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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捨命終得暖床夫(正宮夫人不好當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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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0:10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香彌 - 捨命終得暖床夫(正宮夫人不好當之三)

他即將成親,對象是救了他的女子,
她知道自己應該如同這麼多年的影衛生涯一樣,默默守候便好,
然而他不知道,救他的其實是她,她臉上那塊疤,也是因此而來,
成親之期將近,她的心越來越痛,再也無法維持平靜,
所以當失散的兄長找到她,她毅然離開,
卻不料再見到他時,他穿著大紅喜袍,
握住她的手,說要與她白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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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4:59 |只看該作者
後記—腹黑男主角

    先來分享一則朋友轉寄給我的笑話,讓大家輕松一下。

    有個迷路的小女孩在路邊哭了起來。

    警察走過來問她︰「小妹妹,你在哭什麼?」

    女孩哭著說︰「我迷路了,找不到家在哪兒,回不去。」

    警察問︰「那你家在什麼地方?」

    女孩︰「在樓上。」

    警察希望找點有用的線索,于是問︰「你爸爸叫什麼?」

    女孩︰「親愛的。」

    警察︰「你媽媽叫什麼?」

    女孩︰「寶貝。」

    警察滿臉黑線,只好問她︰「你家里還有誰?」

    女孩︰「還有我。」

    警察問她︰「那你叫什麼?」

    女孩︰「乖乖。」

    警察杯杯糾結了︰「……」

    女主角鳳喜這個名字的由來,是有次我偶然間看見有某處建案的名稱叫「鳳璽」,覺得這名字還頗好听,因此在為這本書的女主角取名時,便用「喜」取代了「璽」這個字,成為鳳喜。

    像封清瀾這種外表溫文無害,但滿肚子心機的男主角,阿彌以前也寫過幾本,封清瀾還不算是太腹黑,他只是城府比較深。

    《嫁個古董夫》、《嬌玫瑰與假面狐》、《甘家三少愛說笑》、《國師夫人要出嫁》的男主角都比封清瀾要來得黑得多。

    阿彌筆下還有一個角色肚子也很黑,他是「天生魅惑」這系列中串場的狐狸校長胡,這套系列已是多年前的作品了,偶爾還會有人寫E-mail來問阿彌,校長的故事出了沒?

    校長的故事在2007年已經出了哦,書名是《情到白頭》,在這本書里,這位校長一改對手下那些長老們的黑心,改扮演起痴情男子,書名《情到白頭》描述的就是這位黑心校長的深情。

    下本書再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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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4:39 |只看該作者
番外︰押寨夫婿

    萬瑞近日很狼狽,猶如喪家之犬四處逃竄。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他會那麼倒霉,招惹上那樣的人。

    只為了不小心踩壞一片破瓦,他就淪落到亡命天涯的下場。

    逃到一處樹林,他謹慎的左右張望,這才放心下馬歇息。

    取了水囊飲了幾口水,想起這幾日來的窩囊,他忍不住罵了幾句,「他爺爺的,大爺是看在她是娘們才不同她計較,她竟得寸進尺,當大爺我是軟柿子給欺上頭了,再讓大爺見到,非揍得她滿地找牙不可。」

    「這麼說,你不是打不過我才嚇得逃走?」一道清脆的女嗓冷不防地冒了出來,接著,從上頭的樹枝上倒掛了個人下來。

    萬瑞宛如見鬼般驚嚇得跳離三步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自然是追著你這欠債鬼來的,還不快把我的傳家之寶還來?」樹上跳下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姑娘,她五官深邃,一雙琥珀色的眼瞳明亮有神,長發簡單的用條紅頭繩系在腦後。

    萬瑞沒好氣的啐道︰「什麼傳家之寶,不過就是一片破瓦,你少拿著破瓦當珍寶來訛詐我,今天在這里咱們就把這件事給說清楚吧。」他決定不逃了,就算他武功不如人,也不能任人這樣欺凌。

    沒錯,他之所以落得四處逃竄,正是因為這娘們的武功高得驚人,原以為他的武功已是不錯,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姑娘兩手叉腰,怒目而視。「那瓦片可是我出生時我爹特地為我燒制的,上頭還刻了我的閨名呢,這世上僅此一片,是任何珍寶都買不到的,你踩破了它,還敢不賠?」

    「你都說了這世上僅此一片,要我怎麼賠?!要破瓦沒有,要命一條,你有本事就來取干。」他豁出去了。

    他先前不是沒提過要燒一片還她,但她說那不是她爹所燒的那片,不算,執意要他將踩破的那片破瓦給復原,這就如同要人將潑到地上的水給收回一樣,簡直是強人所難嘛。

    「這麼說你是打算選擇以身償債嘍?」她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走上前,「那你把衣裳脫了。」

    「你想做什麼?」萬瑞驚疑的後退一步。「還有,什麼叫以身償債?」

    「當初我爹為我燒制的瓦片是要給我招親用的,要是被誰給踩破了,我就要收那人為婿,不過這還得我瞧著順眼才行。你快把衣裳脫了,讓我瞧個清楚。」

    听她說得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萬瑞氣急敗壞的罵道︰「你也太無恥了,竟想看男人的身子!」平常他輕浮的話沒少說,但也只是嘴上說說,從不曾真的逾矩,可眼前這婆娘竟然公然要他脫衣裳?!

    「不看我怎麼知道順不順我的眼,我爹還說,有不少男人都是表里不一的衣冠禽獸,我得檢查檢查你是不是也是這種人。」

    他被她的話給氣笑了。「這哪里是脫衣服就能檢查得出來的?」

    「你真是唆,要你脫你還磨磨蹭蹭。」她不耐煩了,陡然出手,一把就將他的腰帶給扯了下來。

    萬瑞像被凌辱的黃花閨女,驚怒的掩著襟口。「該死的,你不要臉我可還要臉。」

    「什麼要臉不要臉,這里只有我們,又沒別人。」她繼續動手。

    他死命護住貞潔,呃,是衣裳,不讓她給脫了。

    但他再次敗在她絕頂驚人的身手之下,衣襟被扯開,露出赤luo上身。

    在她還不罷休的想扯去他褲子時,他發狠的猛然抱住她。

    「你很想看男人的身子是不是?那得先讓我瞧瞧你的。」抱持著不吃虧的原則,他決定也要把她看回來,雙手不安分的開始摸向她的身上。

    她低頭看了眼,然後一把將那只不規矩的手給扭到了身後。

    「啊——」萬瑞痛得低叫一聲。

    趁這機會,那姑娘順手扯下他身上的衣袍,他就像被剝光了羊毛的羊兒,下身只穿了條里褲,光著上身站在她面前。

    萬瑞氣急敗壞,正想著要怎麼還以顏色之際,那姑娘欺身上前,出手如電的強行扯開他的褲子,探頭望了兩眼後,覺得還算滿意,遂頷首道︰「你這模樣還差強人意,算了,我就委屈點收了你吧。把衣裳穿了,跟我回山寨去。」

    被看光了的萬瑞,一張俊臉已經綠到說不出話來了。

    他站在蕭瑟的秋風中,滿臉悲憤。

    見他動也不動,那姑娘索性撿起他的衣裳,丟到他身上,催促道︰「快穿。」

    他默默穿起衣裳,系上腰帶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如箭般射出,打不過,他難道還不能逃嗎?

    那姑娘見狀也立刻追了過去,她從懷里掏出幾枚珠子朝他疾射而去。

    萬瑞瞬間直挺挺的倒下,他的穴道被制住,全身無法動彈。

    「你做什麼?快放開我!」他怒咆。

    「誰教你要逃走,既然你賠不出瓦片來,我只好帶你回寨子里做我的押寨夫婿。」她輕松的一把扛起他,走回去,把他丟到他的坐騎上,騎上他的馬奔馳而去。

    橫掛在馬背上,萬瑞整個人被震得七葷八素,快吐了。

    「你這該死的婆娘,還不快放了我!」他破口大罵。

    「你好吵!」她索性再點住他的啞穴,不讓他出聲。

    他氣得臉都白了,須臾又漲紅了,這是被馬給顛的。

    萬瑞惱怒得只好在心里幻想著將十幾種凶殘的手段全都用在她身上的模樣。

    打不過她,他難道還不能想嗎?

    天哪,誰快來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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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莫夫人很訝異,沒想到封清瀾竟能請動宮中的太醫過來為女兒治病。這樣表示他是得到了皇上的恩準。

    對此,莫子容棄告母親,「皇上當日遇難時,是封清瀾救了他,我想皇上可能看在這份恩情上,才會答應讓太醫過來診治妹妹。」

    說到扶助新帝登基,封家算是最大的功臣,新帝即位後,原本要重賞封辰剛,卻被他推辭了,封家父子不僅沒有自恃功勞最大,還異常的低調。

    他叔叔曾稱贊封辰剛聰明,素來功高震主之人,皆沒有好下場,但封辰剛洞悉世事,懂得收斂鋒芒,這會讓封家未來的路走得更加長遠。

    兩名太醫先後為鳳喜號脈後,年長的太醫說道︰「莫小姐這病是源自于頭顴受了重創所致,她顱內怕是有瘀血。」

    聞言,封清瀾關切的詢問,「那要怎麼清除她顱內的瘀血?」

    兩名太醫低聲討論須臾,最後由年長的太醫說道︰「老夫曾听聞。古時有個大夫曾為患者剖開過頭顱,取出里頭的腫塊後再縫台起來,可惜這門醫術早已失傳。」

    封清瀾緊蹙眉鋒,「你的意思是說,現下沒有人能治得好她的病?」

    年紀稍輕的太醫答道︰「這倒也不是,若是時日久了。也許她一一內的血塊便會漸漸消散,那時莫小姐的病廣會不藥而愈。」

    「若是一直沒有消散呢?」莫夫人擔憂的問。

    「可試試在頭上的穴位施以針灸之術,也許能有助于化開瘀血。」

    封清瀾催促,「那請太醫快為她施針吧。」

    年長的太醫斟酌了下說道︰「這不是一時半刻便能見效,得長期扎針,今日我先為小姐扎幾針,看看情況如何。」封清瀾與莫夫人點點頭,表示明了。

    不過鳳喜卻不明了,她看見太醫取出金針,便緊抱著木偶娃娃驚恐的縮到床榻里,死命搖頭。

    「鳳喜你乖,要扎針你的病才會好。」封清瀾好言哄道。

    她搖著手,害怕的說道︰「我沒生病,不要扎我。」

    「對,你沒有病,只是忘了一些事情,扎了針就會想起來,你不用怕,不會疼的。」他耐著性子柔聲勸哄。

    她還是不肯,抱著木偶娃娃睜著雙大眼瞪著他,彷佛懷疑他在騙人。

    為了取信于她,封清瀾索性向年長太醫要求道︰「太醫,你先往我頭上扎幾針,她看我扎了不會痛,便不會害怕了。」

    「這……好吧。」年長的太醫捻著金針,朝封清瀾頭上不重要的穴扎下幾針。

    封清瀾頂著頭上的幾支金針,看向鳳喜,朗笑道,「你看,我頭上扎了針,一點都不痛。」

    她好奇的望著他。

    「你要是肯讓太醫伯伯扎針,扎完後我帶你去玩,好不好?」他微笑的誘哄。

    「玩?」

    他想起她幾天前坐在樹下看著小鳥的事。「對,我帶你爬到樹上去看小鳥。」

    「看小鳥!」她眼楮一亮。

    「沒錯,看小鳥,這麼小的鳥。」他伸手比劃著雛鳥的大小。

    莫夫人在一旁看見他對女兒的耐心,微微一笑,她看得出他確實真心實意在呵寵著女兒。

    歪著頭想了想,鳳喜終于點點頭。「好。」

    封清瀾趕緊上前將她從床榻角落里帶出來,以便讓太醫施針。

    在太醫為她施針時,他在一旁指著她懷里的木偶,陪著她說話,引開她的注意,以免她覺得不適。

    「這木偶娃娃叫什麼名字?」

    「叫寶寶。」

    「它身上穿的衣裳是你幫它縫的嗎?」

    「是娘。」她有問必答,像個無比乖巧的孩子。

    「寶寶幾歲了?」

    她比出三根手指。

    這時太醫已為她扎好了針,但還須等候片刻才能取針。

    封清瀾繼續陪她說著話,「你這麼喜歡木偶娃娃,我再幫你做一個跟它作伴好嗎?你看它一個人有些孤單。」

    她愣了愣,似是有點听不太懂他的意思。

    封清瀾見狀,換了一個簡單的說法,「我再送你一個木偶娃娃好嗎?」

    「不要。」她搖頭拒絕。

    「為什麼不要?」

    「我有寶寶了。」她舉起手里的木偶娃娃。

    「那我送你玉娃娃好嗎?」他從懷里取出兩只玉娃娃遞給她。那是他特地吩咐珍瓏軒的人找來上等的玉石離琢而成,巴掌大小,色澤瑩潤清透、質地溫潤,仔細一看,其中女娃娃的神情竟像是她,而男娃娃則像他。

    她拿著兩個玉娃娃好奇的看著,然後驚訝的瞪大眼,指著他。「你……」

    封清瀾心頭一地一喜。「鳳喜,你想起我了,是不是?」

    她直勾勾的看著他,眨眨杏眸。「你像娃娃。」

    他眸里掠過一抹失望,輕輕點頭道︰「這個是我。」他指著男娃娃,接著再指著女娃娃,「這是你。」

    她拿起兩個玉娃娃細細看了看,然後憨憨一笑,「是瀾哥哥跟我。」

    「沒錯,就是我們兩個。」他心忖讓她日日看著他的玉娃娃,或許能有助于讓她早日想起他來。

    莫夫人靜靜看著兩人的互動,不由在心頭想著,若是女兒康復了,她或許可如封清瀾所願,將女兒嫁給他。

    不久,待太醫取下鳳喜頭上的金針,也一塊取下封清瀾頭上的。

    接下來,封清瀾依約帶著她去看小鳥。

    她什麼都不記得,自然也不記得要怎麼施用武功,所以是由他背著她爬到樹上,悄悄接近鳥巢。

    她趴在他背上,睜大眼,目不轉楮地看著鳥巢里的幾只黃口雛鳥,發現有人入侵領域,母鳥飛過來驅趕他們。

    「啊——」被母鳥啄了一口,她嚇得將臉縮到他背上。

    封清瀾背著她跳下樹,安撫道︰「別怕,母鳥是在保護小鳥。」

    她忽然咯咯咯開心笑起來。「小鳥可愛。」

    他回頭望著她燦爛的笑臉,不禁看痴了眼。以前的她,即使笑也是微揚嘴角的淺笑,他從未看過她這麼歡喜的笑容,此時的她,無憂無慮得就像個孩子似的。

    他忽然覺得很慚愧,當年他之所以從雜耍老頭手上買下她,是看中她靈活的身手,覺得她有學武的天分,只要好好培養,也許以後能成為他復仇的助力。

    之後她也沒讓他失望,她確實擁有很驚人的學武天賦,別人花一年時間才能做到的,她只花三個月便能做到。

    他遂將她收在身邊,雖然漸漸有了感情,但他因為處處以復仇為重,故而漠視她對他的心意。

    或許是因為如此,她跟在他身邊這十幾年來,才會不曾露出如此的粲笑。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她歪著頭,疑惑的看著他。

    明白她听不懂他所說的話,但他仍是許下承諾,「以後我會傾盡一生對你好。」

    她眨眨眼,忽然一手抱著他的頸子,一手拍著他後腦勺,嘴里喊道︰「駕——」

    听她竟是把他當成馬騎了,他也不以為忤,索性背著她跑了起來,逗得她銀鈴般的笑聲灑落在這陽光明媚的午後院子里。

    院子外頭,莫子容領著剛過來的萬瑞靜靜看著這一幕,兩人誰都沒有出聲去驚擾他們。

    萬瑞先前去追捕那幾個殺害她的綠林人士,日前好不容易終于逮到人,卻意外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並未殺死她,她負傷逃走了。正因為失手,所以後來他們也沒再回去向趙楠貞復命,怕被她索回那些已付的酬金。

    一得知這消息,他急忙趕回孚城,卻听珍瓏軒的人說鳳喜未死,人正在莫府,于是便又風塵僕僕趕了過來。

    看見她果真還活得好好的,萬瑞欣慰一笑,沒有久留,轉身離開。

    莫子容追上去,不解的問道︰「你要走了?你不是來見鳳喜和清瀾兄的嗎?」

    「我見到了,他們很好,這就夠了。」他相信封清瀾會照顧好鳳喜的。

    半年後。

    由于太醫無法久留,待了數日後便返回京城,封清瀾另外請來大夫為鳳喜日日扎針治療,他也因此留在了莫府里頭。

    但鳳喜仍遲遲未復原。

    他不著急,日日只陪著鳳喜玩耍,逗她開心。

    他想把以前欠她的歡樂,全都藉此補償她,只要她高興就好。

    此刻他糊好了一只紙鷂,鳳喜迫不及待的拿著高高拋了出去,想讓它飛起來,但它立刻就墜了下來。

    「不是這樣玩,來,我們出去找個地方,我教你。」他溫柔的牽起她的手,經過半年來的相處,她已與他十分親昵。兩人來到後院一處空曠之處,封清瀾測著風向,教著她要如何把線頭放出去,讓紙鷂飛起來。

    跑了一會兒,看見紙鷂漸漸飛離地面,朝空中而去,鳳喜粲笑指著那只做成蝴蝶模樣的彩色紙鷂,興奮叫著,「飛高高!」

    「對,飛高高。」他面含寵笑。

    她扯著紙鷂的線,追著、跑著、笑著。

    他凝睇著她,眼里的柔情似水般無聲流泄著。

    見她突然間絆倒了,他急忙上前扶起她,「跌傷哪里了?我看看。」他焦急的檢查她全身上下。

    她指著逃走的紙鷂。「飛了。」她沒抓穩紙鷂的線,讓它滑走了。

    「不要緊,我去幫你追回來。」他追過去,花了一會功夫,才將逃走的紙鷂給逮了回來。

    重新拿回紙鷂,鳳喜開心的緊緊抓著它,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口。

    封清瀾微微一怔,下一瞬也朝她的腮頰親了回去。

    她捂著腮頰,似是有些害羞,垂下螓首。

    「鳳喜,嫁給我好嗎?」封清瀾抬起她的臉,柔聲問著。

    她沒有回答,只是睜著雙黑亮的杏眸,不解的直勾勾望著他。

    不過旁邊有人出聲替她開口,「你真的不嫌棄她現下只有兩、三歲稚兒的神智嗎?」問話的人是莫夫人。在看見他這半年多來對女兒的百般呵寵,她心下已接納了他。

    「我怎麼會嫌棄呢,她能安好的活著,已讓我夠感激了。」封清瀾神色誠摯的望向莫夫人。

    莫夫人徐徐頷首。「好吧,你可以派人來提親了。」女兒已十九歲,早到了該婚配的年紀,再拖下去就要變成老姑娘了。

    見她答應了,封清瀾喜出望外。「多謝夫人。」

    莫夫人上前,握著女兒的手,指向封清瀾溫聲問,「以後讓瀾哥哥一直陪著你,好嗎?」

    她看看娘親,再望望封清瀾,不太明白娘的意思,但她喜歡同這個哥哥玩,遂點了點頭,脆聲應道︰「好。」

    封清瀾眨眨濕潤的雙眼,上前向莫夫人躬身行了一禮。「多謝您,我會用我余下的生命好好照顧她。」

    莫夫人點點頭,眼眶微微泛淚,欣慰笑道︰「我把她交給你了。」

    成親那日,鳳喜怎麼都不肯穿上繁復厚重的嫁衣,連莫夫人勸也沒用。

    眼看就要趕不上吉時,最後封清瀾進來,溫言哄道︰「鳳喜,我們來玩扮家家酒的游戲,鳳喜扮成新娘子,瀾哥哥扮成新郎官,咱們坐在花轎上,一塊到我家去玩,你說好不好?」

    她抱著心愛的木頭娃娃,手里還拿著兩只玉娃娃,歪著頭想了想,在眾人焦急的注視下,她終于點頭。「好,去瀾哥哥家玩。」

    僕婦丫頭們趁這時趕緊替她換上嫁裳,封清瀾也很主動的到外頭等著。

    不久,看見她頭上蓋著喜帕、身穿吉服,在喜婆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他上前接過紅色的彩帶,也一並牽握住她的手。

    莫夫人望著兩人,眼中閃動著不舍的淚。

    鳳喜似乎是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突然掀起喜帕轉頭看向娘,發現娘似乎在哭,連忙伸手想幫她擦淚。「娘不哭。」

    「娘這是太高興了。」她沒想到自個兒還能有機會親手送女兒出嫁,輕撫著女兒的臉,莫夫人上前抱了抱她,原想,咐她一些為妻為媳之道,但思及女兒現下的狀況,遂全咽了回去,只叮嚀道︰「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讓屏兒回來告訴娘,娘會為你作主,知道嗎?」屏兒是她特別為女兒安排的陪嫁丫頭。

    鳳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莫夫人不舍的輕撫她細嫩的臉頰,才又替她將喜帕蓋上。

    接著,封清瀾與鳳喜一塊朝岳母跪下,行拜別禮。

    莫夫人淚中含笑的扶起兩人。

    吉時已到,拜別完岳母,封清瀾扶鳳喜坐上花轎,他特地在花轎里擺放了許多小孩兒喜歡的物品和各式糕點、甜茶供她取用,免得她路程中無聊。

    最後他跨上一匹黑色的駿馬,在爆竹和鑼鈸喜樂聲中,領著他心愛的新娘前往荔城。

    一年後。

    春暖花開時節,柳絲吐綠、桃花爭艷小,封府花圜里百花齊放。

    大夫剛為鳳喜扎完針,封清瀾牽著她,來到花圜里特地為她安設的秋千架前,扶她坐上去,站到她身後替她輕輕蕩著。

    「我的玉娃娃。」她忽然跳下來喊道。

    怕她摔著,他急忙停下來,扶住她。「怎麼了?」

    「玉娃娃不見了。」她懷里抱著木偶娃娃,手里的玉娃娃只拿了一只,還少了那只男娃娃。

    「興許是之前扎針時擱在桌上了,屏兒,你快去替少奶奶把玉娃娃帶過來。」

    封清瀾吩咐。

    「是。」屏兒旋身回屋里頭去找。

    覺得天氣似乎有些涼,封清瀾再吩咐另一名侍婢回去替她拿件斗篷過來。

    忽然一陣春風拂來,鳳喜動了動鼻子。「香香。」

    「這是梔子花的香味,喏,你瞧,就是那種花。」他指著不遠處栽種的幾株梔子花。

    鳳喜伸長頸子看過去,看見那白色的花,忽地微微一怔。

    「你想去看嗎?我帶你過去。」見她目不轉楮的看著,封清瀾牽起她的手。

    她溫馴的任他牽著,來到梔子花前,一股清甜的香氣撲鼻而來,竄入鼻息里,她不由得蹲了下來,湊到花前,靠得很近嗅聞著花香。

    有股甜甜的味道,隨著呼吸滲進她的胸膛里。

    見她似是十分喜歡這味道,封清瀾伸手摘下插在發髻上的白玉簪,指著玉簪上雕著的那朵梔子花給她看。

    「你看,這是你送我的玉簪子,你知道我喜愛梔子花,所以便特地找人為我雕了這支玉簪。」回憶起往事,他臉上的笑容柔得似要滴出蜜來。

    這些日子來,不管她是不是能听得懂,他時常對她訴說著兩人以往的事。

    她接過他手里的玉簪看著,再望著那開得清雅的梔子花,沉睡許久的神智彷佛被什麼給勾動了,神色有絲恍惚。

    「瀾少爺,老爺回府了,正在前廳里。」一名下人前來稟告。

    封清瀾頷首道,「我這就過去。」見兩名侍婢去取東西還未回來,他不放心讓鳳喜一人留在這里,想帶她先回去,「鳳喜,我們先回房去好嗎?」

    她蹲在梔子花前,搖頭不肯走。「我要看花花。」

    心忖這里是封府,兩名侍婢去取東西應當很快便回來,他也沒再勉強。「好,那你先待在這里,我很快就回來。」

    她乖巧的點點頭。

    一刻鐘後,當他再回園子時,卻不見她人影。

    「少夫人呢?」

    「奴婢找到玉娃娃回來後就沒看見少夫人,正和翠蘭四處找著。」屏兒神色慌張的答道。

    聞言,封清瀾急道︰「多派幾個人再四下去找找。」

    「是。」幾名下人四處找了半晌,仍是找不到人。

    這讓封清瀾急壞了,他不敢相信他才離開一會兒,她竟然轉眼便不見。想起曾差點失去她的事,讓他一向冷靜的心緒此刻全亂了調,急忙調動府中所有的下人去找她。

    思及什麼,他叫來門衛詢問,「有沒有看見少夫人出去?」府里四處找不到人,他怕她是自己一個人跑出去了。

    「奴才沒看見少夫人出去。」門衛答道。

    「真沒有看見她出去?」他厲聲詰問。

    「稟瀾少爺,真的沒有,這段時間,奴才只看見老爺和祺少爺他們回來,並沒有見到任何人外出。」

    封辰剛見他急得亂了方寸,勸道︰「清瀾,你別擔心,咱們這兒沒人會害她,她許是一時興起躲在府里哪處玩了。」

    苞著父親一塊回來的封清祺也安撫道︰「就是呀,清瀾哥,你先別急,我想嫂子應當還在咱們府里,要不我也去幫忙找吧。」

    封清瀾努力讓自個兒鎮定下來,大伯說的沒錯,封府里沒有人會傷害她,她一定還在這里。

    他重回花圜,細思在他離開後,她可能會上哪去,看了看四周,這里離瀾滄院不遠,也許她是回去了,卻頑皮的躲在哪處,等著他去找她。

    他走回院子,來到兩人所住的寢房,但翻遍了每個角落都沒找到她。

    他著急得抬手捶了下牆壁,忽地,隱約听見似是有物品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他一愣,突然想起,那里是鳳喜以前所睡的耳房,由于兩人已成親,耳房便封了起來,再沒有人住。

    他快步走過去,推開房門,看見他一直遍尋不到的人,此刻就坐在榻上,身旁還擺著一只木箱。

    他驚喜的大步走過去。「鳳喜,原來你跑來這里,方才四處找不到你,把我嚇壞了,以後不許再不說一聲就離開,知道嗎?」因為適才找不到人,讓他語氣不自覺的有些嚴厲。

    她抬起眼,直勾勾望著他,片刻後,啟唇輕喚了聲,「少爺。」

    封清瀾被這兩個字給定住了腳步。「你方才……叫我什麼?」是他听錯了嗎,她真叫了那兩個字?

    「少爺。」這次她略略揚高了音調,微微漾開一抹笑。

    「你……想起來了?!」他的嗓子被突然涌上咽喉的一股熱氣給堵住,變得嘶粗。

    她輕點螓首,杏眸含笑,垂眸望著她手里握著的一枝用舊了的毛筆,那是他使用過的筆,木箱里還擺著幾件他穿舊了的衣裳、幾張他親筆寫下的詩,和一些他曾使用過的物品——這些全被她小心珍藏著。先前她聞到梔子花香時,那香味觸動了她沉睡的神智,隱隱有些畫面飄過眼前。

    待他離開後,她忽覺一陣暈眩,難受的兩手抱著頭,她害怕的想回房去,于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等那陣暈眩過去,她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了這里。

    置身在住了多年的房間里頭,就彷佛有人揭去了封印的符咒,塵封的記憶似潮水般一齊涌來,填補了她這段時日的空白。

    封清瀾眸里泛著一絲淚光,動容的走到她面前,捧著她的臉,緩緩出聲,「我現下已不是你的少爺,而是你的夫君了。」

    她抬起手,眷戀的輕撫著他的臉。「這段時日讓你擔憂了。」

    「只要你沒事就好。」他覆上她的唇。深深地吻著她,他的心喜悅無比的顫悸著。

    她輕闔著眼,承接著他的吻,也回應著他。

    她滿心歡悅的想著,她得到了這一生最想要的了。

    封清瀾則滿心感激,他終于尋回了這一生最珍愛的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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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3: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莫府所在的撫州,緊鄰孚城。

    此刻府里頭一處院落里,一名侍婢上前牽起坐在樹下的小姐,柔聲哄道︰「綠茗小姐,該吃飯了。」

    被喚作綠茗的姑娘,懷里抱著一個木偶娃娃,指著樹上的鳥窩,稚氣的說道︰「鳥。」

    「對,那上頭有鳥,咱們進去用飯吧。」侍婢耐著性子說道。

    「哦。」她乖巧的點點頭,任由侍婢拉著她走進屋里。

    她一邊玩著懷里的木偶娃娃,一邊吃下侍婢喂到她嘴邊的飯,不時露出一抹憨笑。

    莫夫人走進來時,看見女兒臉上那抹憨笑,心口不禁微微發酸。

    她不知女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日竟會受那麼重的傷,如今她身上的傷差不多快痊愈了,可她卻什麼都不記得。

    那時將她帶回莫府後,她在她胸口看見那抹與女兒一模一樣的青色胎記,她驚喜不已,不想待她醒來後,卻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

    不過變成傻子也不要緊,只要能找回來就好,她會請來最好的大夫治好她。

    當年要不是她帶著年僅三歲的女兒去上香,也不會讓她走失,苦尋十幾年,看見她還活著,她已經很欣慰了。

    唯一可惜的是,沒能讓已過世的丈夫看見她找回了女兒。

    看到莫夫人,變得痴傻的鳳喜憨憨地叫了聲,「娘。」

    「乖。」莫夫人走到女兒身邊,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你大哥知道娘將你找回來了,很是高興,還來信說這兩日就會回來看你。」

    朝中前陣子發生變故,皇上駕崩、太子謀反被誅,兒子被絆住,一時不能離開。由于小叔的女兒嫁給了蘭貴妃的一個佷兒當填房,兩家結成了親家,她原本很擔心身為武將的小叔和兒子也會因此受到牽連,所幸新帝登基後表示,除了那夜參與叛亂之人,其余人等皆不追究。

    鳳喜歪著腦袋,眨了眨一對美麗的杏眼。似是听不懂她在說什麼,把懷里的木偶娃娃抱起來說道︰「寶寶冷,要穿衣服。」

    莫夫人柔聲應著,「好,娘吩咐下人做幾件衣服給它穿。」

    「要很多很多哦。」她稚氣的道。

    「好,做很多很多。」她寵愛的摸著女兒的臉。

    鳳喜笑彎了嘴角,拿湯勺挖了匙飯要喂莫夫人,「娘,吃飯。」

    「好,娘吃。」吃進女兒喂的飯,莫夫人憐惜的摸摸她的頭,「娘一定會想辦法找人治好你的。」

    這時,有個丫鬟前來稟告,「夫人,少爺回來了。」

    莫夫人欣喜的看著女兒,「綠茗,你哥哥回來看你了。」

    她仰起臉,表情天真不解,似是不明白哥哥是什麼意思。

    莫子容很快地走進屋里。「娘,孩兒回來了。」

    莫夫人朝兒子招了招手。「子容,你快過來見見你妹妹。」

    莫子容走過去,看見母親所指的人時,訝然脫口道︰「怎麼是你?」

    「怎麼了,你曾見過你妹妹嗎?」莫夫人見兒子似是認得女兒,詫問。

    「她是我一位朋友的侍婢,娘,您說找回來的妹妹,難道就是她?」

    「沒錯,你瞧她的面容長得很像娘年輕時的模樣,最重要的是,她的胸口有個同你妹妹一模一樣的青色胎記。」

    「這麼說來,她真是我妹妹?」怪不得當初第一眼看到鳳喜,他就覺得莫名的親切。

    「錯不了的。」莫夫人接著追問道︰「你說她是你朋友的侍婢,這是怎麼回事?」

    「我那朋友名叫封清瀾,是左相封辰剛大人的佷兒,鳳喜打小廣跟在他身邊,是他的侍婢,我第一次見到她時,便覺得她長得和娘甚是神似,還同她提過這件事呢,沒想到她真是妹妹。」說完,莫子容覺得有些奇怪,他說了這麼多話,鳳喜卻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用不解世事的表情,歪著頭看他,他隱約發覺不對勁,問道︰「娘,她這是怎麼了?」

    莫夫人將救起女兒的經過仔細告訴兒子,「她醒來後便變成這模樣,連自個兒是誰都不記得,神智就像兩、三歲的稚兒。」

    莫子容忖道︰「她應當是跟在封清瀾身邊才對,怎麼會受傷?這件事恐怕與封清瀾脫不了關系。」

    莫夫人愛女心切,催促道︰「那你盡快聯絡他,娘想知道究竟是誰傷害了綠茗。」

    朔江的打撈活動持續了半個多月,陸續又撈起一、兩具無名尸。

    封清瀾一直留在孚城,只要沒打撈到她的尸首,他總懷著一絲希冀,想著或許她並沒有死,只是待在某處養傷,一旦復原後便會回來找他。

    萬瑞則在幾天前便去追捕那幾名殺害鳳喜的綠林人士,要抓住他們為鳳喜報仇。

    鳳喜遇害的事傳回了荔城,也傳到了京城封辰剛父子耳中,對于封清瀾滯留孚城遲遲不歸,封太夫人也很擔憂,她寫了封信命人送去給兒子,讓他派封清祺來勸勸他。

    封清祺因與封清瀾年齡相近,兩人感情素來親厚,他很快趕來孚城,在朔江邊找到封清瀾。

    看見才短短時日不見的封清瀾瘦得形銷骨立、容顏憔悴,他很吃驚。「清瀾哥,你怎麼弄成這般?」

    鳳喜的死,對他的打擊真這麼大嗎?

    「你怎麼來了?」封清瀾沒有多說什麼,只淡淡問了句。

    「奶奶擔心你,寫信給爹,爹便讓我過來看看。如今事情都過了這麼多日,你也別太傷心了,早點回去吧,奶奶很掛念你,也很自責,當日要不是她有意撮合你跟趙家的親事,也不至于弄成這般。」

    他不知道趙家後來是如何處置貞妹的事,只知兩家的婚事取消了。

    「不是奶奶的錯,是我不長眼信錯了人。」封清瀾自責。當初他是為了報恩才答應娶趙楠貞,沒想到從頭到尾壓根就是一場騙局,他報錯了恩、信錯了人。

    「你也別太自責,鳳喜若在天有靈,也不願見你這般。」封清祺勸慰道。他心下有些疑惑,清瀾哥是什麼時候對鳳喜這般情深義重,他竟都沒瞧出來。

    可下一瞬思及前陣子朝中變天的事,不禁想起爹事後所說的話——

    「我看那夜閱進宮里的刺客,八成與清瀾有關,他是想藉此嫁禍太子,逼得太子謀反,甚至于皇上和蘭貴妃的死,只怕都與他脫不了干系。」

    他不相信,笑道︰「清瀾哥哪有這種能耐,再說,他又為何要這麼做?」

    「清瀾其實是先皇的三皇子,也就是當今皇上的皇兄,他做這一切全是為了要替當年枉死的惠妃以及遭到滿門抄斬的外祖父一家報仇。」說完,爹便接著警告他們,「這事你們听了之後別再傳出去。」

    聞言,他和大哥都很吃驚。

    爹贊嘆的又道︰「也難為他了,隱忍了十幾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將朝廷給攬得天翻地覆、風雲變色,這等才智和心思,委實教人佩服。」

    這十幾年下來,他們全都沒人瞧出清瀾哥暗中蓄謀復仇之事,所以,沒看出他對鳳喜的深情也就不奇怪了。

    但讓爹如此佩服的清瀾哥,如今卻為了一個侍婢變成這副模樣,也著實令人惋惜。

    封清瀾望著滾滾江水,幽幽低語,「也許她沒死。」

    封清祺站得離他極近,听見了他的話,心頭不忍,都經過這麼多日,人若沒死,早該回來了,但他不敢直言,只能好言勸道︰「江邊風大,咱們先回去吧。」

    他搖頭。「我想再待一會。」

    封清祺看不過去,忍不住說道︰「鳳喜不過是個下人,不值得你為了個丫頭如此失魂落魄。」雖然惋惜鳳喜的死,但在他心里仍有主僕的分界,認為只是死了個丫頭,委實不值得他如此頹喪。

    聞言,封清瀾怒斥,「我不準你這麼說她,雖然我與她還未成親,但我心中早已認定她是我的妻子!」花了十幾年的心思終于報了仇,原以為可以與她好好過日子,卻失去了她,讓這一切全變得沒有意義了。

    他直到這時才省悟到,這麼多年來,鳳喜早已融進他的骨血里,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離去,宛如帶走了一部分的他,令他的心空蕩蕩的,再也無法完整。

    沒料到自己的話會讓素來溫雅的堂兄動怒,封清祺很驚訝,改口道歉,「清瀾哥,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我只是不忍見你這麼消沉喪志。」

    封清瀾神色漸漸平靜下來,不願再多說什麼,輕輕頷首,「我明白,你先回去吧。」

    「好吧,那你也早點回來,別待太久了。」走了兩步,回頭見他依然佇立在江畔的清瘦身影,封清祺不禁想,若是鳳喜的尸首一日沒找著,清瀾哥難道要這樣日日都來江畔,等著鳳喜死而復活的奇跡出現嗎?

    莫子容派人到封府打听封清瀾的事,得到的回答是他人在孚城,他特地趕過來,走進孚城不久,便耳聞了封清瀾與趙府之間發生的事。

    讓他驚訝的是,竟是趙府小姐買凶加害妹妹,封清瀾因此與趙府決裂,且趙家小姐還與府中一名長工有染。

    就在日前,听說趙府已讓她和那長工完婚,然後很快將兩人給送離孚城。

    來到珍瓏軒,他恰好遇到剛從江邊回來的封清祺。

    「噫,這不是子容兄嗎?」

    「清祺兄,你怎麼也來孚城了?」

    封清祺搖頭嘆息,「還不是來這里勸清瀾哥,前陣子,他的侍婢鳳喜被人所害,他失魂落魄,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

    聞言,莫子容連忙表示,「鳳喜沒死,她被我娘救了,現下就在莫府。」

    封清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再說一次!」

    看見他驚愕的神情,莫子容失笑解釋道︰「我說鳳喜沒死,她被我娘救了帶回莫府,我娘瞧見她胸口上的胎記,認出她竟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听完,封清祺驚訝的張大嘴,下一瞬,他喜道︰「走,快同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清瀾哥。」

    他不由分說的拖著莫子容朝江畔快步走去,一路上不自覺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用跑的了。

    來到江邊,還來不及喘口氣,封清祺便扯著封清瀾的衣袖,迫不及待開口,「清瀾哥,好消息、好消息,鳳喜沒死,她沒死,你听見了嗎?」

    封清瀾霍地轉過身來,「你說什麼?」

    「我說鳳喜沒死,現下人就在莫府。」封清祺氣喘吁吁的指著一旁的莫子容。

    莫子容接腔說道︰「沒錯,她人在莫府,我以前不是和你提過她長得神似我娘嗎?沒想到她真是我妹妹,那日被我娘救了後,把她認了出來。」

    封清瀾由于過于激動,以致嗓音有些發顫。「你說她沒死?!她真的沒死?!」他只抓到了這個重點。

    莫子容頷首。「對,她沒死。」莫子容原本心里有些怪他沒有保護好妹妹,令她受到如此重的傷,可此刻看見他形貌如此憔悴,實在不忍再責怪他。

    「帶我去見她!」封清瀾一把扯住莫子容。

    莫府。

    午後時分,鳳喜安靜的坐在樹下,仰小頭望著樹上的鳥巢,懷里抱著一個穿了件綠衣的木偶娃娃。

    「綠茗小姐,日頭大,咱們進屋去吧。」一名侍婢勸道。

    「看小鳥。」她只微微張嘴回答,身體連動都沒動。

    「您已看了半個多時辰了。」「看小鳥。」她仍是這麼說。

    侍婢也抬起頭望了望,想了想這才明白她的意思,「綠茗小姐是想看鳥巢里的雛鳥嗎?」

    她是莫府丫鬟里最細心的,因此才被莫夫人派來照顧女兒。

    「小鳥很小。」她憨傻的伸出手比著。

    封清瀾在莫子容引領下來到這處院子前,望見分離多日的鳳喜,一股熱氣霎時涌向他眼眶,淚水頓時模糊了他的視線,怕看不清她,他趕緊伸手抹掉。

    跋過來的途中,莫子容已約略向他說明她此時的情況,可真見到她這副憨傻的神態,他既心痛難忍又無比的慶幸,至少她還活著。

    待略略平息胸口那洶涌翻騰的情緒後,他一步步朝她走去。來到她面前,他微啞的嗓音輕輕的喚道︰「鳳喜,我來找你了。」

    听見陌生人的聲音,鳳喜緩緩轉過頭,瞟見他,她歪著頭,睜著好奇的雙眼看著他。

    「鳳喜,你不記得我了嗎?」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然而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濃烈情緒卻是掩不住的,

    鳳喜被他看得有些害怕,抱緊懷里的木偶娃娃,望向身旁的侍婢。

    侍婢朝莫子容福了個身後,上前一步安撫她,「沒事,綠茗小姐不要害怕,這公子是少爺帶來的,不是壞人。」

    封清瀾情急之下又再上前一步,「鳳喜,你連我也不記得了嗎?」他以為她變得痴傻,但也許還能認得他,可此時她那陌生而畏懼的神情讓他焦急,怕她也將他一並給忘了。

    鳳喜抱著木偶娃娃,嚇得連忙站起身躲到侍婢身後。

    「清瀾兄,她如今神智只是兩、三歲的稚兒,你別嚇著她了。」莫子容趕緊出聲說道。

    「是呀,清瀾哥,慢慢來別急。」同來的封清祺也勸道。

    封清瀾勉強克制住過于激烈的情緒,不敢再驚嚇她。

    雖然她不認得他了,但只要她仍安好的活著就夠了,他可以找人醫好她,讓她再次記起他。

    他往後退了兩步,望著她。「我不過去,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他試著將外溢的情緒全都收斂起來,臉上掛著溫潤和煦的朗笑。

    鳳喜躲在侍婢身後,卻又忍不住探頭睜大杏眸偷看他,見他臉上漾開很好看的笑容,緊張的神情這才稍稍舒緩了些。

    「鳳喜,她是哥哥的朋友,名叫封清瀾。」莫子容上前為她介紹。

    娘說妹妹的名字原就叫綠茗,因此認回她後,很堅持喚她這個名字,可他叫慣了她鳳喜,並沒有刻意改過來。也不知是不是她下意識還記得自個兒以前叫鳳喜,這麼叫她,她倒也听得懂。

    封清瀾微笑接腔說道︰「以後你就叫我瀾哥哥,好嗎?」

    她先是看看哥哥,然後再望望封清瀾,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害羞的輕輕喚了聲,「瀾哥哥。」

    「好、好!」封清瀾啞了嗓,直點著頭。

    听出他藏在嗓音下的一絲哽咽,封清祺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至少她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封清瀾默默頷首,穩下心神後,他看向莫子容。「能否請子容兄為我引見莫夫人?」

    「我娘也想見你,你隨我來。」

    封清瀾跟著莫子容來到莫夫人所住的院子。

    一見到莫夫人,封清瀾便鄭重施了一禮。「多謝夫人救了鳳喜。」

    「我救我的女兒,要你謝什麼?」莫夫人淡淡回了他一句。對于女兒先前受了重傷的事,她很是不諒解,因此沒給他好臉色。

    封清瀾被她駁得一愣,霎時間明白,他若想帶回鳳喜,只怕不容易,稍加思量後,他決定用恩情來打動她。

    「听子容兄說,鳳喜是莫夫人十幾年前走失的女兒,如今夫人能尋回她。我也很為鳳喜和夫人高興。」他接著緩緩說起鳳喜昔日的遭遇,「當年她被人牙子拐帶走,後來被賣給了一個雜耍老頭,為了訓練她學會那些雜耍把戲替他賺錢,她每日都要挨那老頭的抽打,更是時常餓得有一頓沒一頓。」

    莫夫人心疼得眼眶都紅了,接著氣怒地吩咐一旁的兒子,「這該死的人牙子,子容,你定要派人把這些人全都抓起來治以重罪。」

    「是。」莫子容應一聲。

    莫夫人接著詢問封清瀾,「那後來呢?她是怎麼跟了你?」

    「我遇見她時,她約莫是六、七歲,那一日,我無意間經過大街,看見她因頭頂著一迭盤子,踩在木椿上表演時,失手摔破了一個盤子,被那雜耍老頭狠狠抽打,我心生不忍,遂花了銀子將她買下,帶回封府。由于當年她被人牙子拐走時年紀太小,她不記得自個兒的家在何處,我于是將她留在身邊。」

    他相信鳳喜是他侍婢的事,莫子容定早已向她稟明過,他這是在向她解釋這其中的原由。

    「好吧,這事算我莫府欠你一個恩情。但她先前為何會受如此重的傷?若不是我恰好經過遇上,只怕她已傷重而死。」莫夫人質問道。

    「這事是我不好,我不想委屈鳳喜,卻不料引來趙楠貞的殺意。」封清瀾將趙楠貞因嫉妒而買凶殺她的事約略告知,說完,他躬身一揖道︰「我與鳳喜早有婚約在身,請夫人將她嫁給我,我定會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再受任何傷害。」

    莫夫人氣笑了,她才剛找回女兒不久,他就想來帶走女兒,哪有那麼容易的事。「綠茗現下連照顧自個兒都不能,還談什麼成親,等她痊愈了之後再說吧。」

    封清瀾鄭重許諾,「不管她變成什麼模樣,我都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

    「咱們莫府眼下還有能力照顧她,其它的等她復原了之後再說吧。」她擺擺手,表明不想再討論這件事。

    「我會找來最好的大夫醫治她,助她盡快復原。」等她康復之後,他相信鳳喜定會跟他走的。

    「那就多謝封公子了。」她沒有拒絕,這一陣子她找來不少醫術精湛的大夫,但個個都束手無策,她心忖珍瓏軒分號遍布各地,也許有辦法能請來更高明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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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接下來兩天,封清瀾不停派人四下尋找,仍是沒有鳳喜的下落。

    見他擔憂得兩夜沒睡,趙楠貞故意說道︰「瀾表哥,她是自個兒走出去的,她該不會是想……不告而別吧。」

    「我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要不告而別。」他已答應要娶她、給她一個名分,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也許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

    不得已的原因?封清瀾垂眸思量,忽然思及一個可能,難道……她去找他了?!那日萬瑞離開時,她似乎十分不舍。

    他立刻傳令珍瓏軒所有分號的人尋找萬瑞。

    恰巧萬瑞就在不遠的城鎮,接到消息立即趕了過來。

    「你這麼著急找我有什麼事?」

    看見只有他獨自一人前來,封清瀾很失望。「鳳喜沒去找你嗎?」

    「鳳喜?她怎麼會來找我?」瞧見他臉色異常憔悴,萬瑞訝問,「出了什麼事?」

    「她失蹤了。」

    「失蹤?你把話說清楚,好端端的她怎麼會失蹤?」萬瑞關切的急問。

    「我也不清楚,那日我陪貞妹去珍瓏軒挑選首飾回來,她便不見了。」封清瀾將事情的經過大略說了遍。

    「你說當日門衛親眼看見她一個人獨自走出去?」

    「這事我親自向門衛再三審問過,不會有錯。」在他嚴厲詰問下,他看得出門衛並沒有撒謊,當日確實是她獨自一人走出趙府。這也是他百思不解之處,兩人的婚事已確定,她沒有理由在這時離開他。

    萬瑞皺眉忖道︰「她該不會是想出去找你,結果在途中出了什麼事?」

    「她武功並不弱,能出什麼事?我原以為她也許是去找你了。」他心頭也明白這似乎不太可能,可只要有一絲線索,他總要試一試。

    「她怎麼可能會來找我……」萬瑞忽地凝目望著他,「她該不會是受了什麼委屈吧?」

    「我從未讓她受委屈。」

    「你方才不是說你陪趙小姐去挑首飾,為何沒帶著她同去?」萬瑞質疑。

    「那日挑選首飾回來,我們便要返回荔城,我讓她留下來收拾行囊。」

    「她該不會是覺得你只為趙小姐挑選首飾,沒給她,吃味了,這才不告而別?」萬瑞揣測。

    「我之所以帶貞妹去挑選首飾,是為了要送給表舅母當生辰賀禮,並非是為了要送給貞妹。」所以她壓根就沒有吃味的理由,況且封清瀾也不認為她會因為這點小事便不告而別。

    萬瑞思來想去,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的失蹤,該不會與趙楠貞有關吧?」

    「貞妹當日與我一起去珍瓏軒,這事怎會與她有關?」他不明白他怎麼會懷疑到她身上。

    「那日客船沉沒,是鳳喜拚了命將你送到岸邊,之後因為力竭才被江水給卷走,根本不是趙楠貞命人救了你。」萬瑞說出此事。

    「你說什麼?若是真有此事,她為何從未與我說過?!」封清瀾滿臉錯愕,若早知是她救了他,他根本不會答應娶貞妹。

    「八成是因為你當時已答應要娶趙楠貞,她覺得提了也沒用吧,還有,趙楠貞曾找人打她。」他將那日無意中听見的事告訴他。

    「竟有此事?!」封清瀾又驚又怒,這些消息讓他太過震驚,壓根忘了問萬瑞是如何得知,又是為何早就知情卻不告訴他。

    「我這就去把趙楠貞抓來,問她鳳喜失蹤的事是不是與她有關。」萬瑞的神情透著一抹戾色,這麼多日還沒有鳳喜的下落,他擔心她已遭到不測。

    封清瀾阻止道︰「她不會承認的。」由于從未正視過趙楠貞,因此他忽略了她深沉的心機。從她神色自如的謊稱是她命人救了他,再到這幾天來陪著他尋找鳳喜,那充滿了憂色的神情,彷佛也在為鳳喜的失蹤而焦急,便知她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

    她縝密的心思連他都瞞過了,且他們沒有證據,她又豈會承認。

    萬瑞動怒了。「難道你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封清瀾眼里一片冰寒。「當然不會,但現下先找到鳳喜才是最重要的,我要你暗中去將一個人抓來,只要問過那人,就能得知鳳喜失蹤的事是不是與她有關。」

    「是誰?」

    萬瑞在听見他所說的人後,立刻離開。

    不久,他很快將人給抓來。

    封清瀾走進珍瓏軒後頭的一間客房,里頭正關著被抓來的幸兒。

    她是趙楠貞的貼身侍婢,他料定趙楠貞的所作所為,她必然一清二楚。

    她手腳被綁住,雙眼也被蒙上,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哭著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抓來這里?」

    「抓你來是要問你一件事,若你老實回答,我可饒你不死,否則我就一片片剜下你的肉,讓你生生痛死。」萬瑞冷酷的出聲威嚇,同時將手里的一柄匕首貼在她的臉頰,上下滑動著。

    刻意蒙著她的眼不是怕被她認出來,而是為了讓她心生畏懼。

    目不視物,果真讓她更加惶恐無措,感覺到臉頰上冰冷的觸感,她抖得更加厲害了。

    「你要問什麼?」她隱約感覺這人的嗓音似乎曾在哪里听過,但此刻怕極了,無法細想。

    「鳳喜在哪里?」萬瑞質問。

    「她、她……我、我不知道,啊——」手臂上猛然傳來的刺痛令幸兒慘叫出聲。

    從她方才有一瞬間的遲疑,萬瑞便敢肯定這丫頭定然知道鳳喜的下落,因此他毫不留情地將匕首刺入她手臂,同時陰拫的道︰「你再不老實答話,我保證會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來。」

    「我……說了,你就不會殺我嗎?」她痛得哭了出來。她知道這人不只是在恫嚇,而是真的會這麼做。

    「沒錯。」

    她顫抖不已、結結巴巴的說道︰「鳳喜、鳳喜巳、已經被小姐找人殺、殺死了,尸體被、被拋進了朔江里。」

    在一旁的封清瀾在听見她的話後,臉色愀變,震驚的脫口道︰「你說什麼?!」

    幸兒認出了他的聲音。「表少爺?」接著她就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向他求饒道︰「表少爺,你饒了奴婢吧,鳳喜姑娘的死跟奴婢無關,是小姐想殺她,不是奴婢。」

    萬瑞揪住了她厲聲詰問,「你說鳳喜的尸首被拋進朔江里了?!」

    也許是知道眼前的人里其中一人是那個性情溫雅的表沙爺,幸兒沒那麼驚恐了,邊哭邊說著事情經過——

    「那日小姐同表少爺去珍瓏軒前,便悄悄安排了個丫鬟去通知鳳喜姑娘,告訴她表少爺人在紫紗布莊,要幫她挑做嫁衣的布料,讓她過去,那是趙家的一處產業,小姐事先遣走了掌櫃和伙計,再買通幾個武功高強的綠林人士埋伏在那里,一等鳳喜姑娘過去,那些人就會殺了她,然後將她的尸首給拋下朔江,毀尸滅跡。鳳喜姑娘這麼多日未歸,我想她八成是被殺了。」

    听完,封清瀾的身子晃了晃,臉色蒼白得嚇人,接著他不發一語離開,命人去打撈朔江。

    才剛吩咐完,他連日未曾好好休息的身子再也撐不住,一晃之後便倒了下去。

    苞過來的萬瑞及時扶住他,只是他也好不到哪去,臉色鐵青、難掩震驚,他怎麼也沒想到,才分開幾日,鳳喜竟活活遭人害死。

    半晌後,封清瀾在珍瓏軒的一處房間里醒來。

    守在屋里的萬瑞冷冷開口,「你要親自殺了那姓趙的女人,還是由我出手?」

    「不,別殺她。」封清瀾啞著嗓道。

    萬瑞大怒。「你這是舍不得她嗎?她害死了鳳喜,我絕對饒不了她!」

    「不,一刀殺死她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痛不欲生的活著。」封清瀾漠然出聲,陣里彷佛也凝結了一層寒霜,冷得凍人。

    他的心也猶如被冰封住了,再也沒有一絲溫度。

    接連幾天,孚城的百姓看見有不少漁船來來回回在朔江打撈著什麼,但看起來又不像是在捕魚,遂有好奇之人趨前詢問那些漁夫。

    漁夫答道︰「咱在打撈尸體。」

    問的人悚然而驚。「是誰的尸體?」

    「東家沒說,咱也不知,只知道是要撈尸體,撈到有重賞。」不過沒撈到的話也是有銀子拿,一天一兩,比他們捕十天的魚賺得都還要多。

    幾天下來,還真打撈到了幾具尸首,但都不是鳳喜,每一次去確認,對封清瀾來說都極為痛苦難熬。

    他希望能早日找到她的下落,但是又害怕真的看見她的遺體,因為這樣一來,就表示她真的死了,再也無法回到他身邊。只要一天沒找著,她就有可能還活著,只是像上次那樣被江水沖到別的地方,一時半刻趕不回來。

    此刻站在籠罩著一片蒙蒙白霧的江邊,封清瀾神情憔悴的眺望著霧,迷蒙的江面,布滿血絲的雙眼失了平日的溫潤,彷沸被潮濕的霧氣也染濕了眼楮,他啞著嗓,喃喃低語,「鳳喜,上次你受了重傷被江水沖走,都能活著回來,這次定也一樣,對吧?」

    「她生前若你能全心待她,如今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萬瑞走到他身邊,冷言冷語道。

    封清瀾默然不語,他自問沒有虧待過她,但這些年為了報仇之事,他確實忽略了她的心意,沒有認真回應她。

    此刻縱使滿腔的情意,也無人可傾訴。

    再佇足片刻,他轉身離去,走向她遇害的紫紗布莊,拖了幾日,他一直不敢前往那里,怕到了之後,他會再也撐不住。

    但此刻他下了決心,要過去看最後一眼。

    來到紫紗布莊前,封清瀾緩緩提步走進去,萬瑞默默跟在他身後。

    進到屋里,封清瀾沒了平素的溫雅,朝里頭的人冷喝道︰「全都給我滾出去。」

    「你們想做什麼?」掌櫃與伙計有些驚疑不定的望著他們。

    萬瑞揚起手里的劍,冷戾的威嚇道︰「想殺人,再不出去,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見他亮出劍、一臉凶殘,掌櫃等人嚇到了,不敢再多言,丟下手上的事便急急忙忙奔逃而出。

    封清瀾抬首環顧屋里的一景一物,思及她就是在這里被殺,頓感心痛如絞,他取出火折子,點燃里頭的布匹,他要燒掉這地方為她送葬。

    他的悲、他的怒、他的恨,頃刻間全都化為烈焰火舌,無情的吞噬著屋里的一切。

    他站在烈焰之中,沒有流淚,臉上的神情卻比哭還要哀痛欲絕。

    萬瑞靜靜看著他燒毀一匹又一匹的布,見火勢逐漸大了起來,他卻似乎不想離開,趕忙上前將他拖了出去。

    「夠了,走吧。」

    回頭望著熾烈的火焰吞沒了整間屋子,封清瀾漠然問道︰「我讓你安排的事,做得如何了?」

    「已安排好了。」

    「可以進行了。」

    「好。」萬瑞應了一聲,臉上閃過一抹狠戾。

    自從得知珍瓏軒的人重金懸賞不少漁船,沿著朔江打撈尸首,趙楠貞便開始提心吊膽,尤其她的侍婢幸兒自那日後也不見蹤影,更讓她不由得懷疑,封清瀾已經得知是她找人殺害了鳳喜。

    這幾日來,她猶如驚弓之鳥,寢食難安。

    再听說他一把火燒了紫紗布莊,更把她嚇壞了,他定是知道她就是害死鳳喜的幕後黑手。

    因此在看見父親听見下人稟告,說他跑去燒毀布莊,震怒的準備要去找他討個公道時,她死命上前攔阻。「爹,別去!」

    「你這是在做什麼?清瀾跑去燒了咱們的布莊,你還想替他說情嗎?為了個丫頭失蹤,他鬧騰了這麼多天,簡直太不象話了。」趙全榮大怒。

    趙楠貞緊緊拉著他不讓他走。「爹,求您別去找他,他現下心情不好,您就多忍忍吧。」如今他只燒了布莊沒來向她問罪,或許是不想讓事情鬧大,她害怕爹這一去,會讓瀾表哥把鳳喜被她害死的事給抖出來。

    趙全榮怒斥女兒,「你這孩子在說什麼?縱使他心情不好,也不該無故跑去燒了咱們的布莊出氣,要燒也該燒他的珍瓏軒才是。」

    「爹,就當女兒求您,別去。」趙楠貞跪了下來,苦苦哀求。

    「你這是、你這是……都還未過門,你倒是一門心思的向著他了!」趙全榮惱怒得甩袖回房。

    見父親沒往外走,趙楠貞這才略略安下心來。她緩緩爬起來,神思恍惚的走回自個兒住的院子,猛然間,頸項一痛,還來不及思索發生何事便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趙全榮被女兒氣得沒去找封清瀾,他卻在兩個多時辰後主動找上門了。

    「清瀾,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問問,你為何燒了咱們的布莊?」趙全榮怒氣沖沖的質問。

    「舅父沒有問過貞妹嗎?」封清瀾神色異常平靜。

    趙全榮一愣。「你說楠貞?她與這事有何關系?」

    「其中關系可大了。」他慢條斯理的語氣透著一抹冷冽。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明白?」

    「舅父何不差人找她過來,一問便知。」

    趙全榮狐疑的命下人去找來女兒,但被派去的下人不久後便驚慌失措的跑了回來。「老爺,不好了,小姐她、她……」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好好說話。」趙全榮斥道。

    婢女瞟了眼封清瀾,上前低聲稟告道︰「奴婢適才過去小姐的院子,小姐屋里的丫頭听說老爺找她,便進房里去請人,誰知那丫頭卻驚叫了聲,奴婢以為發生什麼事,便也跟著進去看看,怎知竟發現小姐與個男人睡在一塊。」

    聞言,趙全榮立刻脫口斥道︰「她怎麼可能同男人睡在一塊?你是不是看錯了?」他不相信女兒會做出如此不守婦道的事。

    「舅父,咱們過去看看。」封清瀾起身說道。

    「這……」趙全榮這才想起封清瀾也在一旁,方才的事讓他听見,這可不太妙。縱使他相信女兒,但丫鬟也不像在說謊,怕是其中有什麼因由吧。

    「貞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倘若她真同男人不清不楚,這可不好。」封清瀾神色一冷。

    趙全榮趕緊替女兒說話,「定是下人眼花看錯了,楠貞絕不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

    「去瞧了便知道。」封清瀾率先而去。

    趙全榮也急忙跟上。

    來到趙楠貞所住的院子,幾個丫頭們守在小廳里,有些不知所措,見他們過來,眾人便急忙福身。

    趙全榮問,「小姐呢?」

    「在、在屋里。」答話的是趙楠貞房里的丫頭,幸兒失蹤後,她便成為小姐的貼身侍婢。

    「去把她叫出來。」

    「可、可小姐睡得很沉,叫不醒。」她神色緊張,兩手緊絞著衣裙,擔憂自個兒收了人家的錢幫著陷害小姐的事會被老爺發現。

    「怎麼會叫不醒?」趙全榮見她支支吾吾,不耐煩的大步走到房前,推開掩上的兩扇門板,一踏進房里,看見里頭的情景後頓時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望著床榻上luo著身相擁在一塊的男女,登時一股怒火直沖他胸臆,震怒道︰「來人,給我把他們叫醒。」

    封清瀾跟著進去,只瞟了眼便走回小鷗里。

    趙全榮見狀,一時又怒又尷尬,不知該如何是好,發生這種事,他簡直沒臉見封清瀾了。

    「舅父可有話要同我說?」待趙全榮也回到小廳,封清瀾便冷冷問道,清俊的臉龐此刻布滿寒意。

    「這、這……」趙全榮搓著雙手,一張老臉羞得通紅,「小女不肖,做出這種不知羞恥的事來,這婚事就、就取消吧。」他顏面盡失,恨不得鑽進地里。

    這時趙夫人也接獲消息匆匆趕了過來。

    一見到妻子,趙全榮便遷怒道︰「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見丈夫如此震怒,趙夫人不敢回嘴,沉著臉走進女兒的閨房,方才已有人向她稟告過情況,但她還是要親眼看見才願意相信。

    「舅父,听說幸兒日前不見了,我不久前替貞妹把人給找回來了。」說完,封清瀾揚聲朝門外喊道︰「把她帶進來。」

    幸兒畏縮著跟著萬瑞走進來。

    看見失蹤數日的幸兒,趙全榮疑惑的望向封清瀾,不知他在這時將她找來做什麼?

    封清瀾沉冽的眼神覷向她,命令道︰「把你所知道的事一一說出來。」

    幸兒撲通跪在地上,為保自個兒的小命,她不得不把小姐的所作所為全供了出來,然後哭道︰「老爺,奴婢真的勸過小姐別這麼做,可小姐仍舊一意孤行。」

    听她說完,趙全榮整個驚呆了,待回神後,他為女兒辯解,「你這該死的丫頭定是在撒謊,楠貞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他不相信女兒竟是這般殘忍。

    幸兒淚流滿面,抬手起誓,「奴婢可以對天發誓,奴婢絕沒有撒謊,若是奴婢撒謊,就教奴婢不得好死。」出賣主子她也不願意,但她不說實話就沒命了。

    趙全榮張著嘴,驚愕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瞟見封清瀾冷如冰霜的神情,他心頭一顫,背脊竄過一股寒意,隨即聯想到他近日派了不少漁船沿著朔江打撈尸首,不久前還燒毀了紫紗布莊,總算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了。

    但基于父女之情,他還是厚著臉皮為女兒求情,「楠貞她、她是一時胡涂才會做下這種事,清瀾,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你就饒她這一次吧。」

    「她買凶殺了鳳喜,還背著我與男人有染……」他以極輕的語氣說著,眸里卻布滿了陰鷙,「舅父要我怎麼饒她?」

    「這……」

    此時屋里的趙楠貞已被母親喚醒,一看到身邊赤luo的男人,立刻尖叫出聲,「啊,你是誰,怎麼在我床榻上——」

    「小姐,你怎麼轉眼就不認人了,我是挑糞的阿才呀,先前是你叫我到你房里來的。」一個陌生的男音響起。

    「我沒有、我沒有,娘,我真的不認得他。」趙楠貞激動的否認。

    「你老實說,你怎麼會到小姐房里?」趙夫人厲聲質問。

    「奴才不敢說謊,真的是小姐讓奴才來的,先前小姐見奴才模樣長得不差,就曾多次向奴才示好,今日她說心煩,就讓奴才悄悄溜進來陪她,奴才陪了小姐一會兒,太累了,就抱著小姐一塊睡著了。」

    趙夫人氣極,喝道︰「還不快去把你的衣服給穿上!」

    聞言,阿才片刻也不敢耽擱,連忙抓來擱在榻邊的衣服,遮擋著身體躲到屏風後面去。

    封清瀾听到尖叫聲,來到房里,寒漠的眼神掃過趙楠貞,開口道︰「既然事已至此,就讓貞妹嫁給他吧,否則她名節已毀,也不會有人肯要她了。」

    「不,瀾表哥,我沒有……」趙楠貞擁著被褥遮掩著赤luo的身子,神色激切的喊冤。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麼好狡辯?」

    他語氣不重,但目光卻宛如火炬,彷佛要燒毀她似的,趙楠貞心下駭然,剎那間明白了。

    這一切全是他一手安排的,目的是為了要報復她買凶殺了鳳喜,他想讓她身敗名裂,一輩子背負著這樣的恥辱活著。

    她臉色慘白,顫著唇跪坐在床榻上,痛哭失聲,不甘的泣問,「你就這麼在意鳳喜嗎,甚至不惜為她毀了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執意要娶她,我也不會想害她。」

    他的眼神冷如寒冰,「倒全是我的錯了,但你可知道,若非你欺騙在先,今日我想娶的人只會是她,不會有你。」

    一旁的趙夫人此時隱約听出今日這事似乎是封清瀾刻意安排,為女兒心疼的怒責,「那日可是楠貞在江里救起你,你怎麼能恩將仇報?」

    「你何不問問幸兒,那日究竟是她救了我,還是鳳喜救了我?」丟下這一句,封清瀾不再看趙楠貞一眼,決然轉身離去。

    「幸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趙夫人喚來幸兒質問。

    幸兒垂淚答道︰「那日是鳳喜姑娘拚了命將表少爺給送到岸邊,最後卻乏力被江水沖走,小姐為了讓表少爺感激她,才說是她命人救起表少爺。」

    趙夫人驚訝的望向女兒,只見她宛如被抽走了魂魄一樣,一臉木然。

    謊言被揭穿,連唆使人殺害鳳喜的事也被揭露,如今又失了名節,她這一生全毀了。

    這時阿才已穿好了衣裳,跪在地上央求道︰「夫人,發生這種事小姐也不可能嫁給別人,求您將小姐嫁給奴才吧,奴才是真心喜歡小姐,今後一定全心全意對小姐好。」那日有人找上他,給了他一大筆銀子,說只要他這麼做,就能變成趙府的姑爺,以後便可以過上好日子,為此他心一橫,便放膽做了。

    「你、你……」趙夫人被今兒的事給氣得胸口一陣沉悶,頭痛的道︰「扶我回房去。」她管不了這些事了。

    趙全榮早已被氣得頭頂冒煙,現下也沒心思處理,只吩咐了聲,「給我將這奴才關進柴房去。」便也甩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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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不久,兩人回到別院,听見萬瑞的話時,封清瀾一臉不敢置信。

    「你說什麼?你連皇上也一塊殺了?!」

    「那種昏君活著也沒用,我送他下去,好向那些因他而死的亡靈們贖罪。」萬瑞冷冷說道。

    他一家被滿門抄斬,雖是蘭貴妃一黨誣諂所致,但追根究底還是這昏君寵愛蘭貴妃、任由她為所欲為所造成,因此從一開始,他要殺的人就是這昏君。

    「可他是皇上,你這麼做是弒君!」一旁的鳳喜也難掩驚愕,她知道少爺是吩咐萬瑞去保護皇上,並沒有讓他殺了皇上。

    「弒君又如何?為君者若無法明辨是非、寵信奸佞、殺戮無辜臣民,那他就不配成為統領一國的君王。」萬瑞接著望向封清瀾提醒道︰「你別忘了,他也是你的殺母仇人,當年就是他親自下令賜死你娘的。」

    「我沒忘。」

    「你該不會還顧念著父子之情吧?」萬瑞攤開兩手,涼道︰「若是如此,我殺了你父皇,你可以殺了我替他報仇。」

    封清瀾神色凝沉的望著他。「你是我兄弟,我不可能殺你。」

    他對父皇,早已沒有父子之情,萬瑞才是他親如血脈的兄弟,兩人多年來為了替親人復仇而共同努力的情誼,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無法取代的。

    聞言,萬瑞低笑一聲,眼里露出一絲暖意。「昏君一死對你也有好處,你這個三皇子可以直接登基稱帝。」

    封清瀾輕嘆一聲,「我從來沒有覬覦過皇位。太子和皇上一死,只怕會讓朝政陷入混亂。」

    「你真的不想當皇帝?」萬瑞再次確認。

    「我從來沒有這個野心。」

    「既然你不想當皇帝,不是還有個現成的嗎?」萬瑞瞟向杵在門口的四皇子。

    他彷佛被他們適才所說的話給嚇住了,一臉錯愕震驚。

    「四皇子,這麼晚怎麼還不睡?」看見他,封清瀾眉峰微蹙。

    「我睡不著,出來走走,你、你……」安明靖神色激動的望著他,「你們剛說父皇死了……是真的嗎?!還有,你真的是我三皇兄嗎?!」

    他今日回到京城後,心頭一直隱隱覺得不安,沒想到父皇竟然駕崩了,連太子都死了,這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封清瀾因為乍聞萬瑞殺了皇上的事很是吃驚,一時沒留意到他,不知他來了多久、听見多少,沉吟了下,避重就輕的說道︰「今晚太子意欲謀反逼宮,率領了一群侍衛和士兵進宮,皇上不幸在這場逛故中駕崩了。」

    「太子謀反,這是為何?他已經是太子,父皇定會傳位給他,他何必要逼宮呢?」安明靖困惑不解。

    听他的反應,似乎並不知道皇上是萬瑞所殺,封清瀾便放心不少。「也許是因為他受了皇上的責罵,並罰他在太子府里反省思過,心生怨憤,才會舉兵謀反。我想孟老將軍他們這時應已弭平這場叛亂。」

    聞言,四皇子一臉不敢置信。「太子竟因為這種原因就謀反,他實在是太膽大妄為了!」

    「如今皇上駕崩,太子也身亡,皇子中只剩下四皇子與九皇子一四皇子最好心里有個數,也許明日大臣們便會前來擁立四皇子為帝。」封清瀾溫言提醒。

    「可你不是我三皇兄嗎?要擁立皇帝,也該是擁立你啊。」安明靖詫道。

    封清瀾一口否認,「我不是三皇子,我姓封,乃荔城封家子弟。」

    「但我方才分明听萬瑞說……」

    「三皇子早在十八年前便已被殺死。封家的族譜上清清楚楚的記載著我封清瀾是封家第十七代子孫,四皇子切莫錯認了。」封清瀾不容置疑的說道。

    四皇子愣了愣,須臾後了悟了他的意思,他寧願當封家的子孫,也不願再為皇子。「但不是還有九皇弟?」

    「他尚年幼,若是登基,大權定會被有心的大臣把持。唯今只有四皇子是最適合的人選。」封清瀾接著溫聲勸道︰「時候不早了,四皇子還是早點去歇著吧,明日之後,只怕會有忙不完的事要應付。」

    「這一切……太突然了,我何德何能,怎麼能當皇帝呢?」安明靖一時無法接受這樣大的轉變。

    「是很突然,但四皇子只要記住一件事,便能做個賢明的君主。」

    「什麼事?」

    「等你登基後,記住要以皇上為鑒。」

    「我……真的可以嗎?我身有殘疾,也配當一國之君嗎?」安明靖仍舊很懷疑自個兒真有能力擔負起這麼大的責任嗎?多年來他事事隱忍,只想平安度日,從未奢想過有一天能成為皇帝,如今這樣的重責大任竟落到他頭上,簡直像在作夢。

    「你只是腳有殘疾,並不妨礙你治理朝政。這些年來,你能躲過蘭貴妃和太子的猜忌,是因為你懂得內斂隱忍,最後是因為皇上有意要易儲,才累你遭罪。我相信這幾年你定對于朝廷情勢有相當程度的了解,明白哪些大臣可信、哪些不能信,你只要能做到明辯是非、知人善任,便能治理好朝政。」封清瀾早已暗中調查過他的品性,這才放心將皇位交給他。

    安明靖怔怔望著他。

    封清瀾微笑的輕拍他的肩,勸道︰「快去睡吧,明日以後你可就沒時間好好休息。」

    他神色茫然的點點頭,轉身離開。

    待人離開後,鳳喜有些擔憂的朝封清瀾說道︰「少爺,若是日後四皇子登基,會不會容不下你?你再怎麼說都是三皇子,萬一他對你心生猜忌……」

    封清瀾暖笑道︰「你放心,我方才已向他言明我是封家子弟,不會再回宮中,對他沒有任何威脅,他沒理由容不下我。」

    翌日。

    封辰剛與孟老將軍來到別院,求見安明靖。一如封清瀾先前所預料,他們是來請他回宮,準備登基事宜。

    由于封清瀾已事先告訴過他這件事,安明靖心里有底,在封辰剛與孟老將軍向他稟明昨夜發生的事後,他已能十分鎮定的詢問,「此刻宮中情況如何?」

    「昨晚參與太子叛亂的侍衛和士兵不是被誅殺,便是被捕下獄,宮中已恢復平靜,請四皇子放心。」孟老將軍稟報完,接著躬身一揖,「皇上不幸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四皇子隨末將回宮主持朝廷事宜。」

    安明靖下意識的望向封清瀾,他鼓勵的朝他輕輕頷首。

    安明靖緩緩起身,走到封清瀾面前,鄭重施了一禮道︰「封兄當日的救命之恩,我會永遠銘記于心,就此告辭。」「四皇子保重。」封清瀾也回了一禮。

    他送四皇子等人出去,一回來便見萬瑞拎著包袱,對鳳喜說道︰「我要走了。」

    親手報了滅門之仇,他心願已了。

    「你要走?你要上哪去?」鳳喜訝問。

    「我打算浪蕩江湖,累了便找個風光明媚的地方建個山寨,然後收些手下嘍,當個土皇帝。」萬瑞瞅睨著她,邪笑的揚揚下顎,「怎麼樣,想當我的押寨夫人嗎?」

    對他的引誘,她無動于衷。「我要留在少爺身邊。」

    「你想這樣一輩子沒名沒分的跟著他,看著他和那趙家小姐恩恩愛愛、出雙入對,然後自個兒暗自心碎嗎?」他語帶挖苦。

    「誰說少爺不給我名分,他昨晚已向我求親,說要娶我為妻。」鳳喜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羞怯,打從昨夜親耳從少爺嘴里听到這件事,她便欣喜得幾乎整夜沒睡,喜悅之情到現在仍未褪去。

    「是妻不是妾?」萬瑞有些意外。

    「少爺親口說要娶我為妻。」她肯定的道。

    瞟見她那掩不住的歡喜之色,他忍不住哼道︰「那可要恭喜你了,你怕是高興得一夜沒睡吧?」嘴上雖說得輕蔑,但對于封清瀾說要娶她為妻,他心里還是為她感到欣慰,封清瀾能給她平妻的身分,已是最好的安排。

    瞅她流露出滿足的微笑,他心里隱隱有些發酸,不過這樣也好,她有了歸宿,他便能走得安心。

    抬頭,望見封清瀾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他走過去。「我走了,好好待她。」

    封清瀾取出一面玉牌遞給他。「這是我的信物,你隨時可以到珍瓏軒的分號提取銀錢。」他早已明白,一旦大仇得報,便留不住這位表兄了。

    他壞笑的接過。「你不怕我一口氣把珍瓏軒的銀子給全提光?」

    「你若想要,全拿走也無妨。」封清瀾笑道。他什麼都可以給萬瑞,唯一不能給的只有鳳喜。

    「哼,故作大方,我走了。」萬瑞勾著笑,瀟?的舉步。

    鳳喜忽地喚道︰「萬瑞。」

    他回頭,調笑道︰「怎麼,難道你改變心意想跟我走了?」

    她沒理會他的輕佻,只是輕輕說道︰「保重。」

    他擺擺手,轉過身大步離去。

    鳳喜上前與封清瀾並肩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

    就宛如送走一位老朋友似的,她心頭有些不舍,這些年來,他說話雖然老是不正經,但待她卻是不錯的,今日她能與少爺在一塊,其中也有他暗助之功,她心里是很感激他的。

    不一會兒,封清瀾握住她的手。「出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荔城了。」

    「嗯。」她清麗的臉龐漾開微笑,輕點螓首。

    他伸手輕撫著她受傷的腮頰,她臉上的傷疤在用了除疤膏後已淡去不少,只剩下淺淺的痕跡。

    「除疤膏的藥效看來不錯,你再擦一陣子,應就能復原。」

    「少爺,這藥膏這麼好用,若是能公布配方,也許能造福不少人。」

    她難得有所要求,他寵溺的一口答應,「好,我讓人把這配方公布出去,好讓更多人能受惠。」

    從京城返回荔城途中,經過孚城,封清瀾帶著鳳喜前往趙府。

    先前太夫人已找媒人前來提親,也取了女方的八字合過婚,聘書與禮書不久前也送來了,媒人一塊送來了幾個吉日讓兩家挑選。

    他來此便是要與趙家商議成親的日期,並且告知他將娶鳳喜為平妻的事。

    男子三妻四妾是很尋常的事,趙全榮倒不覺得有什麼,雖說是娶平妻,但按理女兒是元配,所以名義上還是以女兒為尊,這就夠了,但是趙楠貞卻憤怒不已。

    她不敢相信兩人才訂下親事不久,他竟然就要另娶一妻,且對象還是那卑賤的丫頭。

    她氣得幾乎要咬崩一口銀牙,更不禁懷疑是那賤婢把救人的真相告訴了瀾表哥,然後挾恩要求瀾表哥娶她,要不然瀾表哥最多也只是收她為妾,哪里能讓她成為平妻?

    見女兒一臉憤懣,趙夫人嘆息一聲,安慰道︰「娘知道你心有不甘,不過丈夫要娶妻納妾,咱們女人家是管不了的,橫豎你是元配,等以後進了門,她還是要尊你一聲姊姊,以後若她膽敢對你不敬,你再懲治她就是了。」她丈夫也收了一個側室和三個通房丫頭,她很明白女兒心頭的感受。

    趙楠貞越想越不甘。「娘,定是那賤婢迷惑了瀾表哥,我要去和瀾表哥說。」

    「他都決定了的事,你能說什麼呢?」

    「至少不能讓他納她為平妻,只能收她為小妾。」

    「都快成親了,你可別為了這事與清瀾鬧得不快。」怕她還沒進門便被認為善妒,趙夫人趕忙勸阻。

    「女兒自有分寸,娘不用擔心。」她不會傻得去與瀾表哥大吵大鬧。

    離開母親的院子後,她立刻前來客院。

    進去時,看見封清瀾正好在為鳳喜上藥,他動作很輕柔,清俊的臉上含著笑,細細的為她抹勻臉上的藥胥。

    那溫柔的神情是她不曾見過的,頓時胸口一股妒意幾乎要撐破胸膛。

    他怎麼能用這樣的神情對待|個丫頭,這樣的神情應當是囑于她的才是。

    她不禁想起那時他染了風寒、昏睡不醒時,嘴里不停囈語著的也是那賤婢的名字,後來還不惜撐著病體,到珍瓏軒親自調人去尋她。

    還有,為了她身上的傷,他還找來了上等的玉鐲子讓她戴在身上,好讓玉溫養她的身子。

    思及這些,趙楠貞臉上閃過一抹濃烈的嫉妒。

    上好藥,封清瀾收起藥盒時,發現她來了。「貞妹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

    她很快斂去臉上的怒色,擠出了抹笑,跨過門坎走進去。「瀾表哥,今日天氣很好,我們去花圜走走,好嗎?」

    「好。」

    听他答應,為了不讓鳳喜跟來,趙楠貞回頭朝幸兒吩咐,「我屋里擺在桌上那套首飾要送給鳳喜,你帶鳳喜過去拿。」她指的是今早她挑出的那套有瑕疵的首飾。

    「是。」幸兒機伶的福身應道。

    鳳喜略微遲疑,目光不自覺飄向封清瀾,接收到他要她安心的淺笑,這才跟著幸兒離開。

    見礙事的討厭鬼走了,趙楠貞笑道︰「瀾表哥,我們走吧。」

    兩人緩步來到花園,她故作平常地閑聊了幾句,才將話頭拉到正題上。

    「瀾表哥,我听娘說你要納鳳喜為平妻?」語氣輕輕柔柔的,似只是詢問罷了,沒有其它意思。

    「嗯。」封清瀾輕應一聲。

    「可娘說以鳳喜的出身,不適合給她平妻的身分,我想,若是瀾表哥非要納她,不如就收為小妾好了,以免有人非議。」她神情溫婉的說道,把問題推到娘親身上。

    聞言,他不疾不徐的表示,「我不在意鳳喜的出身,她跟了我多年,我希望日後你們倆能不分大小,好好相處。」

    听他竟然將那賤婢與她相提並論,她惱得緊咬著牙,就怕一開口便會忍不住發怒,待稍微冷靜下來後,才勉強說道︰「瀾表哥,她只是個下人,而我是趙府的小姐,你讓我們不分大小,這不合禮數。」

    「我沒把她當成下人,希望你也不要這麼想。」他從不在乎什麼禮數,事實上,若不是看在她救了自己的分上,今日他要娶為正妻的人只會是鳳喜,而不是她。

    「我沒有輕視她的意思。」趙楠貞努力忍住怒氣,接著試探的問,「瀾表哥這麼看重她,是不是她同你說了什麼?」

    「你指的是什麼事?」封清瀾不解。

    「就是……」那日客船沉沒的事,但話到嘴邊她又有所顧慮,不敢直接說出口。她忽然想到,若是鳳喜真說了什麼,那麼按理他該詢問她才對,可他到如今都未曾提起過,莫非……她並沒有說?

    「是什麼?」見她突然打住話,他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瀾表哥這麼看重她,也許是有什麼原因。」

    封清瀾只是平淡地道︰「我想你是個有雅量的女子,鳳喜是個不會去爭去搶的人,希望今後你能好好待她。」

    他與鳳喜之間的情感不需要對外人道,那是十幾年下來一點一滴堆累起來的。十幾年的相伴,鳳喜早已滲進他的生命里。

    「好。」趙楠貞勉強擠出一抹笑。

    他錯了,她沒有容人的雅量,她此時此刻真恨不得鳳喜能立刻死去,只有這樣才能平息她滿腔的怒火。

    在孚城待了兩日,議定好成親的吉日,這日一早,封清瀾準備要起程返回荔城,鳳喜正在屋里收拾物品。

    這時,趙楠貞走了進來。「瀾表哥,你們要回去了嗎?」她看到馬車巳在外頭候著了。

    封清瀾頷首。「待會去向舅父、舅母辭行後便要走了。」

    趙楠貞望向他,猶豫了下才啟口,「我有件事想請瀾表哥幫忙,不知方不方便?」

    「什麼事?」

    「是這樣的,今早我突然想到,再過幾日便是我娘的生辰,我想買一副首飾送給她當賀禮,不知能不能請瀾表哥陪我去挑選?很快的,不會耽擱太久。」

    听見是要送給表舅母的生辰禮物,封清瀾毫不猶豫的答應,「好,我陪你去珍瓏軒挑選。」

    因為去去就回,他便沒讓鳳喜跟著去。

    待兩人離開後不久,有個小丫鬟來向鳳喜說道︰「鳳喜姑娘,表少爺方才派人回來吩咐,說讓你過去一趟。」

    「是珍瓏軒嗎?」

    「不是,表少爺和小姐正在一處布莊挑綢緞,要給鳳喜姑娘也做一套嫁衣,想要鳳喜姑娘親自去瞧瞧喜歡哪種面料。」

    聞言,鳳喜心頭不由一喜,問道︰「是哪處布莊?」

    「你往金元大街走去,會看見間打鐵鋪,往那里拐進去就是桃花胡同,你再走一段路,就會看見一間紫紗布莊,就是那里了。」丫鬟為她指路。

    「我知道了,多謝。」

    鳳喜依著丫鬟的指示到了目的地,有個掌櫃模樣的男子熱絡的迎了上來。「是鳳喜姑娘吧,封少爺就在里頭等著呢,這兒請。」他引著她朝里面走去。

    她點點頭,跟著他走進去。

    罷跨進門坎,突然迎面吹來一陣白煙,她警覺的往後退,就在這時,她的後腦勺冷不防遭人重擊,傳來劇痛。

    她回頭朝偷襲之人揮去一掌,身子陡然微晃了下,不知是因頭部受了重擊抑或是方才吸了迷煙所致。

    屋里不知何時多出了數人,那些人手持利刃,全凶狠的往她身上招呼,欲置她于死地。

    她肩上和背上各中了一刀,敵眾我寡,加上她神智越來越模糊,心知不能與他們繼續纏斗下去,她在奪下一人手上的刀之後,橫刀朝其中一人揮去,便提氣往外沖。

    那些人也急忙追出去,她使出全身力氣奔逃,但腦子越來越昏沉,幾乎要辨不清前方的路了,只能全憑著感覺逃跑。

    她隱約听見身後傳來叫嚷聲——

    「別讓她逃了,快追。」

    不可以讓那些人抓住——這是她腦海中此刻唯一的念頭。

    她慌不擇路地在胡同里亂竄,只要有路便走。

    她沒意識到錯綜復雜的胡同巷弄幫了她一個大忙,讓她終于可以甩開那群人,她一個勁地往前奔逃,直到再也支撐不住,突地兩眼一黑、身子一軟,倒臥在地。

    她受傷的後腦勺蔓開一片血跡,肩上的傷也染紅了整件衣裳。

    不久,有頂轎子經過,轎夫望見躺在地上的人,驚訝的停下。朝轎子里的人稟道︰「稟夫人,前頭有個姑娘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翠娥,你去瞧瞧是怎麼回事。」夫人吩咐隨行的丫鬟。

    「是。」翠娥上前察看,看清對方的面容,吃驚的輕呼一聲,接著蹲下來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折回去稟告,「夫人,那姑娘還有氣,只是流了不少血,看來受傷不輕,不過她的模樣竟很是神似夫人呢。」

    「是嗎?」聞言,坐在轎里的夫人有些好奇,親自下轎過去一探,她先看見那姑娘滿身的血,由于夫家是武將家族,她的膽量因此較尋常女子大得多,並沒有被嚇到,仔細看去一眼,發現她的面容果然長得與自己甚為神似,若是她再年輕幾歲,這姑娘就與她更為相像了。

    她不禁心頭一動,上前想揭開她衣襟察看她的胸口處,但又及時想起現下是在外頭,遂回頭吩咐,「翠娥,扶她上轎,我們帶她回去。」

    「是。」翠娥應了聲,過去扶起她。

    封清瀾陪趙楠貞挑完首飾回來後見行

    囊都收拾好了,卻不見鳳喜的人,他以為她只是暫時出去,但等到都要起程了,仍不見她回來,他才驚覺事情不對勁,找來趙府管事讓他派人去找。

    不久,管事前來稟告,「門衛說未及晌午,鳳喜姑娘便出去了。」

    「她去哪里了?」

    「門衛沒敢過問。」

    封清瀾派出珍瓏軒的人四處在城里尋她,這一找就找到日落時分,可仍沒有她的下落。

    鳳喜從來不曾沒稟告他一聲便離開這麼久,他不由有些焦急。

    「瀾表哥,你先別太擔心,許是她突然想到有什麼要辦,一時回不來。」趙楠貞見他面露憂容,安慰道。

    封清瀾緊蹙眉峰。「我並未吩咐,她有什麼事好辦。」鳳喜是個孤女,在孚城也無親無故,不可能有什麼事絆住她。

    從日暮時分到深夜,再從深夜到黎明,封清瀾已將珍瓏軒里的人手全都調出去尋找,卻依然沒有消息。

    趙楠貞一直陪著他,看見素來溫雅沉穩的他面露焦慮、坐立難安,她眸底閃過一抹冷意。

    那賤婢再也不會回來了,她要那些人殺了她之後,將她的尸首拋進朔江里,縱使他翻遍整個孚城,也找不到她。

    這次她找來的人可不是上次那些沒用的地痞,而是凶狠無比的草莽之徒,他們個個武功高強,她就不信這賤丫頭還能逃過一劫。

    雖然那些人沒來回復,但鳳喜一夜未歸,便可知他們定是得手了,從此世上再也沒有那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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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刺客趁夜闖進宮中一事,驚動了皇帝,他立刻召見宮中禁軍統領。

    「可抓到刺客了?」

    「啟稟皇上,那兩名刺客武功十分高強,臣已派人前去追捕。」禁軍統領接著將一名侍衛撿到的物品呈上,「先前那兩名刺客逃走時,不慎掉落了這個,皇上請看。」

    內侍太監接過,呈給皇上。

    皇上細看後詫道︰「這不是太子府的腰牌嗎?」他接著厲聲問禁軍統領,「你方才說這是從那兩名刺客身上掉落的?」

    「是的,侍衛與兩名刺客打斗時,從其中一人身上掉下來。」禁軍統領明白這物不尋常,所以一拿到便趕緊面呈皇上。

    「那兩名刺客身上怎會有太子府的腰牌?」皇上質問。

    瞥見皇上神色陰沉,禁軍統領知曉皇上心里不可能沒有預設答案,卻還這麼問他,他心蟣uo楓罰 靼茲羰腔卮鸕貌煌祝 只 凶錚 虼誦︵囊硪淼南肓爍鍪是械乃蕩省!敢殘懟  怯腥訟爰 鎏 櫻俊

    見他竟想袒護太子,頓時龍顏大怒。「你說那兩個刺客武功高強,若你們今日沒攔住他們,你說後果當如何?」

    「這……」若非有侍衛及時發現有刺客潛入,說不定他們已闖人皇上寢殿……

    禁軍統領想到這兒,忍不住發了一身冷汗。

    「給朕傳召太子。」皇上怒道。

    半夜被召進宮的太子,猶帶著困意的臉上透著一絲不滿。「不知父皇為何半夜急召兒臣前來見駕?」

    皇上將手上的腰牌朝他砸去,喝道︰「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差點被砸到,安明康暗惱在心,但仍是彎腰撿起,看了眼說道︰「這是兒臣太子府的腰牌,怎麼會在父皇手上?」

    「今晚有刺客潛進宮中欲行刺朕,這是他們在與宮中侍衛打斗時遺落的,你可有話要說?」他疾言厲色的斥問。

    安明康驚得睡意頓時全消,連忙緊張的解釋道︰「父皇明察,兒臣絕沒有派刺客前來行刺,這定是有人想嫁禍兒臣。」他雖有謀逆篡位之心,但因有所顧忌,遲遲沒敢采取行動。

    「那你說,這腰牌是怎麼來的?」皇上怒喝。

    安明康趕緊跪了下來,驚懼喊冤,「這腰牌兒臣府中不少下人都有,興許是他們遺失的或是被人買通了來陷害兒臣,父皇千萬別被這種詭計給蒙騙了。」

    皇上冷著臉怒視太子,自從他被封為太子之後,便膽大妄為,不僅在宮中招來宮女yin亂作樂,還屢次挪用官款賑銀,甚至賣官賣爵、強佔臣女為妾,他屢次告誡教誨,皆不知反省悔改,如今還鬧出行刺之事,要他如何相信他是清白的?

    此時蘭貴妃也接獲消息匆匆趕至,一進來看見兒子跪在地上,皇上冷著張臉怒瞪他,她急忙上前也跪了下來,求道︰「皇上,太子絕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這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您要查個清楚,可別冤枉了太子。」

    「這事朕自然會徹查清楚,你先起來。」看見愛妃,皇上緩了臉色,朝候在一旁的內侍吩咐道︰「派人將太子送回府,沒朕的命令不準放他出府,另傳大理寺少卿來見朕。」

    蘭貴妃蹙眉,嬌媚的面容流露著委屈之色。「皇上,您這是不相信太子,要將他圈禁起來嗎?」

    「這事要徹查清楚才好還太子一個清白,且朕讓他在府里休息也是為了他好,這些年來他做了不少荒唐事,讓他趁機好好反省反省。」

    蘭貴妃不滿皇上這麼對待太子,還想改變他的心意。「皇上……」

    皇上抬手道︰「愛妃不要再說了,朕意已決,把太子帶下去。」他對這個皇子很失望,若非看在愛妃的面子上,他早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若查明真是他派刺客來行刺,縱使愛妃再怎麼求情,他也非廢了他不可。

    安明康一臉忿然,暗自下了決定,要將篡位之事付諸實行,他再也無法忍受不時遭受父皇責難的日子,等他登基稱帝後,看還有誰敢如此對他。

    還有,若是讓他抓到今天闖進宮里嫁禍于他的刺客,他定要將他們碎尸萬段不可。

    雖被父皇嚴令不準離開太子府,但這困不了安明康,他有得是辦法可以避人耳目離開,暗中著手進行篡位逼宮之事。

    早已派人嚴密監視著太子的封清瀾,對他近日的行蹤了然于胸,包括他與哪些臣子私下見面、聯絡了哪些將領都一清二楚。

    他估計要不了多久,太子就會舉事發難。

    萬瑞剛好趁著這段時間在別院養傷,另外還變本加厲的調戲鳳喜。

    此刻,他接過鳳喜端來的藥湯飲下後,調笑道︰「不知為何,只要是你拿來的藥,不僅不苦,還帶著絲甜意。」

    她很冷淡的答腔,「你的舌頭有問題嗎?要不要我請大夫來瞧瞧?」

    「這點小病用不著看大夫,你就能治了。」他不懷好意的笑睨著她。

    「我倒不曉得我有這能力。」

    「你只要親親我的舌頭,這病就好了。」他邪笑道。

    她從綁腿中抽出一把隨身攔帶的匕首,指著他的嘴怒道︰「我看你的舌頭是沒救了,還是直接割掉算了。」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麼對我這麼狠心。」他故作幽怨的望著她。

    「你若少說那些不正經的輕薄話,我會以禮相待。」仗著他救了她,他最近屢次出言戲弄她,令她忍無可忍。

    「不說我這兒難受。」他哀怨的指著自個兒的胸口。

    她還來不及嗆回去,另一道溫和的嗓音搶先插話道——

    「把它挖出來就不難受了。」「嘖,素來溫雅的少爺竟也會說出這種凶殘的話來。」萬瑞斜睇著走進來的封清瀾。

    封清瀾冷睇了他一眼。「對一個成天調戲姑娘的人,若太仁慈便是姑息了。」

    見萬瑞被堵得無話可說,鳳喜掩唇笑了笑,福身喚道︰「少爺。」

    他朝她吩咐,「跟我去大伯府上一趟。」

    「是。」

    萬瑞在他離開前問道︰「哎,太子布署得如何了?」

    「大約就在這兩日。」封清瀾答道。

    「那可有熱鬧看了。」萬瑞精神一振。

    「你快點把傷養好,兩日後才能湊得上熱鬧。」

    封清瀾丟下這句話便帶著鳳喜離開。

    坐進馬車後,他對鳳喜說道︰「你別在意萬瑞說的話,他性子就是那樣,喜歡在嘴巴上佔人便宜。」

    她微笑頷首道︰「奴婢曉得他沒惡意,不會在意。」

    封清瀾眸里流露出一抹柔色,點點頭。

    不久,來到封府,他直接到書房找封辰剛,這日是他的休沐日,他在府中沒有外出。

    封辰剛一見他便道︰「清瀾,你來得正好,你奶奶來信催你回去,你若是辦完了事,就盡快回去一趟,你奶奶說要同你商量成親的事。」

    「好,過幾日等佷兒辦完事便會回去了。」封清瀾接著問道︰「大伯,听說前幾日皇上遇刺,可抓到刺客了沒有?」

    「皇上將這事交給大理寺徹查,如今都幾天過去了,也沒查到什麼線索,昨日朝上皇上還怒斥大理寺少卿辦事不力。」

    封清瀾試探的又問,「有傳言說,那晚刺客不慎掉落了一面腰牌,是太子府上的?」

    封辰剛訝問︰「這事你是如何得知?」

    「是我無意中听人提起的。」

    「這事你可別再說出去。」朝堂上有不少蘭貴妃和太子的耳目,大臣們對此事都絕口不提,不過百密終有一疏,悠悠之口難以完全封住,所以封辰剛也沒有多加追問,只是擔心地叮囑道。

    「佷兒知道輕重,不會對外人提及。」封清瀾略略沉吟了會,將話題引人他來此的目的,「宮中近日只怕會有變故,大伯可得及早做因應。」

    封辰剛聞言一驚。「你這是何意?」

    封清瀾暗示,「我收到消息,太子似乎在暗中籌謀什麼。」他今天來便是要將太子欲逼宮篡位之事透露給大伯知道。

    「清瀾,你這消息哪來的?可靠嗎?」封辰剛驚訝的站起身。

    「消息是打哪來的我不便透露,不過太子已私下聯絡一些心腹,暗中在調派人手,似是在密謀什麼。」

    了解封清瀾的為人不可能危言聳听、無的故矢,封辰剛神色益發凝重。「不成,我得進宮去稟告皇上。」說完,他便舉步要往外走。

    封清瀾上前攔下他。「大伯請留步,這事咱們沒有證據,大伯打算要如何在皇上跟前指證太子?弄個不好,也許會遭太子反咬一口,說您意圖誣陷他,說不得他還會疑心那晚闖進宮中的刺客是您派去的呢。」

    听見他的話,封辰剛頓時冷靜下來。「依你之見,這事該怎麼辦?難道咱們要眼睜睜看著他謀反嗎?」

    封清瀾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回道︰「兵書說勿恃敵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

    封辰剛思索片刻才又開口,「你的意思是,讓我暗中準備因應之策,然後靜觀其變?」

    「只要大伯有所準備,便能在太子意圖逼宮時阻攔他,如此一來便能罪證確鑿。」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手上沒有兵權,此事還得找個能信得過的武將,屆時若太子真的謀反,才有辦法及時阻止。」

    封清瀾替他出了個主意。「大伯不是與孟老將軍有多年交情,他為人正直,現下駐扎在京畿外的駐防軍里,有不少將領是他一手提拔的親信,若是他肯出面,屆時便能調動駐防軍以護衛皇城。」

    封辰剛略有顧慮。「但駐防軍里也有不少將領是親近太子的人馬,萬一消息走漏,驚動了他們可不好。」

    「就我所知,潘將軍、莫將軍是支持太子的,孔將軍與方將軍則是當年姚將軍的舊部,姚將軍一家被滿門抄斬之事,令他們對蘭貴妃和太子十分不諒解,因此與太子並不親近。」

    听見他這番分析,尤其在他提到姚將軍之事時,封辰剛忽然想起姚將軍便是當年惠妃的父親,他們一家在惠妃死後,也被誣陷而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思及什麼,他突然神色嚴肅的望著佷兒。

    封清瀾坦然迎視他的目光。

    略略猶豫了下,封辰剛試探的問道︰「你是不是……已想起幼年的事?」

    「是。」封清瀾頷首。

    雖隱隱猜到了,封辰剛仍難掩震驚,接著想起他方才那番話,不禁思及一個可能……「莫非,你想借著太子的事奪取皇位?」

    他搖頭。「安明巽當年已死,如今我是封清瀾,並非皇子,哪里有資格登基稱帝。」

    「那麼……你是為了報仇?」封辰剛臆測。

    封清瀾坦承不諱。「沒錯,我確實是想藉此一舉除掉太子和蘭貴妃,以報母仇和外公一家被滅門之仇。」

    封辰剛望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二十五年前他還只是一個七品的小官吏,因押送的官銀遭劫,又遲遲無法追回,皇上要處死他,那時因為姚將軍很賞識他,遂在殿前替他說情,同時也托了惠妃幫忙向皇上求情。

    皇上因此饒了他一命,讓他將功折過,之後他在姚將軍的協助下,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終于追回官銀,同時緝捕了那批劫匪。

    可以說他欠了姚將軍和惠妃一命。十八年前惠妃和姚將軍一門遭蘭貴妃誣陷時,他還只是個四品的臣子,說不上話也幫不了忙,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于非命,當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被殺的三皇子收尸,誰知他命大沒死。

    後來姚將軍出事,他也暗中幫助一個忠僕,讓他帶著姚將軍唯一的孫兒逃命去。

    半晌後,封辰剛開口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幫你?」從他對太子的動向了若指掌,便可知道他早已暗中盯上太子,應是早有了應付之策。

    「此事還須勞煩大伯暗中聯系孟老將軍以及孔將軍和方將軍,讓他們派人暗中監視宮中動靜,一旦太子發難,便發兵阻止。」

    封辰剛頷首應允,「好,我來聯系他們。」

    「還有一件事須稟告大伯。」

    「什麼事?」

    「四皇子未死,我派人及時救下了他。」

    「那他現下人在何處?」封辰剛今日的震驚可不少。

    「我先前將他安置在安平縣,昨日已派人前去將他接回京城。」

    封辰剛有些遲疑地問道︰「你真的不打算與皇上相認嗎?」他是三皇子,一旦除掉太子,屆時論功行賞,皇上必會立他為太子。

    封清瀾溫言表示,「我現下是封家的子孫,難道大伯不認我這個佷兒了嗎?」

    他親昵的稱呼令封辰剛胸膛頓時一熱,不由有些激動的拍著他的肩。「只要你願意,你永遠是我封家的子孫,只是怕委屈你了。」

    「當年若沒有大伯,就沒有今日的清瀾,何來委屈。」他誠懇的說道。

    「好、好,你能如此無視名利權位,這份胸襟連我也辦不到。」封辰剛動容的直點著頭。

    這兩日宮中波雲詭譎、暗潮洶涌,唯獨處于風暴中心的皇帝仍一無所覺,深夜時分,他換下龍袍,準備就寢。

    此刻鳳喜與萬瑞正埋伏在太子府附近的一處屋脊上,瞟見有群侍衛接近太子府,將皇上派去看守太子的侍衛全都格殺,很快地,太子府的大門打開,太子傲然舉步而出,率領有數百之多的侍衛往禁宮而去。

    兩人見狀相視一眼,鳳喜旋即跳下屋脊,迅速前去通知昨日已悄悄進城的孟老將軍。

    不久,從京城東、西兩側的兩處大宅里,突然出現兩支井然有序的軍隊,一起朝皇宮進發。

    萬瑞則繼續暗中跟著太子一行人,見他們抵達宮門後,與另一支多達上千人的士兵會合,被買通的禁軍侍衛很快為他們打開了宮門。

    一入宮,安明康便下令士兵們圍住宮城,禁止所有人進出,他則帶著數百名侍衛前往內宮,沿路只要有侍衛阻止,皆被誅殺。

    一行人很快直逼皇帝所住的玉陽殿。

    幾名負責戍守的侍衛和太監看見太子領著一群侍衛浩浩蕩蕩朝這里而來,驚愕的上前阻攔。

    「太子,您為何深夜帶這麼多人進宮?」

    太子一言不發,舉劍朝他揮去,那名發問的侍衛血濺當場,其它侍衛和太監嚇得滿面驚恐,轉身想逃,也全被太子的侍衛給殺了。

    接著,太子一腳踹開寢宮大門,走進去之前,冷冷吩咐道︰「你們在這里等著。」他將大批侍衛全留在門外等候,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發生何事,外頭為何這麼喧鬧?」早已睡下的皇上被突來的騷動給吵醒,不悅的斥問。

    這時值夜的一名宮女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皇上,太子他、太子他……」她驚嚇得結結巴巴,語不成調。

    「太子怎麼了?」皇上不耐煩的問。

    「他、他帶人殺進來了!」

    「你說什麼?!」皇上驚得從龍榻上坐了起來。

    安明康一路斬殺了數名太監和宮女,走進寢殿後,臉上流露出一抹放肆的笑。

    「父皇,今晚睡得可好?」

    皇上瞼色丕變,驚怒的斥道,「你這是做什麼?朕沒召見你,你膽敢擅自入宮?」

    「兒臣這是思念父皇,特來向父皇請安。」他戾笑著舉起劍,殺了那名顫抖不休、瑟縮在角落的宮女,然後一步步走向龍榻,「兒臣見父皇年事已高,不堪再為國事操勞,特來為父皇分憂解勞。」

    看見他手持沾染著鮮血的劍、面露凶殘直逼而來,皇上又驚又懼,氣急敗壞的喝道︰「你這大逆不道的孽子,莫非是想弒君篡位?!」

    「父皇既然知道,就請成全兒臣吧。」安明康猖狂笑道,舉起劍就要朝皇上胸口狠狠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人影飛快而來,鏗的一聲,出手擋住了他的劍。

    「該死,你是誰?」冷不防被人壞了好事,安明康震怒的看向出手之人。

    「這昏君的命是我的,只有我才能殺他。」蒙著臉的萬瑞嗤笑道。

    「你是誰?是誰派你來的?」安明康神色驚疑的質問。

    「你不需要知道。」萬瑞接著涼笑提醒他,「難道你沒听見外頭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嗎?」

    安明康聞言,猛然一驚,側耳傾听,隨即臉色陡變,更加心急的想上前將皇帝斬殺于劍下,但再次被萬瑞阻擋。

    「究竟是誰派你來此壞我好事?」安明康神色猙獰的怒問。

    萬瑞冷笑道︰「等你下地獄後再去問閻王吧。」說畢,手里的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凌厲的刺進安明康的胸口,他將長劍絞動了數下之後才抽出來,殷紅的鮮血頓時噴灑而出。

    他後退了一步,安明康轟然倒地不起,暴瞪的雙眼似是死不瞑目。

    皇上見這名黑衣人幫忙殺了太子,替他解了危,驚喜的道︰「你救駕有功,朕要重重賞你。」

    萬瑞回頭覷向皇上,雙眼閃動著冷駑的寒芒,涼笑的諷道︰「那就多謝皇上了,能否請皇上賞我一物?」

    「何物?」

    萬瑞一個字一個字說道︰「皇上的性命。」話落的同時,他手里的劍已毫不留情的揮向他,冷酷的割斷他的咽喉。

    皇上臨死前瞠大眼,抬手指向他,似是想問為什麼要殺他。

    萬瑞漠然的看他一眼,將太子的尸身提到他身前,接著把手里的劍塞到皇上手中,刺進太子胸口,再將太子的劍丟到他身邊,布置成兩人自相殘殺而死的景象。

    冷冷再望一眼,他悄然離開寢殿,看見外頭由孟老將軍所率領的士兵已差不多快收拾完太子帶來的那批手下,他拔身一躍,越過宮牆,離開皇宮。

    待孟老將軍他們擒殺了太子人馬後進人寢殿,看見的便是太子與皇上雙雙倭在血泊中的尸身。

    就在皇帝寢宮亂成一團之際,蘭貴妃也在自己的寢宮里,被人以一條白綾絞殺而死。

    而後封清瀾帶著鳳喜,踏著月色,悠然離開。

    他仰頭望著懸在蒼穹上的弦月,對鳳喜展顏而笑。「你瞧,今晚月娘勾著嘴角,像在笑似的。」

    鳳喜揚起笑附和道︰「也許是在為少爺大仇得報而開心吧。」

    他微笑的執起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手被他牽握著,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撲通直跳,溫順的應道︰「好。」

    夜色中,兩人攜手走在回別院的青石道上,封清瀾突然問道︰「鳳喜,我想留你在身邊,你願意嗎?」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少爺不嫌棄,奴婢願意一輩子都留在少爺身邊。」

    藏于心中十幾年的心事今晚終于了結,封清瀾此刻已再無牽掛,能恣意的敞開心胸,向她表露心意。「我想娶你為妻,由于我與貞妹已有婚約在先,成親當日,我希望你能與貞妹一起嫁給我。」他想給她一個平妻的身分,雖然在名義上趙楠貞元配的身分仍比她大,但他以平妻的身分迎她進門,也算是正室。

    鳳喜愣住,瞪大眼直勾勾的望著他。

    「你不願意嗎?」見她遲遲不答腔,只是瞪著他看,封清瀾罕見的有些著急,連忙解釋道︰「我知道這麼做委屈你了,我原也無意娶貞妹,但她……」

    她從驚愣中回神,驚喜得有些語無倫次,「不,少爺,我‘我不委屈,我是太高興了!」以她的出身,是沒辦法同表小姐相比,頂多只能成為小妾,他卻願意給她一個正室的名分,這已是厚待她了,怎不讓她喜出望外。

    「你這傻丫頭。」封清瀾憐愛的將她擁人懷里。

    多年來的感情終于得到他的響應,鳳喜眼里歡悅得閃動著淚光。

    她忍不住懷疑,這一切是真的嗎?少爺說要娶她?!

    直到他的唇徐徐覆上她的時,她才真正確定這一切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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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2: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回到房里,鳳喜如往常般服侍封清瀾寬衣梳洗。

    為他脫去外袍後,他忽然按住她的手,她不解的抬眸望向他。

    封清瀾細看了眼她受傷的臉,「這兩日擦了除疤膏,感覺如何?」

    「傷口有些發癢。」

    他點點頭。「這是好現象,忍著別去抓,我已拿到配方,再找大夫多配些藥膏給你用。」

    「多謝少爺。」他能如此惦記著她的傷,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遲疑了瞬,封清瀾問道︰「你……覺得萬瑞這個人如何?」

    「少爺怎麼突然問起他來?」她有些訝異。

    「我只是想听听你對他的看法。」

    她思量了下答道︰「他這人看似輕佻不正經,但少爺吩咐他辦的差事,他都能辦妥,不曾出過差池,是個靠得住的人。」雖然不喜他的性子,她仍公正的評論。

    听她對萬瑞的評價不差,封清瀾眉頭微蹙,靜默了須臾說道︰「他今日又同我提起要娶你的事。」

    「少爺,我不嫁他。」鳳喜語氣堅決的拒絕。

    她的反應令他很滿意,舒開了微攢的眉頭,清俊的臉上也重新掛起笑意。「我說過,除非你願意,否則誰也不能勉強你。」眼下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做,他暫時無心去想其它的事,等事成之後,他會給她一個名分,不會委屈她的。

    「多謝少爺。」她這輩子誰也不想嫁,只想留在他身邊,直到他不耐煩攆她走為止。

    棒了兩日,封清瀾便找到機會再見太子。

    接到太子在宮里受了皇上的斥責、憤而騎馬出城狩獵的消息,他帶著萬瑞趕過去。

    林蔭茂密的山林里,鳥鳴啁啾,偶爾傳來幾聲獸吼。

    尋到太子一行人的位置,封清瀾與萬瑞將事先抓捕到的山鹿放走,佯裝在追趕它,制造巧遇。

    「噫,是太子。」封清瀾上前拱手道。

    「你是……封清瀾。」由于日前他送的黃金樹很合他的心意,因此安明康記下了他的姓名。

    「正是在下。」

    「你上回提的事,本太子已差人安排了。」

    「謝太子,昨日宮里的人已來找過在下,不知今日會遇到太子,否則在下定備上厚禮答謝太子。」

    由于他上回送的黃金樹很希罕,因此安明康對他所說的厚禮倒是頗為期待,直接交代道︰「你派人送進我府里便是。」

    「是。」雖是有意結交,但封清瀾的神態不卑不亢,並不刻意逢迎巴結。

    對于他的識時務,安明康很滿意。「既然遇上了就一塊玩吧。」

    「多謝太子。」

    幾人繼續符獵,封清瀾有意無意為他指點邋物所在的地方,令他收獲頗豐。

    這讓他原本挨了父皇責備而不快的心情轉好不少,安明康也看出封清瀾三番兩次將獵物讓給他,特地表揚,「你眼力不錯,今天能獵到這麼多獵物,算你一份功勞。」

    封清瀾溫笑道︰「在下不敢居功,天下以後將是太子的,所有的百姓和山里的一切獵物,也都屬于太子所有,只要太子願意,一聲令下,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話里隱約透著某種暗示。

    安明康听得心情大好,大手一揮,神色激昂道︰「說得好,沒錯,等本太子繼位後,這天下便是本太子所有,本太子想做什麼誰都管不著。」

    「現下太子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誰能管得了太子?」疑惑的說完,封清瀾急忙又改口道︰「太子恕罪,在下失言了,忘了皇上仍春秋鼎盛、聖體安康。」

    听聞,安明康的臉色忽地變得陰沉,他上頭還壓著個父皇,時不時便召他去責備幾句,惹得他心煩不已,上回竟還威脅他要易儲。

    哼,老四現在下落不明,不過八成凶多吉少,等母妃再除掉老九,看老頭子要怎麼易儲。

    瞅見他變了臉色,封清瀾佯作不安道︰「在下說錯話了嗎?」

    安明康沒理會他,冷著張臉掉頭往回走,他帶出來的一大批隨從侍衛也趕緊跟在他身後。

    封清瀾低聲請教跟在他身後的一名內侍太監,「能否請公公指點一二,是在下哪里說錯惹太子不悅嗎?」說完,他還悄悄塞了個荷包到太監手上。

    太監掂了掂重量,不動聲色的收下,先悄悄瞄了眼走在前頭的太子,才細聲說道︰「太子先前被皇上責備了幾句,這才出來散心。」

    封清瀾顯得有些欲言又止,「公公,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是什麼事?」太監好奇追問。

    他靠向太監細聲道︰「我听說皇上似乎暗中派人在尋找四皇子。」

    「你這消息哪來的?」太監詫問。

    「珍瓏軒旗下的分號遍布各地,四皇子出事地點附近也有一間,那里的管事前陣子曾見到幾位官爺帶著四皇子的畫像過去詢問,要他認認有沒有見過此人,管事招呼他們時,听他們提到是奉皇命出宮來找人。」

    「竟有此事?」听畢,太監急忙上前向太子稟告。

    沒多久,太子果真招封清瀾過去詢問,「父皇真派了人去找老四?」

    封清瀾故作遲疑道︰「這……在下沒親眼見到,也不敢肯定,許是我手下的管事記錯了也說不定。」

    安明康神色陰鷙的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父皇竟暗中派人去尋找老四,莫非他想找老四回來取代他嗎?

    他想起今早父皇責罵他挪用官款修建府邸的事時提及了老四,說他品性端正、淡泊名利、勤學儉用,言語間頗為懊悔那日沒查清楚便貿然將他眨到南郡去。

    哼,想找回老四,別作夢了,他若真的活著回來,他就讓他魂斷京城。

    一行人往山下而去,瞟見一群猴子在樹林間跳來跳去一跟在太監身旁的封清瀾刻意對太監說道︰「據說若有猴子不服猴王,只要打敗它,便能取代它成為新的猴王,而原來猴王的妻妾也全都歸它所有。」他的音量不大,卻剛好能傳到安明康耳里,他一邊說著,一邊暗地里留意著太子的一舉一動。

    只見安明康腳步微頓了下,須臾才再往前走。

    苞在封清瀾身後的萬瑞明白他的用意,與他一搭一唱起來。

    「以前咱們村子里種了些莊稼,常有猴群來搗亂偷食,村民們想驅散那群猴子,有人提出擒賊先擒王,心想抓到帶頭搗亂的猴王,猴群們沒了猴王,便不會再來,沒想抓了那只猴王後,沒多久它們又選出一個新的猴王來。」

    封清瀾很有默契地續道︰「猴兒雖是畜生,倒也挺有靈性,以前我听人說,他住的山上有只猴子,在猴群中稱王很多年,有幾只年輕的猴子去挑戰都失敗了,但後來有只猴子很聰明,它竟利用獵人設下的陷阱,將猴王引了去,讓猴王掉進陷阱里死了,然後就輪到它稱王了。」

    太監听得有趣,搭腔道︰「這猴子倒成精了,還懂得陷害猴王。」

    「可不是嗎?」

    幾人就這樣一路說著下了山。他們的馬都拴在山下,上馬時,封清瀾瞥了眼安明康,瞧他若有所思,神色間隱隱掠過絲狠戾。

    萬瑞也瞅見了,不著痕跡的與封清瀾交換了眼神,不動聲色的翻身上馬。

    進了城後,他們便與太子分開。

    「看來魚兒已經上鉤。」萬瑞策馬走在封清瀾身邊。

    封清瀾低笑道︰「咱們還得再幫他一把,讓他下定決心謀反。」他相信以太子的為人,不可能沒有想過篡位之事,只不過有所顧慮而不敢行動,他會逼得他無路可退,背上謀逆篡位的罪名。

    書房里的桌案上,擺著一份宮中地形圖以及侍衛巡守分布位置圖,此刻封清瀾與鳳喜以及萬瑞正站在桌邊研究。

    封清瀾指點著地圖上的幾個位置說明,「這里、這里以及這里,全是宮中防守較為松懈的地方,今晚我和萬瑞從這里進去後,直奔玉陽殿,最後從玄清門撤走,鳳喜,你到時便帶著人在這里接應我們。」

    鳳喜蹙眉道︰「少爺,今晚還是我與萬瑞去吧,您留在外頭接應。」

    「但你上回受的傷……」

    她急忙表示,「少爺,奴婢的傷勢如今已完全痊愈,沒問題的,況且宮中守衛森嚴,少爺的武功不如奴婢和萬瑞,還是由我們同去妥當些。」

    休養這麼多日,她希望能為他做些事。盡管這件事是冒著殺頭的大罪,她也不在乎,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她都會盡全力為他達成。

    封清瀾沉吟不語。他私心里不太希望讓她去冒險,但她說的沒錯,他的武功確實不如她與萬瑞,他手下雖也有不少人可用,不過全比不上他倆,屆時怕難以應付宮中那些侍衛,萬一被捕,便將前功盡棄。

    見他不說話,鳳喜更著急了,「少爺,奴婢的武功不亞于萬瑞,請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定會辦好您交代的事。」

    「讓她去吧,我會保護好她。」一旁的萬瑞悠哉的道。

    鳳喜暗橫他一眼,她哪里需要他保護,不過看在他為她說話的分上,也沒反駁。

    考慮須臾,封清瀾這才點頭答應,「好吧,你與萬瑞同去,但切記一切要以自身安全為上。你們兩人先將地圖熟記,待入夜後再行動。」

    「是。」鳳喜用力頷首。

    熟記地圖後,萬瑞先行離開,封清瀾在他出去後望向鳳喜。

    「鳳喜,你可知道我為何要派你們進宮?」他一直沒同她說過他的計劃。

    「不是為了要嫁禍太子嗎?」

    「那麼你可知我為何要這麼做?」

    「……是為了四皇子嗎?」她想到日前被萬瑞救回來的四皇子。

    「不,我是為了要替母妃與我自己報仇。」他的表情難掩痛苦和憤怒。

    「母妃?」鳳喜很訝異,怎麼听起來,少爺的身世似乎藏著什麼秘辛?

    他徐緩開口,「我本是當朝三皇子,生母是惠妃,在我六歲那年,我母妃被誣陷私通太醫而被賜死,我則被一名侍衛抓走,他朝我胸口刺了一刀後,將我推下了山谷。」他將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告訴她。

    听到這里,她愕然想起一件事。「難道少爺胸前的那處刀疤便是當年所傷?」

    服侍他多年,她曾見過他胸口處那道傷疤,當時她曾問過這是怎麼傷的,他只說是幼年時不慎受傷所致。

    封清爛點頭續道︰「當年大伯暗地里跟著那侍衛,見他殺了我後,便悄悄爬下山谷,想替我收尸,沒想到我沒死,遂將我帶回封府。」

    听他提及過往的遭遇,鳳喜又驚訝又心疼,下一瞬,她恍然大悟。「那麼少爺如今所做的一切,莫非全是為了要對付蘭貴妃和太子?」

    「沒錯,這件事封家沒有一人知曉,他們甚至不知道我一直記得自個兒的身分,你也別泄露出去。」

    「奴婢絕對不會說出去。」她信誓旦旦保證。

    她明白他是信任她才告訴她這些,她絕不會辜負他的信任,即使是死。

    接著她又思及一件事,問道︰「萬瑞可知少爺的事?」萬瑞這些年來雖是在少爺手下做事,但神態言語間卻並不像是個下人。

    「他是我母妃娘家那邊的人,當年母妃被處死後,沒多久,外公一家也被蘭貴妃陷害而滿門抄斬,萬瑞是在一名忠僕的幫助下僥幸逃過一死。」

    數年前,他前去外公一家墳前祭拜,無意中遇見萬瑞,繼而得知他的身分,兩人便以主僕的名義開始暗中合作,伺機復仇。

    「這麼說來,萬瑞與少爺算是表兄弟了?」

    「嗯。」今夜她所要去做的事極為危險,他之所以告訴她這些沉重的過往,是想讓她清楚明白,她是為何而去,不想她胡里胡涂的白白去冒險。

    「多謝少爺告訴奴婢這些事,奴婢發誓,少爺方才所說的話,奴婢一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明白此事事關重大,她抬手鄭重起誓。

    他握住她的手,臉上隱然透著抹寵笑。「可以了,我還信不過你嗎?」以前不告訴她,不是怕她泄露出去,而是不想讓她擔憂,現下只差這最後一步,他的布署便要完成,只要今晚成功,大仇很快便可得報。

    她也跟著漾開笑,感覺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熱呼呼的,將她整個人都給煨暖了,尤其心里更是暖融融的一片。

    深夜,兩條人影潛進守衛森嚴的宮中。

    避開一撥撥巡守的侍衛,越過一道道宮牆,就在快要到皇帝所住的玉陽殿時,被一名眼尖的侍衛察覺了。

    「站住,什麼人?」

    穿著夜行衣、蒙著臉的萬瑞與同樣打扮的鳳喜見被人發現,很快拔身而起,躍上宮牆,直奔玉陽殿。

    那名侍衛見狀,趕緊高聲呼喊,「有刺客潛進宮里,快抓刺客。」

    旋即一批持劍侍衛緊追而來,一路上還不停叫嚷著,「抓住刺客,別讓他們跑了。」

    不久,又從別處趕來一批侍衛,在他們趕到玉陽殿時攔住了他們。

    見驚動了這麼多侍衛,萬瑞與鳳喜背靠著背,朝她低聲說道︰「我待會從西面殺出去,你趁機逃走,不用管我。」

    「咱們是一起來的,自然要一起離開。」她做不出丟下同伴獨自逃命的事。

    「你不想活著回去見你的少爺了嗎?」萬瑞提醒她。

    「想,但我不會丟下你。」

    萬瑞藏在黑巾里的嘴角不禁勾著抹笑。「那今晚我們可得拚盡全力了。」

    鳳喜輕點螓首,很快察看了下四周的情勢,擬下計策。「南邊人較少,我們先佯攻東側,然後伺機從南邊突圍而出,那里剛好離玄清門比較近。還有,少爺交給你的那塊東西,別忘了找機會留下來。」

    今晚他們便是為了要悄悄留下那東西而來,若沒留下,可就白來一遭了。

    萬瑞點點頭。「動手。」

    話音方落,兩人便一起攻向東邊的侍衛。

    刀光劍影交錯中,有塊鐵牌在打斗中掉落地上。

    片刻後,見圍在東邊的侍衛越來越多,南邊的侍衛減少了些,鳳喜低喊一聲,「走。」

    兩人一起掉頭沖向南側,突圍而出。

    見他們要逃走,侍衛匆忙追上去。

    驀然間,有幾名侍衛彎弓搭箭,朝他們射去。

    兩人一邊閃避射來的箭矢,一路朝玄清門的方向而去,就在鳳喜要翻越宮牆時,一枝箭破空朝她背後射來,眼見她避之不及,萬瑞身子一閃,擋在她身後替她受了這一箭。

    鳳喜震驚的猛然回頭。

    萬瑞不動聲色催促,「快走。」

    明白現下不是問他傷勢的時候,她不發一語伸手拉住他,帶著他一塊越牆而過。

    來到牆外,萬瑞以劍拄地,強忍著傷勢渾手道︰「你先走吧。」他背後的傷極重,只怕無力逃走。

    她看向他背上插著的那枝箭,咬牙道︰「我不會丟下你,還有,誰讓你多事救我!」不滿的說完,她不讓他拒絕,一把扶著他,帶著他逃離。

    萬瑞眼里蕩開笑意,他救了這丫頭,她不感激他就罷了,竟還不領情?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出了玄清門,有不少侍衛也一路追了出來,但封清瀾已事先帶了人在那里等著接應,一見到他們出來便兵分兩路,一路護住他們,一路應付那些追來的大內侍衛。

    為萬瑞包扎好傷口,鳳喜望向封清瀾,請求道︰「少爺,萬瑞是為了救奴婢而受傷,今晚奴婢想留下來照顧他。」

    听見她的話,因為背上有傷不得不趴臥在床榻上的萬瑞,朝封清瀾投去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封清瀾瞟他一眼,溫聲道︰「今晚辛苦了一夜,加上你身上也受了傷,你回去歇著吧,我會派人過來照顧他。」

    鳳喜仍舊非常堅持。「奴婢身上的只是些皮肉傷不礙事,請少爺準許奴婢留下來。」若不是萬瑞替她擋了那一箭,今夜受傷的人就是她了,她覺得自個兒有義務要照顧他,直到他傷愈為止。

    封清瀾明白她的性子,便不再反對。「好吧,既然你想留就留吧,記得別逞強,若是累了就回房歇著。」說完便轉身離開。

    萬瑞捕捉到他離去時臉上隱隱流露出一抹不豫之色,待人離開後,他忍不住調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也該學少爺對趙小姐那樣,以身相許,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鳳喜沒好氣的橫他一眼。「我沒讓你救我,是你自個兒多事。」害她不得不欠下他一個恩情。

    他哀怨的望著她,幽幽道︰「唉,自古多情空余恨。罷了,我也不求你報恩,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他突然換了這副深情的模樣,讓她很不適應,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算我欠你一次,以後有機會我會報答你。」

    萬瑞笑睨著她。「你嫁給我,就是最好的報答。」

    她沉默了一會兒,正色表示,「萬瑞,我不知你老說要娶我究竟是真是假,但我不可能嫁給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他趴在枕上定定注視著她,斂去了原本的微微笑意,表情變得有些嚴肅。「他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一心一意的對他?」

    「若不是少爺,我現下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也許已經被那雜耍的老頭打死,或者是在跳過火圈時失手被燒死。他眼神一瞟,突然說道︰「你過來。」

    「什麼事?」她不解的依言彎下身靠過去。

    他忽地摟住她的後頸,低聲道︰「我這是在幫你,別動。」

    鳳喜一愣,忽听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連忙側過頭,瞥見本來已經離開的封清瀾又走進來,她下意識的想推開萬瑞。

    「你不想看他吃醋的模樣嗎?」萬瑞壞笑著在她耳邊說道。

    鳳喜有些訝然,他是說少爺會為她吃醋?但她沒多想,下一瞬便推開萬瑞,轉身面對封清瀾。

    封清瀾對方才的事沒有多問,清俊的臉上顯得異常的平靜,彷佛什麼都沒瞧見似的。

    「鳳喜,今晚還是我來照顧萬瑞,你去休息吧。」

    方才他回房里,思及今晚她要獨自留在萬瑞房里,竟莫名感到焦躁,又想起萬瑞對她的心思,他越發難安,決定再過來勸她去休息。

    誰想來到這兒,果然瞧見萬瑞對鳳喜不規矩,當下心頭陡然生起一股慍怒。

    他越是憤怒,越不容易顯露情緒,所有的怒氣全都被他隱藏在平靜的表情下。

    看見他眸里那疾閃而過的隱怒,萬瑞涼笑道︰「少爺乃千金之軀,萬瑞怎麼敢讓少爺照顧,少爺可別折煞我了,還是讓鳳喜照顧我就好。」哼哼,果然吃味了吧,為了不讓鳳喜留在他身邊,竟還說出要親自照顧他這種話來。

    封清瀾沒搭理他,看向鳳喜命令道︰「你下去吧,我與萬瑞是表兄弟,我會照顧好他,你不用擔心。」

    「可……」鳳喜本想說出口的話,在看見他投來不容置疑的眼神時,立刻咽了回去,「是,那奴婢下去了。」

    她邊走邊惴惴不安的暗忖著,少爺在生氣嗎?

    思及方才萬瑞所說,她狐疑的想著,少爺真有可能是在吃醋嗎?

    走出房門前,她不禁回頭瞥去一眼,只見少爺站在床榻前,對萬瑞不知做了什麼,引得他呻吟了聲。

    「我可是傷員,你這是想趁人之危嗎?」萬瑞罵道。

    「你誤會了,我是見你這麼趴著似乎有些不舒坦,想扶你一把,才不小心踫到你的傷口。」封清瀾溫聲說道。

    走出去掩上房門後,鳳喜心想也許是她想多了,少爺怎麼可能會為了她而吃醋。

    萬瑞嗔睨著封清瀾,「她走了,你不需要再裝出一副虛偽的溫和表情了。」

    封清瀾的表情瞬間變得冷酷,嚴正的道︰「僅此一次,我不希望你下次再對她做出逾矩的舉動來。」不管他是出自于刻意抑或是無心之舉,他都不準許他再輕薄鳳喜。

    萬瑞嗤笑,「嘖,你這是吃醋了嗎?」可惜鳳喜已經離開了,否則真想讓她親眼瞧瞧她心愛的少爺此刻的神情,她定會很高興吧。

    「我不管你對鳳喜是真情還是假意,但她對你無意,不準你再動她。」封清瀾語帶警告。

    「憑什麼?」萬瑞不以為意的勾起嘴角。

    他未假思索便脫口而出,「就憑她是我的人。」

    萬瑞挑起了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你所想。」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還是把話說清楚。若是你對她無心,那麼就算是死纏爛打,我也會纏得鳳喜答應嫁給我。」這家伙的嘴巴和他的心都守得太嚴了,今天他非撬開他的嘴,逼得他親口承認他對鳳喜的心意不可。

    明白萬瑞是想逼他,封清瀾只簡單說道︰「等此事結束,我自會對她有所交代。」

    能逼得他說出這句話,萬瑞已經很滿意了,也知道要是再逼下去,只怕他要翻臉,于是他見好就收,改口問道︰「你是不是把我們是表兄弟的事告訴鳳喜了?」

    「嗯。」封清瀾應了聲。

    萬瑞再問,「包括你想鏟除蘭貴妃和太子的事?」

    「沒錯。」

    「看來你很信任她。」萬瑞涼笑道。

    「她不會背叛我。」封清瀾語氣里充滿了對她的信賴。

    沉默須臾,萬瑞斂了笑道︰「你回去吧。」

    封清瀾有些不解的望著他。

    萬瑞嘲弄道︰「你不會真想要在這里照顧我一夜吧?」

    「我答應鳳喜了。」

    「讓尊貴的少爺照顧,會讓我受寵若驚無法安眠,你走吧,我不會告訴她的。」

    封清瀾沉著嗓音道︰「你喜歡的若是其它人,我都可以成全你,唯獨她,不行。」

    「那你就守好她,千萬別讓我有機可乘。」說完,萬瑞疲憊的闔上眼,不再理會他。

    而封清瀾若有所思地盯著萬瑞好半晌,這才緩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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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到趙府,鳳喜在一處回廊前攔下趙楠貞。

    見狀,趙楠貞不悅的斥道︰「你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讓開?」

    「奴婢有話想同表小姐說。」鳳喜不卑不亢的開口。

    「什麼話?」冷淡的嗓音里充滿著不耐煩。

    「先前表小姐說是您命人把少爺從江里救起來的。」鳳喜慢條斯理的出聲,目光定定的注視著她。

    她那雙銳利的眼神恍若刀鋒,讓趙楠貞心下莫名生起。一絲畏懼。「你究竟想說什麼?」

    「沒做過的事,表小姐硬要說有,不知這是為何?」她前兩日已暗中調查過,她沒去問幸兒,不過她去盤問了那兩個轎夫,他們的說法雖與趙楠貞相同,可從他們心虛的神情和結巴的語氣里,她已看出他們在撒謊。

    趙楠貞心頭頓時一驚,卻仍嘴硬道︰「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明白。」

    鳳喜不疾不徐,只簡單說道︰「當日客船沉沒,江邊有不少人都瞧見了,要打听那日的消息並不難。」

    听見她的話,趙楠貞想起那日江邊確實有不少人佇足觀望,其中定然有人瞧見她從岸上扶起瀾表哥的事,不由得臉色微變。

    「我不懂你在胡說什麼!瀾表哥確實是我命人所救。給我讓開,我不想再听你胡言亂語!」她斥罵了聲,蠻橫的伸手推開擋路的她。

    鳳喜對著她的背影幽幽說道︰「奴婢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下人,實在不值得表小姐找人來打我,若表小姐不希望少爺知曉事情真相,就別再企圖慫恿少爺趕我走。」少爺與表小姐的婚事已定,她不願拿這件事徒生事端,只要表小姐不再做出不該做的事來,這事她是不會對少爺提起的,免得少爺為難。

    趙楠貞背脊一僵,忿恨的咬著唇,但她旋即回頭,仰起下顎,仍死咬著不承認,傲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你能認清自個兒的身分那就最好,若是你敢對瀾表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定饒不了你。」說畢,她扭頭便走。

    苞在她身後的幸兒面露訝色的回頭覷了眼鳳喜,只見她神色沉靜,表情不起一絲波瀾。

    沒人發現不知何時來到的萬瑞,兩手悠哉的抱著劍,斜倚著回廊轉角的柱子,嘴里咬著根剔牙棒,勾著抹玩味的笑。

    兩日後,封清瀾帶著鳳喜以及他特意召來的萬瑞準備動身前往京城。

    趙楠貞依依不舍的送行。「瀾表哥,春寒料峭,你記得早晚多添點衣裳,別著了涼。」

    封清瀾頷首道︰「貞妹也要保重身子。」說完,他望向站在一旁的表舅和表舅母,「舅父、舅母也多保重,我走了。」

    趙全榮交代道︰「你從京城回來時再過來坐坐,你奶奶說她已在準備迎娶的三書六禮,待你回來後,咱們再商量商量這婚事要怎麼辦。」

    「好。清瀾告辭了。」說完,封清瀾坐上馬車。

    鳳喜跟著坐上去,萬瑞則跨上一匹馬,率先策馬離開趙府。

    這次他們是走陸路前往京城,翌日便趕在日落前抵達京城。

    進了封辰剛位于京城的官邸,封清瀾先去見封辰剛,向他告罪沒來得及趕上壽辰,兩人寒暄了會兒,封辰剛留他住下,由于還有計劃要進行,他便借口要處理珍瓏軒的一些事務,帶著鳳喜與萬瑞入住珍瓏軒位于京城的一處別院。

    一進到書房,封清瀾便吩咐萬瑞,「你去聯絡莫子容,讓他安排我與太子見面之事。」

    「我這就去。」知道他這是打算要動手了,萬瑞語氣異常熱烈。

    待他離開後,封清瀾思量了會,對鳳喜道︰「我出去會兒,你先留在別院休。」

    鳳喜不想獨自留下,說道︰「萬瑞去辦事了,少爺身邊沒人保護,奴婢不放心,還是讓奴婢跟著吧。」

    他早已在這里安排了不少人手,個個武功都不弱,不乏人保護。「我會帶著別院的護衛出去,你不用擔心。你若想幫上我的忙,就早日將身子調養好。」她的傷勢還未完全痊愈,約莫只恢復了七、八成,他有意讓她趁著這幾日好好休養。

    「是。」听見他這麼說,鳳喜也就不再堅持。

    待他離開後,她回到房里,下意識的伸手探進懷里想取出那只裝了毛筆的荷包,摸了個空這才想起,那日落水時,荷包被沖走了。

    她轉而從放在包袱里的一本書冊夾頁里,取出一張被妥善收藏起來的肖像畫,低頭看著。

    她听木管事說,這是當日為了尋她,他親筆畫下來的,知道這事後,她便將這畫給悄悄留了下來。

    畫上的她五官清麗,嘴角微揚,一雙杏眸炯亮有神,簡單幾筆,便將她的神韻勾勒得栩栩如生。

    她無法得知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畫著她的肖像,是著急抑或擔憂?但對他肯繪下她的畫像,四處派人尋找她,她是很感動的。

    這意味著,至少在他心中,她多少有些分量,才值得他這麼做。

    忽地,有人抽走了她手上的畫,她一驚回頭,看見是萬瑞,蹙眉質問,「你怎麼會在這里?少爺不是讓你去找莫公子嗎?」

    「我剛出門不久正好遇見他,便把事情給說了。」他勾著嘴角看了那畫一眼,問道︰「這倒是畫得挺傳神的,是誰為你畫的?」

    「你不需要知道,把畫還給我!」

    她伸手要搶回來,但他快一步避開,還邪笑著警告她,「你再搶,扯破了可別怪我。」

    「你到底想怎樣?」她咬牙怒瞪他。

    「我問你,這畫是誰為你畫的?」他斜瞅著她笑問。

    她不情願的回答,「是少爺當日為了尋我所畫。」

    他露出了然的表情,笑謔道︰「原來是少爺呀。怪不得你把它當成寶似的。」

    接著又摸著下顎揶揄道︰「听說少爺要娶趙家小姐為妻,你怕是心碎了一地,偷偷哭了好幾次吧?」

    她沉默著不答腔,只用一雙透著怒火的眼神嗔瞪著他,若非擔心不小心扯破了畫,她早已沖上前狠狠教訓他一頓了。

    「要我幫你嗎?」他突問。

    「幫什麼?」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自個兒有什麼事需要他幫忙。

    他調笑道︰「幫你爬上少爺的床,也許少爺事後滿意,能賞你個小妾的身分。」

    被他這麼挖苦奚落,鳳喜忍無可忍,抄起桌上的一只杯子朝他扔過去,趁著他閃避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回那張畫像。

    萬瑞也不惱,兩手抱胸,訕笑道︰「喲,不是說你內傷未愈,想不到身手還是挺利落的嘛。」

    「給我滾出去。」鳳喜不客氣的轟人。

    「噴,我可是一片好心想幫你,怎麼翻臉了呢?」他嘴角掛著抹涼笑。

    自從被他知嘵她對少爺的心意後,她沒少受他的嘲弄訕笑,她橫他一眼,諷刺道︰「你若有好心,豬都會上樹了,出去!」

    萬瑞輕佻的看著她,「你瞧你現下毀了容,只怕不容易嫁出去了,若你不想爬少爺的床,要不要考慮我上次提的事,跟著我湊合湊合?我保證不會嫌棄你。」

    她將畫小心收進書冊里放入包袱後,沒好氣的推著他,將他給推出房外,砰的一聲甩上房門。

    他齜牙咧嘴的撫著被房門撞到的鼻子,埋怨的道︰「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虧我平日對你多所照顧,你竟這樣恩將仇報?」

    「你給我滾遠一點。」房里傳來鳳喜透著寒氣的聲音。

    他扯著笑,悠緩的踱著步子轉身離開,細長的眸里,隱隱掠過一抹復雜的思緒。

    倘若他比封清瀾更早遇上她,或許……一切的事情都會有所不同吧?

    翌日,封清瀾交給了鳳喜一小瓶藥膏。

    「大夫給你的藥你先別擦,這幾日先換擦這藥膏,看看藥效如何?」

    她接過藥膏,有些不解,「這是……」

    「這是我讓人偷偷從宮里弄出來的除疤膏,你試試看能不能消除臉上的疤痕。」

    「多謝少爺。」她握緊了藥胥,胸口一熱,沒想到剛到京城,少爺便立刻讓人為她找來這藥膏。

    封清瀾點點頭,「你先去洗把臉,把這藥膏擦了,待會我們過去大伯那里。」

    伯讓他過去用午膳。

    「是。」

    她快步回到房里,洗完臉抹了藥,沒多久又折回來,與他一起前往封府,萬瑞不在,因此沒跟去。

    兩人來到封宅,剛走進門,迎面跑來一個五、六歲的孩童,看見鳳喜,指著她受傷的臉,童言童語的說道︰「咦,你的臉好像爬了條惡心的蜈蚣,好丑哦。」

    她微微一窒,垂首不語。眼前這孩子是封辰剛長子封清陽的小公子。

    封清瀾垂下眼,不動聲色的從地上取了枚小石子,暗中彈向那孩子的膝蓋,讓他冷不防摔倒,疼得哇哇大哭。

    見孩子號啕大哭,封清瀾帶著一臉溫笑上前扶起小佷兒,「怎麼這麼不心跌跤了呢,來,讓叔叔瞧瞧有沒有受傷?」

    「大叔叔,疼。」小娃兒抬起疼痛的小手。委屈的含著淚說。

    他看了眼,笑著說道︰「只是擦破了些皮,不要緊,待會擦點藥就好了。」接著叮嚀道︰「你瞧鳳喜姊姊臉上受了傷,比你還疼,以後不可以再這麼說她,知道嗎?」

    「哦。」小娃兒似懂非懂的點著小腦袋。

    封清瀾這才滿意地牽起佷兒的手,走進屋里。

    鳳喜愣愣的望著封清瀾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緩緩移動腳步,心里想著,方才她的眼角余光似乎隱約瞥見他撿了顆石子,然後……彈向了小公子。

    由于受天賦所限,少爺雖很用心習武,但身手一直不如她和萬瑞,不過武功也不算弱,只是她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

    還是……適才是她看錯了?

    猛然間,她心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因為那孩子說了她的臉嗎?

    下一瞬,她便暗暗搖頭,不可能,少爺怎麼可能會為了孩子的一句話,便這麼懲罰他,且這孩子還是他的佷兒,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封清瀾帶著孩子走進廳堂,喚來下人為他擦了藥後,便讓他自個兒去玩,不久,封清陽過來了。

    他酷似父親,長著一張端正樸實的臉,一見封清瀾便熱絡的上前,先瞧了瞧他的臉色,才笑道︰「看你這氣色,你的病應當痊愈了吧。」昨日他過來時,他外出不在府上,是以沒見到這位堂弟。

    封清瀾笑應,「已痊愈了。」

    封清陽豪爽的拍拍他的肩,「客船沉沒,你大難不死逃過一劫,待會咱們可得好好喝一杯。一來替你壓壓驚,二來恭喜你要成親了。」

    「多謝大哥。」

    「爹還未回來,咱們先到書房去聊吧。」封清陽親昵的拉著他的手朝書房走去。

    鳳喜默默跟隨在後,在書房外候著。

    方才那個小公子突然跑到她面前來,抬起小臉蛋直勾勾瞅著她看了看,然後稚氣的問道︰「你的臉受傷了嗎?」

    「是。」她輕輕頷首。

    「那是不是很痛?」

    「之前會痛,現在已經結疤,不痛了。」現下是癢。

    他伸出小手,掌心里捏了塊糖餅,塞到她手中,「這給你吃。」

    她把那塊糖餅遞回給他,「你吃吧,我是大人不吃糖餅了。」

    「吃了以後就不會疼了。」

    聞言,她彎下腰看著他,帶著抹笑,「多謝小公子,我現下已不疼了。」

    「可是你的臉還沒好呀。」他想他方才擦破皮都覺得疼了,她的傷口那麼大,一定快痛死了吧。

    「你看,傷口已經在結疤了。」她比著自個兒的臉說。先前擦了少爺給她的藥,不知是不是藥效發作,她覺得癢得有些厲害。

    他瞪大眼看著她的傷,覺得有些可怕,往後退開了一步,把手里的糖餅再塞給她之後便掉頭跑掉了。

    鳳喜笑了笑,看著手中的那塊糖餅,想了想塞進嘴里,一股甜意在舌葉上化開,順著咽喉流進了她的胃里。

    這下證明方才她應沒看花眼,少爺確實悄悄撿了石子彈向小公子,讓他摔倒,為的是想藉此教導他,不能隨意嘲笑別人。

    嘴里的甜意滲進了心坎里,嘴角忍不住漾開一抹甜笑。

    而此刻在書房里,封清瀾正與封清陽談論著朝中的局勢。

    「四皇子被眨往南郡途中失蹤,隨行所有人皆遭殺害,唯獨不見四皇子尸首,有人推測四皇子也許逃走了,不過至今還未有消息傳來,只怕已凶多吉少。」封清陽為此表示憂心。

    「皇上對四皇子的事怎麼說?」封清瀾慢條斯理的問。

    「消息傳來後,皇上很震怒,言語間似是隱隱流露出一抹後悔,不該將四皇子眨到南郡去。如今皇上只剩下三位皇子,若是四皇子真的不幸被害,那麼就只剩下太子和九皇子了。」

    「再過不久,只怕連九皇子也保不住了吧。」封清瀾淡淡開口。

    封清陽明白他言下之意,重重嘆了口氣,「皇上寵信蘭貴妃,致使皇子們一個個殞落,如今四皇子又發生這樣的憾事,若是皇上能早點覺悟,也許還能保住九皇子一命。」皇家的事不是他們這些外臣所能置喙,連父親這個左相都無能為力,他區區六品的小官員,更加管不了。

    「不是有消息傳出,皇上有意易儲?」封清瀾接著問。

    「就是為了易儲的事,四皇子才遭難的。」封清陽接著說起前因後果,「前陣子太子招來不少宮女,在後宮yin亂作樂,被皇上發現後斥責一頓,警告他若再不檢點收斂,儲君也不用當了。不想才隔了兩日,便有人向皇上密報,指稱四皇子對皇上心生不滿,暗地里寫了不少批評皇上的文章,皇上派人去搜查,還真找到了幾篇,核對筆跡,竟與四皇子相仿,皇上大怒之下,這才將他眨離京城。」

    「依你看,皇上真會易儲嗎?」四皇子的下落,封清瀾目前還不打算透露。

    封清陽推測道︰「九皇子還年幼,四皇子下落不明,皇上素來寵愛蘭貴妃,蘭貴妃又只生了太子一個兒子,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皇上廢了他,想來皇上暫時是不會易儲的。」說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一事,意味深長地望著堂弟,「對了,听清祺說,你有意想結交太子?」

    封清瀾輕描淡寫的表示,「子容兄與太子相熟,我想有機會認識一下也無妨。」

    「太子品性不端,咱們在朝中雖沒同太子作對,但爹也不讓咱們與太子走得太近,最好還是別去招惹的好,生意少做一些無妨,可別引狼入室,招來禍端。」封清陽勸道。

    封清瀾頷首,「我曉得其中厲害,自有分寸,大哥放心。」

    綠水胡同是有名的煙花之地,京城最有名氣的秦樓楚館全都位于這條胡同巷弄里。

    此刻已是掌燈時分,正是這條胡同最熱鬧的時候。

    封清瀾帶著萬瑞,與太子以及莫子容正坐在規模最大的翠茵樓的天字號包間里,五名身著薄紗的姑娘,兩人撫琴、一人唱著曲兒,另兩人則赤足舞動著縴縴細腰,為他們助興。

    一曲彈畢,太子安明康招手讓那兩名容貌嬌艷的舞姬過去,他左擁右抱,恣意的將手伸進薄紗里,揉捏著舞姬渾圓飽滿的酥胸。

    「太子。」舞姬嚶嚀了聲,撒嬌的擠入他懷里,扭著身子蹭了蹭。

    「嘖,你這小浪貨。」他捏著她的俏臀笑罵。

    另外三名姑娘,兩個坐到莫子容身邊,一個坐在封清瀾身旁。

    似乎見慣了這種場景,莫子容神色如常,端起酒杯自在的飲著酒,方才他和太子進來時,已將封清瀾介紹給太子,但太子一門心思都撲在舞姬身上,也沒多理會他。

    封清瀾等太子與兩名舞姬打情罵俏完、開始喝酒吃菜時,這才吩咐萬瑞將帶來的物品擺到桌案上。

    「這些是我帶來送給太子的見面禮,望太子不要嫌棄。」

    萬瑞打開帶來的五只箱子,里頭裝滿了金銀珠寶。

    身為太子,各種財寶安明康見得多了,但一口氣便送上五箱滿滿的珠寶,讓他不禁對封清瀾另眼相看。

    「你倒是誠意十足,不錯、不錯。」

    「這些只是小小心意,太子請看。」

    封清瀾再取出一只木盒,打開盒蓋,包間里的眾人頓覺眼前一亮,全都被盒中之物吸引住了目光。

    就連安明康也忍不住伸手拿起那株用黃金打造的黃金樹,樹上掛滿一片片的金葉子,還用各色寶石雕琢成一朵朵的花瓖嵌在上頭,枝椏上也綴著一顆顆渾圓瑩潤的珍珠,精細的雕工,可謂巧奪天工。「你這黃金樹可比我見過的都還要華貴精巧。」安明康顯然十分滿意。

    封清瀾笑道︰「能人得了太子的眼,也不枉在下花了一年的時間命人打造。」

    「這黃金樹花了一年的時間打造?」安明康愛不釋手的捧起黃金樹細細欣賞。

    「沒錯,用了十名工匠,整整花了一年的功夫才完成。」

    看了會,安明康放下黃金樹覷向封清瀾。「你說吧,想讓本太子賞你什麼官?」

    「在下不是為了求官。」縱使一品的官位,他也沒看在眼里。

    「哦,那你是為了什麼?」安明康不信他會平白無故送上這麼多財寶給他。

    「不瞞太子,在下想成為皇商,將珍瓏軒的物品賣入宮中。」他悠緩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表示。

    「沒問題,我回去交代一聲就是了。」得了寶物,安明康心情極好,便一口答應,況且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小事一件。

    「多謝太子。」得了太子的允諾,封清瀾起身拱手致謝,「那在下就不打擾太子,先行告退了。」

    安明康擺擺手,拿著黃金樹與美人尋歡玩鬧著。

    莫子容也跟著離開。

    來到門外,莫子容說道︰「清瀾兄今日好大的手筆。」他是知曉珍瓏軒有不少分號,沒想到封清瀾竟能一下便獻上這麼多珍寶,尤其那株黃金樹更是價值連城。

    封清瀾溫笑道︰「想成為皇商,總得付出些代價,還得多謝子容兄引薦,在下才能順利見到太子。日後若子容兄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請盡管告知。」

    莫子容點點頭。「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待他離開後,封清瀾也與萬瑞乘坐馬車返回別院。

    「你怎麼送上禮便走了?」馬車里,萬瑞有些不滿的質問。

    他獻上這麼多財物刻意結交太子,可不是為了區區皇商的身分,而是另有所圖,但方才他卻在獻了禮後便離開,什麼都沒說。

    「這事急不來,得徐徐圖之,讓太子先留下好印象,下一次見面才好說。且方才那種情景,你認為太子還有心听我說話嗎?」太子欲火上身,哪還有閑情與他談正事。

    想起方才的情景,萬瑞嗤笑道︰「外傳太子yin亂好色,他還真是一點都不遮掩,若是讓他當了皇帝,本朝稍有美色的姑娘,只怕都難逃他的魔掌,全都會被送往後宮去,成為他的玩物。」

    「他數年來沉迷于酒色之中,身子已掏空,即使僥幸稱帝,怕也撐不了多少時日。」方才他瞧安明康,眼下青黑、雙眼無神、面容枯槁蒼白,在在顯示出他縱欲過度。

    「我可不希望他能有機會稱帝。」萬瑞臉上掠過一抹陰沉。

    「我與你一樣,過兩日我會找個適當的時機對他提那事,才初見面便貿然開口,怕會引起他疑心。」

    在兩人談話間,馬車已來到別院,下車前,萬瑞忽然回頭對封清瀾說道︰「少爺不久便要迎娶趙家小姐為妻,我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看在我為你做牛做馬這麼多年的分上,也賞我個妻子如何?」

    封清瀾劍眉微蹙,想起他先前曾提過要娶鳳喜的事,嗓音透著抹異樣的情緒問道︰「你有合適的對象嗎?」

    「我曾向少爺提過了,就是鳳喜。」他半真半假的開口道。

    「那日我問過她了,她不願嫁給你。」他面色微沉。

    「但少爺就要成親,留她在身邊也不方便吧,若是你作主讓她嫁,想來以她的忠心,應該不會違抗少爺的命令。」

    听到他竟提出這般無理的要求,封清瀾素來溫雅的神情不自覺掠過一抹慍怒。

    「她跟隨我多年,若是她不願嫁,我絕不會勉強她,就算我成親後,她仍是可以留在我身邊,不致于不方便。」

    萬瑞冷笑著直接點破,「少爺是在裝傻,還是真看不出來鳳喜對你的心意?你若成親,還硬將她留在身邊,是要讓她日日看著你們倆恩恩愛愛,而夜夜獨自傷心垂淚嗎?」

    他這話問得十分尖銳,封清瀾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駁斥。

    沒錯,他確實明白鳳喜對他的感情,包括那支白玉簪的事他也知曉。

    因為在她拿著那塊玉料去作坊找匠師雕刻時,那里的掌事見那塊玉料品相不凡,不是她一個下人能隨意得到的,因而懷疑這塊玉石來路不明,便向他稟告了這件事。

    掌事不知她雖是侍婢,但他每月給她的月銀不少,幾年下來,足夠買得起這樣的上等玉料,不過听了掌事的稟告後,他特地前去看了那塊玉料。

    原以為她是要為自個兒雕支玉簪,在得知她讓匠師雕成梔子花的樣式後,他便明白她是為了要送給他。

    然而他對這一切全都佯作不知情,由著她三不五時親手為他簪上,每次只要她為他簪上那支白玉簪,她總會特別歡喜,因此他也格外縱容,什麼都沒說。

    「你若不能給她一個名分,何不放她離開?」萬瑞進一步逼問。

    封清瀾沉下嗓,不悅的道︰「若是她願意跟你,我不會阻攔,至于其它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說畢,他越過萬瑞下了馬車,抬眸便見到鳳喜朝這兒走來。

    「少爺。」看見他,她嘴角微揚,眼眸帶著笑意,在他身前停下。

    封清瀾斂去眸里的慍色,出聲吩咐,「回房吧,我有些累了。」

    「是。」她跟在他身後朝他寢房走去。

    萬瑞下了馬車,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一手橫胸一手摸著下顎,低喃道︰「生氣了,呵呵,看來有戲唱。」

    他其實早已察覺封清瀾並非不在乎鳳喜,只不過他一門心思全花在報仇上頭,並不在意兒女私情。即使答應娶趙楠貞,也只是為了報恩。

    他壞心的想著,若日後他得知那日在江中救了他的人其實是鳳喜時,不知會如何對待趙楠貞?

    他不明白為何鳳喜不把事實說出來,不過既然她沒說,他也不須枉做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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