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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帥得被告]狼俠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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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9 11:36:33 |倒序瀏覽
【書籍簡介】

      有母狼剛剛喪崽,將一個嬰兒叼走,開始了狼孩血淚一生。作者我本人長得比較寒酸,所以狼孩這個在虛幻世界的我自然貌塞潘安才比子建,而且我也把現實中美女們用來拒絕我的言辭用在狼孩身上,讓他幫我報仇。就這麼一個俊秀人物,卻注定一生坎坷,血雨腥風和紅袖柔情糾纏不休,斑斑故事…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5-1 18:0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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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9 18:55:14
第一節 迷途少女悵悵行


     

    盛夏。

    日近西山,殘陽如血。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一個俏生生的少女,孤零零在深林中行走。別看她不過十三四年歲,卻是眉如柳,目如杏,面若桃花,好一個美人胚子!她櫻唇微動,輕念︰“觀世音菩薩,文殊菩薩,普賢菩薩……”原來小時候母親說︰“如果遇到大危難,向大慈大悲的菩薩們求救,她們就會顯靈。”她已將所有的菩薩甚至最討厭的豬八戒都念了,神靈並不听話。

    “呱呱呱”刺耳的鴉噪響徹天際,少女仰頭看那被樹枝割成無數小塊的天空,暮色有只歸巢的烏鴉正在賣弄歌喉,少女心里說道︰“有家好神氣嗎?我也有只是現在迷了路。”

    “嗚”淒蒼的狼嚎叫人毛骨悚然。少女嚇得瑟瑟發抖,見路旁一大石側長滿長草,忙鑽了進去,大氣都不敢出,很禮貌的把路讓給狼群先走。原來近日獵戶頻頻上山,圍殺經常襲擊羊群的狼,群狼疲于奔命,饑困交迫,嗅到絲絲人氣,知道有人落了單,便圍攏過來,一是為了充饑,二是為了報負。

    少女憋了好一陣,估計群狼已走完,才慢慢探出頭來,這一探立刻嚇的粉臉慘白︰只見五六匹灰狼在石前圍成半圓,吐著鮮紅碩長的舌頭,垂涎欲滴,白森森的利齒閃著寒光,一匹狼繞過石塊,正向她藏身的地方躡手躡腳走來,原來這幾天群狼已有不少被獵戶射殺,它們怕長草中的人帶有武器,誰都不願當出頭鳥,僵持許久,一匹膽大的緩緩走近長草來探個虛實。現在見她沒帶武器,那也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群狼都看著自己最喜歡吃的部位流口水。眼看有被撕吞之禍,她能做的就是閉上眼,把最重要的遺言交代一下︰“你們要吃就吃,但是不許毀我的容……”。

    “嗷……”一縷尖銳的狼嚎從不遠處傳來,野狼……竟停住撲勢,少女微微眯著眼,見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赤身裸體,蓬頭垢面,手腳都著地,擋在群狼之前,剛才的嚎叫顯然是他發的。

    狼孩一雙藏在亂發之中的眼楮逼視著少女,緩緩走近,少女心下惴惴︰“罷了,一樣的被它們分了吃,只求他一口把我咬死,若咬個半死不活,可就有的受。“狼孩走到她身前,卻不咬,只傻乎乎地犬坐(像狗一樣的坐法)輕輕托住少女的縴縴小手。

    她心里更怕︰從手吃起,我什麼時候才能死透,你這麼笨,就別學人家吃人嘛,這樣折騰人,別說疼死,嚇也嚇死了。”偏偏狼孩並不把嘴湊上去,只把一雙玉掌翻覆把玩,同自己的“狼爪”比較,平常其他狼都笑他的爪丑陋,現在終于找到一雙跟自己酷似的爪,不由大悅。少女只覺他手掌粗如鐵石,仔細一看,原來他掌沿長了厚厚一層老繭!

    狼孩比較半天才放下。搔搔頭,對著她扮一個滑稽神色,少女恐懼感頓時消失,“撲哧”一聲銀鈴般笑起來,狼孩愣著腦兒,覺得她的笑容美艷萬端,齜牙咧嘴學起來。

    一盞茶時間後,狼群騷動,少女心里一寒,楚楚可憐地瞅著狼孩,晶亮的杏眼中流露出求助的神色,狼孩倒像懂得她的心思,往自己背上一指,請少女上坐,少女一見他的背就倒胃口︰黑不溜秋的,像有層厚厚的泥!但在這非常時刻,只得改掉少女喜歡干淨的毛病,勉為其難地坐上,狼孩飛也似的狂奔離開。

    夜幕剛降,殘月當空,繁星點點。約過半個時辰,狼孩馱著少女已到鎮郊林蔭道,再去就是人境了。狼孩驟然停下,背上已是大汗如豆,少女輕輕躍下,用袖中手帕,拭干他背上汗滴,狼孩舔舔少女如藕皓臂,舔罷回頭便走。

    狼口余生,少女心下道︰能逃過這一劫,全靠這匹“狼”,拿什麼報答他呢?以身相許那一套當然是大大不妥;就這麼讓“大恩狼”走了也不妥,先留他下來再說吧。于是高聲叫道︰“公子稍等。”狼孩轉過身,詫異地望著正挑開額前一縷亂發的少女。

    少女叫住他後,竟不知說什麼好,猛見狼孩黑漆漆的背,微笑道︰“把你身上的污泥刮下來,至少可以捏五個泥娃娃,你從不洗澡嗎?‘狼孩听得滿頭霧水,心里一個勁怪她為何不用高低長短的嚎叫來說話,亂嚷嚷什麼。他瞪大了眼,憨態可掬,少女一拍腦袋道︰“糊涂!”走在前頭示意他跟著走,奔小河而去。

    蟲吟如笙,月暉柔和,鋪灑河上,水波微蕩,波光長短明滅,煞是惹人。少女微曲蔥白縴指,往河中一指,叫他入河,“嗚……”狼孩驚悸地後退一步,此刻他腦中閃現的是同伴不慎陷入泥沼狂掙慘呼的慘狀,少女挽起裙子,走進河中,狼孩想上前搭救,可腳一觸水,就觸了電般立刻收回來,少女走到沒膝深處便停了步,回頭微笑著向他招手,狼孩見她身處水中卻微笑,但同伴在水中為何掙扎呢?嗯,是了,同伴都是倒霉蛋,遇上的自是會要命的惡水,而這少女是有福之人,所遇之水對性命無防,想通此節,他戰戰兢兢入河,倒也覺得冰涼爽快,少女捧水澆在他背上,更覺愜意,索性將身子浸入水中。

    少女見他戲水甚歡,便上了岸,到街上,用腕上玉鐲,同綢莊老板換兩套秀才服飾。這懵懂的小姐只覺得有點難舍,怎麼知道兩套服飾不過值十兩紋銀,而她這玉鐲少說值百兩!買了衣服,她又除下頭上金釵,同賣炊餅的漢子換了一大包炊餅,這金釵的價值……哎,不提也罷,可憐她還嬌俏俏的笑臉相對直至後來與其丫頭談起羞愧難當,閨中姐妹屢次取笑,這是後話不提。

    少女興沖沖返回河畔,狼孩正自在水中翻滾,在有“哪叱鬧海”之勢,喚他上岸,他學少女直立,不料後腿無論如何踢蹬,它就是不直,原來狼孩平常習慣用四腳走路,而他又跟其他狼不同︰後邊兩腿比較長,只好彎曲著用,少女見他像只猴子,不禁掩嘴一笑,她宛然像姐姐照顧調皮弟弟一樣為他穿衣束帶,狼孩從不穿衣服,第一次穿戴,渾身癢癢,正搔著背,少女解開紙包,他聞了炊餅油香,不由瞳孔一亮,舌頭在嘴外掄一圈抓了一塊.狼吞虎咽,少女目瞪口呆︰“世上原來還有這種吃法。”

    狼孩習慣四腳並用,站不到一刻就雙腿酥麻,只好做回他的四腳野狼,而他這一俯身,前襟便拖在地上,少女尋思道:他這般拖著,若在途中絆著不就害他栽個跟頭?于是脫掉他的外衫,卻有一晶瑩水滴落在她玉臂上,仰面見他略帶英氣的臉埋沒在凌亂長發之間,就像雨後的鳥巢。少女拿出隨身攜著的玉梳,細心梳齊他頭發,再用腕上的珠鏈(珍珠手鏈)束住,他的面目在蓬頭垢面時倒也罷了,此刻梳洗整齊了,臉兒雖微黑卻也掩不去一臉清俊,她竟瞧得痴了,狼孩低嗚了幾聲,少女不禁臉兒一紅,心知他在牽掛伙伴.她將另一套服飾與一大包烙餅都綁在他腰間,她可沒想過狼孩既不會換衣裳也不梳頭,還有那束在他頭發上的晃晃明珠,如果遇上貪心的獵戶,還不要了他的性命!

    狼孩遠去了,盡管他三步一回頭,終于被暮色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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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9 18:57:24
第二節 狼孩墮崖魂未斷


     

    街上冷冷清清,一片死寂。少女悵然若失。

    ‘小姐……小姐……”少女見父親的得意家將‘拂雲手‘張彪帶著一大幫人馬持火把疾馳而來.直到見了少女那張彪下馬施禮道:‘小姐,你可嚇殺大將軍了,夫人將大將軍罵個狗血淋頭,差點兒沒請出家法來.大將軍調動三營將士,幾乎將南山掀了.連小人這守府家將都派出……‘少女歉然道:‘有勞張叔叔了.‘張彪道:‘只要小姐安然無恙,就是下人們的福份,請小姐快快回府吧!‘他將少女扶上自己馬背,策馬疾歸.

    一番顛簸,終于見到微微搖曳的大紅燈籠及兩籠之間烏漆朱拓大匾‘敕建大將軍府‘門前來回跺步的便是父親,爹爹見了她,欣然道:‘雪兒……雪兒……你終于回府來了。”

    原來這少女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吳其昌的掌上明珠,吳其昌喜歡狩獵,今天帶著數十名家將前往北山射雁,艷雪死纏爛打,磨破了嘴皮定要跟去,吳其昌違拗不過,只好答應。

    艷雪一路東張西望,山里的樹兒比府里的大得多,林中鳥兒雖不漂亮,成群結隊的比籠里的金絲雀有生氣的多,眾家將有的肩上立著尖喙利爪的獵鷹,有的手中牽著鼻敏齒銳的獵犬,豪氣干雲地隨著大將軍,艷雪本騎著小白馬跟在父親身後,但她不時勒馬四處觀望,不久便落在後面。

    忽听父親道︰“取箭來!”艷雪回轉頭來,見父親左手持弓,右手已接箭,這當兒正拈箭彎弓艷雪順著眾家將目光仰面望去,見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正自往南而飛,吳其昌將弓拉成滿月“嗖!”——一只大雁慘鳴一聲,應聲而落,眾家將鼓掌叫好“嗖嗖——”兩箭又有兩雁成為箭下亡魂,群雁受驚,振翅疾飛,飛出射殺範圍,只是雁群未散,仍結成一群。

    吳其昌哈哈笑道︰“待本將軍射下整群雁來給兄弟們下酒。”回首對艷雪道︰“雪兒,到爹爹坐騎上來,為父教你射雁!”艷雪志不在雁,道︰“爹爹,我想在此地采些花兒,您射完雁再來接我。”吳其昌道︰“也好,張虎徐強兩位在此照顧雪兒吧。”燕雪道︰“不必了,我喜歡獨自采花。”她心下道︰你這些愛將除了打架還懂得什麼?原來有一次她讓這張虎幫忙捉只蝴蝶,怎料他一劍將蝶兒劈成兩半!她傷心了好幾天。

    吳其昌心想那幾只雁子不出一刻便解決了,料不會出什麼亂子,于是應道︰“好吧,那你留在這里,別到處亂跑。”說完率手下趕雁群去了。

    艷雪將小白馬栓在一株碗粗喬木上,俯身采起嬌艷碩大的野花來,采了一大把,卻見一只五彩斑斕的大蛺蝶,棲在一朵大黃花上,艷雪芳心竊喜,躡手躡腳,輕移蓮步,縴指踫到蛺蝶的背正待用力逮住它,蝶兒已然驚覺,振翅翩飛,艷雪窮追不舍,直到被一株大樹攔住去路,而蛺蝶又飛的很高,再無法捕捉,才想循原路回去,放眼四顧,木郁草盛,大概也只有那蛺蝶認得路了。萬般無奈,只好在林中亂轉,希望找到小白馬,怎知她走的方向恰與來時路相同,越走越遠,差些走到狼肚中去!

    吳其昌收獲頗豐,回到白馬處,找不到艷雪,立刻命令家將回府去搬了數百手下,分批搜山……至此時方才找到。這吳其昌雖馳騁沙場,縱橫邊疆,卻是出了名的懼內,同僚常嘲他“不恐廟堂龍顏怒,只怕河東獅子吼”。適才他支支吾吾對夫人說丟了女兒,夫人當下擰住他耳朵命他去尋,他看看身後的部下低聲求道︰“夫人,在我屬下面前你總得讓我有點威嚴。”夫人慍道︰“還想要威嚴?尋不回女兒,家法伺候!你今晚也不必回房了。”他被夫人擰著耳朵提到門口,心里直祈求寶貝女兒快快回來,救救老父。此刻見到女兒,一心焦急頓時冰釋,命丫鬟扶她去見夫人再伏侍她用膳。

    再說那狼孩帶了一大包餅回到森林跟眾狼分吃了,美美睡了一覺。次日晨,狼孩還在夢中吃餅,忽听同伴嚎聲大作,他一听便知有大敵來襲,翻身奔入狼群,他凝耳听見背後雜沓的馬蹄聲,間雜無數聲吆喝,那聲音再熟悉也沒有了,是老對頭——眾獵戶。

    眾狼沒命的奔逃,不時傳來慘叫,便有同伴遭殃,狼孩腳程最快,奔在前頭,卻猛見前面有一溝壑,有三四丈寬,躍是躍不過的,只好止步,群狼皆停了下來,都自知已陷入絕地,眾獵戶勒馬停下,拈弓搭箭,“嗖——”一箭往一匹幼狼奔去“嗚——”眾獵戶都呆了,只見一少年嘴中咬著箭柄,箭翎兀自顫動,他嘴角緩緩流出血來,獵戶皆不敢再發箭,恐誤傷少年,惹上官司,一頭老狼輕嚎數聲,只見一群狼分為兩列,一列精壯,一列老弱,精壯的隊列顯然較長,少年便走入老弱的隊列,有數匹精壯的狼也加入老弱隊列一群狼便均分為二,眾獵戶正自詫異,但見一匹老狼率先縱身躍向溝壑,接而另一列中竄出一狼,半空中在老狼背上一點,安然到了對岸,而那老狼則跌下不見底的深壑。眾獵戶皆瞪大雙目,久久合不籠嘴,目送一對對狼往前躍。

    最後只剩下狼孩與另一頭正值壯年的野狼,狼孩毫不猶豫地搶先躍出,那野狼隨即跟上,不料踩在狼孩背上時腳一滑,竟與他一同下墜,眾獵戶都不禁嘆息狼孩白白犧牲,說是遲,那時快,狼孩也覺察到不對,立伸雙手在它腹上一托,只覺自己下墮之勢加劇,仰頭見它似乎到了對岸,不禁欣慰一笑,這是他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的笑,這笑卻不像昨日在艷雪面前的“東施效顰”他雖活在狼群,但仍是個人,是人就會笑。

    狼孩只覺耳邊風聲呼呼,忽見眼前閃過一片綠影,他應變奇快,伸手便抓,似乎扯住一條索狀物,下降之勢稍減,手上劇痛傳來,虎口已裂,但他仍不肯松手,這下墮之勢何等劇烈,那條狀物竟而斷了,他如蕩秋千般,下降路徑成了弧線,一頭扎進野藤之中,但覺眼前綠光一閃,背為網狀的東西兜住,猛烈震蕩令他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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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9 18:59:34
第三節 佳人沐浴天人乎


     

    白雲將太陽掩去了大半,只剩和煦的余光暖洋洋地包裹著狼孩,說不盡的受用!他睜開了眼,滿眼都是野藤繁茂的枝葉,日正中天,他懶懶地躺著,兩個時辰之後才覺得腹中空空,饑腸漉漉,想爬起來找些吃的,怎料這一起身,渾身重量都壓給腳下的枝條,枝條受不了,他再次往下摔!

    老天相憐!這次只掉了一丈有余,且地面頗多枯葉,草兒繁茂。狼孩僅劃破一些皮肉,只是渾身骨頭像要散了架般,麻酥酥,痛入骨髓。放眼望處,高峰怪石突兀,大多一毛不長,只有幾處青藤長掛,而谷底卻是山花累累,其大如碗,四周芳草萋萋,碧若翡翠,好個世外桃源!狼孩休憩片刻,慢慢站起來,長年叢林為家,穿行密草如履平夷。只手腳有點不靈便,走了數十丈見一株小灌木上掛滿野果,鮮亮可人,摘下一嘗,酸甜可口,便摘了些,用來充饑。

    狼孩吃完,躺下小憩,俯耳貼地時卻听到流水之聲,腦中頓時浮現先前洗澡的暢快,便循聲而行。走到一瀑布之前,不禁贊嘆造物之妙︰瀑布壑T級階梯,隆隆白浪自十丈之高處直瀉而下,一級級跳躍而下,就像一段大白綢緞折了三折,水畔怪柏的根扎入石縫,浮根曲盤;有泥淖的地方則花草掩映,爭嬌斗妍,低頭見潭清澈可鑒,圓滑的彩石盈目,粼粼波光,水影閃閃耀眼,呆頭愣腦的魚兒,養尊處優慣了,賣弄一身銀鱗,個大體胖,傻乎乎地朝狼孩游來。

    狼孩正自陶醉其間,驀地從隱在山後的水中游出個俏麗少女,她略穿貼身衣物,芊芊玉臂往兩側撥水,窈窕嬌軀宛似一段美玉雕的一般晶瑩玉潔,三千青絲浮于水,其間裹著個稚氣未脫的桃花面,這是仙姑在人間洗澡嗎?狼孩覺得她極美,便直盯著她臉。

    少女初是一呆,繼而嬌呼一聲,迅速隱入山中,只露一張俏臉,滿臉緋紅,道︰“你是誰……”她見狼孩滿臉倦意,一身服飾已被割得碎帛縷縷,衣破處血絲微滲,最奇的是他竟手腳都著地……

    狼孩自是不知她說什麼,仍是“色眼眯眯”望定她,不覺得有甚不妥,瀑旁猛竄出一個老者,微一晃身,從長袍之中伸出兩只鷹爪似的手掌,一把拎起狼孩,騰空而起,飛身入洞,將他扔在地上,怒道︰“臭小子,你從何而來,竟敢偷窺我孫女洗澡?”

    狼孩忍住痛昂首,才見那老頭兒穿一襲青袍,鶴發童顏,目光如炬,刺得他渾身發顫,無援地輕嗚一聲,別見他平日在眾狼之前威風凜凜,卻是極有自知之明︰憑自己那點道行,決非此老者對手。

    老者更怒,吹須瞪目道︰“好小子,佔了便宜還賣乖,老夫一掌斃了你!”說完便要一掌往他的天靈蓋擊落,那少女已穿著雪白綢衣款款走進來,見爺爺拂袖待揮,而那少年用求助的目光望著她,看得她小臉兒又不禁一紅,她躺到爺爺懷中,撒嬌道︰“爺爺啊,您不是說為了不殺人才隱居到此間嗎?怎地又要殺人啊……人家不依嘛……”

    老者哈哈笑道︰“真拿你沒辦法,他欺負了你,還幫他求情。”少女羞得將小臉埋在爺爺懷中道︰“哪有……哪有……”她偷眼望望呆立在旁的狼孩,見他亦正感激地望著自己,她輕輕地道︰“臭小子,你還不走,留在此處作甚?”

    原來她恐爺爺施懲,欲支開他,豈知他愣愣的不走。老者瞧出些端倪,問道︰“小子,你究竟是聾是啞,或既聾且啞?”狼孩依舊愕然,老者苦笑道︰“原來是個啞巴傻瓜,倒可惜了一副好相貌。”少女憐懍地道︰“爺爺……那咱們就收留他吧,我瞧他滿可憐的,方才之事只怕也是無心之過。”老者道︰“傻娟兒,跟傻子一起住,你不怕累嗎?”娟兒格格笑道︰“這麼多年只跟一老頭兒同住,那才累呢!”老者道︰“這丫頭,沒大沒小的盡胡說八道。”

    傍晚,娟兒同老者到林中練功,狼孩獨呆洞中,方才立起,環顧四周。牆壁皆由光潔的漢白玉壘成,廳中掛些字畫,畫下設張八仙桌,桌中擺些果品漆器,桌旁兩三把藤椅,一張藤案,案上一盆蘭花吐蕾正艷。廳事布置簡潔樸素。

    傍晚,娟兒用送些米飯獐肉青菜給狼孩,狼孩接過來自顧狼吞虎咽,娟兒妍笑道︰“慢點兒,真是呆子。”

    翌日凌晨,娟兒梳洗後走出閨房,狼孩兒凝立門前,朝陽淡紅的光輝將他塑成一尊雕像,但他的藍縷衣裳在風中飄然而舞,實是大殺風景,娟兒回轉屋去,拿了自己衣裳,輕移蓮步至門前,柔聲地道︰“早啊。”狼孩回頭見她笑著,也齜牙一笑,笑得說多假有多假!

    娟兒抿嘴笑著,不懷好意地熱情道︰“來,我幫你穿。”一雙縴掌左右翻動,三下兩下為他穿好了衣裳,閃身一旁,掩袂而笑,她曾听爺爺說只女子可穿紅色衣裙。老者走到大廳,拭拭惺忪睡眼道︰“鬼丫頭,一大清早的傻笑什麼?吵得人睡不好覺!”待他見狼孩一身紅裝才捋須笑道︰“我說咱家丫頭怎會這麼好心收留一個傻子,原來是想耍他。”

    娟兒嘻嘻一笑,跑入房中取出一套更大的紅衣裳,三步一跳地到老者面前道︰“爺爺,這是孝敬你老人家的。”老者瞪目道︰“胡鬧!”娟兒將腳一跺,嚶嚶泣道︰“爺爺不疼娟兒了……爺爺不要娟兒了……”老者頓時亂了陣腳道︰“爺爺穿,哎,爺爺穿就是了。”娟兒粉臉立現笑容,摧道︰“快穿!快穿!”

    狼孩在旁見娟兒時哭時笑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但見娟兒小臉若煙籠芍藥,似梨花帶雨。嬌艷俏麗不可方物。老者邊穿邊道︰“你這丫頭早就算計好的,哎!我先前見你縫此裳還以為你為自己備辦嫁衣!”娟兒羞紅臉道︰“哪個要嫁。”語罷微低下頭,擺弄縛裙絲帶,扭捏半晌才道︰“我去摘些果子,爺爺這身衣裳很漂亮,不許脫了。”邊說邊拎起牆角的竹編籃子,奪門而出。

    狼孩奇怪老者怎穿與自己一般的衣裳,傻瞪著老者,老者老臉一紅道︰“懂不懂什麼叫‘老來悄’?哼!”狼孩恐娟兒不在時會遭毒手,趕緊追娟兒而去。

    他一會兒嗅嗅左臂,一會兒嗅嗅右臂,奇怪明明有花香卻不見衣上插花,娟兒見狀笑道︰“臭小子,可不許你將鼻涕 在我衣裳上!”他不知所雲,仰首望著笑嘻嘻的娟兒,忽有一只翹尾巴大螞蟻爬上他左手,毫不客氣咬他一口,他抬臂便將它往嘴里送,似還嚼得津津有味,娟兒一愕,繼而喃喃地道︰“傻子嘛,自然什麼都吃。”

    她望著狼孩的四足,奇道︰“你爺爺沒教你用兩足走路嗎?”她雖知狼孩是傻子,卻也不至如此離譜吧?狼孩自是愕然,娟兒雙手著地,然後慢慢站起,狼孩這才會意,笨拙地站起來,彎曲著腿,像個大猴子,娟兒吃吃笑道︰“反正有的是時日,慢慢地來吧。”

    怪石嶙峋,奇峰突兀,崖壁筆立,猿見而愁,偏有一株野果生根石縫,在半空得意地招搖,滴翠的碧葉之間點綴許多拳頭大的野果。娟兒仗著輕功,騰身一躍,嬌小的身軀上竄丈余,足尖在突出的石稜上一點,又上丈余,伸手勾住樹干,回首沖正自驚愕的狼孩得意一笑,使一招“靈猴偷桃”,輕抒玉臂,一個通紅清香的野果便到手中,她將野果一個個擲下,狼孩接了放在籃中,不多時已集得滿滿一籃,狼孩輕嘯一聲,娟兒方才罷手,接而竟頭下腳上整個人倒栽下來!

    狼孩狂嘯之聲直沖霄漢,一道紅影閃過,老者飄然而至,卻不出手搭救,只見娟兒離地約莫半丈之時一個翻身俏生生立定,乍一看便如廣寒嫦娥下凡,九天玄女降世,老者笑道︰“傻丫頭,這臭小子倒挺著急你。”娟兒道︰“誰像你,見死不救!”老者道︰“你這招‘紫燕翻’雖不像話,卻也犯不著我老頭子出手相救那麼丟人吧?”娟兒笑道︰“自己不會教,卻賴我學得不像話。”

    老者自得地捋著胡須道︰“好,打明日起我就教這臭小子武功,倒要看看是我不通授徒之道還是你朽木難雕!”其實他見狼孩一身結實的筋骨,便知他是塊練武的好材料。娟兒笑道︰“一個傻子就算練了武又怎的?”老者怪笑道︰“省得他日後英雄救美時又來煩我糟老頭子。”娟兒嬌臉微紅道︰“爺爺啊,你胡說甚?”老者呵呵笑道︰“天下美女可不只你一個,再說你以美女自居,怎不害臊?”

    娟兒佯嗔,轉身從籃中挑個大的野果,揮手彈去,果子直奔老者之口,老者張嘴餃住,伸手將果子取下,微笑道︰“跟你奶奶年輕時一樣,全無淑女風範。”娟兒心下豁然︰你今日連我都怕,當年肯定常被奶奶欺負。嫣然笑道︰“本姑娘朝氣蓬勃,才不稀罕甚勞子淑女虛名。”老者無奈地道︰“好好,你便要做母夜叉爺爺都依你。”說完細嚼起手中野果。

    狼孩在他們舌戰之際已吃了五六個野果,再吃六七個才住手,娟兒微啟櫻唇,斯斯文文地吃掉兩個野果,她顯然還是在乎淑女之名的,只因她打小與爺爺同住,耳濡目染,爺爺一身豪放之氣影響了她。但爺爺又常讓她做個淑女,這谷中又無其他女子,她只好自己掂量著辦,這小口吃東西便是她琢磨出來的,她心下道︰這做淑女的禁忌還要加上一條︰不準仍果子。

    三人皆吃好了。祖孫二人帶著狼孩來到平素練功之處,但見珠綴花梢,練橫遠山,翠竹青青,黃花灼灼,鳥語啾啾。為數最多的是蒼松,其葉如針,碧針成攢,褐枝招展,威武洋洋像一尊尊侍衛,此松名曰針葉松。有四大松站成方形,那樹頂都被砍掉,枝椏也被砍了許多,只留下寫為方形內空地遮蔭,一株爬山虎將剩下的枝椏纏得嚴嚴實實,若房屋之頂。房前書二篆書曰“松軒”(狼孩後來才認識此字),練功場碧草如茵,空空曠曠,好一個練功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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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9 19:28:19
第四節 青梅竹馬柔情多


     

    娟兒道︰“您看他仍手足並用,就像不會走路的嬰孩,怎麼學武?”老者並不答話,將狼孩擒起,出手如電,扳直他雙腿,繼而點他“三里跳”穴,啞穴,貫力于食中二指,搭在他腿上氣海穴,灌入一股渾厚真氣,狼孩覺得如萬蟻噬心,似千蛆鑽髓,奇痛奇癢,接而渾身有些膨脹,像要炸裂!老者將他足太陽經的經絡用真氣循環一小周天,抓他到懸瀑之前,一雙鷹爪搭在他雙肩之上,將他整個提起,內勁一送,狼孩整個軀體輕輕飄飄飛向瀑布之中,立于水勢較緩流泉下的青石。

    因水流的沖擊可加速血循環,帶動真氣運轉,以人體能承受為度,外界沖擊力越大,體內產生的反彈之力愈巨。老者深諳此道,故立狼孩于水下。

    狼孩只覺得那巨大的沖擊力欲將他壓扁般,其勢難擋,奈何穴道被封,欲動不能,欲呼無聲。一日下來,倦極累極,進山洞倒頭就睡。

    娟兒烹煮了食物,正要喚醒狼孩,爺爺走進來,搖手示意她不可道︰“空腹正宜運氣,豈可讓濁物塞了腸胃。”說罷揮右掌抵在狼孩臍下一寸三分的丹田穴上,洶涌的內力化為涓涓細流,緩緩灌入,一盞茶功夫,老者頭額汗絲微滲,頭頂白氣氤氳,方才住手,道︰“我已經幫他打通任督二脈,其他的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翌日凌晨,娟兒出了閨房,仍見狼孩立在門口,但已不再四足並用,而是兩足而立了!她正自吃驚,狼孩回首對她生硬地道︰“早—”娟兒更是驚詫莫明,欣然道︰“原來你懂得講話。”狼孩一臉愕然,娟兒終于明白,他並非啞巴,只是還還沒學人話。從此,狼孩白日到瀑布下修習內功,晚上便與娟兒對話。

    蟲鳴啾啾,晚風習習,一盞油燈微微搖曳,在地上拉出長長兩條人影,一條是狼孩的,一條是娟兒的,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陣,娟兒才決定︰先告訴他本姑娘芳名。她指著自己道︰“我叫娟兒。”狼孩亦指著自己道︰“狗叫偏了。”娟兒氣得柳眉倒豎,片刻後才展顏,仍指著自己道︰“娟兒!”狼孩見她剛才的不滿神色,再不敢掉以輕心,斬釘截鐵地道︰“奸了!”娟兒面紅過耳,哭笑不得,心道︰娟兒,娟兒,好端端的一個名字到你嘴里怎就成了不三不四的詞匯?你褻瀆我姓氏,若不施懲,怎對得起我列祖列宗?她擺出一幅攝人魂魄的笑靨,嬌滴滴的道︰“我是笨蛋!”狼孩跟著道︰“狗尸噴汗!”娟兒饒有興致地教了他半個時辰,狼孩才將“我是笨蛋”說得圓熟。夜深娟兒回房就寢,夢里還帶著笑,笑狼孩一遍又一遍地說“我是笨蛋”。

    第二日,狼孩一見娟兒劈頭便道︰“我是笨蛋!”娟兒撲哧一聲笑將起來,狼孩見她眉開眼笑,還當她贊許自己話學得好呢,有心賣弄道︰“奸了!”娟兒笑聲立斂,悻悻地道︰“呆頭鵝。”此後,娟兒便以呆頭鵝稱呼狼孩。

    時如白駒過隙,悄悄已過半年,狼孩講得一口流利的話了。他向娟兒與師傅講述了自己的離奇遭遇,從娟兒口中得知老者姓劉名鎮川,江湖人送外號“巫山一劍”,因兒子與兒媳都喪命于江湖恩怨,厭倦江湖,攜孫女隱居于此,劉鎮川授他《飛瀑真力心法》,狼孩天資聰穎,悟性甚高,兼且他打自出娘胎後便食狼乳,與群狼東奔西蕩,自幼的磨練使他體質大異常人,今日的狼孩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他一有空便到瀑下修習內功,樂此不疲,娟兒則整天階活蹦亂跳地到處捉鳥采花,相較之下,狼孩倒成了閨中姑娘,只有時娟兒獨個玩累了才纏著狼孩一起玩。

    這天娟兒在林中摘花,采得一朵碩大紅花,放在鼻邊深深一嗅,馨香直沁心肺。正陶醉其中。卻見一只翡翠雕就般的翠鳥愣頭愣腦地棲在松枝上,似在閉目養神。娟兒嬌笑一聲,將花兒別在發端。身形一晃,直奔鳥兒而去。眼看就要得手,卻聞“呀——”一聲呼嘯,翠鳥吃驚振翅而飛。

    娟兒立在松枝上。氣鼓鼓望著狼孩練功處,原來狼孩修習的內功《飛瀑真力》的第二層心法名曰《蒼龍狂吟》頗有少林《獅子吼》之妙。取意此功在水中練就。嘯如龍之出淵,故名。此功可震懾人心,狼孩檢測自己內功是否有所進步,便以這吟聲為度。怎地早不叫,晚不叫,在這節骨眼上就鬼叫起來了,娟兒心下氣不過,仗著輕功,幾個起落,便到瀑布前,狼孩吟聲已止,但見他袒了上身,十指皆曲,擺成蓮花狀,立在胸前,雙目微閉,周身被真氣籠罩,滴水不進。

    娟兒堪堪立定,縴縴足尖挑起一石頭,射向狼孩面部,狼孩听到颯颯風聲便知是娟兒在搗鬼,微舉左手,曲指掌變為立掌,輕輕推出,一股清水夾著石頭反向娟兒立身之處破空而去。

    娟兒一駭,閃身讓過,那股水在地上沖出個小坑來,娟兒伸伸舌頭一跺腳道︰“死呆頭鵝!笨呆頭鵝!你與本姑娘過來!”佳人有命,誰敢不從?狼孩破水飛出,甫一立定,雙手合什,徐徐垂下,撤去分散身上的內力,收歸丹田。

    娟兒嗔道︰“呆頭鵝,你竟想取本姑娘性命嗎?”狼孩見她一張嬌臉在花兒陪襯下愈發美艷,櫻唇微撅,鰓邊顯出個淺淺的酒窩秀麗得叫人受不了。他答非所問地道︰“娟妹,你真漂亮!”娟兒本待好好訓他一頓,豈料他竟說出這等言語,饒是她心高氣傲,卻也無法擺脫少女喜歡別人夸其容貌的毛病,她臉上露出極罕見的紅暈,嘴上卻道︰“這還用你說?”

    “你美得叫人受不了,臉皮更厚得叫人受不了。”狼孩心下這般想,卻不好說出來,其實他也知娟兒只是好與人斗嘴,並非真的自矜容貌。狼孩游目見她發上的花,脫口道︰“我說的是你頭上的花。”

    娟兒明知他是信口開河,卻也不禁忿忿地道︰“你喜歡就拿去吧!”說罷摘下花兒,縴指一彈,花徑往狼孩飛去,這花遙看似一朵大花,實則為無數小蕊攢聚而成,圓滾滾紅彤彤的,宛似紅綢裁就的,此花名曰“繡球花”,還有一段“王寶釧拋繡球”的佳話,這些都是數日前師傅講的,狼孩用異樣的目光盯著娟兒,輕輕托起繡球花,娟兒見他目光有異,立時想到數日前爺爺的話,嬌臉一紅道︰“還我花兒。”

    狼孩對著花兒道︰“雖然那個扔你的姑娘很丑,我卻不嫌棄!”說罷將腦袋往左一晃道︰“繡球。”再往右一晃道︰“繡球花。”語罷哈哈傻笑。

    娟兒將縴縴柔荑捏成“拈花指”使一招“嫦娥摘花”玉掌盈盈而至,直取花兒,狼孩將花兒讓給她,雙手卻摟住她腰,娟兒想掙脫,怎耐渾身酥軟地癱在他懷里,只一雙水汪汪的妙目望著他,似嗔似喜,似怨似艾。狼孩俯下頭來在她唇上輕輕一印。

    一個是懷春少女,一個是情竇初開的少年。男俊女俏,彼此傾心,只是一個少女面皮薄,一個怕說出來遭拒。娟兒被他輕輕一吻激蕩得胸中似有一雙小鹿亂撞,少女的矜持促使她道︰“你……放開我。”軟玉溫香滿懷,狼孩怎舍得松開,便是松開了,娟兒軟綿綿的不跌在地上才怪。他听若未聞地輕輕道︰“日後你可別再那麼凶了,我就喜歡你現在的模樣。”

    娟兒仰起俏臉,本想裝出平日的凶樣。兩雙眼楮交織的剎那,她竟垂下螓首。微微紅著臉點了點頭。片刻之後她才注意到狼孩那灼熱的手仍摟著自己的腰,嬌聲地道︰“還不放手……叫爺爺看見了……多羞人!”言罷羞答答紅著臉兒,溫順得像只小羔羊。

    看慣了平日上樹捉鳥下河捕蟹的娟兒,此刻扭捏起來,真覺得有點受不了!狼孩卻沒有深思她從小由爺爺帶大,絕無閨中小姐的“笑而不露齒,行不露足”之禁。而且她幼年沒有玩伴,捉捉鳥兒捕捕蝦蟹很正常。至于一副伶牙利齒則是同爺爺斗嘴斗出來的,她當然也有姑娘家溫柔的一面,如今表露出來,他也就見不怪而怪了。

    他狡黠地一轉眼楮道︰“放開你,可以,不過有個條件。”娟兒看著他不懷好意的神色惴惴地道︰“你要怎地?”狼孩道︰“今後不要再叫我‘呆頭鵝’,難听死了。”娟兒答應了,旋即問道︰“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狼孩嘿嘿一笑道︰“我是從狼群里走出來的,你叫我狼(郎)好了。”娟兒輕呼道︰“狼……”立時醒悟,雙頰緋紅道︰“爺爺說‘郎’只可用來稱呼夫君。我這般稱呼你,咱倆豈不成了……成了……”狼孩心下竊笑,嘴上卻道︰“這兩個字寫出雖不同,念法卻一,湊合著用吧!”

    任他磨破嘴皮,娟兒只是不應。一盞茶時分後,娟兒心下一亮道︰“我就稱你狼哥哥吧,這樣別人就不會听叉了。”不得其主而取其次,狼孩道︰“鬼丫頭,一點虧都吃不得。”

    娟兒粉臉一紅道︰“原來你消遣本姑娘來著。我告訴爺爺去,說你欺負我。”狼孩聞言立時防開她道︰“好姑娘,千萬不要!”豈知他這一猛松手,娟兒毫無防備“哎喲”一聲跌在地上,娟兒小嘴一嘟,伸手讓他扶自己起身,待她站穩,一腳踹過去,狼孩不敢避開,她的目光與他一對便臉兒一紅,低下頭去,回頭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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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一別幽谷前途渺


     

    次日凌晨,劉鎮川帶著狼孩行至絕壁之下,對狼孩道︰“狼兒,為師取柄劍來贈你。”言罷輕一聳身,躍身凌空丈余,接而伸手附在壁上,使“壁虎游牆”的功夫向上爬行數丈,只見一個如蛇洞般的小洞,劉鎮川停在小洞旁,喃喃地道︰“烏龍啊烏龍,當是你重見天日之時了。”

    他手如鋼爪,以大力鷹爪的指力抓破洞周石壁,用兩指夾住劍柄“嗤!”的一聲,一柄黑油油寒光逼人的龍狀劍破石而出,他輕輕躍到狼孩身旁,道︰“狼兒,此劍名曰‘烏龍劍’乃我劉家傳家之寶。我乃三國蜀主的子嗣,相傳當年,關羽身首異處,張飛慘死,吾主傷心之余,將他自己的寶劍,關羽的青龍偃月刀、張飛的丈八蛇矛及他偶得的一塊千內玄鐵熔于一爐,命巧匠打造此劍,吾祖誓欲執此劍手刃血仇孰料大業未成身先沒……”

    “吾祖仙逝後,諸葛丞相供著此劍,以期擒曹賊,讓此劍飲其血,可恨後主不堪扶持,中原難復。尚喜諸葛丞相學天究人,又常見武將舞刀弄棒,是以他雖不習武,亦能從諸將武藝中汲取菁華,創出這套‘太虛劍法’代代相傳……此劍法共一十八招,每招各有多般變化,現下我便將第一招授你,看仔細了!”

    只見劉鎮川長須飄飄,氣定神閑,他將手中長劍緩緩往半空斜刺,忽地一轉劍鋒,平平劃過,道︰“這招叫‘橫空出世’乃武侯紀念吾祖英雄蓋世而創,雖平淡無奇,卻可衍出多般變化,教敵人防不勝防,這數日,你便將這基本招式練得嫻熟,再授你變化之道。”劉鎮川講完將烏龍劍拋過來道︰“接住!”

    狼孩覺得一道黑影罩過來,便施展鷹爪功單手接住,豈知那劍甚沉,竟有下落之勢,只得雙手合抱方才阻住那劍的下落之勢。劉鎮川笑道︰“你這小子,摟了我的寶貝孫女飛行便似毫不用力一般,怎地連柄劍都接不住?”

    狼孩囁嚅道︰“這……這……”臉兒不禁脹得通紅,劉鎮川才道︰“這原怪不得你。此劍八十斤重,以單手之力,又不使巧勁,本不易抓住。我方才所所使之招,使一遍我瞧瞧!”狼孩單手吃力地舉起劍,依樣斜斜刺出,橫劈時,手卻不住顫抖,本是平如直線的招式,卻成了波浪之狀。

    劉鎮川哈哈笑道︰“這招‘孟德喪膽’我還不曾教你,你怎會了?”原來這劍顫抖的劍訣乃是武侯當年見一將軍使長矛時的‘抖’字訣,悟出此訣飄忽不定,引入劍法,劍抖動之時,敵眼花繚亂。便可乘其不備取其要害。此時狼孩氣力不濟,手中之劍把握不定是以顫抖,卻被師傅嘲笑了去,狼孩道︰“弟子愚駑,請師傅明示。”

    劉鎮川道︰“你將真氣貫于手太陽經,不就成了。”狼孩依言運氣,果覺輕了許多,劉鎮川見狼孩重復使了幾次後便悄然離去。

    狼孩全神貫注反復習練‘橫空出世’卻見娟兒捧著個盤子,盤中躺著幾塊精美的糕點,她吃吃笑道︰“我當爺爺的壓箱底招式有何過人之處,原來卻似小孩的把戲一般。”狼孩此刻已將這招‘橫空出世’練得頗熟,他笑嘻嘻地將劍鋒往她縴腰‘橫空’劈去,娟兒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躍開。狼孩已收了劍,笑吟吟地望著娟兒的狼狽模樣。

    娟兒嘟起小嘴,罵道︰“臭小子,你竟敢對本姑娘下毒手?”狼孩笑道︰“你堂堂劉大小姐,怎地連小孩的把戲都接不下?”娟兒自知理虧,但又豈肯向他示弱,于是俏臉一板道︰“本小姐十日之內再不理你,你也休來找我!”狼孩笑道︰“只恐明日有人送糕點給我!”

    娟兒啐道︰“我寧可將那些糕點送給猴兒,也不送給你這塊木頭!你只會唬我,就不懂得講些好話哄哄我嗎?”狼孩道︰“我若哄了你,只怕晚上你便要我給你洗腳,還肯做糕點給我嗎?”

    娟兒啐道︰“你這懶蟲還敢說我。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呢!”狼孩見她開始揭自己的短,說句“女孩自然要勤勞些。”便不再說下去,伸手想拿盤中糕點,娟兒將盤兒護到身後道︰“你怎又不洗手?”狼孩聞得糕點散發出的桂花香味,知道這是最喜歡的桂花糕,正欲吃個痛快,卻照例因沒洗手被娟兒阻住,他急道︰“我不用手還不成。”

    于是將整個腦袋伸向盤子,張嘴便咬,娟兒一移盤子,狼孩又撲了個空,他索性摟住她腰道︰“食色,性也。你再不讓我‘食’,我就既要‘食’又要‘色’了。”言罷便要來吻娟兒,娟兒輕輕巧巧夾起一塊糕點堵住他的嘴,臉兒微紅道︰“整天沒個正經……”他吃完便又伸嘴過來娟兒只好再塞給他一塊糕點,兩人從小這般玩到大,亦是樂在其中。

    娟兒笑他道︰“也不知羞!長了這麼大還要人喂!”狼孩道︰“我本要自己拿了吃,你卻執意要拿了喂我,我實是不忍逆佳人美意。”娟兒道︰“油嘴滑舌,倒似我真的喜歡喂你一般,你再誣我,當心日後沒糕兒吃!”

    狼孩笑道︰“你不怕我再用‘橫空出世’逼你做糕兒嗎?”娟兒銀鈴般笑道︰“我這就讓爺爺廢了你武功,看你還敢不敢在本姑娘賣弄。”狼孩道︰“無怪乎古聖人雲‘最毒婦人心!”娟兒道︰“竟敢為幾塊糕兒罵我,看本姑娘撕爛你的嘴!”

    言罷,一雙縴縴玉掌如蝴蝶翩翩而至,直取狼孩雙頰,這招名曰‘粉蝶探花’,娟兒一介女流,招式亦屬陰柔一道,見她似毫無力道一般,其實若被她擒住,立時點了穴,縱是你有全身蠻力,又如何使得出?狼孩出招卻是陽剛一道,他雙手皆聚攏四指成龜背之狀,一招“勺蛇起身”兩掌分別擊向娟兒皓腕,他出招如風,虎虎有聲,娟兒玉掌一分,點向他臂穴位,狼孩雙臂一沉,‘蛇鉤’變為立掌,往娟兒小腹推去……兩人出招拆招,練習至日薄西山時分方才攜手談笑著回洞。

    光陰荏苒,又過年余,這日傍晚,狼孩練完劍法,回到洞中。卻見娟兒一手拿著艷雪贈他的香囊,另一手支著下額,手中執著玉梳,呆呆思索著,他輕聲地道︰“娟妹,我才離開這麼一會,你又在想我啦?”娟兒正色道︰“少來逗我!你老實交待,這梳兒究竟從何而來?”

    狼孩一臉委屈道︰“我不是講過了嗎?是那個少女贈的!”娟兒將香囊翻過來,卻見囊內繡著兩個秀麗的小字‘艷雪’狼孩愕道︰“艷雪?”娟兒嘟起嘴露出小酒窩,酸酸地道︰“不就是你‘那個少女’的閨名嗎?”狼孩道︰“你怎地吃起她的干醋來了?我當時只是只野狼,她不過是個少女,孩童之間送些東西都不成嗎?”

    娟兒听他直剌剌說自己與別的姑娘爭風吃醋,雖被說中心事,但姑娘家畢竟面皮薄,俏臉一紅,道︰“我哪有心思吃你的閑醋,我只恐……只恐你栽在毒婦手中,爺爺說過,江湖上的壞女人以色迷壞了多少英雄!”娟兒一時找不到別的借口,隨便拉句話來打圓場。

    狼孩哈哈笑道︰“只怕第一個以色誘我的便是你!”娟兒道︰“自己好色,卻來誣我!打現在起再不許你踫我!”狼孩搔她腋下道︰“踫了又怎地?”娟兒格格笑著躲開道︰“踫我一下,便剁你一根指頭!”狼孩道︰“那我這雙手便不要了……”說罷雙手又抓向娟兒,娟兒嬌軀一閃,奪門而逃,狼孩展開身法,急追而至,眼見便要抓住,她玉掌輕動,那香囊迎面打來,他伸一撈,繼續追去,娟兒左手一揚,玉梳又疾飛而來,他只得再接了,停下來將玉梳裝入香囊,掛在腰際,再追上時,見娟兒俏立風中,夕陽余輝在她嬌軀的玲瓏曲線上瓖了一道金邊,望之宛若天人,她望著天邊,紅霞染紅了半個天空,朵朵雲兒似火舌燎空,頗為壯觀。

    狼孩輕輕摟住娟兒,娟兒將腦瓜兒倚在他胸前,良久才道︰“狼哥哥,你攜了我出谷,如何?”她自幼未曾出過谷半步,只听得爺爺說外面有許多人,許多她未曾見過的事物,她早便期望能離開此谷,只是央求爺爺,他不肯復出,近日見狼孩《太虛劍法》大成,便舊事重提。

    狼孩自己又何嘗不想出谷,他悵然道︰“只怕師傅不應。”娟兒道︰“咱們一起央求爺爺一同出谷,豈不更妙?”狼孩道︰“此事容我考慮……”忽聞一聲蒼老的嘆息。

    娟兒驚道︰“爺爺……”與此同時,狼孩亦道︰“師傅!”劉鎮川從樹後顯身出來,微搖頭道︰“哎!你們的話我都听見了,老夫心如槁木死灰,絕不再踏血腥江湖,我早知這深谷是捆不住你們年輕人的……當年我授你倆功夫便知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不知它來得這麼快……”

    狼孩見師傅一下蒼老了許多,心中愧疚,道︰“師傅,徒兒再不敢言出谷……”劉鎮川道︰“狼兒,你遲早是要出谷的,我留得住你的人卻留不住你的心……明日你帶著娟丫頭出谷去吧……”

    他說到這,哽咽了一下,強作歡顏道“我被這丫頭吵了十余年,耳根該清淨一下了……你們閑時回來看看我老頭子,我就心滿意足了。”娟兒本急于出谷,此刻听說爺爺不肯走且說了這麼些似灑脫實淒涼的言語,不禁眼角滴下淚來道︰“爺爺……”

    劉鎮川道︰“什麼都別說了……狼兒,到江湖上總得有個名號,為師姓劉,‘劉’者‘文’‘刀’(小說杜撰,不考慮繁體)也,你乃是使劍,便改刀為劍,最後取‘狼’去犬旁,你的名字便叫文劍良,如何?”狼孩拜謝道︰“多謝師傅賜我名號。”劉鎮川道︰“劍良我徒,為師希望你執著烏龍劍為江湖除污去垢,莫折辱了此劍與為師一生清名。”文劍良道︰“徒兒定不辱恩師之命!”劉鎮川道︰“娟兒就交給你了,你要善待她……”劉鎮川說完此話人已在數丈之外,這份輕功實臻化境,遠遠又傳來六字“切記︰江湖險惡……”劉鎮川為避免分離時之別情難舍,竟就此遁去。

    皓月高懸,蟲吟如笙,煙籠碧水,文劍良摟著娟兒坐在草地上,他們經常如此,坐懷不亂對文劍良來說已算不得什麼美德。娟兒幽幽地道︰“良哥,咱們竟這樣離開算不算無情無義?”文劍良道︰“咱們離開,師傅他老人家就能獨自靜養,未嘗不是件好事。”文劍良摟著娟兒,背倚大樹,便如此過了一夜。

    翌日晨,清脆的鳥啼喚醒了娟兒,她脫得文劍良懷抱,采些野果,再捕了兩尾肥胖魚兒,正待回去烤魚,卻見一白兔從路中竄出,她微一嬌笑,玉臂輕揚,一支袖箭疾射而出,兔兒被釘在地上,她過來撿起,用尖刃將它剖腹,剜卻內髒,洗淨再回到文劍良身旁生火烤兔子。

    兔兒烤得快熟時,文劍良被香味燻醒,他依舊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道︰“娟妹,你烤的食物要我吃一輩子都不厭!”娟兒嬌笑道︰“只恐你出谷後對每個女子都這麼說。”文劍良狡笑道︰“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蟲,連我的打算都知道。”娟兒道︰“你敢!”“我自然不敢對每個女子都怎麼說”文劍良頓了頓道︰“但若有比你漂亮的姑娘,那就難說得緊了。”

    娟兒笑道︰“出谷後你若敢拈花惹草,本姑娘便將你擒回來像這兔子一般烤了吃!”文劍良哈哈一笑道︰“你不怕我在你肚里哪吒鬧海嗎?”娟兒道︰“我便用內家真氣燒你!”文劍良道︰“我一口要斷你的心脈……”二人只顧斗嘴,卻聞得一陣濃烈的焦味!

    娟兒呼道︰“都怪你……焦的該你吃!”她邊說邊將兔肉取下,心中想道︰總是你佔我便宜,這回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她臉上露著嬌笑,撕下一塊焦肉,玉掌一反,將兔肉彈出,兔肉直朝文劍良嘴巴飛去,文劍良揮掌將它打落道︰“像你這樣即不溫柔又不體貼人的蠻橫丫頭,我怎麼喜歡上的,怪哉怪哉!”

    他看見娟兒正從瓦盆撈出一尾肥魚,剛要剖腹燒烤,笑道“這魚兒肚子那麼大,說不定是只快產卵的母魚,虧你是姑娘家,怎沒半點母愛之情?”娟兒忍俊不住道︰“我看它和你一樣肥,說不定是只專門欺負母魚的公魚,死有余辜呢!”文劍良的身材實在說不得胖,但若與娟兒的苗條身材相比,實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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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惡僕為主謀美


     

    文劍良與娟兒離開谷崖,漫無目的地揀路而行,他們不知何去何從,只是信步所至。

    烈日當空,大路干得冒煙。好容易才見到遠處有一木竿上掛了幌子,上書‘茶’,文劍良道︰“娟妹,咱們去飲些茶水,如何?”娟兒點點頭隨他向茶鋪走去。

    到得茶鋪,卻見一座不甚寬闊的茅屋,屋前搭了個涼棚,棚下有三四張桌子,兩張桌上有數人在飲茶,一個老者提了茶壺正殷勤招呼著。文劍良見屋內已被數十個壯漢佔了去,只好攜了娟兒在棚子下一空桌上入座,老者笑容可掬地走到文劍良身旁,習慣地用肩上的毛巾撢撢桌面道︰“客官想喝哪種茶?小店備有碧螺春,龍井,鐵觀音,烏龍……”

    文劍良截住他的話道︰“烏龍?上一壺來瞧瞧。”老者道︰“小老兒這就備來。”文劍良對娟兒道︰“這倒奇了,怎地我的劍名‘烏龍’,他的茶也稱‘烏龍’?”

    娟兒道︰“爺爺曾對我提過這茶之名源自一個人名,據說有一個采茶的漢子,渾身烏黑,人們叫他‘烏龍’,這烏龍有一日上山采茶葉,見一只野兔竄過去,便窮追不舍,翻過了許多山頭,還是讓兔子逃了,但他背上籮筐里的茶葉卻被蹭破了皮,茶汁流出,因而他這些茶葉制成的茶芬芳無比,人們為了紀念他,將這種茶稱為‘烏龍茶’。”

    老者已上了茶,贊道︰“姑娘真淵博,小老兒賣了一輩子茶水,尚不知有此一說。”娟兒頭一回听外人贊她,嬌臉微紅道︰“大爺謬贊了。”

    忽從房中爆發一陣笑聲,繼而听房中一名大漢道︰“張兄,咱們若當真掠了……不對是請了若柳姑娘,大少爺會賞給咱們什麼?”

    另一大漢道︰“陳兄,大少爺早就知你對他的丫鬟小紅有意思,不定將小紅賞給你呢!”那姓陳的道︰“彼此彼此,你還不是對翠兒垂涎已久。”一個老者道︰“兩位兄弟莫只顧獎賞之事,商討如何請若柳姑娘是正經!”兩個大漢應道︰“是,管家。”

    姓陳的道︰“上次我隨大少爺去過‘盈春樓’那若柳姑娘果不愧是咱甦州第一美人,實是千嬌百媚,叫人看了就心跳。可惜她卻不識好歹咱少爺的表親徐尚書權傾朝野,誰人不想攀附,她卻堅持什麼‘賣藝不賣身’教咱少爺害相思病……”姓張的接口道︰“此番咱們這萬兩黃金好歹將她贖了來,她若不肯便強人。”

    管家道︰“她若自尋短見,卻怎麼辦?”一大漢答道︰“咱們用燻香將她燻倒,讓她與少爺成就好事,那時木已成舟,她怎會尋死?”眾人附和道︰“妙計妙計!”其實這燻香乃江湖下三濫的手段,又算哪門子的妙計了,只是眾人只管掠了人,少爺便有重賞,那時節要賞得多,此刻便要巴結獻策之人。

    眾大漢七嘴八舌談起來,不是某某賭場便是某某妓院,文劍良再沒心思听了,見他們要去欺負一弱質女流頓時義憤滿懷,便要離座教訓那幫小人。娟兒按住他道︰“良哥,咱們在暗處相助便是,何必陷身其中。”

    文劍良暗罵自己糊涂,事情鬧大只怕反害了那姑娘。他耐了性子與娟兒飲茶,只待那群人出來便跟于其後。

    不多時見那伙人出來,為首的一個老者精神矍鑠,白須飄飄服飾華麗,宛然一個養尊處優的大財主,這便是那管家了,其後追隨數十名漢子皆作武官裝束,一行人走到門口,見得坐在一旁的娟兒皆雙眼直勾勾地望著娟兒,丟了魂似的——世間竟有此等美人。

    一大漢回了回神道︰“這娘兒比起那柳姑娘可是不遑多讓,咱們將她一並擒了,少爺可要樂死了……”文劍良听他褻瀆娟兒又要發作,娟兒踩踩他腳示意他忍一時之怒,文劍良只好舉了杯飲茶,便似周圍無人一般。一個大漢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跟了我吧,大爺我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眼罷已走到娟兒面前,伸手便要摸娟兒臉蛋,手剛要踫到娟兒臉上,她似不經意地舉起茶杯放在唇邊,小指卻點了他掌沿穴道,那大漢的手在空中想進不得想退亦不得,他大退一步道︰“這娘兒有點邪門。”

    其他大漢皆圍上來,一大漢對正在飲茶的文劍良道︰“臭窮酸,躲開,老子的刀可不長眼!”文劍良自不睬他,那大漢惱羞成怒,舉起大刀朝文劍良當頭劈下,文劍良右手食中二指夾住刀背,左手捧了杯只管喝茶,那大漢使盡氣力竟絲毫無法抽動這柄刀,眾大漢相顧愕然。文劍良飲完茶放下杯冷笑道︰“你等如敢踫一下若柳姑娘,當心項上人頭,滾!”一行人如獲大赦,狼狽退去。

    娟兒笑道︰“良哥,你剛才可真是八面威風啊!”文劍良道︰“你休笑我,只恐他們會去找柳姑娘麻煩。咱們需知會她一聲。”娟兒粉臉一板道︰“一听說有漂亮小姐就動心,你只管去找她,何必找甚借口。”文劍良道︰“我怎帶了這麼個醋壇?罷了,便由你獨去如何?”娟兒臉紅道︰“那種地方豈是本姑娘去得的?”

    文劍良輕啜一口茶,尋思道︰若請人捎話恐那姑娘不肯輕信,卻如何是好?正在此刻,卻見一花花公子搖扇走入,在一旁的桌子尋座坐下道︰“伙計,來壺上好的碧螺春。”文劍良望他一眼,心下頓時有了計較,他附耳對娟兒道︰“咱們扮成公子哥兒听她彈奏一曲可好?”娟兒只得應了。

    文劍良與娟兒即刻起程,約莫半個時辰便來到甦州鬧市之中,這兒人聲喧雜,物資豐阜,人們熙來攘往,端的好不熱鬧!行走一陣,見一鋪前橫匾上書“莫愁綢莊”文劍良道︰“這鋪號倒也新鮮,咱們來見識見識。”娟兒笑道︰“只怕他見了咱文大爺,便成了多愁了。”

    文劍良亦笑道︰“要找一套給姑娘穿的男裝本就不易!”娟兒嗔道︰“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說著兩人已入得莊中,小二道︰“兩位客官請隨便看,本綢莊有各色名貴絲綢,也有成套衣裳。”

    文劍良道︰“煩你找一套與這姑娘相適的男裝。”小二初時一愕,繼而想道︰當是買給與這姑娘身材一般的公子的吧?他答道︰“客官稍等,小人這就取來。”他撩起一門簾入內去取衣物,不多時便抱了十數套衣物出來,娟兒隨意挑了一套青衫,問道︰“貴莊可有更衣之室?”

    小二奇了,一個女子怎來穿男子衣裳,卻不便問她,指著左側一個門道︰“請姑娘入內試衣。”在這當兒,文劍良問那小二道︰“小二哥,可否指示‘盈春樓’所在?”小二心下竊笑道︰原來是要去逛窯子不便帶女眷,卻來換裝。只是那姑娘宛若天人他何須去那種地方?哎!有錢家的公子,有哪個不好色!

    他會心地笑道︰“公子直穿過這條巷子左轉可見一‘聚財’賭館,沿那條街再行百步便是了。”片刻娟兒已換裝出來,柳眉杏目俏生生的一個書童模樣,他們依小二之言,果見一座頗華麗的閣院,院門前數個大燈籠之下的門匾上龍飛鳳舞地寫道“盈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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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青樓有美如斯


     

    文劍良讓龜奴去喚了若柳姑娘的丫鬟來,他對丫鬟道︰“晚生文劍良久仰若柳姑娘芳名,今日能听她歌一曲,此生無憾矣!”丫鬟道︰“公子請回,姑娘正在休息,恕不見客。”

    其時若柳姑娘正在睡午覺,樹上兩個黃鸝唧唧喳喳的將她吵醒,這妓院晚上的生意自然紅火,白天卻不免冷清,若有些浪蕩子弟在白天欲听姑娘彈奏,也各在自己房中,是以大廳中頗為清靜,只有幾個公子哥摟著妓女喝酒。

    若柳姑娘正待補妝,忽聞有人要听她彈奏,听那聲音倒不似放蕩子弟,于是款款走到窗簾前,輕輕掀起簾子一角,往廳中望去,不由芳心大震︰但見那公子面若潤玉,目似真珠,熠熠發光之中透著狡黠,顯示著他非凡的智慧,初觀之如一介儒流,卻又不似儒生那般弱不禁風之狀,再觀之覺他那風流倜儻的神韻,當非淫邪之輩,見見何妨?

    平日慕她美色來訪者不計其數,但那些個登徒浪子個個目中流出一親芳澤之欲,見了也覺得惡心,而今遇到此等人物怎可不見?她譴了丫鬟道︰“你去把那位相公請上來。”那丫鬟出了若柳閨房在廊上對著大廳道︰“姑娘有請來訪的公子。”一個正在飲酒的道︰“柳姑娘平日千金難買一笑,此刻竟主動邀公子,你艷福著實不淺。”

    文劍良只好沖他笑了笑,偷眼一望娟兒,見她正瞪圓杏目盯著自己,倒似自己真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似的,文劍良只當沒看見,登登登到了樓上,丫鬟引他到若柳房前,推開虛掩的門,一股幽幽的蕙蘭花香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精神為之一爽。

    這間房子頗寬敞,房中四面掛了許多白紗帳,讓人有身在仙境之感,若柳已略敷脂粉,坐在白紗帳之後,聞得文劍良進來,如鶯囀般的聲音嬌滴滴從帳里傳出︰“公子請坐。”

    聞此聲,文劍良竟覺得整個身子便要軟了下去,他只得順勢跌坐椅上,娟兒卻堵起氣來︰“哼!只請他坐,卻不請我!”她卻不知來听若柳姑娘彈奏的那些公子哥哪個身邊沒有書童,若柳姑娘當然只請主子坐,總不成請主僕共坐。她當然不知娟兒並非劍良書童,若柳又柔柔地道︰“喜兒,給公子斟茶。”

    她的聲音教人听了如吃了參果一般舒適,文劍良仍自陶醉其中,若柳微啟櫻唇道︰“奴家看公子並非浪跡風月之人,卻怎的也來這是非之地?”文劍良正待說明來意,娟兒卻沒好氣地道︰“甦州大大小小數百妓院,我家公子哪沒去過,他的確不是放蕩之人。若柳听娟兒諷刺文劍良,就奇怪豈有書童嘲諷主子之理?又听‘書童’竟作女兒聲更奇了,問道︰“扮書童的妹子,你到賤居來听我彈奏,何需換男兒裝?”

    娟兒扭著文劍良耳朵道︰“還不是為了方便他尋花問柳!”揪得愈發用力,文劍良險些驚呼出來,低聲求道︰“你不能輕點,當真要我出丑?”娟兒笑道︰“誰讓你要我女扮男裝,在柳姑娘面前出丑?”文劍良被她擰歪了半個腦袋,卻笑嘻嘻地道︰“大不了下次我換了女裝,同你去尋小白臉。”娟兒粉臉紅道︰“哪用尋,隨便扔塊石頭砸到的都強你百倍!”

    若柳听他倆調笑,自己卻孤零零一人,心下甚不是滋味,幽幽地道︰“請公子道明來意。”她見文劍良與娟兒如此親密,必是愛侶,然則文劍良不是慕自己芳名而來,定有他事。

    娟兒這才松手,文劍良輕撫耳朵道︰“在下多有失禮姑娘見諒,在下與敝師妹在途中听聞有人欲對姑娘不利,請姑娘當心了。”說罷將兒人途中如何遇到那伙人,如何將他們打發走,及他們談話內容細述一遍,若柳謝道︰“多謝公子援手之德,小女子無以為報,胡亂歌一曲,公子莫笑。”

    言罷撫著古箏,清亮純樸的箏鳴裊裊傳出,繼而若柳亦歌出口道︰“綠樹蔭濃,遍池亭水閣,偏趁涼多,海榴初綻,妖艷噴香羅。老燕攜雛弄語,有高柳鳴蟬相和。驟雨過,珍珠亂糝,打遍新荷,人生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虛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命友邀賓玩賞,對芳樽淺酌低歌。且酩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一曲已罷,若柳之聲宛若空谷鶯囀,又似昆侖玉碎,娟兒與文劍良皆沉醉其中,音停久久,文劍良肚里仍在思索︰人生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虛過……實是甚妙!若柳道︰“這首是元朝元好問先生的《驟雨打新荷》,公子若不嫌棄賤妾之聲瀆了君耳,奴家再歌一曲。”

    文劍良道︰“姑娘技擬天人,得聆一曲已受益匪淺,再奏一曲恐累了姑娘。”若柳道︰“不妨。”便又撫錚歌道︰“屈指數春來,彈指掠春去,蛛絲網落花,也要留春住。幾日喜春晴,幾夜愁春雨,六曲小山屏,題滿春句。春若有情應解語,問著無憑據。江東日暮雲,渭北春天樹,不知哪答兒是春住處?”

    歌罷又一陣沉寂,文劍良心潮兩度為若柳歌聲激蕩得洶涌澎湃,他雙目呆視若柳所坐位置的白紗,竟是痴了。這本是無心之舉,娟兒卻瞧在眼里,她捏著嗓子,咳兩聲,文劍良這才攝回心神,起身告辭道︰“幸聆姑娘妙曲,頓滌心中塵慮,在下告辭了。”

    若柳怔了怔道︰“公子這就走了?公子若不嫌小女低賤,閑時可駕臨听小女子彈奏。”文劍良微微笑道︰“只恐我囊中銀子不允。”若柳嬌笑道︰“公子在奴家閑時來敘敘舊,與銀子何干?”文劍良道︰“倘每個公子都來與姑娘敘舊,‘盈春樓’豈不關門?”文劍良信口胡謅,只因他從前只與師傅與娟兒談話,口無遮攔,隨性胡說,若柳卻以為他蔑視自己招蜂引蝶,竟啜泣道;“賤妾自知福薄,只能與那些個浪子虛度一生。”

    文劍良大窘道︰“小可絕無輕賤姑娘之意,若有此心,人神共誅!”若柳以綢巾拭干眶中之淚道︰“是妾身多心了。”文劍良心中隱隱覺得江湖果不如谷中單純,一不小心連說話都會傷人。他不知若柳自小被賣入青樓,她卻出淤泥不染,潔身自愛,只是很敏感別人有意無意的輕蔑。他誠懇地道︰“在下若得空閑,定來聆听姑娘佳音。”

    斜目見娟兒正瞪著他,忙補充道︰“我師妹亦會來與姑娘談心。”若柳道︰“公子莫要食言才好。”文劍良對著紗帳作揖道︰“小可告辭!”若柳道︰“小女子身在閨閣,不便出來相送,相公好走。”文劍良與娟兒下了‘盈春樓’在‘盈春樓’附近客棧住下了,他們恐那伙人再來尋若柳麻煩,不敢離去。

    待到第二日傍晚,文劍良正在房中與娟兒閑談,卻忽聞遠處馬嘶之聲,接而便有馳馬之聲,文劍良憑窗而眺,見一大群人騎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個精瘦老者,白發滿頭,滿面紅光,背後背一柄單刀,他右側是那昨日見到的管家,身後數十余騎,人人攜各自兵器顯是有備而來,文劍良飛身擋在路中,娟兒隨即躍到。

    為首老者猛地勒住韁繩,馬兒仰頭一嘶,前腿騰空,方才住了下來,老者大怒,正欲出口破罵,卻見文劍良手中‘烏龍劍’他愕道︰“烏龍寶劍?‘烏龍白鳳,劍尊刀聖’少俠與‘巫山一劍’劉大俠怎麼稱呼?”

    文劍良見他雖然老邁,卻精神抖擻,雙目爆射精光,顯是內家高手,對武林前輩,他也不敢怠慢,恭敬地作個揖道︰“武林末學文劍良鹵莽了,巫山一劍正是家師。”那老者見他身法如電,贊道︰“果然明師出高徒,當年劉大俠名震天下,老夫亦是佩服得緊,驚聞劉大俠退隱,嘆江湖上少了個領袖人物,老夫嵩山‘斷魂刀’李德昭,少俠替我問候尊師……但不知少俠為何擋住老夫去路?”

    他身旁的管家道︰“李統領,他就是昨日炫技的小子。”李統領道︰“住口!誰讓你等得罪少俠在先。文少俠,老夫在此陪個不是,望少俠給老夫一個薄面,莫插手此事,可好?”李德昭雖贊文劍良只不過是說他小小年紀有如此修為已屬不錯,但一個黃口小兒,能有多大道行?他自不放在眼里,對他如此客氣主要是給劉鎮川面子。

    文劍良曾听師傅講過這李德昭乃嵩山派掌門“開山掌”宋麒的師兄,一套三十八式“斷魂追命刀法馳騁江湖數十載,他本是嵩山派掌門繼承人,但他熱衷官場,投靠官府因而被逐出師門,他本是俠義之士,但為官後為巴結上司,變得不辨是非,因而聲名狼藉。

    文劍良仍恭敬地道︰“前輩,在下雖是黃口小兒,卻也知咱習武之人當以扶弱鋤強為旨。柳姑娘一介女流,我輩豈可欺凌弱小?”李德昭想劉鎮川已然退隱,不必忌他,于是老臉一橫道︰“這麼說少俠是不肯給老夫這點薄面羅?”他索性來個倚老賣老。恐嚇起文劍良來,雖知他是劉鎮川徒弟,但以其年齡,內力修為與江湖經驗皆不如自己,怕他何來?他這句帶有恐嚇之語激起文劍良的傲性,他昂然道︰“晚輩雖只有幾招三腳貓的把式,卻從不受人威脅。”

    李德昭眼楮徒然一亮,道︰“好!”緩緩抽出背上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向文劍良天靈蓋,這招本來平淡無奇,但他出手奇快,愈是簡易的招式,愈是出其不意,不只多少好漢喪命于此招。文劍良見刀光閃至,一招‘靈蛇轉向’旋風般轉到一邊,口里邊道︰“你是前輩,讓你三招。”

    李德昭冷笑一聲道︰“好自大的小子!”順手將刀斜砍向文劍良腰部,文劍良身子後傾,身體彎成一座拱橋,李德昭哈哈一笑,刀鋒徒轉,正向往文劍良胸膛砍下,文劍良使招‘怪蟒翻身’側立一旁,拔劍格住迎面而來的大刀,刀劍一踫即離,李德昭抽回刀,猛地刺向文劍良‘檀中’,這一刀虎虎生風,他用上了八成功力,文劍良任劍自由下垂,緊握住迅速轉身,“當”劍將刀蕩開,兩人心下皆驚,文劍良已用上五成內力,再借這轉身之力,已相當己身七成功力,雖將大刀蕩開,他亦被震得虎口發麻。

    李德昭心下更驚,自己數十年功力,這一刀直可摧石斷鐵,他這麼一轉身,隨便一格便格開了,刀口上似還多了個小小缺口,這刀跟了自己數十年,絲毫未損。乃是千里挑一的寶刀,豈知一個回合掛彩,這場比斗,倘只靠自己恐討不了好去,他對身旁的人道︰“你們愣著做什麼?”

    當下有兩人繞到文劍良身後,一個使長槍,另一個使三節棍,文劍良應戰經驗不足,展開“太虛劍法”護住全身要害,察看對方的招數破綻,側眼見四個持械大漢圍住娟兒,她雖赤手空拳,但輕盈地躲閃,一雙縴手將點穴手法使開,也不落下風。文劍良攝回心神,見那使長槍的不住亂點,全往他死穴上招呼,他心下道︰“好,就從你下手!”

    他故意賣個破綻,那長槍果然‘長槍’直入,文劍良反手一劍,削斷他長槍,右腳一招‘野驢彈蹄’踢向他小腹,那使長槍的滿以為必能得手,怎知長槍反莫名其妙地被削斷,更無法避開這突如其來的一腳,他身同敗草,飛到一丈開外,摔得暈去。

    李德昭恐他向另一名助手下手,搶先一陣快攻,文劍良一時奈何他不得,忽聞娟兒嬌呼道︰“良哥哥,當心冷箭。”娟兒這一分神,卻見一張網撲頭蓋臉罩將下來,卻是那立在一旁毫不起眼的老頭兒撒的,文劍良回身擋住那支箭,見娟兒被罩住,微一怔,另一張網亦罩下來,李德昭抽身退開,文劍良與那使三節棍的大漢則罩在網中,文劍良見那撒網爪娟兒的老頭兒一晃身便到自己身側,且出手如風,從身後拉出網一揮便將自己擒住,他向那老頭兒作揖道︰“前輩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那老頭兒哈哈笑道︰“區區老兒‘鐵網’余奇的便是。”

    文劍良亦听師傅說過這余奇之事,他本是個漁夫,卻不知從何學來一身輕功,善能凌波而行,許多英豪落入他的鐵網,文劍良道︰“久仰久仰!”他邊說邊扯住鐵網,使出內力欲將之撕開,余奇笑道︰“少俠省些氣力吧,此乃精鋼打制,堅愈鐵石,非人力所能毀,除非你有……”

    李德昭喝道︰“余老癲,住嘴!”文劍良听李德昭急急喝止,心想他所說的東西自己身上必然備有,否則他何必急急喝止,他垂下目光思索忽見手中寶劍,心中恍然,揮劍一砍,網便破了一個缺口,正待飛身而出,冷不防同在網中的大漢從靴中抽出一柄匕首,在文劍良後肩插了一刀,文劍良一個趔趄,復又站穩,若非心焦娟兒被捕,他這一刀焉能刺中,待要出網,那大漢死命摟住他雙腿,竟是動彈不得。

    李德昭點了娟兒的穴道,扶她上馬,一行人絕塵而去,文劍良掙了數次欲出網救人,怎奈那大漢拼了命摟著,又不好劈了他手,直至眾人走開,他才對大漢道︰“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大漢自知這般抱著也是徒勞,眾人既走,便放開他,閉目待死,文劍良並不睬他。徑自走出網來,忽地心念一閃,暗道不妙︰他們會不會對若柳下毒手?他展開輕功朝‘盈春樓’而去,只是他這一提真氣一路狂奔,背上傷口之血汩汩而出,到得“百花樓”若柳芳居之前,他聞得從若柳房中傳出的美妙錚鳴,知她安然無恙,不禁松了一口氣,豈知他這口真氣一松,立時覺得頭暈目眩,真是禍不單行,一盆水從天而降,淋得他渾身濕透,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左右一晃,暈倒了。

    那潑水之人正是若柳的丫鬟喜兒,喜兒見一盆水竟潑倒一個人,不由慌了,再仔細一看,依稀認得便是昨日來過的文公子,她入房對若柳道︰“不好了,昨日來過的文公子被我一盆水潑倒了。”若柳一驚,從繡窗往下一看,果見那人正是文劍良,她急道︰“你快去請幾個人抬他上來。“

    喜兒命幾個護院的將文劍良抬上若柳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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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風塵女兒亦有情


     

    若柳昨日在樓上望見文劍良便覺他英氣逼人,此刻更覺他清俊絕倫,喜兒見她只是痴痴望著文劍良,急忙道︰“姑娘,公子背上有刀傷呢!”

    若柳愕道︰“哎喲,你怎不早說?”她費力的將文劍良翻轉過來,“啊……”卻見他背部滿是鮮血,她顫聲道︰“喜兒,你去取些刀傷膏藥及繃帶來。”

    若柳輕輕解開文劍良的衣衫,見得他一身虯結肌膚,竟不由得粉臉通紅,喜兒已取來了膏藥,若柳挖了些,欲給他敷上,豈知如蔥嫩指一踫到他富有彈性的肌肉時,玉臂竟縮了回來,玉面直發燒,喜兒看在眼里,抿嘴笑道︰“還是我來吧,你怎麼心疼文公子,只怕半天都涂不好呢!”

    若柳回了她一眼道︰“貧嘴!”她恐喜兒再取笑,只得速速挑些藥膏抹在他傷口上,只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喜兒又在一旁吃吃地笑。若柳粉臉紅道︰“死丫頭,再笑,我撕爛你你的嘴!”喜兒嘻嘻笑道︰“原來是嫌我礙事,那我還是識趣地走開吧。”若柳羞道︰“你……待我空時看我怎麼收拾你!”

    喜兒連蹦帶跳地出去了,若柳繼續涂藥,涂罷,見他衣褲皆濕透,不由得秀眉緊蹙,若讓喜兒來脫,她亦從未給男子脫過衣物,若讓那些男人來脫,他們定會謠傳自己養野漢子,若柳滿臉緋紅,直到耳根,她閉了眼,輕舒玉臂,脫去他衣物,不免與文劍良肌膚相親,不由得玉頰火熱,內心告誡自己當心,豈知縴掌竟顫抖起來……忙活了一陣,才脫光他衣物忙拖棉被蓋了。

    漸漸有了知覺,文劍良只覺身體暖烘烘的,四周洋溢醉人花香,他醒來了,見一紫衣絕色少女坐在一旁,人固甚美,衣亦甚艷,艷裝卻讓人反覺掩了她天然氣質,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好!喜兒笑嘻嘻立在一旁,文劍良愕道︰“敢問小姐芳名。”若柳嬌羞無限地道︰“小女就是若柳。”文劍良望了望自己身處的床及身上的大紅鴛被“這……”喜兒呵呵笑道︰“這是我家小姐的床,你是第一個躺在上面的男子。”

    若柳瞪著喜兒,忽又羞紅臉低下頭去,文劍良將路上阻敵,娟兒如何被捕,自己如何受傷等事一並說了,最後講道︰“在下擔心小姐安危,到了芳居之下,聞得小姐妙音,心下大慰,豈料從天而降那略有芳甜之水……”喜兒笑彎了腰道︰“還略帶芳香呢,那是小姐的洗腳水!”娟兒道︰“小女玷污了公子千金之體,小女這就歌一曲,以資歉意。”若柳款款起身,蓮移寸步,苗條的身段裹在紫衣之中,愈發顯得百媚千嬌,柔情萬種。

    若柳坐在古箏之前,蔥白縴指輕巧巧地撥動箏弦,感震人心肺的佳音緩緩流出,若柳微啟櫻唇歌道︰“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文劍良再次被若柳的歌聲俘虜了,若柳粉臉微紅道︰“這首嚴蕊的‘卜算子’最能表明小女子的心跡。”“心跡?”文劍良心道︰莫問奴歸處……她欲離開此處?他望著若柳,本待問她有何心事,卻見她正自含情脈脈望著自己,便不便開口了。

    若柳低頭輕輕擺弄垂在胸前的秀發,低聲地道︰“公子你能否帶小女子離開此處?”文劍良道︰“在下是浪跡天涯之人,帶著姑娘諸多不便,但可以帶你遠離這是非之地,找一戶好人家安頓。”若柳道︰“不,公子到哪我便跟到哪,小女願服伺公子起居。”文劍良道︰“姑娘慣于深居閨閣,江湖上刀口舔血的生活只怕你過不慣。”

    若柳堅決地道︰“公子能過的,若柳便能過。”文劍良猶豫道︰“此事容在下考慮後再作決斷。”若柳嚶嚶泣道︰“莫非公子嫌棄我低賤……”文劍良見她粉臉帶淚,便如雨後梨花,楚楚可憐,本待起身哄她幾句,卻發現自己身上沒穿衣裳!他輕輕掀開被子,哇!渾身赤誠相對!他立刻放下被子雙手在上面緊按著,一副失身少女的模樣道︰“你何時脫光我衣裳的?你……你沒對我做什麼吧?”

    若柳羞紅了臉道︰“我可是閉著眼的!”她的意思是閉著眼幫他除去濕衣物,文劍良自然知曉,卻故意曲解道︰“這麼說,你我閉著眼做了男女之事?”若柳見他一臉調笑神色,不禁羞赧的道︰“呸……你當人家是什麼人?還以為你是正人君子,卻不料如此滑頭!”文劍良當然不是浮滑之徒,只是總與娟兒這般玩鬧,改不了這毛病。

    忽聞喜兒道︰“小姐,你錯把胭脂涂臉上了?怎地臉這般紅?”若柳仰首見喜兒手中捧著托盤,盤中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粥,還有一碟肉絲炒雞蛋,幾樣青菜。心想︰這丫頭心思道不壞,只是嘴上不饒人,若柳嗔道︰“死丫頭,進來怎不敲門?”

    喜兒將飯菜放在桌上,道︰“奴婢這就去關緊門,再不敢破壞姑娘的好事。”若柳靦腆地道︰“你胡說什麼?我只要能做文公子一個貼身丫鬟便心滿意足了。”喜兒嘻嘻笑道“是是是……文公子半天滴水不沾,讓小婢服侍公子用餐吧。”

    文劍良道︰“不勞姑娘,在下能夠應付。”若柳道︰“公子大傷在身,還是小女服侍公子吧。“文劍良適才翻身時亦覺臂上甚疼,便不再推遲,道︰“那就有勞小姐了。”

    若柳將托盤放在床邊矮幾上,將各類菜都撥些到粥中,攪拌勻了,舀一匙吹涼送到他嘴邊,文劍良聞得粥香,垂涎已久,此刻更不客氣,一口吃了差點沒把調羹也吞下去。這粥跟娟兒做的一樣香!他想到娟兒,追憶當日與娟兒以玩鬧佐餐的一幕幕,而此刻娟兒身餡敵手,不由心里一酸,暗道便是舍了性命總要救她出來,只是自己失血過多,總要待體力恢復,再謀救人。

    而這等啞巴式的吞咽總覺缺點什麼,于是怪腔怪調地道︰“也不知吃了你多少口水!”若柳臉兒一紅道︰“我這便讓喜兒取些催吐藥來。”文劍良道︰“要我吐出心兒讓你瞧嗎?”若柳道︰“只怕是黑的!”文劍良道︰“我心若不黑,怎會躺在小姐閨床上。”若柳啐道︰“若不是你受了傷,我讓他們抬你去柴房。”

    文劍良張嘴又要說話,若柳恐他越說越不像話,一匙粥來不及吹涼急急送到他嘴邊,他一張嘴便不管死活倒進去,文劍良“咕魯”一聲吞下去,燙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食罷,若柳將文劍良的衣物取了來教他穿了,兩人正在閑扯家常,忽聞得外室人聲鼎沸,喜兒慌慌張張推門而入道︰“小姐,那個張公子帶了一群人揚言要你出去,否則要拆了‘盈春樓’!”

    文劍良勃然大怒,正待拔劍而起,若柳道︰“公子息怒,在賤妾暗閣中暫避。”原來青樓恐客人夜宿時其妻來尋,故設暗閣藏身,若柳素不接客,因而暗閣形同虛設,不料此刻派上用場,文劍良知憑自己重傷之身非但保護不了若柳,恐怕還拖累她,無奈之下應道“只好如此了!”

    若柳將桌上觀音的淨瓶一旋,床底轟然裂開一縫,那凹坑正可容一人藏匿。文劍良提劍躍入躺好,本待讓她關閉暗閣,不料若柳將縴足移入凹坑,文劍良愕道“姑娘,這是……?”若柳柔聲道︰“我已答允照顧公子起居,自然跟著公子。”

    文劍良自知留她在外面必被他們強行帶走,本以為另有藏身之所,只道這房中另有暗閣,卻不知他的藏身處是為嫖客而設,要那麼多暗閣作甚?這暗閣本為一人而設,還好青樓之客大多大腹便便,故而設計的較為寬敞,兼且文劍良身量不大,他半側身子倚在壁上,騰出空處,背上有些痛楚卻是顧不得了。

    若柳身形甚為苗條,她亦半側著身子,豐滿的嬌軀不免與文劍良‘肌膚相親’,臉亦與文劍良近距相對,若柳秀臉微熱,對喜兒道︰“你去與那些無聊之人說我不在。”,言罷在坑壁括機上扭了數下,暗閣扎扎關閉,黑暗中,文劍良只能感覺若柳身上散發的淡淡體香及微微的呼吸……

    過了片刻,便聞一片嘈雜,繼而一聲怒斥道︰“滾開!”並伴‘啪’清脆的一記耳光,接著便有人踹門而入,亂轟轟一陣,終于離去,一切歸于寧靜。若柳在坑壁括機上上旋了下“扎扎扎”暗閣緩緩打開,若柳扶文劍良坐起身來,卻見四周布滿武士,一位服飾華貴的公子緩搖絹扇,倒也頗有幾分豐俊,料想他便是姓張的惡少。他身側便是李德昭,喜兒嘴中塞著布團,嘴角掛著血絲,右頰高高腫起,一武士將刀架在她脖上。

    文劍良暗一運氣,覺得右臂劇痛,真氣停滯,看來竟是傷了經脈,若柳攙他站起,文劍良右手舉劍竟而顫抖不已,但覺內息紛亂,丹田灼熱如火,以劍撐地,額上滲出豆大的汗,他在大怒大傷之下強聚內力,已然受了內傷,那公子道︰“看來文公子身體有點不妥?”文劍良強忍疼痛,冷笑道︰“在下天生賤骨頭,還沒那麼容易死。閣下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一個小小侍衛竟知我經絡結集的罩門所在。”

    那公子道︰“不敢不敢,王御醫,出來見過文大俠,順便請他回府診治。”從他身後閃出昨日那刺傷文劍良的大漢。他朝文劍良做個揖,目中露出歉疚之意,但這神色一瞬即逝,為冰冷的眼神取代,道︰“文公子請吧!”,文劍良將殘余內力凝聚左掌,摧動‘飛瀑真力’,立掌緩緩退出“蓬……”那王御醫身形往後拋出,撞在一名武士身上,余勁未了,兩人一同撞在牆上“轟!”竟而震得牆餡了一般,梁上土木之屑紛紛揚起。文劍良這一掌發出渾身余力,立感虛脫,但覺口中一甜,一口鮮血疾射而出,整個人軟綿綿的真的好想躺地上大睡幾日,但他明白此刻一躺下,若柳便不免遭殃,是以牙咬得格格響,冷眼望著對面一眾人。

    站在東首的那黑衫女子請纓道︰“大公子,請準許我跟文少俠討教幾路暗器。”張公子道︰“好,我也有許久沒見識唐姑娘的‘奪命花雨’絕技了。”。只見那姓唐的女子隨手一抖,三柄飛刀破空而來,文劍良以娟兒所授的拈花手輕輕夾住飛刀,卻不料這飛刀看似平平無奇,卻暗藏後勁,竟有脫手之勢,只得運氣相抗,那女子雙手連斗,數十枚流星鏢接連而發,文劍良忙揮劍擱擋,只覺烏龍甚沉,左支右絀,“哧……”肩上中了一鏢,氣血翻騰,打個趔趄,終于不支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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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30 08:54:05
第九節 嘔血張家堡,哀大心死


     

    文劍良緩緩睜開眼楮,只覺氣郁胸悶,頭隱隱作痛,檢查一下寶劍與錢袋,都安在。自己不是失手被擒了嗎?怎地四周布置華麗,倒似招待貴賓一般?且不理會這個,娟兒尚未救出,又餡了若柳進去,文劍良啊文劍良,枉你一身絕藝,連最深愛的人都保護不了,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

    他微一運氣,勉強已能運轉,只是運至右臂便滯塞。文劍良自幼與群狼走南闖北,數度在獵手箭下逃生,愈挫愈勇的性子早已扎根在他骨子里,當下運氣于左掌,以掌刀斜劈,掌風輕揚,窗台上盛開的一枝蘭花登時折了,人同時往窗口越出,把花接住揣在懷里,道︰“這枝花娟兒定然喜歡!”胸中突然涌起無限柔情與一股豪氣,為了心愛的人便是將此地蕩平又何足道哉!此處似是大戶人家的後花園,有假山盆景,亭台樓閣。

    忽聞有人聲,文劍良隱入假山,見對面亭子中有一雙男女背對著假山,那女的坐在男的懷中,顯是一對鴛侶。文劍良正待離開,卻聞男的道︰“娟妹,娘親送你的鐲子可喜歡嗎?”,听聲音,應是那姓張的公子。那女的道︰“喜歡。”她這兩字講得甚輕,但在文劍良耳中卻不啻晴天驚雷,那聲音竟是娟兒的!口中一甜,“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射而出。

    張公子喝道︰“什麼人?”文劍良只覺天搖地晃,胸中鮮血似欲奔騰而出!他以左手按住胸口,踉踉蹌蹌走出,酸楚地道︰“我!”。

    張公子一愕,道︰“文大俠?”那女的緩緩回轉頭來,果然是娟兒!娟兒一臉迷惘問道︰“俊杰,這位公子是哪位?”原來這張公子乃是張家堡大公子張俊杰,張家堡乃是江南武林望族,在甦浙隱執武林牛耳。

    “他……他是我江湖上的一位朋友,受了傷在此靜養。”張俊杰道“他姓文,快見過文大俠。”文劍良見他睜著眼說瞎話,不理會他,只是睜睜的看著娟兒,道︰“娟兒,你真的忘了我了?”娟兒對他竟然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突然腦中一陣劇痛,道︰“你的朋友好生無理,我要回房休息了。”

    文劍良滿心悲愴,飛身挺劍刺向張俊杰,道︰“姓張的,你給娟兒吃了什麼迷藥?”眼見劍尖刺及張俊杰身上,娟兒叫道︰“莫傷我夫婿!”三枚袖箭嗤嗤射出,文劍良寶劍連揮擋箭,三枚袖箭均用足了勁道,竟是真的想取自己的性命!

    肩上舊傷未愈,現又添新傷,血汩汩而出,喃喃道︰“夫婿,他是你夫婿……”娟兒眼前一黑,險些跌倒,文劍良正待上前扶住她,娟兒道︰“你別過來!我沒吃過什麼迷藥!”潛意識里竟有個聲音道“他靠近你你便會失去兩個至親之人!”張俊杰趕緊扶住娟兒。文劍良萬念俱灰,仰天一聲長嘯,眼中滾下一顆英雄淚。

    這便是江湖嗎?數日前還是最心愛的人,現在卻會為另一個男子來取自己的性命!他這一聲長嘯,登時躍出數名彪形大漢,張俊杰道︰“姓文的對夫人無禮,你們將他拿下!”娟兒道︰“且慢!你們送這位公子出堡去吧,請文公子今後不要再打攪我和我的家人。”文劍良知娟兒定是服了什麼迷藥或是被控制意識的邪功控制了,用強怕是適得其反,只得應道︰“好,只要是你不準我做的事,從前我不會做,今後也不會。”

    出了張家堡,文劍良打定主意,去探訪四川唐門的掌門‘毒娘子’,總要把能讓人迷失意志的藥物及其解方弄清才罷。

    街上車水馬龍,甚是熱鬧。忽見八名大漢抬著一頂綠稠大轎子,轎簾沒有放下,可以見到轎中坐的是一絕美的番邦少女,瞧她身形苗條,應沒有多少重量,奇的是八名彪健的大漢竟是大汗淋灕。細一看方才知道原委︰這頂轎子竟然是用精鐵打制的,轎底與轎頂皆甚厚,看樣里面沒有鏤空,都是實鐵。

    一般轎子都以輕巧為佳,怎地造這頂轎子的人反倒怕轎子太輕了,莫非與轎夫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突然轎中少女道︰“落轎!”眾轎夫立時放下轎子,似乎對少女頗為敬畏,少女出了轎一指路邊的石凳道︰“這凳子,搬上轎去,姑娘我想要!”轎夫應道︰“是!”竟真的將四個石凳搬上轎子,那姑娘眼楮滴溜溜一轉,見西首的鐵匠鋪門口有一塊黝黑的生鐵,走過去跟鐵匠問道︰“您這鐵可也賣嗎?”

    鐵匠道︰“姑娘愛說笑,這是老匠的原材,不是用來買的。”那少女從袖里取出一塊金條道︰“本姑娘從不說笑,現在可以賣了嗎?”老鐵匠道︰“可以賣可以賣,連這鋪子也是姑娘的了!”少女指著鐵塊對轎夫道︰“搬!”四個大漢二話不講,把大鐵塊搬到轎上。少女西西一笑,上了轎子。

    八名轎夫咬了牙將轎子頂起來,顯是甚為吃力,一個轎夫竟把嘴唇咬出血來。文劍良實在看不過眼,攔在轎前,對那少女做個揖道︰“姑娘有禮了!”少女道︰“哎,天生麗質難自棄,又有人垂涎本姑娘的美貌,上來搭訕。听人說你們漢人比較內斂,原來比我們草原的勇士還坦率!”

    怎的稍有姿色的女人都喜歡講這種不要臉的言語?文劍良心中一酸,道︰“在下江湖一草莽,豈敢覬覦姑娘美色?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姑娘討教!”那姑娘見文劍良一臉誠懇,眼角掛著憂郁,倒放棄了遇攔轎者一律懲戒的念頭,正色的道︰“公子請講。”

    文劍良道︰“轎夫兄弟們亦是皮肉之軀,家中有父母妻兒,傷了有人疼惜,姑娘何苦與他們為難呢?”那姑娘道︰“這八位乃是知縣派來保護我的護衛,總冤魂不散的跟得我不得安寧。我特地命他們打造了精鐵轎子,不想他們抬著走了整整一日居然沒事,哎,只怪我生的不夠胖。只好加些石頭啊鐵啊的讓他們抬了明日可以告假回家與父母妻兒共聚天倫啊。”她這番話強詞奪理卻又情有可原,誰喜歡連吃東西的時候也有八條漢子在一邊盯著?

    文劍良道︰“倘他們真的告假,也只是多了些空閑的時間來怨姑娘狠毒,一身酸痛能聚什麼天倫?”那姑娘道︰“公子言之有理,明日不能讓他們告假,讓他們就呆衙門里,讓我的丫鬟看著,誰敢說我不是,就掌嘴。”文劍良苦笑一下,但不準說話總比抬著鐵塊逛街強些,道︰“姑娘既然來自草原,騎馬會更合適些。”那姑娘自知文劍良還沒有放棄拯救這些討厭的轎夫,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騎馬未必便修理不了人。

    那姑娘道︰“恩。喜歡抱打不平的公子,你怎不為自己肩上的傷口抱打一下不平?”文劍良這才想起自己肩頭適才出了血,現雖已凝固,卻尚未包扎,稍一用力便會滲出血絲。少女扔出一瓶子道︰“這是我大遼的外傷聖藥,只有沙場御敵的將軍皇上才賜的哦。”文劍良接了謝道︰“多謝,我倒似攔路求藥的了,多有打擾,在下先告辭。”言罷做了個揖。少女甜甜一笑作別。

    天色已暗了下來,文劍良尋了家客棧,脫了衣衫,在傷處涂上膏藥。初時一陣冰涼,甚為爽快,後面卻有些癢,最後是奇癢難奈,猛想起作別時少女的笑,似乎有點不懷好意。不會有毒吧?文劍良憋紅了臉,到最後竟有壯士解腕的念頭。江湖上真的不可輕信人,不相干的人都可能隨時讓你載個跟頭,下次這丫頭別栽我手上。忽聞有敲門的聲響,文劍良道︰“請進。”

    進來的正是白天的一個轎夫,他朝文劍良道︰“我家姑娘說白天錯手給公子的藥,本有兩瓶,想贈一瓶給公子,現在想用卻尋不到另一瓶,現特來要回,另贈公子一瓶解癢的藥粉,說是公子可能用得上。”瞧他哆哆嗦嗦的估計討回這“療傷聖藥”便是要用在他身上。文劍良將藥瓶給他,他又道︰“姑娘說這回不會拿錯了,怕公子不信,讓我先試藥。”言罷將他帶來的藥粉途些在臂上,文劍良本來心里還真在猶豫,沒想到她倒先考慮到了。

    這女子心思縝密,以後報仇雲雲就算了,少去惹她為妙。文劍良道︰“代我謝過你家姑娘,就說在下領教過她的高招,甘拜下風。”將那藥粉涂于傷處,還真就不癢了,傷口竟也不疼了。

    第二日,到市集買了匹馬,奔四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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