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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穿越] 貢茶 -【小戶千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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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4 22:31:1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內容簡介】:

人人都誇她好兆頭,一出生她爹剛漲了工錢、小叔叔親事說成,算命的還說她將來能提攜父兄發達,必是個旺夫益子的,大家都以為她過得順風順水是八字好, 噓,她是從現代穿越來的這祕密可不能說!

其實生活在古代還是二十一世紀都一樣,重點是懂得做人,有沒有十八般才藝沒關係,長得可愛、識得眼色,偶爾再發揮穿越優勢,做些未來才有的小玩具,賣到海外海撈一筆,誰能不把自己當福星?!

只是大人都以為她年紀小,老愛派她去當紅娘,先幫表哥來個廟口巧遇佳人,再來是自家大哥的姻緣也要靠她牽線,桃花還開到自己身上,幾個同窗小哥哥都商量著要跟自己定娃娃親,呃,人家她想自由戀愛啊,只好再當一回邱比特,這些對象能銷幾個就先銷幾個……

雖然她的靈魂是大學生的歲數起跳,但戀愛經驗值可是零,這個名滿京城的神算小神仙,到她們這鄉下來避難,既然當初有緣相識一場,她幫忙煮幾頓飯也算情義相挺,怎麼會演變成人約黃昏後、送你手帕兒的純愛戲碼?

還沒搞清楚自己是不是戀愛,就出現三家媒婆來求親,親事還沒說下,就先大吵大鬧起來,叫街坊看笑話,大人不在家,她只好跳出來撂一句「本姑娘不嫁」,大趕媒婆,誰知未來準婆婆們竟又帶著準新郎上門來,這下全不能得罪,只好請出米神坐鎮,她出難題問男主角們,結果得分都差不多,不得已祭出拋繡球那招,她若有心,便會拋到心上人手裏,這當中除了天意,還有他們兩個的心意

第一話   貴姐兒出生

  “又不是沒生過孩子現下大個肚子就成金貴人了,趕明兒要不要請人來家裡侍候著?”鄭婆子肩上扛了一把鋤頭從田裡回來嫠嫣嫗嫕,僮僠兢凘一進門聽見家裡兩頭豬餓的“嗷嗷”直叫,心頭有氣榕槍榧榵,箅箑筵箐嚷嚷了幾句,眼見二媳婦巧娘沒有迎出來蜣蜱蜥蜜,蜰蜚蜴蝂才要開罵,鄰居李大嬸走過來道:“他嬸魟魡魠鳳,墈墆墂墎剛看巧娘挑了水回來,扶著肚子直嚷腰酸,怕是要生了,你快往她房裡瞧瞧!”

  鄭婆子一愣,巧娘嫁過來八年,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來榮七歲,二兒子來華六歲,三兒子來富五歲,隔了這幾年沒了動靜,以為不會再生了,不想去年底又大了肚子,算算日子,確是這幾日就要生了。

  鄭婆子揭了巧娘房裡的簾子瞧時,果然見她躺在床上直哼哼,鋪在身子底下的一件舊衣已是水淋淋的,忙去後街找產婆。

  來榮幾兄弟本來跟著三叔鄭明業在池塘裡撈魚,聽得娘親快要生了,忙拿了木桶和魚網趕回家,一邊討論說:“咱家都是男娃,希望咱娘這回給咱添個粉嫩嫩的妹妹。”

  鄭明業十八歲,還沒娶親,不知不覺就做了孩子王,平素有空就領了幾個侄子往外抓魚捕鳥的,這會聽得幾個侄子的話,也樂呵呵說:“你娘一懷上,你爹可不是就念叨著想要一個閨女?咱們快些回去,沒准已生下來了。”這鄉下身子壯健的村婦,除了頭胎,生個孩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因此鄭明業見幾個侄子跑的飛快,怕錯過熱鬧的樣子,倒也不喝斥,反而跟著飛跑。

  待得來榮他們回到家時,只見爹爹鄭明發搓著手站在房門外跟肖婆子說:“記得生三個小子那會,不是挺快嗎?這次折騰了這半個時辰了,還沒生下來?”鄭婆子沒好氣說:“你沒看你媳婦那肚子,比有來榮他們時大了許多,怕又是一個大胖小子,得費些力了。”

  鄭明發一轉眼見來榮他們站在身後,悶悶說:“小子可夠了,咱家缺閨女呢!”正說著,房裡已是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鄭明發先是一喜,接著卻脫口道:“聽聽這哭聲,挺帶勁兒嘛!莫不成又是一個小子?”正驚疑著,卻聽產婆報喜道:“生了,生了,是個大胖閨女,母女平安!”鄭明發還沒回應過來,來榮幾兄弟已是揭了簾子擠進房裡,喜翻天一樣嚷道:“是一個妹妹,是一個妹妹,哈哈!”

  “哇,看這頭髮,好黑喲!”來富一看小妹妹軟乎乎的頭髮稀稀蔬蔬、濕淋淋的貼在頭皮上,好像用墨汁畫上去一般,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摸,手指才碰到小妹妹的頭,就被來榮打掉了手說:“小妹妹剛出生,不能亂摸的,看你,都把她摸哭了!”

  “她本來就在哭!”來富不服氣,一看小妹妹閉著眼,皺皺的小臉哭的紅通通的,一時卻不敢再摸下去,卻學大哥來榮的樣子打掉二哥來華摸向小妹妹鼻子的手,哼哼說:“都哭了,還摸?”

  巧娘身子壯實,雖則剛生完孩子,卻還有力氣喝幾個兒子道:“去去,都出去,別嚇著妹妹!”鄭明發忙也進來趕開幾個兒子,自己小心翼翼抱起小女兒,笑呵呵說:“我說想要一個閨女,果然心想事成,過年得還神酬謝一下。”

  鄭婆子送了產婆出去,這才笑眯眯進來說:“可得起個名字。老頭子在時,就排了二房的孩子該叫榮華富貴的,若是小子,來貴自然是現成的名字,閨女卻得另起名。”

  鄭明發早在妻子懷上時,就議定了好幾個閨女的名字,可是這會一看胖乎乎,軟綿綿的小閨女,卻覺得那些想好的名字一個也不適合,一眼掃過幾個兒子,遂笑了說:“先取個小名兒,就叫貴姐兒吧!”巧娘一聽鄭明發起的這名,不與村裡那些閨女們春呀花呀紅呀的類似,倒極滿意,農戶人講究也不多,當下就貴姐兒貴姐兒的叫起來了。

  鄭貴晴昏昏沉沉,感覺身體很是異常,耳聽得自己張開口發出一串串嬰兒哭聲,恍然如夢,待聽得眾人一聲又一聲貴姐兒貴姐兒的喊聲,心裡隱隱約約明白了過來,自己只怕是穿越了。正又慌又亂,卻被一雙大手抱了起來,接著被穩穩的抱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婦人的聲音說:“小乖乖,餓了吧?”

  貴姐兒聞得一陣奶香味,小嘴兒不由自主的向前拱了拱,只覺饑渴的很。耳聽得幾個小孩子的聲音笑著說:“娘,小妹妹嘴巴嘟起來了,好可愛呀!”接著嘴裡被塞進了什麼東西,輕輕一吸,固然溫溫、甜甜的,不由又急又慌,差點嗆著了。

  “喲,慢慢吸,沒人跟你爭。”巧娘輕輕撫貴姐兒的背,又憐又愛的說:“可是餓壞了!”

  貴姐兒心裡悲憐,卻無力反抗,條件反射吸了一通奶水,一吃飽便沉沉的睡著了。

  巧娘一見貴姐兒睡著了,輕輕的抱著放下,接過鄭婆子遞過來的一碗米湯喝了一個底朝天,這才籲口氣說:“貴姐兒算是一個有福的,這才出生,趕上的全是好事。”

  “雖是閨女,腳頭倒真是好。一懷上那會,明發就漲了工錢,這頭才生下,明發又得了賞錢,又得了幾日假,真真是福氣來著。”鄭婆子扳著手指頭說著話,對剛生下的孫女也極其滿意。

  鄭明發在方大戶家的帳房裡幫忙,本來不知道妻子要生了,只是剛巧方大戶家裡辦喜事,一時高興,賞了合府諸人,鄭明發算了算日子,也怕妻子快要生了,趁著此時機卻告了幾日假,不想才一回家,卻看到自己娘親趕著後街的產婆上門,倒是親眼看著女兒出生了。

  鄭家在甜泉村原也是大戶人家,只是鄭太爺五個兒子爭家產,打了許多年官司,家產大部分被大房得了,其餘幾房便敗落了下來。鄭明發的父親鄭尾生是鄭太爺的小兒子,只分得十幾畝薄田和現下住的這所院子。

        領著原配老婆和大兒子鄭明興、女兒鄭明芳過活,不上幾年,老婆又一病去世。看看女兒和兒子先前跟著在大宅過慣了好日子,並不會管家事,無奈之下只得托媒人又給自己說了一頭親事。進門來的便是鄭明發現下的娘親鄭婆子。

  鄭婆子農戶出身,身子壯實,相貌卻很一般。不過她一過門便操持起家務孩子,又生下鄭明發、鄭明業,把鄭尾生也服侍的妥妥貼貼,搏得鄰里一片贊聲。待得鄭明芳出嫁,鄭明興又娶了親,鄭尾生卻一病去世,留下鄭婆子又要面對鄭明興的冷眼,又要拉扯自己親生的兩個兒子鄭明發和鄭明業,天幸她心性堅強,倒是咬牙應付了過來。

  話說貴姐兒吃吃睡睡拉拉的過了十幾日,一時醒著,想起自己前世,啼哭了好半天。引得鄭婆子嘀咕道:“莫不是衝撞了什麼,怎麼今兒哭的一張臉全成紫紅色了?”說著不放心,趕忙蒸了幾個饅頭到媽祖廟裡上香,又求了一道香火來給貴姐兒系在脖子上,見她晚上不再亂哭,這才放下心來。

  貴姐兒其實還想哭來著,只是怕鄭婆子萬一來個迷信升級版,又說自己定是衝撞了更高級的神明了,只怕不是系一個香火那麼簡單,搞得不好得被灌幾口符水,這才生生忍下悲傷,只埋頭吸自己的奶水,專心做一個愛吃愛睡的好寶寶。

  還沒滿月,鄰里都揭了巧娘的簾子看過了貴姐兒,盛讚道:“難得的白白天胖胖,眉眼又清白,倒一幅夫人相。”說的鄭婆子滿心歡喜,從袖底摸出幾個銅板,走到媽祖廟旁請一個素日幫人算八字的的老道給貴姐兒算了一算。

        老道左手拈須,右手捏著手指掐算了半天,言道:“此女確是好命水,倒能提攜的父兄發達,將來也是旺夫益子的,好生養著罷!”鄭婆子聽得此言,拍著大腿說:“我就知道她是有來歷的,一出生,她爹明發便漲了工錢,她小叔明業前頭提的那門親又松了口,正是喜事連連呢!”

  老道接了鄭婆子的銅板,又囑道:“女娃子命大,你家怕壓不住,還得找家大戶人家做了契親,許給人家當乾女兒,再向人家要一個貼身小衣穿了,方保無事。”

  鄭婆子忙又問了一個詳細,回去路上便尋思找哪家當貴姐兒的契娘,想來想去,還得找明發的東家方大戶家。只是要攀上這門契親,極是不容易,怕得費許多周折。一路低著頭謀算,快到家時卻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仔細一看,卻是巧娘的大哥來了,不由喲一聲道:“親家舅舅,不是說你跟人行商出海了麼?卻回的這未快!”

《 本帖最後由 z1491625z 於 2011-7-15 00:3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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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4 22:38: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話   女兒該嬌養

  “這次順風順水,回的便快。這一回來,便聽說巧娘給我添了一位外甥女,這便趕著來看看。”巧娘的大哥方達一看是鄭婆子,忙把手裡提著的一個食盒遞與她,笑著說:“這是從鎮裡買的一點吃食,給你們嘗一嘗。

         ”說著又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瓔珞出來,呵呵直笑遞與鄭婆子先瞧了瞧說:“剛巧這次出海得了一個瓔珞,正好給我外甥女當見面禮。”

  鄭婆子跟方達客氣了幾句,又就著方達的手裡瞧了瞧瓔珞,點頭咂嘴讚歎道:“看著倒像是大戶人家小姐才佩戴的物事,可叫親家舅舅破費了。”

  “自家外甥女,有好的物事自然先與她。”方達一路說,一路隨了鄭婆子跨進門,在巧娘簾外叫了一聲。巧娘早聽得大哥的聲音,這會兒忙應了,笑著說:“貴姐兒雖沒滿月,但你是自家大舅,也沒什麼講究,只管進來瞧瞧罷!”

  鄭婆子把一個蓋碗淨了淨,尋了鄭明發珍藏著一包茶葉,好歹沖了一蓋碗茶進去與方達喝,嘴裡說:“這雖不算好茶,味道卻清香,親家舅舅潤潤喉嚨罷!”

  方達接了,卻因簾子被鄭婆子揭的猛了,捲進一點豬燥味來,遂不動聲色說:“親家,養的兩頭豬若是賣了,可還會再養?照我說,家裡不算寬敞,又新添了一個孩子,不如莫養豬了。得空只做些刺繡來賣還劃算些。”

  鄭婆子心裡嘀咕道:做刺繡若是賺的錢能多過養豬的,誰還巴巴的非要養豬不可?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方達似是看穿了鄭婆子的想法,笑道:“若是做些普通的刺繡,自然賣的不值錢。我這次從海外得了好幾種精緻的圖案,你們描了繡在屏風布,自然能賣個好價。”

  “這敢情好!”鄭婆子看看天也不早了,想留方達吃飯,便往街上去買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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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4 22:47: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話   女兒該嬌養

  “這次順風順水,回的便快。這一回來,便聽說巧娘給我添了一位外甥女,這便趕著來看看。”巧娘的大哥方達一看是鄭婆子,忙把手裡提著的一個食盒遞與她,笑著說:“這是從鎮裡買的一點吃食,給你們嘗一嘗。

         ”說著又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瓔珞出來,呵呵直笑遞與鄭婆子先瞧了瞧說:“剛巧這次出海得了一個瓔珞,正好給我外甥女當見面禮。”

  鄭婆子跟方達客氣了幾句,又就著方達的手裡瞧了瞧瓔珞,點頭咂嘴讚歎道:“看著倒像是大戶人家小姐才佩戴的物事,可叫親家舅舅破費了。”

  “自家外甥女,有好的物事自然先與她。”方達一路說,一路隨了鄭婆子跨進門,在巧娘簾外叫了一聲。巧娘早聽得大哥的聲音,這會兒忙應了,笑著說:“貴姐兒雖沒滿月,但你是自家大舅,也沒什麼講究,只管進來瞧瞧罷!”

  鄭婆子把一個蓋碗淨了淨,尋了鄭明發珍藏著一包茶葉,好歹沖了一蓋碗茶進去與方達喝,嘴裡說:“這雖不算好茶,味道卻清香,親家舅舅潤潤喉嚨罷!”

  方達接了,卻因簾子被鄭婆子揭的猛了,捲進一點豬燥味來,遂不動聲色說:“親家,養的兩頭豬若是賣了,可還會再養?照我說,家裡不算寬敞,又新添了一個孩子,不如莫養豬了。得空只做些刺繡來賣還劃算些。”

  鄭婆子心裡嘀咕道:做刺繡若是賺的錢能多過養豬的,誰還巴巴的非要養豬不可?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方達似是看穿了鄭婆子的想法,笑道:“若是做些普通的刺繡,自然賣的不值錢。我這次從海外得了好幾種精緻的圖案,你們描了繡在屏風布,自然能賣個好價。”

  “這敢情好!”鄭婆子看看天也不早了,想留方達吃飯,便往街上去買肉。

  這裡方達見貴姐兒還沒醒,卻等不及了,把她抱了起來,往她脖子上套那個瓔珞。

  貴姐兒正睡覺,卻感覺有人往她脖子上掛了一個東西,接著耳朵又被撚了幾下,打個小呵欠睜開眼來,卻見一個男人湊近她說:“小耳朵又厚又軟,耳垂子也長,分明是一個有福的,可別薄待了她。”

  “可不是嬌養著她?”巧娘抿嘴笑著道:“還沒出月子,倒收了幾件禮物,說她沒福都沒人信。只是大哥這瓔珞,理該送與大嫂戴著才是,怎麼拿來送與她小小孩子?”

  “不打緊,將來沒准連人帶物又進了我們方家了!”方達瞧著貴姐兒,越瞧越愛,只恨不得這是自己的女兒,嘿嘿直笑問了貴姐兒的時辰八字,竟有聯親的意思。

  方達自家婆娘連生了五個兒子,竟沒一個女孩兒,這回得知妹妹產下一個女孩兒,如何不高興?出海才一到家,婆娘就拉了他嘀咕道:“巧娘產下一個女娃兒,取名叫貴姐兒,雖還沒滿月,已是聽聞乖巧異常,你可瞧仔細了,若是生的好,得跟巧娘悄悄的說了,將來與我們親上加親。”方達先存了此心,這會自然透出話來。

  巧娘聽出大哥的意思,倒吃吃笑了說:“要我的意思,自然是願意的,只是婆婆讓曾半仙曾道人給貴姐兒算了八字,說她八字大,得要一個八字比她還大的婚配,方才壓的住,只怕信哥他們幾個八字壓不住她。”

  “這且再說罷!”方達尋思找人給自己兒子與貴姐兒合一下八字,若是合不上時再說。

  貴姐兒摸清楚來人是自己舅舅,待聽得舅舅與娘親的話,差點嚇出一身冷汗。我的媽,這便開始求親了。若不是老道說咱八字大,這便要被許了人家了,可太危險了。

  方達見貴姐兒眉頭皺了皺,接著又舒展開了,這會轉動眼珠瞧他,不由笑道:“這才多大,臉上便有這些表情出來了,可知以後必是一個聰明的。保不准還能提攜父兄。”

  方達走南竄北,見識頗廣,他說出這話,巧娘自然是信的,喜的又抱了貴姐兒直親,笑著說:“承舅舅貴言了!”

  方達三兄弟都是行商,雖不算大富大貴,卻也是殷實人家。當初鄭尾生在時,家境還不錯,且鄭明發當時剛考中秀才,正是前途一片前明的時候,上方家向巧娘提親,方達自是一口應承。不想鄭尾生一過世,原配所生的大兒子鄭明興便霸了大部分家產,鄭明發為了母親與弟弟,只得放棄考舉人,托人進了方大戶家當帳房。

        方達也想過悔婚,無奈巧娘並不嫌棄鄭明發,只得讓她嫁了過來,及後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小日子雖不算很難過,畢竟沒甚前景。

  方達沉思一會,這才把心中謀算了小半年的想法和盤托出:“巧娘,當初把你婚配給明發,卻是看中他是一個讀書人,甚有前途,如今他只在方大戶家當帳房,每月得的是一點死銀子,雖餓不著你們,依哥哥看來,卻無甚用處。

        不若重拾經學,下點苦功考個舉人罷!你且放心,明發若重拾經學,家裡一切費用和上京考試的總總費用,為哥的全包了。”

  “這……”巧娘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猶豫著說:“大哥這幾年出海行商雖也賺了些,但信哥他們也漸漸大了,怕要用到銀子。再者,明發早年雖考取了秀才,然停了這幾年,再要拾起經學,怕是生蔬了。若是考不中舉人,卻費了銀子,又失了方大戶家那份工,可怎生是好?”

  方達揮手止了巧娘的話道:“你且莫憂心那麼多。實話對你說罷,我這次出海,卻是狠賺了一筆的,尋思找個鋪面做些綢緞生意,不再出海了。只是自古便分士農工商,做商人的,再有錢也比不上做官的。

         信哥他們又不是讀書的料,你家榮哥他們又還小,待要扶持一個信得過的來考取功名,除了明發再無其他人選,少不得搏一搏。若是明發考不中,我自有法子再為他謀得一份不錯的工。”

  貴姐兒聽得方達的話,知道這是一個極會謀劃的人。他若是培養了爹爹當上官兒,爹爹自然得為他服務,官商自然就勾結起來了。雖然有考不上的風險,但是比起考上的利益來說,卻是值得大力投資的。

  巧娘聽得方達如此說,自然意動,笑道:“待晚間明發回來,我卻與他商量了,過幾日貴姐兒滿月,自然過去拜訪哥哥嫂嫂,再細細的說。”

《 本帖最後由 z1491625z 於 2011-7-14 23:4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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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4 23:47: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話   嬰兒聽床腳

  吃飯時,巧娘先把方達的意思跟鄭婆子說了,鄭婆子自然歡喜,忙著在碗底先臥上兩個雞蛋,這才盛了飯,又挾了好幾塊肉放在飯上,看看再挾菜那肉就要掉下來了,這才把飯放到方達面前說:“親家舅舅,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讓你見笑了!”

  鄭婆子初時嫁與鄭尾生作填房,上頭雖有原配所生的大兒子鄭明興冷眼看著她,畢竟得尊她一聲娘,並不敢太過份。也算過了十幾年的好日子,不想鄭尾生一病去世,族裡長輩全助著鄭明興,不把她與鄭明發鄭明業放在眼裡,全靠鄭明發爭氣,助著她渡過了艱難的日子。

  因巧娘這頭親事是鄭尾生在世時定下的,還道方家必定會悔婚,不想方達如常把妹子巧娘嫁了過來,鄭婆子當時就說了:“親家舅舅好信義,將來必有好報。”因此,對方達格外尊敬,更兼方達每回來看妹妹,從沒空過手,言語態度也從沒透出看輕鄭家的意思。

         鄭婆子對巧娘這個大哥,便存了十二分的厚待。每回方達來了,鄭婆子甚至不讓巧娘下廚,只讓她伴著方達說話。這回方達說要助著鄭明發重新考舉人,鄭婆子如何不感激,吃飯時只是刻意奉承方達。

  方達因又贊貴姐兒好福相,笑與鄭婆子道:“雖是女娃兒,你們可莫看輕了她,待得略略懂事,也該讓她讀書識字。”

  鄭婆子笑呵呵回道:“論理來說,小戶人家的女娃兒,就是草籽命,哪裡金貴得起來?偏生鄭家與別家不同,自打鄭太爺那代起,男丁一生就是一串,女娃兒卻生的少。這一少就嬌養起來了。現下明發就止得一個大姐明芳,還是前頭人所生的。

         我生完明發雖也育了一個女兒,不上一歲卻沒了,傷懷了小半年,及後來又生下明業,才解了一些悶氣。再說明興這一房,也是生下三個兒子後才育了一個女兒的,如今看待的比兒子們還金貴。更別論咱們貴姐兒了。如今咱們吃飯,來榮他們幾個還怕貴姐兒躺大床上沒人陪,幾個猴子難得的安靜下來守著妹妹呢!”

  說的方達倒笑了起來。

  至晚間鄭明發回來,巧娘把方達的話轉述了,鄭明發自然是願意的。他現下日間在方大戶家做事,晚間回來便教自己幾個兒子讀書寫字,究竟放不下從前那份心思,常趁著空隙自行看經學之書,胸間也藏有一些獨到的時論,只是上有老,下有小,萬不敢棄下家庭負擔,再作那些趕考的想法。如今又有了機會,不禁喜動顏色,笑道:“雖說貴姐兒好腳頭,一出生便帶攜了幾件好事。但這件事卻是你大哥疼愛你之意,若是我考上了,你自然是夫人了,呼奴喊婢的,也不用再鎮日勞作。”

  巧娘見鄭明發並不擔憂萬一考不中之事,倒似胸有成竹一般,便也放下心來,尋思究竟是自己大哥助著,考中了自然曉得報答,若是真考不中了,將來這份人情再慢慢的還也使得的。因此也帶笑說:“看我大哥那意思,倒有幾分把貴姐兒當媳婦兒,先助著親家發達的意思,並不單單是疼愛我這個妹妹。”

  巧娘說起方達是十分中意貴姐兒的,若是鄭明發考不中了,方達家自然是一門體面的親事。若是考中了,也得與方達家聯親,兩家結成一家,牢固關係,才不枉方達培養鄭明發一場。說來說去,貴姐兒似是許定了方達家的兒子了。

  鄭明發聽了巧娘的話,遲疑一會說:“咱家貴姐兒不是八字大,怕他們家兒子壓不住嗎?而且,要是配他家大兒子,年齡卻嫌大了些。若是配他家小兒子,卻委屈了我家貴姐兒。”

  巧娘捅捅鄭明發的額頭說:“他家大兒子信哥兒都快可以娶親了,自然等不得我們貴姐兒長大。只在底下幾個中挑一個罷了。至於說八字大這件事,卻還有一法可解決。”

  巧娘說著,見貴姐兒醒的不甚安穩,忙把她抱起來把尿,果然憋了好大一泡尿。待得把完尿,把貴姐兒妥妥當當放到大床上,小心蓋好被子。回頭見鄭明發還等著她的下文,這才接著說:“貴姐兒八字大,只要在出嫁當日請幾個命硬的婆子伴著她,壓下她的煞氣,自然衝撞不到她的相公上頭。且信哥兒底下還有四個弟弟,總不會個個的八字都輕浮的不經一沖。”

  自打鄭尾生去世,鄭明發便生生明白了人情冷暖,但他畢竟是忠厚的讀書人,心底還是殘存著些許讀書人的傲氣骨氣和迂直,覺得方達助著自己,自己便要把女兒許配與他家兒子這事,有點兒賣女求榮的味道,心中委實不大樂意,再加上,他總還認為自己是書香世家,女兒也該嫁入書香世家,而不是商人之家。

  見鄭明發不作言語,巧娘也知道他心中有疙瘩,歎一口氣說:“你若真不願意咱家貴姐兒嫁到方家,我便想法子拖著此事罷!只是一條,你若是考上了,大哥的恩德可得加倍的回報才是。”

  “這個當然!”鄭明發心中感激巧娘,不顧老夫老妻,伸長手便摟過親了一口說:“得妻如此,夫複何幸!”

  巧娘羞紅了臉,推開鄭明發說:“仔細貴姐兒看了去。”

  “貴姐兒曉得什麼?”鄭明發燈下看巧娘,見她這段子身段越法圓潤了許多,此時紅起臉來,顏色極是動人,不由又伸過手去緊緊摟住,低聲說:“還有幾日才出月子?我有些兒等不得了!”

  貴姐兒被一些曖昧的低語聲吵醒了,張開一雙嬰兒星星眼,就著朦朧的燈光,看到大床前一雙人影正相擁著親嘴呢!一時嚇得忙又閉上眼,心裡道:不知道嬰兒會不會長針眼?

  巧娘終是不敢由著鄭明發胡來,推開他說:“現下可不行,你都忍了這幾個月了,也不差這些時候,……”

  鄭明發一把堵住巧娘的嘴,過一會才鬆開,喘著氣說:“一刻也等不得了,可怎生是好?”

  巧娘又啐了鄭明發一口道:“你舀一桶冷水,洗洗去去火罷!”

  “我這當口火燙火燙,這一桶冷水下去,怕得大傷元氣。傷了我的底子,異日後悔的可是你。”鄭明發卻還是癡纏。

  貴姐兒躺在床上聽得這話,小心肝亂跳:老爹,你可要忍住啊!至少忍到俺這個未滿月的小嬰兒睡著為止,那時,任你地動山搖,俺只香夢沉酣。一邊亂想,一邊默數綿羊。天幸嬰兒容易困倦,不一會就又沉入夢鄉了。至於老爹老娘最後有沒有那啥啥,貴姐兒就不得而知了。



第四話   被占了便宜

  貴姐兒滿月後,巧娘略收拾了收拾,本待上方達家去的,方達卻帶了自家婆娘董氏和六歲的小兒子方文偉來了,還帶了許多吃食過來。

  “哥哥,嫂嫂,來便來罷,又帶這許多東西做什麼?”巧娘抱了貴姐兒迎出門口,嘴裡嗔怪了幾句,騰出一隻手去摸方文偉的頭道:“小半年沒見,偉哥愣是高了大半個頭。”

  貴姐兒被巧娘打橫抱著,眼睛只瞧得見藍藍的天空,大人們如果不湊過來看她,她便瞧不見別人的臉,這會兒聽得偉哥兩個字,想起前世某種極受男士歡迎的藥物,眼珠不由骨碌碌轉向旁邊,使勁想去瞧是哪個倒楣催的孩子叫了這個名字。

        這一使勁,頭倒略略轉向外,還沒瞧清楚前面的人,卻聽一個婆娘驚奇的叫道:“才滿月,這個頭就曉得動了!”說著過來托起貴姐兒的脖子,把她扶著靠在胸口抱了過去,嘴裡“嘖嘖”聲逗著貴姐兒玩。

  貴姐兒聽得自家娘親管這個婆娘為嫂子,知道這是大舅母,見她落力逗弄自己,只得很給面子的跟著學她的聲音“嘖”了一聲。

  “喲,天啊,出聲了,出聲了!跟著我嘖了一聲哪!”董氏生了五個兒子,一見別人生女兒就眼紅,此時見貴姐兒白白胖胖,小鼻子圓圓的,小嘴嘟著,特別的惹人愛,一抱過來,軟乎乎的,非但沒有農家奶娃那股洗不乾淨的尿燥味,倒是飄出一股好聞的奶香味,不由心肝兒肉的叫起來,顧不得避嫌,沖巧娘就說:“這個兒媳婦我可要定了!”

  巧娘先是一愣,臉上卻馬上裝出笑來,嘴裡說:“瞧我,都忘了請你們進家了,盡站門口閒扯呢!”說著讓方達夫婦和方文偉進門,又朝方達說:“婆婆前天把家裡兩頭豬賣了,把豬圈打掃的乾乾淨淨,現下堆了柴草,再沒以前那股豬燥味熏人了,哥哥嫂嫂只管放心進去。”

  董氏聽得這話,倒笑了說:“說的倒像我們是嬌滴滴的美人,味兒一熏就倒了似的。”

  鄭婆子聽得人聲,也早迎了出來,嚷道:“親家舅舅親家舅母快些請進來罷!明發出門去買東西,還道買了回來,就帶了巧娘和貴姐兒到親家舅舅家坐一坐呢,不想你們倒先趕來了。”說著話,看方達夫婦進了門,忙著搬椅子騰地方讓方達夫婦坐下,又去摘下掛在鉤子上一個小籃子,取出一盤自製的蕃薯乾塞與方文偉吃,這才緊著泡了茶過來遞與方達夫婦。

  董氏暗暗點頭,鄭婆子不愧跟著鄭尾生過了十幾年好日子,這些待客之道倒沒忘,做的有模有樣,大人孩子都沒冷落著,輕重遠蔬分的清清楚楚呢!眼見巧娘讓她喝茶,伸手過來要接過貴姐兒,卻不捨得還回去,笑著道:“茶先放著,我待會再喝。”一壁說一壁又去逗弄貴姐兒,想讓她再跟著學“嘖嘖”聲。

  貴姐兒見董氏嘴裡“嘖”個沒完,心裡煩膩:大人真無聊,這麼一個聲音也能重複這麼多次不帶一點變化的。怪不得許多嬰兒無緣無故就哭呢,肯定是被大人悶哭的。

  方文偉吃了幾塊蕃薯乾,也圍過來看貴姐兒,嘴角還沒擦乾淨,便嘖的一聲親在貴姐兒臉蛋上,又用嘴去拱貴姐兒胸口,想逗她笑。

  貴姐兒被方文偉這一親,只覺臉上粘粘的,帶了一股蕃薯味,再被他往胸口一拱,雖說對方只是小男孩,也覺被占盡了便宜又沒法討回來,心裡著急,只得使出唯一*****鐧,哇哇大哭起來。

  “可能餓了!”巧娘聽得她的哭聲,忙從董氏懷裡接過貴姐兒,背過身子解開上襟便餵奶。董氏和方文偉還不放過她,圍了過來觀看她吸奶,一邊討論道:“吸的可帶勁了,力氣不小。這麼能吃,怪道抱過來沉沉實實呢!”

  鄭婆子聽得董氏說話不避忌,便提醒道:“親家舅母,貴姐兒還小,臉嫩,經不起贊。”

  董氏這才想起這鄉下的風俗一般不當著奶娃娃的面贊她的,反而是要當著她的面說她醜說她像貓兒狗兒之類,道這樣才好養活。不由拍了拍手說:“貴姐兒這般惹人愛,我一見愛都愛不過來,倒忘了這個了。”說著待要依風俗說些反話數臭貴姐兒,見貴姐兒已是吃完奶沉沉睡去,一時怕吵著她,卻止了話,只揮揮手示意巧娘先把她抱進去睡覺再出來說話。

  巧娘安頓好貴姐兒,出來時見鄭明發也買了東西回來了,正跟方達夫婦說話,忙也搬了一把小椅子過去坐下。

  方達聽得鄭明發已是辭去了方大戶家的工,又打聽得家族裡出去做過官的一位同宗不日將會回鄉,打算去拜訪他,想法拜在他門下當弟子。不由撫掌道:“妹夫倒真開了一些竅,不像一些自高身價的貧家學子,只一味讀死書,不曉得人情世故,卻異想天開一步登天,平步青雲。

         一個人會讀書,卻不一定會做官,一個會作官的,也不一定就滿腹經綸。若是腹內既有經學,又曉得結交人,這才能事半功倍呀!”

  鄭明發點點頭,這些年為生計奔波,看了許多世情,自是明白一些事情的關鍵之處。如今若能先拜在同宗門下當學子,不怕同宗不為自己出一份力。有同宗為自己出力,再有舅爺為自己出錢,只要考場上發揮的正常,這個舉人怕不是囊中之物。

  幾個人計議良久。方達又招了巧娘上前,與了她一張銀票說:“往後妹夫只管讀書,家中之事你卻得好生操勞著,該花銀子的地方只管花。我每月過來看望你們,若是銀子不夠花了,只管告訴我。”

  巧娘應了,收好銀票,待見鄭婆子去廚下倒水,悄悄跟進去,從懷裡拿了銀票出來道:“婆婆,這個銀票由您收著罷!”現下還是鄭婆子當家,雖是大哥給的銀子,巧娘卻怕鄭婆子介意。

  鄭婆子這回倒開通,溫言道:“這是你大哥給明發用的,你只管收著。家裡田地有收入,明業又常時打了鳥去賣,倒還不是很難。若真難了,我再與你拿來用便是。”

  巧娘忙應了,進房放好銀票,這才出來與鄭婆子商議中午買些什麼款待大哥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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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4 23:48: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話   張黑桃說親

  鄭明發在舅爺的幫助下重拾經書,欲待明年考舉人的事蝁蜳蜧蜡,誒誏誦語沒多時便在鄰裡親戚間傳開了。家裡忽然比往常熱鬧了些,親的蔬的親戚都忙著先來打個照面銓銥銢銤,覞覡覝覟深怕待鄭明發真個考中舉人時,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鄭明發也不拂他們的面子漾漸漂漰,褐裶褌裫耐著性子應酬著。應酬了幾日,這才說道自己現下需要靜心讀書嘕嗹嘐嘛,塾墐墋墅改日再請親戚們來坐,這些親戚們方才散了。

  不想才靜得幾日,卻有本家一位不常來往的嬸婆上門,這回卻是為鄭明業提親來著,把鄭婆子喜的一愣一愣。先前托了媒人四處為鄭明業說親,人家姑娘不是嫌他是小兒子,將來分不到什麼產業,就是嫌他是繼室所出的兒子,在宗族裡說不上話,更有那膽大的姑娘,曾遠遠見過鄭明業的,說道憑他那瘦巴巴的身子骨,走路還打晃呢,嫁了他那有個盼望。

         因此要為他說個親,竟費了許多口舌還沒成事。上回有個松了口的人家,鄭婆子本以為這頭親事定能說成了,誰知人家說道聘禮不能少於鄭明發當初娶巧娘下的聘禮,還要再打四樣金飾,過了門一個月就得分家自個過小日子等等。

        把鄭婆子氣的倒仰,背地裡暗罵了好一陣,此事自然不再提。如今卻有人自動上門來說親事,且不說人家姑娘如何,單是女家托人上門來男家這件事,就夠榮耀的。

  巧娘在房內聽得本家嬸婆上門,忙抱了貴姐兒出來瞧個究竟,聽見嬸婆所提的姑娘卻是村裡張家的姑娘,名叫黑桃的,不禁詫異。那張黑桃又高又壯,父兄又得力,她不挑人還罷了,怎會反讓嬸婆上男家提親?

  鄭婆子聽得是張黑桃,這個姑娘她也是見過的,一看就是幹活的一把好手,身段有前有後,正是鄉下最受歡迎的媳婦人選。要說自己讓媒婆去說親,也不敢挑他們家去說,這會媒婆反上門來說她家,也跟巧娘一樣愣住了。

  嬸婆最會察顏觀色,分辨心思,見了她婆媳兩人的表情,如何不明白她們的想法,只呵呵笑著說:“論起來,張家姑娘你們也是見過的,雖不敢說百裡挑一,但上他家提親的卻是踏破了門檻。只是張家姑娘心性與人不同,說道嫁人不嫁田,只想挑個知冷知暖的體貼人兒過日子。

        這就看中你家明業了,張老漢也疼女兒的,自然依了,因此請了我上門來問一聲,若是行,你家便請了正經媒婆上張家去提親,聘禮什麼的,任憑你家的能力出,也沒甚特別要求。若是有甚不妥,或是八字合不上,或是你家明業已先說了人了,卻悄悄的別作聲,只當我沒來過。”

  鄭婆子和巧娘互相疑惑的對看一眼,摸不清張家的真實想法,要說,這自然是一門求之不得的好親事,只是姑娘家如此主動,反令人生出一些想法來,一時便沉吟著,只拿眼看嬸婆。

  嬸婆本是一個老人精,因此張家才會托她來說這個話。如今見了鄭婆子和巧娘的神色,知道一些門面話卻是哄不了她們,只得咬咬牙說了實話。

  原來張黑桃心氣高,一心想挑個好人家才嫁。可是自家只是農戶,再怎麼挑,不過是在村裡挑一戶好些的、門當戶對的農戶嫁過去罷了,高門大族啥的卻怎也輪不上她。雖是如此,她卻總不甘心,現下上門提親的雖多,卻咬緊牙關,只是不應承。

         前些時聽得鄭明發欲待明年重考舉人,又已托在鄭家那做過官的本家那裡做了學子,卻是一個有前途的。因此思量著若是鄭明發中了舉人,鄭明業也算是舉人的弟弟,再怎麼說,也比一般農戶強。若待鄭明發中了舉人再來說,只怕這頭親事還輪不上她張黑桃。因此上定下神來跟爹娘商量了幾日,才決定請了嬸婆先來探下口風。

  貴姐兒在巧娘懷裡聽得嬸婆的話,大大吃一驚,這個張黑桃不過一個鄉村女子,卻這般會為自己謀算,只怕是一個不簡單的,若是進了門,老娘不知道會不會吃她些暗虧?

  鄭婆子和巧娘聽得嬸婆解說了這一大篇話,這才信了張黑桃確是真心想嫁進鄭家,這自然是極好的事,哪會不應承?當下就講明瞭什麼日子拿貼子合八字,什麼日子請媒婆上張家去提親等等,商議完畢,這才拿根紅繩串了一吊錢謝嬸婆。臨走又把上回方達送家裡來的吃食包了一油紙包遞與嬸婆,令她拿去與幾個孫子們吃。

  待送了嬸婆出去,鄭婆子便拍著大腿說:“我說先前請了媒婆為明業提親,總是不成事。卻原來他的姻緣未到,這回姻緣到了,不用去說,人家倒先上門來說了。又是一門知根知底,難得的好人家,可知風水輪流轉,讓人憂幾年,又讓人喜幾年,不會絕了人的路,也不讓人太順心。老天慣會拿捏住咱們凡人,一切得順天意行事哪!”說著興沖沖的拿了籃子,裝了一點吃食,說道要先去媽祖廟裡答謝神恩。

  貴姐兒看鄭婆子來去匆匆,沒一會就回來了,這才知道媽祖廟裡離家裡極近,怪不得鄭婆子拜的勤,原來不過半盞茶的腳程。

  鄭婆子掛好籃子,老臉笑成一朵菊花對巧娘說:“我對著媽祖娘娘說道明業欲娶張家姑娘的事,一溜兒三個勝杯,真正大吉哪!今兒老道不在,要是老道在,還得再叫他為明業蔔一個卦。”

  巧娘聽得大吉,也笑了說:“可知天註定張家姑娘是咱家的人,月老都安排好的姻緣哪!”
  婆媳兩個討論了一會,又商議聘禮該給多少,要不要上鎮裡再打幾樣金飾之類。張家雖說聘禮只憑鄭家能力出,究竟不能太寒酸,也得有幾樣拿的出手,方顯了鄭家的面子。

  待下午鄭明業從田裡回來,得知張家托人來說張黑桃,一張臉倒漲的通紅,老半天憋出一句話說:“她那身子壯的很,將來過了門,要是打起來,只怕我打不過她。”一句話引的全家笑的半死。



第六話   洗澡隱私權

  看看日頭偏西,巧娘忙著燒水讓幾個兒子洗澡。這陣子收拾了一間小廂房給鄭明發讀書用,還深怕幾個兒子在家吵著他,天天趕了出去,跟著鄭明業出去打鳥抓魚下田的,看看兒子們的一張臉全曬的賊黑賊黑,不由有些心疼他們,尋思天越來越熱,要是曬出什麼事來,可不好,少不得也把兒子們送到學堂上學罷了!

         這村裡大多數孩子都是十歲上才上學堂的,幾個兒子在家跟著鄭明發也認了不少字,這會兒送到學堂去倒也沒問題,只是一下子全送去,要送三份束修,卻有點猶豫。若是只送了來榮來華這兩個大的去,又怕小的來富不依,且來富一下子失了兩個哥哥作玩伴,也坐不住。

  巧娘一路想著,一路打發幾個兒子洗完了澡,這才舀了水給貴姐兒洗。

  貴姐兒滿月後,因天越來越熱,巧娘給她洗澡時並沒關房門,還任由幾個兒子揭了簾子看她給貴姐兒洗澡。所以,貴姐兒每到洗澡時間,便有些心情不爽,雖說看自己洗澡的是幾個親哥哥,可自己好歹是女孩子,怎能任由人看個夠?

        因此洗澡時一見簾子被人揭開,就哇哇大哭,簾子一放下就停了哭聲。引的巧娘萬分奇怪,心中不信貴姐兒真個懂得有人看她洗澡不高興,便叫幾個兒子揭簾子試了幾次,結果見貴姐兒果真瞪著簾子看,一揭開就哭,一放下簾子就不哭了,一時樂的跟鄭婆子說:“這未小的女娃,倒懂得害臊了,這可奇了!”

  鄭婆子也樂了,笑著說:“咱家貴姐兒金貴著呢,洗澡可別叫人亂看了去。”婆媳兩個雖這麼逗趣說貴姐兒,畢竟不信她小小嬰兒真個懂事了,還是沒攔著來榮幾個亂揭簾子。貴姐兒一則見自己反抗無效,二則也怕做的真出格了引人懷疑,只得放棄維護自己的洗澡隱私權,心中悲泣幾聲,任由幾個哥哥觀看去了。

  “妹妹小手臂分成四節,小腿也是分成四節,很像蓮藕。還有你們看,她小手還有五個酒窩呢!”來榮揭了簾子,把頭探進去看貴姐兒,一邊看一邊評價。

  “妹妹小肚子鼓鼓的,小屁股全是肉,很像在水裡游泳的青蛙。”來華不甘落後,也探頭進去評價。

  貴姐兒聽得哭笑不得,鼓著腮幫子吹了一下口水,吐出一口悶聲,默念道:不要跟小屁孩們一般見識,沉住氣,沉住氣。雖是這般默念,還是忍不住氣的半死,我哪裡像青蛙了?聽聽這形容詞,沒的噁心人。待我長大了,有你們好看的。

  巧娘左手扶在貴姐兒背上,讓貴姐兒的脖子靠在手肘上,手掌輕托著貴姐兒的小屁股,右手拿毛巾幫貴姐兒洗小腿內側,一路洗一路聽得來榮幾兄弟討論貴姐兒的身體結構,不由眯眼笑了,忍不住托起貴姐兒的小屁股狠親了一口。

  “嗷!”貴姐兒冷不妨小屁股著了一記狼吻,心中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揮舞小手小腳哭了起來。

  “娘,你把小妹妹親哭了!”來榮他們在簾外大驚小怪,嚷了一聲道:“哭的這麼慘,看看是不是親破皮了?”說著三個人擠進房內,湊近了去看貴姐兒的小屁股。剛好巧娘拿毛巾圍住貴姐兒的肚臍,托高她的小屁股去察看究竟,見來榮他們都擠過來,轉過身來喝斥他們說:“快些出去,都擠了進來幹什麼?小心嚇著妹妹!”

  巧娘這一轉身,貴姐兒就正面對著來榮他們,見來榮他們的臉就在自己小屁股下面轉動,小小心裡真個羞惱交加,用力大哭出來,這一使勁,“嘶”的一聲就尿了出來,正好來榮最近她,又張著嘴說話,這個尿柱就直接噴進來榮嘴裡,來榮驚叫一聲,嘴巴忙閉上,頭臉也早著了一些尿水,他慌亂中向來華來福身後一避,來華和來福迎面而上,也被濺得一臉尿水,各各驚叫一聲,用衣袖去擦,嚷道:“好大一泡尿!”

  來榮往地下直呸,吐了好多口水出來,天幸奶娃娃的尿並不臭,除了一點點奶燥味之外倒並沒什麼,只是心裡不舒服,還在幹嘔著。

  讓你們再看我洗澡,讓你們再看我洗澡。貴姐兒尿了來榮他們一通,心裡稍稍消了氣,再一看來榮他們的狼狽樣,卻又忍不住在心內唱道: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貴姐兒本來哭著,這會心內卻又笑著,發出的哭聲便有些古怪。巧娘聽貴姐兒哭的不同往常,只以為剛剛真把貴姐兒吻破皮了,顧不得其它,只是先去察看她的小屁股,見被自己親過的地方確實一個紅紅的印子,不由深悔,一邊哄貴姐兒,又忙著幫她擦乾身子穿上衣裳,嘴裡又埋怨自己道:“都怪娘,都怪娘,可把咱貴姐兒親痛了,真該打!”說著又喝斥來榮他們道:“讓你們不要擠進來,偏擠進來,這下可嘗著妹妹的尿水了。”

  來華來福已用衣袖擦乾了臉,瞪大眼說:“才洗的澡,這下被尿了一頭一臉,得去再洗一次了。”一邊卻指著來榮大笑。

  來榮哭喪著臉說:“妹妹的尿剛噴進我嘴裡,倒楣死了!”

  鄭婆子聽得這邊吵嚷,過來看個究竟,也笑了一個半死道:“奶娃娃的尿可是消淤散熱的好東西,有那不小心撞傷,積傷積淤的,還得尋人家奶娃娃的尿去喝呢!便宜了你們幾個小子。還不快去洗頭洗臉,再堵在那兒,小心你們妹妹再賞你們一泡黃金。”

  貴姐兒哭的一張小臉通紅,此時聽得鄭婆子的話,又覺得好笑,臉上的表情便有些古怪,在來榮他們看來,便像是憋著一泡屎,正要拉出來的樣子,倒嚇了一跳,這回都忙搶著出去了。

  巧娘回頭見了來榮他們的狼狽樣,笑的亂顫,手卻沒停著,把貴姐兒收拾停當放在大床上,這才去倒掉洗澡水,轉頭又來喂貴姐兒喝奶,候得貴姐兒沉沉睡去,方才去廚下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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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話   路遇張黑桃

  接下來的日子,鄭婆子和巧娘忙壞了,又要去打金飾,又要請人上張黑桃家說親,又忙著收拾家裡,騰出新房等等。好在貴姐兒乖巧,極少哭鬧,婆媳兩個一邊忙乎一邊得空去看貴姐兒,見她睡便睡,若是醒了,除非肚子餓或是憋了尿才會哭,其它時間都是在吹口水玩手指的,一時間都大贊道:“咱家貴姐兒就是一個得人疼的,知道俺們沒空,倒曉得自己跟自己玩,並不來鬧騰大人,確是難得的。這也是媽祖娘娘保佑著。”

  再說張家,果如嬸婆所說,極是容易說話,於聘禮和種種禮節方面並沒有特殊要求。兩家當下商議於入秋擇定吉日過門。一時倒都說妥了。

  自打定下親事,鄭明業更加早出晚歸,一心想幫輕家裡的負擔,又四處掏鳥蛋拿回家給來榮等吃。這天回到家時,卻漲紅著一張臉呆在一邊,半天不說話。鄭婆子催他去洗澡,催了幾句見他沒動,這才注意到他不同往常,不由瞧了瞧他的臉說:“這是怎麼了?看你紅頭漲臉的,難不成和別人置氣來著?兒啊,你可是快要成親了,再過幾月也是當家作主的男人了,可不興鬧孩子氣和人吵。”

  “並沒和人吵!”鄭明業臉色更紅了,嚅嚅了好一會才嘣出一句道:“我回來路上遇到黑桃了!”

  巧娘剛從柴房抱了柴火要到灶間去,一聽見這話,“噗”的一聲笑了,停下腳步聽鄭婆子對鄭明業說:“黑桃再過幾個月便過門了,這會兒只有避著你的,斷不會自個跑到路上去攔著你說話。看把你害臊成這樣,莫不成你見了她,攔上去說話了?”

  鄭明業臊的不知道把頭轉那裡才好,嗡著聲音說:“我今兒掏了許多鳥蛋,想著來榮他們也吃不完,路上遠遠見了她,想著她遲早是咱家的人,就叫住了她,讓她拿點鳥蛋回家吃。她扭扭捏捏的就是不拿,還說道讓我自己吃,多補補身子。”說著搔搔頭,見巧娘已是忍著笑抱了柴火走開了,才低聲問鄭婆子:“娘,黑桃她說這話,是不是還和我外道著?”

  鄭婆子又好氣又好笑,手裡拎著的攪面棒就朝鄭明業頭上敲了一下,瞪著眼說:“她這是關心你,讓你多吃點,把身子養壯了才把她娶過門。”

  鄭婆子當初生鄭明業之前,還育有一個女兒,養到不上一歲就沒了,當時傷心了好久,連帶的病了一段時間,不想病時卻有了鄭明業,因此鄭明業出生時便有些不足,稍大些讀書也不如鄭明發,只認得幾個字便不再讀了。

         如今十八歲了,個子雖不算矮,人卻長的黑黑瘦瘦,沒有大哥鄭明興那般壯實,也沒二哥鄭明發那般白淨,偏性子最老實,鄭婆子最是疼他,還一直擔憂他說不到一門好媳婦,如今說下了張黑桃,真個是心滿意足,得知他今日遇見張黑桃時敢於上去搭訕,本來高興,聽得他把人家姑娘關心的話聽成外道的話,一時恨不得當時自己便在旁邊,好代他說些好聽的。

  鄭明業聽得鄭婆子說張黑桃是關心他,不由咧開嘴笑了,搓著手道:“娘,我先還擔心黑桃不是自己願意嫁過來的,如今這般說,她卻也是願意的,這便好了。”

  鄭婆子這才想起只跟鄭明業說過張家托人來說張黑桃,卻一直沒跟鄭明業說過這本是張黑桃自己的意思,怪道鄭明業一直擔心張黑桃本人不願意呢。鄭婆子看看鄭明業一副這才放下心的樣子,不由笑了,把當初嬸婆上門探口風的話全說與鄭明業聽。鄭明業細細聽完了,張張嘴說:“若是二哥到時考不上舉人,那張家不是打錯了算盤。”

  “快吐了口水再說過話。”鄭婆子推了推鄭明業,不樂意的說:“你二哥定會考上的,你別說晦氣話。再說了,你二哥現是咱鄭家本族鄭大官人門下的學子,若是有甚事,鄭大官人也會為你二哥謀算一些的,倒不用憂心。”說著又俯耳過去鄭明業耳邊低聲道:“你二嫂的大哥已是在鄭大官人那兒為你二哥使了許多銀子,若不出意外,憑你二哥的才學,這個舉人定會中的。”

  鄭明業不大通這些道道,但聽得鄭婆子這般說,也放下心來,也低聲道:“將來自然得報答親家舅舅的厚恩。”

  鄭婆子朝裡呶呶嘴道:“你沒看我現下對你二嫂也待客似的嗎?她大哥既這般為咱家,咱家自然曉得恩德,連帶的也不會薄待她。所以說,女人哪,有個好娘家作靠山,在夫家那才說得上話。”

  鄭婆子這是有感而發。當初鄭尾生死時,鄭家宗族幫著鄭明興爭家產,把她這個繼室和鄭明發鄭明業不放在眼裡。當時若是鄭婆子娘家是得力的,站出來為她出頭,鄭明興便不敢明目張膽的太過份,可是鄭婆子娘家膽小怕事,避的遠遠的,任由她帶著兩個兒子孤身對抗鄭家宗族,結果自然敗下陣來,只分得現下住的這所院子和些許薄田,鄭尾生積了半生的銀子置下的幾間商鋪卻全被鄭明興霸了去。

  鄭明業見鄭婆子提起娘家,也知道她心中有怨氣,想當初爹爹在世時,母舅家來往的多勤快,爹爹一死,母舅家不幫一把還罷了,遇事還推三阻四的,漸漸的竟不來了。對比之下,二嫂的大哥方達就是信義之人了,不單沒悔婚,如常把妹妹嫁了過來,那份嫁妝也頻豐厚。更兼常時接濟著,就算他這次不幫著二哥考舉人,將來鄭家有誰能夠能人頭地,也得報他這份恩情,何況如今又出力出銀子的幫著二哥。

  鄭婆子跟著鄭明業說了一會話,見天晚了,催著他去洗澡,說道洗洗吃了早些睡,明天早起還得舂米,沒得時間閑嗑牙了。一壁說著一壁見來榮身後跟了來華和來福,挑了簾子要進房去瞧貴姐兒,忙喊住來榮道:“妹妹睡覺呢,你們別進去吵醒她。”

  來榮手裡舉著一把扇爐子的破葵扇,笑嘻嘻說:“我看妹妹熱不熱,幫她扇扇風。”

  “小心扇了髒東西進妹妹眼裡。”鄭婆子看來榮手裡的扇子黑乎乎的,那裡會讓他進房內,早過去拎了他說:“你給我安生些,這是扇爐子的扇子,看你娘等會要用,還不放到灶下去!”

  正好巧娘在灶下找扇子,高聲喊來榮,來榮這才轉身進了廚房。來華和來福又一溜煙跟了進去。



第八話   口水小菜糊

  暑熱漸退時,貴姐兒也滿了五個月。巧娘漸漸已是喂她喝些米湯和菜湯。這天鄭婆子端了碗吃飯,因見貴姐兒感興趣的看著她碗裡的菜,二話不說,從桌上拿了小湯匙,把嘴裡剛剛嚼得稀爛,還沒來得及吞下去的菜糊一把吐在小湯匙上,笑眯眯走近貴姐兒。

  貴姐兒剛喝了一點米湯,正坐在巧娘懷裡悠閒的觀看鄭婆子等人吃飯,錯眼見鄭婆子把嚼得糊糊的菜吐在小湯匙上,那個菜糊還泛著一點白沫,分明是鄭婆子的口水,小小心裡一下大感不妙,還沒來得及把頭埋進巧娘懷裡,鄭婆子已是把小湯匙湊近她嘴邊,自己張大嘴作示範說:“來,貴姐兒也嘗嘗咱自家種的小菜是什麼味道。”

  貴姐兒鼻端已是聞到那菜糊散發著鄭婆子的口臭,想那鄭婆子平時漱口,都是三下兩除二的隨便漱漱,更兼上了一點年紀,口腔就有一點酸臭味,這會兒嚼過的這口菜糊,可想而知是什麼味了。我的媽呀!貴姐兒心裡打鼓,魂兒都快嚇散了,閉緊了嘴,把頭靠到巧娘懷裡,死也不敢吃這口菜糊。
  鄭婆子見貴姐兒不吃,只得把菜糊又舀進自己嘴裡,含糊說:“貴姐兒還沒長牙,這些也嚼不爛,趕明兒用搗花生的石碗搗些米糊糊,加點菜汁煮了單與她吃罷!

  貴姐兒聽得這話,大大松了一口氣。想這鄉下地方,有許多村婦喂還沒長牙的嬰兒吃東西,總是往自己嘴裡嚼爛了,然後“呼”一聲吐在湯匙上,動作迅猛的喂進嬰兒嘴裡。

        巧娘有時抱了貴姐兒出去竄門,貴姐兒有幸見到這些不幸的嬰兒們,因此這些日子就擔心著自家娘會像別家村婦那般嚼了喂自己,好在自家娘好像沒這個習慣,偶爾要喂自己一點什麼,總是用湯匙背用力按壓散了,又用湯匙前端搗的軟乎了才喂進自己嘴裡。想一想別家的嬰兒,哪要吃大人多少口水才能長大啊?

  因過幾天便是迎娶張黑桃過門的日子,鄭婆子吃完飯又進進出出的張羅著,沒個空閒。巧娘見鄭明業把來榮等幾個送去學堂,自己抱了貴姐兒進廂房看鄭明發,見他已在埋頭苦讀,悄悄退了出來,先幫貴姐兒把了尿,放到床上,這才去沏了一蓋碗茶進去給鄭明發。

  鄭明發抬頭見是巧娘進來了,看看四下無人,就著巧娘的手裡先喝了一口茶,這才接過放到桌子上,拉了巧娘的手說:“這陣子忙裡忙外,你可瘦多了。”

  巧娘見夫婿對自己溫言細語,縱是再辛苦,只覺也值了,遂含笑道:“瘦了也好,從前穿不下的衣裳又能穿了,倒不用再費銀子錢去買布。”

  鄭明發摸摸巧娘手掌裡幾個老繭,發誓般的說:“巧娘,你放心,待我中了舉人,定不會再叫你吃苦,好衣裳盡著你穿。”

  巧娘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我嫁你時,圖的又不是好衣裳,難道這會兒反圖起這個來了?只要你好,我便好!”說著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也怕影響鄭明發讀書,一個抽身就往外走,跨過門檻,又回過頭來,見鄭明發瞧著她背影發呆,宛如新婚時的情狀,不由嫣然一笑,身子一扭走的飛快。

  這裡鄭明發怔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巧娘過門時不過十六歲,現下算起來年紀不過二十四歲,雖育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然身段圓潤,眉目姣好,在這村裡的婦人中,就算是一等一的人材了。這臨走回頭一笑,自有一股成□人的風情,引的鄭明發腹下一陣火熱,猛灌了幾口茶才定下神來讀書。

  巧娘出了廂房,進自己房間去看貴姐兒,見她翻轉了身子,正趴在枕頭上玩,伸手去把她的衣裳抻好,這才拿了紅紙出來剪了許多喜字。那貼在大門和新人房裡的大紅喜字,自然是要請了輩份高的嬸婆剪的。巧娘這裡剪的喜字卻是要貼在廳裡的。

  鄭婆子忙乎了一陣,進來見巧娘剪好喜字,隨手又剪了好幾朵窗花,這才想起糊窗子的那些個紗,還是巧娘嫁過門時裁的,已是舊的發灰了,這會子若是要換新的,所費不少,若不換,看著又不像,因此只瞪著窗紗看,半響不說話。

  巧娘抬頭見了鄭婆子的情狀,心中已是明白了,沉吟一會說:“婆婆,我先時陪嫁的,還剩著一匹輕紅紗,這本是要留著將來與貴姐兒做了裙子穿的,如今不如先拿了出來換了窗紗,也好看相些。”

  巧娘先時陪嫁了許多物事,除了幾件金飾,其餘的卻是用盡了,如今壓在箱底的這匹紅紗,本是連自己也捨不得用,想著留了將來給貴姐兒做裙子與罩衣的,這會子見鄭婆子想換窗紗又捨不得花錢,只得把這匹紅紗翻了出來。

  鄭婆子待巧娘翻出了紅紗,見顏色極是鮮豔,如若不是現下要娶親辦喜事,也萬不捨得拿這好紗來糊窗子的,一時拿眼看巧娘說:“拿這紗來糊窗子,確是有些兒糟蹋了。你且收起,我還是往布鋪裡看看罷!”

  巧娘既然翻了出來,自不會再收起,含笑道:“東西自然是拿來用的,用不完才拿來存放。如今做幾幅窗紗還有剩的,何必再往布鋪裡去買。”說著已是量了原窗紗的尺寸,展開紅紗量了起來。

  這小門小戶的,誰家的媳婦不是把自己的嫁妝看的極緊,偏巧娘生來心性開闊,於這些東西上並不十分肉緊,這也是鄭婆子高看她一眼的原因。此時見她壓箱底的紗也拿了出來,心裡倒有些兒感觸,只暗暗向天道:老頭子,你當初為明發說下的這頭媳婦,卻是一個好的,萬事只為鄭家著想,卻不藏私,單是這點,村裡的媳婦就沒人比得上。

  鄭婆子自己舍不下手去裁這紗,只是在旁說:“難得你如此為鄭家著想,將來明發要是對你不好,我也不依的。”

  巧娘含笑不語,當下裁了幾幅窗紗出來,飛針走線的縫好邊,待到晚上,換上一幅試了試效果,果然映的房子都喜氣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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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4 23:49: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話   娶親喜慶日

  過得幾天覟觨觫觩,槏榽榦榯便是娶親吉日,貴姐兒睡覺時被鞭炮聲吵醒慺慘慚慬,熗熅爾牄翻個身沒有聞到奶香味,睜開眼時見枕邊空空的摭摔摎摙,箎箏劄箂大人都不在,簾外傳來歡聲笑語禡禚禛禐,榼榮榻槓亂紛紛聽到有聲音道:“新娘子請跨過火盆。……好了,禮成!”知道張黑桃是嫁過門了僮僠兢凘,綼綪綱緁從此,自己又多了一個小嬸。

  貴姐兒是極想瞧瞧古代農村娶新娘要行什麼禮節的,可是躺老半天沒一個人進來理會自己,情急智生,只得哇哇大哭引人注意。哭得幾聲,房間的簾子被揭起了,進來的卻不是巧娘,而是鄰居張大嬸家八歲的小孫女張海妹。

  “貴姐兒,你娘忙著呢,來,姐姐抱你出去瞧熱鬧。”孫海妹今兒得了幾顆喜糖,心頭喜悅,進來瞧貴姐兒,見鄭家的大床同她的肩一般高,要探手去抱貴姐兒,一下卻抱不著,只得攀住床椽爬上大床,先把貴姐兒抱了起來放在膝蓋上,挪到床邊吊著腿坐著,先探出一隻腳去試床的高度,發覺自己腿太短夠不著地,左瞧右瞧的,似乎想抱著貴姐兒跳下去。

        把貴姐兒嚇的出一身冷汗,大姐,不帶這樣玩命的,今兒是娶親的好日子,你要是帶著俺跳大床,跳出一個殘廢來,那可是後悔終身的事呀!因此想掙扎著往床上躺,不想張海妹一見她掙扎,還以為她覺得好玩呢,審視一下床邊形勢說:“貴姐兒,我自己跳肯定沒問題的,可是你太重的,要是帶著你跳,你會連累我受傷的。”

  嗚嗚,這是什麼話?我又沒說要你帶著我跳,你可千萬別跳呀,我經不起嚇。貴姐兒哭喪著臉,想要哭出聲來,又怕張海妹誤會這是她不跳了,自己才哭的,只得忍住了,腦裡急速思想要怎麼自救。

  張海妹權衡了好一會,終於把貴姐兒倒著挾在腋下,順著床邊“呼”的一聲溜了下去。貴姐兒頭臉朝下,正在以為自己該腦袋開花時,張海妹卻把她順著抱了起來,原來安全著陸了。

  “來,我們偷看新娘子去!”張海妹左手環住貴姐兒的腰,右手就去揭開簾子。貴姐兒感覺抱著自己的這只手不甚穩當,只得自己翹起兩隻胖乎乎的小腿盤在張海妹腰上以增加牢固度。

  待張海妹抱了貴姐兒出去瞧熱鬧時,貴姐兒發現人家早已禮成,新娘已被送入洞房了,院子裡全是來吃喜酒的人。

  因鄭明業是小兒子,娶親時便不似當初鄭明發娶親時那般講究,只略在院子裡擺了幾桌,請的都是六親內的親戚們,另外一桌請的是鄭明發和鄭明業平時有來往的幾個友人。村裡的小孩子們全圍在大門外叫著要喜糖,嘰嘰喳喳的極是熱鬧。來榮幾個嘴裡都含了糖,正幫著大人遞東遞西的忙乎,又故意鼓得腮幫高高惹門外的小孩子羨慕。眼見張海妹抱了貴姐兒出來,來華蹦跳著過來說:“小妹還沒看過新娘子呢,走,看看去。

  張海妹抱了貴姐兒,跟著來華就往新房裡走,新房並沒關門,只掛了一幅嶄新的紅簾子。幾個孩子一揭簾,就看到新人蓋著紅蓋頭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呢!

  張海妹挾了貴姐兒,湊過去跟來華咬耳朵說:“新娘子要這樣坐著,直坐到晚上新郎揭了紅蓋頭才能動。”

  “你怎麼知道?”來華見貴姐兒在張海妹手臂中直下墜,伸出手去托住她的小屁股,減輕了張海妹一點負擔,一邊作出不相信張海妹所說的話,歪頭道:“坐到晚上,那不得餓的動不了?”

  張海妹見來華不相信她的話,橫他一眼說:“我叔叔娶我嬸子時就是這樣的,你的嬸子肯定也得坐到晚上才能動。等他們晚上在房裡動時,就有許多人躲在房門外聽動靜呢!”

  哦,聽房!這個我有興趣,貴姐兒興奮的動了動,可惜自己還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晚上人家來聽房時,肯定也不會帶了她來聽,這宗好玩的事情是跟自己粘不上邊了,想到這裡,又洩了氣。

  來華手裡攢了幾顆花生米,一邊聽張海妹說話,一邊探頭探腦的,一揚手把一顆花生米朝新娘子扔去,嘴裡說:“我看看她會不會動。”

  新娘子坐在床邊聽到聲響,手一伸接住了花生米,袖入袖底中,把來華看的瞪大眼說:“好身手!”說著欲待再扔一顆花生米過去,卻被巧娘尋了來一把拎住說:“我說到處尋你不著,卻原來跑這裡調皮來了。”來華見老娘出馬,只得灰溜溜往前頭去了。

  貴姐兒一見巧娘,忙嗚嗚叫,伸長身子,張開手要巧娘抱。汗,終於能擺脫張海妹這個小屁孩了,老娘你來的太遲了。

  巧娘伸手接過貴姐兒,親親她的額頭說:“咱家貴姐兒也看新娘子來了。”一邊摸貴姐兒的屁股,見沒有尿濕,忙抱了往無人處把尿,把完尿卻帶往前邊去讓張大嬸抱著,自己又跑進跑出的忙。

  張大嬸把貴姐兒放在膝蓋上,繼續跟一眾三姑六婆說起一件近來發生在鄰村的葷笑話。

  “看看這晚沒有月色,伸手不見五指,那哥哥待到半夜便摸進妹妹的房裡,一心以為睡在床外側的還是那來借宿的李姑娘,一把按住了就要強來,不想身底下的姑娘掙扎的狠,啞著聲音道:‘哥,是我!’那哥哥正在情動,一下子分辨不出底下姑娘的聲音卻是自己親妹妹,只淫聲道:‘正是哥哥我!’兩下裡撕打著,驚醒了睡在裡邊的姑娘,那個姑娘驚叫得一聲,跳下床叫了起來,早有人掌了燈過來。那哥哥這才發覺自己按錯了人,底下躺著的卻是自己親妹妹,人家李姑娘正白著臉站在床邊呢!”

  貴姐兒聽了半天,這才弄明白原來說的是一位李姓姑娘在閨中好友家借宿了幾晚,那閨中好友的哥哥卻看上了這位李姓姑娘,苦於不能得手,便跟妹妹商量了一個法子,說道進去強了這個姑娘,不怕她不成為自家嫂子。妹妹見哥哥苦苦哀求,只得答應待哥哥進去時自己不出聲。

        不想這晚妹妹睡到半夜起來上茅房,那個李姓姑娘翻個身睡進床裡側,妹妹上完茅房回來,眼見哥哥並沒有進來,以為他不會進來了,也沒想那麼多,便往床外側躺下了,不想就發生了後來的事。

  “張大嬸,你說說,那個哥哥那種情況可得手了沒有?若是得手了,那妹妹可怎麼嫁出去?”另一個嬸子尋根問底。

  “我當時又沒在場,怎麼知道得手了沒有。”張大嬸抖動膝蓋,搖的貴姐兒昏昏欲睡,笑著道:“且不理那位哥哥得手了沒有,今晚鄭家新郎,卻一定會得手的。”說的三姑六婆全笑起來。



第十話   聽房兩人轉

  巧娘趁空又端了小半碗米糊過來請張大嬸幫著喂貴姐兒,張大嬸爽快接了,讓巧娘只管忙去,這有她呢。

  米糊加了肉汁,聞著極香,貴姐兒這時也感覺餓了。微微張了嘴,呱呱待哺。

  張大嬸餵食極有一手,一邊說話,一邊不疾不徐的喂,總是待貴姐兒剛好吞下,就又一湯匙進口,手勢圓熟,最後連糊在貴姐兒嘴角的一丁點稠稠的米湯,張大嬸也用湯匙給刮了進她嘴裡。小半碗米糊喂下來,嬰兒乾乾淨淨,碗底也乾乾淨淨。

  貴姐兒肚裡一飽,睡意就上來了,被張大嬸拍一拍背,打個呵欠,沒一會就在三姑六婆的說話聲中睡著了。

  待得再次醒來,天已完全黑了,爹娘還沒來睡,外面傳來壓著笑意的幾句笑語,聽起來全是熟悉的鄰居聲音,多數賓客似是散了。貴姐兒凝神聽了聽外面的說話聲,待聽得她們在商量聽房的事,不由“哇哇”大哭起來。你們全聽房去了,就拋下我幾個月大的嬰兒無聊的躺在大床上,也不怕我翻幾個身滾到床底下,真是狠心的大人哪!

  聽到哭聲,張大嬸卻揭簾進來了,抱起貴姐兒,拍著她的背哄住了,一邊說:“你娘還在忙著收拾桌椅碗筷呢,哪有空來抱你這個小千金。”說著晃動貴姐兒,意思是想再把她哄睡了。無奈貴姐兒今天睡的多了,這下怎麼還睡得著。張大嬸看看貴姐兒毫無睡意,只得抱了出房門,喃喃說:“既然睡不著,只好與咱們一起去聽房了,只是聽到緊要處,你這個小屁孩可別忽然哭起來才是。”

  哇塞,還真能跟著去聽房呀!貴姐兒喜動顏色,乖巧的趴在張大嬸肩上不再亂動。要知道,活了五個月,吃吃睡睡拉拉,偶爾跟著老娘竄竄門,其它活動幾乎沒參加過,這古代娛樂生活也極缺乏,間中有村婦傳一下八卦,說一下葷笑話,就能讓人樂半天了。今晚能湊巧跟著去聽房,實在是頂級娛樂了。

  到了院子裡,十幾個婦女正竊竊私語,低聲說,大聲笑,其中兩個年輕些的,人喊雲娘和芳娘的,見張大嬸抱了貴姐兒出來,捂嘴笑道:“咱們剛把幾個孩子趕了家去,不讓她們跟著去聽房,不想你又抱了一個更小的出來。”

  “貴姐兒才五個多月,曉得什麼?”張大嬸跟鄭家關係不錯,見鄭婆子和巧娘這幾日來忙的腳不沾地,這當口還有大把功夫要做,哪得閒來哄貴姐兒,少不得幫著她們把貴姐兒哄住了。想著貴姐兒還小,抱著去聽房,也不妨礙什麼的,這會樂呵呵說:“貴姐兒只要不哭鬧,帶去了也無妨的,難不成她還能聽得懂什麼?”

  幾個媳婦子也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說:“她雖聽不懂,這月份卻已懂得學人歎息些聲音,可別過後忽然有些不像的聲音出來。”一路說著一路笑。

  雲娘和芳娘也湊趣說了幾句,又看看月色,估量了一下時辰,笑道:“這會子進去正好,可別作聲了。”

  貴姐兒知道這雲娘和芳娘最善搞笑,耳朵又尖,據聞每回聽房,這兩個人能憑著房內一點小小的聲響,模仿出房裡一對新人的語言和動作,讓人如臨其境,因此這次有了她們兩個領頭,其它媳婦子只等著看熱鬧而已。

  一行人悄悄潛伏到新房的窗外,各各霸好位置,窗邊兩側最利於聽聲音的地方,大家讓給雲娘和芳娘站著。張大嬸抱著貴姐兒自然不好擠的太前,站的略略靠邊了一些,只探個頭去聽動靜。

  貴姐兒暗贊她們挑的好位置,新人大床可不是靠近這窗邊放著麼?這地兒正是最佳聽房地點,可知這些媳婦子全是聽過無數床腳的老道人物。

  雲娘和芳娘伏在窗邊聽了半晌,見其它聽不到聲音的媳婦子瞧著她們,忍著笑比了比手勢,意思是聽到一些了。雲娘先學了鄭明業迷迷登登的樣子去扳芳娘的肩頭,芳娘便學張黑桃的女兒態假作嬌羞狀,欲迎還拒,向旁避了一避。

         因鄭明業今晚喝了幾杯酒,有些醉意,雲娘又學鄭明業醉意上湧的樣子向旁邊一趄趑,芳娘便趕緊學張黑桃的樣子眼明手快的扶住了,於是,雲娘順勢一摟,兩個學新人的樣子摟作一團。眾媳婦們全忍住笑看著她們表演,一個還*****勢強烈要求配上聲音。雲娘比比手勢回應,張了張嘴,作出將會有口型配合的樣子。

  經過雲娘和芳娘精湛的表演,洞房內新人的一舉一動就像在實況上演。貴姐兒雙眼賊亮的觀看著,自行在腦裡播出極端兒童不宜的過程。

  一對新人摟著,鄭明業喊得一聲“娘子!”張黑桃“嗯”的一聲,芳心亂跳,眼見鄭明業醉的腳步不穩,若是不作一點幫助,只怕就得雙雙倒在地下了。只得不動聲色的挪往床邊,慢慢兒的坐下了。張黑桃這一坐,鄭明業失了她扶持的力量,一下壓在她身上,撲倒在床。

         表演至此,雲娘張張嘴用口型表達道:“脫衣啦,脫衣啦!”一眾精神大振,憋紅了臉揮手讓雲娘和芳娘別漏過重點情節,得細膩的一一演來。

  張大嬸一邊觀看,一邊還怕貴姐兒哭鬧,見貴姐兒也跟大人一樣憋紅了臉探頭看著,一時大奇,看看貴姐兒,又看看正在表演的雲娘和芳娘,悄悄嘀咕道:“看來也是一個愛熱鬧的小人精。虧得你不知道這是在搞什麼,要知道了,我還抱著你站這兒看,可是罪過。”

  貴姐兒聽得張大嬸的嘀咕,心中一驚,收斂了一些,作困倦狀,靠在張大嬸肩上繼續看表演。張大嬸也不以為意,騰出一隻手跟旁邊另一個媳婦子示意讓她別擋住了。

  終於,雲娘作出一副俯臥撐的樣子,芳娘便半眯了眼,作出一副痛疼嬌呼的樣子。貴姐兒觀看到這兒,小嬰兒的身體卻真個困倦了,頭一歪,趴在張大嬸肩上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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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4 23:50: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話   效鴛鴦交頸

  且說巧娘忙完,已是半夜,自己捶著肩進房,見貴姐兒睡的爛熟,鄭明發卻倚在床上還沒睡,坐到床邊脫了鞋道:“今兒來的客也不少,你可是代小叔攔了不少酒的,怎麼還不睡?”

  “等你來了再一起睡。這幾天可忙壞了你,天天我睡了你還沒進來。”鄭明發扶住巧娘的身子,一隻手放到她肩上幫她揉捏著,有些心疼的說:“想你在娘家時,哪裡幹過這些家務活,自打嫁了過來鄭家,一樣不落的幹了,虧得你也熬下來了,如今只希望來年我中了舉人,讓你也享享清閒,不須再這般操勞。”

  巧娘得了鄭明發這般言語,比什麼都強,自動倒在鄭明發懷裡,頭枕在他肩上,吹了他一口氣說:“記不記得咱們新婚時,你撚了我的手看了看,只怕我下不得廚房,會遭婆婆厭棄,不想我三日後下廚,卻煮出一手好菜,吃的你們眉開眼笑的事?”

  鄭明發低了頭去瞧巧娘,好幾天沒碰她了,這會只覺她吐氣如蘭,不由神魂半蕩,嘴裡卻陪著她回憶往事道:“記得呀!只是晚間臨睡時,我牽了你的手細看,卻燙傷了好幾處,只得悄悄尋藥膏與你塗上。”

  “後來,傷便漸漸少了,再後來,幹的多了,便習慣了,也不容易受傷了。”巧娘憶及往事,苦中帶甜,只要夫婿疼著自己,再苦也能熬的過來。

  兩個人敘著話,吹熄了燭火,放下羅帳,效新婚時那般鴛鴦交頸,正在情熱,床裡側熟睡的小女嬰貴姐兒眼眉跳了跳,兩人忙緩下動作,帶笑道:“待斷了奶,也得讓她睡小床去。”

  第二日張黑桃出廳堂敬茶時,貴姐兒倒是看了一個仔細,見張黑桃膚色略黑,相貌其實一般,只是寬肩豐臀,嘴角帶笑,步履生風,顯得是一個有主見的人,連帶的看起來便有幾分神采。

  待得張黑桃敬完茶,眾人又打趣道:“還沒敬你相公呢!”

  鄭明業今兒分外精神,一看就是被張黑桃打扮過一番的,這會兒略略臉紅,眼睛看向鄭婆子,拿不准眾人是打趣他還是新娘子真得也要敬新郎一杯茶。

  卻不知道是誰人又倒了一杯茶放在盤子上,早遞到張黑桃手裡,只鼓噪道:“快些喊你相公請喝茶,你相公自然得封你一個大大的紅包,包你滿意。”

  張黑桃眼看逃不過,乾脆大大方方把茶遞與鄭明業道:“相公請喝茶!”

  眾人皆大笑,看向鄭明業道:“喝了你娘子的茶,便得把身上所有全交與你娘子,以後也莫在你娘子面前欺瞞,須得一切清清白白的,不得藏私。”

  鄭明業紅著臉不知道怎麼答,鄭婆子卻從後拉拉他衣袖,把一個早準備好的紅包塞進他袖子裡。鄭明業這會倒機靈起來,摸出那個紅包放在張黑桃手上的茶盤上,輕聲說:“以後便須娘子與我持家了。”

  眾人見他這個老實人好不容易憋出這句話,也不好再捉弄他,相顧笑著道:“好了,新人敬完茶了,新郎且扶了她進去,這過門頭三天,卻該好生伴著敘些話的。過得三日後回娘家作客,自然神采奕奕,也是鄭家人的面皮。”

  正鬧哄哄說著,于鄭明業這頭婚事出了一些力的嬸婆朝門口喊了一聲道:“既是來了,便進來讓新人敬一杯茶罷!”

  眾人朝外一看,卻是鄭明興的老婆呂氏。當初鄭尾生去世時,鄭明興仗著是原配所生的兒子,又得了宗族的支持,硬是霸住了幾間商鋪,又發狠話對鄭婆子道:“你別在我跟前充什麼母親,我的母親只有一個,早埋在土裡了。將來你百年之後,也休想我去拜你一拜,如今趁早交割清楚,免得再牽扯不清。”

  鄭婆子身邊沒一個得力的助著,自己兩個兒子又還沒娶親,在鄭家族人面前竟是說不上話,又被鄭明興叫囂著要趕走他們,一時只怕連房子也分不到,只得忍氣吞聲由得族人作主分了家,得了現下所住的這所院落和十幾畝薄田,硬是撐著把日子過了起來。

         如今鄭明發欲待考舉人,鄭明業又娶了親,對於鄭婆子來說,已是苦盡甘來了,這下見了呂氏,那個臉卻一下子拉了下來,那有半點讓她進門的意思。

  嬸婆作好作歹,轉頭對鄭婆子說:“再怎麼說,呂娘都是你大媳婦,如今讓小媳婦敬上一杯茶,喊上一聲大嫂,一家人齊齊整整,豈不是好,何必再置氣?”

  呂氏幾個兒子也漸大了,卻不會讀書,只一味好吃懶做,鄭明興又好賭,雖有幾間商鋪,卻不經折騰,日子越過越不如先時。自打聽說二叔鄭明發在方達的幫助下,巴上鄭大官人,欲待明年再考舉人,心中意動,只尋思怎麼借個機會恢復兩家關係。候得鄭明業迎親,已是著人先送了禮過來,不想被鄭婆子退了回去。

         昨天待要硬著頭皮過來,又怕酒席人多,鄭婆子要給自己難堪的話,自己不好落台,今早卻尋了嬸婆先說了許多好話,這才敢上門來。

  當下呂氏趁著嬸婆為她說項,自己先跨了進門,硬硬頭皮“咚”一聲跪在鄭婆子膝前說:“婆婆,我們先時自是千錯萬錯,如今只求你原諒。”

  嬸婆自是幫著拉起,又示意呂氏去倒了茶先來敬鄭婆子。鄭婆子見呂氏作低伏小,雖不十分解恨,也有幾分消氣,聽得眾人紛紛相勸,便也想在眾人面前作出大度的樣子,遂接了呂氏手裡的茶呷了一口。

  眼見鄭婆子喝了呂氏的茶,張黑桃忙著過來喊大嫂,又雙手捧茶敬呂氏。呂氏有備而來,在張黑桃的茶託上放了一個紅包,又從懷裡摸出一個紅綢包著的玉鐲道:“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個玉鐲卻是珍藏了數年的,且與弟妹戴著罷!”張黑桃瞧瞧鄭婆子,見她點頭,便收下了,笑著道:“謝過大嫂了!”

  鄭婆子雖喝了呂氏的茶,也令張黑桃收下了她的禮,畢竟心中積怨經年,不是那麼容易擺出笑臉來的,呂氏也知道一時急不得,只略坐了一坐就先走了。

  待得人散了,鄭婆子卻哼哼跟巧娘說:“若不是明業剛娶媳婦,正喜氣著,我不想鬧的人不自在,是斷不會那麼容易讓呂娘進門來的。先前那般做了出來,如今又想回頭,這算什麼?”

  巧娘不好介面,只逗弄貴姐兒玩,貴姐兒見鄭婆子一臉的不痛快,猴過去要她抱,又嘖一聲親在她的老臉上,倒叫鄭婆子忘了剛才的事,兒啊肉啊的抱起來打轉,又笑對巧娘道:“我且抱著貴姐兒出去走走,昨兒酒席間吃剩了許多魚肉,放在廚櫃內,你午間整置了與大家吃罷!”說著抱了貴姐兒出門。



第十二話   村裡一枝花

  再過得兩個月,貴姐兒已是會坐會爬,扶著椅子等物也能跨著走幾步,只不過年關漸近,天陰冷陰冷,全身被棉襖罩衣等厚衣物包的嚴嚴實實,嚴重影響了爬行速度。

        眼看鄭婆子和巧娘緊著辦年貨,打掃院落,晾曬衣物等,忙的沒一時空閒,貴姐兒扶著椅子走幾步,想放開手走到院子裡去,手一放,小腿卻直打抖,膝蓋彎彎的直不起來,一個倒蔥,骨碌碌倒在地下,好在衣裳厚,倒沒摔傷,一時卻還是象徵性的哭了幾聲。

  張黑桃正在後面收拾房間,聽得哭聲,忙出來瞧時,不由笑了說:“這才七個多月,卻想學人走路,不摔倒才怪。”

  鄭婆子也聞聲進來,見張黑桃已是抱了貴姐兒起來,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去抻她的棉襖,卻對張黑桃道:“你剛有了喜,且仔細著,莫給貴姐兒踏到肚子了,放她下來罷!”

  張黑桃自打過門,見鄭婆子雖有時嚴厲些,卻是個講理的,巧娘心胸也開闊,凡事有商有量,並不因為她是小媳婦就把事情全丟給她做,因此上也一心一意跟了鄭明業過起日子來。前些日子忽然胃口不開,只思吃酸的,大夫一診,卻是有喜了,這下自己也喜的合不攏嘴。一有喜,更加不自覺的喜歡小孩子,對著貴姐兒這個粉嫩嫩的女娃,常常一伸手就要去抱了起來逗著玩。

  正說著話,門口卻有人喊,原來是張黑桃嫁去鎮上的姐姐張甜桃帶了女兒過來瞧張黑桃。鄭婆子自是熱情的迎了進來。媳婦是自家的,態度家常就罷了,媳婦的親戚們卻須得好生接待,于媳婦面子上也好看,這點,鄭婆子一向做的到位。

  剛巧來榮他們也下了學堂,一進門瞧見張黑桃姐姐帶來的女兒白白淨淨,不同於村裡小女娃,都爭著拉了過去玩。

  張甜桃自然有些體已話要跟妹妹說,見得鄭婆子等人客套了幾句,自去忙碌,卻讓妹妹陪著她說話,一時有感觸道:“妹妹,雖說你不能嫁往鎮上的人家,只嫁在同村,但妹夫老實本份,你婆婆等人又和氣,卻比我嫁往鎮上還好些。”

  張甜桃是幾姐妹中長的最俏麗的,當時號稱村裡一枝花,張家自然不輕易許人家,一心想攀高枝。剛好有一家親戚七彎八繞的跟鎮上一戶商家有些交情,因此借機讓那戶人家的第二個兒子見了張甜桃一面,沒多久那戶人家便托人來張家說媒,張家自然忙不迭答應了。

         誰知張甜桃嫁過去後,夫家卻有些瞧她不起,言語間透出她不過是鄉下人,卻攀上了鎮上人家,是三生修來之類的意思。

  想那張甜桃在村裡,多少小夥子愛慕,又有多少姑娘學她的裝扮言行,怎麼受得了這個落差,忍不住便會駁幾句,不想這便不受婆婆待見。婆婆一開口就說:“鄉下來的東西就是粗野,你再學幾百年,也學不了俺們鎮上這些做派。”因這回又與婆婆鬥了幾句嘴,一氣之下帶了女兒就回娘家了。一回娘家卻得知妹妹張黑桃有喜了,便忙過來瞧瞧,也囑咐些該注意的事。

  張黑桃也知道姐姐的難處,歎口氣說:“你也莫成日與婆婆置氣,學著裝聾作啞些,待得生下兒子,位置便站穩了,也不用成日憂心著。”

  張甜桃一聽這話,倒抹了眼淚道:“我不過生了兩個女兒,婆婆便鎮日家說我一肚子賠錢貨,每日裡指桑駡槐的。現下又竄掇著寶兒她爹趕我出門,說道再娶一個好的生兒子去。我一口惡氣壓不下,狠狠跟她吵了一回,帶了寶兒就走,隨那婆子給她兒子娶多少個都眼不見為淨。”

  這裡說著話,貴姐兒卻從門縫中爬了進來,扯住張黑桃的裙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自行攀上張黑桃的膝蓋就要坐上去。張黑桃只得伸手抱了她上去坐好。

  汗,非是貴姐兒故意想來聽女人家的閒話,只不過幾個哥哥顧著跟申寶兒玩捉迷藏,不來理會她。鄭婆子和巧娘又有事忙著,一時間百無聊賴,只得湊上來聽張黑桃兩姐妹說話,圖個熱鬧而已。

  張黑桃抱好貴姐兒,見她並不亂動,這才探頭出去看看在院子裡跟來榮他們玩的申寶兒,皺著眉說:“你把寶兒帶來了,哪珠兒呢?雖說珠兒六歲了,也略懂些事,可是你這一走,丟下她在申家,若是奶奶不疼,爹爹不愛的,叫她一個小孩子可怎生是好?”

  “當時氣著,見珠兒不在房裡,又想著她大些,有事兒也是曉得說的,便只帶了寶兒回來了。”申珠兒六歲,申寶兒四歲,雖不受申婆子待見,卻都是張甜桃的心頭肉,這會想起自己只帶了小女兒回來,丟下大女兒在家,倒確有了些不安。

  “你若是好好的走親戚回娘家,任你只自己一個回來,丟下她兩個在家也不相干的,如今是跟婆婆置了氣,卻帶走一個,扔下一個在家,家裡那個還不得被大人拿來撒氣?”張黑桃雖為妹妹,卻一向比姐姐有主見,這會子也犯了難,搖頭說:“像這個樣子,你要回去,也沒個臺階下,得想個法子讓姐夫來接了你回去,方有些面子,不至於再被你婆婆看的似馬棚風。”

  張甜桃一時也犯起悔來,想著若是寶兒她爹真個聽了婆婆的話,要再納一個的話,自己難不成真個與他分開?

  張黑桃一看張甜桃的神色,已知道她的心思,悄悄俯過去說:“寶兒都四歲了,你肚裡怎麼還沒個動靜?若是趁早生下兒子來,還怕你婆婆說三道四?”

  張甜桃低了頭,半晌才抬頭說:“這兩三年月事常不調,有時幾個月才來一次。暗裡也找了大夫瞧了,開了藥服下了,大夫只說我肝氣鬱結,血液不行,極難懷上的。我也知道自己往日裡凡事好強,當初嫁往鎮上又在姐妹中得意了一把,如今在夫家難立足,又不好跟人說,怕惹人譏笑,每回只是自己忍氣吞聲。日子有功,不鬱結才怪。”

  張黑桃拍拍她的手說:“你自己得好生想了法子開解自己,再怎麼樣也得設法懷上才是道理。”

  張甜桃伸手捏了捏貴姐兒胖乎乎的小手,澀澀一笑道:“妹妹,還是你會得為自己謀將來,當初也有許多人上門求親,你只說夫婿自然要一個老實顧家的,又要家裡婆婆嫂子等好相處的才肯嫁,卻是如你所願了。”

  貴姐兒聽的怔怔出神,古代嫁人不但是嫁給那個人,更是嫁給那個家庭,夫婿若是一個好的,婆婆姑子之類的不好,日子也難過。看來自己將來嫁人,要學張黑桃一樣既挑人,也挑家庭才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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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4 23:50: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話   長牙分男女

  張黑桃跟姐姐說著話,感覺貴姐兒坐的一動不動,低頭一看,見她吧咂著小嘴兒,又黑又亮的眼睛卻瞪著張甜桃,不由笑了道:“難不成你聽得懂我們說話?倒一副聽得出神的小樣兒。”

  張甜桃正順手捏著貴姐兒胖乎乎的小手,這會瞧瞧貴姐兒,也“噗”的一聲笑了,“怪道你們疼她,長的這般,再作出一股小大人的樣子來,讓人心裡癢癢的,就想咬她一口呢!漫說我自己有兩個閨女的,看著也是要捏一捏她的,再莫說你剛懷上的,瞧著自然是愛極的。”說著又要去捏貴姐兒肉嘟哮的臉。

  貴姐兒回過神來,忙把臉埋在張黑桃胸前避開張甜桃的手。

  “喲,你埋哪裡幹什麼?”張甜桃一捏不得手,打趣道:“你小嬸可還沒奶水呢,要餓了,可得找你娘去。”

  張黑桃也笑了說:“如今日間三餐都是吃米糊了,只晚間臨睡前還要喂一次奶。她娘本來要給她斷奶的,又慮著如今天冷,怕晚間把她隔開了,會哭鬧傷了風,少不得摟著睡,又隨便喂了的。”

  貴姐兒心中哀歎,我自己早想老娘給我斷奶的,可是老娘一片慈母心,硬是怕我吃米糊沒吃飽,晚間還非要按著我的頭往她那兒吸奶,不吸還懷疑是不是病了,被摸頭摸額摸背的不得安寧,這才不得已繼續吸奶的,你道我自己願意?

  貴姐兒心內哼哼著,一邊感覺下齒齦正中間兩處地方脹痛脹痛又癢癢的,忍不住用舌頭去舔了舔,這一舔,那口水就流了出來,滴在張黑桃手上。

  “喲,又流口水了!”張黑桃忙從懷裡摸出一塊手帕子幫貴姐兒擦了擦,又笑著對張甜桃道:“貴姐兒前陣子發燒,請了大夫來瞧,大夫還賀喜來著,大家正暗罵他說話發昏,誰道大夫用手托住貴姐兒下頷令她張開嘴來,手指往她下齒齦中間一按道:‘長牙了,這不是喜事?娃兒一長牙,很快就會嚼硬東西,不再是奶娃娃了,不久就會爬會走的。

        多點喝溫水,她齒齦要是癢了,拿紗布醮了鹽水給她按按。夜裡仔細看著,若燒的厲害了,才把我開的藥煎了給她服下,若燒的不厲害,卻不須服藥的。’因此說著自去了。我們這裡又扳開貴姐兒的嘴看時,果見下齒齦正中間腫起兩個小小的紅點。如今那兩個小紅點又腫的高些了,只是那小牙齒硬是還沒長出來。只鎮日流口水。”

  張甜桃聽得這般說,也去扳了貴姐兒的嘴裡看,笑道:“這最先出來的兩顆門牙呀,都得鬧上半個月上才破土而出。說也奇怪,這女娃兒,總是下齒齦先長牙。男娃兒呢,就總是上齒齦先長牙。正應了那一句,男是天,女是地。天理如此,我們也逆不得。”

  貴姐兒吸溜了一下口水,嚴肅思考張甜桃的話,男娃兒長牙先長上齒齦,女娃兒先長下齒齦,這是生理特點好吧?怎麼扯到天理上了?

  這裡張甜桃看貴姐兒在張黑桃膝蓋上坐了這麼久也不鬧,也稀奇的道:“雖還看不出什麼性情,憑這安安靜靜聽大人說話的樣兒,就一副大家閨秀的派頭,比俺婆婆鎮日誇上天的外孫女不知道要嫻雅多少倍?”

  張甜桃的婆婆申婆子的小女兒嫁到鎮上另一戶富戶家,第一胎生的也是女兒,如今月份跟貴姐兒差不多,也是七個多月。那個申婆子不疼張甜桃所生的兩個女兒,卻特別疼自家小女兒生的小閨女,閒時常跑了小女兒家去瞧,回來又一個徑的誇那小閨女長的派頭之類,引的張甜桃心中更加不滿,更兼那個小姑在家時,也與她不對盤,常時助著申婆子欺負她的,這會兒說起來,自然也是一腔怨氣。

  張黑桃聽得姐姐說起她小姑的事,插嘴道:“上回聽婆婆說起來,你小姑所嫁的這戶人家,卻是貴姐兒舅舅的本家。兩家也有來往的,貴姐兒的娘也見過你小姑,卻沒說她好歹。”

  見張黑桃提起巧娘,張甜桃倒來了好奇心,低聲問道:“方達在鎮上也是一方人物,我只是不明白,當初鄭家是怎麼求到這門親事的?按理說,鎮上的姑娘是死也不肯嫁往鄉下的,雖說那時貴姐兒爹爹考中了一個秀才,但是據聞當時鎮上也有一戶考中秀才的人家往鄭家求親,卻被拒了,如今貴姐兒她娘熬的越來越像個村婦,倒叫人可惜了。”

  張黑桃探頭見巧娘往灶下去了,遂低聲說:“聽得婆婆說,這是姻緣天定呢!這裡頭自然有一段故事,不是外人所知道的。”

  原來巧娘做姑娘時,身體一向壯健,不想有一回著了些風寒,久久不好,只尋思是不是衝撞了髒東西,便與嫂子商量著要到廟裡上個香。嫂子見她年青姑娘要出門,自然相陪著,兩個買了一些果品往廟裡去。在廟裡上完香出來時,嫂子往廟祝那兒斷簽去了,巧娘見廟前一顆祈福樹站了許多人在祈福,自然也是要祈一下的。這祈福也簡單,只須把心願寫在紅紙上,拿紅繩縛好了,其中一頭系上柳枝扔往祈福樹上,再在樹下默祝幾句,這便成了。

  不想巧娘往樹上扔柳樹時,樹前也有一個年輕人往樹上扔,兩下裡的柳枝在祈福樹上相碰,自然掛不住,一起掉了下來。巧娘只得皺眉上前揀起柳枝,卻見自己的柳枝和另外一枝柳板所系的紅線纏繞在一起,只得細意的解了開來。

  年輕人見巧娘解半天才解開兩枝柳枝,拿手裡怔怔出神,分明是辨別不出哪枝才是自己的,只得說:“姑娘,你隨意解開其中一枝的紅紙,看看是不是你所寫的字,若是,自然那枝是你的。若不是你的字,自然另一枝便是你的。”

  巧娘抬頭見說話的年青男子笑的溫文,倒也不像歹人,嫂子又在左近,倒也不怕對方搭話,便解開其中一張紅紙,卻見上面寫著:在下甜泉村人氏鄭明發,只求父母身體康健,來日能順順利利考中舉人,再覓個可人可意的姑娘為妻,平生心願便足了。

  巧娘冷不妨見了男子這等私房話,一張俏臉一下子漲的通紅,慌忙把手裡的紅紙遞給年青男子道:“想來這個是你的。”

  鄭明發見面前伸過一隻白生生的手,不知怎的,心裡猛的一跳,忙接過自己的柳枝,抬頭見那個姑娘已是紅著臉走到另一邊,忙重新縛好紅繩,運力往祈福樹上扔。不想巧娘在另一邊卻拆開手裡的紅紙看了看,見確是自己的字跡,這才縛好了也重新往樹上扔。就是那麼碰巧,雙方的柳枝再次在樹上相撞,再次纏繞在一起掉了下來。這下兩個人都不好意思了。巧娘再次解開柳枝,一言不發拿了其中一枝就退開了。

  鄭明發瞧瞧手中的柳枝,縛的一個好看的結,分明不是自己剛剛那枝,一時卻不好意思喊回人家姑娘,見那姑娘拿了柳枝,這回卻不扔了,自顧自往廟門口幫人斷簽的廟祝那兒走,怔得一怔,不由自主就解了自己手中的紅繩,卻見紅紙上寫著:月老當知我心願,桃花鎮方家女子方巧娘拜上。

  張黑桃說到這裡,捂嘴笑道:“貴姐兒的娘捏了那柳枝,猶不自知是人家的,卻拖了她大嫂到大樹下,這才扔了上去。不想過得一段日子,卻有媒婆上門提親,其中一個庚貼赫然寫著鄭明發三個字。貴姐兒她娘只覺這是上天註定的,自己同意了這門親事。”

  貴姐兒津津有味聽著爹娘巧遇的往事,誰說古代沒有浪漫愛情故事的?



第十四話   小女兒情狀

  這日鄭明發與鄭明業卻不在家,鄭婆子因留張甜桃與寶兒在家吃飯,巧娘也笑眯眯說:“看你家寶兒和來華來福他們玩的開心,就留下來吃飯罷,吃完還叫他們再玩一會。

        因近年關,學堂裡放了假,這幾日不用上學,幾個日日在家淘氣,一個錯眼看不著,又打起來。不想今日寶兒來了,幾個倒和和氣氣的陪著玩,看著像是自家兄妹。你這會子急急領了寶兒走,卻傷了來華幾個的心。”

  張甜桃見鄭婆子和巧娘留的懇切,一時也不好就走的,少不得就留下來吃飯了。這鄉下吃飯並不太講究那麼些虛文的規矩,又因男人不在家,幾個大人自然是和孩子們一起上桌了。巧娘為大家盛了飯,這才舀了小半碗米糊去喂貴姐兒,只笑說待把最小的喂飽了,自己才上桌,讓她們先吃著。

  幾個大人自是吃的快,不一會就吃完下桌了,來榮因肚子有些脹,只吃了一碗飯也下桌了,剩下來華和來福吃幾口又過去跟寶兒耳語,再吃幾口又幫著挾菜與寶兒,兩個的筷子在菜盤子上相撞不休。

        巧娘一時喂完貴姐兒,把她放在靠背椅上給鄭婆子看住,自己才上去吃,見來華和來福不安生,一時喝止這個,又去喝止那個。張甜桃自己吃完了,回頭見寶兒半碗飯還沒吃完,因是作客,又不好喝斥她,只說:“寶兒快些吃罷,你看哥哥們都快吃完了。”

  寶兒聽得自家娘催自己,忙著扒了一大口,冷不妨卻噎著了,一時乾咳了幾聲。來華見她咳的小臉紅紅的,把來福面前一小碗湯撥拉到自己面前,用湯匙舀了喂到寶兒嘴裡說:“你喝一口湯,就不會噎著了。”寶兒忙張開口喝了,一邊甜甜道謝。來福眼見來華搶了自己面前的湯去討好寶兒,心中有氣,站起來伸長手用筷子插到那盛湯的碗裡,打算用筷子把碗撥滑回自己面前。來華見了,也用筷子去插在碗裡頂住,不讓來福撥拉回去。

  巧娘裝了一碗飯回來,見他們兩個鬧,忙喝道:“兩個還不快些松筷子,看把碗撥到地上,是不是幾日沒打你們,屁股發癢了?”

  來福被巧娘一喝,筷子一滑,滑出了碗裡,不想來華正用勁撥拉著碗,來福這一鬆手,來華一時卻來不及收回力道,“呼啦”一聲,把碗猛的撥拉到桌子邊上,碗裡的湯濺了他一頭一臉。好在湯並不燙,他驚叫得一聲,忙用袖子去擦。這裡巧娘一看沒燙著他,先松了一口氣,一時又氣的說了他幾句。

  卻說寶兒見來華被湯濺著了,卻拿了自己的小手帕子過來幫他擦,還一副心疼的樣子說:“來華哥哥,沒燙著吧?”

  來華得了她的關心,作一副英雄狀說:“沒事,不相干,這個小兒科。上次娘炸東西,我上去瞧,被那滾滾的油濺了在手臂上,也一樣一聲不吭。”說著還撩起袖子給寶兒瞧那被油濺過的傷痕。寶兒用手摸摸來華的傷口,仰頭說:“來華哥哥,這傷口要是在臉上,那可難看的緊,幸好是在手臂上,你下次還是別再燙著好了。”來華趕緊點頭說:“那好吧,我下次小心些。”

  巧娘見三個兒子中最調皮的來華卻聽寶兒的話,一時倒笑了,提高聲音向張甜桃開著玩笑道:“若不是寶兒他爹是鎮上人家,怕看不上我們鄉下,我還真想訂下寶兒作二兒媳婦。”

  張甜桃也捂了嘴笑道:“什麼鎮上鄉下的?鎮上的人家,只怕也有好多生活沒著落,不如鄉下的。待得來華他爹爹考上舉人,那時要什麼人家的姑娘作媳婦還不是任挑,只怕我家寶兒還輪不上呢!”

  “你可真別說,我還真看中寶兒了。若是來華有出息了,定叫人上你家去求親。你可別先應了別人家。”巧娘說著哈哈笑,對著寶兒左看右看,越看越滿意。

  貴姐兒見自己老娘這便要預訂媳婦了,不覺好笑,忙拿眼去細看極有可能成為自己二嫂的寶兒,見寶兒眉清目秀,還一副曉得心疼人的樣子,倒也跟老娘一樣滿意起來,不錯,不錯,三歲定八十,這個樣子的招進家當媳婦,自然不會錯兒的,老娘好眼光!

  寶兒才四歲多,還不曉得要害臊,聽得巧娘和自家娘親的話,並沒什麼反應,可是來華已是六歲多了,隱隱約約有些懂得娶媳婦就是像小叔把小嬸娶進門那樣,然後生下娃娃過日子的,一時怔怔的,不覺就臊紅了臉,三兩口把飯扒完丟下碗就走。

  寶兒見來華走了,忙忙的也扒完飯,卻追出去說:“來華哥哥,你不是說待會還跟我們捉迷藏嗎?怎麼自己先跑了?”

  “嗯,我先察看一下家裡的地形,看看待會藏那兒好。”來華瞧一眼寶兒,見她確是比村裡其它小女娃要白淨好看,暗暗癡想道:寶兒長大了不知道會不會比娘親還好看?若是比娘親還好看,娶來當媳婦,卻是養眼的很。一邊想著心事,卻不好意思再去看寶兒,只拿眼看著別處說:“待來福吃完飯了再玩。這捉迷藏是人越多越好玩的。”

  寶兒敬佩的點頭說:“來華哥哥你懂的真多。”因來榮比她大了些,把她當小屁孩看,不正經跟她說話。來福年齡又太接近了,玩時不盡讓著她。只有來華跟她差著兩歲,有說有笑的,最是相契合,因此較為喜歡粘著來華,這會見來華把眼轉向別處,也不疑有它,只移了步子,也順著來華的眼睛往前瞧,見並沒有什麼稀奇的東西,不由扯扯來華的袖子說:“來華哥哥,你瞧什麼呢?”

  “我瞧,嗯,我瞧那兒好像有一隻麻雀飛過。”來華低頭見寶兒牽著他的袖口,忙用手去托在額角作眺望狀說:“哦,那只麻雀飛的無影無蹤了。”

  貴姐兒在裡面見寶兒追了來華出去,一心只想聽聽兩個小屁孩說些什麼,會不會玩超早戀?因此候著鄭婆子不留意,自己溜下靠背椅,悄悄爬往外面,剛手腳並用爬過門檻,正好聽見來華的話,不由笑得在地下滾來滾去。

  來華聽得背後傳來貴姐兒的笑聲,忙過去扶起她,大聲喊鄭婆子出來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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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話   我是耍猴的

  一過完年,日子過的飛快,很快就是端午節。貴姐兒已經會走路了,動作敏捷的很。說話卻還是只能發出一個單音節,多說幾個字,舌頭就好像打結一樣卷住了含糊不清,有時想要某件東西說不清楚,只得配以動作說明,把自己搞的像個耍猴的。

        這會兒跑到灶下想拿湯匙,踮了半天腳尖夠不著,鄭婆子問她想要什麼,結果只發出一個音“時,時。”見鄭婆子不明白她要什麼,只得又耍起猴,伸出兩隻手指捏在一起,作舀東西狀,嘴裡發出“吃,吃”的聲音。

  鄭婆子其實知道她想要拿湯匙,只是裝不明白,逗著她玩呢!貴姐兒白白表演了半天,見鄭婆子還是一臉不明白的樣子,一急嘴裡就蹦出“笨,笨。”一邊說著一邊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瞅鄭婆子,把鄭婆子樂的直拍大腿,把她抱了起來讓她自己伸手到碗櫃拿了湯匙,又跟著出去看她作拿湯匙作什麼用。

  原來來榮他們正吃粽子,都是剝開粽葉,拿在手裡就吃的。貴姐兒嫌燙,把粽子放在桌子上,剝開了粽葉,這會子拿湯匙舀了慢慢的吃,跟來榮他們狼吞虎嚥的樣子一比,她的吃法就顯得特別的文雅。

         鄭婆子瞧了瞧,去跟巧娘說:“我瞧貴姐兒愣是與眾不同,小小孩子,行動做派怎麼就透著大家閨秀的模樣?你可別被你大嫂攛掇的緊了,就鬆口說要許給他們的哥兒。貴姐兒將來呀,指不定是一個貴夫人呢!”

  巧娘聞言笑道:“貴姐兒還小,再怎麼說也得待她的哥哥們都說了親才輪到她。自然不會這麼快就鬆口應承人家什麼的。再說了,貴姐兒像是個有主見的,這會兒還不曉得什麼我就把她許了人家,將來要懂事了還不得怨我,還得待她大些,看她自己的意思再說。”

  因巧娘大嫂董氏見了貴姐兒就邁不動步,捧在手心裡只怕化了,一來就送些小玩意與貴姐兒玩,又自己做了新衣裳與貴姐兒穿,巧娘一推辭,她便當著眾人的面一個徑的說貴姐兒將來是要做她的兒媳婦的,這會兒先穿她做的衣裳怕什麼,將來她老了,讓貴姐兒做好的與她穿就補償了。因此鄭婆子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只怕巧娘真個會鬆口應承了她大嫂。

  論起來方達家當然是一門好親事,只是方達的大兒子和二兒子與貴姐兒年齡差的太多,自然是等不到她長大就要娶親的,底下三個兒子看著又比不上老大老二,鄭婆子自然就不願意貴姐兒許給方家了。

  得了巧娘的話,鄭婆子這才放下心來,轉頭笑道:“明兒是貴姐兒的生辰,你可莫忘了,雖說年紀小,也該煮碗長壽麵與她吃。”

  巧娘應了,心中暗笑來榮幾個生辰時,有時都混忘了,偏貴姐兒是在端午節次日生的,一吃完粽子就想起她出生那會的事來,再不能忘的。

  第二日,待得一碗長壽麵擺到面前,貴姐兒偏偏頭,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不容易啊,終於一周歲了,不由眼含熱淚,拿了筷子就去叉麵條吃。

  正吃著,方達和董氏來了,董氏一進門就嚷道:“今兒是我兒媳婦的生辰,我可來遲了。”說著嘻嘻笑的拿了新打的長命鎖去掛在貴姐兒胸前,又往她手腕上縛了一條據說是祈過福的紅繩。
  鄭婆子見董氏對著貴姐兒又是一口一個媳婦兒,只得以眼向巧娘示意,讓她向董氏解說一下打消她想要貴姐兒作媳婦兒的念頭。

  巧娘無奈,只得向董氏道:“大嫂,貴姐兒先前出生那會,婆婆讓媽祖廟門口的曾老道給算了一下,說是八字大,得要一個八字比她大的婚配,方才壓得住。大嫂一向喜歡貴姐兒,她將來若能做你媳婦兒,自然不會被人欺負了去,我也放心些。

         只是信哥和昭哥大了,自然等不及貴姐兒長大才成親,上回偉哥來了,倒是拿了他的時辰八字去讓老道合了一下,卻說不合呢!趁著今日貴姐兒生辰,想帶她往媽祖廟裡上上香,不如就趁這個時機讓曾老道把你家老三老四的時辰八字拿了與貴姐兒合一下,看看合的上合不上。合上了誰,自然先認准了,若不然,到時你家老三老四怕要打架搶老婆呢!”說著先自行笑了。

  董氏一聽這話也有理,一把抱起貴姐兒就說:“媽祖廟離你們這兒才幾步遠,也不用再等了,現在就去罷!”

  從媽祖廟裡回來,董氏便有些喪氣,千想萬想,就是想不到老三和老四的八字也和貴姐兒的合不上,這叫竹籃擔水一場空,眼看著到手的媳婦兒就這樣雞飛蛋打,與自己不相干了。一時發恨說:“這幾個的八字合不上,看我老蚌生珠,再生一個兒子來配貴姐兒。”一言方出,把鄭婆子和巧娘等人笑倒在地。

  董氏自然還是不甘心,嚷嚷道:“你們別小瞧我,我不過三十多,想再生一個也不是不可能的。住在我們前街的老李家媳婦,年過四十了還能生下雙胞胎呢!”

  方達看他婆娘越說越大聲,在旁邊咳了一聲道:“你要是再能生,也得盼望生個閨女才是,好過你白白眼紅別人家的閨女,若還是小子,怕不把你悔的。

  董氏這才想起自己本未倒置了,只一心想要貴姐兒作兒媳婦,卻沒想到自己已生了五個兒子,若是再生下一個兒子,確實沒什麼高興的。這一回想,才醒覺自己剛剛失態了,想再生一個哪能當眾這麼嚷嚷的,羞死人了。只是疼了貴姐兒這麼些時候,什麼也沒撈著,怎能甘心,於是扯過巧娘說:“既是老三和老四的八字也和貴姐兒的合不上,這個媳婦兒我卻是沒福得了。貴姐兒作不得我的媳婦兒,那作我的乾女兒總成吧?”

  舅母當乾娘的,這也是常事。鄭婆子一聽這話,先點頭說:“貴姐兒還沒滿月那會,曾老道可不是說過她八字大,得認個乾娘,讓乾娘做件貼身衣物與她穿穿,壓一壓才好。我當時還想著怎生想個法子讓明發跟方大戶家的婆娘說一聲,認了她當乾娘,只是一直拖著,卻沒想到認親家舅母當乾娘豈不是比認方大戶家的婆娘還要便宜些。此事就這樣定了。”

  董氏一聽,喜上心頭,撫著手說:“媳婦兒成了乾女兒,這也沒虧著。得,選個吉日正式到我們家,行了禮數,讓貴姐兒跟著我住幾日,咱娘倆親熱一回再送回來。以後許配人啦,嫁妝啦,都得讓我摻一腳,不許瞞著我。”

  巧娘見皆大歡喜,不由笑著牽了貴姐兒的手送到董氏面前說:“今兒先讓貴姐兒與你親熱個夠罷!不用苦苦等那吉日了!”

  貴姐兒也知道董氏真心疼愛自己,這會說定了要認她當乾娘,自己也頗樂意,不由笑的甜蜜蜜上去抱在董氏大腿上。董氏被這粉嫩嫩,胖嘟嘟的娃兒一抱,一顆心早軟的不像話,一把抱起,又搓又揉,心肝兒肉的叫。又大驚小怪的說:“人說外甥像母舅,這外甥女卻像舅母。你們看,貴姐兒這雙眼睛,正宗的杏仁眼,瞳子又黑又透亮,可不是與我很相像麼?”

  眾人瞧了瞧,哪裡像了?一時卻不去說破,只任董氏喜洋洋的抱了貴姐兒去鏡子前挨著臉照了一個夠。

  因這裡一周歲前的嬰兒不給照鏡子,怕她魂魄未全,會被鏡子攝了魂去,因此貴姐兒這也是第一次照鏡子,一眼見鏡中一個胖乎乎的女娃,一張臉粉嘟嘟的,雙眼又黑又亮,鼻頭卻圓圓的,小嘴巴翹翹,知道這就是自己。不由對著鏡子張開小嘴打個哈哈,怪不得別人都喜歡捏自己的臉,原來長成這樣。



第十六話   夜來有異聲

  不幾日,董氏果叫人擇了吉日,讓鄭明發和巧娘帶了貴姐兒到方家拜乾娘。

  拜乾娘的禮數雖然也頗講究,但那都是屬於大人的事,貴姐兒只負責在吉時對著董氏磕幾個頭,口稱“乾娘”就完事了。待得儀式行完,鄭明發和巧娘自是要回家,董氏卻把貴姐兒留下了,只說過兩日後再來接。巧娘雖不捨得,又怕貴姐兒哭鬧,可是剛拜了乾娘,董氏又如珠似寶,一時就不好推拒,只得狠狠心拉了鄭明發告辭出來。

  這裡貴姐兒被方達的幾個兒子眾星哄月似的圍繞著,一時又做鬼臉逗她笑,一時又塞了麥芽糖給她吃,卻不知道爹娘怕她哭鬧,已是先悄悄告辭走了。

        待得晚飯時間,董氏先舀了一碗一早準備好的肉羹來喂她,她這才發現不見了爹娘,眼睛不由骨碌碌四下尋找,心知必定是先回家了,也不以為意,不想一轉眼卻見到董氏和眾位幹哥哥一副擔心的樣子瞧著她,微微一怔,卻明白過來,小孩子第一次到別人家留宿,又找不到自己的爹娘,必定是要哭著尋找的,自己不尋找,便太過不正常。如此一想,肉羹也不吃了,扁了嘴就哭起來:“娘,娘!”

  董氏露出一副看吧,果然哭了的神情,放下手裡的碗哄貴姐兒說:“小乖乖,你娘家去了,過兩天就來接你回去。別哭呀,看,這裡有許多好吃的東西,我們來吃一點吧!吃完還有許多好玩的東西,哥哥們全陪著你玩,好不好?”

         一路哄,一路抱了貴姐兒輕搖著,另一隻手去輕撫她的背,旁邊董氏的大兒子方文信忙著端起肉羹,舀了遞到貴姐兒嘴邊說:“來,這個可好吃了,吃吃看!”貴姐兒淚眼看方文信,權衡了一下,覺得再哭下去就矯情了,便就著方文信的手裡吃了肉羹,眾人松了一口氣,笑著說:“姑姑說貴姐兒是一個易哄住的,果然沒誇大。這要是別人家的小孩子,不見了爹娘,那得哭多久呀?”說著又是好一陣誇獎。

  待得晚間睡覺時,更是誇張,方達夫婦和五個兒子全擠進房裡來,深怕貴姐兒哭鬧要爹娘,想盡法子逗貴姐兒笑。貴姐兒見他們出盡八寶,確也是不易,很是配合的跟著“咯咯”笑,笑鬧了好一會,也確是倦了,打了一個呵欠,把頭埋在董氏懷裡沉沉睡去。

  見貴姐兒睡著了,董氏*****勢噓幾個兒子出去,輕手輕腳把貴姐兒放在大床上,小心掖好被子,回頭見方達還在,嗔道:“好容易認個乾女兒,我可要看住她,今晚我就跟她睡一起了,你還不去書房睡,杵在這兒幹什麼?”

  方達作個抹冷汗的動作道:“你也知道我最怕進書房的,卻要趕我往那兒去,可不是狠心?”

  董氏不由笑了道:“你既是自己怕進書房,為何平日總是趕著幾個兒子到書房訓話?誰不知道你是行商出身,學人買了不少書放在書房附庸風雅,卻翻也沒翻過那些書,說起來笑死人。好不容易說動巧娘把貴姐兒放這兒兩天,我可要跟她娘倆擠個兩晚親熱一下,你不去書房,難不成想在這裡打地鋪?”

  方達見貴姐兒這會已是翻個身,霸到床中間,就算是自己想委屈點跟她們擠一擠,也擠不下,不由嘿嘿笑著說:“打地鋪就打地鋪,反正我不去書房睡。”

  董氏又好氣又好笑,輕輕嚷道:“不去書房也行,不是還有客房嗎?還真個出不得這房門了?”
  方達只得站了起來往門口走,走幾步卻又回頭說:“你咋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呢?我本想著貴姐兒在咱們家,趁著這機會我們卻恩愛一通,不一定就能生下一個像貴姐兒一樣可人的女娃了。你偏要趕我走,我只得走了。”

  這裡董氏一張老臉不由發起燒來,推了方達出門,回身關了房門,也不吹燈,卻去瞧著貴姐兒直微笑,喃喃自語道:“認了你當乾女兒,若真能幫著引一個小女娃到我肚子裡就好了!”

  她這裡話一說完,方達卻去而複返,推開房門進來說:“沒有我在,貴姐兒就算想引,也引不來小女娃到你肚子裡。”

  董氏愕然一下才明白方達的意思,啐了他一口說:“你進進出出的,小心吵醒貴姐兒。還是早些安睡罷!”

  方達一把拉了董氏的手說:“你莫不信這些事,我走南闖北的,聽到好幾個人家自己生不出兒子,卻認了乾兒子或是從同宗那兒過繼了兒子到自己跟前,沒多久就自己生了兒子出來的。我們想要生個女兒也是同個道理,貴姐兒這麼小,靈竅肯定還在,指不定睡著時就幫我們引一個女娃娃到你肚子裡的,不管靈不靈,咱們閑著也是閑著,就試試罷!”

  董氏不由大窘,一早就聽說有那生不出兒子的人家,卻去認了乾兒子放在自己床上,兩夫婦恩愛一晚,不多時就有喜了,生出的就是兒子。只是想不到這認了乾女兒也能效法一通。

  卻說貴姐兒睡到半夜,被一陣異響吵醒了,迷糊中聽得身邊的聲音似不是爹娘的,這才想起自己身在舅舅家,還沒睜眼,已是意識到身邊發出的是什麼聲音了,這下嚇的不敢翻身,心裡直嘀咕:你們大人怎麼都以為小孩子就不懂事呢?

        小孩子躺在身邊,你們還這麼大聲作什麼?待要強逼自己繼續睡,一時間卻哪兒睡得著,聽得身側全是一聲聲低語與喘息。小心肝亂跳,暗歎古人還真風情萬種哪,半點不像現代人所想像的那樣保守,你聽聽人家這時候那個高低起伏的喘息聲,讓人聽起來就臉紅心跳,不克自恃。你再聽聽人家現在那互相讚美的低語聲,讓人自信心爆滿,超常發揮。你再聽聽……

  呃,貴姐兒打住了自己的想法,恨不得捂住耳朵,忍無可忍之下只得用腳跺床板,閉著眼睛說:“尿尿!”天幸方達和董氏也到了尾聲,聽得貴姐兒的說要尿尿,兩個趕緊結束戰鬥。

         董氏草草收拾了一下,忙抱了貴姐兒下去屏風後的馬桶上噓尿。貴姐兒痛痛快快尿了,回到床上見方達已是在外側睡著了,暗松一口氣,待得董氏把她往最裡側一放,只一會也重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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