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542|回覆: 13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夏灩]女王惹不起(危險關係2)[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08:07 |正序瀏覽
女王惹不起【危險關係2】作者:夏灩

身為家族和集團最有能力的接班人之一,唐湘茉深知自己處境艱險,
但她就是不喜歡身邊有人時時跟著,尤其是這個裝模作樣的男人!
她在商場打滾多年,什麼人沒見識過,但論起不要臉的等級,
霍於飛要排第二,也沒人有資格拿第一!他整天愛耍嘴皮加耍賴,
看到她直喊親愛的,她聽到耳朵麻痹,他卻樂此不疲,彷彿刺激她是種樂趣;
她肯定自己惹到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但她也非弱女子,
想當她的貼身保鑣很簡單,只要能贏過她就萬事好說……
他不是第一次聽過唐湘茉這名字,但第一次見到本人,
只能說她有夠慘,右手打石膏、身上滿是傷地躺在醫院,
慘到這樣還說不需要貼身保護,不知她是勇敢還是太傻;
幸好他閑得發慌,而她正是打發無聊的最佳物件,既然如此,
那他考慮看看要不要跟著她一輩子好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4:19
穿梭陰陽吧  夏灩
  
  這一本真是我人生最大危機(和女主角一樣危險),現在居然出版了,有種自己當初被鬼上身的茫然,是說都快寫不完了還爆字,真是絕望,所以這篇後記會充斥各種不知所措,其實我根本就很不知所措……
  
  一如上本《小姐不好當》所提,這系列的創作源頭是我看了一套漫畫,雖然有混字數的嫌疑但讓我重新介紹一次,那是“一群男人身懷絕技,大搞姦情,狂放閃光的故事(對,是BL)”,於是就決定讓男主角們當保鏢。但開稿前的妄想是容易的,開稿後的實行是崎嶇的。《小姐不好當》初稿寫於兩年前,當時都寫到第九章了,最後卻決定擱置。回頭是岸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我居然沒奉為圭臬,還傻傻動心決定補完,下場就是要死要活……
  
  但書寫過程中也補完了許多(奇妙的)知識,女王的故事也由此成形,乍看之下很亂來,其實是我人生第一本按部就班、全按大綱在走的作品。神奇吧,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然後男主角的春麗頭不受好評!(傷心)本來想改成馬尾便沒作空了,所以……就這樣吧,作者最大,誰與爭鋒!
  
  這本的劇情真的是我首度嘗試,我寫得很開心,所以在死線奔馳的感覺也沒那麼痛苦(友:“你確定這還是死線嗎?我覺得你都快要跨越陰陽界了……”)。(笑)若可以我很想寫續集,當然這得看你們捧不捧場婁!不要作者自己在那裡很嗨,讀者心想“啥小?!”,那就不好了……
  
  類似的故事我很想再寫(槍林彈雨異能人士萬歲!),我現在終於知道好萊塢那幫人幹麼很愛動不動就耍刀弄槍炸盡世界各國,因為真的很爽啊!中南美洲超微猛的,毒梟的配備實在教人歎為觀止(查資料的過程中數度傻眼),至於那位“冰毒之王”是真人真事(發生在二0一0年七月),但他有沒有發明新型冰毒我就不知道了(對,那我掰的,應該沒人懷疑吧。)
  
  這一系列一如既往充滿作者摯愛的腐味(聽起來好惡。)我沒打算掩飾,兄弟好萌!友人問:“這路易士是不是攻君啊?”我:“您真內行!”開玩笑,我是年下攻的踏實擁擠者耶!想起前陣子和朋友們聊到“偏見”。白袍+眼鏡=鬼畜,學生會室是BL聚集地,老師好推倒,哥哥都是受!(哥哥膽寒……)
  
  友:“弟弟這樣也算得到了他想要的了……”我:“對啊,所以大家都很幸福,贊贊贊!”(最好是。)
  
  在(到底為什麼要做的)設定裡,路易士的情況是短暫的,之後會慢慢好起來,但他故意裝沒好,一是覺得哥哥比較喜歡他那樣子,二是看著哥哥為他賣命借此博取微小的幸福……唉呀,想著想著好萌哦,但是我絕對不會寫的,喔耶!
  
  注:這一本的書名事實上是“女王惹不起‘瘋子’”,一個是男主角,一個是男配角。女主你看人的眼光怎就這樣呢……
  
  女主角用的那把槍是<城市獵人>裡冴羽獠的配槍(好古老),基本上是一般人除非有阿獠那樣的臂力,不然單手擊發是不可能的(兩個主角有練過,謝謝。)在我的設定裡女主角力氣頗大,這是天生的,所以才能在訓練後以單手持槍射擊,好孩子不要學,這本完全漠視臺灣的槍炮管制條例,反正有錢人有錢人的管道,從哪兒來的就不必太追究,有錢人不會告訴我們的(什麼跟什麼)。
  
  蟒蛇真的很漂亮!儘管只是看到收藏家們PO的照片,但第一眼就讓我決定女主角的本槍就是它了,可惜十多年前已經停產(就算不家生產也買不起啊。)SV-98的官方廣告看得我噴茶,“ONE SHOOT ONE KILLED。”。要不要這麼殺XDDDDDDD
  
  JAGAUR也是我很偏愛的汽車品牌,同樣開不起。我真的覺得崔弟弟好欠揍,小時候很討厭(現在也沒多喜歡XD),罰鍰在炸車之後唱的那首歌是NADESURF的<inside of love>。我很喜歡那句歌詞,還有WATERSHED的《INDIGO GIRL》卡稿時完全靠這兩首歌救我。
  
  是說開稿前我還很興奮地宣告,“邁阿密我來了。”結果根本就沒怎麼寫到!我對認知來自“CSI MIAMI”,寫作前查維琪百科,看到一句“邁阿密市區是美國最大的國際性銀行聚集地”,我看成國際“性”銀行聚集地,居然沒發覺,還是看到下一句才意識到自己理解錯誤,我對邁阿密的誤解到底有多深……(何頊修哭哭)
  
  設定男主角時,我考慮過究竟是要綠扁帽還是海豹,最後覺得海豹卑鄙的作風(喂)比較適合他。部隊征選過程真得很威,其實光男主角多軍時的經過就能定一套書了,但我想沒有人看那個……有機會我也想寫法國外籍兵團,光聽朋友世界描述就覺得超猛的。總之,這個世界好神奇……(非常虛弱的結論)
  
  我要去看王菲嘍!(樂)因為當初是朋友買的票,我根本不知道她唱三場,另一個友人要去,我聽到日期嚇得要命,想說不會吧,我搞錯了?我稿子還沒寫完!(而且人在陰陽界裡)好險不是,真是尿都要噴出來了……(喂!)
  
  總之,接下來應該會喘口氣,休息一下,就不用太想我嘍!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3:26
尾聲
  
  一年後 邁阿密
  
  臺灣的棠人百貨已上軌道,這段期間,唐湘茉身為顧問,臺灣美國兩地跑,如今終於得了閑,給自己放了整整一個月的假,和霍於飛兩人耳鬢廝磨,哪兒都沒去。
  
  不過就算想出去,她也沒那個力氣了。霍於飛不愧是特勤出身,體力好得教人生氣,她“鍛煉”了足足一年還是跟不上,至於他的過敏症狀倒是好了許多,沒再因為簡單接觸或親吻就發病,真是可喜可賀。
  
  這天,唐湘茉悠然醒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下了床,走去浴室沖洗。大概是軍隊出身,霍於飛儘管隨興妄為,生活習慣卻很規律,不管前一天鬧得多晚,隔日都不會賴床。
  
  久而久之,她也跟著早睡早起,只是今天實在太累了,她醒了醒,聽著浴室裡傳來的水聲,沒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勁上傳來一陣麻癢,好似被人啃咬著。
  
  那人從她稚嫩的頸間一路親吻至被單底下的肌膚,唐湘茉被擾醒,勾唇一笑。這男人自從病情好轉以後就變得很愛碰她,當然太過分的還是不行——除非做好發疹的準備。
  
  她很享受,索性裝睡一陣,卻見他沒停止的跡象,不禁無奈,“你是吸血鬼嗎?在找哪裡比較好下口?”
  
  “我想看你被我親幾下才會放棄。”霍於飛早就曉得她裝睡,呼吸明顯就是醒著的。“答案是一百零五下。”
  
  “正好。你繼續睡,剛剛葛羅打來,說她孩子病了,今天恐怕沒辦法去店裡。”
  
  她抬眼。“所以你今天要上班?”
  
  “是啊,算你走運,我可不想幫你入殮。”
  
  是誰害的啊?!唐湘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可惜水潤發紅的眼大大失了殺傷力,霍於飛低低一笑,在她嘴上啃咬一陣。“等我回來。”
  
  “嗯。”
  
  這一年,確定她安全無恙,霍於飛便與“擎天”解約。一開始,他放了自己一陣子的假,四處閑晃,唐湘茉隨他去,畢竟就算一百個吃白食的霍於飛她也養得起,但在半年前,他興沖沖地跟她說:“我看中一間店面,賣槍的,老闆是個老太太,她想退休了,我勸她她好久,才願意把店面盤給我……”
  
  可憐的老太太……
  
  唐湘茉默哀,可以想見他“勸”的方式肯定不太入流,也是因此,她才知他盤算了很久,籌備相關事項,先前怕他不是自己真正感興趣的做不久或者痛苦,才沒提起,如今塵埃落定,他神態興奮,眉眼放光,燦然得令她移不開眼,隨後他便把店鋪做了些簡單的改變,申請執照,重新開幕。
  
  他幹性十足,她也沒多事幫忙,她相信這男人自己搞得定。剛接手不完一個禮拜,那些看他是東方人以為好欺負的幫派份子,全在他“教育”之下洗心革面,現在碰到他都恭敬喊聲“飛哥”,或者是乾脆繞行,省得麻煩。
  
  只是因此,兩人相處時間大大減少,霍於飛上個月請了一個未婚媽媽與他輪流照看店面,對方似乎也有特殊背景,懂得舞刀弄槍,不是簡單角色,唐湘茉挺喜歡她,還有她那個粉雕玉琢的女兒。
  
  “我等會兒打電話問問她有沒有什麼需要,派人給她送去。”
  
  “……等一下,你就頂著這髮型出門?”
  
  “怎麼?”
  
  他抬眉,今天他綁了兩根沖天炮,造型實在很驚悚,偏偏當事人沒自覺。從她說叫他愛怎麼弄開始,他更是無休止的沒跟她客氣,三不五時就弄了顆怪頭,再這樣下去,她真怕滿心之戀都會被他弄得不剩……
  
  唐湘茉一陣無力,倒回床上,“沒事……路上小心。”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但,也只能如此,他愛綁就綁,她沒阻止,畢竟,她只需要負責一件事就好。
  
  就是——解開它。
  
【全書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3:06
第十章
  
  這一天,天空陰陰的,微微飄點小雨,唐湘茉去見了自己的父親。
  
  唐濟光並未被禁見,父女倆多年沒怎麼接觸,物是人非,年過半百的他這些年瘦了許多,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唐湘茉看著父親走入會客室,心頭百感交集,不禁喊了一聲。“爸……”
  
  “你來幹什麼?”唐濟光眼神很輕,這一年來受困囹圄的生活,讓他過往憤世嫉俗的狠戾不見了,像是尖銳的晶石被磨平了棱角,卻也再折射不出任何光華。
  
  唐湘茉看著父親,這個從小只願意施捨背影給她的男人,現在兩人面對面,她幾乎可以細數他臉上皺紋。過去她很怕這樣的冷漠,那冰冷的氣場總是壓迫得她渾身不舒服,但在這刻回首,卻發現是自己在意得太過分了。
  
  三十一歲的她,事業有成,其實早已脫離了家族束縛,得以自由,再不必戰戰兢兢,卑微地渴求父親一抹溫暖的微笑。
  
  所以,她說:“我不後悔。”
  
  不後悔選擇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即便為此背負罪名,被世人指責為陷害父親身陷牢籠的不孝女。
  
  唐濟光揚起眼眸,瞅著女兒,出乎意料地平淡:“你沒什麼好後悔的。”
  
  同樣地,他也不後悔自己的作為。
  
  會客室內再度陷入沉默,那些溫言好語似乎從來不曾出現在他們之間,或者唐家就是這樣的。唐湘茉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她想知道父親是否恨她?恨得巴不得她死?他送她的槍,她一直好好保管著,那又代表了什麼意義?
  
  良久,唐濟光率先開口。“我說過你名字的由來沒有?”
  
  她一怔,搖搖頭。
  
  唐家在她這一輩,按祖譜中間字不論男女皆是由“湘”字為名,難道還有別的什麼?
  
  她一臉迷惑,只見唐濟光掀了掀唇,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語出《莊子‧太宗師》。唐湘茉不懂父親怎麼會突然跟她提這個,正要問明白,唐濟光便接著說:“好好想想這句話的意義,臺灣不適合你,早點回邁阿密去吧,往後沒事就別來了。”
  
  他語調疏冷,態度淡漠,說罷便要轉身離去。唐湘茉思忖這句話的意思,忽然竟有些明白了。“爸……”
  
  原來是這樣?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與其在危難之時相互以口沫潤澤對方,延續生命,還不如平靜安穩地在江水裡各自悠遊,想不起對方。
  
  上一輩的恩怨,唐濟光註定得背負,他的父親唐沅閎在爭奪唐家繼承人之位的時候輸了,輸得徹底,最終被迫挺而走險,死在牢獄。他從小被灌輸必須為自己的父親爭一口氣,但唐湘茉不需要,也不適合那些。
  
  他並不打算做個好爸爸,卻也沒想將她牽扯進來。與其讓女兒在艱險裡倚靠自己,成為他的弱點箭靶,還不如放她到安全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而她也沒教人失望,她憑藉一己之力,確實有了屬於她的一片江湖,若能忘了唐家的一切,那便再好不過……
  
  唐濟光進去了。
  
  唐湘茉始終站在那兒,瞅著父親的背影,眼眶潮潤,卻沒落淚。
  
  她知曉父親並不希望她留戀這份淡薄的親情,而這是她現今唯一能盡的孝道。她的疑問也得到了答案,父親早就失去了掌控黑道的能力,可在那之前,她已有了另一個去處而不受脅迫。
  
  她曾經為自己被放逐而憂傷、失望、絕望,未料那卻是父親贈予的最大的禮物……
  
  如同那把槍,他給她的,是保護自己的力量。
  
  唐湘茉走出了看守所。
  
  天色仍黑,霍於飛站在停車處,卻似有道光彙聚在他身上。她面容陰鬱,表情複雜,走上前去,最終抑止不住地落淚,哽咽道:“我不喜歡……”
  
  “呃?”霍於飛全無準備,手忙腳亂,瞅望她哭泣的臉,心疼得緊。他將她抱擁入懷,還好這一刻除了安慰她,他也無法有其他念頭。這擁抱很平實,烘暖了她,她哭得像個小女孩,停不下來,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抹。
  
  霍於飛一手撐傘,一手拍撫她的背,軟言哄著:“好乖、好乖,你看,痛痛飛走了~~”
  
  “飛你個頭啦……”她哭著,卻萬分感激這一刻有他存在,讓她得以宣洩。
  
  她把剛才在看守所內的對話跟霍於飛講,一邊講一邊抱怨。“他從來沒問我想不想,太過分了……”
  
  他歎了口氣,也沒想過唐濟光居然會以這種方式教育她。“唐家是虎袕嗎?”怎麼對下一代都是推落山崖再叫他們自行爬上來?
  
  “我以後絕對不這樣對自己的孩子……”唐家的悲劇已經夠多了,先是她爺爺那一輩,再來是她父親及堂姑,然後是她與唐左琳,那些恩恩怨怨不該再傳承,預料之外的是,父親竟與她有相同想法。
  
  只是,他用了一個讓她很痛、很痛的方法,她不知道該不該感激……
  
  “我寧可相濡以沫……”
  
  “所以你叫湘茉,而不是叫相忘,不是嗎?”
  
  霍於飛安慰人的方法一向沒什麼技巧,唐湘茉一下子被噎到。“我確實是有個親戚叫湘望……”
  
  “喔,那他比你慘點。”霍於飛聳了聳肩,她破涕為笑。
  
  見她不哭了,他鬆了口氣,擔憂再抱著她就要出事,只得依依不捨地放開。這回唐湘茉也怕了,這男人失控起來要人命,那次整得她足足三天下不了床,實在心有餘悸。
  
  唐湘茉,深呼吸,那些記掛在心上十多年的事,終於有了答案,她心情複雜,有喜有悲,但最後化作一抹悠然的微笑,綻放在臉上,無論如何,她已不再一無所有。
  
  她看著霍於飛,感覺內心所有的憂愁都被一種純粹而美好的東西填滿了,也許她應該要感謝,畢竟父親沒有把她強留在那種可怕的環境裡。她是自由的,擁有選擇的權力,而她——選擇了這個男人。
  
  “走吧,回去了。”她說,扯了扯霍於飛的手。
  
  他牽握她,耳根子微微燒紅,他這副模樣真是百看厭,坦白講之前那一次,累歸累,但……感覺並非不好。
  
  想著,竟連她都有些赧顏了。熱度在兩人交握的手間傳遞,直達心口。雨停了,一陣微風伴隨植物濕潤的氣息拂來,不知怎地帶著些曖昧甜暖,圍住了兩人,這氣氛既教人怦然心動,又有點不好意思。
  
  霍於飛睇望難得展露羞怯的她,心癢癢的,終究還是沒克制住,親吻上去。
  
  唐湘茉一時有些詫異,卻也柔順地接納了這個吻。
  
  唇瓣輾轉相貼的安撫她原先酸澀發脹的眼眶,像是被人溫柔地揩去了淚,於是在這樣繾綣的吻裡,所有的悲痛不再,往事遠去了,剩下的僅是眼前這一份甜蜜情感,醇厚又濃烈。
  
  霍於飛至今依然對這種親密接觸很沒轍,唐湘茉笑著,柔了柔他發燙的耳,在他症狀尚未嚴重前抽開了身,說:“等我這陣子忙完了,閑的時候,我們再來試驗一次吧,如何?”
  
  他驚喜,見她揚唇,不怕死的又往火爐裡扔進一塊燒紅的炭。“而且這次,我們可以玩點不同的,像是手銬之類……”
  
  她這話無疑是個引信,霍於飛炸了,想著那些瀅靡而惹人心動的畫面,疹子克制不住地發了出來。他咬牙切齒。“唐湘茉!你就不信我在這裡直接暴走?!”
  
  她哈哈大笑,如一條滑溜的魚兒自他懷裡掙開,閃避遠處。霍於飛哭笑不得,自己真是栽了,惹上了她,這一輩子似乎再無逃出生天的可能,但即便如此,他仍心甘情願臣服於她……
  
  這個就是在愛裡的感覺吧?嗯,還挺不賴,他喜歡。
  
  於是他們鬧完了,並肩離開。
  
  相互依持的剪影在隱約顯露的陽光下交迭,構成一幅溫馨而甜美的圖畫。唐湘茉轉頭看了一眼關束著父親的地方,想著,她再不需要任何東西了,因為她已經得到這個世上最大的一份寶藏,而那份珍寶的名字就叫做幸福。
  
  年關將近的時候,棠人百貨終於完成進櫃事宜,順利開幕。
  
  開業第一天,他們請來各方藝人作嘉賓,先前廣告更是鋪天蓋地地打,再加上一定要有的滿千送百及各種折扣商品、贈品活動,吸引無數消費者。
  
  這是“唐朝”正式跨足百貨零售業的第一步,必須先穩住根基,才能確保蜜月期過後的業績數字。
  
  唐湘茉身為過來人自是經驗豐富,她將百貨未來一年必須注意的方向及企劃做了一份詳盡報告,交接給負責接手的人。唐朝集團大家長唐沅慶自是希望她能留下,但唐湘茉婉拒了。
  
  “我的根基畢竟在邁阿密,那兒還有許多計畫必須實行,臺灣我就插不上手了……不過,有空還是會常回來看看的。”
  
  唐沅慶這幾年身體不好,作風不再如年輕時那般狠絕強勢,基於對侄子唐濟光的補償心理,他抱著讓唐湘茉作為接班人的念頭,可惜當事人不願,看來唐家的繼承權問題又會在媒體之間熱絡一陣子了。
  
  臺灣這個地方,已沒有任何灰暗的記憶纏著她。她會常來看這些親人,這種有所依歸的感覺真的很好,儘管她的處境依然談不上安全……但至少,不是一個人面對。
  
  他們依然關注羅佩茲家族的後續消息,但不管是雨果還是路易士,都沒再出現,該超市對外的負責人也換了一個,好像那些驚險的歷程只是一場夢境,不曾存在……
  
  唐湘茉不止一次懷疑那枚戒指究竟有何意義?雨果毫不戀棧地送給她,路易士卻千方百計想奪回,可惜已經沒人會告訴她答案。
  
  總之,在確認邁阿密安全無虞前,他們決定先到西雅圖去看看霍於飛的父母。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美媳婦也不例外。上飛機前,唐湘茉早早便開始梳妝打扮,甚至在衣帽間裡苦思,快把整櫃的衣服都翻出來。霍於飛看得歎為觀止,隱隱有些怨憤。“親愛的,你這個陣仗幾乎要讓我懷疑你是不是在外頭養了別人。”何以他這個正牌的就只有華納卡通明星可看,也太悲劇了吧!
  
  唐湘茉白他一眼。“那是你爸媽。”
  
  他故做一臉委屈狀,她傻眼。“不會吧,你還真的不高興?”
  
  “當然——不是。”他咧嘴一笑,口氣大轉,走上前挑了一件最素雅的洋裝。“好了,就這件了,我爸媽很隨興,幹什麼搞得像要去參加豪華舞會?你會嚇到他們的……其實我覺得那件崔弟T恤最好,再綁個馬尾,妝就別化了,讓他們看看你原本的樣子,不好嗎?”
  
  被這麼一講,她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只是……畢竟是戀人的父母,她心底還是希望能給他們留個好印象,尤其一想到霍於飛為她留下的傷痕,更覺愧疚。
  
  “我第一句話是不是該跟他們說抱歉?畢竟那些傷……”
  
  “嘿,想什麼啊?”霍於飛賞了她額頭一記爆栗。難得她會這麼胡思亂想,看來見公婆果真讓她很緊張。“這可是男人的勳章,別人想要還不見得有,就連霍克勤身上也才只有兩個,我比他多一個,足夠我得意一輩子,哼哼……”
  
  暈倒!“你連這個都要比啊?”
  
  唐湘茉哭笑不得,不過見他一臉得意,好像她那點在意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她終究捨棄虛偽的套裝,就像他說的,真實的樣子又有什麼不好?他們將是她新的親人。她挑了那件洋裝,霍於飛替她綁髮,他的手很巧,從他慣用那些火炮槍械就看得出來,只是她沒料到他弄起頭髮竟然絲毫不輸專業的美髮人士。
  
  他將她的卷髮簡單盤起,落下一些髮絲,露出纖白的頸。霍於飛似乎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鏡子裡的笑容奪目。“如何,不錯吧?”
  
  “你到底幫多少女人做過這些?”連她自己弄了二十幾年都沒他來得順手。
  
  霍於飛想了想,低頭扳手指計數,她眼角一瞄。“有種你再數啊!”
  
  “這不是你問我的嗎?”
  
  “我問了你就乖乖數?你都不知道女人這時想聽的絕對不是真實答案?”
  
  “唉,真難搞!”他佯裝歎了口氣,做了個誇張的聳肩。“好吧,真正的答案是——只有你一個。”
  
  唐湘茉滿意了,拍拍他的臉。“孺子可教也,學得真快。”
  
  “我講真的。”霍於飛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髮。“我給自己弄了二十幾年,什麼造型都會。”
  
  她沒料到答案是這樣,她看著他略長的髮,記憶中最開始的幾次接觸,這男人確實綁了些怪異造型,但之後都是簡單的馬尾。“怎麼平常沒見你綁過?”
  
  “任務需要啊!你見過哪個保鏢每天閑著沒事在改變髮型的?”
  
  唐湘茉一怔,無法反駁。她差點就忘了,他是她的保鏢,他們的關係是由雇傭開始……即便從中南美回台前兩人的身分改變,霍於飛還是沒解除保護她的職務。
  
  她深知那是因為她處境艱難,但……莫非之後都要這樣下去嗎?她無法理所當然地任由這男人成為自己的盾,路易士那一次導致她的失控,倘若再來一回,她不知道自己又會出現怎樣的反應……
  
  她不能讓自己陷入危險。不管是為了他、為了自己,或是為了兩人的未來。
  
  “霍於飛……”
  
  “嗯?”他還不及反應,唐湘茉便解開他的髮束。他長度及肩的髮散落下來。閃動的波光映入她瑩潤的眸,讓他噤聲。
  
  她眸光幽幽,難得地添了些愁緒。“頭髮,你愛怎麼弄就怎麼弄,好嗎?”
  
  她撫弄著他的髮,動作非常輕柔,為此晃起的髮撩動了他,使他心頭蕩起陣陣波紋。他胸口火熱,難以平靜,懂得她未出口的話——
  
  不要再保護我了,你不是我的保鏢,我們是情人,不是嗎?
  
  霍於飛怔住了。
  
  因為,他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眼下的企盼。
  
  他並不是多留戀這份工作,只是,撇除護衛她的職責,他未來還可以幹什麼?他明白唐湘茉並不需要他擔負,但最少,他該有屬於自己的東西,一份事業,不能連他的生活都靠她提供。這是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他得好好思考……
  
  西雅圖位於美國西岸,鄰近加拿大,氣候溫和宜人,不同於邁阿密的吵嚷喧囂,給人一種非常寧靜雅致的感受,多雨氣候也讓西雅圖被昵稱為雨城。唐湘茉很喜歡這個名字,對這座城市多了一份憧憬,不過更讓她感興趣的是,是巴克及亞馬遜書店的公司總部都座落在此。
  
  她一下飛機便伸展四肢。經歷十幾個鐘頭的飛行,全身淨是疲憊,霍於飛扛著行李,想到要帶著未來老婆見老媽,其實還是挺緊張的。
  
  兩人步出機場,準備叫車,這時,一名身材欣長的男子頭上戴了頂遮住大半面目的紳士帽走來。一開始,唐湘茉並未注意到他,是霍於飛率先下意識擋在她身前。“sir?”
  
  男人嘴角上揚的弧度很性感,即便許久未見,他瘦了許多,唐湘茉依舊不會錯認的他的樣貌。“雨果……”
  
  “嗨,小茉莉。”他將帽檐略微一抬,露出遮掩不住疲憊的俊美臉容。
  
  相較於路易士的冷厲傲慢,雨果給人的感覺如春風般和藹。她難掩詫異。“你……你沒事?”
  
  畢竟是落在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路易士手裡,她不敢樂觀設想她這位前男友的“下場”。如今他鄉遇見,不論這個“故知”的兄弟曾經待她如何,仍是喜事。
  
  可惜一旁看著兩人互動、臉色黑得直比鍋底的霍於飛,就不是這麼想了。
  
  “我想你不是來度假的吧?”想也知道不會那麼“巧”,少了過去在家族裡大權在握的路易士,下頭免不了上演一場爭權奪利的戲碼,他就不信雨果身為繼承人之一,還能這麼悠哉地跑到西雅圖,剛好在機場遇見他們。
  
  雨果笑了笑,沒多說,霍於飛看出他表面上一個人,其實周圍佈滿隨扈,在猜不出對方來意的情況下,只能保持高度警戒。雨果對他草木皆兵的行徑似乎感到好笑,也大方承認。“當然不是。聽說我弟給你們添了不秒麻煩,我做哥哥的總得來致意一下……不是嗎,小茉莉?”
  
  “我……”唐湘茉還沒開口,一雙萬用警犬先一步隔開他們。
  
  這羅佩茲家族的還真沒一個好東西!弟弟先把人整得快死了,哥哥才一臉假惺惺地跑來慰問,還一口一個小茉莉,誰曉得他們葫蘆裡空間賣什麼藥?
  
  霍於飛不爽,但也沒轍,只是滿臉警告:我管你是她前男友還是啥,現在這女人是我地盤裡的人,你想怎樣,還得先看大爺我准不准!
  
  “不介意的話,我們去那兒坐坐?”
  
  雨果指向附近一處露天咖啡座,霍於飛介面。“我介——”
  
  “好了,走吧。”唐湘茉扯住他。無論如何,雨果特意選在這時候出現,肯定是有種重要的事要跟她說,而她也好奇很久了。
  
  於是在霍於飛不情願之下,三人走往咖啡店。
  
  霍於飛始終不放心,還指使這羅佩茲家族繼承人去買咖啡,也虧雨果脾氣好,沒當街發怒掏出槍來。
  
  唐湘茉無可奈何,只能任他緊粘自己。坦白講,這種被人擺在心上珍視的感覺很不錯,也就笑著沒多說。雨果對此非常意外。“我以為你不喜歡被人跟太緊。”
  
  “是啊。”她沒否認,只是瞥了眼被趕至另一桌的鬱悶男人一眼。“但我若不讓他跟,恐怕我會先被他給活活吵死。”就像當初在醫院時,這男人可是要臉、不要臉的手段統統都使出來了。
  
  她言笑晏晏,瞅望另一個男人的目光繾綣纏綿,滿是情意。雨果看著,不知道該不該羡慕,但並非他還寄情於她,而是……曾經有一個人,也會用如此動情的方式望著自己,那雙金色的眸裡漾動著光,好似在烈陽底下碎了一地的琥珀……
  
  “雨果?”
  
  “……沒事。”
  
  雨果搖搖頭,嘴角的笑卻隱約顯露滄桑。唐湘茉有些歉意,剛才走路時,她便發覺雨果的腿似乎有些不良於行,透著顛簸,可他沒拿拐杖,一旁蟄伏的人也沒上前幫忙,她想自己不該多管閒事,也就沒提。
  
  只是可以想見,這變故肯定和他失蹤一年,與路易士心心念念要找回的戒指脫離不了關係。
  
  “對不起,戒指……被我搞丟了。”
  
  不好意思坦承丟在哪裡,唐湘茉只好極力輕描淡寫。不料雨果聽了,卻一臉無所謂,“丟了就丟了吧,那種東西……沒了最好。”
  
  兩兄弟截然不同的態度讓她的好奇心升到最高點,好奇心能殺死一隻貓啊!可她又不是貓,也不屬貓,更換沒有養貓,這……問問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那戒指……究竟是?”
  
  她這一問,就連坐在隔壁桌一臉訕訕的霍於飛都振作起來,連忙豎起耳朵。
  
  雨果淡然一笑,早有預感她一定會問,何況是他把無辜的她牽扯進這場爭鬥裡,是有責任及用義務解釋清楚。“你知道冰毒嗎?”
  
  唐酒茉一臉迷惑,反倒是霍於飛不甘於旁聽,直接上前拉過椅子坐下,“冰毒,甲基苯丙胺,又稱甲基安非他命,跟古柯鹼、海洛因、鴉片、大麻那些天然萃取製成的毒品不同,靠的是人工合成,墨西哥軍方之前在瓜達拉市擊破了一個冰毒之王……”
  
  “就是他。”雨果讚賞地笑了笑,“其實早在軍方行動前,他就被路易士盯上了,銀三角地區終究還是有各自的老大把持,我們作為中間商人中獲利畢竟有限,路易士曉得這人在研製新型的冰毒,便派人過去臥底……詳細的過程我想你們應該沒那個興趣聽,總之路易士成功了,他取得配方,徹底趕盡殺絕,再讓軍方收拾善後,但他得太狠,對方也有集團勢力,在篤定安全前他不可能將新型冰毒公諸於世……”
  
  唐湘沫聽到這兒,全懂了,“所以他做成晶片之後,藏在戒指裡……”
  
  雨果點頭,苦笑。“然後,交給我。”
  
  她好半響沒語,忽然可以理解路易士那龐大而遮掩不住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這麼一個詭計多端、小心行事的人,居然會把如此重大的的東西交予自己的孿生哥哥,足見他有多依賴他,卻遭到了背叛……
  
  驀地,某個畫面自被告埋藏的記憶裡浮現,她依然想不起細節,只是有個人,以一種非常痛苦的姿態匍匐在地,聲嘶力竭地痛喊:“哥哥……哥哥,你為什麼要背棄我……”
  
  良久,唐湘茉才能從那般絕望的情緒裡抽離,她開口,“路易士……應該很愛你。”
  
  “我知道。”雨果揚起一抹寂寞的笑,金眸黯淡,不含任何一絲光彩。從小,路易士便極黏他這個孿生哥哥,甚至只要他皺個眉,路易士便曉得他不開心,定用盡方式討他歡心。
  
  分明是弟弟,卻率先替他扛下家族裡黑暗骯髒的一面成全他的偽善,十二歲那年,路易士第一次動手殺人,嘴上沒講,卻好幾個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被惡夢驚醒,他看在眼裡,懦弱得不敢阻止,怕自己也會變成這樣……
  
  逐漸地,路易士越來越冷,越來越狠,使他驚懼只想逃離。他逃到邁阿密,路易士始終默許,直到他承受不住那枚戒指將殘害上千、上萬條人命,就這樣給了出去——
  
  路易士生氣,報復他都是的應該的,卻還是沒捨得殺死他,費德南是他多年心腹,以為他們兄弟撬牆,便想方設法暗中破壞路易士的生意,可惜最後是那樣的下場。
  
  雨果想著,不禁喟然,這歎息很輕,卻滿溢著無法言說的悔恨,“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有兩件,一是我不該讓他背負那些,二是我把戒指給了你,讓他這麼失望……還好,現在我有了補救機會。”
  
  說罷,他起身,在霍於飛還不及抗議前,給了她一個禮貌性的親吻,“我以羅佩茲家族之名保證金,往後你在邁阿密很安全,我知道你很愛那裡,很久沒回去,肯定會寂寞。”
  
  這下,霍於飛的表情可是比石像還硬,雨果正要離去,唐湘茉喚住他,“路易士……他還好吧?”
  
  雨果一愣,隨即微笑,“他很好。”
  
  他不知道路易士究竟遭受什麼打擊,但無所謂了。清醒之後的他失去記憶,就像回到純潔無垢的少年時期,不再壓抑自己的喜怒哀樂,那金眸裡的光璀璨得有夏日豔陽。他不必再隱身於黑暗之中了,那些東西,將由他來替代承受。
  
  我親愛的弟弟。
  
  雨果離開了。
  
  被留下的兩人沐浴在西雅圖柔和的曝光下,沉默了好一會兒,唐湘茉才開口,“還好……”
  
  “嗯?”
  
  她一笑,“還好我不小心把戒指沖掉了,若不,慘的可能不止我一個了。”
  
  她神色明朗,滿臉慶倖,霍於飛看著,也跟著笑起來,不愧是他的女王,他就喜歡她這股氣勢。他握住她的手,“還有我呢,想把你怎樣之前,得先跨過我的屍體再說!”
  
  “然後你自己再來一次怎樣我?”唐湘茉睨他一眼,她可沒忘前幾回放任他亂來的“教訓”哪!
  
  霍於飛嘿嘿笑了兩聲,隨即想起她對雨果不設防的態度,仍有些不滿,“你太沒戒心了,羅佩茲家族的人都是混蛋!”
  
  “我想,他不會對我們怎樣的。”
  
  “喔,這又是你感應到的?”霍於飛口氣很酸。
  
  唐湘茉無可奈何,不是靠能力,而是純粹推斷,畢竟西雅圖天高皇帝遠,羅佩茲家族的勢力構不到這兒,真要怎樣,還不如等他們回了邁阿密再說,雨果不笨,也沒這麼無聊。
  
  喔,對,她差點忘了。“我能力沒了。”
  
  “……嘎?”
  
  唐湘茉瞅望他那驚愕得好似被鐵板打中的表情,無辜地笑笑,“我沒講?”
  
  “靠……你最好有講。”霍於飛只差沒翻桌,這女人是真的很想讓他吃驚吃到撐死就對了?!“什麼時候……為什麼?”
  
  “不知道,大概是使用過度了吧,那次對付完路易士,就不見了。”
  
  “那都多久前的事……”霍於飛啞口無言。
  
  唐湘茉苦笑,她試了很多次,確認不是短暫消失,而是真的沒有了,這天賦跟了她三十一年,給過她好的壞的各種不同感受,她曾埋怨為何自己不能活得單純一點,無知一點?也許那樣會比較快樂……但現在,她不這樣想了。
  
  因為靠著它,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
  
  霍於飛撇了撇嘴。“沒了也好,反正有我,你就用不著它了。”
  
  最好咧!她忍俊不禁,他連這種醋也要吃啊?可他說的沒錯,即便充滿危險,今後的人生,她相信這個男人都會伴在自己身邊,一同對迎接……
  
  她再不必一人,孤單前進。
  
  神啊,謝謝你。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2:37
第九章
  
  唐湘茉回到臺灣。
  
  在千辛萬苦、遭逢各種劫難之後返回國門,她幾乎有淚灑機場的衝動。這個曾令她覺得窄小擁擠、難以喘息的地方,如今竟然顯得這麼可愛。
  
  一走出機場,她便深深吸了口氣,儘管才離開短短十多天不到,但對她來說,絕對是一生中最漫長的時光。這番經歷講出來估計一堆人不信,所以對臺灣及邁阿密公司的人,她一概以遇到突發狀況帶過,反正她是公司老大,沒人敢質疑。
  
  好在邁阿密唐嚴百貨的縱火事件已經解決——是由當地的中南美幫派份子所為,若無意外,應該與她這次被綁架脫不了干係。
  
  “如果我沒猜錯,路易士應該是想藉此引誘你回邁阿密,畢竟臺灣天高皇帝遠,他勢力再強,要把人綁過去還是有不少難度。”霍於飛分析道。
  
  她想想也頗有道理,不過他們回台以後“雨果”始終不曾露面,為保安全,她決定暫時先留在臺灣,剩下的視情況決定。至於霍於飛為何沒乘隙一槍斃了路易士,一勞永逸——
  
  開玩笑,人家背後可是響噹噹的羅佩茲家族,要真把他們其中一個繼承人宰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肯定沒一天安寧日子可過,為求一時爽快陪上一世,何必呢?
  
  她問霍於飛。“你喜歡臺灣嗎?”
  
  “喜歡啊。”霍於飛一笑,眼眸如星芒一般閃動。“大部分情況來說,臺灣很安全,又不會無聊得一成不變,我喜歡這裡的千變萬化,不過……我更喜歡你。”說著,他竟有些熱了臉。
  
  唐湘茉看得莞爾。過去這個每天早上都能如招呼般對她說愛啊喜歡啊的男人,現在居然只是這麼一句話便紅了臉,甚至結巴、口齒不清。一如他自己坦承的,他對喜歡的人沒辦法。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他喜歡臺灣,但更喜歡有她在的地方,所以……倘若她不喜歡,那就別待了。
  
  霍於飛從未這般慶倖自己無拘無束,他無家累,不愛束縛在同一個地方,所以不曾在任何一處長期落腳,就連多數時間待在臺灣,也是蹭到堂弟家去混吃等死。他曾以為那是自己的天性,現下卻發現他所有的自由其實只是為了等待一個女人出現,並且讓他心甘情願被擄獲,從此皈依她。
  
  她就是他的根,他所有賴以存活的氧氣和養分全由她給予,而他樂於享受這一切需要。
  
  唐湘茉明白他的改變,她也變了,變得不想再逃避,自以為堅強。不是一個人可以把所有事情辦到好就叫好,而是學習如何和另一個人相互扶持、補完,人生才會真正圓滿。她領悟到這一點,不想再任由他配合自己,仰賴他的隨行。
  
  所以,她也想喜歡上臺灣這個地方,至少在他想回來的時候,她能開開心心,心無阻礙,把這兒當成是她的另一個——家。
  
  這麼多年第一次,唐湘茉希望與自己的父親唐濟先,好好談談。
  
  她母親早逝,爺爺和父親為爭取唐家繼承人之位,用盡各種不堪入目的手段。她在旁看盡那些醜惡,年幼不懂事時還很熱血地試圖勸導父親回頭,下場卻是被流放美國。父親甚至怕她攪事,派人監視她,不許她與唐家扯上關係,唐湘茉僅剩的親情就此被斷絕,再不被聞問。
  
  她獨力在邁阿密打拼,想證明自己,讓父親知曉即便沒了唐家的一切,他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可惜一片苦心不被採納。父親在放逐她之後更加走火入魔,使她下定決心阻止父親,父女倆終至徹底決裂。
  
  一年多前,唐濟光因涉嫌謀害“唐朝”主事唐沅慶及其外孫女唐左琳而遭起訴。一審被判刑,二審還在上訴,由於唐家施加壓力,法官不允交保,如今仍待在看守所裡。
  
  那些恐嚇信件、她在臺灣遭逢到的“意外”,唐湘茉不知道是不是父親授意,她一直心灰意懶,不願正視,只想快快離開這個令她窒息煩悶的地方,好似遠離了臺灣,就能忽略掉被血親厭棄的可悲現實……問題是,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曾經,她的表妹離開唐家,最後依然決定回來。她問過原因,唐左琳只是一笑,回答:“說走就走很簡單,但身體離開了,心卻被綁著,得不到自由,那也不會快樂。我不認為逃避可以解決事情,至少這一生,在我閉上眼死去前,我不想有遺憾。”
  
  正因她們都遭遇過生死關卡,唐湘茉更能體會這番話。終究是生養自己的人,不可能說放就放,她告訴霍於飛這件事,遲疑道:“也許……我該去看看他。”
  
  霍於飛沒反對,只笑著說:“想去就去啊,親愛的。”
  
  唐湘茉睨他一眼,像責怪他能講得如此輕鬆。“如果被討厭的話怎麼辦?”
  
  父親確實是不喜歡她,至少她小時候感應到的是如此。長大後,兩人幾乎沒接觸,現在……她更不敢肯定在被她“出賣”以後,他的想法會有所改變。
  
  霍於飛想了想,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那就回到我的懷抱裡哭嘍!”
  
  “噗。”她笑出來,忽覺輕鬆許多。是啊,最壞也不過如此,她不是一個人了,即便受到傷害,那又如何?有個人會給她擁抱,替她上藥,安撫痛楚,寬慰她的憂傷,甚至會用那種很欠揍的哄小孩口吻說:“來,你看,痛痛飛走了~~”
  
  所以她想,沒什麼好怕的了,就去看吧,即便真被父親痛斥怨恨,也當是盡一次孝,之後她就要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了,和這個男人一起。
  
  不過,她多少仍有些存慮。“我不知道我可以跟他講什麼……”
  
  畢竟這麼長久的歲月,父女倆始終相對無言,她唯一的記憶是父親在她十六歲那年隨她來佛羅里達,給了生日的她一把槍,說:“自己的生命自己保護。”便再無關心。現今回憶起來,她以為自己被遺棄了,可會不會就像霍於飛講的,父親只是想要給她最好的東西?
  
  不僅是那一把槍,更重要的是,自由——那種不受任何勢力牽制,獨力而為的能力。
  
  “要不,告訴他你找到了一個好老公如何?”
  
  他得意地笑,還很裝可愛地指指自己的臉頰。唐湘茉翻了枚白眼,而對這男人時不時的不要臉,她現在直接回以眼球運動,等哪天翻到三百六十度,她就出師了。
  
  即便作好決定,夜半,唐湘茉思索著這些年來的種種,再也睡不著。
  
  她下了床,走到射擊室,不料已經有個人在裡頭,手裡拿著她那把柯爾特蟒蛇,射擊姿勢依舊精悍有力。他隆起的手臂幾乎與那灰藍色的槍身化為一體,線條漂亮得教人屏息。
  
  她心跳快了,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討厭,他怎麼可以這麼吸引人?
  
  “好端端的不睡,醒來幹什麼?”霍於飛摘下護具問她,卻好似不意外她的出現。
  
  “這是我該問你的問題。”唐湘茉撫平胸口的悸動,走上前接過護目鏡及耳罩戴上。霍於飛重新替她裝填子彈,將那把蟒蛇交還給她。
  
  她接過,擺好姿勢,開始擊發。
  
  對她來說,射擊是一種愛好及運動,所以過往她擊靶的時候從不急躁,而是穩住呼吸,將思慮淨空,才開始射擊。但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她扣扳機的方式非常莽撞,不得不用雙手。六發子彈就這麼被擊出,霍於飛撐住她,“喔”了兩聲。光看她的姿勢和表情就知道結果慘不忍睹。
  
  果然一看靶子,唐湘茉臉都綠了。“連我第一次握槍時的成績都比這個好。”
  
  霍於飛笑了。“你不知道心裡有事的時候,千萬不能在槍裡裝子彈?”
  
  她掀了掀唇,想反駁,但在他灰墨一般沉靜且了然的注視下,終究還是放棄那些自欺欺人的言語。
  
  只是她難得鬧彆扭,不想說話,畢竟她對自己的射擊能力一向頗有自信。
  
  霍於飛瞅著這樣的她,眸底漾起疼寵的光,想把她抓入懷裡,吻住那因倔強而微微翹起的可人豐唇,可惜只是想像就令他手腳局促,渾身糾結地發熱,很不自在。這種種“反應”實在很不男人……想著,他真是有了想死的念頭。
  
  唐湘茉眨眼,看見他眼中湧動的情潮,逐漸加溫,滾燙灸人。她抿了抿唇,忽然很想親吻,吻他,或是被他所吻,怎樣都好,可她知道這個男人目前還辦不到。
  
  “要怎樣,你才會自在一點?”她問他,他的煎熬同樣令她焦躁,不論有沒有能力,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渴望,所以也被撩起。不是只有男人會期待這種事情而已啊……
  
  霍於飛苦笑。這問題也困擾了他許久。“把我打昏?或者還有另一個方法……”
  
  “什麼?”
  
  “就是沒那麼喜歡你了……”他開玩笑。
  
  但話一出口,就見她驚愣,紅了眼圈。霍於飛這才意識到自己講了多白癡的話,恨不得給自己掌嘴!“老天!我這賤嘴!我不該這麼講的!我只是……我只是……嘴巴爛習慣了,不是認真的……”
  
  “所以,你不是認真要和我在一起的?”她表情更委屈了。
  
  這是哪跟哪啊!“唐湘茉,你不能誤會我!我要不認真,會追你追到墨西哥去?我這輩子只在軍隊裡幹過穿越雨林橫越沙漠這種蠢事!你當我真吃飽了沒事,還是秉持救苦救難的售後服務精神?我是熱愛刺激沒錯,但沒傻到為了刺激送命的地步——”
  
  “意思是,你是認真的?”
  
  “當然!”她淚眼汪汪的,好似只要他回答錯就要落淚,逼得霍於飛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挖出來給她看。
  
  “很認真地愛我?”
  
  “當——”正要信誓旦旦地回答,卻見她再也憋不住地笑出來,還越笑越大聲,霍於飛稍微推斷一下就曉得自己上當了。“Shit!唐湘茉,你玩我啊?!”
  
  “誰教你先開那種差勁玩笑?”
  
  “你——”這下他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唐湘茉報了一箭之仇,心情舒爽,尤其這男人還很努力地向她解釋,唯恐她真的誤會,瞧他神態慌張、語無輪次,她好氣又好笑,卻也開心,開心他這麼喜歡她,喜歡到如此緊張,分辨不出她的情緒真假。即便她早不懷疑這男人的心情,但真切聽到那些表白,無論如何還是挺受用的。
  
  “厚,說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
  
  她試圖靠近他,見他又一下子燒紅了臉,滿是懊惱。“我不知道,以前沒這機會……”
  
  嘿,這代表她是第一個?
  
  唐湘茉不禁有些虛榮起來,隨即又覺得自己膚淺。她笑出來,腦子轉了轉。“不然,我們來嘗試看看?”
  
  “怎麼試?”霍於飛好奇一問,下一秒瞪眼,看她手裡的蟒蛇竟不偏不倚地直抵他腦門,他愣住。“你幹麼?”
  
  “現在開始,你不碰我,我就宰了你。”她想了會兒,接道:“然後我再自殺。”
  
  什麼跟什麼!“你槍裡沒子彈。”他苦笑,“好心”提醒。
  
  “喔。”她還真要去裝,霍於飛臉色白了。當然他不以為唐湘茉是認真的……應該吧?槍彈不長眼,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把槍可以百分之百保證不走火,如果一不小心擊發了,他就算收集了十輩子的好運都不夠用。
  
  “親愛的,我們一定得這麼‘刺激’嗎?”
  
  “我怕不刺激沒用。”她甜甜一笑,把子彈裝進去,重新上膛。“而且,你不是很愛‘刺激’?”
  
  但不是這種的啊!霍於飛瞅著她,她手裡拿著那把填滿槍彈的蟒蛇逼近,不得不說這方法還真該死的有用!他顧慮著槍枝走火的可能,竟再無法專心於她越來越曖昧的親近……
  
  她吻了他,灼燙的吐息纏吮住他,這次沒再激動得牙齒相磕。她的唇舌柔軟,既香又甜,像塊甜蜜的奶油蛋糕,教人一嘗上癮,再難自持。這情況多詭異?他被一把槍抵著腦袋——坦白講他痛恨這種感覺,但懷疑自己將來會愛上。
  
  她滑潤的身軀香馥滿溢,與他相貼,幾乎沒有空隙,她身上還是那件他曾覺得很欠揍的崔弟。小時候他總想那貓真蠢,居然會被一隻小小的金絲雀惡整,乾脆一口吃了它不就好了?
  
  然而現在他明白了。也許是愛極了,所以捨不得,只能放任對方將自己耍得團團轉,看著她開心,即便偶爾懊惱,也無所謂了。就像此刻,他分明能輕易制伏她,卻甘願被她拿槍指著,任她侵犯。
  
  他見唐湘茉偏棕色的眸心映著頭頂上的白光,色澤如極深的琥珀一般,光芒耀人。
  
  她滿意地看見男人眸裡的火光加深,染上難以抹滅的欲念,她輕笑出聲,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地在霍於飛胸腔裡回蕩。
  
  “喜歡嗎?”
  
  “你問這什麼廢話……”都沒看他憋得快死了?
  
  她勾起誘人笑弧,騎坐在他身上,脫去那件印著崔弟的寬鬆恤。“誠實的孩子有獎賞……”
  
  老天啊……
  
  霍於飛被眼前展露的瑩白肌膚吸引,一陣暈眩,再也管不了那把該死的槍了。她肌理柔潤,如絲緞玉帛,看似荏弱,卻很堅韌,體膚貼合上來,與他只相隔一件薄衫——還是他身上的。
  
  吻被加深,他再沒法克制住焚身的熱,賁起的欲望精悍而碩硬,抵著她的嬌軀。唐湘茉先是為他原始的反應微愣,隨即赧熱起臉,將身子微微抽開。“喔,看來你挺——”
  
  “老子正常得很!”霍於飛咬牙切齒,到這個地步再不做些什麼,他乾脆跟自己的小弟弟永別算了!
  
  他體內溫度驟高,如被點燃的火爐。霍於飛滿面通紅,疹子冒了一身,唐湘茉自覺過頭了,正想退後,腰身卻被男人如烙鐵一般的掌緊密霸住,一把將她按至身前,恨恨道:“點了火就想跑,太不負責任了吧!”
  
  他的口氣好似她有多麼大逆不道、十惡不赦,她哭笑不得。“誰教你一副快死的樣子?喂,你沒事吧?”
  
  他頭昏腦熱,紅疹不退,顯然過會兒一定發燒,但這時誰還管那些?“我還沒試過……”
  
  “嗯?”
  
  “還沒試過,過敏到極限,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勾唇,灰眸裡閃動的光又野又亮,過往顧忌著自己的“反應”會嚇著人家,一向不敢過分親近,但現在……反正她都曉得了,他就不信還能嚴重到哪兒去。“咱們就來試試。”
  
  “啊?”唐湘茉還不及反應,手裡的槍就被他迅速摸走,扔到一邊。他的唇狠狠輾壓上來,這回不再被動,而是主動得令她承受不起。他舌頭的動作一如他的性格一般靈巧,帶著前所未見的滔天熱浪,鯨吞著她。
  
  她一陣嗚咽,幾乎承載不了他這般突如其來的情熱。霍於飛似被她的輕吟撩撥,懊惱地噴了聲,托住她的後腦,將欲逃躲的她揪了回來,狠聲警告。“這是你撩起的,就得想辦法收拾,再讓我抓到一次你想躲,看我如何整治你!”
  
  “嗄?!等一下,霍於飛,你、你不大對勁……”造反了啊?唐湘茉傻住,見他眼目赤紅,透著迷亂,她能感受得出他的亢奮,就好像……喝醉了。
  
  可惜眼前的人不給她任何掙扎抗辯的機會,如一頭餓壞的獸,不管不顧,張牙舞爪地吞吃起當前的“美食”。
  
  他褪去衣衫,裸露軀體。他的肌理緊實,如一塊烙鐵熨貼著她,她呼吸撩亂,他的指掌遍佈各種繭痕,摩擦著她敏感體膚。
  
  她腦子陣陣發暈,再無法拼湊正確語言,這不是她第一次見他裸身,他的身軀悍然有力,非常美麗,但如今,他的手臂多了一處燙傷,胸口則是癒合不久的槍疤,那是他為她而承受的,愛的印痕。
  
  她虔誠地吻上那些傷。這些痕跡,她會牢牢記在心上。
  
  他們很快地交纏相合,連髮都纏綿。他的強悍使她數度止息,她被他徹底侵吞,一點兒沒剩,幾乎懷疑自己被他傳染了,因為她的粉膚同樣發麻燙紅,並不比起疹的他好過多少。她真沒想到這男人“發病”起來竟是這樣的,但……她喜歡。
  
  至少她不用懷疑自己魅力不再。霍於飛吃她吃得盡興,她也沒掩飾自己的情動,她被填滿,卻又不僅僅是如此,在被給予的同時自己也是給予者。他們不亦樂乎,相互探索,染上對方的氣味,在對方身上烙下最鮮明的痕跡。
  
  他們從射擊室一路相擁至客廳、浴室、臥房……那些瘋狂的軌跡昭示他們相愛得有多激烈,他們接吻、擁抱、相連,再難分開,這異常迅猛的情潮如同燎原之火燒著她的感官,她覺得自己蒸發了,氤氳了。不行了,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壞掉……
  
  “霍、霍於飛……夠了……”
  
  彷彿要將這些年壓抑的情感一次全釋放在她體內,他動作既野又猛,不給她任何喘息的餘地。唐湘茉終於求饒,在他懷裡軟潤得一撚即碎,但他似有無窮精力,沒打算就此放過她。
  
  “不行……我說過,這是你撩起的,就得負責到底……”
  
  拜託,她“負責”得還不夠嗎?!
  
  她後悔死了,到最後完全癱軟在他強硬的綠動裡,甚至有些委屈地嚶嚶哭了起來,卻沒再示弱,要求停止。現在的霍於飛完全是脫柙的猛獸,聽不進人話,她咬了口他汗濕的胸膛,可惜力氣小得像還沒斷奶的貓。她忿忿想:好啊,現在我就當是命陪君子,等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還好明天休假,沒排行程。想著這個不幸中的大幸,唐湘茉終於意識模糊,在一陣疲軟裡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結果隔天,誰也沒收拾誰,因為很不幸地,他們倆都發燒了。
  
  唐湘茉只覺自己全身與床鋪緊緊相連,頸椎以下完全不堪使用。霍於飛替她放了水,為她洗澡,再把睡死在浴缸的她撈回整理乾淨的床上。她竭力抬眼。“咳咳咳咳咳……水……你給我倒水……”
  
  “好,你等等。”霍於飛得令,立即將水杯裝滿,扶她起來喝。
  
  唐湘茉渴得像朵乾燥花,無奈身體狀況不允許,只能小鳥啄水一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她臉色始終不佳。誰猜得到這男人過敏症狀發到極致,居然會性格大變,就跟喝醉了一樣?
  
  “……還要不要?”
  
  “唔喲。”唐湘茉搖頭到一半,脖子疲痛,索性還是放棄。
  
  兩人額頭上都很狼狽地貼了散熱貼,霍於飛見她像個大體一般躺在那兒一動不動,自知理虧的他難得垂頭喪氣,像個低下的臣子等待女王號令,可惜唐湘茉現在連瞪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唐湘茉後悔莫及,肯定自己沒這麼慘過!就連當初被捲入爆炸意外,也不過是斷了右手,現在呢?半身不遂不說,還燒到快四十度,累得能直接去死,更別提她嗓子全啞,每講一個字就像有人在裡頭拿著刀猛刮。
  
  相比之下,霍於飛雖然發燒、紅疹未褪,至少四肢健全,能站能走,她越看越覺礙眼。“出、出去,我要睡覺……”
  
  霍於飛無可奈何,只得乾笑一聲。“好,我不吵你,好好休息。”
  
  她哼哼兩聲,連翻身的力氣都沒,一合眼便睡了過去。
  
  霍於飛見她這樣,曉得自己昨晚是真的過分了。記憶中她曾數度求饒,可他一股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燒融得他理智全無。她太誘人,教人難以抵擋,他彷彿沙漠旅人,單獨一人走了太長時間,亟需泉水滋潤,而她的存在,是他唯一的救贖……
  
  他笑了,不得不說這種肆意而為的感覺挺美好,只是難為她承受,但這火也是她不怕死地點燃,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曉得,原來他失控起來居然這麼……呃……六親不認。
  
  他終於遇著一個能令自己心情釋放、接納一切的物件,她儘管嘴上不講,還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包容、成全他的恣意,令他溫暖。在她面前,他再不需要裝模作樣,何況這一生,她已惹上了他,休想再逃脫……
  
  想著,霍於飛輕撫她的髮,給她蓋好被子,退出房間。
  
  他也發燒,但情況比她好太多。房門外舉目所見一片狼藉,這要讓打掃阿姨收拾未免有點不人道,霍於飛只得認命清潔,把該洗的扔洗衣機,拿拖把拖地,沙發套看來得換一個了,深紅色不錯,應該很襯她白嫩的膚……
  
  唉,想著想著,又發暈了,只怕再下去真要燒成傻子,他只好勉強攆去腦中氾濫的綺思。他一路整理到射擊室,看見那把被嫌棄的蟒蛇,左輪中的勞斯萊斯就這麼被他們當垃圾扔著,也太可憐了點。
  
  他上前拾起,抬眉,掂了掂重量,一把子彈退出,他哭笑不得。“這女人……”
  
  搞半天,裡頭全是空包彈!也難怪唐湘茉根本不怕走火,不過另外一種火倒是走得非常徹底,燒了他們足足一晚。
  
  他笑了笑,把槍枝妥當收好。至少她現在累得無法再煩惱父親的事了,這好歹算是功勞一件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2:11
第八章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前頭有間小房子,低矮的建築非常樸實,兩個人相視一眼,鬆了口氣。看來,距離他們脫離這個鬼地方應該不會太遙遠了。
  
  霍於飛率先上前,敲了敲房舍的門,沒人回應,裡頭有炊煙,他們覺得奇怪,於是加重了力道。不一會兒,門終於打開,一名五官深邃的拉丁美洲婦人開了門,滿臉戒備。“你們是誰?有什麼事?”
  
  “喔,美麗的女士,我們並沒有惡意。”霍於飛露出俊美討好的笑容,以流利的西語道,指了指身邊的唐湘茉。“正如你所見到的,我跟我妻子都是東方人,我們的汽車在中途拋錨,誰知那地方偏僻得求助無門,才狼狽地走到這裡來……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回到市區去,也許你這裡有些東西可以幫助我們……”
  
  “好了,進來吧。”婦人打斷他的絮叨,一臉疲憊地將門鎖解開,放他們進門。
  
  成功了!霍於飛朝身後的唐湘茉眨了眨眼,貌似得意,她一陣哭笑不得,可以肯定婦人絕對不是同情心氾濫才願意收留他們。
  
  兩人一塊兒走進屋內,儘管沿途有休息,水量不缺,但長時間跋涉還是讓唐湘茉非常疲倦,外加連續三天吃的都是些不怎麼樣的乾糧,讓她牙齦出血,不過疼歸疼,仍渴望喝一杯燙得能讓舌頭發麻的濃湯。
  
  如墮冰窖。她一顫,眼神戒備。這屋宅沒什麼可疑的,裡頭確實是有人長期生活的樣子,但夫人乾脆放行的態度和十足不顧的表情,始終很不協調。
  
  她正想提醒,霍於飛大掌卻攪過了她的肩,以英語道:“親愛的,我們好像忘了東西在外頭,拿進來好嗎?”
  
  她一愣,他們哪有什麼行李?但他的話讓她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像是被某種冰冷的東西掐住喉嚨。她來不及言語,邊見霍於飛深灰色的眸底閃過一抹暗沉,輕聲的中文落在她耳邊。“我們得離開。”
  
  結果手才抵上門把,唐湘茉的背脊便一陣發麻。她太清楚這種感覺代表什麼……
  
  果然,放他們進來的婦人一臉陰沉,細瘦的手裡多了把獵槍,直指他們,保險已被拉開。兩人身後的門板同時被開啟,門外站著三個面無表情的拉丁男人,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把槍,真正是前門有狼後門有虎的情形——
  
  “把你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來,舉高,不許動。”婦人冷冷道,對著霍於飛講。對他們太不利,他能以自己賭,卻不能拿身邊的女人冒險。霍於飛扯了扯唇,從善如流地道:“好吧,美麗又危險的女人,全聽你的。”
  
  他抽出手,舉高,唐湘茉值得隨他動作。
  
  身後有個男人立即上前給他搜身,另外有人搶過他的背袋檢查,把裡頭的槍支彈夾全套出來。霍於飛身上的武器也一個接一個地被搜出:一把貝瑞塔93R的手槍,一把2mm的史密斯。韋森左輪、三個彈夾、一把軍刀、數個小型手榴彈……還有小匕首,幾根粗針藏在他腳踝及手腕的皮套裡。
  
  唐湘茉看得咋舌,這男人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武器百科!
  
  但換個角度來看,他所有能抵抗的東西都沒了。這對他們的處境更加不利。
  
  “還有你!”婦人轉而命令她,她就簡單多了,不過一把手槍而已。
  
  知道確定他們再沒任何足以反抗的物品了,三個男人便要他們坐在椅子上,再將兩人的手各自反剪銬住。他們好細心,好似早就知道霍於飛的危險性,隨時都有三把槍指著他們的要害。
  
  唐湘茉很緊張,卻又無能為力。眼下的情勢讓他們一點機會都沒有,霍於飛表情也很嚴峻,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抵抗,但乖乖收人擺佈也不是他的風格,問題是現在……他得多顧慮一個她。
  
  所以他也只能見機行事,以不變應萬變。
  
  氣氛冷硬,其中一個男人掏出手機講了些什麼。不一會兒,大門再度打開,唐湘茉看著來人,不僅睜大眼。
  
  其實她不該意外,早在接觸門把的時候她便感應到某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哪是屬於這個男人身上的氣息,有如沼澤,黑暗無光,纏濕黏膩,她非常厭惡。
  
  “路易士……”
  
  路易士‧內爾森抬了抬眉。他不再偽裝,金色的眸漾起一道殘忍血腥的光。“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唐湘茉噤聲。他似乎非常開心,哼起貝多芬的《歡樂頌》,好似早就期待她知道這件事。“基於禮貌,我想我還是做個自我介紹。路易士‧內爾森‧羅佩茲,雨果是我的雙胞胎哥哥,從小分得出我們的人沒幾個,所以你也不必太沮喪了。”
  
  老娘早就知道了好嗎?唐湘茉內心忍不住道,但任何一個有男子的人都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反駁敵人,尤其他們的腦袋還被數把槍指著,對方身後又跟著一名彪形大漢。
  
  “你把雨果怎麼了?”
  
  “喔,你是問那個軟弱無能的雙胞胎哥哥?放心,他很好,好得很。”最後一句話似從牙縫裡擠出,他金眸閃過一道憎惡的光,毫不掩飾的殺意從他瞬間緊繃的身軀湧現,使唐湘茉頓時有種被冰雪襲身的濕冷感受。
  
  他的恨如此強烈,鋪天蓋地,但……那是與他血緣相系的兄弟,不是嗎?
  
  唐湘茉不解,但路易士也不可能回答她。他瞅了瞅她,再瞥向一臉警戒的霍於飛,嘴角含笑,目光輕視,如看著兩隻螻蟻。“追蹤你們花了我一些時間,這個男人還折損了我不少人馬,不錯嘛。你當你是詹姆士‧邦德?”
  
  他拍拍手,點了支雪茄來抽,狀似悠閒地緩道:“喔,我真好奇你的命是不是也有007這麼硬?”
  
  “嗚!”
  
  “住手!”唐湘茉尖叫。
  
  霍於飛被打得嗆咳,一陣拳腳如雨幕般落下,拳頭擊打肉體上的聲音悶悶地迴響在屋裡。路易士看著,噙著微笑上前,講雪茄按熄在他手臂上,霍於飛疼得咬牙,身軀緊繃,卻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一旁的手下繼續狠揍,每一下都朝著最疼的地方打。霍於飛不吭一聲地接下,鼻青臉腫,吐出血沫,偶爾抬起眼來瞥向她,那深灰色的眼眸卻一如既往地明亮,好似在告訴她:不要緊,我沒事。
  
  唐湘茉看得眼眶都紅了,忍住嗚咽,咬破了唇。
  
  路易士非常滿意她的反應。“好了,我想我們別浪費你們在地獄相愛的時間,現在告訴我——戒指在哪裡?”
  
  她抿唇,不想回答也不能回答,但路易士顯然不打算給她猶豫的時間,狠力甩了霍於飛一巴掌,“嘖,真疼。”
  
  打人的反倒喊疼,他甩了甩手,索性從腋下掏出槍來,指向霍於飛。“你想不想試試一個人身上得打出幾個窟窿才會痛苦而死?”
  
  這個變態!“我說過了,戒指在保險櫃裡。”她咽了咽口水,極力鎮定自己,回答。“在費德南告訴我以前,我根本就不曉得你不是雨果,我、我沒騙你……”
  
  路易士眉宇一挑,唐湘茉內心緊張得發汗,手心裡也濕了一片。
  
  她賭的是這個男人的殘忍——她幾乎能肯定費德南絕對沒好下場,路易士根本不會給他多少反駁的時間,費德南要是聰明的話,不是逃了,就是在被抓回去之前飲彈自盡。
  
  而顯然,她猜對了。
  
  “看來我得親自押著你回邁阿密一趟。”他笑了。確實,換做任何人都沒法想像戒指真正的去向。唐湘茉暗自鬆了口氣,下一秒卻見他赫然舉起槍支,“怦怦”兩聲,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兩顆子彈已經沒入霍於飛的胸膛!
  
  唐湘茉睜大了眼,不敢置信——
  
  “於飛!”
  
  霍於飛灰眸同樣睜大,悶哼兩聲,身軀如緊繃的弦被拉扯到了極致,斷裂鬆開,在一陣抽搐之後似失去了所有氣息。路易士得意一笑。“看來你的騎士也不過如此。”
  
  “你——”唐湘茉全身顫抖,心思紊亂,她努力集中精神,想感受霍於飛是否還有氣息,卻徒勞無功。這能力在緊要關頭竟不受她驅使,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槍擊後的煙硝,使她胃部抽疼,激烈想吐。他死了?不,不是的……
  
  “於飛……”
  
  “真漂亮。”路易士板起她悲戚的臉,她棕眸被憂傷侵蝕,閃現和他同樣憎恨的情感,像恨不得將眼前的人千刀萬剮。一陣久違的愉悅使他像嘗過那些最頂級的貨,整個人輕飄飄的。“你想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對吧?嗯……中國人那句話叫什麼?禮尚往來?對,就是這個,因為你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我當然要好好回敬一下,不是嗎?”
  
  唐湘茉無法理解他的意思,她腦子裡紛亂一片,瞅著不遠的霍於飛一動不動,她用盡精神想接收屬於他的資訊,再微弱都好,但路易士的情感卻壓倒性地蓋過了一切。
  
  她從未感受過這麼巨大強烈的惡意,似黑暗裡張牙舞爪的獸,恨不得撲上來咬斷她的脖子。她很不舒服,渾身被陰冷的恨意緊縛著。原來她錯了。路易士厭惡的人並非雨果、他的雙胞胎兄弟,而是她……
  
  “為什麼……”她不懂,但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好痛……心好痛……滾!不要過來……於飛……如果不是她,他就不會涉險,他分明可以反擊的!
  
  有什麼東西將要爆發出來,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周圍的一切伴隨她的意識遠去,就連失去摯愛的疼都感受不到。她迷亂了,好多人的記憶和情緒毫不掩飾地襲入她的體內,她快要承載不了——
  
  第一個受到影響的人是路易士的手下,他手裡的槍支落地,痛苦猙獰地抱著頭跪地,雙目恐懼睜大,狼狽地用西語哭喊:“不……住手!別打我……爸爸!”
  
  “你……”所有人嚇到了,不知發生了什麼。那人聲嘶力竭,模樣像是回憶起十分痛苦的事。路易士嘖了聲,向旁人狠聲交代,“吵死了,直接給他一槍!”
  
  但他的另外一個手下沒動作,他們紛紛繳械,眼神空洞而茫然,有的癱坐在地,有的則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凱薩琳……別逼我……不要過來……”
  
  “你們——”路易士終於感受到不對,但下一秒,一種如遭人挖刨腦袋的痛楚硬生生傳來,他悶哼一聲,想抵抗,但那股力量卻強硬地竄入他的頭部,深入其中,把那些他最不想面對的記憶刨挖出來……
  
  不遠處,有個長相跟他並無二致的男人正以殘忍的眼神瞅著自己,和他相同的金眸滿是深深地疲憊和傷痛。“路尼……”
  
  那個人喊的是他的小名,長大成人後,就連父母都沒再這麼喚過他,他卻始終改不了口。他是他的半身,他們有同一個受精卵分裂而成,擁有相同的五官、眸色。卻有著截然不同的靈魂。
  
  但無所謂,他是他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贖,他傾心守護他那些笨拙的清高及美好,如同守護者一盤不染的蓮花。他信賴他,願為他扛起家族所有最不堪的黑暗,然而,那個人卻背叛了自己,把戒指交給了另一個女人,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
  
  “路尼……”那些幼時共同生活的畫面在他腦內交錯,路易士頭疼欲裂,想伸手捉住,卻見他柔潤的笑容被他徹底撕裂,他離他越來越遠,他捉不住,舉目所見淨是一派血腥,一個個亡靈們從泥濘裡進出,拖住他的腳步。他動不了,這裡好冷,他不想再待下去,不,不要離開我,哥哥……
  
  “你做了什麼……”路易士僅存的意識隱約明白這一切的反常來自眼前這個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但他已無力再做任何攻擊……
  
  下一秒,他便被那些黑暗徹底吞噬,再無知覺了。
  
  唐湘茉驀然醒來,驚嚇地瞪大了雙眼。
  
  頂上是低矮的天花板,隱隱有些耳鳴,像是處於巨大的機槍當中。
  
  渾身有股濕黏又噁心的感覺,她想吐,但胃裡沒東西。她定神瞧來,醒來卻想不起內容,只有一陣虛脫似的無力感徘徊不去。
  
  不一會兒,有人走了進來,見她醒了,疲累的面容揚起驚喜的光彩,唐湘茉瞪大了眼,瞅望眼前的人,好像感覺有什麼不太對勁,但一時又很迷茫,只能呆愣著任由他咋呼,“你醒了?感覺如何?老天,你睡了整整快二十個小時!我怎麼動你都沒反應……”
  
  不知怎地,唐湘茉有點想哭,看著他一點沒變地嘮叨個沒完,好似被人硬生生奪走的東西再度回到掌心裡。她想好好握著、好好珍惜,她心疼地看望他臉上的青紫,落下淚來,缺水滋潤的喉嚨使她講起話來很乾澀。“我做了一個夢……”
  
  霍於飛沉默了,給她倒了杯水,讓她慢慢喝下來,這才語調輕柔地問:“什麼夢?”
  
  “我不記得了……”她喃喃,體內回蕩著一股很空很空的感覺,像是某個與她長期相伴的事物遠去了,她留不住,還好這男人的出現,補足了她那些空茫。
  
  霍於飛沒多說,只是用紙巾為她擦去眼淚,深灰色的眸底晃漾著若有所思的光,淡淡道:“不記得就好,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唐湘茉搖搖頭。
  
  只是,提到“身體”,好似有些東西在她腦內突地變得清晰起來,她依然不清楚那是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撲向前,在霍於飛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扯開了他的襯衫——
  
  “你……”他臉紅了,再強大的特種兵面對她的不按牌理出牌,都會變得錯楞,“這是你的興趣嗎?”
  
  唐湘茉沒理他,只是等著他那那被紗布包裹起來的胸膛,顫抖的指尖在滲著些淡紅色的傷處來回撫摸,“你中彈了……”
  
  “想起來了?”
  
  “不。”她說,晶潤的眸抬起,睇望著他,很顯然在等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霍於飛歎了口氣,有些不自在地將她的手拿下,將襯衫扣好。縱使他是鐵打的也禁不起在這時候發疹發燒。他問她:“你的記憶到哪裡?”
  
  “我……”她扶著頭,開始拼湊混亂的一切。墨西哥、費德南、飛車追逐、雨林、戒指……還有那個拿槍指著他們的婦人!她臉上憤恨的表情難以抹減。“我……我們不是被拷起來了?然後路易士出來了……其他……我想不起來了。”
  
  其實想不起來比較好,但她不是可以含糊帶過的人,他只好解釋。“那個婦人受了脅迫,她的丈夫……被殺了,所以她看我們的眼神才那麼厭惡。路易士想取回戒指、嫌我累贅,朝我開了兩槍,然後……”他想了想,決定還是據實以告。“你就失控了。”
  
  “我?”
  
  唐湘茉一臉莫名,好像真的完全想不起來,霍於飛進一步解釋。“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那時我正忙著將手銬弄開……喔,他是開了我兩槍沒錯,而且直中要害,不過我事前穿了防彈衣,很薄的那種,子彈打斷了我的肋骨,但沒傷及要害,我以為你會曉得我沒掛。只是突然,那些傢伙一個個倒下,抱頭聲吟,包括路易士那傢伙,你……很不對勁,所以我猜,也許是你用你的‘能力’做了些什麼……”
  
  總之,最後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吐白沫,淒慘地暈眩過去。他很快地弄開手銬,忍著傷上前查看她的情況,但她毫無意識,僅留著一口氣,他無暇他顧,只能匆忙地帶著她逃離。
  
  索性門外只剩兩個傢伙看守,他從他們手裡搶過車,聯繫臺灣的唐家人,這才弄到這架飛機。這一路上,她完全沒醒,醫生的說法更是令他跳腳。“她只是睡著了,身體沒有任何異狀。”
  
  霍於飛無可奈何,決定先把人帶回臺灣再說。
  
  還好,她終於醒了。
  
  唐湘茉聽他講解始末,有點朦朦朧朧的,這種雲裡霧裡的感覺很不愉快,就好像明明對什麼事有印象,偏偏記不起來,又不能遏制自己不去想。
  
  瞅著她苦惱的模樣,霍於飛鬆了口氣。“想不出來就別想了,總之,你安全了,知道嗎?”
  
  安全……她水潤的眸眨了眨,這個字眼讓她有種得以安歇的感受。他瞅著她,目光柔和,叫人寧定,她使用了能力,讓那些人暈過去,她不敢置信自己竟能做出這樣的事,是她一直小看了自己的力量嗎?
  
  但相較於此,她更想知道,霍於飛有什麼想法?她再三保證那不是什麼異能,如今卻……
  
  大概是她的憂鬱太明顯,霍於飛笑了聲,柔亂她的髮。“沒事,多虧你有那種潛能救了我們一命,那小子的槍法可真不是蓋的,再來兩槍難保我還能大難不死……”
  
  “我不要你死。”唐湘茉忙介面,講得很孩子氣,聽得他笑開了眉眼。
  
  “放心,我死不了。”沖著她這句話,他剩半口氣都得從閻王殿裡爬回來啊!
  
  “因為你是禍害。”
  
  霍於飛不以為然,反倒調皮地眨了眨眼。“就有人愛死我這禍害。”
  
  “是啊,真倒楣……”煞有其事地歎息,唐湘茉在他抗議眼神下笑了出來,知道這一刻才真正鬆了空氣。
  
  隨即,她忽地意識到什麼,略顯訝異地睜開眸眼,霍於飛不解。“怎麼了?”
  
  “……沒事。”她淡淡道,雲朵飄浮,想起這十天來的生死交關,她眼眶趟熱,但極力忍住。“所以……我們要回家了嗎?”
  
  “是啊。”
  
  唐湘茉牽起一抹舒心的笑,看見霍於飛的耳根子在一片明朗的天光下又泛起微紅,那令她心暖,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活著,而她也是,他們正踏上歸途……
  
  “喂,我想聽你唱歌。”
  
  “現在?”霍於飛怪異地挑起眉,見她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要命,她這模樣超可愛的,“好吧,悉隨尊便。”他咳了兩聲,遏止體內那股驟然上升的熱度,開始輕聲唱了起來。
  
  我想要知道怎麼樣才像在愛中,我正站在一個關口前,看見頂上是美麗的天……
  
  唐湘茉聽著,在他柔和聲嗓的包圍下,逐漸閉上眼。有件事她決定晚點再告訴她,因為她也得花一些時間接受,但……她想,只要這個人陪伴在身邊,那就夠了。
  
  很夠了。
  
  只是,她多少有些存疑。“這太太會不會對我們太放心了?”
  
  中南美洲治安敗壞不是新聞,尤其在這種偏僻小鎮,三不五時遭人打家劫舍都是正常之事,他們原本估計得花上不少時間說服對方,不會這麼簡單就搞定。霍於飛欠揍地笑了笑,那食指戳自己的臉。“那是因為本人的魅力無與輪比啊!”
  
  “最好是!”唐湘茉翻了枚白眼,對這厚皮不怕凍死的男人連吐槽都懶了。你當自己是湯姆克魯斯啊?
  
  她內心這麼想,卻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從四面八方湧現。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1:47
第七章
  
  雨林的早晨水氣特別重,唐湘茉在一陣濕潤感裡悠悠醒來。
  
  林木陰鬱,這裡頭的植物無人照管,就像吃了生長劑,枝葉茂密,盤根錯節,伴隨雨林深處陣陣蟲聲鳥鳴,給人一種好似侵犯了神靈領地的莊嚴感。
  
  她因微涼的露珠打了個顫,發覺昨天很勉強才抱她入懷的男人在她入睡後更是逃脫得徹底,現在甚至不曉得跑到哪兒去了。
  
  她不禁苦笑,從睡袋裡鑽出來想找水喝,卻聽見前方樹叢裡傳來動靜,她下意識舉起那把裝了滅音器的M1911,聲音拔高。“誰?!霍於飛?”
  
  對方沒出聲,隔著不知名的木葉與她對峙,她咽了咽口水,拉開槍枝保險。“我數到三,你沒出來,我保證我會射擊。一……三!”
  
  “咻”一聲,子彈從槍管裡擊發,迅疾打中木幹,濃重的煙硝味伴隨男人不可置信的抗議。“你明知道是我還真的開槍?!而且你根本沒數到三!”
  
  唐湘茉撇撇嘴,將槍枝收好。“我說過你沒出來我保證會開槍,還有,我確實數了三了。”沒人規定一定就得老實數到三吧?她就不能數一三五七九?
  
  霍於飛啞巴吃黃蓮,雖然心知這女人根本就沒瞄準他,但被人拿槍指著的感覺畢竟不那麼痛快。“你浪費了一發子彈。”
  
  “喔,你的意思是我該射中你?”唐湘茉挑眉。射擊果然是她最熱愛的運動,現在她整個人身心靈都暢快了許多,尤其是拿這不知輕重的男人當靶子——都什麼時候了,還玩躲起來嚇人這一招!“正好來試試這把93R的性能。”她舉起另一把槍。
  
  再跟她說下去他會噎死!霍於飛立即擺出投降姿態。“喏,喝點水,前頭有個泉眼,水挺乾淨的,喝不夠還能再喝。”
  
  喔,水!唐湘茉雙眸興奮睜大,對女人來說,水比空氣重要多了。既然知道有泉水,這小小一瓶她自然是看不上眼。“在哪裡?快帶我去!”
  
  還好不算太遠,但為防萬一,兩人還是帶著行李。
  
  水泉的量遠比唐湘茉想像的還豐沛,而且水質純淨,水底是石頭,沒摻雜太多泥沙,清澈的水從岩壁上的石縫裡汩汩滲出。
  
  她愉悅地歡呼一聲,向前靠近源頭處喝了幾口泉水,再蹲坐下來汲水洗臉,滿足地將水珠甩乾。她神情開心,棕眸水亮,教人看得愛憐。
  
  霍於飛見她露出這模樣,不禁慶倖自己一早冒著被蛇咬的危險尋找水源,儘管他不太清楚原因,但她昨晚好像很傷心,即便睡著了,眼角仍透著一點濕潤。
  
  想想也是,就連他這個樂於享受危難的人也覺這次情況有點棘手,何況是完全沒經歷過這些的她?
  
  歎口氣,正想說些什麼,卻見她洗完了臉,竟起身開始輕解羅衫,霍於飛看得傻眼。“你你你你你……你又幹麼?!”
  
  “洗一洗。”唐湘茉絲毫沒猶豫,他們在鄰近瓜地馬拉北方的平原雨林,氣候濕熱,為防蚊蟲侵咬不敢隨意脫衣,早悶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能有個清理的機會,她自是不肯放過。
  
  於是她這回脫得更徹底,連內衣褲都沒留,畢竟霍於飛的百寶袋裡可沒替換衣物。
  
  霍於飛簡直快瘋了!他四肢僵硬,渾身不自在得很。分明脫衣服的人是她,他卻覺得所有的蚊子螞蟻都咬在自己身上,身為男人,這樣的畫面當然是非常值得一享的,尤其還是自己迷戀至心底的物件。
  
  他咽了咽口水,隨她裸露面積的擴大,那股暈眩感越來越甚。老天啊,冷靜、冷靜、他要冷靜,他一定可以靠意志力克服的……不對啊,他乾脆走開不就好了?!
  
  他臉紅一片,後知後覺地想到解決方案,轉身想走,卻被身後的唐湘茉喚住。“你去哪裡?”
  
  他摸了摸鼻子,這裡的樹葉沒那麼濃密,早晨的陽光直射進來,灑了一地,他這臉上異樣的潮紅肯定是遮掩不住,因此不敢回頭。“我、我去找找有沒有吃的……”
  
  “你背袋裡有乾糧。”
  
  “那些……吃久了會膩。”
  
  她不滿了,若不是由於昨天以來他對自己呈現的種種負面反應,她現在會很感激他的體貼,但顯然霍於飛很抗拒與她產生親密行為,也不愛見她裸露身體,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
  
  她真不想在性命飽受威脅的時候還煩惱這個,索性問個清楚。“你直說吧,你對我有什麼不滿?”
  
  霍於飛愣住。“沒、沒有哇……”
  
  “少來!”就算她沒感應能力也聽得出這句有多敷衍,唐湘茉徹底豁出去,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霍於飛,你轉過來!”
  
  她語氣強勢,不容置疑,霍於飛只得忍住抬腳逃跑的衝動,僵硬地轉過身來,問題是他的目光壓根兒不敢多流連在她橫陳的玉體上,此舉顯然再度惹毛她,唐湘茉索性直接走過來。
  
  她雪白的肌膚在晨光照映下發出瑩潤的光,如上好琉璃,一頭亮麗的黑髮伴隨她的腳步晃漾,光澤十足誘引著探觸的渴望。在蓊郁的秘林裡,她就像是從泉水誕生而出的女神,霍於飛看著,全身手腳似被定住,流淌在體內的熾熱感始終揮之不去,燙得他渾身發麻。
  
  他咽了咽口水,她站定在他面前,極靠近他,屬於她的香氣逐漸佔據了他敏銳的嗅覺。她是這雨林裡最危險的一束花,豔麗盛放,比罌粟還致命。她略顯豐潤的唇微微噘起,像無言地邀請一個吻,誘人沉墮。
  
  她美眸瞬間睜大,表情似乎非常疑惑。“你臉……好紅。”
  
  這不是第一次了,昨天她褪去衣衫時他也是這副反應,當時她沒放心上,以為是天氣太熱了,現在卻覺得不對勁。結果她還不及多講什麼,竟然見到霍於飛異常潮紅的皮膚開始冒出陣陣疙瘩,症狀像極了麻疹。
  
  她傻眼。“你、你怎麼了?!”
  
  “別過來!”霍於飛退後一步,神色尷尬。上帝啊!他終究還是沒忍住!
  
  “你……你該不會是中毒了吧?還是被什麼咬了?”
  
  在原始雨林裡發生這種症狀似乎不足為奇,只怕可能致命。唐湘茉慌了,連忙想上前探查他身上溫度,卻被霍於飛俐落避開。“我沒事……”
  
  他沮喪死了。皮膚又麻又癢、又疼又燙,這情況已經許多年沒出現,他還以為自己早好了,結果是根本沒遇到能再觸發的對象。“這只是過敏……”
  
  她嘴張大。“過敏?你吃了什麼?”
  
  霍於飛有股替自己挖墳墓的衝動,坦白講這真是蠢斃了!但都發生了,瞞得過一時瞞不了一世。“我說了你不准笑……”
  
  “喔……”唐湘茉美眸一眨。這是她第一次聽霍於飛這麼有氣無力地說話,他顯然非常苦惱,窘態畢現,那頰上的紅熱感覺除了過敏外,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果不其然,他撇了撇嘴,一臉不甘願地說:“我……我對我喜歡的女人過敏……”
  
  “嗄?”
  
  霍於飛閉眼,豁出去了。“我就是不知道要怎樣面對喜歡的人嘛!不行啊?!”他大吼,雨林裡都是回音,鳥兒被驚得振翅閃躲。不行啊啊啊啊啊——回音盤旋,餘音繞木,霍於飛肯定自己這輩子沒這麼氣急敗壞過。
  
  他發現這症狀是十四歲的時候,那時他喜歡上隔壁商店的女兒,結果才被人家不小心碰一下,他就全身不對勁地發疹,當天晚上就發燒。最慘的是,好不容易病好了,事後卻被人家當病毒,街坊鄰居指指點點,初戀就此無疾而終。
  
  “不許笑!”他超在意這事的。
  
  我沒笑啊……唐湘茉顯然還處在震愕當中,連回話都沒空。“但……你昨天給我挖探測器,還有抱著我的時候……不是沒事?”
  
  霍於飛雙目赤紅,恨恨瞪她一眼。“挖探測器那時是我在工作狀態!抱著你的時候,我都把我這輩子去過的戰場徹底回憶一遍……老天爺,你到底是多嫉妒我?!”居然讓他背負這樣的“隱疾”!
  
  早在臺灣,他就對她一些過分親密的接觸很沒轍,以前沒想到這一層,在第一次“發作”後,不管他喜歡上誰,都很難控制身體的自然反應,只得儘量麻痹自己,避免動真心,沒想到都三十好幾了,居然會重蹈覆轍……
  
  唐湘茉直到這時才徹底意會他的“情況”。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噗哈哈哈哈——”
  
  她清亮的笑聲在密閉的森林裡回蕩,她笑得快直不起腰。誰想得到這男人看似拉風的表像下,竟藏著一個這麼可愛的秘密?“我的天……你超慘的……”
  
  “不用你說好嗎?!”當事人的鬱悶絕對是旁人無法理解的。霍於飛氣呼呼地躲著她,她笑得渾身發紅,跟他現在身上病態的潮紅不太一樣,是很誘人採擷的粉,像顆蜜桃,溢著甜香。
  
  他從來沒這麼痛恨過自己異於常人的敏銳感官,就算眼睛不看,鼻間還是嗅聞得到,他發作得愈加厲害,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抬手抓撓的衝動。
  
  那樣子肯定超惷的!他內心忿忿地想,而最沒救的是,都慘成這樣了,他腦子裡兜轉的竟是將此刻毫不留情發笑的她狠狠吻死的念頭。
  
  他真想吻到她窒息!前一天她吻他時,他還處於工作狀態,根本無法多嘗。這女人簡直是他的毒,她逼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情緒亢奮、頭暈目眩,如今還起疹,他卻一點也不想戒掉她。他深深上癮於她每一個不同的反應,愈見沉迷,抽拔不開……喔,他不能再想了,否則晚點肯定發燒……
  
  唐湘茉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迎視他幽怨炙熱的眼神。坦白講,這還真是夠不搭的,至少他臉膚上的紅疹尚未褪去,而且看起來似乎更嚴重了。
  
  她隱約有點心疼,問他:“很不舒服嗎?”
  
  “很熱。”霍於飛不大自在地回答,很多年沒發生過這情況,感覺很像回到幼時初次發燒的迷茫感,悶熱暈沉中又帶著不知所措。
  
  唐湘茉的眼神軟了,她套好衣物,探出手,在霍於飛下意識避開前說:“別動。”
  
  然後,他就真的不動了。
  
  她泛起甜軟笑意,碰觸他起疹發紅的臉龐。他澎湃灼熱的情感伴隨一點慌亂的震顫,透過她的指尖傳來,蔓延至心底。這種想好好憐惜一個人的情感,她想,不論男女皆有。她的手輕輕撩開他垂落於臉邊的髮絲,一路滑到他後腦勺,將他綁成馬尾的髮解開。
  
  他髮長及肩,一時散開,髮質比女人的剛硬一點,她很溫柔地輕挑慢拈,任其在指掌間滑動。霍於飛深灰的眸瞠大,看著她緩慢動作,也不曉得她使了什麼魔法,他體內那股驅散不去的熾熱竟逐漸平復了,儘管皮膚還是燙熱,疹子猶在,但整個人已輕鬆許多。
  
  唯獨胸膛底下的怦動依舊猛烈,幾乎讓他懷疑下一秒,心便會自裡頭蹦出。
  
  “沒關係,我會等你慢慢習慣。”
  
  她現在確信這個男人只是太珍惜了,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表達,甚至不擅長處理那些激烈的情感,才會衍生出這反應。他這種笨拙的地方讓她非常喜歡,喜歡得心都軟了。前一晚,她才為他不願碰觸自己心生煩惱,覺得被嫌棄,感到苦悶,現在明白了原因,在好笑之餘,她也隱隱生出愛憐。
  
  她不需要無堅不摧、完美無缺的男人,而是渴望一個在她脆弱時支撐她、幫助她,但反過來她也可以好好疼愛的人,現在……她遇到了。
  
  唐湘茉為此微笑起來,問他:“我能吻你嗎?”
  
  只見霍於飛全身顫動。她的笑純粹美麗,勾惹得人再難自持。他咬牙,極力想揮去因她而生的異樣潮動,讓症狀緩和,結果發現自己根本就辦不到——
  
  “可惡,我不管了!”
  
  唐湘茉還來不及反應,兩片發燙的唇便猛地銜住了她。他一把將她扯入懷裡,額前的髮散落下來,隨著頂上的光景晃動,遮掩他的表情,卻掩擋不住那異常紅潤的膚色。
  
  她睜大了眼,隨即在他火燙的懷裡安順下來,任由他侵進,加深這個吻。
  
  唇與唇相互熨貼的感覺非常神奇美妙,霍於飛鼻間再度聞到了專屬於她的芳軟香氣,那是她慣用的香水品牌。因為用得久了,所以逐漸滲進膚底,柔合成一股專屬於她的氣息。這使他迷戀,不可自拔,腦子裡像燒著一壺滾水,熱氣蒸騰,暈蒙了他……
  
  唐湘茉被這樣的熱度融化,他們像是雙雙得了熱病,交互感染。這一次的吻和她先前憑靠著衝動和蠻力不同,主動權在他手裡,而她沒有力氣奪回。
  
  但她無所謂,外頭的世界逐漸離她遠去了,男人炙熱的呼吸是她僅剩的唯一知覺。兩人身軀緊貼,他身形看似高瘦,卻非常壯實,肌肉隆起,起伏如山脈。唐湘茉試圖用鼻子呼吸,柔軟的胸前卻被壓迫得厲害,她頭暈目眩,心臟一陣喧囂鼓噪,有些喘不過氣。
  
  他吻得太用力,如狂風驟雨,淋濕了她,她感覺自己像是春土,吸飽了水和養分,等待著花朵盛放,吐露芬芳……
  
  那是愛情的氣味。
  
  在這個充滿生機的地方,褪去那些死亡的恐懼和陰影,兜圍了兩人。
  
  “你……”唐湘茉濕潤的眼睫輕抬,迎視他深灰色的眼瞳,極近的距離下,她幾乎能細見自己身在其中的倒影,餘波晃漾。
  
  她郝著臉,正要說些什麼,卻見霍於飛身上潮紅越來越嚴重,眼神甚至透著點渙散,他放開她,扶了扶額,乾笑了下。“糟了……”
  
  “什麼?”
  
  “我好像……真的發燒了。”
  
  不管不顧的後果就是——霍於飛發燒了。
  
  還好他的百寶袋內準備了一些應急藥品,他吞了顆退燒藥,整張臉還是紅通通的,但除此之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走吧,估計還得走上一天一夜,趁天亮早點走,省得那咕嚕追上來。”
  
  “你不多休息一下?”唐湘茉咋舌。
  
  “免了,不過發燒而已……你離我遠點就沒事。”他撇撇嘴,一臉哀怨。
  
  到底誰才該怨啊?唐湘茉好氣又好笑,誰想得到在這速食愛情氾濫的時代,居然有人不過接個吻便糊裡糊塗發起燒?如果再進一步……
  
  欸,怎想到這裡來了?即便豪邁如她,在這種林木叢生的地方老想著這方面的事情真夠不合宜的,至少也得等回臺北再說啊!
  
  但……等回到臺北,他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她不禁感歎人生真是不可思議,他們仍在臺灣的時候,她曾那樣堅信兩人不適合,沒有未來,他的不定無法給她需要的安定,結果短短半個月不到,本來的顧慮卻好似變成了過眼雲煙,再不存在。
  
  不是突然間他們就變得相配起來了,有些問題還是在那裡,只是經歷這麼多,變得可以用一種嶄新且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人的感情原本就是瞬息萬變,有時甚至連生命本身都在改變,她該把握眼前,何必浪費時間強求那些掌握不住的事物?
  
  至少,她已見識到了他的“認真”。
  
  兩人又走了一天一夜,還好只是在雨林週邊,雖然蟲蛇不少,但沒遇到真正具有威脅性的東西——不過她也想不出有什麼比背後那些毒梟更危險。
  
  清晨七點多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出森林,來到鄰近瓜地馬拉邊境的一處小鎮。
  
  這裡地處國界,再往前開三十分鐘的車便能抵達瓜地馬拉。唐湘茉的護照被路易士扣留,還好霍於飛早有準備,給她辦了假證件。兩人在一處小溪做了些簡單清理——至少別讓一身的泥巴樹葉嚇到路人。
  
  霍於飛已經退燒,紅疹也沒了,唐湘茉知道他的症狀,夜裡自然沒再提陪寢的事。反觀霍於飛,最糗的事不過如此,疹子都發了也不差再多一點,可惜被她狠狠推開。“滾!你要是昏倒了,我可沒力氣扛你出去!”
  
  總之,離開了那個潮濕悶熱又難以掌控的地方,兩個人心情都輕鬆了許多。
  
  霍於飛指著前方,道:“那裡有個村落,我們可以用槍跟美金換一台車,去瓜地馬拉後再搭飛機回臺灣。你暫時別回邁阿密了,路易士能從那裡擄走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我知道。”唐湘茉揚起苦笑。儘管早有準備,但被離開那個自己用青春極力耕耘的地方,還是非常不舍。“怎麼我這輩子就是被人追殺的命呢……”
  
  她隱隱歎息,語調自嘲,聲音不大,但霍於飛仍舊聽見了。
  
  他想起她在臺灣時也曾遭受過危害、收到恐嚇信,甚至被人在車裡安裝炸彈,她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時他只覺這女人有夠輕忽自己,在他的保鏢生涯裡,這樣的雇主不多,但不巧,有任雇主正是這個樣子——她的表妹唐左琳。
  
  她們同樣看淡自己的生死,對此無所謂,而其中的原因極有可能相同。因為沒有人重視她們的生命。
  
  一個是被自己的外公冷血以待,一個則是與自己的父親反目,受到他背後的黑道勢力威脅。
  
  忽然,霍於飛有些懂得堂弟當年的感受。
  
  “你知道霍克勤跟左琳的事吧?”
  
  “是啊,怎樣?”當時唐左琳在紐約讀書,與保鏢霍克勤相戀,在身分懸殊的情況下,兩人竟攜手私奔。她在邁阿密得知消息,坦白說,是有點羡慕。
  
  並非羡慕她找到伴侶,而是羡慕有個人竟能重視她到想帶她遠走高飛,而不願念唐家擁有的勢力。
  
  如今,兩人終成眷屬,在桃園一處小鎮相依為命,生活得非常幸福。
  
  霍於飛瞅著她明瑩的眸裡泛起淡薄的欣羡,說:“如果你不想的話,就別回臺灣了。”
  
  唐湘茉愣住了。
  
  他撇撇嘴,在她驚愕的注視下難掩尷尬。真是的,有必要意外成這樣?“中南美洲是有點危險,但我們可以去歐洲,或是東南亞,澳洲、紐西蘭也不錯,不怕冷的話加拿大也是個好地方……我媽在西雅圖,那裡天氣好、治安佳,離墨西哥也有段距離,我做菜的手藝都是跟她學的。我繼父人很好,你要嫌無聊,我們也可以開個店……”
  
  霍於飛哇啦哇啦地講著,他曾以為自己絕對無法忍受像堂弟那樣安定的人生,那太無聊,缺乏樂趣,沒有火花,但現在卻願意為了一個女人的安危選擇如此。
  
  他變了嗎?愛情改造了他嗎?不,不是這樣,他的本質沒變,只是重視的東西不一樣了,何況她就是他人生的最大挑戰,光是如何克服自己心理性發疹的問題,就夠他頭疼好一陣子了。
  
  唐湘茉把他的話消化完畢,回神一笑。“雖然你的提議很有趣,可我已經有間很大的店了。”
  
  對喔!霍於飛一下子噎到,他都忘記她自己本身的事業就做很大,只要“唐亞”沒被恐怖分子給炸了,至少這輩子都不會閑著沒飯吃。“那不然,養只狗也行……”
  
  “噗。”唐湘茉噴笑。未免太沒創意了吧?“你怎不說乾脆生個小孩算了?至少可以忙十八年。”
  
  這女人腦子要不要動這麼快啊?“你想生就生嘍……”
  
  “我想生,也得有人‘配合’我啊。”她拋了記媚眼,果不其然見他臉龐又忽地燃燒起來,火辣辣的。噯,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她莞爾。“霍於飛,謝謝你。”
  
  “呃?!”她在他唇瓣上親吻了下,動作快得讓他來不及發疹。
  
  唐湘茉甜甜笑著,眉眼眸底淨是如湖水般清澈溫柔的情感,幾乎滿溢。原來,她根本不必羡慕,每個人總有機會遇到一個重視自己的人,獲得幸福,之前只是還沒輪到她,差點就要錯過,還好經歷這些考驗,讓她明白眼前男人的獨一無二,兩人還來得及擁抱……
  
  她說:“我愛你。”
  
  霍於飛徹底傻住。她總有法子讓他一再吃驚,甚至吃癟,他覺得自己快撐死,卻又帶著飽腹的滿足,他被她的情感餵養,變得更加強壯,媲美藍波。
  
  越是真心的物件,他越是講不出那些漂亮的言語,可他明白自己的心,他愛著這個女人。三個月前,他只把她當作人生難得一回的調劑,現在卻為了她人臺北追到邁阿密,飛來墨西哥,穿越了叢林,即將前往瓜地馬拉……
  
  他們一同跨越生死,緊緊聯繫在一起,沒人願意撒手,他發誓將帶著她遠離所有災害,只要她願意。
  
  可顯然,她再度令他意外。
  
  “我要回臺灣。”她開口。“左琳跟克勤的愛情故事也許很可歌可泣,但我們不是他們,你明白嗎?你不是那種甘於在一個地方安分過日子的性格,我也不愛當個家庭主婦成天柴米油鹽。我不是唐左琳,你也不是霍克勤,所以沒必要效法,我們有適合我們的方式。”
  
  她很堅定,一字一句,毫無猶豫,絕非逞強。“回臺灣吧!之後怎樣再做打算,就那樣拋棄一切走掉是很簡單,問題是這樣人生又有什麼意思?我不打算放棄我在邁阿密建立的一切,反正你樂得有事可做。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其實很享受這情況,你的興趣是有點差,但我一向尊重伴侶的個人嗜好……”
  
  甚至,還是有點縱容的。
  
  這男人興奮時的神情就像個孩子,笑容更是璀璨得教人移不開眼,也難怪古代有君王願為博君一笑做盡各種荒唐舉措,她啊,真是被他帶壞了。
  
  “你就好好玩吧!別太過火就行。”
  
  “你真的是……”霍於飛扶額,聽著她這一番話,再無任何言語足以形容他此刻心情。這個女人簡直比萬花筒還精彩萬分,給他的驚喜永無止境,他對她心服口服,怎能不愛?“好,走吧。沒意外的話,再十幾、二十個小時我們就能回臺灣了,接下來有一堆事得解決……還好,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是啊。”唐湘茉笑了。
  
  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並肩作戰,在戰場上找到一個能讓自己交付後背的物件是很珍貴的,他們遇見了,即便原本預想的後半生就此顛覆,她也心甘情願。
  
  霍於飛也是如此。她是他的女王,他衷心侍奉,過去沒人珍視她的性命,那麼未來,將由他來全心守護。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1:23
第六章
  
  人生充滿考驗,輕鬆的時刻只持續了不長的一段時間,在兩人本以為擺脫那些不要命的飛車黨之後,馬上又有替補陣容上陣,頑強程度堪比臺灣國寶小強。
  
  霍於飛簡直跳腳,“怎麼回事!他們在車上裝了眼睛嗎?!”
  
  那種東西可裝不上去——唐湘茉正想反唇相稽,她已經從方才的驚慌失措裡調整過來,同時也理清了思緒,腦力靈光一閃,換她破口大罵。“媽的混蛋!狗娘養的!@¥#%@%¥……”
  
  “你、你幹嘛……”聽她一口氣毫不間斷的飆出英文髒話,發音還標準得不得了,霍於飛打了一顫。老天,這比來上十台機槍還令他害怕。
  
  她沒餘力解釋。如果她的料想是真的,那不論炸掉幾百輛車他們的情況都不會改善。“也難怪他肯讓費德南一個人跟著我……不,他本來就這麼打算了……”目的就是為了測試費德南的忠心——究竟是對著誰。
  
  “我們得先找個地方隱蔽起來,那混蛋……雨果在我身上裝了探測器,不把那玩意兒解決掉,跑再遠都沒用。”
  
  霍於飛聞言臉色一變,隨即反應過來。“往這裡開!”他指著地圖上的一處藍點。
  
  兩人再度進入備戰狀態,唐湘茉冷靜許多,抓著方向盤的手也不再那麼抖。人一旦超脫了某個境界就會變得生死無懼,她大概就是這樣。
  
  沿途迂回曲折,所幸霍於飛的地圖標示得很仔細,而她也不是路癡,否則兩人的目的地八成是天國。他們再度甩脫追蹤的人車,如今情況卻是爭分奪秒。
  
  唐湘茉按著霍於飛的指示開到了塔巴斯科州著名的雨林,等下了車,兩人一齊步入森林,他跟她解釋。“我們要沿著雨林週邊穿越過去,在靠近瓜地馬拉國界的地方有個小村莊,我們可以在那裡找到車輛開到市區去——你,你做什麼?!”
  
  “找探測器。”唐湘茉橫他一眼,在林木遮掩下脫了衣服,還好這裡氣候濕熱,不覺得冷。“我出門前檢查過衣服了,也沒有人碰過我……”她低頭瞧睞自己的皮膚,隨即抬頭,這才注意到霍於飛的異狀。“你、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是誰害的!霍於飛胸腔猛烈起伏,一陣躁動,就連方才在公路上飛車奔馳都沒讓他像現在這般緊張。他當然不是第一次看女人裸體!只是他有一種小毛病,遇上特定人物才會發作,前幾次也曾差點“失守”,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好了,結果沒有……
  
  如今看著她毫不害臊的袒露渾身肌膚,只穿著內衣褲,他整張臉似被火紋到般通紅,喉嚨發乾,手心泌汗,而眼前造成他眾多異狀的女人竟只淡淡的掃過他一眼,用一副有病的眼神望著他。
  
  “我曉得我很美,但你也別光只是看,快來幫我啊!”
  
  “你很美……不對,啊不是,對,等一下!幫你什麼?!”他幾乎尖叫了。
  
  東方女人和西方女人不大一樣,她們不那麼熱愛運動,所以肌肉顯得較為柔軟,像棉花糖,不那麼緊實,但優點就是膚白細嫩。唐湘茉得天獨厚,後天勤力,把兩大優勢都占全了,她膚質極好,光滑如絲綢,卻又帶著健康的肌理,手臂微微隆起的弧度甚至可能贏過不少瘦弱的男人。
  
  她留美多年,加之性格開放,對於裸露並不感到十分羞恥,她認為人體的每部分皆是上天的恩賜,她該驕傲,而不是遮遮掩掩——當然,這不代表她有暴露的興趣,只是真到該脫的時候,也不會矜持就是了。
  
  偏偏霍於飛的表情反應就像少女看到赤身露體的男人一樣。她抬眉,為此感到興味,勾起唇來,忍不住想捉弄他一下。
  
  “我說……來摸我。”她彎身,水眸輕抬,媚色盡顯,吐氣如蘭。
  
  “摸摸摸摸摸……”他倒退一步,連舌頭都打結,以為自己變成牛,哞不停。“摸你個頭!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唐湘茉翻了枚白眼。“就是這時候才要摸!我夠不到自己的後背!你快點摸摸看有沒有藏探測器……”
  
  靠!原來是這樣喔?霍於飛臉上紅白交錯,只得深呼吸。“你、你快點轉過去……”
  
  唐湘茉哭笑不得。這傢伙是怎麼了,之前一張嘴不是挺行的嗎?“是是,霍聖人。”
  
  她轉身,將一頭蓬鬆卷髮撩起,裸露出纖白挺直的背。“你檢查看看哪裡有新生的傷口,奇怪我怎沒感覺到痛——”豔遇一頓,她立即想起,把頭髮全部往上撩。“這裡!你快看是不是在我脖子裡頭,也難怪我醒來的時候一直覺得脖子疼,還以為是他們打太用力淤青了……”
  
  霍於飛探手一摸,確實碰觸到一點不尋常。“這……”他眉間一緊。
  
  東西被埋在她嬌嫩的肌膚底下。唐湘茉深呼吸,看來是這樣沒錯。“挖出來。”她直言,挺直了背脊。“長痛不如短痛,我很怕疼,你手腳最好給我麻利一點。”
  
  霍於飛微愣,眼下的確也只有這個辦法,可是他沒想到她居然能講得這麼……不拖泥帶水。
  
  他深灰色的眸睇望她,陽光透過頂上茂密的枝葉,層層迭迭的照拂在她身上,映入他眼底。是了,她一向果斷,真到必要時連自己都能犧牲,就像一年多前為了阻止父親唐濟光的瘋狂行徑,不惜惹毛臺灣黑道。
  
  她擁有戰士的精神,不輕易言敗,卻也從不掩飾自己的脆弱。她不是不怕死,她珍惜生命,為此拼到最後一刻,甚至與特種兵搏鬥。但若真的不行了,他想,她也會笑著閉上眼睛……
  
  那些開口閉口講視死如歸的人,實際上,根本沒有真正面對過死亡。
  
  比起死,更難為的是如何活下去。霍於飛曾在戰場上深切的體驗過,他這輩子幹過許多轟轟烈烈、足以與人稱道的事,卻沒有一樁如現在這般使他感到正確,覺得做對了事。他為她潛入墨西哥,得罪那些南美毒梟,他不後悔,因為她是他的女神、他的女王——
  
  沒想過自己當初隨口說說的如今居然成真,他正前所未見的迷戀上這個女人,澎湃的情感如病毒一般侵蝕了他。剛強易折,她該強則強,該弱則弱,讓他驚喜,護衛她的那兩個月,他總會不自覺關注著她,就像害怕錯過她的一舉一動,他早已神迷,只是不願承認。
  
  “忍著點。”他歎一口氣,抱她入懷,從腰後掛著的包包裡取出一把軍刀。
  
  他聲嗓很沉,透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唐湘茉下巴抵著他剛硬的肩,渾身因即將到來的痛楚微微發顫,但還是堅定的點了頭。
  
  鋒利的刀尖割開皮膚,她疼得哀叫一聲,眼角滲出淚來。她真的真的很怕痛!她在心底把裝這玩意兒的混蛋痛罵了一頓,才聽見霍於飛說:“咬我的肩膀。”
  
  她沒客氣,張嘴狠咬,結果他肩膀太硬,連牙齒都疼。“你乾脆打昏我算了……”
  
  前不久才覺得她像只母獅子,現在又變成小白兔了。霍於飛心疼,但這時的一點猶豫都會延長她的痛苦,他迅速劃開一個十字形的傷口,鮮血滲出,沿著美麗性感的背脊線條滑落,在白皙的膚上頭顯得格外怵目驚心。
  
  他眉一緊,很快的挖找出一枚指甲大小的晶片。前方正好有條河,他把手帕沾濕了,替她擦去血污。腰包裡備有簡易急救箱,霍於飛替她上藥,看她眉心都快糾結成麻花,不禁安慰。“乖,忘了它就不疼了。來,你看,痛痛飛走了~~”
  
  “別用那種哄小孩的口吻說話!”唐湘茉用發紅的眼瞪視他。這是結結實實的遷怒,她向來進退有據,如今卻在他面前徹底失控,只能倚靠本能反應。
  
  坦白講,這比讓她赤身露體還不自在,霍於飛卻溫煦一笑,眼神很包容,好像在說多來一點,他無所謂,不管她是什麼樣子,他都做好準備承接……
  
  “該走了。”他把手帕攤開,讓之浮在水面上,再把晶片放上去,任其漂流。不知何時會沉,但拖一時是一時。
  
  唐湘茉把衣服穿好,兩人走進森林,裡頭濕氣很足,枝葉茂盛,霍於飛手拿指南針,確認方位,撫摸著樹皮,看見自己做的記號,蹲地挖掘。唐湘茉見他從泥土地裡挖出一個黑色塑膠袋,是個背袋,袋子裡擺著各種物品,還有幾支槍械。
  
  “貝瑞塔93R,火力是大了一點,但你應該應付得來。”
  
  唐湘茉接過那把黑色的槍支,做了防滑設計的握把上有著義大利貝瑞塔公司的標誌,彈匣設計是雙排的,握起來有點厚,重量大約一公斤,略沉,但不至於用不動。
  
  霍於飛笑了笑。“可惜沒能買到蟒蛇,拿著那個應該挺帥氣的。”
  
  “你何不買支沙漠之鷹算了。”唐湘茉哭笑不得,要比拉風程度,那把以色列產的手槍才是電影及遊戲主流,可惜實用度低又沉重,現實裡根本沒人會拿那個上戰場。
  
  兩人研究了一會兒地圖,這個路線是霍於飛為最糟的情況安排的,怕被追蹤到,他將所有高科技器材全數關閉。
  
  雨林內部充滿危機,誰知道在裡頭會遇見什麼,若非情況特殊,他也不想帶著唐湘茉涉險,但想想緊追在後的毒梟,眼前的路實在也不算什麼了。
  
  時近中午,日頭高掛,但被頂上那些繁密的枝葉阻擋,四周呈現一種靜謐的灰暗,除了一開始為遠離車輛停放的地方,他們走得較急,現在已將腳步放緩下來。
  
  畢竟長途跋涉就像跑馬拉鬆一樣,得按著不掉來,況且光是注意腳下有沒有踩到什麼不該踩的東西,就夠耗費兩人的心力。
  
  為保持體力,他們一路上沒多交談,這讓唐湘茉有更多時間去觀察這個男人。過往他總是跟隨在她身後,如今換他在前,這種體驗非常新鮮。他不笑的時候給人感覺很冷硬,深灰色的眼緊盯前方,背後卻似長了眼,只要她呼吸的方式稍有不對,就會立即轉過身來察看她的情況。
  
  這令唐湘茉胸口很暖,柔柔的漾起笑來。“我沒事。”
  
  他咳了一聲,臉好似又紅了。“累的話告訴我。”
  
  “我不累。”見他表情好像有點不苟同,唐湘茉笑了。“我講真的,別小看我,在美國時我常去攀岩、泛舟還有滑雪,我對體力還滿有自信的。”
  
  “你忘了講一項賽車,你剛開車的樣子猛得能去拍Taxi4了。”
  
  唐湘茉臉熱了熱。“我平時很注意交通規則的。”
  
  他們就這樣偶爾講個一、兩句,繼續前行。日光逐漸稀薄,霍於飛見走得差不多了,便找一處地勢較為平緩的地方,從背袋裡拿出礦泉水給她。“慢慢喝,先在嘴裡漱一漱,別一口氣喝太多。”
  
  他給兩人弄了塊石頭坐著,四周很靜,透著點叢林鳥鳴,感覺他們像是徹底擺脫敵兵了。唐湘茉脖頭髮疼,一想起那個雨果的嘴臉就令她渾身不舒服,她問霍於飛。“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霍於飛扯了扯唇,將尋找她的過程大致簡化,包含那些焦慮得近乎狂亂的心情。“你知道你前男友家裡是賣毒的嗎?”
  
  唐湘茉瞠目。“我怎會知道!他當時又沒有告訴我……雖然被抓來這裡以後多少有點猜到。”基本上,中南美洲有權有勢的人多數與“毒”字脫離不了淵源,加上那宅邸裡的人成天全副武裝,感受得出並非善類。“他一直跟我要戒指,以前雨果給我的。真是,本人都沒小氣的跟我要回去了,還為了這事千里迢迢把我綁來,吃飽太閑……”
  
  “啊?”聽懂她的言下之意,霍於飛詫異挑眉。“你曉得他不是雨果?”
  
  “是啊,我……”我感知到的——這句話唐湘茉抽出了一會兒,懷疑要不要說?但瞅著男人深灰色的眸子,那麼平靜專注,她想,又有什麼不好說的?他都為了她沖到墨西哥來,甚至對付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毒販,她不想再瞞著他。
  
  於是,唐湘茉解釋。“也許你不相信,我從小有一種能力,很像是一般人所說的第六感,但比那個再強烈一點。我可以感受到一個人、一件物品透露給我的感情,通常來說,惡意會比好感明顯,我不清楚現在這個雨果是誰,可他對我所抱持的情感,絕對跟以前那個不一樣。”
  
  霍於飛睜大了眼,好似有些不可置信,唐湘茉頓時有種失措感,懊悔自己是否講得太輕率?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是異類。“這不算什麼異能!除非是很強烈的感情,否則我要非常專心才可以感應到,讀心術之類的我是不會的——”
  
  見她難得慌張,露出一副像是小孩子做錯事害怕被大人責罵的樣子,霍於飛笑出聲來,覺得可愛。“確實沒很強,否則你不會慌得這麼厲害。”
  
  霍於飛並不特別相信異能之說,但不至於無法接受,畢竟他在戰場上見識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而且她不是信口開河的人,她說有就是有,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你——”唐湘茉一臉噎住的表情,隨即瞪圓了眼,又羞又怒,但起伏不安的心卻伴隨他這句話寧定下來,不禁慶倖自己遇到的是他。
  
  她鬆了口氣,眼眶微澀。“其實我很幸運,這能力跟隨我成長,小時候我只分得出有些人對我的好是真的,有些則讓我厭惡,大了才慢慢意識到它與眾不同的地方,而我已經有足夠的成熟的心智去處理。我看過精神科,結論是有這力量也不壞,那些醫生……說真的,我懷疑他們根本想拿我去做解剖。”
  
  她講得輕鬆,但他明白她從認知到這份天賦的存在至坦然接納,有著不為人知的煎熬歷程,否則她不會求助外人,試圖解決它。
  
  她沒刻意提起,但他能瞭解,這份瞭解,讓他更加為她心折,“你真了不起。”
  
  唐湘茉紅了臉。“就說了別拿我當小孩子。”
  
  他誇張的做了個吐舌動作。“嘿,我可沒有戀童癖。”
  
  她白他一眼,隨即把話題繞回來。“那你又怎麼得知他不是雨果的?”
  
  “我不是說了為了確定是不是他綁走你,在邁阿密找了認識的DNA分析師幫忙?是他鑒定出來的。我們當初以為是雨果或他身邊的人,結果一比對,發現和雨果的相近卻不太一樣。Luis Naelson Lopez A。同是雨果的雙胞胎兄弟,在家族裡專門負責販毒事業,至於真正的雨果目前下落不明。路易士先生現在一人分飾兩角,估計應該挺忙的,所以乾脆省力點把你綁過去……那戒指是幹麼用的?”
  
  “我要知道就不會這麼鬱悶了。”唐湘茉大歎口氣。“雨果也不是特意送給我的,只是有回我見他戴著,說款式還挺特別的,他就笑著套到我手指上,說他戴得很沉,不如給我……”她把自己哄那位路易士的說詞講了出來。“雖然這是我掰的,不過雨果送我時心情確實挺複雜的,我還以為是他誤解我想籍此逼婚,誰猜得到那玩意兒這麼重要?”
  
  聽著她的話語,霍於飛陷入沉思,說:“這聽起來還真像某部奇幻小說的故事,你知道吧?那套鼎鼎大名的《魔戒》。”
  
  “是啊,這麼說來,我就是那個倒楣的佛羅多,你是山姆,雨……路易士先生只差沒學著裡頭那個咕嚕喊著:‘My precious~~’一樣撲上來了。”
  
  唐湘茉張牙舞爪的學著小說裡的怪角,做了個詭異的表情,霍於飛噴笑,誰想得到這女人經歷綁架監禁、差點被人一槍幹掉,甚至飛車追逐、槍林彈雨,不得不橫越雨林的情況下,還能這麼逗趣?“那佛羅多,至尊魔戒呢?你藏到哪兒了?”
  
  “唔……”唐湘茉支吾了一會兒,才小小聲冒出一句。“馬桶……”
  
  “嘎?”
  
  “馬桶。那戒指不夠緊,早在邁阿密的時候就被我沖到下水道裡去了……”她掩面,自從被問起戒指後她想起這件事就快崩潰,倘若被路易士知道了,那她的下場不只是腦袋被砍下來當足球踢而已!
  
  霍於飛錯愕大半晌,接著再也忍不住,整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天啊!你、你太強大了……馬桶……我的天……”
  
  他一想到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毒梟若要找回那枚戒指,就得到邁阿密的化糞池“挖寶”,便笑到一個不行。他太久沒這般真心實意的笑過,老天,這個女人究竟還能給他多少驚喜?
  
  唐湘茉被他笑得很尷尬,但事情確實夠蠢。“總之,那戒指早就被‘末日火山’熔了,但路易士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的手上早已沒了可以牽制敵手的籌碼,思及此,唐湘茉妍麗的側臉難得顯露一抹憂心。
  
  “放心,不會有事。”霍於飛湊近她,眸光堅定,渾身上下散發著毫不畏懼的氣勢。
  
  她安定了,感覺好像跟這男人在一起,不管是雨林逃亡還是沙漠追逐,都只是一種健行……當然,如果可以,她還是喜歡安全一點的地方。
  
  他們並未非常深入原是森林,但這裡沒有光,一旦入夜就變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耳間淨是不明生物攀爬蠕動的窸窣聲。
  
  霍於飛的背袋裡各種救援物資應有盡有,根本就是哆啦A夢的四次元口袋,他從裡頭掏出手電筒,一個簡易睡袋,讓她躺進去。“睡飽點,明天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趕。”
  
  “你呢?”
  
  睡袋是一人用的,而他的包包終究不是真正的小叮噹百寶袋,只放了這麼一個。霍於飛從容一笑,那笑在手電筒微弱的光照下,不知怎的顯得特別俊美逼人,唐湘茉心跳漏一拍,接著湧起一陣酸酸麻麻的感觸,既軟又疼。
  
  他不是逞強,他有足夠能力,也許他所受的該死的特種訓練可以讓他在這種地方像走自家後院,但她不是。她不該做無謂逞強,好好睡一覺儲備體力不變成他的拖累才是上上之策,但……唐湘茉沒辦法在這種時候把什麼都扔個他,一個人呼呼大睡。
  
  “……我好冷。”
  
  “呃?”霍於飛為她陡然冒出的咕噥聲一愣。瓜地馬拉屬熱帶性氣候,十一月是雨林的旱季,入夜會涼,但溫度不至於低到哪兒去,他哭笑不得。“女王大人,您這是叫小的去打只野獸扒下毛皮來給你蓋嗎?”
  
  唐湘茉哼哼兩聲。“倒不必這麼麻煩,眼前不就有天然現成的?”
  
  霍於飛再度怔住,意會到她的意思後,只覺一股熱度再度攀爬上臉,好在黑暗裡光憑手電筒的光,她是看不到的。“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聽他口吻猶豫,唐湘茉簡直想跳起來掐死他,這人到底怎麼回事?她身上有細菌嗎?“快點!我快冷死了!你過來挨著我……”
  
  她的本意只是想讓他抱著有溫度的東西,休息得比較安適,結果他這副扭扭捏捏的姿態卻有點惹惱了她。是怎樣,她雖然直來直往但臉皮也不是無堅不摧,暗示這男人過來抱緊她就夠不好意思了,他居然還給她猶豫推脫,是有這麼不想碰她嗎?
  
  想起白天找探測器時她只差沒脫光,霍於飛卻一副拜託別來的樣子,唐湘茉不禁有點哀怨。他不是喜歡她嗎?她自認身材條件什麼的都不會太差,也不是希望他在這種存亡之秋不分地點獸性大發,好歹也不要這麼一副看不上她的樣子吧?
  
  討厭……
  
  十幾個小時前,她還在路易士那幢別墅裡擔憂自己朝不保夕,接著又被人拿槍指著頭,在公路上大玩生死時速、子彈齊飛,結果現在居然只為一個男人嫌棄她的表現感到委屈想哭,老天,真是蠢死了!
  
  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的時候。她在內心勸慰自己,整個人埋進睡袋裡。過了許久,伴隨著一陣懊惱的歎息,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和力道隔著一層防水厚布緩緩將她兜圍起來。他的手腳很遲疑,一副真的很不願意的樣子,唐湘茉霎時不滿,想掙開,這時,霍於飛警告的聲音從她髮頂傳來。“別亂動。”
  
  他的語句從牙縫裡擠出來,好似在忍耐著什麼。他的心思根本就沒擺在她身上,把她視作物品,隔絕感情。
  
  唐湘茉感應到了,徘徊在心頭的氣悶自然越來越甚。“不願意的話,不用勉強。”她悶悶的說。
  
  “沒事,快睡。”霍於飛口氣疏遠,精神根本就不在這個地方。
  
  可惡……她咬咬牙。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唐湘茉這般告訴自己,努力忽略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僵硬感而閉上眼,最終還是敵不過精神與身體的勞累,在這令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懷裡,逐漸睡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0:59
第五章
  
  墨西哥的埃爾塞沃是一座十分純樸的城鎮,風光明媚,臨近瓜地馬拉。
  
  此處土地富饒,河水資源豐沛,拉丁美洲人充滿熱情,笑容洋溢,但在這些美好的表像下,墨西哥骨子裡充斥著暴力跟毒品,各種恐怖事件在這裡簡直就是像呼吸一般自然,教聽聞者不寒而慄。
  
  霍於飛打扮休閒,穿了件Polo衫,搭上卡其短褲,及肩的頭髮綁起,打扮就像是最普通的背包客。他深灰色的眼眸藏在外觀老土的墨鏡底下,在街頭悠哉地兜轉。
  
  這裡的建築隨意而建,多數矮小,公路彎曲,土造房屋帶著鄉土氣息。忽然有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上前與他攀談。“先生,想不想來點刺激的?我手裡的貨可是這一帶最純的。”
  
  少年的英語發音帶有濃烈的腔調,身形瘦削,看起來挺弱小,卻靠著兜售毒品養活全家。
  
  中南美有許多人就是靠這過日子,霍於飛不打算譴責什麼,只笑了笑,以流利的西班牙語道:“是嗎?可惜我想要更有趣的東西。”說著,他掏出一張面額為一千的墨西哥比索。“放心,還有更多,應該有人聯繫過你哥哥了,帶我過去吧。”
  
  少年點了點頭。他哥哥是這一帶幫派的幹部,負責軍品生意,霍克勤先前因故滯留在此,與他們做過交易。少年領著霍於飛穿越古老的廣場,換了幾個不同的小巷,來到了店門前。
  
  店鋪十分破舊,看起來比較像是當鋪,販賣的商品多數陳舊,灰塵四溢,少年和櫃檯裡的中年男人比了幾個手勢,對方覷了眼霍於飛,帶他到一間密室裡。
  
  不同於外在環境的髒亂,裡頭別有洞天,亂中有序,各色各樣的槍支一字排開,從最小型的槍械到大型火箭筒,應有盡有。
  
  在這種暴力猖獗的地方,人人都需自保,買槍就跟在便利商店買牛奶一般方便。他挑了一會兒,把幾把慣用槍支摸了摸,掂了下重量,最終選購了兩把手槍及三把突擊步槍,和一些彈匣。
  
  “……有蟒蛇嗎?”
  
  那老闆皺了下眉,用一種有病的眼神看望他,霍於飛苦笑了下。“沒事,隨口問問。”柯爾特蟒蛇早就不在市面上流通,造價又昂貴,根本不會在這種破爛地方出現,他明知道這點,還是忍不住問了。
  
  坦白講,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到現在的。
  
  霍於飛把東西塞進背袋裡,又買了把軍刀,他的背袋裡各式求生用品應有盡有,乍看之下還以為他要去打獵。
  
  他租了一輛車,沿著河岸週邊行駛,塔巴斯科州的氣候濕熱,汗水沿著他臉龐滑落,他打開一張充滿注記的地圖,確認了位置方向,把車停下。
  
  他拎起背袋徒步走進樹林裡,找了一處挖開土壤,將背袋用塑膠袋包好再埋進去,並拿軍刀在附近的樹上做了個記號,按原路走出,驅車離開。
  
  霍於飛衷心希望,那些裝備沒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唐湘茉被關在這間大宅裡已經一周了。
  
  她的房間佈置非常豪華,地上是造工精緻的波斯地毯,傢俱是用上好的木材及黃金寶石鑲嵌而成。
  
  外頭天氣很好,陽光火辣得刺眼,舉目望去是一片看不出盡頭的樹林,前幾天剛醒來的時候她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按這幾日從僕人嘴裡的一些零星對話判斷,她應該是來到了墨西哥的某個地方。
  
  那天她一下飛機,搭上計程車,還不及開口說要去哪兒,就有個男子跟著上車,掏出一把搶抵在她的腦袋。司機也是同夥,他們載著她上路,唐湘茉來不及想到任何反擊方法,就被人徹底擊昏——害她醒來的時候脖子痛了好久,這些人了不起一槍把她給宰了,每次都要她承受皮肉之苦是怎樣?
  
  唐湘茉不禁歎了口氣。這時敲門聲傳來,一名聲調低沉的男人隔著門板說:“唐小姐,羅佩茲先生邀請您到樓下用餐。”
  
  “好,我知道了。”唐湘茉撇了撇嘴,打起精神,跟著對方一起走到樓下飯廳。剛來之時她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為這幢屋子的奢華程度咋舌,現在則已見怪不怪。
  
  像電影裡才有的餐桌旁坐了一個男子,長相粗獷,五官深刻,神態冰冷,直到金燦燦的瞳眸看見她,才泛起了一點柔和笑意。“茉莉。”
  
  “雨果。”她回以一笑,優雅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我看你這幾天吃得很少,特意叫廚師弄了幾道你們國家的料理,嘗嘗看,嗯?”
  
  “喔,真好,你真貼心。”唐湘茉看著跟前幾盤……嗯,原諒她實在找不出什麼優美形容的料理,暗自腹誹了一把:既然是墨西哥人就老實吃你們的玉米餅啊!混蛋!
  
  可惜這話絕對不能講,最痛苦的是她還得佯裝美味地把那又甜又酸又辣又咸、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吞下肚。她不挑食,不代表是味覺白癡,聽說昨天他已經幹掉一個廚子了,她光想就不寒而慄,怎麼以前交往的時候沒發現這一家的人竟如此兇狠?
  
  “小茉莉,你該給我一個答覆了。”
  
  男人驀然開口,唐湘茉覺得本來就很難吃的食物頓時變得更難以下嚥。可她僅是露出漂亮笑容,道:“喔,好吧,雖然我很捨不得,但既然是你的要求,我只好應允……”
  
  於是她感受到男人的情緒變了,變得高漲,興奮難抑。只是他用很好的表像極力克制,等待著她的下文。
  
  但不論他裝的多好,眼眸底下始終掩藏不住那抹漠視生命的殘酷,他可以前一秒與人相談甚歡,下一秒掏出槍來直接轟掉那人腦袋——當然,在他們這個地位的人,只需開口講兩個字就好:動手。
  
  唐湘茉咽了咽口水,“只是我真的非常珍惜那個戒指,所以把它放進邁阿密一間銀行的保險櫃裡頭了……你知道我們這些有錢人就是有個毛病,覺得珍貴的東西放在身邊不安心,那裡規定一定要我本人領取……”
  
  “是嗎?”
  
  唐湘茉渾身一顫,有種駭人的東西在流淌,潑了她一身的厭惡黏膩。她連忙說:“當然!我甚至連你送我時講的話都記得一清二楚。你說那戒指就像是你的另一個生命,你珍惜它勝於自己,就像是耶穌頭上所戴的荊棘,擁有它的人勢必得多付出一些什麼,換取到的卻是不折不扣的永生……我永遠忘不了你那時候的眼神有多深邃寂寞,你把它交給了我,我不敢置信,你說它太沉重了,你想找個人分擔……之後你就不見了,我好難過,只好把它珍藏起來。中國人有一句話叫睹物思人,我看著它,就會想起你,想起你的孤單,想起你就這樣扔下我走了,你隔了足足一年才出現,難道不允許我鬧個小脾氣嗎?”
  
  唐湘茉說這話時候的口氣非常誠懇,美麗的眸子泛起水霧,迷離地望著眼前這剛硬如鐵的男人,似乎正試圖要融化他。
  
  雨果沉默著,胸腔因吐息而明顯起伏,金眸底各種不同情緒彙聚,混沌不明。那戒指就像是我的另一個生命……唐湘茉述說的言語震盪了他,使他身上本來湧動的暴戾氣息逸散而去,沉定下來。
  
  他笑了笑。“你說的對,是我不好。”
  
  唐湘茉暗暗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送我更好的,我不需要,只要你好好的,留在我身邊……”
  
  一頓教人食之無味的晚餐終於結束,唐湘茉回到房間,面帶柔麗微笑,哼著歌曲。她看了一會兒的書,表情明朗得好似一個剛與情人和好的女人,眉眼之間滿是甜蜜的光采。
  
  直到十一點多,她才關上燈,舒舒服服上了床,拿棉被遮住大半張臉——這裡頭總沒監視攝影機了吧?!
  
  喔,老天,她會被自己噁心死!她跟雨果的交往是很成人的,不帶任何多餘廢話,分手也分得乾脆,就算他真講過那些活似歌劇演員的臺詞,她也早忘了。
  
  問題是從來到這裡,他就向她討戒指,前幾天她拿頭疼想不起來之類的藉口敷衍過去,現在不行了,那男人肯定會用各種方式調查她說的是否屬實。她不知道邁阿密的情資安全是否可靠,若被發現是假的,她就真的死定了……
  
  唐湘茉蜷成一團,在棉被裡瑟瑟發抖。每天只有在這時,她才稱得上安全——只要那男人沒福至心靈派人進來宰了她的話。
  
  她看似鎮定,其實很害怕。被綁架到了陌生的地方,不清楚看不看得見明天的太陽,她的生命如螻蟻般被另一個人捏在手心,她必須小心分寸,才能保住自己。
  
  老實說她超級佩服自己,看見雨果出現的時候,她居然能在瞬間轉露出梨花帶雨的表情撲上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
  
  那時,她心底一片涼冷,如踩在濕黏的泥濘地裡,很不舒服,直到感覺這男人身上冷厲在她這番“表演”下逐漸褪去,才好受一些。
  
  她聰明地沒問雨果為何要把她禁錮在這裡,裝作沉浸在失而復得的愛情裡的樣子,而這一切,全是為了那該死的戒指……
  
  她想哭,卻卑微得連哽咽聲都不敢發出,她的能力使她感知這房裡全是監視設備,她就像是只籠中鳥,也許主人哪天一個心情不好,就把她捏死了。她渾身打顫,不禁有些悲哀地想,早知如此,在臺灣那時又逞什麼強呢?
  
  霍於飛……她在心底喃念著另一個人的名字,好似這樣便會得到支撐下去的力量。若沒意外,他現在應該知道她失蹤的消息了吧?她又很慶倖把他留在了臺灣,沒跟雨果硬碰硬。越是被雨果壓迫,她就是越想他,這裡的食物難吃死了,她懷念他做的菜,更懷念他那滿溢著溫暖,瞅著自己的深灰色眸子……
  
  她好想他……
  
  唐湘茉偽裝成蛹,躲在棉被裡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沒關係,她可以的,目前為止都應付得還不錯,不是嗎?她能保護好自己,就像過去的三十一年一樣……
  
  所以,不用太擔心我……
  
  過了三天,雨果告訴她,希望她能回邁阿密一趟,取回那個戒指。
  
  唐湘茉從沒這麼慶倖自己過去有存東西在銀行保險櫃裡的習慣,但她沒敢顯露雀躍,反倒露出一臉不甚樂意的表情。“一定要嗎?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了,不能再多溫存一些時候?”
  
  “小茉莉。”雨果揚起十足性感的笑,捏了捏她嬌俏的鼻尖。“我希望你能知道那個戒指對我有多重要,也許我把它送給了你當定情物,但我現在可以給你更好的……五克拉的鑽石如何?它會閃耀得使你睜不開眼的。”
  
  唐湘茉微笑,內心卻在狂翻白眼。五克拉的鑽石能幹什麼?喔,也許她可以戴著它一拳打爛這男人的眼,她確實很想這麼做……
  
  “好吧,我們什麼時候過去?”
  
  “不,不是我們。”他比了個手勢,“費德南會跟你一起過去,我另外還會配兩個保鏢,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你搭乘的將是我們羅佩茲家族的私人專機,明天一早出發,在那之前有需要什麼,都可以告訴管家,別客氣。”
  
  “呃……”唐湘茉看著那兩個高頭大馬、渾身煞氣的瘟神,像是害怕地抖了抖。“一定要帶著他們不可嗎?我是說,光費德南一個人就夠強了,我們之前還比過槍術不是嗎?”
  
  “是的,唐小姐。”費德南年屆五十,特種兵出身的他有著典型拉丁美洲人的長相,膚色黧黑,五官集中,可惜一道猙獰的刀疤橫過他的鼻樑,稍微破壞了點形狀。
  
  雨果眉宇擰起,金眸因她的要求而顯現出些許冷厲。“小茉莉,我不放心。”
  
  當然,你怕我跑,對吧?
  
  唐湘茉沒天真得以為自己那幾招當真唬得住這男人,現階段只是她還有利用價值,誰都沒把表像揭破而已。“好吧,如果你堅持,只是我認為費德南的能力足夠了,你最信任的人一向都是他,不是嗎?”
  
  只見雨果眸光微閃,罕見地陷入思考。
  
  過一會兒,他開口。“費德南,你能做好嗎?”
  
  “我以聖母及我家族的名義發誓。”費德南恭敬地鞠了一個躬。
  
  雨果笑了。“好,那就交給你了。”
  
  唐湘茉不敢做出太大反映,但內心震撼。她居然成功了?
  
  她難以置信。隔天一早,她搭上車,車裡當真只有費德南一人負責駕駛,雨果確實信守承諾,沒讓旁人護隨。
  
  車開上路,他們的目的地是羅佩茲家族的私人機場,人生地不熟的,唐湘茉沒打算在這種時候逃脫,刻意希望只要費德南一人,僅是因為她感知到了某件事。
  
  “我們很久沒見了對吧?你還是一直跟在雨果身邊,那麼忠心耿耿……”
  
  費德南沒有回話,過去他就不是個多言的男人。眼前的道路彎彎曲曲,徹底展現了拉丁美洲人的隨性散漫,周圍林木扶疏,十一月天,天空很藍,唐湘茉看著風景越來越偏離正道,一股冷意逐漸湧上她的肌膚。來了。
  
  車子在一處林邊停了下來,她咽了口口水,試圖甩去皮膚上那種被惡寒侵襲的濕黏噁心感。費德南把車停好,解開安全帶,寬大的身軀擠在兩個前座之間,露出一個不知該說是笑還是陰森的表情。“唐小姐,你很聰明,但你知不知道有時聰明會死人?”
  
  “有,中國人將一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指眼下這種情況。”她使勁縮了縮身體,但困在窄小的車廂內,閃避效果實在不怎麼顯著。
  
  費德南從鼻子裡哼笑出來,整個人來到後座,唐湘茉這才看清他手裡一把黑色的半自動手槍,他散發出的寒氣籠罩著她,使她額際滲出冷汗。這個男人……是真的想殺死她!“你……你不想要戒指了?”
  
  “戒指?”費德南好像到現在才想起這東西存在,他五官扭曲,逼近她,冷冷地說:“唐小姐,我和這位雨果不一樣的是,我認識了你兩年,我瞭解你,你的保險櫃裡絕對不會放置珠寶之類的東西……當然,就算是真的有也無所謂。”
  
  說罷,他把槍口正對她的額心,唐湘茉四肢發顫,汗珠滴落。“你、你用聖母及家族名義發過誓,不會傷害我的性命……”
  
  “喔。”費德南露出一個很遺憾的表情。“其實我信奉的是真神阿拉,還有,我是養子。”
  
  靠!唐湘茉內心狂飆各國髒話。有人說人死前會自動回顧過往種種,講這話的人肯定沒真的面臨生死交關!她十指用力摳抓著座椅皮墊,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很自虐地瞪著槍口,等著子彈射穿自己腦袋,肯定很痛……
  
  隨即費德南好似想起什麼,左手握槍,右手從口袋裡掏出一管漆黑的物事,準備裝上——
  
  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唐湘茉蓄積全力,發誓自己這輩子從沒這麼冷靜過。霍於飛告訴她的話在此刻清晰浮現:把你之前所練的招數全忘了,朝對方最大的弱點攻擊。她默念:眉心、眼睛、喉嚨、心口……
  
  “嗚!你這女人……”費德南因下陰傳來的巨大疼痛發出嗚咽,唐湘茉立即以尖利的指甲直戳他的眼珠,一拳打在他心口,在他痛得往後倒去時補上一記手刀,狠狠劈在他的咽喉處。
  
  槍支鬆脫,她拾起,連忙將消音器擰好,往車鎖開槍。車門鬆脫,她奔出車外,根本顧不得自己身在何處,往前一直跑。
  
  還好,還好——
  
  她根本不敢回頭,費德南受過訓練,恢復不需太久,只是他脫離戰場太久,忘了絕對不能在敵人面前安裝消音器,他低估了唐湘茉,在消音器還沒裝置完畢前他不可能開槍,否則會膛炸,儘管只是幾十秒之間的事,但足夠她做出反擊了。
  
  她該補他一槍的!唐湘茉越想越後悔,這樣跑下去何處是盡頭?她依稀能聽見身後有人追來的動靜,她體力再好也跑不過一個特種兵!
  
  現在,她只求先跑到有人的地方,最好還有車子。很遺憾她身無分文只能用搶的,但回頭還有命在的話一定會給予巨額補償……
  
  她聽見車子的引擎聲了!
  
  一輛黑色的車子倏地從她身後追上,不是載她的那輛車!她赫然停步,還不及做出反應,有人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唐湘茉!上車!”
  
  是中文。而且坐在裡頭的,竟是她無比熟悉的人……
  
  “老天,你還能再給我更多驚喜嗎?!”霍於飛口氣簡直不可置信,看著她手裡的M1911,後悔自己只差那麼一點就要來遲了。“你就不能乖乖當城堡裡的公主?我知道惡龍都快咬上你脖子了,你……我真的……”
  
  他語無輪次,這些天他已調查好路線,已打算直接潛入雨果的宅邸,卻在這時發現她居然被人載出來。開車的人很小心又熟悉環境,他差些就要跟丟……霍於飛腦子裡一片混亂,想起她可能遭受的危險,從沒這麼害怕過。然而就在下一秒,唐湘茉撲上來,用一種豁出去的姿態狠狠吻住他!
  
  所以……嗯……什麼都不用說了。
  
  她吻得很用力,幾乎是在思考中止的情況下做出的本能反應。他們的牙齒撞在一起,她吻破了他的嘴巴,卻無法停止,一股要燒融皮膚的熱自彼此的銜接處湧起。
  
  唐湘茉理智明白眼下情況及兩人的關係都不適合做出這行為,但……管他的,她必須用一種強而有力的方式,證明眼前的人是真的,而不是過度渴望而出現的幻覺……
  
  “你……喔!”坦白講這個吻實在很拙劣,他嘴角破了,疼得呲牙裂嘴。可她柔軟的髮垂落,搔在他的臉側,懷裡的溫軟香氣證明她是活的,霍於飛燙紅了一張臉,心裡燃著一團火,極力想撲滅那即將爆炸的引信,她卻不給他機會。她真是一隻母獅子!可他喜歡,喜歡得要命……
  
  確實很要命。兩人還不及溫存完,一枚子彈迅速打在後窗玻璃上,好險玻璃是防彈的。霍於飛暗罵一聲,把她按好,手腳俐落地發動引擎,油門一踩到底,車子衝撞上路,他瞥了眼後照鏡。“一共有三台車,我們得甩脫他們。”
  
  唐湘茉心怦怦跳,原先暈紅的雙頰血色褪盡,在這種生死交關的時候。她在幹什麼!
  
  霍於飛覷她一眼,絕對不打算告訴她,他其實很慶倖有這枚子彈的出現。他差點就失控。“你剛才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動物星球裡見了羚羊的獅子。”
  
  “閉嘴!”她知曉他在用開玩笑的方式調整她的心情,但現在……
  
  好幾枚子彈砰砰射來,當當幾聲脆響伴隨一波震動在車內回蕩,教人頭皮發麻。“你這台車子是防彈的嗎?”
  
  “再能防也有極限。”霍於飛嘖了聲,與她交換一個視線。“你來開。”
  
  他指著黏在音響上的地圖,上頭標注了清晰的路線。“現在我們在這裡,你想辦法開到那個紅點上去。”
  
  說罷就把座椅放倒,一腳踩在油門上唐湘茉縮著身控制住方向盤,與他交換手,霍於飛竄到後座,拉開皮椅,掏出兩把手槍,左右手各拿一支。“把這邊車窗打開。”
  
  “你別——”
  
  “打開!”
  
  唐湘茉快暈倒,咬了咬牙,降下車窗。霍於飛不是傻子,這時候把身體送出去簡直是找死。他在車內估量大致的距離與方向,伸出右手,穩穩地就是一槍。
  
  然後,唐湘茉便從後照鏡裡看見有人倒進車內,他不慌不亂,憑藉著長年所受的訓練,技術好得教人咋舌。
  
  她直視前方道路,風景飛逝,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的有那種逃出生天的真實感。這麼多年來,她孤身一人被父親流放到海外,早已習慣凡事獨立面對,自行處理,過去不是沒男人說要保護她,但做得像他這麼徹底的,恐怕沒有。
  
  他不止一次以身犯險,護衛她的性命安全,而他也足夠強悍,在守候她的同時,亦能顧全自己,讓她能安心,讓自己全權仰賴他。
  
  沒有人不會軟弱,沒有人不想倚靠別人,問題是沒有遇見那個物件。這樣的男人……也許她這一輩子,就只會遇到一個了。
  
  “……親愛的,你哭了嗎?”霍於飛沒轉頭,可仍敏銳地聽見她的呼吸聲不對。他問出這句話後,她像是被梗住了下,然後抽泣得更加厲害。他大罵一聲。“你不該哭的!至少別在這種時候……媽的!”
  
  伴隨那句髒話,他迅疾射出一槍,深灰色的眸裡有把熾火被徹底點燃,就快暴走。“我甚至沒法幫你擦眼淚!”他火的要命,恨不得把後頭那些雜魚全給炸了,全身血液沸騰,胸口疼得幾乎要懷疑是被子彈打中。
  
  霍於飛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女人哭——尤其還是他放在心上的女人。“你、你別哭了……”
  
  “砰”,又一槍擊出,他動作乾淨俐落得無法與那些不知所措的言語劃上等號。
  
  唐湘茉使勁踩油門,壓根兒沒空抹淚,只能任其淌落。道路坑坑疤疤,她用車子的震動掩蓋住因抽噎而發顫的身體。“我、我不哭了……”
  
  “你……唉!”霍於飛重重歎了口氣。歐‧亨利曾在《麥琪的禮物》裡說人生是有抽噎和微笑組成的,其中抽噎占主導地位,果真不假。生活總是苦多於樂,能發洩出來總是好的。“算了,你哭吧,但別太用力,我聽了會疼。”
  
  他說完又接著幾聲槍響,這真是全世界最不浪漫的情況了,她卻破涕為笑。在霍於飛精准的槍法下,他們終於把後方追兵越甩越遠,他籲了口氣。“呼,寶貝,合作愉快。”
  
  唐湘茉正要回以一笑,可眼見地從後照鏡裡發現,情況並不如他們想的那般樂觀。
  
  霍於飛也看見了。除了原先追他們的三輛車少了兩輛,另一輛有點歪歪斜斜之外,隨後補上了兩台SUV房車,尤其從車窗探出身的人手裡拿的居然是——
  
  “蛇行!”
  
  “嘎?!”唐湘茉愣住,隨即回神,對方嗖地一槍從她窗戶旁堪堪擦過。
  
  兩人額角同時滑過冷汗。“那……那是什麼槍?”唐湘茉看到細長的一管子,就不敢分神再多瞄。
  
  “SV-98,俄國佬設計的槍。”霍於飛解釋,表情未改,但臉色已經有點不大好看。“搭個鏡座,一百公尺靜止狀態內保證連小孩子都能正中把心,前提是不管後座力。附帶一提,官方廣告詞很帥氣:‘one shoot one killed。’”
  
  唐湘茉快尖叫。她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好嗎?!
  
  “那些賣軍武給毒梟的混蛋都該給我下地獄去涮油鍋!”霍於飛罵罵咧咧,迅速換裝子彈。對方連狙擊步槍都派出來了,如果不是打算生擒他們,只怕現在早已換機槍跟火箭筒上陣。
  
  “他們的目標應該是輪胎還有我,前者交給你,後者我自己來就行……”說罷,霍於飛忽地揚起詭魅一笑,語調竟越來越高昂,帶著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親愛的,想不想看煙火表演?”
  
  “啥?”
  
  唐湘茉還不及反應,就見霍於飛探手出去砰砰幾槍,她在後照鏡裡看見那台被他們打得引擎蓋掀起的車,竟在瞬間起火爆炸!
  
  一聲巨響,炸開的油箱促使車身在高速下飛起,又撞落在地,火光沖天,後面不及閃避的房車就這麼被火焰吞噬,撞成一團。
  
  車速太快,唐湘茉根本來不及看仔細,只瞄到蔓延的黑煙籠罩天幕。她倒抽一口氣,聽見霍於飛如歡樂的孩童,高聲呼喊:“Happy Holiday!”
  
  這次是真的擺脫了。霍於飛往後傾身,深灰色的眸子裡閃爍著孩子氣,晶瑩通透,教人看得心臟一緊,他笑笑問她:“漂亮嗎?”
  
  “漂亮……”
  
  不,真正漂亮的是他的眼。活躍的時候光彩溢動,波光蕩漾,寧定下來的時候卻又帶著說不出的沉靜,安穩人心。她瞅著他俊美側臉,這男人是個徹底的矛盾體,卻如此吸引她,他不隨意下狠手,但被逼得緊了,就連一點虛偽的憐憫也不會多給。
  
  緊繃的神經終於能稍稍安歇,他們朝地圖上的紅點駛去,破敗的公路無限延展,好似沒有盡頭。天空還是很藍,濕熱的風吹了進來,拂動他們的髮,交纏在一塊兒,成為另類的結髮儀式。沒人再多說話,不一會兒,霍於飛居然哼起了歌。我想知道怎樣才像在愛中,我正站在一個關口前,看見頂上是美麗的天……
  
  唐湘茉不禁勾起了唇,笑了笑。是啊,就這樣吧,好好享受這一刻,誰知道他們的未來又會變得怎樣呢?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6 00:10:27
第四章
  
  一早醒來,唐湘茉感覺整個人舒爽許多。
  
  她簡單梳洗,走下樓。早上七點,桌上餐點一如以往地備置完畢。她上床睡覺的時間是清晨快五點,男人顯然起得比她更早,抑或是根本沒睡。
  
  見到霍於飛自廚房走出,她心臟不覺微震,很快鎮定下來。“早安。”
  
  她開口招呼,態度自若,霍於飛應了一聲,卻不若平時那般接著講出那些調戲的言語。
  
  見狀,她暗自笑了聲。先前覺得煩,現在不過是一天沒聽到,她居然想念起來了,這是因為心態上的不同嗎?
  
  “怎麼?”霍於飛意識到她的怔愣,開口問,隨即好像自己也想到了,表情有些尷尬,抓了抓頭。“那個……我想過了,有些玩笑確實不是那麼適合,所以之前那些話還是不說了,相信你應該也沒當真……”
  
  有些東西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他承認自己熱愛看人失控,卻害怕自己為人失控,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屆時會做出什麼。唐湘茉就是那個令他不安定的因數,他應該排除……
  
  “沒錯。”她回答得乾脆。她不意外他的轉變,他本來就無心於此,卻錯估了男女之間可能存在的引力,所以她也沒什麼好失望的。
  
  他們都禁不起撩撥了,就這樣吧。
  
  反倒是霍於飛接不下去,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三更半夜被她所踹的地方似乎開始隱隱痛了起來。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始終矛盾,開始很強硬,過分倔強的地方真的是教人牙癢,但相處久了,便發現她其實也有許多柔軟可愛的地方,就連她常穿的那只崔弟,看久了也不是那麼欠揍。
  
  不可否認,她是個好女人。
  
  唐湘茉習慣吃早餐的時候聽取一些新聞,今天也不例外。一早通常沒什麼大事發生,只好拿前一天的事來重述。“昨天中午臺北市街頭驚傳一起槍擊案件,被襲擊的人士為年底即將開幕的棠人百貨總經理,目前警方已初步鎖定應該是由黑道份子所為……”
  
  隨即一轉,畫面似乎是拉到了昨天的警局門口,有記者的聲音傳出。“是不是你爸要殺你?”
  
  唐湘茉一頓,咖啡潑到手指,忽見眼前男人倏地站起,走往客廳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了。
  
  他大皺其眉。“坦白說我忍耐兩個月了,一早看這種東西對消化跟心情都很不好,你不認為嗎?”
  
  唐湘茉回神,隨即哭笑不得。“那難為你忍了足足兩個月才講。”
  
  “唉,顧客至上嘛!”
  
  那現在怎麼不“女王至上”了?她笑容不覺擴大,開口想問,但還是決定算了。
  
  她跟這個男人之間的心思不再單純,她不打算任其混亂下去。他今早選擇讓兩人恢復正常,已是最好的做法。即便她真對他動心又怎樣?他們不適合,彼此世界差異太大,他的性格又過於不定,不是那個可以和她攜手走下去的物件。
  
  她早就過了那種想愛就愛的年紀。唐湘茉眼神微黯,吁吁歎息,在這一點上她其實有點羡慕唐左琳,可以那樣義無反顧為了愛人傾盡所有,所以那時候,她才會想幫她……
  
  不知道他們夫妻倆最近過得如何,這兩個月太忙碌,在回邁阿密前,她該再去看看他們,也許吃個飯,順便……也當作是她跟霍於飛的餞別宴吧。
  
  唐湘茉沉默著,細緻的臉龐隱約顯露出淡淡的落寞。
  
  霍於飛看著,心裡頭泛起一股酸疼,複雜得無法用言語描述。
  
  也許他不該太早為兩人的關係下定論。她是特別的。至少,他從不懷疑自己的決定,如今竟為了她產生動搖,他卻不認為有什麼不對……
  
  他想,自己是不是錯了?
  
  只是兩人都未曾料到,所謂的離別,竟會來得這般迅速且突然。
  
  “邁阿密的公司出了點事,我得先回去一趟。”槍擊案發生不到一周,她接到邁阿密的唐亞百貨遭不明人士縱火襲擊的消息,儘管沒造成太大損失,她身為負責人還是得回去一趟,實際確認情況。
  
  “什麼時候?機票訂好了嗎?”他跟唐湘茉都有美國公民身分,無須等待簽證核發。“你是請秘書處理?我再把我的護照資料交給她……”
  
  唐湘茉沉吟一會兒,忽然說:“事實上,我打算一個人去。”
  
  霍於飛一愣,眼眸在一陣詫異之後不地眯起。“別開玩笑。”
  
  這是她近三個月來,第一次看見他流露如此明顯的不快。她有些不解。“這好笑嗎?我是講真的。”
  
  霍於飛眸色更沉了,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他看她的方式透著深沉,心緒複雜,她心悸,但依然堅持立場。“基本上,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全世界我只有在臺灣不安全。我在邁阿密十五年,一點問題都沒有,臺灣的黑道還沒這麼國際化,而且趁著這次的機會……”她頓了頓,語調認真。“我想跟著你解約。”
  
  “……什麼?!”
  
  霍於飛俊眼瞪大,唐湘茉下意識咽咽口水,逼自己繼續解釋。“臺灣已經沒什麼需要我親自注意的事項,我回來後就會把剩下的交接乾淨,大概花不了半個月,之後只會偶你過來看一看,在這種情況下我沒必要長期聘用你,這對你也很不利,不過你不用擔心失業,我一些企業界的朋友最近需要聘請私人隨扈,相信他們每一個都很樂意雇用你——”
  
  “唐湘茉。”
  
  這是霍於飛首度連名帶姓地喚她,用如此深邃又顯示著強烈憤怒的眼神,她甚至不需要感應能力便讀懂他此刻的情緒,不悅如排山倒海,壓迫著她胸腔,使她一時難以呼吸。
  
  為什麼?她迷惑。“你生什麼氣?”
  
  霍於飛一頓,聽見她問:“我有哪裡講不對的嗎?”
  
  “你……”霍於飛這一輩子從沒這麼想掐死一個人!可他明白自己的衝動來得毫無緣由。她說錯了嗎?沒有,正因為找不出任何足以反駁的錯處,他才會更加鬱悶,因為她用的完全是公事公辦、不帶絲毫情感成分的口氣。“我是你的保鏢,應該跟著你去。”
  
  她苦笑。“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我要解約,解了約,你就不是我的保鏢了。”
  
  霍於飛就是這一點不滿。“你明明有危險,不應該解約。”
  
  “我現在肯定你的耳朵是裝飾用的。我說了我要回邁阿密,你這次跟我去,往後呢?你打算一輩子都跟我在那兒?當我終生的保鏢?”
  
  “終生”這兩字陡然震住了他,他一時無話。事實上,他退伍之後做這一行也不過短短四、五年,已覺得膩,甚至在遇到唐湘茉之前是打算撒手不幹了。
  
  他熟悉自己的性格,根本就無法在一件事上專注太久,遑論做一個人一生的守護者,未免負擔太大。
  
  所以他應該順著唐湘茉的臺階下來,說她講對了,兩個人好聚好散,可他胸腔一陣猛烈鼓躁,手握緊成拳,就是不想這麼講。
  
  於是,再開口,他聽見自己說:“好。”
  
  “什麼?”
  
  “我當你終生的保鏢。”如果有人把這句話錄下來,放給他聽,說是他自己講的,霍於飛絕對不信,肯定懷疑自己被催眠。可現在,毫無任何外力強迫的情況下,他竟這麼說了。
  
  簡直是鬼迷心竅。
  
  唐湘茉顯然也被嚇到,她舌頭打結,心思迷亂,懷疑自己聽錯,問題是這男人散發出的氣息告訴她這並非是玩笑,就算是,她也笑不出來。
  
  他很輕易就動搖了她,在他還沒有百分之百確定的情況下,這令她生出焦躁,竟難得地動氣。“我想,你不只耳朵是裝飾品,就連腦袋也是。”
  
  扔完這句話,她閃身回房,拒絕再跟他有多餘交流。
  
  她關上房門,不禁歎息,怎會沾上這麼一個不好搞的男人?真是上輩子造孽。她怕了,自認惹不起,她想逃,逃得遠遠的,這還不行嗎?拜託,放過她吧,她真的禁受不起……
  
  因為她怕,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跟他一樣糊了腦地說:“好。”
  
  讓他當她終生的保鏢,這一輩子,都在自己身邊……
  
  霍於飛幾乎要懷疑自己瘋了。
  
  “我居然說好?!”而且還是在唐湘茉甩門的聲音響起之後,他才赫然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從沒有誰成功將他留住過,就像當年決定從軍或是退役,母親留他一起住在西雅圖,他的答案都是不,何況是雇主!
  
  但唐湘茉就是有這個本事……他理智上想與她保持距離,卻在聽她說要一個人回邁阿密,甚至開口解約以後全部消失,他氣她始終冷靜,還說要替他找個好人家,她當他是什麼?古代的侍女嗎?呃,好吧,確實好像……差不多……
  
  那他到底是在不爽什麼?因為她罔顧自身安危,企圖把他扔到一邊?沒差吧?她又不是他什麼人,可惡,為什麼只是這麼想他就覺得渾身不痛快啊?
  
  霍於飛肯定自己這輩子從沒這麼煩惱過,他也不是真的蠢蛋,連自己對一個人產生情愫都不曉得,他只是拒絕朝那個方面思考。感情始終都是一件棘手且麻煩的事,他不若自己的堂弟甘於安寧,守著一個人、一件事,一輩子,那太折磨人了,不是他希冀的人生。
  
  他該聽她的,如果他夠聰明的話。
  
  但隔天早上,唐湘茉起床,他卻說:“我跟你一起去邁阿密。”
  
  這是他一晚輾轉反側後的結論。托她的福,他嘗到數次失眠滋味,滿腦子都裝著另一個人,難以擱下。
  
  既然退不了,那就只能前進,他選擇如此,而在說出口的瞬間,他明白自己並不後悔。
  
  唐湘茉徹底愣住。本以為這男人一晚沒來吵她,就是接受她的說法,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說?“我不要。”
  
  她咬著粉唇,表情透著要命的倔強。這次霍於飛真的想翻桌了。“媽的唐湘茉,我的腦子是裝飾品又怎樣?我看你的心才是真正的裝飾品,還是脆弱又易碎的那種?不過就動個心而已,我都認命了你還在那裡ㄍ一ㄥ什麼?現在糾葛的情節根本就不是王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其實很哈我……”
  
  唐湘茉嘴巴張大。“我哈你?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這兩隻!”他自指雙眼,太過用力還差點戳瞎自己。“我唱歌的時候你是怎麼看我的?你心裡有數!”
  
  “這……”唐湘茉臉蛋爆紅,像心裡被人仍了顆手榴彈,轟然爆炸,全身震動。確實就是在那時,她初次意識到自己被這男人觸動,兩個月來相處的點滴彙聚在一瞬間,徹底淹沒了她,她還以為……他沒看見。
  
  見她開始動搖,霍於飛打蛇隨棍上。“還有在那之前,你捏我那裡!”
  
  “噗!”她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這又是什麼跟什麼?
  
  他卻一臉信誓旦旦。“不然你捏過別的男人的?”問完,見她久久沒發言,目光閃燦,他痛撤在心。“靠,當我沒問!”
  
  他不清楚唐湘茉過去的感情狀況,但看她這副模樣也曉得不會是一片空白。他撇了撇嘴。“算了,既往不咎,以後只准捏我的。”
  
  “……包含穿環?”
  
  “包含……你口味一定要這麼重嗎?”他跳腳。
  
  “哈!”唐湘茉因他誇張的反應笑出來,她笑得很大聲,粉頰通紅,眼淚滲出,好似用這誇大的反應掩飾什麼。
  
  她胸口劇顫,被打動得厲害,即便她曉得眼前的男人不過是憑著意氣用事作出決定,她還是覺得開心……很開心。
  
  原來,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
  
  她籲了口氣。“機票已經訂好了,我三天后就要過去。”
  
  “那……”霍於飛本想說看看還有沒有機位,卻被她阻止。
  
  “我只是去一個禮拜,又不是一個月,你就當作是放假。邁阿密我熟得很,不會有事。”
  
  霍於飛眨了眨眼,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後斂色。“就這樣?”
  
  “不然?”唐湘茉挑眉,喝了口咖啡,一點也沒把他淩厲萬分的目光看在眼底——實際上,她的內心在發顫。“霍於飛,你是認真的嗎?”
  
  “什——”
  
  她打斷他。“我三十一歲了,不是二十一歲,我習慣住在邁阿密,臺灣太擁擠,不適合我,雖然我不一定會結婚,但也沒打算虛擲青春在愛情遊戲上,你懂我的意思嗎?”
  
  霍於飛眼睛眯起來,目光如刃,儘管臉上表情沒變,但不悅氣息濃厚。“你以為我打算跟你玩遊戲?”
  
  “不是遊戲。”唐湘茉歎息。“但也不是深思熟慮的吧?”
  
  霍於飛沒話說了。
  
  她扯出一枚笑。她這個年紀,正是面臨生涯轉折的時候,必須為自己的未來慎重思考。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勢必得改變許多現況,儘管知曉兩人不適合,她也不是完全沒勇氣嘗試,但……
  
  他太難捉摸了。
  
  就在上個星期,他以言行舉止表明不再和她有曖昧,如今卻在她選擇徹底了斷時衝動轉變態度,她並不懷疑他的感情,畢竟她感知得到,可她不敢肯定他隔天一早醒來,是否仍維持和這刻一樣的想法。
  
  但霍於飛的神情、態度很明顯不打算就此甘休,他雖然性子不定,但對想做的事去是異常堅決,就像當初不計方法地賴上她一樣。狠的怕不要命的,唐湘茉隱約有些屈服,想了一會兒,決定各給彼此一個臺階下。“等我回來吧,這一個星期,我們都好好想想,如果冷靜思考以後你的想法還是沒變,那麼……我也會給出我的答覆。”
  
  唐湘茉去了邁阿密。
  
  儘管離去前,她將臺灣的屋宅使用權交付他,但少了個人,屋裡氣氛既冷且硬,霍於飛待得很不舒服,索性收拾包袱來到桃園,再度賴上自己的堂弟。
  
  天氣轉涼,不再是適合曬太陽的季節,霍於飛卻仍成天待在屋頂,看著那一團團白雲溜走,好似老僧入定。霍克勤吐槽過他幾次,不見他有什麼反應,只得算了,任他繼續廢物去。
  
  “好無聊……”霍於飛還是那句臺詞,手裡卻多了支手機。都過三天了,那女人應該早就抵達,偏偏就是無聲無息。如果不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周後在臺灣的行程,他真懷疑她打算窩在那裡不回來了。
  
  究竟誰才沒心啊?好歹他可是表明態度了耶!
  
  霍於飛幾度想打電話去罵,但看著通訊錄裡的“唐湘茉”三字,不知怎地腦門一陣燙熱,擱在按鍵上的手指遲遲就是動不了。她會接嗎?接了他又該說什麼?他哪來立場責備?他們現在的關係什麼都還不是,如果……她因為這樣不高興了,不理他怎麼辦?
  
  這孬到底的想法倘若要讓以前的自己知道了,肯定以為是在哪次的任務裡摔壞腦袋、被改造了,如今卻是真實的,在他心底不斷盤旋,甚至昨天被堂弟夫婦抓去逛夜市,他看著攤販上一件盜版的崔弟T恤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好似還能清晰地憶想起她穿著那些卡通上衣,姿態悠然,嬌俏微笑的樣子。
  
  真是瘋了……
  
  “真無聊……”思念撓心,他想和她坐在餐桌前,一起拌嘴,一起為了件不知真假的新聞爭論,甚至一起射擊、動手比劃。
  
  分離不過三天,他……好想她……
  
  如果這些都無法證明他的“認真”,那其他的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忽然,唐左琳跑上樓來,拿著他昨天衝動買下的T恤。“於飛,對不起,我把你買的上衣洗壞了!”盜版材質粗劣,那雙轉印上去的崔弟在洗衣機攪動下變得四分五裂,好似遭人拿刀割開,怵目驚心。
  
  只是件衣服,他不該有太大反應,霍於飛正想笑著說沒事,心臟卻好似被用力地打了一拳。心窩是人體弱點之一,遭遇襲擊的疼絕對是椎心刺骨,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到這種感覺了……
  
  唐左琳見他神色不對,很是抱歉。“呃,於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許多人將直覺視頻為無稽之談,但在戰場上分不清方向的時候,仰賴的往往便是這種第六感。
  
  也許真是他多心,或者純粹想打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打給她。霍於飛迅速拿起手機按下,現在是早上十點,臺灣跟邁阿密相差十二小時左右,以她的生活習慣應該醒著……電話卻一下子轉入語音信箱。
  
  她沒開機。
  
  霍於飛皺了皺眉,再撥了第二次,結果還是一樣。
  
  “這不可能……”她是商務人士,為防突發事件,手機絕對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至少這三個月來,從沒有聯繫不到人的情況。
  
  霍於飛心念一動,改撥給她在臺灣的秘書。
  
  詎料對方接到他的電話,像是如釋重負。“謝天謝地!我還以為你跟總經理一塊兒私奔去了!”
  
  “怎麼回事?”霍於飛神情大變,一聽秘書說她消失,簡直不敢置信。
  
  前天她就該回到邁阿密的唐亞總部,卻遲遲不見她出現。邁阿密的人員還以為她班機延遲,特意打到航空公司詢問。但飛機沒延誤,臺灣這邊也確認她已出發……現在,台美兩間公司都因丟了人而焦頭爛額。
  
  安全?去他的安全!
  
  “現在,立刻幫我訂一張飛邁阿密的機票,錢從我薪資裡扣!”
  
  霍於飛向秘書要求,掛上電話,看見唐左琳蒼白著臉,他苦笑一聲,想開口安撫,卻聽見她說:“於飛,冷靜點,湘茉姊不會有事的……”
  
  怎會是她來安慰他?霍於飛霎時有股荒謬之感,他經歷過的棘手事件難道還會少了嗎?可是他低頭,卻發現手機都快被他捏至變形。
  
  他緩口氣,強笑了聲。“抱歉,這次我恐怕得真的請你老公出山了。”
  
  如果在冷靜思考後你的想法還是沒變,那麼……我也會給你我的答覆。
  
  霍於飛握了握拳,手冒青筋。唐湘茉,你最好別給我出事!就連一根毛都不許少。因為,不管你的回復是什麼,那全部都是我的……
  
  邁阿密的氣候與臺灣相似,十一月的天,依然感受不到太多的冷意。
  
  霍於飛和堂弟一下飛機,便趕去唐湘茉在邁阿密的屋宅。來前,他已事先和王媽取得聯繫,拿了鑰匙及密碼卡。
  
  這個城市熱情洋溢,移民人口眾多,特有文化自成一格,尤其是各種拉丁美洲裔。
  
  對於她的消失,霍克勤與他將各種可能性全數過濾一輪,最後鎖定在一個意外的人身上——Hugo Rodriguez Lopez A,唐湘茉在邁阿密的前男友,來自墨西哥的羅佩茲家族,是一間食品公司的老闆,旗下亦有經營超市及連鎖商店。
  
  兩人因百貨進櫃事宜接觸認識,交往兩年後分手,據說這位雨果先生之後生了一場大病,差不多消失近一年,才又出現在邁阿密的社交圈裡。
  
  至於為什麼會懷疑他,是因為王媽先前回邁阿密整理房子的時候,恰巧看見這位大人物的貼身助理竟在唐湘茉住家附近徘徊,形跡可疑。
  
  兩人分開快一年,實在沒道理再讓人過來,何況還來不止一天。那時王媽就覺奇怪,但一回台便得知唐湘茉受傷的消息,便將之拋諸腦後。
  
  霍於飛得知此事,立即著手調查此人資料,驚覺羅佩茲家族的前身竟是哥輪比亞赫赫有名的毒梟世家,如今雖然洗白,經營公司,但誰知道暗地裡又是怎樣?
  
  重點是,他都失蹤了一年,為什麼一出現就安排手下去監視唐湘茉?
  
  霍於飛不知道答案,但他需要證據來肯定自己的懷疑,或是——證明這人清白。
  
  他與霍克勤一同走進唐湘茉的房子,繞了一圈,在庭院裡,霍於飛忽然開口。“……這裡有我討厭的味道。”
  
  霍克勤“嘖”了聲。“你是狗嗎?”
  
  霍於飛笑了下。他感官敏銳,尤其是嗅覺跟聽覺。“是古柯鹼,還有大麻……”那種腐敗的草藥焚燒的氣味,說是香氣也不是,非常地甜膩迷幻。“這是雪茄……”說著,他蹲下身,在看不出異狀的泥土裡挖掘了一下。土質是鬆軟的,像是被很多人翻攪踐踏過,他眉頭一皺,摸出一樣物事。“有了。”
  
  霍克勤瞪眼看著堂哥從土挖出一個雪匣的殘骸,近黑色的茄衣,應該是中南美的品種。“你不去做緝毒犬實在太可惜了……”
  
  “多謝誇獎。”霍於飛將挖到的東西進一個透明小袋子裡。他們沒有能力處理這個東西,還好他往昔的戰友退役以後跑去當監證員。“看來,我們得去找何瑞修幫忙了。”
  
  他開玩笑。失蹤成立時間是四十八小時,美國唐亞公司的人已經報警處理,目前還在調查當中。
  
  霍於飛壓根沒空等他們處理,他們將警方檢視過的房子重新翻看了一遍,儘管收拾得很整齊,但依舊看得出被人翻動過的痕跡——當然不會是員警,他們沒閑到幫她把衣服一件一件折回去,那些收納習慣跟唐湘茉在臺灣的時候完全不同,也只有霍於飛才看得出來。
  
  很顯然,有人在找什麼東西。
  
  霍於飛立刻去找他那位“何瑞修”。電視影集裡比對過程迅速,現實上卻必須經歷種種縝密關卡,他們先將範圍縮小在雨果先生他的下屬身上。回到旅館,霍於飛繼續查探羅佩茲家族在全世界的根據地,剛巧這位雨果‧羅得裡格司先生在唐湘茉消失的當天回到墨西哥,從此行蹤成迷。
  
  審閱那些收集來的資訊,霍於飛臉色越來越沉。他手心裡兜轉著一把貌似槍枝的打火機,忽地向霍克勤道:“抱歉。”
  
  “什麼?”
  
  “那時候……我不該調侃你。”
  
  霍克勤一愣,這才想起他講的“那時候”,是指唐左琳遭遇不測之時。“無所謂。”他笑了聲。“坦白講,你現在的樣子……”
  
  “嗯?”
  
  “比較沒那麼欠揍。”
  
  霍於飛哭笑不得。“我收回我的道歉。”
  
  “好。”霍克勤很大方,他本以為自己在有生之年沒有機會看見霍於飛動真心的樣子,不料竟是在這種時候。他歎口氣,明白現在無論旁人講什麼都沒用,他們只能等待——最好的消息就是確定劫走她的人,最差……沒人敢想。
  
  霍於飛手機響起,兩人一震,他瞥了眼上頭顯示的人名,嘴角很勉強才勾勒出一抹笑弧。“何瑞修。”他向霍克勤解釋,做了個深呼吸才接起。“……喂?”
  
  聽著好友提供的消息,他眉間一擰。“什麼?不是雨果?那是……”他神情越來越凝重,這是……怎麼一回事?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9-27 20:3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