙色絨裝中年人,年約三十二三歲,頭束橙色嵌金儒巾,腰繫金絲英雄帶,足蹈黃緞虎頭靴,生得劍眉朗目,高鼻薄唇,頰下尚未留須,由於一身橙黃色的絨裝,愈顯得面如黃紙。

  江天濤一見當前馬上的中年人,便知是大洪山主金面哪托沈奇峰。

  在金面哪托的身後馬上坐著的是,一個紫袍老人和一個身穿乳白長衫的中年秀士。

  紫袍老人霜眉銀髻,虎目有神,除了身體稍微矮胖些,倒有幾分像鎮拐震九州馬雲山。

  身穿乳白長衫的中年秀士修眉朗目,五絡長鬚,手拿一把檀木折扇,倒有幾分儒雅風儀。

  之後,是數十男男女女,老少不一的勁裝人物,在這些人的左右兩邊,是一個接一個的乘馬壯漢。

  當前馬上的十數壯漢,每人手持一根吊燈桿,上面懸有三盞斗大燈籠,依序寫著三個紅漆大字....沈山主。

  以後馬上的壯漢,一律舉著火焰熊熊的松枝,乍然看來,宛如一道火龍。

  江天濤對金面哪托身後的男男女女,特別注意,雖然明知其中不可能有毒娘子和朝天鼻,但他仍忍不住細看了一遍。

  這時,清瘦老人孫元湖,已急步走至十五丈以外,恭謹地候立在路邊。

  金面哪托一見孫元湖,早在七八丈外已將右臂高高地舉起來,大隊人馬,隨即減低了速度。

  一俟到達孫元湖近前,金面哪托首先迫不及待地急聲道:「孫壇主,是哪一派的掌門宗師?」

  孫元湖立即抱拳恭聲道:「九宮堡新任堡主江天濤!」

  金面哪托面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不由急聲道:「現在何處?」

  孫元湖見山主聽了江少堡主的大名,也如此震驚,暗慶方才沒有進一步慢待這位貴賓,於是急忙恭聲道:「就在彩門等候。」

  金面哪托一聽,立即舉目向江天濤望來,同時一催座馬,如飛奔至,僅紫袍老人和白衫秀士緊隨身後。

  江天濤見金面哪托飛馬奔至,禮貌地展著微笑,舉步向前迎去。

  金面哪托沈奇峰一見,立即飛身下馬,急步向江天濤迎來,同時,抱拳當胸,距離尚有兩丈,便先朗聲笑著道:「頃接報告,在下火急迎來,至此方知江少堡主駕到,末曾下山遠迎之罪,尚請大量海涵。」

  說話之間,已到了江天濤面前,滿面堆笑,連連抱拳。

  江天濤爽朗的哈哈一笑,道:「在下冒昧前來,已經失儀,復蒙山主率隊親迎,內心愈感不安:…」

  話末說完,金面哪托已哈哈地笑了,同時笑著道:「江少堡主太謙虛了。」

  說此一頓,似是想起什麼,急忙側身面向紫袍老人和白衫秀士笑著道:「快來見過九宮堡的江少堡主。」

  紫袍老人和白衫秀士,雙雙向前,一個抱拳當胸,一個拱手為禮,分別報名道:「大洪山紅旗壇主蒙樂昌參見江少堡主。」

  「大洪山白旗壇主傅玉青參見江少堡主。」

  江天濤急忙拱手,謙和地笑著道:「久仰兩位壇主大名,惜無機緣晤面,今後尚請二位壇主多多賜教。」

  紫袍老人蒙樂昌,白衫秀士傅玉青,同時躬身謙恭地道:「不敢,不敢,今後禮應請江少堡主多多指點。」

  金面哪托一俟兩人話完,立即朗聲哈哈一笑道:「廳上嘉賓滿座,急待一睹少堡主丰采,快些備馬來。」

  蒙樂昌和傅玉青,同時恭聲應是,轉身向著早已拉馬等候在路邊不遠的一個壯漢一招手,壯漢立即將馬拉來,金面哪托一俟將馬拉至近前,立抱拳含笑道:「江少堡主請上馬。」

  江天濤知道這是江湖上的謙虛話,於是,也急拱手含笑道:「山主先請!」

  金面哪托朗聲哈哈一笑,愉快地道:「如此你我一同上馬。」

  說罷,即和江天濤同時翻身跨上馬鞍。

  這時,藍旗壇主孫元湖已經走回來,一見江天濤上馬,急忙抱拳恭聲道:「少堡主慢行,恕老朽不能奉陪了。」

  江天濤就在馬上,拱手含笑道:「孫壇主請便!

  金面哪托看了一眼擁在彩門外大綠谷的數千英豪,接著吩咐道:「晚筵甄審,繼續進行。」

  清瘦老人孫元湖,立即躬身應了個是。

  金面哪托再向江天濤抱拳說了聲請,按著一抖絲僵,並濟向前走去,紅白兩位壇主,緊跟馬後相隨。

  這時,隨金面哪托同來的大隊人馬,早已分列兩邊,俱都肅容端坐馬上,除了山風吹動火把的璞璞聲,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一到近前,金面哪托首先一指左右端坐馬上的勁裝男女,謙和地笑著道:「前面這兩隊,是紅白藍三壇的香主和執事,以後的兩隊,俱是三壇的各級大頭目,由於時間倉促,在下就不為少堡主一一介紹了。

  說此一頓,轉首又望著江天濤,謙虛地笑著道:「爾等今後如有仰仗江少堡主之處,尚請少堡主多予指點,不吝教導。」

  江天濤朗然一笑道:「山主太謙遜了,今後禮應相互關照,以增兩家友好。

  金面哪托也愉快地笑著道:「當然,當然!」

  江天濤答話完畢,一面細察左右馬上的各壇香主的神色,一面頻頻展笑領首,他看到每個人俱都肅容端坐,並無詭異之色。

  繼而,再回憶清瘦老人孫元湖和紅白兩位壇主的應對,均無什麼破綻,難道毒娘子沒來大洪山不成?

  想到「金面哪托」在聽到清瘦老人孫元湖報告出「九宮堡新任堡主江天濤」時,雖然曾感吃驚,在他認為,那是人之常情。

  因為,老父退隱尚未公諸武林,「金面哪托」乍然聽來,自是感到驚異和意外。

  心念間,已通過夾道馬隊,只見一道寬大平坦的人工山道,直通兩座高峰中間的狹谷口。

  山道的兩側,巨松古柏,濃蔭蔽天,愈顯得夜空漆黑如墨,在前面兩座高峰之後,傳來隱約可聞的隆隆水聲。

  打量間,驀聞金面哪托謙恭地道:「風聞江老堡主隱退,武林震驚,幾無人信,昨日接獲老堡主親撰的敬告武林友好飛柬,在下始信以為真。」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沒想到老父竟將隱退之事,也飛柬通知武林,看來,他老人家當真是不再過問世事了。

  心念電轉,早已拱手恭聲道:「家父年邁,久有退志,只因尚有許多積事末了,故而遲至今日。」

  金商哪托按著感慨地一歎,以遺憾的口吻,道:「江老前輩,一生為武林奔波,挽救過無數次的浩劫,使千萬豪傑得免於難,獲得全武林黑白兩道英雄的一致景仰和敬重,想不到竟在老堡主在外熱心奔走之際,堡中惡僕,居然膽敢乘機欺天滅主,實令人深痛恨絕…:」

  江天濤一聽,知道老父在隱退飛東中,兼有敘述毒娘子和閔五魁的罪惡事跡,是以並不感到驚異。

  於是,淡然一笑,道:「惡僕虧心,夜遇猛虎,以致陰謀末逞,月前東窗事發,母子畏罪潛逃,至今未聞行蹤。」

  金商哪托目光一陣移動,突然以極為不解的口吻道:「堡中高手如雲,俱是有名的前輩俠士,少堡主何不下令全面搜捕毒娘子母子回山,治以應得之罪?」

  江天濤心中一動,故意以毫不在意的口吻,淡然一笑道:「欺天滅主,罪大惡極,凡具正義俠骨之士,均不齒其行為,誰肯收容?久而久之,必然無顏見人,終至走投無路,找一深山僻靜之處,揣揣終身,鬱鬱而死,了此一生罪惡之身,何必再勞師動眾,耗費人力。」

  說話之間,覷目偷看,發現金面哪托的臉上神色數變,青紅不定,這令江天濤看來,近於已經絕滅的希望,又有了一線生機。

  金面哪托定一定神,強自一笑,道:「聽了少堡主一席話,令在下又增長了一番見識。」

  說此一頓,突然又以似有所梧的口吻道:「風聞龍宮湖主水裡夜叉章樂花,乃貴堡掌院毒娘子的胞妹,少堡主不以為毒娘子投奔了龍宮湖?」

  江天濤一聽,不由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接著以漫不經心的口吻笑著道:「水裡夜叉章樂花,為人機智善詐,在衡量利害之下,雖是一奶胞姊,恐怕也不敢收容她!」

  金面哪托聽得面色逐漸蒼白,神情顯得極為不安,忙不迭地連聲道:「少堡主智能超人,判斷也極為正確。」

  江天濤雖然看出金面哪托神情有些不安,但他卻佯裝末曾看見,急忙謙遜地笑著道:「山主過獎,在下慚愧。」

  說話之間,已到了兩座高峰下的夾谷口前。

  山風疾勁,挾著寒意,那陣隆隆水聲,已有些轟轟震耳了。

  進入谷口一看,深約百丈,筆直的山道,直通一里外的一座燈火輝煌的魏峨大寨門前。

  只見寨門內,燈火萬點,星羅棋布,屋影榔比縱橫,雖然一座魏峨寨門,並未看到有寨牆更樓。

  通過兩峰之間的夾谷,立有一陣寒風撲來。

  江天濤轉首一看,一道寬大瀑布,逕由左側高峰上,直瀉下來,直墜峰下的絕澗中,水聲隆隆,震耳驚人。

  再前進半里,到了一座寬約兩丈巨木大橋。

  江天濤凝目一看,面色立變,只見巨木大橋,跨越一道寬近十丈的深淵,直達魏峨的寨門前。

  巨木大橋下一片漆黑,水聲棕棕隱約可聞,深度可想而知,深淵成一弧形,分別向內彎去。

  江天濤這時才驚覺到金商哪托的大寨,是建築在一座四面環繞著深淵的斷峰上。

  通過巨木大橋,燈火輝煌的寨門下,分立著近百佩刀壯漢,一俟江天濤和金面哪托經過門下,一聲吆喝,紛紛躬身撫刀。

  江天濤藉著領首還禮之勢,覷目一看,這才發現斷峰邊沿,壁立如削,是一道設非神仙無法通過的天然絕險。

  看了這種情勢,江天濤不由暗呼僥倖,否則要想深夜探山,不啻平步登天。

  進入寨門,馬速絲毫末減,通過一片人工修整的弧形竹林,眼前條然一亮。

  只見一片百畝方圓的廣場對面,赫然一座燈光如晝,人影幢幢的磅磚大廳。

  同時,由竹林的邊沿,一直至大廳階前,每隔十丈便有一對相互對立雙方抱刀的勁裝大漢。

  這時,大廳的階上階下,立滿了三山五嶽的武林人物,有的彼此招呼,有的相互寒喧,一片歡笑人聲。

  江天濤確沒想到,進入大寨的各路英豪,居然已經如此之多。

  就在這時,驀聞馬前立在場中的兩個壯漢,同時朗聲高呼:「九宮堡堡主到...? v相互傳遞,聲調悠揚,氣氛極為嚴肅。

  再看大廳前,人面閃閃,一陣騷動,坐在廳內的人,聞聲紛紛奔出來,數百道驚異目光,齊向江天濤望來。

  江天濤竭力抑制內心的激動,微軒著劍眉,輕掛著微笑,顯得那麼神色自若,他雖單騎拜過東梁山,但這等歡迎儀式,較之三釵幫隆重多了。

  他雖然和金面哪托徐徐策馬前進,一雙有神的朗朗星目,卻在人群中尋找趙家父子和張石頭,以及朱彩鸞。

  凝目一看之下,心中愈加不安,因為廳階上數百英雄,俱都恭謹地垂手肅立在廳階上。

  再向廳口一看,身形猛的一顫,面色頓時大變,身形暗自一晃,險些跌下馬來。

  只見一身銀裝,腰懸銀劍,胸前佩著一朵金蘭花的銀釵皇甫香,赫然也立在高階上。

  江天濤一見柳眉斜飛入鬢,杏目晶瑩明亮,絕艷嬌媚,一身銀裝的皇甫香,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迭。

  這真是「不是冤家不碰頭」,怕遇上她,偏偏在這大庭廣眾,三山五嶽的英豪面前碰上了。

  到了這般時候,躲避已不可能,只有竭力鎮定自己,準備見機行事,硬著頭皮來應付了。

  這時,他想像得到,當皇甫香看清九宮堡的新任堡主,就是以左掌院前去三釵幫總壇拜山的衛明時,她心中的氣惱,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凝目細看,發現皇甫香的明眸冷電一閃,面色果然在變,殷紅的櫻唇,頓時沒有了血色。

  江天濤一見,心知要槽,這時他無法斷定,到達大廳前,皇甫香會有什麼任性的動作表現。

  再看神鞭趙沛豐父子,俱都肅立在皇甫香的身側,神情愉快,面帶微笑地向他望來。

  立在皇甫香右側不遠處的朱彩鸞,兩道緊蹙的柳眉,隨著江天濤的接近,逐漸向上飛挑,那張充滿了刁鑽的櫻口,也驚喜地張開了。

  立在朱彩鸞身邊的張石頭,挺著如鼓肚皮,裂著大嘴,愈瞪愈大,似乎完全傻了滿廳階上的英豪,輩份不分高低,年齡不論大小,一律肅容而立,但當他們發現白馬上坐著的不是江老堡主時,每個人的神色卻由嚴肅而逐漸變為驚異。

  不少黑白兩道的高手,都知道神鞭趙沛豐與江老堡主的密切友誼因而紛紛覷目向趙沛豐望去。

  但當他們發現趙氏父子,俱都神情愉快地望著江天濤,因而恍然大悟,馬上的藍衫少年,必是江老堡主的公子.新近接任的少堡主。

  這時,廳階上一片肅靜,廣場上的對對壯漢,也停止了高呼,除了大隊健馬的鐵蹄踏地聲,再聽不到任何聲音C

  就在這時,驀見人群中,黑影一閃,張石頭飛身縱下階來,同時,驚喜的大聲笑著道:「哈哈,我道是什麼堡主,原來是幕阜山的濤弟弟……」

  說話之間,手舞足蹈,就在鹿階前,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肅立階上的群豪,俱都以厭煩的目光瞪了張石頭一眼,但是,當群豪發現他胸襟上,居然佩了一朵金質蘭花時,不由同時一愣。

  彼此互看一眼,似乎在說:看不透這傻小子,居然還是個大人物。

  正在目不轉睛望著江天濤的朱彩鸞,沒想到張石頭會到階下大嚷大叫,芳心一急,急忙招手,同時厲聲低喝:「快上來,快上來!」

  張石頭雖然傻,但有時候也會看情勢,這時見階上群豪俱都靜默肅立,才想到這時的濤弟弟,恐怕已不是前幾個月在梵淨山比賽劈石的濤弟弟了,於是,一定神,急步奔回原地。

  一陣馬蹄聲響,江天濤和金面哪托已到了廳階前。

  金商哪托就在馬上一抱拳,遊目看了群豪一眼,立即朗聲道:「諸位前輩,各路朋友、英雄,在下就在馬上,為諸位介紹本山有史以來的第一位貴賓。」

  說著,肅手一指白馬上的江天濤,繼續道:「這位就是德高望重,甫自退隱的江老堡主的唯一公子,新近接掌九宮堡的江少堡主江天濤。」

  放聲甫落,群豪立即暴起一聲英雄式的熱烈歡呼,唯獨皇甫香一人,冰冷地立在大廳最高的台階上動也沒動。

  江天濤對粉面蒼白,嬌軀微抖的皇甫香,佯裝末見,急忙拱手,面向歡呼的群豪,含笑朗聲道:「在下甫自下山,閱歷尚極淺鮮,對江湖規矩,武林儀節,尤多不知,今後務祈在場的諸位前輩和諸位英雄,不吝賜教,多予指導。」

  說罷,就在群豪熱烈的掌聲中,與金面哪托同時下馬,步下台階。

  江天濤一面登階,一面連連向左右鼓掌的群豪拱手還禮。

  尚未登上最高一階,神鞭趙沛豈,已搶先哈哈一笑,道:「江世侄今夜果然及時趕到了。」

  江天濤急上兩階,深深一揖,同時恭聲道:「小侄訪友末遇,又聞山主大宴群雄,特地匆匆趕來,俾能多識幾位武林前輩和英雄……」

  趙沛豐末待江天濤說完,再度哈哈一笑,道:「今夜到的各路英雄豪傑不少,稍時可與你懷德哥多多去攀交攀交。」

  江天濤恭聲應是,再向趙懷德拱手說:「稍時遠望懷德兄多予引導。」

  趙懷德急忙還禮,含笑說:「濤弟太謙虛了。」

  就在這時,另一邊驀然響起一聲沉喝:「別盡在那邊講話,這邊還有一個石頭哥。

  」

  群豪對張石頭的傻勁,大都知道了,這時一聽,俱都笑了。

  江天濤聞聲回身,面向瞪眼例嘴,十分神氣的張石頭,急忙拱手笑著道:「石頭兄久違了,一向可好?」

  張石頭拱著肚皮也不還禮,僅大刺刺地點頭道:「唔,還好。」

  朱彩鸞覺得有趣,不由璞嚇一聲,掩口笑了。

  江天濤急忙再向朱彩鸞拱手含笑問:「朱師妹你一向也好?」

  朱彩鴛見江天濤沒有呼她蝶妹妹,芳心很是生氣,於是,嬌靨一沉,立即冷冷地道:「還好!」

  江天濤一見,心知把話說錯了,只得笑一笑。

  就在這時,驀聞身後的金面哪托愉快地笑著道:「江少堡主,讓在下為你介紹幾位武功獨步,享譽江湖的前輩局手。」

  江天濤一聽,立即神色誠懇地應了兩聲是,同時自然地遊目一看,發現左右人群中,倘有五六位胸前佩有金質蘭花的老者,儒士和中年人。

  當然,他的目光,也極自然地掃過皇甫香凝霜的嬌靨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6:26

  但他早已有了一個宗旨,那就是皇甫香不向他先領首致意,或有交談的意思表示,他絕不先向她致候。

  因為,他現在是九宮堡的一堡之主,代表著九宮堡多年來在武林中的赫赫聲望,同時,也代表著堡中那麼多高手的聲譽。

  他根據皇甫香,手撫銀劍,傲然立在最高階的中央,而趙沛豐和其它兩位佩帶金質蘭花的老人和那位儒士,卻立在她的兩邊來判斷,皇甫香在這多人物中,她是被尊為地位最高的一位。

  同時,他也想像得到,如今,皇甫香至尊的地位,就要由他江天濤取而代之了。

  這時,金面哪托似是已看出銀釵皇甫香的神色有異了,於是,愉快地一笑,首先肅手一指皇甫香,介紹道:「這位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三釵幫總統領,玉扇秀士皇甫陽前輩的千金,銀釵皇甫香姑娘。」

  江天濤見皇甫香的神色並無好轉,心智一動,只得似恍然大悟的神態,略以恭謹的口吻,拱手含笑道:「原來是玉扇秀士皇甫前輩的女公子,久仰,久仰,請問姑娘,皇甫前輩的金體一向安康否?」

  銀釵皇甫香抱定宗旨,絕不理睬江天濤,但沒想到他竟趁機問候父親,哪敢怠慢,急忙還禮,恭聲道:「托福,托福,家父一向安好!」

  說話之間,杏目冷芒閃閃,怨恨地望著江天濤,但她的芳心深處,卻暗讚江天濤的機智過人,應變神速。

  江天濤的目的,在迫使皇甫香答話,對於她怨恨的目光,則視如末睹。

  這時,金面哪托又指著立在趙沛豐身測的灰衣老人道:「這位是享譽甘肅的雙筆判韋長順,韋老英雄。」

  江天濤見韋長順白髮銀髮,腰間交叉一對漆黑的判官筆,霜眉間,隱透正氣,知道是位正直人物,急忙拱手道:「久仰老英雄的大名。」

  韋長順也急忙抱拳含笑,呼了聲江少堡主。

  以下介紹的是身著淡青長衫的中年儒士陳東雲,和另外一位老人與兩個中年勁衣俠士。

  由於皇甫香的嬌靨凝霜和朱彩鸞的粉面突沉,致使江天濤無心去記那些人的綽號姓名,以及是哪一個地區的有名英雄。

  他除了不停地拱手,連說久仰外,便是發覺這些人,似乎俱都不是什麼陰刁邪惡之輩。

  因而,他也覺得金面哪托雖是水裡夜叉章樂花的朋友,也許不是他想像中的姦淫之徒。

  介紹完畢,遂即入廳。

  廳內高懸宮燈,光明如同白晝,外廳已擺滿了酒席,正中一桌,特別圓大,可容一二十人,俱是錦披大椅。

  由於晚筵時刻未到,眾人徑向內廳走去。

  內廳後面,橫置一座丈二大錦屏,屏前置一條亮漆長桌,桌後橫擺一式三張太師大椅。

  在長桌的左右,尚雁形擺著兩排亮淡大椅,每張大椅之間,均置一張高腳茶几,上有美點和茶具。

  走至長桌近前,金面哪托立即肅手一指太師大椅,愉快地道:「江少堡主請上坐。

  」

  江天濤急忙拱手道:「在下乃後生晚輩,怎敢首席,況有父執趙世伯與韋老英雄在場……」

  趙沛豐一聽,立即拈鬚哈哈一笑,說:「賢侄乃一堡之主,禮應上坐。」

  說著,肅手一指正中長桌後的二張太師椅,繼續道:「賢侄須知這三張大椅,乃是沈山主特為各方首領而殼的高席,並非任何人皆可坐的位置……」

  話聲甫落,雙筆判韋長順,也正色接口道:「江少堡主雖然年事輕,但武林規矩卻不可廢,少堡主不必謙虛,請速上座,眾人也好就位。」

  江天濤聽了趙沛豐的解釋,已經聽出話中含意,就是他江天濤不坐,趙沛豐和韋長順也無資格坐,同時,如再堅持不坐,反而徒增人笑。

  於是,含蓄地一笑,拱手謙遜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就此謝過山主和諸位前輩了。」

  說話之間,微一躬身,折身向長桌左側走去。

  但就在他走向長桌左側的同時,心念一動,他突然想到座次的問題。

  心想:如果坐在正中最高位上,極可能引起在場群豪的不滿,況且,萬一又來一位年事較高的首領,那時勢必將高位再讓出來,豈不難堪?

  如果坐在右側一張最末位,不啻自貶身價,假設再來一人,僅是幫主,或會首一類的人物,又待如何?

  心念電轉,決定坐在第二張大椅上,既不虞年高德隆的掌門宗師蒞場,又不慮其它幫會的首領到達。

  方自坐定,即聞金面哪托沈奇峰,愉快地期聲道:「請諸位繼續入座。」

  於是,一陣人影走動,挾著一片愉快的笑聲,趙沛豐和韋長順等人依例又是一番禮讓。

  江天濤趁眾人禮讓之際,覷目一看,兩道劍眉,立時蹙在一起了。

  來賓人等,俱都坐在右刑大椅上。

  大洪山的各壇壇主香主均坐在左列大椅上。而銀釵皇甫香,卻被金面哪托殷切肅請,就坐在江天濤的桌前第一張大椅上。

  皇甫香嬌靨深沉,神色仍極難看,端坐在第一張大椅上,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江天濤一眼。

  江天濤心中淡然一笑,佯裝未見,再看張石頭和朱彩鸞,已經相並坐在中年儒士陳東雲之後的兩張大椅上。

  朱彩鸞嬌靨凝霜,神色仍末好轉,一雙明亮杏目,卻不時忿忿地向著江天濤標來一眼。

  張石頭想必是受了朱彩鸞的叮囑或譴言,這時也陰沉著黑臉,正襟危坐,對高高在上的江天濤,似乎也不屑一看。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又深悔今晚不該前來了。

  再看神鞭趙沛豐的兒子趙懷德,雖然胸襟佩有一朵紅稜大花,這時卻立在外廳群豪中沒有進來。

  打量間,三個俊俏小童,已捧來四盤精美美點和一杯香茶,器皿一式銀質雕花,看來極為華麗。

  小童們恭謹地擺好,同時恭身退去,江天濤舉目再看,趙沛豐等人已坐好了,金面哪托就坐在各壇主前的第一張大椅上,恰和皇甫香相對。

  雙筆判韋長順,一俟金面哪托坐定,立即面向神鞭趙沛豐,低聲交談了兩句。

  只見神鞭趙沛豐,會意地點點頭,立即望著江天濤,和聲道:「賢侄可有什麼話要對在座的諸位講?」

  江天濤知道雙筆判有話要問金面哪托,但為了尊重他是一堡之主「特請趙沛豐轉問,於是,謙和地道:「趙世伯與韋老英雄有話請先講。」

  神鞭趙沛豐和雙筆判韋長順,同時點了點頭,於是,兩人再同時面向金面哪托沈奇峰道:「請山主將方纔末說完的以武會友的目的,繼續說下去吧!」

  金面哪托滿面含笑,微一拱手,道:「在下舉行以武會友的真正目的,在於廣結天下英豪,使多年末晤的朋友,也因而有個相遇相聚的機會……」

  話末說完,坐在第九張大椅上的一個身穿藍衣,腰繫軟索的大漢,突然一抱拳,沉聲道:「山主的一番美意,令在下通天炮齊大乃非常感動,但也有人說,山主真正的目的在暗中拉各路英豪入伙……」

  金面哪托一聽,朗聲哈哈一笑,道:「在下坦誠地向諸位說,絕無此事,不過,如果各路英雄中,有願意留在本山任職的,在下自是歡迎。」

  中年儒士陳東雲,立即謙和地道:「既然如此,山主飛馬風傳各地,為何不說請各路英雄來貴山盤桓遊歷,而要說以武會友呢?」

  金面哪托成竹在胸,似是早有準備,繼續一笑道:「近幾年來,天下昇平,武林安定,除了每五年一次的龍頭大會,幾無令天下英豪相聚的機會,在下有鑒於茲,特以以武會友為號召,期能令各路英雄有一個在天下群豪面前一展所學的機會,並借此揚名立萬兒……」

  話末說完,驀見張石頭一晃大頭,不屑地沉聲道:「我張石頭可不是來這裡揚名闖萬兒的,我是特地來看看你撿到的那隻玉獅子是不是很好玩。」

  如此一問,眾人非但沒笑,而且俱都凝神注意,暗察金面哪托沈奇峰的神色和怎樣回答。

  因為,天下群豪各門各派,無人不知金面哪托在大洪山絕璧中撿到一隻上面載有武功的玉獅子。

  豈知,金面哪托一聽,反而仰面哈哈一陣大笑,接著感慨地朗聲道:「在下的確撿到一隻通體雪白的玉獅子,但絕不是外間傳說的那樣有用,並說什麼記載著各種武功……」

  話末說完,坐在第十張大椅上的一個綠衣勁裝中年人,驀然插口道:「既然外界傳說不實,山主為何不及早闢謠,以免江湖上的朋友,以訛傳訛,風滿各地。」

  金面哪托淡然一笑道:「邢大俠問得極是,但在下卻以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的原則處理這件事,希望江湖朋友們逐漸忘卻這件事,因為塗黑者愈塗愈黑,闢謠者愈辟愈盛……」

  張石頭聽得非常不耐,立即沉聲道:「我不管你上面有沒有記著什麼,我只是想看看你撿的那隻玉獅子……」

  金面哪托末待張石頭說完,立即正色道:「少俠不必性急,明日絕早,在下即將玉獅子放在廳外高階上,任由各路英雄觀看……」

  話末說完,趙沛豐等人,以及外廳靜聽的群豪,俱都目光條然一亮,每個人的臉上,無不充滿了懷疑神色。

  雙筆判韋長順,霜眉一蹙,不由遲疑地道:「山主說得可是真話?」

  金面哪托一聽,不由豪放地哈哈她笑了,接著朗聲道:「在下不但要任由各路英雄觀看,還要將玉獅子贈送給明日武功最高的一人…」

  話末說完,內外兩廳的群豪,俱都面色一變,立即掀起一片啊聲,無不感到震驚,個個瞪大了眼睛望著金面哪托沈奇峰。

  江天濤雖然高高在上地坐著,但他對雙方的談話,卻一句也沒聽進耳裡,因為,他一直想著如何才能進入後寨捉住毒娘子和朝天鼻。

  這時,聽了群豪的啊聲,和看了每人的震驚神色,才驚覺到眾人在談論著重大的問題。

  張石頭輕蔑地看了金面哪托一眼,突然怒哼一聲,不屑地道:「哼,我不要看,那一定是假的。」

  話一出口,群豪紛紛點頭,雖沒人附聲相應,但由每個人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均有同感。

  同時,也有不少人以驚異的目光,看了張石頭一眼,似乎在說,傻人有時也有傻心眼嘛!

  金面哪托早已朗聲哈哈一陣大笑,道:「那隻玉獅子,在絕壁中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日光曬,雕刻精緻之處,已有剝蝕現象,據判斷至少已有三百年以上的時光,試問這等古老的東西誰人能作得了假?」

  如此一解釋,眾人俱都無話可說了。

  久久不言的朱彩鸞,也突然冷冷地問:「你這次以武會友的另一個目的,可是兼有闢謠之意?.」

  金面哪托和大洪山壇土等人一聽,俱都以驚服的目光看了一眼朱彩鸞,金面哪托有力地一領首,贊服地沉聲道:「姑娘說的不錯。」

  另一個中年人,似是急待知道怎樣才能得到玉獅子,因而岔開話題問:「山主可否談一談以武會友的規則?」

  金面哪托微一領首,道:「規則很簡單,比掌不比兵刃,交手不發暗器,重手傷人為輸,雙方點到為止。」

  壯漢齊大乃,也急切地間:「項目呢?」

  金面哪托傲然曬笑道:「第一個項目是騎術。」

  騎術兩字一出口,群豪俱都一愣。

  坐在第一張大椅上的銀釵皇甫香,立即轉首看了一眼江夭濤。

  江天濤聽說金面哪托第一個論武項目是騎術,也頗感意外。

  這時見皇甫香冷冷地向他望來,知她又想到下山追趕,飛馬趕車及林外拉馬撲空的事。

  心念末畢,驀聞韋長順沉聲道:「騎術雖為六藝之一,但各門各派已多不重視!

  金面哪托末待雙筆判說完,立即淡然一笑道:「在下明日舉行的騎術,正是測驗對方武功優劣的一個重要項目。」

  趙沛豐霜眉一蹙,立即不解地問:「請道其詳。」

  金面哪托繼續道:「在下有一雲南好友,贈給在下一匹深山野馬,名為霹靂豹,性情兇猛暴烈,見人即行攻擊,口咬,頭撞,前撲後踢,至今無人能騎,現在本山已有數十人身受重傷,且有多人傷重而亡。據在下那位好友說,設非武功高絕,騎術精湛者,休想將它制服。」

  說此一頓,遊目看了一眼群豪,繼續道:「在下無福騎此寶馬,特於明日為它覓一明主,因而才將騎術列入爭取玉獅子的第一個項目。」

  趙沛豐等人一聽,俱都面色微變,外廳群豪,也個個面面相覷,默默無語,整個大廳,頓時變得十分岑寂。

  就在這時,驀見嬌靨凝霜的皇甫香,殷紅的唇角上,突然掠過一絲令人難測的微笑,接著沉著道:「我願鄭重推薦一人。」

  如此一說,眾人的目光,突然都集中在皇甫香身上。

  江天濤對皇甫香一直存著戒心,這時一聽她要薦人,心知不妙,知道皇甫香推薦的必是他江天濤。

  心念末絕,已聽皇甫香深沉地道:「這人不但武功驚人,機智超群,而且騎術精絕,應變神速,明日必可馴服山主的那四寶馬。」

  金面哪托一聽,急忙拱手,興奮地間:「敢問姑娘是哪一位?」

  江天濤見問,立即屏息靜氣,凝目注視著皇甫香,看她如何回答。

  只見皇甫香,冷冷一笑,看也不看江天濤,立即刁鑽地道:「這人就是九宮堡的新任堡主江天濤。」

  如此一說,群豪震驚,一片啊聲,所有人的目光,立即移向江天濤的俊面上。

  江天濤見皇甫香果然推薦的是他,心中不由暗泛怒火。

  因為,騎術精湛的人,並不一定能馴服得了生在深山,獸性剛烈的野馬,皇甫香推薦的目的和居心,不問可知,旨在令他當眾出醜。

  由於方才見面之初,便以互不相識而被金面哪托介紹,這時自是不便再揭發她的陰謀,只得面向皇甫香,微一拱手,強自含笑道:「承蒙姑娘推薦,在下感激之至,可惜,在下沒有姑娘所說的那麼大的本事。」

  金面哪托尚以為江天濤故意推辭,急忙拱手笑著道:「江少堡主,家學淵博,明日定能降服寶馬,何必如此謙虛。」

  江天濤淡然一笑,正待說什麼,驀見朱彩鸞目光一閃,剔眉沉聲道:「山主且慢!

  」

  金面哪托聞聲轉首,拱手含笑間:「姑娘有何寶見!」

  朱彩鸞以忿忿的目光看了皇甫香一眼,接著沉聲道:「請沈山主問問皇甫姑娘,九宮堡的江少堡主,武功驚人,騎術精絕,她是怎的知道?」

  如此一問,金面哪托和趙沛豐等人,頓時恍然大悟,彼此互看一眼,似乎在說,是呀,皇甫香怎的知道?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知道要槽,看情形,朱彩鸞似是懷疑他和皇甫香之間有什麼兒女瓜葛,由她江少堡主的稱呼可以轉出她仍在主他的氣。

  心念間,驀見皇甫香冷冷一笑,傲然望著金面哪托,道:「明眼人一望而知,我與江少堡主早曾相識,至於有人問我怎的認識江天濤,請山主轉一句話....恕難奉告。」

  金面哪托和趙沛豐等人一聽,俱都愣了,外廳群豪的目光,也一致集中在江天濤、朱彩鸞和皇甫香三人的身上。

  江天濤被說得俊面通紅,既不便發作,又不便解釋。

  就在這時,驀見張石頭,猛的一拍椅柄,瞪眼望著朱彩鸞,大聲道:「師妹,你坐下,別理她,濤弟弟是你的末婚夫婿,是濤弟弟親口向師父保證的,你還怕別人把濤弟弟搶了去?」

  此話出口,群豪震動,數百道目光,一齊射向紅飛耳後的朱彩鸞,任何人沒想到,身穿紅衣勤裝,襟佩金花的絕色少女,竟是九宮堡未來的女主人。

  金面哪托和趙沛豐等人,再度愣了。

  尤其金面哪托,照武林規矩,應即另為江天濤和朱彩鸞按插並肩座位,雖末成婚,亦應將朱彩鸞請至第一位。

  但第一張大椅,卻被皇甫香坐了,而皇甫香又是三釵幫僅次於幫主一人的總統領,這時兩人正在意氣之際,她怎肯甘心讓位?

  金面哪托左右為難,請朱彩鴛升位,又怕惹惱了皇甫香,如果裝癡作傻,又怕壞了武林規矩,真是進退維谷,暗自叫苦,久久說不出話來。一江天濤早已氣得俊面蒼白,渾身顫抖,他做夢都沒想到張石頭會當著各路英雄,信口胡說。

  繼而一想,渾身一顫,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突然想起在梵淨山碧池池畔,金佛盲尼說的話傻孩子,我老尼婆一生毫無牽掛,只要你將來善待鸞丫頭,我就高興了,也就算報答我了。

  回憶當時,自己尚連聲應允,誰會想到盲尼她尚有弦外之音呢?

  心念至此,汗流狹背,想到金佛盲尼的古怪脾氣,這件事即使請恩師海棠仙子解說,恐怕也是無濟於事。

  一直沒正眼看一下朱彩鸞的銀釵皇甫香,這時卻瞪大了一雙杏目望著朱彩鸞和張石頭。

  她原先只知道有個汪燕玲,沒想到這時突然又跑出一個朱彩鸞來,也許過些時日,又有一位絕色少女說是江天濤的末婚妻。

  她雖然驚異地看著朱彩鸞,但心裡卻由妒而恨,恨透了江天濤。

  就在這時,驀見張石頭濃眉一軒,同著金面哪托一招手,同時不耐煩地道:「我且問你,假設我降服了霹靂豹呢?」

  正在發愁的金面哪托,一定神,立即正色道:「當然就將霹靂豹贈送給閣下。」

  張石頭有力地一領首,極有把握地道:「好,明日看我的。」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嶄新勁裝的大漢,急步走至內廳前沿,面向金面哪托一躬身,朗聲道:「啟稟山主,晚筵時刻已到。」

  金面哪托一聽,如獲解脫,立即興奮地道:「快請各路英雄入席。」

  大漢聞言,急忙轉身,面向外廳群豪,高聲朗呼道:「恭請諸位入席。」

  呼聲甫落,立即掀起一片歡笑和桌椅移動聲。

  金面哪托一俟大漢呼畢,就先由椅上立起來,面向江天濤,抱拳當胸,含笑道:「請江少堡主和諸位前輩一同入席。」

  江天濤早已想好了退身之計,立即起身拱手,謙和她笑著說:「多謝山主感意,在下業已用過晚餐了……」

  金面哪托末待江天濤說完.急忙敦請道:「少堡主雖然用過晚餐,再飲幾杯又有何妨!」

  江天濤再度拱手推辭說:「在下連日奔馳,身體略感不適,為了明晨絕早參加山主的論武大會,請允在下先行告退。」

  趙沛豐不知江天濤意在趁機去擒毒娘子,倘以為不便再和皇甫香等人同桌,因而在旁插言道:「江少堡主的神色果然不佳,山主也就不必挽留了。」

  金面哪托也深怕席間再鬧事端,但身為主人,又不得不加挽留,如今見趙沛豐圓場,急忙領首笑著道:「既然少堡主旅途辛勞,在下就請蒙壇主恭陪少堡主去賓館休息。

  」

  紅旗壇主紫袍老人蒙樂昌,立即恭聲應是,閃身而出。

  江天濤謝過金面哪托,辭過趙沛豐和韋長順,並和神情冰冷的朱彩鸞打了個招呼,即和在前引導的紅旗壇主,逕自走向廳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6:41

第二十三章 秘室窺探


  出了後廳門,是重重整齊的房舍和院落,燈火輝煌,警衛寥寥,冷清中透著幾分神秘。

  這時,夜空多雲,加之處處燈火,愈顯得夜空如墨。

  一連經過數排房舍和兩重院落,仍末到達賓館。

  江天濤心中一動,佯裝迷惑地問:「請問蒙壇主,賓館設在何處?」

  蒙樂昌誤以為江天濤已經見疑,急忙含笑解釋道:「回稟少堡主,我家山主,為尊敬各方首領,特將掌門級的賓館,就設在他的雅院左近。」

  江天濤故意驚異地問:「與山主的內眷相處,豈不有些不便。」

  蒙樂昌一聽,再也忍不住撫髻哈哈笑了,按著道:「實話回稟少堡主,除新近由龍宮湖來了一位女香主外,整個後寨無一女性,因為我家山主,至今尚未娶妻。」

  江天濤心中一動,故意風趣地道:「如此說來,那位女香主可能就是貴山末來的壓寨夫人?」

  蒙樂昌見江天濤問得有趣,再度哈哈笑了,接著回答道:「這一點老朽可就不知了。」

  說話之間,已到了一座精舍獨院門前。

  江天濤舉目一看,紅圓門,白院牆,門上一雙金環,閃閃發光,院門大開,燈火輝煌,一個綠衣小童已由正中小廳內急步迎了出來。

  蒙榮昌立即謙和地道:「少堡主的賓館到了。」

  說話之間,又順勢一指僅有一牆之隔的左側精舍獨院,神秘地一笑道:「龍宮湖來的那位女香主,就住在這座小院內。」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情緒頓時有些激動,但他卻佯裝漠不關心的懊了一聲,同時會意地點了點頭。

  趁勢覷目一看,院門緊閉,內有燈光,院中之人,顯然還沒有就寢。

  打量間,驀聞紫袍老人蒙樂昌,沉聲道:「這位是九宮堡的江少堡主,快快上前見過。」

  江天濤聞聲回頭,綠衣小童已趴在地上叩頭了,同時恭聲道:「叩見江少堡主!」

  江天濤親切地一笑,微一肅手,道:「不必多禮,快些起來。」

  綠衣小童恭身應是,同時立起,閃身肅立一旁。

  江天濤仔細一看,這才發現綠衣小童年約十三歲,生得眉清目秀,只是體質稍嫌瘦弱了些。

  小院不大,植有花竹,正中小廳,左有一廂,佈置得十分堂皇。

  一登上廳階,引導前來的紫袍老人蒙樂昌,立即抱拳躬身道:「少堡主旅途辛勞,請早安歇,老朽就此失陪了。」

  江天濤謙和地一笑道:「蒙壇主有事請便!」

  蒙樂昌連聲應是,恭謹地退了出去。

  江天濤一俟紅旗壇主走出院門,即令小童將門門上。

  進入小廳,陳設富麗,十分豪華,他坐在首席金披大椅上,順手飲了一口蓋碗中的香茶。

  綠衣小童見江天濤沒有什麼吩咐,立即退至廳外肅立。

  江天濤根據金面哪托的談吐神色,對毒娘子隱藏在後寨內,心中已有些見疑,這時再聽了紫袍老人紅旗壇主蒙樂昌的話,愈加證實隔壁精舍小院內住的龍宮湖女香主,就是毒娘子。

  根據紫袍老人蒙樂昌的談話來判斷,大洪山全體人眾,除金面哪托沈奇峰一人外,俱都不知毒娘子的真正身份。

  顯然,毒娘子前來大洪山之前,曾和水裡夜又章榮花,慎重地計劃過,是以龍宮湖女香生的身份前來此地逃避,而對大洪山的各級首領,則諱莫如深,讓人摸不清底細。

  江天濤雖然肯定毒娘子就住在左側小院內.恨不得立即過去將那賤婦逮捕.

  追出尚留在她身上的部分繡衣。

  但如何才能順利成擒而不損及自己一堡之主的身份,及如何才不致令金面哪托的顏面難堪。

  以致惱羞成怒,反臉成仇,誤了大事。

  最後,他決心先證實隔壁住的確是毒娘子之後,再作最後決定。

  心念間,目光本能地落在肅立廳外的小童身上,於是心中一動,立即和聲道:「澳,你身上可有針線?」

  小童見問,急忙恭聲道:「回稟少堡主,小的沒有針線。」

  江天濤劍眉一蹙,故意遲疑地道:「可去貴寨女眷處取些來?」

  小童立即躬身道:「啟稟少堡主,後寨沒有女眷,必須到前寨去找。

  江天濤立即愉快地道:「成了,就去前寨找些來吧!」

  小童一聽,不禁有些遲疑江天濤故意沉聲催促道:「我急需要用針線,快去前寨取來。

  小童不敢怠慢,惶聲應是,轉身向院門走去。

  江天濤一俟小童反身將門掩好,立即走出廳外。

  首先遊目看了一眼廳前的花竹,接著進入左廂察看,發現小院及廂房內,確無可疑之處,始匆匆奔至院門前。

  悄悄將門拉開一線,覷目向外一望,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江天濤暗暗慶幸,這真是天賜良機。

  於是將門掩好,飛身縱至左牆下,藉著一簇青竹掩護,足尖微微一點,身形騰空而起,伸手扣住牆頭瓦片。

  於是,悄悄探首一看,星目條然一亮,沉身頓時血脈囂張。

  江天濤探首一看,怒火條起,只見兩盞紗燈的小廳前簷下,正立著柳眉緊蹙,神色焦急,一身黑緞勁裝的毒娘子。

  毒娘子微仰著粉面。背負著雙手,怨毒地望著夜空,微微高聳的前胸,不停地起伏,似是正在發怒。

  她的腰間,繫著一道銀質亮索蓮鉤抓,纖腰左右,各佩一個皮囊,俱都高高凸起,顯然裝滿了暗器。

  在她的左右雲鬢上,並排綴著十二把長約一寸,藍光閃閃的柳葉飛刀,背負在後腰上的雙腕,高高鼓起,袖內顯然俱都藏有機簧袖箭。

  江天濤一見毒娘子,殺機陡起,但他仍牢牢記住老父的叮囑,與毒娘子動手,必須注意她那一身歹毒暗器。

  同時,他必須考慮到自己的地位,和金面哪托的處境。

  心念末畢,院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天濤心中一驚,身形飄然而下,悄悄隱在青竹內。

  根據他的判斷,綠衣小童由此地到前寨,往返至少需要半個事辰這時為何回來得如此快?

  繼爾一想,莫非他途中遇到了女性香主或女性頭目?

  心念間,那陣急促的腳步聲,已在院門外走過去了。

  江天濤深怕毒娘子就在這眨眼之間逸去,於是,急忙一長身形,攀住牆頭,再悄悄探首一看,毒娘子正在廳階上踱步,看似悠閒,實則有著無懊惱和隱憂。。

  江天濤看得非常不解,心想:朝天鼻呢?

  心念末畢,方纔那陣急促的腳步,就停在毒娘子的院門外。

  毒娘子頓時驚覺,條然停步,轉首望著院門,那雙桃花眼中,炯炯閃著忿怒冷芒。

  就在這時,門外已響起兩聲輕巧的叩門聲。

  毒娘子柳眉一剔,立即沉聲道:「門沒閂,請進來。」

  話聲甫落,呀然一聲,紅漆圓門,應聲推開了。

  一個灰衣勁裝,身佩單獨的中年人,匆匆走了進來。

  毒娘子一見中年人,立即懊惱地沉聲道:「韓香主可是又來催本職下山?」

  江天濤一聽,心中暗呼僥倖,假設今夜參加歡筵,毒娘子連夜下山,再想找她的行蹤,可就難了。

  心念間,只見灰衣中年人,停身院中,抱拳含笑道:「請章香主原諒,在下奉山主之命,不得不敦促章香主即刻下山?」

  毒娘子粉面鐵青,十分不解地沉聲問:「韓香主可否告訴本職,山主為何突然又星夜命令本職離去?」

  被稱為韓香主的中年人,歉然一笑道:「請章香主原諒,在下也不知山主為了何事。」

  毒娘子顯得十分氣忿,柳眉一蹙,繼續沉聲問:「山主當時對你怎麼吩咐?」

  韓香主道:「當時由於各方有名的高手和一些前輩人物正在落座,山主無法對在下指示清楚,僅對在下簡單的說了幾個字…」

  毒娘子柳眉一剔,迫不及待地沉聲間:「哪幾個字?」

  韓香主正色道:「請章香主火速下山。」

  毒娘子輕懊一聲,頓時一陣沉默,但她卻不停地緩緩點頭,似是在研判金面哪旺突然命她下山的原因。

  驀然,毒娘子的雙目中冷電一閃,突然似有所悟地問:「請問韓香主,那些前輩人物中都來了哪些人?」

  韓香主淡淡地道:「很多……」

  毒娘子知道問得太籠統,急忙揭示道:「譬如年高德隆,頗有地位的老輩人物。」

  江天濤已看出毒娘子的心意,必是指的各路英雄中可有九宮堡的高手,她第二句的問話,必是暗指老父陸地神龍。

  只見韓香主眉頭一皺道:「七旬左右年紀的人很多,有地位有名氣的只有兩人毒娘子不由急聲間:「哪兩人?」

  韓香主道:「一位是神鞭趙沛豐趙老英雄,一位是雙筆判韋長順韋老英雄。」

  毒娘子仍有些焦急地問:「可有飄逸不群的中年儒士?」

  韓香主立即領首道:「有!」

  毒娘子的眼中冷芒一閃,立即沉聲問:「誰?」

  韓香主道:「黔北的陳東雲。」

  毒娘子一聽,神色雖然緩和了些,但也有一絲失望和憂急。

  江天濤知道毒娘子問的是齊魯雙俠金氏兩兄弟,只是她不便先指名,尤其避免提到九宮堡。

  心念間,只見沉默了一會的毒娘子,突然遲疑地問:「可有年紀較輕的高手……」

  韓香主再度有些不耐地道:「年輕的高手何止數百,在下怎能一一述說出來。」

  說此一頓,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再度催促道「現在三更已到,章香主該下山了,在下也好回報山主知道:…」

  毒娘子末待韓香主說完,立即謙和地連連點頭道:「好好,請你不要催,我即刻就走,我只再問你幾句……」

  說此一頓,突然不說了。

  韓香主迷惑地望著毒娘子,這時見她吞吞吐吐地突然不說了,不由催了一句:「有話請講,在下知道的無不奉告。」

  毒娘子櫻唇一陣牽動,久久才含著微笑,遲疑地問:「請問韓香主,今夜參加晚筵的群豪中,可有九宮堡的高手?」

  韓香主一聽不由笑了,立即得意地道:「只有一位,那是山主唯一的座上貴賓毒娘子聽得面色一變,不由急聲問:「誰?」

  韓香主見毒娘子的粉面突變,不由驚異地問:「章香主與九宮堡可有什麼……」

  毒娘子急忙搖搖手,道:「這一點請你不要問,只請你告訴我九宮堡來的是什麼人?」

  韓香主略一遲疑,道:「新任堡主江天濤!」

  毒娘子一聽,脫口輕啊一聲,頓峙呆了,駭得櫻口久久不能合起來。

  但她的眼珠一轉,淚珠順腮流下來,接著掩面哭了。

  韓香主看得一驚,不由慌急地問:「章香主何事如此傷心?」

  毒娘子悲痛地搖著頭,哭聲道:「我孩子的錦繡前程,輝煌事業,都葬送在這個奸毒的江天濤手中了……」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設非洪山的韓香主尚在院中,他必然飛身過去,立將毒娘子擊斃。

  只見韓香主同情地道:「原來如此,難怪你如此傷心,現在他身為一堡之主,權勢赫赫,此仇只有容後徐圖了…」

  毒娘子條然抬關,仰著滿臉淚痕,目射凶光,切齒恨聲道:「不,我今夜就要和他一拚生死。」

  說罷,突然望著韓香主,悲痛地沉聲問:「他現在何處?」

  韓香主立即正色惶聲道:「啊,你不,不能去,你絕對不能去,這件事要讓山主曉得是由在下口中走漏的消息,定將在下處死無疑。」

  毒娘子又顯出一副可憐相,絕望地道:「難道就這樣白白放過一個大好機會嗎?」

  韓香主略一遲疑道:「你現在可先行離寨,明晨絕早再來,當著天下群蒙之面,揭發他的罪狀,並向他挑戰。」

  毒娘子眼波一轉,急忙正色道:「可是我不是他的敵手。」

  韓香主立即正色道:「只要激起公憤,還怕沒人替你出頭?」

  江天濤聽得暗自搖頭,毒娘子分明在用計套他,而他反而為毒娘子出主意,實在愚不可及。

  心念末畢,毒娘子急急搖頭,畏怯地道:「不可,不可,九宮堡威震江湖,堡中高手如雲,誰敢與他為敵。」

  說此一頓,佯裝似有所悟,故意興舊地道:「韓香主,我拜託你一件事,你可願意幫忙?」

  說著,面帶媚笑,款步走下階來。

  韓香主眉頭緊皺,略顯遲疑地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絕不推辭。」

  毒娘子一聽,滿面帶春地再度笑了,同時誘惑地嬌聲道:「韓香主,你放心,不管你成功與否,我都會重重的報答你,只要你向我請求,無論什麼事,我都會令你滿意。」

  江天濤一聽,心知要槽,這個韓香主已逐漸進入賤婦的圈套了。

  心念末畢,驀見韓香主正色道:「見義勇為,拔刀相助,乃我輩武林人份內之事,施恩望報,小惠要挾,豈是大丈夫所為。」

  江天濤聽得慨然搖頭,暗自喝彩。

  只見毒娘子粉面微微一變,強自笑著道:「韓香主的義氣,實在令人欽佩。」

  說著,右手已取出一個紅色藥丸來,托在掌心上,繼續隨和地笑著道:「我這裡有脫力藥丸一個,請韓香主伺機放進江天濤的酒茶之內,既無色,又無味,絕對不易察覺,如能讓他服了此丸,明日挑戰,我必可勝他……」

  江天濤凝目一看,毒娘子掌心中的那個紅色藥丸,正是交給青蓮粉荷她們的那一種,不由頓時大怒。

  正待飛身越過牆去,驀見韓香主仰天一陣大笑,接著不屑地笑著道:「章香主,在下雖然愚魯,但這種有失光明的行徑,在下尚不屑為,要去你去,在下回廳覆命去了。」

  說罷,輕蔑地看了毒娘子一眼,忿然轉身,向院門走去。

  毒娘子的面色一變,雙目凶光畢露,條然舉手取下一柄小小柳葉飛刀,冷哼一聲,就待擲出。

  江天濤又驚又怒,正待出聲大喝,驀見毒娘子條然又將柳葉飛刀綴回雲鬢上,同時,切齒恨聲道:「你道我不敢去找那廝嗎,哼,告訴你,回頭瞧,不到天明,我定要叫那廝橫屍當地。」

  韓香主停步轉身,望著毒娘子冷冷一笑道:「韓某人祝你順利成功。

  說罷,反手掩好院門,逕自離去。

  毒娘子愣愣地望著院門,只氣得粉面鐵青,渾身顫抖,重重地怒哼一聲.折身走進廳內。

  江天濤知道毒娘子要走了,不敢怠慢,飄身而下,飛身縱至門前,拉開院門,閃身而出,急急向左院門前奔去。

  就在他到達院門的同時,時面已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天濤知道出來的定是毒娘子,立即蓄勢運功,卓然立在中央。

  急促的腳步聲,逐漸近了,終於,呀的一聲,院門大開。

  江天濤一看,正是惱羞成怒,氣勢洶洶的毒娘子。

  毒娘子見門外中央卓立一人,乍然間,不由愣了。

  接著凝目一看,面色大變,脫口一聲輕呼,飛身暴退一丈,驚恐地立在院中,頓時驚呆了。

  江天濤劍眉如飛,星目閃輝,俊面上充滿了殺氣,這時看了驚慌失措的毒娘子,不由冷冷笑了。

  同時,緩步向前逼去,極低沉地笑著道:「章掌院,沒想到吧,我們在這兒會面了。」

  毒娘子深知江天濤的功力深厚,動手無異自己找死,她所仗恃者是一身歹毒的暗器和鬥智。

  如今,乍然相遇,心膽俱裂,惶急間,竟不知如何應付。

  這時見江天濤威凌地逼來,只得緩緩地向著身後廳階前退去。

  江天濤深怕毒娘子轉身狂逃,那時礙於身份和作客,便不能隨意越房追擊,必須就在這座小院中將她制服。

  於是,緩緩橫肘,輕按啞簧,劍鞘內,立即傳出一陣隱約可閒的吟聲,同時冷冷一笑道:「章掌院,你不是要找我嗎,現在我已經來了。」

  說話之間,嗆榔一聲,寒光一閃,彩華耀眼的麗星劍已撤出鞘外。

  毒娘子一見麗星劍,頓時想起她夫婦苦心籌劃十八年的陰謀,看著即將成功,而被揭發的忿怒。

  尤其想到自己的兒子朝天鼻,突然由至尊至貴的少堡主,而被貶回奴才之子,因而凶性大發,柳眉一豎,俏眼圓睜,怨毒地瞪著江天濤,切齒恨聲道:「不錯,我正要找你,我正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說話之間,依然緩緩後退,但她的右手,卻悄悄地將蓮鉤索解了下來。

  江天濤冷冷一笑,道:「不錯,你說的話,正是我要說的:…」

  兩人雖是切齒仇人見面,恨不得各斃對方,但時地不同,各有顧忌,因而俱都不敢大聲叱喝。

  這時毒娘子已退至廳階前,但她卻沿著廳階,繼續在退,企圖進入牆下的青竹後面。

  同時,右手提著蓮鉤索,左手已帶上防毒的鹿皮手套。

  江天濤要活捉毒娘子,以便逼出繡衣的下落,他緩緩逼進,並不是懼怕毒娘子一身中者立死的歹毒暗器,而是希望毒娘子先行動手,或將毒娘子逼進廳內,再行拿獲。

  這時見狡檜的毒娘子想進入青竹後,頓時大急,於是心中一動,一聲冷哼,身形條然一閃,虛演一招滿天麗星,立即幻起一片彩霞,萬點銀花毒娘子一見,心中大駭,一聲低叱,飛身暴退。

  江天濤見機不可失,立即跟進,身形捷逾奔電,麗星劍條變「金星一點」,猛刺毒娘子的頸間。

  同時,為防毒娘子突然發出暗器,足尖一點,身形凌空躍起,立變頭下腳上,而劍勢依然不變。

  果然,就在他騰空躍起的同時,毒娘子一聲冷笑,突然躬身低頭,一聲機簧聲響,一支長約四寸的喂毒袖箭,逕由毒娘子的頸後應聲射出,幻起一道藍光,擦著麗星劍如飛射過。

  江天濤暗呼一聲好險,凌空身形已至毒娘子頭上,刺空的麗星劍,順勢一垂,疾演「劃地分界」,匹練一閃,已至毒娘子的頭間。

  毒娘子的這招躬身發箭,一向百發百中,從無一人躲過,這時一聽袖箭破風有聲,心知不妙,正待抬頭察看,一股冷焰已至腦後。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一聲低呼,撲地伏身。

  就在她撲身的同時,身畔沙聲一響,寒風撲面,頭上高挽的秀髮,立被麗星劍斬斷。

  毒娘子再度一聲驚呼,趁勢向右疾滾,同時,左臂一揚,盲目向空打出一把鐵疾黎,劃空帶嘯,直射夜空。

  江天濤一心想活捉毒娘子,因而方才一劍,僅斬斷毒娘子頭上的青絲,藉以造成對方心慌意亂,視線模糊,以便將毒娘子制服。

  因而,一招得手,疾瀉而下,毒娘子的鐵疾黎,全部打空。

  於是,趁毒娘子尚未立起之際,飛身向前,麗星劍疾刺毒娘子的踵骨。

  滾動中的毒娘子,心裡有數,一聽鐵疾黎的嗤嗤破風聲,便知要糟,心中一驚,疾演「鯉魚躍龍門」,一挺腰身,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同時,右臂一旋,手中蓮鉤索,猛向地面一蓬耀眼彩華抓去。

  江天濤一劍刺空,本可疾演「舉火燒天」,挑開毒娘子的小腹,但他有了繡衣下落的顧忌,只得任由毒娘子由劍下逃生這時,突見毒娘子的蓮鉤抓,凌空下擊,也不禁暗贊毒娘子應變神速。

  他與蠻花香妃的小侍女交過手,知道這種奇門兵刃的厲害,但也知道了破解這種兵刃的方法。

  於是,一俟蓮鉤擊到,身形如飛一旋,連鉤擦身飛過,接著一招「撥草尋蛇」,閃電削向毒娘子的系鉤銀索。

  毒娘子一見,大吃一驚,頓時想起江天濤手中的麗星劍,利能削鐵如泥,於是,右腕一抖,身形疾瀉而下。

  但已經遲了,只聽喳的一輕響,銀索已被麗星劍削斷,蓮鉤直向一叢花樹飛去。

  毒娘子大驚失色,雙腳落地,急挫右腕,一聲機簧輕響,一枝喂毒袖箭,應聲射出,直向江天濤射去。

  但早有準備的江天濤,就在毒娘子雙腳落地的同時,他的身形已騰空而起,一式「蒼鷹搏免」,猛向毒娘子擊下,那枝袖箭,就在他腳下飛過。

  毒娘子知道江天濤對她身上的暗器,早已有了應付之策,心慌之下,飛身暴退。

  一摸之下,大驚失色,這才想起秀髮被斬斷,飛刀早已沒有了。

  就在這一遲疑間,江天濤疾瀉而下,足尖一點地面,挺劍如飛刺來毒娘子一見,花容慘變,心膽俱裂,脫口一聲驚呼,轉身惶恐狂逃。

  江天濤見毒娘子轉身狂奔,不由焦急地沉聲低喝:「快丟下繡衣饒你不死!」

  但驚惶如狂的毒娘子,旋身繞過一叢花樹,繼續向院門狂奔。

  江天濤豈肯放毒娘子逃走,一伏身形,疾如奔電,伸手抓向毒娘子的左肩。

  毒娘子雖驚慌無狀之際,但仍狡檜無比,驚聞肩後風聲,疾演「脫袍讓位」,扭腰塌肩,嬌軀一閃,旋身奔出門外。

  江天濤一見,又急又怒,忍無可忍,只得振腕挺劍,點刺青娘子的氣海穴。

  就在劍尖將要觸及毒娘子的後腰同時,門外斜橫裡,突然射出一道耀眼匹練,疾挑江天濤的麗星劍。

  江天濤萬沒想到門外倚牆尚隱著有人,心中一驚,脫口低呼,錚然一聲金鐵交鳴,濺起數點火花金星。江天濤怕遭對方暗算,趁勢飛身凌空,無暇去看出劍之人是誰,繼續向狂奔的毒娘子身前落去。

  毒娘子已知道大洪山有人出面,這時見江天濤依然凌空追來,心中一驚,條然轉身,又如飛奔向院門。

  江天濤見毒娘子回身又奔向院門,心中陡起殺機,腳尖僅一觸地,如飛直追,同時舉目一看,門外哪裡有半個人影。

  這時他已無暇去想那人是誰,飛身撲進門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6:57

  就在他飛身撲進門內的同時,院中花樹後,突然閃出一道寬大人影,一俟毒娘子飛過,立即橫劍擋在甫道中。

  江天濤定睛一看,頓時大怒,橫劍攔住去路的人,竟是那夜在龍宮湖畔小店中的愉馬賊。

  偷馬賊依然頭罩烏紗,身穿黑衫,雙目中的閃爍冷電,直由烏紗內透出來。

  江天濤捉毒娘子要緊,雖然滿腹怒火,但卻無暇向愉馬賊問話,身形一閃,企圖繞過花樹,再向奔上廳階的毒娘子追去。

  但就在他身形一閃的同時,頭罩烏紗的人,一聲不吭,進步欺身,刷刷刷,連攻出三劍。

  頓時之間,匹練翻滾,耀眼生花,森森劍氣,絲絲嘯吟,聲勢銳不可當,立將江天濤的進路阻住。

  江天濤頓時大怒,只得側身退步,連封三劍,敵住對方的攻勢,接著一招「風掃落葉」立將頭罩烏紗的人逼退。

  舉目再看,哪裡還有毒娘子的影子?

  江天濤一看廳上沒有了毒娘子,只氣得渾身顫抖,俊面鐵青,心中恨透了面前頭罩烏紗的人。

  於是,劍眉如飛,星目怒睜,鐵青的俊面上,佈滿了殺氣,緊緊咬著鋼牙,橫劍向頭罩烏紗的人緩步逼去。

  頭罩烏紗的人,似乎也被江天濤的淒厲神態震住了,手橫寒芒四射的長劍,也不禁緩緩後退。

  江天濤見對方後退,已無血色的唇角,立即掠過一絲怒極而輕蔑地冷笑,接著,切齒恨聲道:「倫馬賊,上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這一次,我們已成勢不兩立,在我殺你之前,我定要挑開你的烏紗,看看你究竟是誰!」

  頭罩烏紗的人一聽,雙目中冷電一閃,條然停止後退。

  江天濤冷冷一笑,繼續輕蔑地道:「哼,如果怕死,就自動將烏紗取下來,免得本人動手。」

  手字方自出口,頭罩烏紗的人已飛身前撲,一聲不吭,挺劍就刺,劍出帶風,狠辣至極。

  江天濤已恨透了頭罩烏紗的人,雖然在此不便殺他,至少也應該挑開他的烏紗,看看對方是誰。

  於是,一聲冷笑,跨步閃身,一招「白鶴展翅」,麗星劍閃電削向對方藏在寬大衫袖內的右腕。

  頭罩烏紗的人,對江天濤出劍之快,似是吃了一驚,慌急間,長劍一招「順手推舟」,反而直切江天濤的護手。

  江天濤哈哈一笑,連足功力的右臂,奮力一揮,麗星劍猛格對方的劍身。

  嗆的一聲輕響,濺起數點火花,寒光直射半天,頭罩烏紗人的長劍,應聲已被震飛。

  頭罩烏紗的人,大吃一驚,虎口疼痛如割,一聲低櫻,飛身暴退。

  江天濤早知對方必然如此,因而,早在震飛對方長劍的同時,劍尖已抵在對方的咽喉上。

  頭罩烏紗的人,飛返之勢已竭,依然沒有躲開江天濤抵在頰下的劍尖,因而,無法繼續用勁,只得停下身來,怒目瞪著江天濤。

  江天濤見對方不再縱退,立即冷冷一笑道:「我曾說過,在我殺你之前,我定要揭去你的烏紗,看看你的真面目。」

  說話之間,劍尖抵著烏紗,緩緩地向上挑起來。

  就在這時,當琅一聲錚響,一件雪亮的東西,逕由半空墜在院中甫道上。

  江天濤側目一嫖,竟是烏紗罩頭人的那柄被震飛的長劍。

  繼而凝目一看,心頭猛然一震,面色立變,只見那柄長劍的劍柄上,銀光閃閃,雖然已將銀絲劍穗解掉,但仍肯定地認得,那是銀釵皇甫香的長劍。

  而面前頭罩烏紗的人,當然就是皇甫香。

  江天濤竭力讓心情定下來,平靜地望著銀釵皇甫香,白烏紗內透出來的兩道怨恨目光。

  同時,緩慢地放下劍尖挑起的烏紗,並收回麗星劍。

  他注視著渾身有些顫抖的皇甫香:久久才黯然平靜地道:「要向你解釋的話太多了,此刻無暇奉告,但你終有一天會明白,不過,當你明白了事實真相時,你對今夜放走毒娘子的事,定會痛侮不及。」

  把話說完,即將寶劍入鞘,看也不看皇甫香一眼,轉身走出小院。

  就在他走出院門之際,身後已傳來皇甫香的隱約哭泣。

  江天濤沒有停止,逕自走回自己的小院內。

  小廳上,燈光輝煌,一切是靜悄悄的,綠衣小童仍末回來。

  他坐在錦披大椅上,望著廳外的花燈發呆,再度深悔今夜不該前來。

  假設,明晨挾在群雄中進山,不但不慮被大洪山的人發現,而在群豪交手時,尚可能趁機混進後寨來,那時,只要捉住一個小僮一問,不難查出毒娘子住在隔壁小院內。

  如今,不但驚走了毒娘子,而且還得罪了三釵幫的總統領皇甫香,震飛了她手中的劍,傷透了她的自尊心。

  後果如何,他無法去想,也許自今夜起,九宮堡和三釵幫便已立下巨怨大仇,爭紛不休,轟動整個江湖。

  也許,皇甫杳無顏返回東梁山,找一僻靜的尼庇,就此唸經伴佛,忘卻塵緣,也許,由此覺悟,深居簡出,再不處處和他江天濤作對為難。

  但根據皇甫香的賦性,和一直踩探他的行蹤而故意無理取鬧一事來看,要想皇甫香就此悄悄回山,恐怕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

  他希望皇甫香能知道她放走的毒娘子是一個罪大惡極,心性凶殘的女人,而感到慚愧。

  江天濤一想到逃走的毒娘子心中便不由升起一股熊熊怒火,同時,也恨透了皇甫香。

  因為,他並非珍惜繡衣上的那些珍珠寶石,而是渴望能按照繡衣上的圖案,進入地下古墓,一瞻生身母親的遺容慈面。

  一想到失去的毒娘子的蹤跡,再不能找到繡衣而進入古墓時,他不自覺地由椅上立起來。

  就在這時,那個綠衣小童已由門外,神情慌急地匆匆走進來。

  小童登上廳階,立即恭聲道:「啟稟少堡主,小的把針線找來了。」

  說話之間,恭謹地走至江天濤面前,雙手將針線捧上。

  江天濤強自一笑,和聲道:「很好,放在桌上吧!」

  說罷,順手取出一塊碎銀,一俟小童將針線放好,繼續和聲道:「這些送給你買糖栗。」

  小童一見,瞪著一雙大眼,頓時驚呆了,接著一定神,極興奮地接過碎銀,連連恭聲道:「謝謝少堡主,謝謝少堡主。」

  江天濤愉快地哈哈一笑,揮手撫摸了一下小童的短髮,他心中一動,突然想起這個地區為何沒有警衛的問題。

  於是,低頭望著小童,故意平靜地道:「方纔我至院外等你,發現附近燈火明亮,信道潔淨,可是,久久未見有人走動,而且也沒發現有弟兄警衛:…」

  小童本來正在高興,一聽警衛兩字,渾身一顫,面色立變,兩眼恐懼地偷看了一眼廳內,突然將手中的碎銀又交給江天濤,同時慌張的急聲道:「謝謝少堡主,小的不要,小的不要!」

  江天濤看得心中一動,頓時恍然大悟,不由仰天發出一陣豪放的哈哈大笑,故意風趣地道:「少堡主賞給你的盡可放心收下,明日我見了你家山主,還要盛讚你恭謹有禮,不受賞賜呢!」

  說此一頓,拍著神色仍極緊張地小童肩頭,笑著催促道:「快去睡吧!我也要安歇了。」

  綠衣小童怯怯地恭聲應了個是,躬身退了出去。

  江天濤一俟小童走出廳門,立即折身走進廳左的寢室內,雖然他神色如前,但心中已提高了警惕。

  遊目室內,地毯、廣床、錦被,陳設極盡富麗,四盞精緻宮燈,高懸在室頂上,顯得格外明亮。

  他佯裝欣賞室內的錦秀陳設,實則是暗察室內什麼地方設有機關門戶。

  因為,他根據小童的驚恐表情和眼神,斷定這幾座精舍獨院附近,雖然沒有警衛,但暗中定然有人監視。

  同時,他也恍然大悟到,這一帶的房舍院落和信道,為何俱都懸滿燈火,光明大放,幾乎沒有陰影和黑暗之處,顯然是便利暗樁人等的監視。

  想到方才與毒娘子,皇甫香兩人交手時,倘一直擔心怕驚動了大洪山的人來察看,這時想來,實在可笑已極。

  顯然,一切經過,早已被暗樁人員看在眼內。

  只是他們奉命只准暗窺,不准露面而已。

  念及至此,心中不由冷笑,想到狡滑的毒娘子,恐怕也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早已落人金面哪托沈奇峰的眼內。

  心念間,他已由壁畫、盆花、書桌、錦墩,欣賞到石几上的一匹古董銅馬。

  江天濤看得心中一動,覺得寢室內,置石几,放古董,雖然不能說不可以,但總有些不太相配。

  由於好奇和懷疑,右手不自覺地以食指抵在馬腹上,輕輕一堆,竟然沒有推動。

  江天濤心中一驚,目光如炬,立即機警地看了一眼室內,同時凝神靜聽。

  但周近一片死寂,似是沒有行人。

  細心察看銅馬,發現四蹄之下的銅板,深深陷進石內。

  於是,右手握住銅馬,暗運功力,極緩慢地向內一拉,石几下立即響起一陣咯咯聲音。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鬆開銅馬,那陣格格之聲立止。

  但他在震驚之際,卻仍沒忘了凝神靜聽,可是,響聲停止後,再沒有任何聲音。

  江天濤深信自己的耳力,假設壁內有人暗中窺視,在他察看銅馬時,必可聽到那人緊張焦急地跑跳聲。

  即使那人沉著,則在板動銅馬時,也會有所舉動。

  但是,四壁卻靜悄悄毫無一絲聲音,因而,他斷定壁內並沒有暗樁窺視?

  回想金面哪托的談吐,以及派人催促毒娘子急需下山的舉措來看,沈奇峰不失是條硬漢。

  當然,一個人的心地善惡,絕不是一望而知的事。

  至於房中置窺孔,巧設機關,乃當今武林人的通病,以便在驟變和危急時逃生之用。

  繼而一想,既然這座房內有窺孔和機關,就不該讓他宿住,雖然暗中無人窺視,仍屬失禮之事。

  心念至此,他決心啟開樞紐進入壁內察看,也許因而發現金面哪托這次舉行的以武會友是否另有陰謀。

  決心一定,再度板動銅馬石几下,立即響起一陣格格聲音時,石几下沉,壁上徐徐現出一座與石几同等大小的石門來。

  江天濤的心情,隨著石几下沉而激動,因為,他的舉措,正犯了武林中的大忌,也許,貿然進入,而在不知不覺中喪失了生命。

  石几下沉完畢,格格響聲立止,江天濤凝目向內一看,門內漆黑,室內燈光射到之處,地勢極為平坦。

  江天濤首先鎮定一下心神,接著暗凝功力,雙掌護住前胸,探首向內一看,數尺之外,暗道已向右轉。

  於是,微躬上身,屏息進入門內。

  就在他進入暗門,前進尚不足三步,同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叫門聲,接著是綠衣小童的奔步和開門聲。

  江天濤心中一驚,飄身退了出來,正待伸臂去板銅馬,院中已響起一個中年人的問話聲:「江少堡主安歇了嗎?」

  綠衣小童急忙回答道:「少堡主剛剛進去,可能還沒睡。」

  江天濤一聽,心知要糟,這時再板動銅馬已來不及了。

  情急這定,只得急步走至室門,竭力從容地掀簾走了出去。

  這時,綠衣小童也正好登上廳階。

  綠衣小童一見江天濤,立即躬身道、.「啟稟少堡主,山主派崔執事送點心來了。」

  江天濤不敢讓那人進來,只得點了點頭,含笑走了出去。

  只見院中南道上,恭謹地立著一個中年人和兩個青年。

  中年人一身淡青勤裝,身材瘦小,目光閃爍,充分顯示了他的精靈能幹。

  兩個年輕人,一式穿著藍衣,恭謹肅立,各自捧了一個精緻食盒。

  中年人一見江天濤,立即抱拳躬身道:「大洪山總寨執事崔如功,謹奉山主之命,特為少堡主送來點心一盒。」

  江天濤急忙拱手笑著道:「山主如此殷切,實令在下感激萬分,請崔執事代在下致意貴山主,就說在下多謝了。」

  說罷,即對小童,愉快地吩咐道:「快將食盒接過來。」

  綠衣小童,恭聲應是,急忙奔下廳階。

  恭立在中年人左側的青年,也捧著食盒迎了過來。

  青年將食盒交給小童,依然退回原地,崔如功立即抱拳躬身道:「少堡主如無吩咐,崔如功就此告退。」

  江天濤無心再多客套,僅肅手示請,一俟崔如功三人轉身,急忙將正要進入廳門的小童截住,竭力平靜地道:「食盒給我,閂好門就去睡吧!」

  說著,即將食盒接了過來,直到小童將門閂好,才轉身走進廳內。

  他無心打開食盒,看看是些什麼點心,急步奔進內室,放下食盒,飛身進入暗門內。

  走至轉彎處,轉首向左一看,脫口一聲輕啊:頓時愣了。

  只見向左轉的暗道地下,赫然倦臥著一個嬌小人影,顯然,那是一個女人。

  江天濤一見地下倦臥著一個女人,的確吃了一驚,也升起一股怒火,他確沒有想到金面哪托沈奇峰,居然敢在壁中派有監視他的人。

  繼而一想,紫袍老人蒙榮昌,方纔還說,整個後秦除龍宮湖的一個女香主外,再沒有任何女性。

  但是,前面倦趴在地上的女人又是誰呢?

  心念間,急步走了過去,低頭一看,竟是一個柳眉粉面,一身花衣,年約十六七歲的標緻侍女。

  看也睡態安祥,鼻息均勻,和她倦趴在地上的姿勢來看,顯然她是被人點了黑憩穴。

  但是,將侍女點倒的人又是誰呢?

  根據常理判斷,那人不可能是大洪山的人,但除了大洪山的人,又有誰能知道夾壁內尚築有暗道?

  其次是點倒侍女的時刻,必是在他不在廳內的時候,否則,一個人跌倒在地上的聲音,雖在牆內,萬無聽不到之理。

  令人費解的是,點倒侍女的那人是誰,他的目的為何,他怎的知道夾壁內有暗道和有人窺視。

  一想到窺視,立即想起硯孔,舉目向壁上一看,果然有一個小洞。

  於是,覷目向內一看,整座小廳內一覽無餘,同時,可以由廳門看到院中的甫道,直至院外。

  江天濤看罷,不由感慨地搖搖頭,同時,看了一眼倦在地上的標緻侍女,他斷定這個侍女必是金面哪托沈奇峰的心腹小婢。

  同時,他也斷定,夾壁內必然另有暗室和出口。

  心念間,舉目一看,發現前面不遠處,隱隱透進一絲極淡的光線,於是心中一動,飛身撲了過去。

  來到近前一看,竟是一個壁門,地下同樣地有一個銅馬。

  江天濤一見銅馬,星目條然一亮,心中若有所悟,探首一看,果然是一間與同一樣式的寢室。

  心一驚,急步奔至室門前,向外一看,廳簷上果然懸著兩盞紗燈。

  不錯,廳階下正是他和青娘子交手的小院,而這座寢室,也正是毒娘子的寢室。

  想到自己偶而一注意,便發現了銅馬的秘密,試想,機智善變,狡檜無比,而住了近一個月的毒娘子,豈有不發現的道理?

  有了這個意外發現,點倒侍女的那人,必是毒娘子無疑。

  因為,在她倉促逃走之際,必是恰遇侍女在向廳內窺視,毒娘子深怕侍女慌恐驚叫,是以才出手點了侍女的黑憩穴。

  如此一想,頓時想起逃走的毒娘子,雖然明知這時再追已無希望,但他仍飛身奔進壁門,沿著暗道急走。

  當他經過倦趴在地上的侍女時,很想將侍女的穴道解開問一問,但他也同樣地深怕甦醒過來的侍女高聲驚呼。

  他略微遲疑,繼續向前疾走。

  經過自己寢室的壁門不遠,壁上同樣地有一硯孔,同時,有一道明亮光線射出。

  江天濤心中一動,立即停身止步,覷目向內一看,一雙劍眉立即蹙在一起了。

  只見硯孔的那面,同樣是一座燈火輝煌的富麗小廳,而令他最不解地是廳桌上,赫然放著一個與他同一樣式的食盒。

  因而,他斷定這個食盒,就是那個中年執事崔如功送來的,只是不知道這座小院內住的是哪一方的首領人物。

  心念間,驀見七八尺外的牆頭上,同樣地有一個硯空。

  於是,屏息攝步,悄然走了過去,覷目一看,心頭微微一震,室內住的竟是銀釵皇甫香。

  只見皇甫香已脫去了黑衫烏紗,正坐在桌邊發呆,一雙玉手,支著香腮,兩行晶瑩淚珠,已由杏目中籟籟地流下來。

  江天濤看得心中十分慚愧:心想:將一個女孩子逼成這個樣子,自覺有些不該,但是,誰又知道是她呢?

  一想到毒娘子,無心再管皇甫香,悄然離開硯孔,直向深處奔去。

  不出數丈,面前橫阻一座單扇小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7:13

第二十四章 降馬稱雄


  江天濤停身止步,知道已到了出口處,他首先凝神靜聽,裡面雖然有女人的談話聲,距離小門,似是尚遠。

  於是,輕輕一推,小門應手而開,外面竟沒有加鎖。

  悄悄探首向外一看,首先看到的是一些花圃小竹,似是一座後院花園,在一叢竹樹後,有一座雕樑畫棟的朱漆精舍,較之他和皇甫香、毒娘子三人住的小院落,迥然不同。

  精舍內,燈光明亮,在雪白窗紙上現出幾個女人身影,那陣女人的說話聲,就傳至精舍內。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斷定這座附有後花園的精舍獨院,想必就是金面哪托沈奇峰的雅院了。

  他有心過去看看,又怕園中潛伏著暗樁,但想到毒娘子由此逃走,他又怕毒娘子就在那精舍內。

  於是,他精細地看了園內一眼,藉著花樹修竹的掩護,身形宛如一縷輕煙,已奔至精舍的後窗前。

  他不敢任意戳孔留下痕跡,他只要一聽話音,便知裡面的女人中,有沒有毒娘子。

  凝神一聽,房內至少四五人,根據她們的談吐,斷定俱是侍女,談論的話題,也俱是她們的事。

  江天濤感到很失望,決心回去拍醒那個倦臥地上的標緻侍女,一問便知她被點倒的情形。

  正待轉知離去,驀聞一個侍女,突然驚異地說:「月梅去了什麼地方,怎的這久還沒回來?」

  另一個侍女老氣橫秋地道:「哼,那個小狐狸精呀!還不是去偷看什麼九宮堡的少堡主……」

  又一個侍女插言道:「晦,聽說那位少堡主飄逸瀟灑,英俊極了……」

  話聲末落,幾個侍女,同時興奮地道:「真的呀!趁山主還沒回來,我們也去」

  江天濤一聽,大吃一驚,知道她們就要出來了,轉身如飛奔回小門內。

  進入暗道,疾步如飛,想到那群侍女進入暗道,看到捲臥地上的標緻侍女,必然大呼小叫,她們勢必去請山主來解穴道。

  假設,這時將標緻侍女的穴道解開,待她醒來,她雖暗自心驚,但卻絕不敢讓金面哪托知道。

  心念間,已到臨臥地上的標緻侍女身前,再不遲疑,伸臂舒掌,極巧妙地拍了一掌,身形疾退,閃身進入自己寢室的壁門內,伸手一提地上的銅馬,立即響起一陣格格聲音。

  同時,陷進地面的石几,應聲緩緩地升上來,轉瞬間已恢復原狀,巧妙地掩住了壁門。

  江天濤立即屏息靜氣,將右耳附在石几與牆壁接合的壁縫間,凝神靜聽暗道中的動靜。

  果然,暗道中突然傳出一聲驚恐嬌呼,接著是一陣緊急的奔步聲,由近而遠,逐漸消失。

  江天濤知道那個叫月梅的標緻侍女甦醒後,驚惶地奔走了,他深信,方纔那幾個談話的侍女,絕不敢再來了。

  於是,他機警地看了一眼室外的小廳內,根據寂靜的氣氛,他斷定綠衣小童沒有再進來。

  由於心情的逐漸平靜,頭腦和靈智也愈加清醒。

  這時,他已肯定這幾座精舍獨院,均築有規孔壁門和暗道,但金面哪托可能沒有安置監視他人的眼線。

  至於,那個被稱為月梅的標緻侍女,也許只是她個人的私自行動而不是奉沈奇峰之命前來窺視。

  其次是毒娘子由暗道中逃走,看來簡單,實則另具陰謀。

  毒娘子斷定援救她的黑衫人,絕不是江天濤的對手,江天濤擊敗黑衫人後,也必然會追進廳內搜索。

  那時壁上機關,壁上中暗道,以及壁上的硯孔,勢必俱被他江天濤發現。

  將客人安置在設有壁門硯孔的房屋內,為武林中之大忌,當他江天濤發現了暗道後,勢必要向金面哪托沈奇峰理論。

  俗語說: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也許兩敗俱傷,那時她不但報了江天濤逼她太甚之仇,也消了金面哪托逐她下山之恨。

  江天濤念及於此,覺得毒娘子逃走時,原有充裕的時間將壁門恢復,她寧願讓他知道她由何處逃走的用心,不謂不毒。

  至於皇甫香的突然出現,想必是在他離開大廳之後,她也趁機要求大洪山主,早至賓館休息。

  金面哪托沈奇峰因為她是僅次於三釵幫幫主一人的總統領,是以,特地將她也送至後寨來。

  他想皇甫香在來賓館的途中,極可能已向引導的人問過他江天濤的賓館何處,待她發覺就在隔壁小院內時,才決心換衣前來挑釁。

  也許,她在來院中之前,便聽到了他和青娘子的搏鬥和低呼聲,是以,在任性之下,故意放走了毒娘子。

  江天濤一想到逃走的毒娘子,心中便立時升起一股怒火,同時,暗暗焦急,不知今後到何處去找這個賤婦。

  心念至此,蒙被欲睡,對於明晨的論武大會,以及爭奪「玉獅子」的事,根本沒有了興趣。

  由於心情的懊惱和苦悶,竟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驀然傳來一聲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洪響鐘聲。

  江天濤條然驚醒,掀被坐了起來,急步走至室門一看,小廳上依然燈火明亮,只是不知是何時辰了。

  就在這時,綠衣小童由廂房內,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小童一見江天濤,立即恭聲道:「啟稟少堡主,露宿半山上的各路英雄,已開始進寨了。」

  江天濤不由急聲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小童恭聲道:「已經五更了。」

  江天濤一聽,立即吩咐道:「快取淨面水來。」

  小童恭聲應是,轉身奔下廳階。

  江天濤走至廳外,只覺空氣清新,涼風襲面,仰首一看夜空,曉星殘月,烏雲一片也不見了。

  他不自覺地轉首看了一眼右院,發現那面,寂靜無聲,燈火暗淡,皇甫香似是還沒有起來。

  正打量間,小童已取來面水,接著,兩個中年人送來一份豐富的早餐。

  這時,噹噹聲響,第二擊鐘聲又響了。.

  江天濤匆匆洗漱,立即早餐。

  片刻之後,院門處人影一閃,紅旗壇主、紫袍老人蒙樂昌,率領著三壇代表,滿面堆笑地匆匆走進來。

  江天濤一見,立即起身,含笑迎出廳外。

  紅旗壇主、紫袍老人蒙樂昌,一見江天濤,立即停身,一俟身後三壇代表立好,立即抱拳恭聲道:「論武大會,即將開始,謹代表本山山主,特率三壇香主各一人,恭請少堡主實時蒞場指導。」

  江天濤拱手還禮,謙和地一笑,道:「時間一到,在下自會前去,何必再勞四位前來。」

  紫袍老人蒙樂昌,急忙補充道:「晚筵方自結束,敝山主尚需親自督導佈置場地,不克親來敦請,尚祈少堡主海涵。」

  江天濤爽朗地哈哈一笑,道:「豈敢,豈敢,沈山主太多禮了,既然時間已到,我們就此前去吧!」

  說罷,舉步走下廳階,紫袍老人蒙樂昌四人,急忙閃至兩側,緊跟江天濤身後,逕向院門走去。

  院外燈光明亮,依然冷冷清清,仍看不見有人走動。

  江天濤經過皇甫香的院門時,覷目向內一看,發現裡面大部燈火已熄,氣氛十分沉寂,因而,他斷定皇甫香已先去了。

  正打量間,驀聞紫袍老人蒙樂昌,以遺憾的口吻道:「皇甫姑娘突然於昨夜三更時分下山了。」

  江天濤聽得心中一驚,不由急聲問:「為了何事?」

  蒙榮昌不自然地一笑道:「據皇甫香姑娘自己說,她突然想起幫中一件大事,必須由她親自裁決,由於時間已極急迫,必須星夜趕回東梁山去。」

  江天濤一聽,心裡明白,但仍佯裝不解地懊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這時,曉星稀疏,月已西下,東天已現出曙光,陣陣人潮喧嘩聲,逕由寨門方向,隱約傳來。

  江天濤一面前進,一面也在想著如何藉機離去,但想到尚有朱彩鸞和張石頭兩人。又有些不放心走。

  越過兩重院落,數排長捨,前面已是氣勢磅磚的魏峨大廳了。

  大廳上人影幢幢,燈光如晝,不時傳出陣陣豪放的笑聲。

  江天濤距離後廳門尚有七八丈距離,便見金面哪托等人已由廳內迎了出來。

  趙沛豐、韋長順、中年儒士陳雲等人,以及大洪山的各級首領,個個滿面紅光,神情興奮,俱都有些醉意醣醇了,只是不見了朱彩鸞和張石頭。

  江天濤一見金面哪托等人,立即將步子加快了少許,同時,俊面上也掛上一絲謙和的笑意。

  金面哪托首先抱拳當胸,朗聲笑著道:「少堡主精神煥發,昨夜睡得想必還好。」

  江天濤無暇去想金面哪托是否已經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但他有一個宗旨,那就是金面哪托不問,他也絕口不談。

  這時見金面哪托朗笑發問,也急忙拱手笑著道:「山主說得不錯,直到方才鐘響,在下才由夢中醒來。」

  如此一說,眾人齊聲哈哈笑了。

  江天濤走至近前,再向趙沛豐韋長順等人見禮問早。

  進入大廳,殘席早已撤走,參加通宵筵的群豪也早已走出廳外。

  江天濤由於關心朱彩鸞和張石頭,一人後廳門,便看到喝得攔醉如泥的張石頭,倦臥在一張醉翁椅上,仰面張著大嘴,已是軒聲如雷了。

  但,嬌艷刁鑽的朱彩鸞,卻依然不在廳內,想必是早去賓館休息。

  由於發現了張石頭,江天濤放心了不少,他倒希望張石頭借口大醉,就此放棄制服那匹野「霹靂豹」。

  就在這時,第三擊鐘又響了,聲震廳瓦,入耳欲聾,廳外廣場上,立即傳來一陣人潮喧嘩和馬嘶聲。

  金面哪托立即抱拳哈哈一笑,道:「論武即將開始,諸位請至廳前廣台入座。」

  說話之間,遊目看了趙沛豐等人一眼,特地又同江天濤肅手說了聲請。

  就在眾人走出內廳之際,身後驀然暴起一聲驚惶吆喝。

  江天濤循聲一看,星目條然一亮,不知何時,朱彩鸞已立在張石頭的醉翁椅前,而酒醉釀釀的張石頭,恰由醉翁椅上躍下來。

  朱彩鸞一見江天濤看她,索性粉面一沉,仰首去看廳上懸滿的紗燈。

  江天濤無可奈何地笑一笑,逕向廳門走去。

  金面哪托和神鞭趙沛豐等人看了這情形,俱都弄不清這一對未婚小夫妻,為了何事鬧意氣。

  但在江天濤的心目中,卻從來沒想朱彩鸞將來會是他的妻子。

  尚未到達廳門,即見廳外廣台上,橫列擺著數排座椅,已有不少英豪,早已找好自己的席位。

  這時,天光已經黎明,遠嶺近峰,俱已呈現在蒙隴的曙光中。

  江天濤走出廳門,星目閃電一掃廣場,心頭不由一震。

  只見一片人海,四周圍滿了三山五嶽的各路英雄,人聲鼎沸,萬頭鑽動,氣勢好不雄壯。

  廣場的中央,以紅繩圈了一個近百丈長,數十丈寬的大空場,場中有高欄,有深溝,有狹窄而深長的尖刀信道,想必俱是論武之用。

  在空場的中心,倘有一個以自灰圈成約有八九十丈方圓的小場地,兩邊各有一座兵器來,擺滿了各種兵刃,這個小小的圈心,想必是群豪較技之用。

  江天濤打量間,已至最前面的第一排錦披大椅前。

  金面哪托立即肅手請坐。

  江天濤知道謙虛無益,也就坦然坐在主賓大椅上。

  豈知,他身邊的第二張椅上,竟是被金面哪托殷殷請來的蝶妹妹。

  朱彩鸞卻毫不客氣地坐在椅上。同時,任何人看得出,她坐在江天濤的身邊,神色間,有著掩飾不住的欣喜。

  金面哪托一俟趙沛豐等人以及後幾排較有名氣的人物各自就位後,才折身走至自己的主位大椅前。

  這時,東方天際已露出一線晨曦,全場的景物和遠處群豪的面目與衣著,俱能清晰可見。

  偌大的一座平坦綠谷,由大廳的廣台兩側以至全場,圍滿了各路趕來看熱鬧的群豪,乍然看來,不下四五千人。

  酒意濃重的金面哪托,遊目看了一眼,人聲喧嘩,圍立四周的群豪,似是也沒想到,居然到了這麼多人。

  他立在自己的大椅前,神情凝重,暗透得色,緩緩地將右手舉起來。

  就在金面哪托緩緩舉手的同時,身後半空中,突然響起一陣清脆尖銳的號角和一陣咚咚密鼓聲。

  江天濤等人回頭一看,只見外廳的魏峨高脊上,並肩立著數十名號角和鼓手,一式鮮衣,十分整齊。

  這時,廣場上的數千英豪,頓時靜下來,一片繁星般的目光,一齊集中在金面哪托的身上。

  金面哪托一俟全場人聲靜下來,條然將手放下,號角和鼓聲,也嘎然停止。

  於是,雙目精光閃射,極緩慢地掃視了全場一眼,接著朗聲道:「在論武大會沒有開始前,在下沈奇峰,首先謝謝光臨本山的諸位前輩、朋友和各路豪傑。」

  說罷,抱拳過頂,連連擺動。

  群豪一見,立即掀起一陣熱烈掌聲和議論聲。

  金面哪托放下雙手,一俟掌聲歇落,繼續朗聲道:「至於以武會友的規則和規定,在下深信諸位早已看過本山公佈的敬告各路英雄書,是以,在下不再贅述。」

  說此一頓,群豪紛紛交頭接耳,立即掀起一陣嚼嚼的議論聲,想必是有不少人沒有看到敬告各路英雄書。

  金面哪托繼續朗聲道:「在會友開始之前,在下特地恭請本山第一位嘉賓與諸位見面。」

  如此一說,場中的人聲,頓時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金面哪托的身上。

  江天濤知道金面哪托說的是他,雖然心中略感不快,但覺得能和這多三山五嶽的英豪見見面,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心念末畢,金面嘟托已肅手向他說了個請。

  江天濤謙和地領首一笑,自然地出椅上立起來。

  這時,寂靜無聲的群豪,一見由椅上立起來的江天濤,立即掀起一陣騷動和議論聲。

  金面哪托別具用心地含笑看了一眼全場,特別提高聲音道:「諸位,這位著藍衫,束儒巾,身佩麗星劍的少年英傑,就是武林景仰,德高望重,陸地神龍江老英雄的唯一公子江天濤,新掌九宮堡的江少堡主。」

  話聲甫落,只見全場人面閃閃,萬頭鑽動,突然暴起一聲如雷歡呼,聲震山野,驚天動地,蒼弩回應,群峰齊鳴。

  也就在群豪歡呼的同時,東邊天際,突然暴起半天朝霞,全山頓時塗上一層金耀,光明大放。

  江天濤看了這等怒濤駭浪般的熱情場面,不禁血脈賈張,神情激動,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

  他知道,群豪如此熱烈,完全是出自對老父江浩海的景仰和擁戴之故,但是,也因而激起他萬丈雄心和豪氣。

  心念間,早已抱拳過頂,答謝四周群豪對他的熱烈歡呼。

  金面哪托沈奇峰雖為一山之主,但何曾見過這等萬眾一致的歡呼場面,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妒意!

  同時,在相形之下,他這個一山之主,在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心目中,實在微不足道,因而內心也升起一絲羞愧和自卑。

  神鞭趙沛豐看在眼裡,笑在心裡,想到老弟江浩海,有子若此,老懷堪慰,風願得償矣。

  嬌靨一直凝霜的朱彩巒,第一次有了百合綻蕾的歡笑,同時,神色間,流露出無比的驕傲。

  因為,自她情竇初開便被她一直深愛著的江天濤,已是轟動武林,名滿天下的風雲人物。

  江天濤放下雙手,見數千英豪的歡呼依然不停不歇,只得再度抱拳過頂,答謝群豪的盛情。

  在這種場合上,他不便說什麼,因為他也是前來參加大會的一份子,只因他是一堡之主,而被金面哪托尊為到場的第一嘉賓而已。

  群豪恍如雷鳴的歡呼,終於靜下來,江天濤才緩緩坐在椅上,當他看到身邊的朱彩鸞,櫻唇綻笑,光彩滿面的時候,一直鬱悶的心情,也豁然開朗,領首一笑,誤會冰釋。

  這時,金面哪托再度朗聲道:「現在以武會友大會立即開始,但在第一個騎術項目開始之前,在下先請諸位看一樣東西。」

  話聲甫落,群豪頓時一靜,全場所有人的目光,一齊迷惑地望著沈奇峰。

  於是,金面哪托沈奇峰,向著左側一揮手,十數丈外的群豪之後,立即傳來一陣沉聲吆喝。

  一聲清脆的馬鞭聲響,接著是一陣沉重的車輪聲。

  只見群豪閃開的缺口處,四匹雪白大馬,拉著一輛四輪平台大車,車上,赫然放著一個上覆紅綢的龐然大物,在剛剛升起的朝陽下,愈顯得鮮艷、醒目。

  車的兩邊,各有十名彪形壯漢,俱都挺胸凹肚,神氣十足。

  車前兩個御手,各揮一根丈二長鞭,迎空抽打,吆喝連聲。

  四匹雪白大馬,昂首豎祟,怒嘶連聲,放開鐵蹄,愈馳愈疾,繞了一個小小弧形半圈,逕向廳階前奔來。

  這時,全場雖有數千人之眾,但卻靜得鴉雀無聲,除了隆隆的車輪聲外,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江天濤看得劍眉微蹙,乍然間,也鬧不清紅綢中覆著什麼東西。

  御手將大車極熟練地停在廳階前,同時起身,面向金面哪托沈奇峰,抱拳躬身,朗聲道:「玉獅運到,恭請山主定奪。」

  趙沛豈等人一聽,俱都驚呆了,四周群豪立即掀起一陣震驚騷動。

  金面哪托得意地一笑,立即命令道:「紅綢撤開。」

  話聲甫落,立在車上的兩列彪形壯漢,同時躬身,暴聲應偌,接著將那方丈二寬長的紅綢扯下來。

  群豪一見,目光同時一亮,不少人脫口一聲輕啊!

  只見大車上,赫然放著一隻通體雪白,重約千斤的持球王獅。

  玉獅怒睛張口,狀極兇猛,但是,爪和牙齒,以及獅尾,俱已脫落和剝蝕,頸間的長毛紋路,也看不真切了。

  金面哪托繼續朗聲道:「諸位,這座玉獅,就是在下在本山絕壁中撿到的玉獅子,現在請諸位親自目睹獅身上面是否記載著絕世武功。」

  群豪一聽,又是一陣騷動和議論聲。

  金面哪托轉身望著江天濤和趙沛豐等人,微一肅手,故意謙和地笑著問:「諸位可要下階一看?」

  根據獅身剝蝕的情形,任何人看得出,上面即使有字跡,恐怕也早已模糊不清,無法認讀了,因而,俱都謙和地搖搖頭,同時齊聲道:「不必了。」

  金面哪托暗自得意地一笑,即向車上的兩個御者,猛一揮手,朗聲沉喝:「繞場一周。」

  兩個御者,恭聲應是,揮鞭撥馬,一聲鞭響,四馬同嘶,放開四蹄,沿著紅繩邊沿,如飛馳去。

  江天濤一直想在朱彩鸞口裡探出,恩師海棠仙子和師姊雪丹鳳的行蹤消息,因而無心去看飛車繞場一周的無聊蠢事,於是,面向身邊朱彩鸞親切地一笑,低聲問:「蝶妹,你和張石頭哥兩人,怎的會有這大的興致,竟由梵淨山趕來此地參加沈山主的以武會友大會?」

  朱彩鸞見江天濤呼她蝶妹,不由愉快地笑了。於是,也輕聲道:「我們是奉師父之命,前去天門訪悟真大師,事畢才趕來此地。」

  江天濤會意地點點頭,繼續肅容問:「師父和雪師姊可是去了梵淨山無憂洞府?」

  朱彩鸞聽得一愣,不由驚異地低聲道:「怎麼,你不知道呀?」

  江天濤不知何故,只得搖了搖頭。

  朱彩鸞愈加驚異地低聲道:「你的表妹汪燕玲沒有告訴你?」

  江天濤一聽汪燕玲,心情頓時沉重下來,想到負氣出走的汪燕玲,不知可曾回堡,馬雲山等人是否將她追回來。

  心念間,早已搖了搖頭,用幾乎難以聽見的聲音,黯然道:「沒有……話末說完,載著玉獅子繞場一周的四馬大車,已駁回廳前。

  朱彩鸞想是見馬車已經駛回,因而匆促簡要地道:「是我去請的仙子前輩和雪師姊嘛!

  那時汪姑娘也在呀!她還說毒娘子和朝天鼻聞風潛逃的事,她怎的沒有告訴你……」

  話末說完,應前已響起一陣吆喝和馬嘶。

  江天濤見無法再談下去,只得搖了搖頭,由於已知恩師的下落,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因而也匆匆地道:「中午時分即行告辭,我們一同回梵淨山去。」

  朱彩鸞一聽,頓時大喜,深情地望著江天濤,連聲應好。

  於是,兩人同時探首去看人無聲息的張石頭,一看之下,俱都忍不住笑了,原來張石頭又在椅上睡著了。

  就在這時,廳前突然響起一陣協力搬物的吆喝聲。

  江天濤和朱彩鸞同時轉首一看,只見立在車上的二十名彪形壯漢,已將重逾千斤的玉獅子,由四個車輪上連同巨木平台,一併抬下來,艱難地放在地上。

  緊接著,面向金面哪托,同時躬身,紛紛躍上大車,御者一聲吆喝,四馬放蹄如飛,迅即駛進群豪讓開的信道內。

  金面哪托一俟馬車駛進信道之後,立即面向群豪,朗聲道:「在下撿到的玉獅子,諸位均已過目,明眼人一望而知,那上面是不可能記載著什麼絕世武功的……」

  群豪一聽,立即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

  金面哪托沈奇峰,面帶得意微笑,遊目看了全場一眼,似是不願讓群豪議論下去,繼續朗聲道:「諸位如果尚有疑問,正午休息之際,可至玉獅子近前,仔細觀察,現在第一個項目是贈馬。」

  說罷,轉首左看,同時右手高高舉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21:57:45

  金面哪托沈奇峰的右手一舉,方才群豪讓開的缺口信道處,再度傳來一陣壯漢們的協力吆喝。

  緊接著,一陣吱吱聲響,只見方纔的二十名彪形壯漢,每人腰間懸著一捆長索,協力推出一個裝有四個鐵輪的龐大鐵柵籠來。

  鐵籠內竟是一匹通體黃毛,上有黑色波紋,中原極少看到的高大斑馬。

  群豪一見大嘩,俱都將議論玉獅子的話題改變為談論斑馬了。

  鐵籠中的黃毛黑紋大斑馬,一見全場喧嘩的人眾,立即昂首豎須,暴跳如雷,連聲驚嘶中,後蹄猛踢鐵籠。

  群豪看了這等聲勢,不少人變顏變色,張口乍舌。

  江天濤看得劍眉一蹙,不由為昨晚誇下海口的張石頭暗暗擔憂。

  朱彩鸞一見籠內的斑馬,立即興奮地道:「濤哥哥,如能騎這種馬在江湖上騎,一定到處受人注目。」

  江天濤深知朱彩鸞的個性,不便多說什麼,只淡淡地笑一笑。

  就在這時,二十名彪形大漢,已將鐵籠推至場中。

  金面哪托首先看了一眼醉在椅上的張石頭,接著面向群豪朗聲道:「諸位看到的這匹野馬,就是敬告各路英雄書上所說的霹靂豹,凡降服此馬,並超越深溝、高欄和萬刀巷者,就是霹歷豹的主人,有意此馬的朋友,不妨入場一試。」

  片刻過去了,廣場上人聲鼎沸,喧嘩之聲,愈來愈盛。

  金面哪托見久無人入場,不由輕蔑地看了一眼爛醉如泥的張石頭。

  朱彩鸞看在眼裡,芳心大怒,不由轉首就要喊張石頭,嬌軀一動,但機警的江天濤,立將她的玉手握住。

  就在這時,金面哪托已面向群豪,傲然輕蔑地朗聲道:「入場欲顯身手的朋友,盡可放心馴馬,萬一不幸陷入險境,推籠進場的二十名弟兄,俱都備有套馬索,自會為閣下保駕。」

  話聲甫落,西南角上的群豪中,突然響起一聲大喝道:「俺有幾句話要問你沈山主。」

  喝聲甫落,群豪中飛身縱出一人。

  江天濤和朱彩鸞,循聲一看,只見縱出的那人,竟是一個肩闊背厚,頭如麥,一身深灰勁裝的威猛壯漢。

  金面哪托一俟威猛壯漢縱至場中,立即謙和地問:「閣下有什麼話盡請發問。

  威猛壯漢濃眉一軒,舉手一指不遠處的斑馬鐵籠,忿忿地沉聲道:「俺先問你,你今天舉行的以武會友大會,是人與人爭,還是人與獸鬥?」

  金面哪托輕蔑地朗聲哈哈一笑,道:「閣下豈沒聽到在下宣佈的這個項目是贈馬嗎?」

  威猛壯漢繼續沉聲道:「這樣野生凶馬,性剛如火,不啻猛獸,誰能制服的了耶?」

  金面哪托再度哈哈一笑,道:「真正功力深厚,武功精絕的高手,莫說一匹野馬,就是雄獅猛虎,又有何懼?」

  威猛壯漢的虎目一亮,立即沉聲問:「請問你沈山主可能降服此馬?」

  金面哪托被問得一愣,臘黃的面孔上,頓時通紅,如果說能降服,深怕群豪要求他當眾表演,如果說不能降服,又怕天下英雄恥笑。

  正遲疑間,場中的威猛壯漢,已仰天發出一陣輕蔑大笑,接著傲然朗聲道:「江湖上風傳沈山主已習成絕世武學,堪稱當代第一流的高手,功力不下各派掌門宗師,看來傳聞是子虛,尚不如俺大力羅漢遲新南:…」

  金面哪托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厲聲道:「閣下可是自信能降服此馬?」

  威猛壯漢傲然一笑,道:「在下如能制服了這匹野馬,你沈山主的臉上焉有光彩。」

  金面哪托羞怒交集,在酒醉之下,理智頓失,不由怒目厲聲道:「閣下盡可不必為在下的顏面著想,你如能制服此馬,通過高欄,大洪山總壇三旗均由你掌理。」

  話一出口,群豪震驚,立即掀起一陣騷動。

  江天濤聽得眉頭一皺,知道醉意濃重的金面哪托被逼得不得不出此下策,孤注一擲,以爭回剛才被奚落的面子。

  即見場中威猛壯漢,正色肅容道:「沈山主你說的話可算數?」

  金面哪托怒極一笑,道:「沈某人雖不是當代一派的掌門宗師,但也是領袖三壇的一山之主,豈肯當著天下群豪,食言寡信?」

  威猛壯漢一聽,朗聲讚了個好,接著沉著道:「俺大力羅漢遲新南,雖然不諳騎術,但制服一匹野馬,尚有這份本事。」

  金面哪托冷冷一笑,極輕蔑地說:「那很好。」

  說此一頓,即對場中鐵籠兩邊的二十名彪形大漢,厲聲道:「放馬」

  二十名彪形大漢,一聲吆喝,紛紛縱上鐵籠,五個壯漢去拔籠門上的五根鐵條,其余壯漢,紛紛解下懸在腰間的套馬索。

  四周群豪一見,俱都面色微變,根據壯漢們紛紛縱至籠頂而不敢立在地面上判斷,籠中野馬的兇猛厲害,可見一斑。

  大力羅漢遲新南看了這情形,神色似乎也有點揣揣不安,但他仍峙立場中,蓄勢以待。

  籠中的斑馬,一見壯漢縱上籠頂,早已形如瘋狂,不時人形立起,張口去咬大漢腳踏的鐵梁。

  群豪一見,相顧失色,俱都替「大力羅漢」捏了一把冷汗。

  鐵籠一啟,斑馬豎耳一聲怒嘶,後蹄一磴,如飛衝出,疾如奔雷般,直向場中的大力羅漢衝去,勢如脫押猛虎。

  全場群裡,頓時一靜,雖有數千人眾,卻無一人發聲,俱都瞪大了一雙眼睛,望著場中。

  江天濤看了這等聲勢,兩道劍眉蹙得更緊了,他斷定場中的那位大力羅漢要想制服這匹形如猛獸的野馬,決非易事。

  心念末畢,野馬已奔至大力羅漢身前,一聲怒嘶,張嘴猛咬壯漢的左肩。

  大力羅漢早已蓄勢以待,一俟野馬張口咬來,身形一閃,橫躍八尺。

  豈知他的雙腳尚末落地,野馬猛一低頭,同時一聲低嘶,連肩帶背,斜橫裡如飛撞去,聲勢猛不可當。

  群豪一見,一陣大嘩,不少人脫口一聲驚啊!

  大力羅漢遲新南,著實吃了一驚,大喝一聲,疾施千斤墜雙腳猛的一踩地面,身形騰空躍起。

  野馬橫裡撞空,接著一聲怒嘶,條然人形而立,張口向大力羅漢的雙足咬去。

  由於野馬身高體大,加之一躍之勢,乍然看來,馬口距離大漢的雙足,似是已不足兩尺。

  群豪心中一驚,再度掀起一片啊聲。

  就在啊聲四起的同時,大力羅漢遲新南的身形,已順著馬頸,疾瀉而下,赫然騎在馬背上。

  野馬一見被騎上,神情瘋狂,暴跳如雷,時而前蹄揚起,時而後蹄猛踢。

  大力羅漢雙手緊握馬須,兩腿夾緊馬腹,任它野馬威猛如虎,絕不放鬆。

  群豪一見,精神大振,突然暴起一聲驚天動地,宛如春雷般的吶喊助威。

  這聲如雷吶喊,頓時將攔醉如泥,熟睡椅上的張石頭驚醒了。

  張石頭睜眼一看,見場中正有一人騎在一匹暴跳如雷的奇特花馬上,頓時大怒,不由條然由椅上跳起來,震耳一聲大喝:「哪裡來的野傢伙,膽敢潛我張石頭的先。」

  大喝聲中飛身縱下廳階,展開經功,直向場中奔去。

  江天濤怕張石頭酒醉有失,不由驚得脫口急呼:「石頭兄請回來。」

  朱彩鸞仍記得金面哪托沈奇峰以輕蔑的目光看張石頭的事,因而,不以為然地阻止道:「濤哥哥,讓他去吧!一個男子漢說了話豈能不算。」

  金面哪托本就擔心場中馬上的大力羅漢制服了野馬,這時又見張石頭奔向場中,愈感不妙,如之聽了朱彩鸞的話,愈加地不安了。

  這時,他才驚覺到方才酒醉失言,不該盛怒之下,意氣用事,以大洪山主的寶座作孤注一擲的承諾。

  就在金面哪托焦慮不安之際,圍立四周的數千英豪,突然暴起一陣驚恐吶喊。

  金面哪托定神一看,不由得意地笑了。

  只見場中暴跳的野馬,突然就地一滾,立將背上的大力羅漢壓在馬身上。

  江天濤生俱俠肝義膽,條然由椅上立起來,同時,四周的群豪中,不少人撤出兵刃,向場中奔來。

  立在鐵籠上的二十名壯漢,雖然齊聲吶喊,並紛紛揮動套馬索,但距離太遠,壯漢們又不敢下來,只是空自大聲吆喝。

  但醉意釀釀,身形有些搖晃的張石頭,這時卻已飛身奔到了。

  張石頭見野馬一滾而起,又張口去咬地上的大力羅漢,佈滿紅絲的環眼一瞪,震耳一聲大喝:「畜牲膽敢傷人。」

  大喝聲中,飛身向野馬撲去。

  形如瘋狂的野馬,一見張石頭攻來,顧不得再咬地上的大力羅漢,一聲怒嘶,條然一低頭,猛向撲來的張石頭撲去。

  張石頭仗著皮堅肉厚和一身刀槍不入的構練功夫,一見野馬衝來,非但不躲,反而伸臂去抱馬頸。

  群豪一見,大吃一驚,同時暴起一片啊聲。

  但剛剛稍微安心的金面哪托沈奇峰,看了張石頭的這種拚命聲勢,卻忍不住一陣肉跳心驚。

  只聽場中秤聲一響,接著是一聲悶哼,只見張石頭圓胖如鼓的五短身軀,立被野馬撞倒在地上,身形宛如一個大肉球,直向一丈以外滾去。

  剛剛停止驚呼的群豪,再度驚慌地吶喊起來。

  金面哪托一見,不由得意地笑了,但當他發現江天濤和朱彩鸞也愉快地笑了,面色頓時大變。

  再看場中,由地上躍起來的大力羅漢,一見張石頭被撞倒了,也大喝一聲,再向野馬奔去。

  野馬見身後又有人偷襲,一聲怒嘶,回身向大力羅漢攻去。

  一連滾出一丈的張石頭,大喝一聲,翻身坐了起來,瞪著一雙環眼,東張西望,似是仍在尋找野馬,任何人看得出張石頭被撞得已頭昏眼花,不辨方向了。

  但群豪見他沒有被撞得暈厥過去,居然仍能坐起來找馬,俱都由衷地暴喝了一聲烈彩。

  張石頭知道群豪在為他打氣,精神大振,這時,發現野馬正向方纔那個壯漢撲去,大喝一聲,挺身躍起,再向野馬撲去。

  大力羅漢將馬引誘過來,旨在怕它傷及張石頭,一日一野馬反身真的撲來,他又一籌莫展了,只是左蹦右躍,閃躲野馬的兇猛攻勢。

  張石頭一見,大喝一聲:「無用的傢伙快出去,看掩張石頭的。」

  大喝聲中,騰空躍起,不顧馬首馬尾,伸張著雙臂,猛向野馬撲下。

  群豪一見,頓時大嘩。

  大力羅漢正苦無機會下台,如今經張石頭一罵,正好轉身奔向場外。

  野馬正待追去,驀見張石頭凌空撲下,一身怒嘶,折身回馬。

  就在野馬折身之際,張石頭已疾瀉而下,伸臂抱住馬股和馬尾巴,同時,兩腿猛力將野馬的兩條後腿一夾。

  群豪一見,俱都面色大變,在驚呼喧嚷聲中,挾雜著高聲吶喊。

  由於野馬後腿被夾,凶性大發,驚嘶怒吼,暴跳如雷。

  但傻勁十足,大力如虎的張石頭.雙臂抱著馬屁股,死不放手。

  野馬回首去咬,勢必回頸折腰,但,腰上被張石頭抱住了,宛如一道鋼箍,回轉便岌岌欲倒,如用後腿猛踢,張石頭兩手緊抱之力,重逾千斤,身體也恰恰坐在腿彎處,踢彈均不能自如。

  群豪一見,精神大振,齊聲吶喊,紛紛揮拳,瘋狂地為張石頭助威,聲震山野,直衝霄漢。

  張石頭不管野馬如何蹦,如何踢,群豪是否為他吶喊助威,他早已有了一定之規。

  就是抱緊了馬屁股,死不放手。

  江天濤看得連連搖頭,朱彩鸞看得咯咯嬌笑,趙沛豐和韋長順等人,俱都緊張地由椅上立起來。

  只有大洪山主金面哪托沈奇峰,雙眉緊蹙,冷汗油油,雙掌緊緊地握著木椅扶手,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張石頭。

  就在這時,場中狂暴亂蹦的野馬,突然一聲怒嘶,猛向地面上倒去。

  群豪一見,吶喊立止,同時暴起一片驚啊,俱都瞪大了眼睛望著張石頭,不少人驚得脫口呼聲「完了」。

  但,傻人也有心眼的張石頭,就在馬背滾及地面的一剎那,猛的將頭一縮,馬背翻過,他又伸出頭來了。

  群豪俱都驚喜地張大了嘴巴,而金面哪托沈奇峰的面色,卻變得蒼白如紙。

  野馬一連翻了六七次,張石頭俱都如法泡製。

  驚喜發呆的數千英雄一見,突然暴起一聲恍如春雷的怪聲烈彩,聲震山野,歷久不絕。

  這時,場中野馬,雙耳連連扇動,目光已露驚恐,暴性已沒有方才兇猛,但它們強自掙扎,亂踢亂蹦。

  野馬突然一聲驚嘶,條然仰起前蹄,藉著疾落前蹄之勢猛踢後蹄,企圖將張石頭甩出去。

  但死抱著馬屁股緊挾著馬腿,張石頭紋絲不動,宛如生長在馬屁股上。

  野馬踢了兩下,前蹄再度仰起。

  就在野馬前蹄伸起,即將下落之際,力如猛虎的張石頭,突然雙腳落地,大喝一聲,奮力將野馬的後腿扳起。

  野馬一聲驚嘶,轟隆一聲大響,塵土飛揚中,馬身已斜傾在地面上。

  吶喊尚末停歇的群豪,再度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暴聲烈彩,震耳欲聾。

  張石頭將馬扳倒後,緊接著一個飛撲,伸臂抱住挺身躍起的野馬的肩井和馬須。

  但他的身體尚未翻上馬背,野馬已一聲驚嘶,放開四蹄,逕向西南角的群豪前,驚惶奔去。西南角的群豪一見,一齊揮動雙手,紛紛厲聲吆喝。

  野馬已經膽怯,一仰前蹄,條然轉身,再向正北群豪身前如飛衝去。

  正北群豪,同樣的揮手厲喝,野馬不敢向前,再向正南奔去。

  這時,全場數千英豪,神情興奮,如瘋如狂,歡聲直衝霄漢。

  張石頭一手抓著馬須,一手抱著馬頸,一條腿蹲在馬背上,一條腿扣著馬腹,在縱跳飛奔的野馬上,沒有絲毫翻上馬背的機會。

  由於野馬飛奔的速度奇快,群蒙大駭,唯恐野馬衝進人群內,紛紛撤出雪亮刀劍和兵刃,一齊搖動,暴聲吶喊。

  野馬受驚厲害,突然神情如狂,昂首豎耳,立尾立須,沿著紅繩邊沿狂奔馳疾,其快如飛,僅看到馬腹旁邊,一團黑影,已看不清張石頭的面目和手。

  群豪興奮,宛如瘋狂,揮臂跳躍,吶喊助威。

  就在這時,場中飛奔的野馬,已到了一道高有八尺,寬約一丈的高欄前,一聲長嘶,騰空而起。群蒙在瘋狂的吶喊中,再掀起一陣驚急烈彩。

  金面哪托一看,蒼白如紙的面色再變。

  野馬越過八尺高欄,前面即是一道兩丈多寬的深溝,野馬身形末停,一聲雷鳴,縱身凌空。

  群豪何曾見過這等驚險絕彩場面,雖然個個聲嘶音啞,但仍不停地瘋狂吶喊,而且愈喊愈烈。

  江天濤劍眉微軒,俊面展笑,不停地緩緩搖頭:心想:俗語說,傻人自有傻福氣,這話說得一點也不虛。

  朱彩鸞格外驚喜,幾乎忍不住從椅上跳起來。

  就在這時,數千群豪的吶喊,突然靜下來,場中情勢立變,而煞費苦心的金面哪托,一切的希望,也就寄托在這最後一關。

  周圍數千群裡,俱都張嘴瞪眼,目光一瞬不瞬地瞪著伏貼在馬腹一測的張石頭,每一個人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只見騰空超過深溝的野馬,身形不停,昂首豎須,繼續向三十丈以外的尖刀巷如飛衝去。

  就在這時,群豪中突然有人高喊:「快翻上馬背去,快翻上馬背去。」

  但一向沒騎過馬的張石頭,這時只覺啼聲震耳,急如驟雨,風聲呼呼,大地倒逝,任何人的呼聲,他都聽不到了。

  三十餘丈的距離,眨眼一到,野馬霹靂豹,昂首一聲長嘶,神情又近瘋狂,飛身沖進了尖刀巷內。

  群豪一見,面色大變,一片驚啊!

  就在群豪驚啊出口的同時,尖刀巷內,已傳出一陣叮噹響聲,同時,隨著野馬的飛進,飛射出無數折斷刀尖,寒光閃閃,株目驚心。

  兩丈多長的尖刀巷,眨眼已經馳過,伏貼在馬腹右側的張石頭,亦沒有血肉模糊,橫屍在尖刀巷內,他依然緊緊貼在馬腹上,僅背上的衣服,破了十多道縫,而他的背部肌肉,卻絲毫末損。

  群豪一看,突然暴起一聲烈彩,恍如雷鳴。野馬霹靂豹,似是黔驢技窮,又跑了半圈,速度逐漸慢下來,再奔到高欄前,它已不跑了,馴服地緩步向場中的鐵籠走去。

  張石頭見馬不跑了,扭腰翻上馬背,舉起雙手,哈哈笑了。

  群豪一見,立即暴起一陣英雄式的歡呼。

  張石頭十分得意,抱拳過頂,連連拱揖,例著大嘴,高興得已不知自己。

  野馬走至鐵籠前,自動地停下來,張石頭飛身下馬,伸手拍了一下馬須,指著籠門,神氣地大聲說:「進去。」

  喝聲甫落,四周群豪立即暴起一陣響徹滿谷的歡笑。

  野馬霹靂豹,還真聽他的話,低嘶一聲,走了進去,立在籠頂上的壯漢,立即便籠門關閉。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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