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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下午,華醫生來報告說查理舅舅「還有一口氣」。翌日,他到餐廳來時,維琪正和傑生在用餐。他說查理的情況已經有了「顯著的進步」。
維琪喜形於色,可是傑生卻只是向醫生挑挑眉,請他跟他們一齊用餐。
「嗯——謝謝你,」華醫生說,看了傑生深不可測的臉色一眼。「我想我可以離開病人一會兒。」
「我確定必然可以。」傑生答道。
「你想他會復原嗎,華醫生?」維琪問道,暗自懷疑傑生為什麼會如此冷漠。
華醫生小心翼翼地避開傑生銳利的眼光,不自在地看向維琪,清了清喉嚨。「很難說。妳瞧,他說他要活著看你們結婚,他的意志很堅決,妳可以說,他是為了那個理由活下去的。」
維琪咬住下唇,不安地看了傑生一眼,才問醫生:「當他漸浙復原以後,如果我們告訴他——我們改變主意了,會怎樣嗎?」
傑生直截了當地回答她。「果真如此,他一定會舊疾復發。」他轉向醫生,冷冷問道:「你以為呢?」
華醫生再一次迴避傑生銳利的凝視。「我相信你一定比我更瞭解他,傑生。你想他會怎麼樣呢?」
傑生聳聳肩。「我想他會舊疾復發。」
維琪覺得命運簡直是在蓄意折磨她,奪走了她的父母和家庭,強迫她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現在又逼她面臨一椿沒有感情的婚姻,要她嫁給一個不要她的男人。
其它兩個男人都走了以後,她還坐在餐桌上,百無聊賴地撥弄盤子裡的食物,想要找出一條走離死胡同的路,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傑生。以前她只夢想有一個親愛的丈夫,和懷裡一個可愛的嬰兒,現在卻成了一個絕大的諷刺。她忍不住同情起自己來,畢竟她對生活的要求並不多;她不要珠寶、皮襲,她也不要當什麼社交之花,她要的並不比在美國時候多,只除了那時她希望有一個好丈夫和一群孩子。
一陣強烈的思鄉情緒襲上來,她多希望一切事情都回到一年前的樣子。那時她親愛的爸媽還健在,童年的世界依然穩固,英俊的安德還——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拒絕為那個背信的男人再掉一滴淚水。
她推開椅子,想去尋找傑生。安德遺棄了她,可是傑生在這裹,他有責任和她一起解決這個困難。
她在書房找到他——一個孤獨、沈思的男人倚著壁爐,望進空空的爐子裡。維琪突然發覺到,雖然當著華醫生的面他裝得那麼泰然自若,傑生一定是獨自躲在這裡承擔自己的憂慮。
她抑住安慰他的衝動,因為他是一定會拒絕的。所以她只是安靜地開:「傑生?」
他拾起頭來,臉色如常。
「我們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關於查理舅舅要看著我們結婚的那個荒謬的主意。」
「那裡荒謬呢?」
維琪驚訝他會如此回答,然而她決計討論這件事,鎮定而且坦承地討論。「因為我不想嫁給你。」
他的眼神變硬。「我非常清楚,維琪。」
「你也不想娶我。」她跟他講理。
「妳說得對。」傑生的視線又回到壁爐,落入沉默之中。維琪等著他再說點什麼,看他無意再開口,她歎了口氣,正要離開,他的話卻結結實實地把她拉了回來,呆怔在當場。「不過,我們的婚姻還是可以讓我們各取所需。」
「什麼?」
他直起腰來,轉過身正視她,兩隻手深深地插進口袋裡面。「妳想要回美國,想要獨立,跟妳的朋友生活在一起,也許蓋一座妳父親夢想的醫院,妳曾經告訴我這些。如果妳對自己夠誠實的話,妳會承認妳想回去給那個安德一點顏色瞧瞧,也讓別人知道,沒有他,妳照樣過得很好,甚至還更好一些。」
維琪給他羞辱得那麼厲害,以至於好一會見她才聽清楚他下面的話。「至於我,」他很實際地說。「我要一個兒子。」
她的嘴張得大大的,他卻冷靜地說下去:「我們可以供給彼此的需要。妳嫁給我,給我一個兒子,我會送妳回美國,讓妳活得像個皇后一樣,還可以蓋一打醫院。」.
維琪目瞪口呆地瞪著他。「給你一個兒子?」她重複他的話。「給你一個兒子,然後你把我送回美國?給你一個兒子,把他丟在這裹?」
「我不會真的那麼自私——妳可以留他在身邊,直到……大概四歲左右吧!一個小孩總得到那個年紀才離得開母親,過了那時我就要把他接回來了。也許妳把他送回來的時候,願意留下來。基本上,我比較喜歡妳永遠待下來,不過決定權還是在妳自己。不過,有一件事,就說是個條件吧,我一定堅持。」
「什麼條件?」維琪傻兮兮地問道。
他遲疑了一下,像在考慮如何措辭,然後他望開去。彷彿在迴避她的目光。「由於我們最近出雙入對的樣子,別人都以為妳並不討厭我,或是怕我,如果妳答應嫁給我,我希望妳不要破壞這種假象。換句話說,不管我們的私生活多麼惡劣,當我們出入公共場合的時候,請妳假裝妳不只是為了財富和爵位而嫁給我。簡單說一句,就是請妳裝著關心我的樣子。」
毫無來由地,維琪想起他以前說過的話:「如果妳以為我在乎別人怎麼想,妳就大錯特錯了……」他說謊,她想道,感到一絲溫柔的抽痛。他分明在乎別人的想法,否則他也不會要求她這麼做。
她凝視面前這個冷靜淡漠的男人。他看起來那麼強而有力,高不可攀,而又絕對自持。真難相信他會想要一個兒子,或者是她,或者任何人——就像難以相信他也會懊惱別人怕他,不信任他。難以相信,可是千真萬確。她記起他決鬥的那天晚上,他看起來多麼孩子氣,還有他的話:「我試過想讓妳走,可是我辦不到。」多麼絕望而孤獨寂寞。
也許在那個冷漠的面具下,傑生也跟她一樣的寂寞空虛。也許他需要她,又說不出口。當然,也許她只是在欺騙自己罷了。「傑生,」她說。「你不能要我替你生個兒子,把他丟給你,然後一走了之,你不可能像你講的那麼冷酷無情,我——我不相信。」
「妳會發現我不是一個殘酷的丈夫,如果妳是這個意思的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維琪有點歇斯底里地嚷道。「你怎麼可能這樣子談我們的婚事,好像它只是一樁尋常的交易似的,沒有一點感情,一點氣氛,甚至是假裝一點愛意——」
「妳對愛應該沒有任何幻想了吧?」他不耐煩地說。「難道那個姓貝的還沒有讓妳學乖,愛是騙人的玩意兒?我既不指望妳愛我,也不想要妳的愛,維琪。」
維琪給他的話震得頭暈腦脹,跌坐在一張椅子上。她當場就要拒絕他的提議,可是傑生搖搖頭,阻止她說出口。「在妳仔細考慮之前,不要急著回答我,如果妳嫁給我。就可以隨心所欲過妳想過的日子,妳可以在美國蓋一座醫院,在威克菲爾德蓋另外一座,就留在英國。我有六座莊園,數不清的佃農和僕人,光是我的僕人就夠把妳的醫院塞得滿滿的,如果還塞不滿,我會付錢教他們生病。」他的唇邊飄過一抹微笑,然而維琪心痛得看不出這個情境有任何好笑之處。
傑生發現他的俏皮話引不起反應,又繼續輕快地說:「妳可以用妳的素描掛滿威克菲爾德的牆,如果牆壁不夠的話,我再買間房子給妳。」維琪還在想著他到底幾時知道自己會畫畫,他又實事求是地往下說:「妳會發現我是一個很慷慨的丈夫,我保證。」
「丈夫,」那兩個字讓維琪機靈靈地打了個冷顫,她搓著手,徒勞地想要溫暖自己。「為什麼?」她低聲說。「為什麼是我?如果你要兒子的話,不知有多少女人樂意陪你走進教堂呢!」
「因為我被妳迷住了,妳也曉得的。」他說,溫柔地環住她的肩,眼裡有著調侃的笑意。「而且,妳也喜歡我,妳說過的,記得嗎?」
維琪又是目瞪口呆,她從來不曉得他居然會被她「迷住了」。「我也喜歡安德,」她很快地反駁道。「我看人的眼光不准。」
「那倒是真的。」他莞爾答道。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貼近他的胸膛。「你一定是瘋了。」她悶悶地說。
「那也是真的。」他同意道,收攏環在她肩上的手。
「我不要,我不能——」
「維琪,」他柔聲道。「妳沒有選擇。」她的胸部終於貼住他的襯衫。「我能給妳女人要的一切——」
「除了你的愛。」維琪打斷他。
「一個女人真正要的一切,」他修正道,不讓她再有反駁的機會,那張稜線峻峭的嘴巴慢慢地俯向她。「我會給妳珠寶皮襲,」他保證道」。「妳的錢會多得妳一輩子都用不完。」他用另外一隻手攏住她的頭髮,抬起她的臉。「妳只需要回報我這個……」
維琪突然有種很古怪的感覺,他把自己賣得太便宜了,要求卻這麼少。他英俊、富有、迷人,以他的條件而言,他有權要求他的妻子更多……兩片灼熱的唇貼住她的嘴,也封住了她所有的思想。他的吻纏綿而熱烈,堅持哄開她的唇,然後他的舌頭探進去,傳給維琪一陣陣目眩神迷的恍惚快感。維琪悶聲輕哼,帶動他的手在她肩上背後摩挲,彷彿要把她壓進他體內似的。
等到他終於抬起頭來,維琪只覺得又燥又熱,而又莫名其妙的害怕。
「看著我,」他說,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妳在發抖,」他注視她的眸子說。「妳在怕我嗎?」
維琪搖搖頭。她不怕他,她是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怕起自己來了。「不。」她說。
一個微笑飄上他的唇角。「妳怕,可是妳實在不必怕我。」他溫存地捧住她赤紅的臉頰。「我只會弄痛妳一回,然而只因為那是無可避免的。」
「什麼——為什麼?」
他的下巴一緊。「說不定根本不會痛,對不對?」
「什麼對不對?」維琪神經質地葉了起來。「我已經心亂得沒法子思考了,為什麼你還要跟我打啞謎?」
傑生的心情變得奇快,他只是聳個肩。「無所謂,」他乾脆地說。「我不在乎妳跟姓貝的怎麼樣,那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維琪茫然以對。「在什麼以前?」
「在我以前。」他冷冰冰地說。「不過妳最好事先弄清楚,我決不能容忍戴綠帽子,知道嗎?」
維琪錯愕地張大嘴巴。「綠帽子?你瘋了!完完全全瘋了。」
他抿著嘴,要笑不笑的。「我們已經都同意這一點了。」
「如果你再繼續侮辱我,」她警告他。「我就上樓去了。」
傑生望進那雙怒海波瀾的藍眼睛,真有再把她擁進懷裡,狠狠吻她的衝動。「好吧!我們談點別的。葛太太準備什麼呢?」
維琪覺得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往同一個方向跑去,只有她一直轉向相反的方向,全然迷失了。
「葛太太?」她迷迷糊糊地說。
「廚子。妳瞧,我知道她的名字了,我還曉得馬雷是妳最喜歡的僕人。」他咧嘴一笑。「好,到底葛太太做了什麼菜?」
「鵝——還可以嗎?」她試著恢復鎮定。
「好極了!我們在家甩餐嗎?」
「我是的。」她不置可否地答道。
「既然如此,我自然也是。」
他已經在扮演丈夫的角色了,維琪模糊地想道。「我去告訴葛太太。」她說,帶著滿頭霧水走開。傑生說他被她迷住了,他要娶她。不可能!如果查理舅舅死了,她就必須嫁給他,如果她現在嫁他,也許查理舅舅會找到活下去的意志。還有孩子——傑生要孩子,她也很想要,她要有一些她可以愛的東西。也許他們在一起還是會快樂的;傑生有的時候真的很迷人,他的微笑令她動容,他還說他不會傷害她。她快要走出房間了,傑生又叫住她。
「維琪——」
維琪自動地轉過來。
「我想妳已經決定要不要嫁給我了,如果答案肯定的話,我們吃飽後就應該去看查理,告訴他我們確定婚期了,他會很高興的。我們越早告訴他越好。」
傑生是在堅持知道她的意願,維琪發覺到了。她凝視對面那個高大英俊的男子——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凍住。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在等待回答時好像很緊張?為什麼他非得用那種談生意的口吻來求婚呢?」
「我——」維琪無助地開口,以前安德正式向她求婚時說的話突然掠過心頭。「說妳願意嫁給我,維琪。我愛妳,我永遠愛妳……」
她反抗地抬高下巴,至少傑生沒有用甜言蜜語哄她。不過既然他是用談交易的姿態向她求婚,她將用同樣冷然的態度接受它。她注視傑生,僵硬地點個頭。「我們餐後去告訴他。」
她幾乎感覺到傑生好像鬆了一大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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