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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天如玉 -【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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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0:42: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kj1258943 於 2011-8-12 23:33 編輯

書名】:失節事小,[架空] 天如玉 -【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全文完》
【作者】:天如玉
【內容簡介】:
隻手遮天的攝政王忽推新政
某女為謀生計,混水摸魚
結果一入王府誤了終身
從此節操成了路人→_→

總結:就是一看似平庸的姑娘平步青雲之際還釣得了一隻強大攝政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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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0:45:4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梁國已經亂套了。

  自從崇光帝於半年前兩腳一蹬崩了之後,江山交給了未滿八歲的兒子,兒子交給了不到三十的皇后墘塶塴塹,颭餃餌餉朝政大權則交給了其十七弟晉王之後,梁國就亂套了。

  說起來榾榜槊槔,銗銖銪銋梁國傳到這一代幼帝手上不過才第六代,正值鼎盛時期銔銆銌銊,綮綯綻網只是先帝這一走,委實匆忙得很滾漩漶漯,箄箝箔箘一下子便引發了大動盪。

  先是邊疆外族蠢蠢欲動,接著國內以先帝親弟——吳王為首的幾位王爺因不滿晉王輔政而發動了叛亂。

  先帝驟崩,幼帝失怙,內憂外患,攝政臨朝……

  一時間,“天下大亂”成為百姓口中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之一。

  晉王蕭崢受先帝臨終囑託,於國家危難之際毅然決然接手這般紛亂局面,受封為攝政王,年紀輕輕便擔當起總領朝政之重任,實乃大無
畏,大智大勇,大大的英雄……

  “這些話都是誰說的?給朕拖出去砍了!”

  禦書房內,小皇帝蕭翊在聽了禮部尚書對攝政王照例的吹捧之後,摔了一隻鑲玉青田石硯臺,吹鼻子瞪眼,嚇的禮部尚書縮著脖子不敢吭聲。

  “陛下息怒,張大人來是有事要稟的。”

  隨侍的小太監福貴小聲在皇帝耳邊提醒,好叫他早些收拾儀態,以免被攝政王的耳目把剛才的話給聽了去。

  這張大人也是,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小皇帝不滿攝政王,他還敢在皇帝面前這般吹捧攝政王,這不是找罵麼?

  小皇帝雖然還未滿八歲,在宮中見多了爾虞我詐,這點眼力還是有的,更何況李太后更是每日對他耳提面命:皇叔很可怕,接觸需謹慎。

  所以這一通怒火發完之後,他又元神歸位,端著架子坐回書案之後,看向張大人,“卿有何事要奏?”演技之精湛差點讓張大人以為剛才那一聲獅吼是幻覺。

  “起奏陛下,奉攝政王口諭,下臣來通知陛下與青海國女王聯姻之事……”

  “通……知……”小皇帝精緻的小臉上滿是怨念。

  有這麼跟皇帝說話的麼?他是皇帝啊,居然用“通知”這個詞,對攝政王用“奉”,對他用通知!

  小皇帝臉色潮紅,心跳加速,好半晌才幽幽的舒了口氣,將思緒放到正題上,“你剛才說叫朕做什麼?”

  “奉攝政王口諭……”

  你一定要如此激怒朕麼?小皇帝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怨念無限。

  張大人卻毫無所覺,繼續洋洋灑灑的道:“王爺言青海國國民驍勇善戰,與之聯姻可以形成抵禦外敵入侵的屏障,如此才可專心應對國內叛亂……”

  “啪!”這次摔得是描金檀木筆架,緊接著是書,從《春秋》到《史記》,各類大家文典……

  托小皇帝的福,張大人充分接受了一把文化“洗禮”。

  “滾!給朕滾出去!”

  青海國是什麼地方,那裡是女子的天堂,男子的地獄。

  那裡的皇帝和大臣們都是女子,男子卻如同大樑的女子一樣,只能做最基本的工作,擔任最不起眼的職務,還要在家裡對女子言聽計從。

  攝政王居然讓他堂堂一朝天子去娶青海國的惡婆娘?

  好狠的心!TVT

  張大人已經被文化的“浪潮”給席捲出門,皇帝猶不解氣,桌上的東西能丟的都被丟了,再無可以撒氣的東西。他眼角一掃,乾脆掀開了右邊桌角上的紫檀木盒,一把抓出裡面的傳國玉璽,舉手就要砸下……

  “陛下這是在做什麼?”

  淡淡的略帶疏懶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隨之映入眼簾是一道頎長的身影。

  來人身著廣袖玄端,領口和袖口以金線繡了騰龍紋樣,腰纏鑲金綬帶,側垂紫穗白玉玨。漆黑如墨的髮絲被整齊的束于金冠之中,眉眼俊逸,顧盼之間自有一股風流之態。只是那唇邊微微勾起的笑意,雖然和煦如春風,卻叫福貴的膝蓋軟了一下。

  “參、參見攝政王。”

  攝政王得了恩典,可免行跪拜之禮。蕭崢目不斜視的一路走至皇帝跟前,垂下頭來,深如幽潭的眼眸輕輕一轉,自他舉著的玉璽上掃過,斂去了笑容。

  皇帝仰頭看他,受這氣場壓迫,很不爭氣的膝蓋也軟了一下。

  “陛下真是英明,知曉本王今日要來請陛下用璽,竟早就準備好了。”蕭崢自袖中取出一份詔書,平攤在皇帝面前,輕輕抬手,“陛下,請吧。”

  皇帝無語問蒼天,福貴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給他遞眼色,您就蓋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OTZ

  皇帝悲憤許久,心情沉痛的緩緩落印,快要蓋上之時,一眼掃到詔書內容,正是去青海國求親的國書,手下一頓,再也不肯按下。

  一隻手蓋上他的手背,微一用力,塵埃落定。

  “陛下放心,與青海國聯姻只會對我大樑有利,你做的很好。”

  蕭崢取了國書,微微一笑,轉身離去。如同來時那般,步履沉穩,廣袖輕拂帶出衣袂間的輕響,腰間玉佩搖曳。

  皇帝猶自舉著玉璽發懵,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把丟開玉璽扯著嗓子幹嚎:“父皇啊……兒臣不幹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啊……”

  ※

  陛下雖然不情願,與青海國的聯姻卻是勢在必行。

  當今大樑形勢危急,皇帝的親叔叔吳王蕭峻佔據江東,與朝廷分庭抗禮,成天散佈著蕭崢意欲篡位的謠言(?)。

  蕭崢原本要與之一戰,但考慮到幼帝即位不久,根基未穩,還是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與此同時,邊疆的幾個國家正對大樑虎視眈眈。蕭崢唯有依靠地處中間的青海國作抵禦,藉以養精蓄銳,屆時才好把蕭峻等人一鍋端。

  想的是不錯,可是思慮周全如攝政王,也沒有想到這次聯姻並不如想像中的那般順利。

  青海國女王今年已經十一歲,比皇帝陛下大幾歲也就算了,問題是人家是大權在握、十分有主見的……小女王。而大樑卻只知有攝政王而不知有皇帝,是以,她很不待見大樑的皇帝陛下。

  具體情形是,一月之後,小女王陛下十分委婉的回了一封信給攝政王,言:“汝等以天朝上國之尊求親於吾等化外之邦,孤心中實為難安……且兩國風俗迥異,貴邦輕視女子,綁手折翼,縛足戮志。孤身為女子,莫敢適焉……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此事不妨作罷。”

  蕭崢接到信,一直在書房中踱步思考良策,愣是整整一天都沒有出門,惹得其貼身護衛趙全差點破門而入查探情形。

  一直到過了戌時,他才終於打開了門,對趙全道:“本王想到法子了。”

  彼時,得到消息的小皇帝正興高采烈的準備慶賀,李太后更是在寢宮設了酒席準備與兒子歡飲一番,豈料剛入席,攝政王便帶著另一封詔書匆忙而來,一把將皇帝陛下提溜進了禦書房。

  “陛下,本王覺得此時絕不可放棄與青海國的聯姻。”

  蕭崢知道邊關之外的幾個國家也有意與青海國聯姻,好打通入關通道,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了他們。

  小皇帝被打斷了慶賀大事正不高興,聽了還要聯姻的話更加不悅,“皇叔,您究竟要做什麼?!”

  蕭崢眉梢一挑,唇邊那抹和煦卻疏離的笑意再度彌漫開來,將手中詔書往皇帝面前一攤,點了點桌面,“請陛下用璽,大樑是時候實行一下新政了。”

  皇帝撇嘴,對他口中所謂的新政委實不感興趣。心不甘情不願的舉起玉璽,欲蓋未蓋之際,又好死不死的掃了一眼詔書內容,心中悚然一驚。

  什麼玩意兒?要讓女子入朝為官?這是什麼勞什子新政?

  如同很多次一樣,一隻手蓋上他的手背,輕輕用力,塵埃再次落定。

  “皇叔……”你瘋了吧?

  皇帝心中叫囂,誰來告訴朕這不是真的!

  “陛下放心,這只是權宜之計,大樑,仍舊是男子的天下。”蕭崢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既然青海國認為大樑與之風俗迥異,那便順應一下她們那邊又如何?

  這個……王爺,小女王陛下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呀。→_→

  蕭崢出門不久,皇帝只聽他對門外等候的某位官員道:“吩咐下去,明日于全國張榜,攝政王府將招募女幕僚入府,德行俱佳者,舉薦入朝為官。”

  皇帝驚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世界好瘋狂,他不能適應了。

  父皇啊,他真的不幹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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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0:46: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崇德元年,春。

  正月剛過,春寒料峭。剛下過一陣春雨,京城大街像是被洗刷過了一遍,一眼望去,入眼的顏色仿佛都比原來清晰了許多。

  文素一手抱著包裹,一手緊了緊衣領,狠狠地吸了吸鼻子。這天氣,她似乎是感染風寒了。

  其實她剛到京城不久,因為相依為命的父親年前染病去世,她便到京城來投奔姑母。只是沒想到姑母早已搬走了,她從江南趕到京城用了足足三個多月,卻是白跑了一趟。

  現在她正考慮著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

  回江南是不可能了,家裡的田地都被族人占了,更何況如今吳王的造反行動也已經擴大到了江南地區。可是留在京城也難,舉目無親,她要怎麼生活?

  一陣風刮過,文素渾身都哆嗦了一下。連老天爺也不可憐她,好好的天竟又下起雨來了。

  她身上穿著一件素色襖裙,裡面填的本就是去年的陳棉花,再經小雨一淋,寒氣四面八方的侵入,哪裡還保暖?她頂著包裹就往前跑,先找個地方躲雨才是正經的。

  有人擦身而過,猛的一下撞到她,文素一下子跌倒在地,包袱扔開了去,立即被那人拾起,然後飛快的朝反方向跑遠了。

  “啊,搶劫了!來人啊!”

  文素慌忙的大叫,但是根本沒有人理會她。她心急火燎的要去追趕,迎面方向呼啦啦跑來一群人,那些人原來是聚集在一起的,此時被雨一淋都開始四處找躲雨的地方去了。被這一沖,哪裡還見得到那個搶匪的人影?

  文素欲哭無淚,已經夠慘了,還遇到這種事,如今兩手空空,叫她怎麼活下去?

  雨下大了些,她抹了抹臉,忍住泫然欲泣的衝動,趕緊尋找躲雨的地方。

  朝前面跑了幾步,一眼看到先前那些人聚集的地方有堵牆,上方有個延伸出來的小屋簷,左右各站著一個人,似乎也在躲雨。她心裡一松,三兩步就沖了過去,站到兩人中間的空處,一邊拍去身上的雨珠,一邊扭頭看向兩人,這一看卻頓時愣住。

  先前沒有看清楚,現在才發現這兩人居然穿著制服。她來到京城後有幸見過幾次,這似乎是禁軍的服飾。

  所以她是跟兩個禁軍在一起躲雨?

  那站的筆直的兩人見她沖過來,都不約而同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牆壁,異口同聲道:“此地並非躲雨之處,姑娘請去別處。”

  “啊?”文素順著他們的視線轉身,對上一張寫滿黑字的黃絹。

  那是張皇榜。

  托她老爹的福,文素是識字的,不僅如此,還識字挺多,所以她一眼就看明白了內容。

  晴天那個霹靂!太瘋狂了,梁國居然要讓女子入朝為官?

  這不是真的吧?

  文素大張著嘴毫無形象的看著皇榜,有風中淩亂的傾向。

  難怪剛才那麼多人跑了過去,敢情都是在看這皇榜啊。

  確實夠震撼!

  “姑娘,此地是張榜重地,若是姑娘無意揭榜,就請離去吧。”

  這兩位禁軍還算好脾氣,也許是因為文素長得還不錯,大眼睛挺鼻樑的也算個美人兒,不然就是直接丟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唔……揭榜?”

  文素聽到這個關鍵字,又細細的看了一遍,這才發現皇榜上明確的說了攝政王府正在招募女幕僚,不僅有舉薦入朝為官的可能還提供食宿,由攝政王府供養……

  叮!

  文素腦中一陣清響,好條件啊!對於此時為生存犯愁的她來說,攝政王簡直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入朝為官什麼的都是浮雲,關鍵是提供食宿啊。

  文素歪頭朝左邊的禁軍擠了擠眼,“做攝政王府的女幕僚可困難?”

  那禁軍顯然看出了她的意圖,嚴肅的神情緩和了許多,畢竟皇榜發了幾日了,還沒有一個人敢揭,攝政王正在為此事發愁呢。

  “姑娘放心,王爺說了,只要是有識之士且是女子即可,並無困難之處。”

  文素滴溜溜的轉著眼珠,有識之士……

  她曾經在爹爹去世之前就提醒過他那些族人們的嘴臉,如今都一一應驗了,這算不算是很有見識?

  咕嚕嚕……

  肚子傳出一陣饑餓的叫聲,文素尷尬的朝那禁軍一笑,看著皇榜咽了咽口水,顫巍巍的伸出手去,可是剛伸了一半,她又驀地收回了手。

  此事太過詭異,攝政王府是什麼地方,萬一要是有進無出怎麼辦?

  可是肚子真的好餓,她不能就這麼餓死街頭吧?

  算了,怎麼都是死,死也要做個飽鬼,到時候去了地府見了爹爹,就說自己是做了攝政王府的女幕僚才翹辮子的,那也夠拉風了!

  文素一思既定,眼一閉,牙一咬,伸手呼啦一聲揭下了皇榜……

  ※

  今日的朝堂十分的熱鬧,百官正就新政一事展開熱烈討論。

  “微臣以為不可!”年逾七旬的首輔丁正一忿忿的咆哮。

  他老人家是堅定的保皇黨,更是絕對的大男子主義者。聽說了攝政王要讓女子入朝為官的決定後,差點兩眼一翻就要去陪伴先帝,被他夫人用半碗紅糖水給灌回來之後,第一句就罵道:“婦人俱是見識短淺之輩,妄想擔當大任,實乃滑天下之大稽!”

  於是他夫人用手上的空碗扣到了他頭上。→_→

  此時他老人家正頂著額頭上的半道碗口紅印,在殿上繼續鍥而不捨的與攝政王作鬥爭。

  “微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前漢有呂後專權、外戚當道,唐時有武后篡國、上官為相,這些都是前車之鑒,可見女子染指朝政,實為不妥!”

  此言一出,小皇帝身後垂簾微動,李太后在裡面低低的咳了一聲。

  丁大人你這是在罵哀家麼?-_-#

  丁正一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補充道:“無論如何,女子入朝為官斷不可行,必會動搖國本!青海國與我天朝上國聯姻當覺慶倖,居然還挑三揀四,實乃荒謬!”

  攝政王蕭崢靜立於百官之首,面容沉靜,默然不語。

  小皇帝悄悄望了一眼蕭崢,心中暗自為丁正一喝了聲彩:好樣的,丁大人!

  立于蕭崢身後的兵部尚書陸坊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出言道:“丁大人此言差矣,須知此時邊患猶存,與青海國聯姻是為了大局,顧全大局而暫行新政並不至於動搖國本,待他日聯姻大事一成,撤去新政即可,有何不妥之處?”

  王爺黨們聞言紛紛附和:

  “就是,就是,有何不可?”

  “做人不要這麼古板嘛……”

  “可不是,太古板了!”

  “……”

  皇帝的臉黑了一半。

  “臣也以為不可。”左都禦史王定永出列,朝皇帝行禮道:“自古沒有女子入朝為官的先例,祖宗之法不可廢,陛下理當立即撤除皇榜。”

  若說丁正一是因為身為保皇黨而反對攝政王,王定永則毫無黨派可言,他只是就事論事,一切以禮法和祖制為基礎。

  王定永今年五十不到,面白無須,面容剛正不阿,恰如他的性格,古板迂腐。對他而言,阻止一切新事物就是他的使命,是他的職責,是他願意為之奮鬥終身的目標!= =

  陸坊繼續進言:“微臣認為與青海國聯姻可以不費我朝一兵一卒而保全邊疆,實乃上上之選,而推行新政乃是這一切之基石,如此有百利而無一害之事,陛下應該敢為天下先。”

  “一派胡言!我天朝泱泱大國,外族夷狄來犯,派兵驅逐便是,何需那些個女子幫助!”

  丁大人再次動怒,隨著他這一嗓子,保皇黨們也紛紛予以聲援:

  “沒錯,那些女人能有什麼本事?難不成還真的要靠她們來保大樑?”

  “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居然要出入廟堂,實在荒唐!”

  “說得對,我們天朝上邦,難道還敵不過那些個蠻夷?”

  “……”

  小皇帝的臉上又露出了微笑,丁大人鬥志昂揚,王定永淡定等待結果。

  “說的好……”

  殿中倏然無聲,只因蕭崢猝不及防的開了口。

  他緩緩轉身,玄色朝服衣袂舒展,抬臂撫了一下衣襟後,抬眼掃過在場的百官,眼神如出鞘之劍,叫人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天朝上邦不懼外族夷狄,說得真好。”他眯了眯眼,“你們在場的有幾人真正上過戰場?有幾人知道一場戰爭需要耗費多少薪餉?會讓多少士兵丟了性命?會造成怎樣的生靈塗炭?”

  在場的人都啞口無言,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蕭崢未及弱冠便開始領兵作戰,當初晉王的頭銜便是因他以少勝多拿下晉城之後得到的,現今天下兵馬大權也都在他一人手中。更甚至,曾有大膽者聲稱大樑現今的半壁江山都是由他親手打下的。

  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先帝也不會將攝政王的位置交給他,說好聽點是信任他,說難聽點無非是怕他挾功自立,還不如給他個甜頭保住皇兒的江山。

  此時說到戰爭,朝堂之上,誰還有資格與蕭崢爭辯?

  “如今蕭峻佔據江東,一直伺機而動,若是耗費兵力在抵禦外族上,才是動搖國本之舉!”蕭崢眸中寒光閃爍,“各位大人還有什麼要說的?”

  丁正一和王定永面面相覷,小皇帝的臉終於黑透了。

  “呃,攝政王……”

  李太后終究忍不住要為兒子說上兩句了,畢竟昨晚都在她那兒嚎了一晚了不是。

  “太后的意思本王明白,女子本就該得到尊重,正如太后您。”

  誒?李太后心中暗暗思忖:這話說的倒是挺對哈。呃,不是,她不是要說這個來著……

  “推行新政已成定局,無需再議。諸位大人無事便退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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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0:47: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此次推行新政,除了江東地區之外,梁國其他地方都張貼了皇榜。不過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祖訓在,雖然大範圍的撒了網,最後揭榜的人統共加起來也不過就七人而已。

  聽聞江南之地多才女,可是如今那裡已經是吳王蕭峻的地盤,所以當蕭崢聽聞七人之中竟有一人來自江南之後,心中十分驚奇。

  而文素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已經成為江南地區的代表,她最大的心願不過就是留在攝政王府混吃混喝,然後撈點銀兩外出謀生,過她的逍遙日子去。

  揭了皇榜後文素便被帶到了攝政王府,但因為其他距離較遠的應徵者們還未到,她並沒有立即受到攝政王的接見,只是被安置在王府的一處偏院裡,敬候佳音。

  這一等一直到了二月底,春暖花開,柳枝抽芽,其他六位應徵者終於到了。

  文素吃了早飯,正無所事事的在自己的四方小院中欣賞院角剛開的一叢野花,有下人前來稟報說攝政王召見。

  一聽自己就要被權傾天下的攝政王接見,她趕緊奔回房撈起梳子梳了梳頭發,又整了整身上的舊襖裙,這才跟著下人出了院子。

  攝政王府占地極廣,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院中樹木多於花草,絢麗的色彩不多,青木灰瓦,顯出一絲古樸素雅之態。

  一路走到王府後花園中,眼中落入一汪湖泊,清澈的湖水在陽光照射下波光粼粼,偶爾被春風揚起一陣漣漪,灑在上面的陽光便如同碎開了一般,金光點點跳躍。

  湖心設有一座八角亭,基座由白色大理石砌成,八個簷角各懸一串銅鈴,正在風中叮叮噹當的搖曳不止。

  文素一眼便看到其他六位應徵者站在亭中,因為離得尚遠,又是側著身子對著她,看不清相貌,只看出她們服色各異,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都著了色彩鮮豔的服飾,在這春日看來別有一番風情。

  她垂眼看了看身上的素色襖裙,撇了撇嘴,再抬頭,看到亭中還坐著一人。

  廣袖玄服,靠著圍欄而坐,一手搭於欄上,只用長長的綢帶束了頭髮,垂著的髮絲連同那綢帶一起在風中輕輕飛舞,半張臉浸在陽光下,溫潤光潔,端的是姿如孤山待月,容若春曉花開。

  文素心中嘖嘖稱歎,當初還在家鄉時就聽聞晉王驍勇善戰卻貌動天下,如今雖未窺見詳細,只這俊逸的風致便叫人折服了。

  待走入亭中,攝政王抬眼看來,朱唇微勾,眉梢眼角風流盡顯,文素只聽到身邊一陣抽氣聲或壓抑的低呼。

  好在她夠沉穩,雖然攝政王美貌,她還不至於那麼不爭氣。

  “對不住,踩著你了。”右邊有個跟她一樣衣著素淡的女子挪開腳,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

  文素垂眼一看,自己的舊鞋上果然有個腳印,她剛才居然只顧著看攝政王而不知道痛!!!

  這……算是沉穩吧……-_-|||

  “諸位能揭下皇榜來到此處,堪稱女中豪傑,本王還是第一次見你們,各位不妨先說說自己的名姓和籍貫吧。”

  蕭崢的聲音平穩低沉,話音剛落,文素果不其然又聽到一陣心滿意足的抽氣聲。

  左邊有人率先自我介紹起來:“回稟王爺,小女子名喚秦蓉,乃是太原太守之女。”

  呀,官家千金啊!文素轉頭看向她,面若芙蓉,華衣美服,難怪難怪。不過……這位秦蓉小姐,你幹嘛一直對著王爺眨眼睛呢?

  我說,你……其實是來相親的吧……→_→

  蕭崢掃了秦蓉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之後又有人搶著介紹自己,巧的很,居然又是一位官家小姐。

  而且更巧的是,這位官家小姐也是來相親的。

  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同樣是都是出身官宦家庭,並且都不約而同的對攝政王殿下擠眉弄眼暗送秋波。

  蕭崢穩穩坐著,只有唇角越抿越緊。

  “民女傅青玉,江西人士,出身貧寒,揭榜只為一償夙願。”

  淡淡的聲音在文素耳邊響起,她轉頭一看,先前踩了她一腳的女子眼睫微垂,朝攝政王行了男子的抱拳禮。

  蕭崢的神情一下子明朗了不少,甚至唇邊都漾出了一絲笑容,“哦?你有何夙願?”

  “願以平生所學報效國家。”

  亭中鴉雀無聲,秦蓉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這女子莫不是瘋了?還真想做官呢啊!

  文素倒是對她另眼相看,沒想到世間還真有這樣胸懷大志的女子。

  “傅青玉,不錯,本王記下了。”蕭崢微微一笑,似乎很滿意。

  傅青玉收了手站好,幾不可察的舒了口氣,文素感到她的緊張,想到接下來就要輪到自己,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你呢?如何稱呼?”

  蕭崢轉頭看向文素,眼中一副探尋之意。剛才六位女子均已介紹完畢,那麼只有她是那位來自江南的女子了。

  “參見王爺,民女文素,來自江南。”

  果然,蕭崢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文?令尊是……”

  文素蹙眉,王爺啊,您莫不是把我當成什麼江南世家之後了?

  其實她爹不過只是個教書先生罷了。

  “唔,王爺容稟,民女家中貧寒,並非什麼書香門第。”

  “哦……”蕭崢的確有些失望,不過既然來到這裡,終歸是有些本事的吧。他眼角一掃,看到秦蓉為首的無名女子正眼帶憤恨的瞪著文素,心中閃過一絲不悅。

  為了尊重女子,他已經將府中的幾名侍妾都送走了,與青海國聯姻成功之前,還沒有新添幾個的打算。

  蕭崢起身拂袖,“諸位好好在府中休息,食宿自會有人安排,待三月底本王會主持一次測試,合格者方可留下。”言罷,舉步出亭,趙全從一邊暗處閃出,隨他遠去。

  秦蓉等人驚叫出聲,文素也被他這話嚇的差點厥倒,不是吧,還要測試?

  果然混吃混喝也不容易啊……>_<

  ※

  大樑為了尊重青海國而實行尊重女子的新政一事很快便傳到了青海國內,女王陛下震驚的同時也著實感動了一把。

  想不到那高高在上的天朝居然還願意為了求娶她而做出這樣巨大的改變,小女王陛下決定重新考慮一下聯姻之事了。

  蕭崢收到回信後,心中稍安,為了讓青海國女王趁早下定決心,甚至在新政里加了一條:下屆科舉准許女子參加。

  之所以要下屆,是因為這一屆的科舉馬上就要開始了。而到了下屆,三年已然過去,說不定聯姻大事都已經定下來了,讓不讓女子參加科舉,還在待定中呢。

  科舉是寒門士子們踏入仕途的唯一途徑,也是國家選拔人才的重要手段。如今大樑正值用人之際,今年的科舉便顯得尤為重要。

  早在二月,京城的大街小巷便隨處可見學子們往來不斷,如今到了三月,已經將近考試日期,即使住的再遠也該到了。

  文素行走在京城大街上,看到往來的翩翩學子儒衫翻飛,個個面帶憧憬之色,不由得覺得敬佩。

  寒窗苦讀數十載,可不就是為了這一朝麼?

  走了一陣,她轉頭朝傅青玉招手,示意她快些。

  傅青玉是被文素拉出來的,上次重新安排了住宿,她們兩人被安排住在一間房中,如今是室友了。文素因為攝政王要在月底測試的事情很是擔憂,便央她陪她出來買書,打算臨時抱一回佛腳。

  之所以要請傅青玉幫忙倒不只是因為兩人是室友,文素這陣子跟她相處了才知道她是個真有學問的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信手拈來,直叫她這個混吃等死的人汗顏。

  要說唯一的缺點,那就是為人太冷淡了點。

  傅青玉倒不是沉默寡言,只是兩人實在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這也不能怪她,誰叫文素總在她思索著書中理論時插播廚房今晚燒了紅燒肉或者秦蓉又帶著幾位姑娘私下敲了攝政王的房門之類的消息。-_-|||

  若不是念在她為人不錯,傅青玉其實也不太願意出來,看著文素平時大大咧咧,真到了要測試前夕,倒還是上心的,她不可磨滅了她這番鬥志啊。

  唉,其實文素哪有她想的那麼上進啊。

  因為抱著留下混吃的念頭,她的要求並不高,這次測試只要混個中等讓她可以繼續留下就行,至於其他什麼做官的好事,她還真不敢想。

  兩人找了半天,總算在南大街的街角找到了一間書鋪,文素一馬當先的沖了進去,一不小心撞上了正要出門的人,那人摔倒在地,痛呼出聲,手中的書撒了一地,文素自己也揉著額角差點飆淚。

  “姑娘,你沒事吧?”

  沒想到最後還是人家先問候出聲。文素一邊揉額一邊歉疚的抬眼看去,面前是個青衫學子,面貌清秀,可能因為穿得太少,臉色凍得有些青紫,左邊臉頰腫了一塊,正是由文素的額頭撞出來的。

  “我沒事,真是對不住。”文素一邊道歉一邊彎腰替他撿書。

  那人跟著彎下腰來,笑了笑,“姑娘也是無心,無須多禮。”

  文素撿到最後一本書,看到名字是策論,不禁有些奇怪,“這是什麼書?”

  “哦,這是討論治國之策的書籍,只因今年刊印的這本較全,且涵蓋了許多大家理論,是以在下特地來此購買。”

  文素心中一動,談論治國之策的?攝政王既然是要女子入朝為官,勢必會考到這些內容啊。

  她起身朝正慢悠悠走進大門的傅青玉揚了揚那書,“青玉,就買這本吧,我覺得可能會有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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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月中,貢院戒嚴,春闈舉行。

  蕭崢下了朝便去巡視了考場,待出了朱紅的大門,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今年參加科舉的士子比三年前少了近一半,原因便是江東與江南地區的學子們無法趕來參加科考。

  蕭峻佔據的江東江南是學術氛圍最濃的地區之一,也是古往今來才子廣為聚集之地。今年少了這麼多應考學子,可是朝廷的一大損失。

  坐進馬車之際,蕭崢捏了捏眉心,甚覺憂慮。

  他擔心的還不止這個,聽聞蕭峻不僅切斷了江東江南與外界的聯繫,還要自行設立科舉,開科取士,儼然一副自立為皇的模樣。

  那些士子若是真的去參加了蕭峻的科舉,那麼朝廷損失的便不只是人才,也許以後再要平復叛亂便會難上加難。

  現在蕭峻的朝廷還是偽朝,若是有了有識之士相助,就不一定了。

  回到王府時,天上下起了春雨。趙全想要打發下人去取雨傘,蕭崢卻自己先跳下了車,淋著雨便朝府中而去,朦朧的雨簾下,愁容不改。

  傅青玉撐著傘從前院要往後院住處而去,走上回廊便瞧見攝政王踏雨而來,趙全緊隨在後,神情焦急。

  蕭崢的玄色朝服被雨一打,緊緊的貼在了身上,勾勒出他結實的身形。金冠下的髮絲也都濕了,額前梳上去的碎發因這關係而散落了下來,遮著光潔的額頭,映襯著墨玉般的眸子,即使是狼狽若斯也叫人移不開視線。

  傅青玉心中暗暗讚歎了一番,看了一眼手中的雨傘,稍稍猶豫一瞬,舉步上前,將傘高高的舉至蕭崢頭頂,“王爺,春雨傷身,擔心著涼。”

  蕭崢停下步子,轉頭看她。

  不同于其他女子,傅青玉雖然長相清秀,膚色卻有些黝黑,身量也偏高,看上去很是英氣。她不敢靠的太近,半邊身子都在傘外,說完這話便垂目恭敬的舉著傘。

  蕭崢領會到她的好意,將傘往她跟前推了推,笑了一下,“有勞,身為女子才不該淋雨,本王無礙。”

  傅青玉接觸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愣。

  蕭崢雖然面上帶著淡笑,卻始終給人一股疏離之感,那雙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卻讓她覺得根本不是在看她,仿佛這世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是個看客,冷漠而威嚴。

  這一怔忪間,蕭崢已經越過她朝前走去,腳步迅速的像是剛才根本沒有任何停頓,臉上又帶上了那抹愁緒。

  傅青玉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心頭一陣發熱。

  她自幼要強,別人家裡都是兒子才送去私塾讀書,她卻偏央著爹娘也送她去,在私塾中都是做男子打扮,學業也一直都是最好的。可因為這樣,身邊的玩伴卻從未將她當過女子看待。

  而今日攝政王雖然只是隻言片語,卻是從一個女子的角度給予她關懷。

  雨漸漸下大了,她在前院默默站了許久才舉傘離去。

  ※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為安,以亂為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

  “……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

  話音一頓,文素一把丟開手裡的策論,抓了抓頭,什麼玩意兒啊,太艱巨了!

  手中的書被攤在了桌上,她一頭就栽了上去,頭埋在書裡,一副死魚樣。

  有沒有簡單一點的混飯方法啊?TAT

  好在她還算有韌勁,雖然一直覺得艱難,卻也老老實實坐在房中看了半天的書了。要是她爹還在世,看到她這麼上進,非得樂得燒高香不可。

  當初她可是一篇詩文要挨十幾次板子才背完全的,從來沒有主動坐下來看過書,此情此景,相比于過去,簡直是質的飛躍啊!

  雖然主要是因為如今在王府有吃有穿有月俸的緣故。-_-|||

  正在頹喪,身旁有腳步聲接近,她抬頭一看,原來是傅青玉回來了,不過模樣怔忪,不知道是從哪兒神遊歸來。

  “青玉,你怎麼了?”本著對室友的關心,文素起身在她眼前揮了揮爪。

  傅青玉回過神來,朝她笑了一下,“我沒事。”

  文素悚然一驚,媽呀,這人居然會笑啊!

  她正在奇怪傅青玉這是怎麼了,就聽見外面有人高聲叫她名字:“素素,素素……”

  文素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頓時撫額,抱頭蹲地。

  傅青玉同情的看著她,“秦小姐又來找你做點心了?”

  文素默默點頭,恨不得縮成拇指大小,再也不要被看到。

  以秦蓉秦大小姐為首的幾位官家千金來此的目標顯然不是官場,更不是混飯,而是英俊瀟灑、權勢滔天且還多金未婚的攝政王。

  為了俘獲攝政王的“芳心”,幾位小姐以秦蓉為首,自進府之日起便開展了各種表面團結內裡較勁的爭鬥。

  某日秦大小姐不知從哪兒聽到了一句話:欲攻其心,先攻其胃。= =

  於是幾位小姐開始親自動手,用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指勇敢的搏鬥在油污滿滿的廚房。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這本與文素無關,只因某日她混入廚房偷吃,見什麼都沒有,只有廚娘做了一半的糕點放在那兒,便自己動手將之加工成了江南名點。誰知好死不死的被幾位趕來加班加點的大小姐們遇上,於是她一下子成了幾位大小姐的救星。

  開始還是不錯的,文素幫她們做了幾樣點心,秦蓉等人以珠釵錦衣甚至銀兩回贈,彼此公平交易,甚為融洽。但是等秦蓉等人樂顛顛的將點心送過去,看到的卻是攝政王十分大方的賞給了自己的貼身侍衛趙全。

  自我批評是不可能的,幾位小姐積極展開批評,認為肯定是文素做的不好,於是逼著她再做一次。

  這期間彼此地位已經開始傾斜,文素做的不情不願且還沒有拿到半點報酬。

  之後點心再送過去,攝政王殿下仍舊客氣,可是一轉身那點心還是便宜了趙全。

  秦蓉鬱悶,鬱悶的結果便是折磨文素,非要她一直做下去,直到做出一道讓攝政王滿意的點心為止。

  文素默默蹲牆角畫圈圈,混個飯吃已經夠鬧心的了,你們這群人還不省心。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可惜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文素這邊抱頭縮肩誓要偽裝成一個陀螺,那邊已經有人一把將她提溜起來了。

  “素素,乖啊,王爺剛回府了,咱們再去做一份點心吧。”秦蓉笑眯眯的看著她,可是眼神卻很清晰的告訴她:你不去我就弄死你!

  文素默默的看了一眼傅青玉,一臉哀傷的跟著她就要出門。

  “等等,”傅青玉從後面叫住她們,“今日你們就別去了,剛才我瞧見王爺的臉色不好,還是不要惹他動怒為妙。”

  文素心中歡呼,這下應該不用做了吧!轉頭卻見到秦蓉卻叉著腰對傅青玉冷笑,“哼,王爺才不會對本小姐動怒!”

  傅青玉知道她大小姐脾氣上來了,只有無奈的歎了口氣,搖著頭走到了房間裡側,乾脆隨她去了。

  秦蓉一把拉過文素出門,對她笑的那個情意綿綿柔情蕩漾,“素素啊,待會兒做完點心,你幫我送過去吧,不過記得要說是我做的哦。”

  文素大囧,難怪你說王爺不會對你動怒,他要動怒也是對送糕點的人呐……(#‵′)凸

  蕭崢的書房內這會兒聚集了幾位幕僚,當然不是文素秦蓉之流,而是正兒八經受過正規訓練的幕僚。只因如今江南之事實在叫他憂心,是以剛回府他便召了這些幕僚前來商討對策。

  幾位幕僚都是被攝政王從大樑各地重金聘來的有識之士,有些人甚至堪比狀元之才,可面對這樣的局面,一時也說不出個解決的方法來。

  現在就攻過去平叛顯然是不明智的,那樣只會招來外患,引狼入室。可是除了這個法子,似乎也沒有其他方式再阻止吳王的荒唐事了。

  蕭崢見眾人吱吱嗚嗚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越發憂慮,心中亦有了些怒氣,只是他性子隱忍深沉,最終不過是皺著眉揮了揮手,遣退了幾人。

  幾人剛剛如釋重負的退出去,便聽趙全在門外低聲道:“王爺,文姑娘求見。”

  蕭崢一時愣住,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府上有個女幕僚姓文,便是從江南來的那位。

  說起來,從那日湖心亭見了一面之後便再未見過她。印象裡那女子似乎不怎麼愛出風頭,亦不常在前院走動,卻不知她今日為何會來。

  “請她進來吧。”

  淡淡的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了一條縫,而後探入一雙黑亮的眸子,滴溜溜轉著在書房內掃了一圈,一眼接觸到書桌後坐著的人影,趕緊又縮了回去。

  蕭崢錯愕,這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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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沒等攝政王殿下想完這遭寞寡寣實,蝃蜘蜒蜮靜默了一瞬之後,門便又被重新推開榱榑榎榍,慁愬慇慢而後蕭崢總算看到了文素的全貌。

  穿著一襲青底白花的襦裙,頭髮隨意的用發帶束在了腦後僭僱僳僔,鉸銓銥銢露出一張素淨白皙的臉龐,那雙眼睛大而有神槙樄榐槁,蜙蝀蝁蜳黑白分明的眼珠時不時輕輕一轉,不知在想些什麼心思賗賑賏賓,萓蒨菛萣微帶狡黠,卻不讓人生厭,反倒顯得有些可愛。

  “王爺金安。”文素先屈膝行了一禮,這才顫抖著手從背後拿出盛著糕點的盤子來,“民女是……來送糕點的。”

  因為聽了傅青玉的話,又看到剛才那些幕僚們出去時的難看臉色,文素此時不敢抬頭且聲音小的如同蚊蚋。

  “端過來吧。”

  蕭崢見她這模樣有些蹊蹺,便無奈的壓下了對最近糕點曝光率過高的反感。

  文素這才抬頭去看他,眼前的人已經換下了之前被雨淋濕的朝服,著了朱子深衣,光滑如水的白色綢緞貼在他身上,氣韻天成。頭上金冠已除,額前的頭髮半幹未幹,半遮了明亮的眸子,卻擋不住他直視向她的目光。

  這本是極平常的一眼,文素卻被他瞧得一陣心虛,像是不敢承接這威嚴一般,好半晌才端著盤子走近。

  用糯米粉做成的方形糕點瑩白如玉,上面以紅蘿蔔皮切成絲盤繞成了花朵狀。一眼看去,便如同大紅的牡丹開在了雪地裡,鮮豔的顏色讓人胃口大開。

  然而蕭崢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便抬眼問她:“這是你做的?”

  “是。”文素自然而然的回答,話剛出口又忙不迭的改口道:“不不,不是民女做的,是秦蓉小姐做的。”

  自己勞心勞力且要頂著被罵的危險,最後還要將功勞讓給別人,杯具啊……

  蕭崢眼簾微垂,又掃了一眼面前的糕點,眼中光芒一閃,抬眼再看向文素時,忽而勾唇笑了一下,“你被欺負了吧?”

  文素一愣,就見他抬手伸向瓷盤,取了一塊糕點。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托著那塊精緻小巧的糕點,微微一頓,似在欣賞,而後便送入了口中。

  他居然吃了!!!

  文素大張著嘴,驚悚的無以復加。

  “去給答覆吧,就說本王嘗了,很滿意。”

  文素頓時明白過來,原來他這是在給自己解圍。

  王爺,您真是個好人啊……TAT

  蕭崢看到她癟著嘴一副感動的要哭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原先壓在心頭的憂慮竟松了不少,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文素趕緊千恩萬謝的行了一禮,樂顛顛的退了出去。

  聽到她腳步聲已經走遠,蕭崢看了一眼面前的糕點,朝外喚了一聲。

  趙全立即閃身入內,就見自己主子指了指面前的盤子道:“賞你了。”

  一見到那盤中的糕點,趙全就蔫了,默默扭頭,心中歎息:王爺啊,江南糕點可容易發胖了,您這是想讓屬下提前下崗麼?→_→

  腹誹歸腹誹,趙全還是不甘不願的上前取過了糕點,一眼掃到盤子中央空了一塊,他頓時一愣,不可思議的看向蕭崢,“王爺今日居然用了糕點?”

  “嗯。”蕭崢埋首於眼前的政務,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趙全大張著嘴,心中感歎:看不出來啊,那位姓文的姑娘居然還有這本事啊!

  蕭崢感到他還未離開,抬眼看去,正對上他一副驚駭莫名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不過是一時略有感觸,便幫一幫她罷了。

  想當初他還是皇子時也被其他皇子欺負過,那種兩面都要做全的辛苦他比誰都清楚。

  在任何環境下生存都是不易的,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而她不過是個女子,能幫便幫一把,不過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

  ※

  蕭崢書房外的回廊拐角處,秦蓉與另外四名官家小姐將文素堵住,正在詢問事情的詳細過程。

  “秦小姐,王爺說了,他對您的心意已然牢記在心。”文素還不瞭解秦蓉的心思嘛,只要把她跟王爺扯一塊兒就成。

  果然,秦蓉聞言立即眉眼含笑,昂首挺胸的掃了一眼身邊一臉落寞的四人,一副傲視群雄之態。

  文素討好的笑,“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秦大小姐杏眼一瞪,“急什麼?”說著從袖中摸出一袋碎銀子塞在她手裡,對她眨了眨眼,臉上堆起笑容,“下次咱們繼續。”

  文素接銀子的手驀地抖了一下,愁容滿面的點了點頭。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正打算走人,秦蓉身邊的一名官家小姐突然拽住了文素的袖子,轉頭對秦蓉道:“你不覺得古怪麼?王爺那麼多次都沒用點心,怎麼今日她一去就吃了?”

  文素聞言登時心裡一緊,完蛋,攝政王這是好心辦壞事了。

  秦蓉聽了這話果然起了疑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文素一番,直將文素掃的渾身發毛,最後卻十分乾脆的搖了搖頭,“不可能,王爺不可能看上她!”

  “為何?”拽著文素的小姐愣住了。

  秦蓉揚了揚眉毛,湊近她低聲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爺最不喜歡的就是江南女子了。”

  文素原先還在擔心,聽了這話不由得也來了興趣,“誒?為什麼啊?”

  秦蓉鄙視的瞅了她一眼,扭頭繼續跟四人咬耳朵:“我爹告訴過我,王爺的生母是西戎進獻的美人,先帝的生母則是江南世家之後,當初就是因為先帝母族身份高貴,後來才順利登上皇位的,不然王爺現今可不一定是只是王爺啦……”

  因為討論的是皇室秘聞,秦蓉的聲音已經低的不能再低。

  眾人聞言皆作恍然大悟狀,難怪了,這牽扯的可就大了,王爺討厭江南女子到全盤連坐的地步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幾人想完一圈,還不忘一致轉頭看向文素,大意為: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文素也是一臉恍然之色,敢情王爺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持朝政不放啊,好嘛,被老子欺負了,就轉而欺負他兒子!

  王爺,好志向!好手段呐!

  皇室一向最不缺八卦,不過秦蓉說的著實有些誇張。

  趙全一邊品嘗著美味糕點,一邊將幾人咬耳朵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去,然後抹抹嘴去跟蕭崢告密。

  “王爺,秦大人連這種話都隨意跟家眷說,實乃大逆不道!”

  蕭崢對趙全的義憤填膺不置可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埋首政務,沒有一點動怒的跡象。

  趙全沒有存在感了,好半天才委屈的喚了他一聲:“王爺……”

  “行了,反正她們也沒幾日可待了,不過是些閒言碎語,說就說吧。”

  趙全一個激靈挺直了身子,身為一等侍衛的亢奮因數瞬間遊走全身,抬手作刀,陰森森的在脖間比劃了一下,“王爺,要屬下何時動手?”

  蕭崢抬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必要,馬上到三月底便是測試,本王可以正大光明的送她們出府。”

  唔……趙全默默扭頭,王爺您好溫柔,趕人也用這麼文明的方式……

  “王爺……”

  門外突然有人低聲開口,趙全聽出是王府的老管家,趕緊整理了儀態去開門。

  蕭崢擱下手中的毛筆,望向門邊,“有事?”

  老管家皺了一下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王爺,呃……平、平陽王回京了。”

  蕭崢一愣,聲音沉了下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老管家縮了縮子,“就、就在剛才……”

  蕭崢端坐著的身子如磐石般巍然不動,眼中漸漸凝起寒霜,“混帳東西,未得皇詔,竟敢私自回京。”

  內容雖然憤怒,語調卻一如既往的深沉平穩。然而這模樣卻讓老管家的身子抖索的不行,差點就要哭出來了,人更是緊挨著門邊,一副準備隨時逃跑的模樣。

  老管家在府裡待的時間可不短了,最是清楚自家王爺的脾氣,他發火可不是猛然間的驚天動地,而是四平八穩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叫人想躲也躲不掉的那種。

  原先得到消息的時候,管家就擔心會有這一幕,果不其然!

  這個冤家平陽王啊,您做什麼不安分要回京啊?老奴實在不想做池魚啊……

  室內安靜了一瞬之後,蕭崢臉色稍緩,對老管家擺了一下手,“算了,他此時人到哪兒了?”

  老管家舒了口氣,趕緊回答:“回王爺的話,還未進城。”

  “哼,算他還有點腦子。”蕭崢看了一眼趙全,“你去將他接到王府來,記住不要讓外人瞧見。”

  既然不可以讓外人瞧見,那就可以施展來無影去無蹤的高超輕功了!

  趙全聞言瞬間復活,原先被打壓的一等侍衛亢奮因數立即復蘇,清晰的回了個“是”字。

  然而待奔出門去飛身而起的一瞬,他卻生出一絲無語凝噎的悲涼。

  江南糕點害人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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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0:48: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平陽王其實是蕭崢的侄子,嫡親的侄子。其父乃是崇景帝皇長子,與蕭崢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蕭崢是崇景帝的第十七子,也是其最小的兒子,與皇長子之間年紀差了二十多歲。蕭崢的生母在他五歲時便去世了,之後他幾乎是靠大哥照料長大,也因此,他對這個長兄的感情亦兄亦父,極其尊敬。

  皇長子幼年時因一些見不得光的陰謀陽謀弄的身子落下了病根,身體一直不好。膝下育有二子,長子繼承了父親的孱弱體質,不到周歲便夭折了。幼子名喚蕭端,身體也不是很好,卻終是頑強的活了下來。

  蕭端僅比蕭崢小六歲,兩人名為叔侄,實際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

  崇景帝過世後,皇長子的身子便越發不行了,待崇光帝登基後不久便到了撒手人寰的地步,臨終時便將唯一的兒子託付給了當時還是少年的蕭崢。

  蕭崢對這個侄子其實是極其用心的,當初之所以會上陣殺敵建立功勳,有一半原因便是為了以後有能力護佑他。

  去年年底蕭端行了弱冠之禮,要劃分封地外放,小皇帝蕭翊對這個哥哥無甚好感,便直接劃了貧瘠的滄州一帶給他。

  蕭崢當時得到消息後立即趕去了禦書房,卻一言不發,只是抱著胳膊站在禦案之前看他,直到皇帝陛下頭皮發麻的將封地改成了物產豐饒且氣候宜人的平陽。

  由此才有了現今的平陽王蕭端。

  不過誰也沒想到才半年不到蕭端就跑回了京城。

  還是私自的……

  文素當晚沒有吃飽,偷溜進廚房吃東西,出門的時候就看見一道黑影夾著另一道黑影正要從頭頂掠過去。

  可憐的小城姑娘沒見過世面,硬是將堂堂一等侍衛給看成了飛天大盜,當即一聲淒厲的“抓賊啊”喊了出來,驚得半空中的趙全一個跟頭摔到了地上。

  文素還沒來得及逃離現場,一道人影便撲了過來,直接將她壓倒在地,力道之大,差點把她自認的一身傲骨給壓成渣。

  正疼的齜牙咧嘴,忽然感覺鼻尖傳來一陣淡淡的藥香,隨即一道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如同早春拂過百花的第一縷清風,清爽溫柔,微帶一絲虛弱,“咦,是個女子?”

  四周已經有家丁的腳步聲和呼喝聲傳來,趙全大步走過來,一把將文素身上的人提了起來,口氣無奈的道:“平陽王爺快隨屬下走吧,這裡住的都是王爺府上的女幕僚,不宜久留。”

  “哦?女幕僚?”

  夜色剛降,回廊邊高懸的燈籠光線在此時不算明亮,文素看不清他的神色,不過聽口氣也可以推測出他滿臉饒有興致的模樣。

  然而再怎麼覺得有趣也擋不住趙全要面子的心情,家丁們的腳剛一步踏入院中,他已經一把夾起平陽王飛掠而去,臨走還不忘惡狠狠的對文素丟下一句:“你沒看見過我們!”

  文素坐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驚了一下,哎呀媽呀,剛才那個是平陽王?

  現在王爺們流行玩兒這種遊戲了?= =

  ※

  此時坐在書房中的蕭崢很不高興。

  他的對面坐著蕭端,正一邊笑眯眯的看他,一邊在揉著摔疼的胳膊,即使是這種簡單的動作也做得優雅無比。

  他的相貌生得極好,與蕭崢一樣,都繼承了他那位美人祖母的美貌。不過相比于蕭崢,他要更顯陰柔一些。他的臉色因身體孱弱而蒼白的近乎透明,眼睛便被襯托的越發黑亮,長長的羽睫隨著他看向蕭崢時的眼神不時的顫動一下,如同彩蝶,振翅欲飛。

  “叔叔,你似乎不高興。”

  只這一聲稱呼也顯出了關係親疏,與他同輩的侄子們包括皇帝陛下都要恭恭敬敬的稱蕭崢一聲“皇叔”,只有他可以這般直接親昵的叫叔叔。

  蕭崢仍舊沉著臉,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為何要突然回京?你不知道這是重罪麼?”

  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如同重錘落下,砸入蕭端的耳中。

  蕭端姿態優美的抬手撫了一下耳朵,臉上笑意不減,“叔叔,您可千萬別這麼生氣,侄兒回來可都是為了您啊。”

  “你說什麼?”

  蕭端見他不相信能自己,無奈的歎了口氣:“叔叔,您忘了自己的生辰就要到了麼?”

  蕭崢皺了一下眉,這才想起自己的生辰就在四月,是要到了。不過,這也能算他偷偷回京的理由?

  蕭端眼見蕭崢臉上怒火越來越明顯,神情一變,文雅貴公子頓時化成可憐美嬌娘,“叔叔,您想想,蕭氏皇族本就人口不豐,如今出了吳王那樣兒的,更是七零八落。眼下也就你我還算親近了,您為國為民操勞不休,生辰都沒個親人在身邊怎麼成呢!”

  蕭崢的神情緩和了下來,他說的沒錯,如今的蕭氏皇族實在是太冷清了,難為他還記得自己的生辰,縱使荒唐了點,倒也是一片孝心呐。

  “也罷,先不說這個了。”蕭崢擺了擺手,終是退了一步,“待我明日找個說辭與陛下說一聲便是了。”

  “何需如此麻煩,叔叔您可是攝政王,皇帝那裡不說又何妨?”蕭端與蕭翊這個弟弟不是很對盤,縱使人家現在是皇帝了,他也照舊不待見他。

  蕭崢聞言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掃向他的眼神卻明顯的帶著壓力。

  蕭端不自然的咳了一聲,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我隨趙全進來時見著叔叔府上的女幕僚了,看來叔叔對新政一事很上心啊,卻不知這一批人中,有堪稱尤物者否?”

  這句打趣的話剛剛落下,書房裡驀地安靜了下來。守在門外的趙全聽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在攝政王面前提起“尤物”一詞,偏偏現在被造成這結果的罪魁禍首給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

  此事要追溯到七年前蕭崢的弱冠禮,當時他還是晉王,崇光帝也還在世,特地為這個年紀輕輕卻戰功赫赫的弟弟在宮中舉行了盛大的典禮,當日百官道賀,普天同慶,好不風光。

  彼時蕭端被皇帝接入宮中照料,至於緣由到底是皇帝陛下真心關心這個侄子,還是借由他牽制蕭崢,就姑且不去深究了。總之這個宴會讓蕭端見著了久未見面的親叔叔,心情自然好的沒話說,於是席間就忍不住多飲了幾杯,一不小心就喝醉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諸位大臣都說了恭賀之詞後,崇光帝忽而心血來潮的拿喝的醉悠悠的蕭端打趣,叫他也說幾句恭賀蕭崢的話。

  蕭端自幼體弱,對自己叔叔年紀輕輕就建立功勳十分敬仰,早就想表達一番對他的崇敬之情,於是當即便點頭應下,拍案說自己要做一首詩獻給他。

  蕭崢聞言失笑,卻端正了坐姿看向他,神色間也頗有些期待。

  秀致文雅的少年醉後別有風情,一撂衣袖露出一雙粉嫩的胳膊,雙手修長的手指各捏著一支筷子,就著面前的碗便敲了起來,且敲且吟:“金瑤玉殿勝清都。”

  眾人一聽,第一句就好啊,將皇宮說的比天帝居住的宮闕還要美好,真是個會說話的孩子。轉頭一看,崇光帝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蕭端卻好像根本不在意周遭的讚美,半眯著眼繼續敲:“廣山雲蔚起扶蘇。”

  這是稱讚晉王殿下品德高潔呢。眾人又是一陣交頭接耳,讚賞之聲不斷。

  緊接著碗口又是一聲輕響,出口的聲音帶了一絲直沖霄漢的氣勢:“一眼平闕四方動!”

  這次連崇光帝也忍不住低呼了句“好”,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蕭崢微微勾了勾嘴角。

  諸位大臣俱是一陣激動,將晉王殿下的戰場英姿只用一個眼神便表達出來了,妙啊!

  那麼最後一句會是什麼呢?哎呀呀,真激動!

  眾人摩拳擦掌,脖子拉長,雙眼放光,好期待啊好期待……

  蕭端臉頰微紅,神情陶醉,眼神迷離,波光流轉。手中的筷子又敲出一個清脆的音節,最後一句從唇間清晰逸出:“皇叔皇叔是尤物。”

  咻——

  仿佛有風卷著樹葉在眾人面前飄過,周遭一片寂靜。

  滿心期待的諸位大臣俱是目瞪口呆,石化當場,崇光帝差點一口酒從嘴裡噴出來。

  蕭崢端著酒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卻沒有撒出一滴。舉至唇邊輕輕啜了一口後,他相當淡定的抬眼看向蕭端,說了兩個字:“好詩。”

  不輕不重的語氣,不鹹不淡的眼神,卻讓蕭端從醉酒狀態瞬間清醒。

  至此晉王殿下以心理素質強大而威震滿朝。→_→

  不過據事後收拾殘局的小太監回憶說,晉王殿下用過的那只銀盞明顯的凹進去了兩塊,很有可能是被手指用力夾出來的。

  另有蕭端身邊侍候的隨從補充說,當晚晉王殿下好心送他家主子回去,在路上卻突然將他家主子拉入一叢灌木後,待出來後,主子的臉上一塊青一塊腫的,慘不忍睹。-_-|||

  此時此刻,當蕭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話勾起了那段不怎麼美好的回憶時,蕭崢咬牙切齒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這段時間你給我好好待在攝政王府,要是敢隨便亂跑,我就讓你永遠待在平陽,再也不准回來!”

  蕭端縮了縮脖子,呐呐的點了點頭。

  臨出門時,覺得自己甚為冤枉的蕭端終究還是忍不住辯解了一句:“那什麼,叔叔,其實尤物吧,那是形容人……”

  “立即出去。”

  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可商量的餘地,蕭端默默地咬著唇出了門。

  叔啊,那是形容人好看的啊,侄兒是說您長得美啊,您怎的就不能領悟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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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時間如流水般滑過,三月在暖陽熏風,柳絮紛飛中走向結尾墐墋墅塿,廎廗廘廖不慎完滿的科舉終於順利閉幕,隨之要進行的將是攝政王府內部摸底測試。

  文素急啊端竭箖管,漸漂漰漲為了不被趕出王府,早已抱著書本昏天暗地的啃了好幾天了漠演漼漉,銊銨閥閩連一向努力的傅青玉都覺得她拼命的不行。

  而至於秦蓉那幾位官家小姐,此時也總算意識到了事情緊急輕輎輓輍,蜜蜾蜬蜼不再費盡心思的接近攝政王,轉而紛紛閉門溫書去了。

  整個攝政王府沉浸于一片濃濃的文化氣息中……

  測試那日天氣晴好,不過除了傅青玉之外,其餘幾人的心情都很陰鬱。

  由趙全指引,七位姑娘一路被帶到攝政王的書房,推開門,蕭崢本人還未到,空曠寬敞的書房中早已整整齊齊的放置好七張小案,置於蕭崢的書桌下方。案後各置一塊軟墊,以供跪坐之用。案頭貼著每人的姓名,對號入座即可。

  秦蓉因為分在了第一排第一個位置,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還不忘轉頭對眾人炫耀一番,順帶還同情的瞟了一眼被安排在最後一個位置的文素。

  文素其實很慶倖自己坐在最後,一想到攝政王那威嚴的眼神和周遭冷凝嚴肅的氣氛,她的牙關就忍不住要打寒顫,才不想離他多近呢。

  不一會兒書房門被推開,陽光頃刻灑入,帶來一陣春意。

  蕭崢一身玄色朝服走了進來,顯然是一下了朝便來了這裡。

  幾人趕忙要起身行禮,被他揮手阻止,“免了,直接開始吧。”說著走到到書桌後緩緩坐了下來。

  趙全立即從他的書桌上取過幾份冊子走了到小案前,一眼瞧見幾位美人全都緊張兮兮的盯著自己,一向自認皮糙肉厚的臉都不禁紅了一下。

  “呃,幾位姑娘,王爺給你們每人出了一題,都在這冊中了。視人而定,每題各不相同,各位請務必在一炷香內答完。”

  趙全將情況說明,就開始按照冊子上的名字一一發到了幾人手中。

  文素原先緊張了半天的心情此時反而鎮定下來了,她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傅青玉,見她已經打開了冊子看題,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看來是胸有成竹。可是等她自己翻開冊子一看,卻頓時耷拉下了肩膀。

  這題目還真適合她的身份:吳王意欲于江東江南開科取士,卿以為該作何處置?

  文素皺眉,這吳王能不能弄點別的玩玩啊,或者你去別的地界玩也行啊,你偏偏要在江南玩,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她苦惱了一陣,再去看傅青玉,就見她已然撩袖磨墨,準備答題了。

  人跟人的差別還真大啊。

  這段時間她準備的都是那些死記硬背的策論,哪裡想到攝政王考的竟是時政,這可真是叫人為難。

  文素捏著筆發愁,眼神飄飄忽忽的掃到了上方的攝政王,微微一愣。

  蕭崢蹙著眉,捏著筆垂眼看著面前的奏摺,嘴唇緊抿,狀似不悅。

  文素看了看他的模樣,又看了看自己,忽然覺得此刻自己跟他很像。

  難不成攝政王也遇上了難題?

  蕭崢的確是遇上了難題,實際上皇帝陛下剛剛才跟他大鬧了一番。

  科舉最後一項——殿試已經結束,便到了皇帝陛下金筆題名的時候。

  小皇帝此次看中的是一個姓劉名珂的年輕書生,認為他見解獨到,是不世之才。而蕭崢卻不以為意,他看中的是文淵閣周大學士之子周賢達。

  這二人成績不分伯仲,只是政見略有差異。

  劉珂出身貧寒,年輕而有闖勁,但所言多少有些紙上談兵的意味。周賢達出自世家大族,為人沉穩守禮,雖較之略顯固步自封,卻貴在進退有度,穩紮穩打。當今局勢之下,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奈何皇帝陛下認為蕭崢看中的是周賢達的家世背景,覺得他是在擴大權勢,心中自然不滿,所以忍不住在禦書房跟他大吵了一架。

  桌上的香已燃了一半,蕭崢收回思緒看向下方,除了傅青玉在洋洋灑灑的書寫之外,其餘的人都是抓耳撓腮,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樣。

  似有視線鎖在自己身上,他輕輕撇頭,正對上最後方一張白白淨淨的臉。

  同上次送糕點來時一樣,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的直轉,如同在探究什麼,微帶狡黠。

  一接觸到蕭崢的視線,文素一驚,趕緊低下頭去,如同受了驚的兔子,只露出兩隻紅透的耳根。

  沒多久,她又慢悠悠的抬起頭來,不過瞄的是書桌上的香爐,還有短短一小段了,她愁眉苦臉的垂下頭去,終於蘸了蘸墨,準備答題了。

  蕭崢不自覺的被她這模樣吸引,乾脆擱了手上的筆,緊盯著她的動作。

  一會兒蹙眉思索,一會兒搖頭歎息,一會兒像是下了什麼狠心,奮筆疾書……

  蕭崢第一次覺得這個女子的表情十分生動,與他之前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不同,不是唯唯諾諾的敬畏,也不是故作矜持的嬌弱,一顰一笑都發乎天然,雖然有些……大大咧咧。

  他看了一會兒,笑著搖了搖頭,垂首繼續手上的政務,奈何這微小的動作卻落入了身邊站著的趙全的眼中,叫他心中一陣悚然。

  王爺啊,您可千萬別看上個會做糕點的人啊……TAT

  一炷香的時間終於過去,香爐中只餘一絲嫋嫋殘煙,蕭崢擱下筆,“趙全,收上來吧。”

  趙全恭敬的稱是,人剛走到秦蓉的小案前,就已經看到了她開始傷心的抹淚,看來情形不容樂觀。

  其餘幾人也好不到哪兒去,除了傅青玉一臉沉著,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不過其中當屬文素最為特別。

  因為她的表情不是難過,也不是懊惱,而是……氣憤。

  趙全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才敢去拿她手中的冊子,十分小心翼翼,就怕碰到她身上的刺。等從她手上抽回冊子,不經意般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下巴差點沒驚得掉下來。

  文素居然是在對攝政王氣憤。

  唔,姑娘,你是不是考試考傻了啊?-_-|||

  顯然蕭崢也看到了她的表情,眼中微微閃過吃驚,接著便揮了揮手,“各位都請回吧,文姑娘留步。”

  秦蓉聞言直接哭出了聲。

  文素保持著氣憤的狀態,悠悠然起了身,等眾人都退出去後,大大方方的走到了蕭崢跟前。

  “文姑娘因何面含怒色?”

  蕭崢的聲音平穩冷漠,雖無任何起伏卻也透出一股淩駕於上的氣勢,文素吞了吞口水,暗自捏緊了手心才不至於退縮。

  “民女……有話要說。”

  “說。”

  “民女認為,王爺出給民女的考題實乃荒謬!”

  “嘭!”趙全正在一邊的小案上整理冊子,聞言一個跟頭,腦袋磕上了案面。

  蕭崢聞言面不改色,眼中反而染上了一絲趣味:“何出此言?”

  “王爺口口聲聲問民女該如何處理吳王開科取士一事,民女卻認為此事根本不會發生。”

  “什麼?”蕭崢聞言愣住。

  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探子回報,吳王已然著手準備此事,大概在四月初便會實行,她卻說此事根本不會發生?

  乍一見到始終穩如泰山的攝政王露出如此震驚的表情,文素心中竟有了些成就感,繼而挺了挺胸膛,氣勢大盛。

  蕭崢壓下吃驚,淡淡道:“說說原因。”

  文素道:“王爺不妨先說說您認為吳王能夠這麼做的原因吧。”

  “探子回報,他已然準備就緒,連考試日期都定下了。”

  “原來如此。”文素微微一笑,眼中劃過流光溢彩,好似抓住了什麼關鍵,神情中帶著一絲穩操勝券的得意。

  “那麼,那些士子們呢?王爺可有想過他們的想法?”

  蕭崢蹙了一下眉頭,似有些疑惑。

  文素退後一步,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王爺,民女的答案已在冊中,還是請王爺自行過目吧。”說完,抬頭一笑,施施然退了出去,從容不迫,如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四平八穩。

  蕭崢對她這表現十分奇怪,便叫趙全先將她的冊子挑出來給自己看。

  趙全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蕭崢又喚了他一聲才總算清醒,趕忙找到文素的冊子呈了過去。

  翻開冊子的瞬間,趙全以為自家王爺的表情會是十分贊許的點頭,繼而微笑,至少文素剛才的表現便是給人這樣的感覺。然而事實證明那是錯覺,蕭崢不僅沒有笑,反而還皺起了眉。

  因為冊中只寫了一句話:“江南名士多高潔,無須多慮。”

  蕭崢對這不關痛癢的一句話有些氣悶,然而心思一轉,聯想起剛才文素的表現便明白了過來。

  難怪她會問他有沒有考慮到士子們,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吳王的確是要舉行科考,可是那也要士子們配合才行。

  文素在冊中的那句話說白了就是:您別把咱江南讀書人都看扁了,咱都有骨氣著呢,不會那麼沒品的去參加吳王那不正規的科考!!!

  這就是那個憤怒眼神的由來。

  蕭崢合上冊子,終於如趙全所願笑了一下,“也許真的是本王多慮了,文人多重氣節,當不會這麼容易變節才是。”

  作為一頭霧水卻又忠心耿耿的趙全,此時唯一能給的回應就是:“王爺英明。”

  說完他的視線就飄忽到了門邊,他知道剛才端著架子走出去的文姑娘此時正毫無形象的以壁虎形態貼在門口偷聽動靜。→_→

  文素以前聽她爹說過,若是想要別人相信你說的是事實,就要主動搶先出口,給人以先入為主的觀念,所以她剛才會說那番話。

  不得不說,雖然緊張,一番話說來也算掌控的恰到好處,不溫不火,加之最後讓蕭崢自己體會,就更有成效。因為若是由她直接說出來,也許反而會被認為是在信口雌黃,強詞奪理。

  蕭崢的視線在門邊掃了一圈,丟開手中冊子,故意抬高聲音道:“雖有詭辯之嫌,但也有些道理,勉強算作合格吧。”

  門外一陣窸窣響動,似有什麼在跳腳,看來不是一般的激動。

  蕭崢勾了勾唇,有這麼興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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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攝政王府的測試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頭名自然是傅青玉,文素勉強混個中等,反正是可以留下了。

  至於秦蓉等五位官家小姐的名次,據說已不可考,因為攝政王只對趙全吩咐了一句:“好生送出府去吧。”成績什麼的半個字也沒提到。-_-|||

  幾位官家小姐都是承著家人的殷切期盼來到這裡的,努力了這麼久,哪裡甘心就這麼被送走?

  尤其是秦蓉,來之前還跟家人信誓旦旦的保證不得到王妃頭銜就不回去,如今走到這般田地,著實沒面子。為此,她還惹了個不小的風波。

  說來也簡單,無非是脫光了爬到了攝政王的床上,想要弄出點兒緋聞,沒想到後來進房的人竟然是平陽王,於是弄成了個大悲劇。

  原來蕭崢考慮到蕭端身體不好,早就將自己所居的東邊暖閣騰出來給他住,自己則搬去了西邊。

  至此,幾位官家小姐對攝政王的爭奪戰以全軍覆沒告終,第二日便統統被送出了府。

  如今的攝政王府只剩下了兩名女幕僚:實至名歸的傅青玉和半調子的文素。

  早有保皇黨將這消息給小皇帝送了去,最近小皇帝正為了欽點狀元一事跟蕭崢慪氣,聞訊登時大喜過望。

  哈,不是要讓女子做官麼?現在只剩兩個了吧,看你要怎麼辦!

  皇帝陛下心情大好,於是決定趁著這好心情把欽點狀元的事兒也一併辦了,便遣了人去請蕭崢來禦書房商議。

  他已然下定決心,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捍衛住自己的九五之尊,就點劉珂,沒商量!

  福貴看出陛下精緻的眉眼間那擋也擋不住的決心,心裡一個勁的憂愁:今兒小祖宗可千萬別再跟攝政王吵架了,他看著攝政王那高深莫測的臉色就害怕啊……>_<

  沒多久,殿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有太監高聲唱道:“攝政王到——”

  話音未落,蕭崢已經自己推門走入。廣袖寬袍的玄色朝服在他身上平添無盡風致,嘴邊噙一抹溫和疏離之笑,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

  “陛下考慮好了?”隨著他走近至桌邊,不輕不重的語氣清晰的落入皇帝耳中。

  小皇帝揚揚眉毛,“皇叔倒是開門見山,也好,朕已然下定決心了。”

  “哦?”蕭崢輕輕抬手,“陛下請說。”

  “就點……”

  話音驀地頓住,因為皇帝陛下看到他皇叔忽然解下了腰間的扣帶。

  “陛下,請繼續。”蕭崢右手握著扣帶,輕輕敲點著左手心,眼神淡淡的看著他。

  皇帝眼中卻呼啦啦翻騰過一陣驚悚。

  他知曉這是何物。

  當初蕭崢四方征戰、風頭無匹之時,崇光帝曾賞了他一柄寶劍,稱見劍如見他本人,更言明此劍可上笞昏君,下殺讒臣。

  當時蕭崢便恭恭敬敬的回道:“若在殿上,臣弟不可佩戴刀劍,如何笞得昏君,殺得讒臣?”

  崇光帝聞言竟認真思索了一瞬,而後便解開了腰間扣帶交給了他,“殿上總要配腰帶,若真有那麼一日,你便用這腰帶。”

  回憶完畢,小皇帝暗暗吞了吞口水。

  這是威脅,赤果果的威脅啊!

  “陛下還未說出決定……”蕭崢不緊不慢的敲著扣帶,眼神卻微微眯起,透出一絲危險的訊息。

  “朕……”小皇帝握著拳想要說出劉珂的名字,可是又害怕蕭崢真的會對自己動手。

  他不是好人,打皇帝算什麼?他什麼都做得出來啊啊啊啊!

  “朕、朕覺得……”小皇帝提著朱筆,在面前的冊子兩個名字間遊移不定。

  “陛下,為社稷著想,千萬不可僅憑個人喜好做決定。”

  蕭崢說這話時,終於停止了敲擊扣帶,皇帝正要鬆口氣,他卻忽然又將扣帶“啪”的一下重重的敲打在桌面上,驚得皇帝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優柔寡斷非明君之舉,陛下當早做決斷才是。”

  縱然是後來開創了崇德盛世的千古一帝,此時也不過只是個八歲不到的孩子,一向被捧在手心裡的皇帝陛下愣是緊咬著牙才強忍著沒哭。

  他算是明白了,所謂的商議已然變成逼他就範!

  手中的朱筆被撰的死緊,皇帝抿了抿唇,終究還是落筆在周賢達的名字上畫了個圈。

  “陛下聖明。”蕭崢幾乎立即就扣好了腰帶,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皇帝不服氣的道:“起碼得給劉珂個榜眼。”

  “陛下欽點,自當如此。”

  皇帝淚奔,他該欽點狀元的啊,點什麼榜眼啊?

  這世道,日子沒法過了啊……

  “對了,本王還有一事要稟明陛下。”蕭崢本來已經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又停了下來。

  小皇帝見狀又驚了一下,聽清他的話才恢復常態,咳了一聲道:“皇叔請說。”

  蕭崢對他笑了一下,不似平常那般冷漠,倒有些安撫之意,“還有幾日便是本王生辰,平陽王有心回京為本王祝壽,已然到了攝政王府,陛下應當覺得無礙吧?”

  小皇帝的臉頓時青了。

  且不說平陽王私自回京是重罪,哪有此等先斬後奏之理?他忿忿的瞪著蕭崢,緊抿朱唇,不作回答,直到……蕭崢的手按上扣帶……

  “啊……原來如此。”皇帝陛下臉上瞬間揚起笑容,青色褪去,滿面紅光,好似剛才聽到的是一個令人身心愉悅的話題。“不過是樁小事,皇叔壽辰將至,朕會為您在宮中設宴慶祝,原本也是要召回平陽王的。”

  蕭崢從腰間移開手,笑著點了點頭,“多謝陛下恩典,只是朝廷如今正是養精蓄銳之時,就不必為這樁小事破費了,陛下既已選定狀元,當準備的是瓊林宴才是。”

  被提了傷心事的皇帝陛下眼神幽怨的瞟了一眼他的腰間,悲憤的點了點頭。

  待蕭崢前腳出了禦書房,皇帝陛下後腳就掩面直奔太后寢宮而去。

  母后,皇叔剛才要打皇兒啊……>_<

  ※

  攝政王府內,文素又抱頭縮肩扮演陀螺了。

  傅青玉蹲在她面前好言安慰:“素素,你這般怕我作甚?我又不是要你做什麼壞事。”

  文素稍稍抬頭,露出兩隻幽怨的眼睛,“可你知道我如今看到糕點就想吐,還讓我去做什麼糕點啊?”

  本來以為秦蓉走了,她的好日子就該來了,誰知傅青玉也想起來讓她做糕點了。

  見文素左右不願意,傅青玉只好將原因說了出來:“素素,你可知王府最近有什麼大事?”

  文素疑惑的眨了眨眼,“什麼大事?”

  “王爺的壽辰要到了。”

  “啊……”文素頓時恍然大悟,繼而又十分誠懇的問了一句:“關我什麼事?”

  傅青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素素,你我如今寄居王府,以後如何還要靠王爺提拔,王爺大壽,豈可不做些表示?”

  文素再度恍然,“所以你就叫我做糕點送給他?”

  傅青玉點頭,“華貴物事我們出不起,尋常事物王爺看不上,倒不如做些吃食,花點心思在上面,也許反倒可以讓王爺愉悅,再說這你也拿手啊。”

  “原來如此。”文素站起身拍拍衣裳,回歸人形,“你說的也對,畢竟寄人籬下,那我就試試看吧。”

  傅青玉笑著點頭,正要送她出門,卻見文素又轉過了頭來,賊兮兮的笑,“青玉啊,為何王爺的壽辰是哪日你會一清二楚啊?”

  傅青玉的笑容頓時僵住,臉紅了個透,文素已經一臉壞笑的出門去了……

  蕭崢回到王府時,得知蕭端正在湖心亭裡等他。剛走近就瞧見他一身雪衣,半靠在一張太師椅上,彎著眼睛笑意盎然,姿態悠然的好似一幅畫。

  “叔叔總算回來了,侄兒可是等候多時了,菜都要涼了。”說著伸手朝面前的桌上指了指。

  蕭崢朝石桌上看去,一壺上好的陳年花雕,組庵魚翅、幹燒岩鯉、冰糖湘蓮、荔枝肉等佳餚琳琅滿目。

  “素聞叔叔一向節儉,今日侄兒破費了,可別罵我啊。”

  蕭崢在他對面坐下,笑了笑,“知道你是心疼叔叔,怎會怪你。”

  蕭端笑的越發歡暢,一向略顯頹唐的模樣此時也顯得神采飛揚起來,“對了叔叔,不久便是您的生辰了,可有安排?”

  “在府內簡單的辦一下就是了,不必鋪張。”蕭崢自己拿起酒壺倒了杯酒,還順帶幫蕭端也倒了。

  “這怎麼行?叔叔如今是大樑最有權勢之人,生辰大事難道皇帝都沒有一點兒表示?”

  蕭端一向溫和的聲音此時聽來竟有些陰沉,蕭崢抬眼看他,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你記住,大樑最有權勢的人是皇上而不是本王!”

  這話語氣有些重,蕭端聞言臉色不禁白了白,但很快又再次堆起了笑容,“叔叔說的是,是侄兒失言了。”

  蕭崢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端起酒杯淺酌起來。

  可能是剛才的話題有些尷尬,兩人一時之間也沒有再開口,就這麼默默地喝了一會兒酒。然而蕭端的眼神卻始終落在蕭崢身上。

  離最高的位置已經只差一步,然而他的叔叔卻似乎對此根本無意。

  是真,還是假?

  “叔叔,”最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蕭端攏了攏衣領,朝蕭崢的位置傾了傾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您不
會打算永遠只做攝政王吧?”

  蕭崢眼神一凜,剛舉至唇邊的酒杯又被緩緩擱了下來,然而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蕭端,深不可測的雙眸叫人無法窺其心中所想。

  蕭端在他的眼神裡感到一陣威壓,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身子。這一動作間,蕭崢已然起身拂袖,大步離去,徒留一陣愕然。

  幾杯酒下肚,身子覺得輕鬆了些,心中卻有些煩躁。蕭崢放緩了步子,任由趙全在幾丈之外跟著,慢悠悠的在府中散步。

  剛才蕭端的那些話已不是第一次說了,自他成為攝政王以來,這種聲音便時不時會落入耳中,他朝中的心腹也不乏有此提議者。

  然而他卻一直未做回應。

  穿過後花園,再往後走一段,到了一處院落前,蕭崢微微頓了頓。

  聽管家說那些女幕僚便是被安排於此處,他倒還是第一次來。

  院落四四方方,很是安靜,大概是此時只有兩人居住於此的原因吧。

  蕭崢原本打算離去,忽然聽見一陣歌聲,一時好奇,便又順著聲音找了過去。

  廚房的門敞開著,一個女子身著青底白花的襦裙,正側著身子在案臺上揉面,鼻尖沾了麵粉也不在意,只自顧自陶醉的哼著江南小調。

  吳儂軟語在她唇間緩緩流淌,又軟又甜,小橋流水,清泉過石,宛若可見春水碧波飄落處,槐林五月漾瓊花。

  攝政王殿下那一顆被俗塵雜事擾亂的心一下子便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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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0:52: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青海國地處高原,物產不及大樑富饒,是以每年都會在特定時候來大樑以物易物,大多是用金銀銅器、毛毯織物和珍貴藥材等換取茶葉絲綢、細白米麵等。

  民間交易不算大,常年皆有。大型的交易則由兩國官方出面,一般都在每年的五月份。

  今年卻有些不同,四月剛至,青海國的國書便由快馬送至梁都,交到了攝政王的手中,聲稱此次女王陛下會派專使隨交易團來梁都,以觀察新政一事的進展。

  於是第二日的朝堂,眾位大臣又開始口水戰了。

  首輔丁正一率先出戰,不滿的道:“夷狄著實無禮,我大樑禮儀上邦,最講究誠信,蠻夷豎子居然還要前來試探,實在放肆!”

  一向最支持蕭崢的兵部尚書陸坊也向來最喜歡與丁正一作對,當即便回道:“不過是來看看進展,到了首輔大人口中倒成了試探,難不成要擋住來使不成?”

  丁正一立即對其怒目而視,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居然敢對他指手劃腳!哼,若不是身為蕭崢舊部,兵部尚書的位置哪裡輪得到他!

  丁老爺子越想越生氣,指著他罵道:“爾等沙場摸爬,胸無點墨,目光短淺,蠻夷心機狡詐,怎可窺見?”

  誰知這一罵倒讓殿中一下沒了聲音,靜的簡直掉根針也能聽見。

  “原來沙場摸爬之人便是胸無點墨麼?”蕭崢眯了眯眼,冷冷的看向丁正一。

  丁老爺子一把年紀,輔佐過兩朝君主了,此時見到蕭崢的表情亦不免有些心慌。

  雖不願,但不得不承認,蕭崢是天生的上位者,威儀自生,氣場強大。

  “老夫只是就事論事罷了。”丁正一狠狠地剜了一眼陸坊,心虛的收回視線,權當沒看見蕭崢投來的眼神。

  “臣以為既然有使節要來,便當好生接待,以彰我朝風範。”

  左都禦史王定永這次倒是難得的沒有跟蕭崢唱反調,叫王爺黨們都忍不住有些吃驚了。

  小皇帝坐在上方,悄悄瞄了一眼蕭崢的臉色,清了清嗓子道:“新政一事一直由攝政皇叔全權料理,此番想必也早已有了計較,朕自不必多慮,倒是要好好準備瓊林宴才是正經。”

  蕭崢聞言不禁有些想笑,他這個皇帝侄子還在為欽點狀元的事情跟他鬧脾氣呢。

  “也好,那不如將瓊林宴推遲至使臣前來,一同慶祝吧。”蕭崢似笑非笑的看著皇帝,“那樣的話,陛下也好準備的充分些。”

  皇帝被反將一軍,頓時氣結,冷哼一聲道:“皇叔所言極是,就這麼辦吧。”說完逕自拂袖離去,福貴趕忙高喊了一聲“退朝”才算圓了場。

  走出殿門之際,陸坊跟在蕭崢身後低聲道:“陛下的脾氣真是越來越躁了,倒跟那老釘子有些相似了。”

  老釘子自然指的是丁正一。

  蕭崢聞言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還是個孩子,與他計較什麼?”

  陸坊恭謹的稱是,隨即又想起一事,笑著問道:“王爺生辰將至,打算如何慶祝?”

  蕭崢斜睨他一眼,大步離去,“本王打算不慶祝,你們誰也不許獻禮。”

  陸坊忙唯唯稱是。

  雖然蕭崢自己說了不慶祝,攝政王府卻已然在準備著了。

  平陽王帶著管家先是定賓客名單,又是定菜單,忙的不亦樂乎,不過這些都沒讓蕭崢知曉,用他的話說,他要給他叔一驚喜。

  大致是為了那天惹他不快的事做些補償。

  與此同時,文素正在努力設計著獻給攝政王的生辰大禮,每日都要在廚房忙上半日,最後弄得廚娘都不來了,乾脆將廚房讓給了她。

  不過這幾日似有些古怪,文素總覺得自己忙活的時候有人在附近,尤其是她哼歌的時候,可是她看過了,裡裡外外壓根就沒別人啊。

  還好不是晚上,要不然可真夠瘮人的!

  這天午後,陽光晴好,文素在廚房前放了張椅子,躺在院中曬著太陽想創意。

  要說做糕點,她自小嘴饞,手上功夫倒是鍛煉的不錯,可是那都是學著現有的做的。如今攝政王做壽,自然不能隨意弄個前人有過的花樣送上去,那也顯得忒沒誠意了。再說她壓根就沒見過攝政王幾次,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興許連口味都掌握不好呢。

  這麼一想,不免有些洩氣。

  正眯著眼半醒半睡之間,眼前一暗,明顯有人站在了跟前。

  文素以為是傅青玉,便咕噥著埋怨了一句:“我不知道攝政王喜歡什麼,怕是做不出好東西來了。”

  “哦?你要做什麼給攝政王?”

  這聲音似在哪兒聽過,文素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正對上一張精美絕倫的臉。

  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龐,略顯消瘦的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還有微微上揚的嫣紅雙唇……

  文素眨了眨眼,電光火石間大腦迅速的盤算了一遍,展顏笑道:“啊,不知這位公子是何方貴客?”

  “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竟這般客氣。”蕭端笑著站直身子,抱著胳膊看著她。

  文素望天,裝傻充愣,“我們見過麼?”

  “是啊,不就在這間院子裡?大致就在你坐位的左邊十步處吧。”

  完蛋,看來是來算帳的。

  文素全神戒備,能做的只有繼續裝傻,“這個,怕是公子認錯人了吧?我怎的不記得呢?”

  蕭端微微一笑,百花失色,“你身上有種淡淡的槐花香,我記得很清楚,就別裝了吧。”

  文素頓時耷拉下了肩膀。

  王爺,您的鼻子也忒靈光了吧!→_→

  “想不到你竟在那僅剩的兩位女幕僚中,要不然你我也無緣得見了。”蕭端拍了拍椅子扶手,示意她起身。

  文素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坐著,趕忙站了起來,就見蕭端自己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椅子上,換她站著了。

  “對了,你剛才說要做什麼給攝政王?”

  文素決定裝傻到底,一本正經的道:“公子,攝政王的事情,勸您還是莫要多問。”

  “你再裝不認識本王,本王就請攝政王親自來問你。”

  “呃……”文素驚悚,慌忙斂裾下拜,“民女參見平陽王爺。”

  蕭端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像話,說吧,究竟要做什麼給攝政王?”

  文素歎氣,倒不是不能說,而是她還沒做出來,自己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實在不好說啊。

  想了半天,只好吱唔著道:“大致……是樣糕點吧。”

  蕭端聞言登時來了興趣,挑著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文素,在發現眼前的女子居然算作個美人時,眼中有了絲了然。

  “原來如此……”

  那尾音拖得著實銷魂,讓文素的心肝兒忍不住顫了顫。

  王爺,您究竟瞭解了什麼啊?

  蕭端淡笑道:“你既然不知曉我叔叔喜好什麼,我告訴你如何?”

  “真的?”文素聞言就來勁了,多知道就能少出錯,實在再好不過。

  “自然是真的。”蕭端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嘴角笑容卻越發燦爛,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低聲耳語了一番。

  誒?文素聽完頓時愣住,攝政王有這喜好?

  “怎麼?你不信?”

  文素忍住點頭的衝動,行了一禮,“豈敢,多謝王爺指點了。”

  “嗯。”蕭端起身朝外走去,臨出院門時還不忘補充了一句:“那屆時便等著你的糕點啦。”

  文素只有乖乖應下。

  過了一會兒,她驀地反應過來,喃喃道:“難不成最近經常感覺到的那人就是平陽王?”

  才怪!

  廚房屋頂之上,趙全默默扭頭,看向身邊端坐著的挺拔身影。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從那日聽了一回這丫頭的歌聲,王爺倒像是上了癮了,沒事總要來聽一會兒才作罷。今日因為平陽王突然造訪,二人甚至還飛身上了房頂。

  這都算什麼事兒啊?

  平陽王也是,沒事逛到這裡來幹嘛?來就來了吧,還跟這丫頭相認了,這不是等於把他當日不幸於高空墜落的糗事給揭發了麼?

  趙全無奈的歎了口氣,低聲對蕭崢請示道:“王爺,可以回去了吧?”

  蕭崢眼中微帶失望,點頭道:“回吧,看來今日是聽不到那歌聲了。”

  真遺憾,那可是治療心煩失眠的良藥啊。

  可惜不知情的趙全卻誤會了,一個勁的捂著胸口祈禱:王爺啊,千萬千萬不要看上個會做糕點的人呐,屬下還不想那麼早退休啊……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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