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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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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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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0 00:18:46
第五〇二章伺機而動

安毅在乾城足足停留了四週,除了對四十四軍目前發展的方向和下一步的訓練作戰計劃進行總結規劃之外,還就整個湘西地區的建設發展問題展開商議,決定在目前已經初步興建完畢的製藥廠基礎上,再進一步擴大生產規模。從江南製藥廠引入數種主要藥物的生產技術、技術人員、生產設備和原料。產品將首先面向大西南,進而輻射康藏和西北地區;擴建和興建乾城通向周邊縣城的道路,消除原料和產品運輸瓶頸;利用湘西早已開採的龍山、野竹坪等蝶礦資源,爭取在年底之前建起一座水泥廠和一座火力發電廠,並由老南昌基地聘請地質勘測人員,盡快進入湘西進行礦產資源普查。

四月六日,早就對宜昌凱覦多年的川軍將領劉湘以遵循中央討伐命令的名義,派遣麾下唐世遵師攻打桂系陶鈞十八軍霸佔的巴東。

接到湘鄂邊境前線將領尹繼南、鄧斌急報的安毅,無法再繼續停留下去,辭別張弘雜、石珍、曾耀坤、張韶東等同盟兄弟,離開乾城經慈利攻上,張弘奕等人依依不捨將安毅送到慈利才惜別而歸。

七日傍晚,安毅在駐紮慈利的四十四軍三師十一團弟兄護送下,到達宜都縣南面二十四公里的廟灣,與尹繼南等人匯合,開始了緊張的攻擊準備。

令安毅倍感高興的是,獨立師在胡家林、顧長風的指揮下,於前日凌晨攻克武漢屏障鄂城,截斷了鄂東南七千餘名桂軍官兵的退路,魯逸軒率麾下新二旅將士。與蔣鼎文第九師李延年二十六旅密切配合,迅速對殘敵展開包圍繳械,全師弟兄繼富池口戰役之後,再次獲得了中央軍委和中央政府、蔣總司令、朱培德總指揮的通電嘉獎。

分流後調整幅度較大的獨立師經受了實戰檢驗,戰鬥力不但沒有下降。反而比調整前還有了一定的增長。這一點尤其令安毅放心和滿意。

夏份麾下三個旅已經全部撤回南昌,進行休整和俘虜改造,初選後押解回老南昌保安部隊基地的六千餘名俘虜,大多都是兩湖籍的官兵,其中三千五百餘老兵換上了夏儉保安部隊的軍裝,分散打入贛中保安部隊下屬三個旅、教導團和炮兵團。計劃休整一周之後開始為期一個月的軍事練和政治思想教育。剩下的兩千多名對戰爭厭倦不願再當兵的俘虜,每人領到五個大洋的遣散費。其中幾乎半數以上進入老南昌各工廠務工,六百人自願加入隸屬於省保安司令部的建築工程公司,加入到江西省修橋築路的建設者行列。

楊城率領的四個旅攻克咸寧的次日,與友軍譚道源師一起奉蔣總司令的命令進駐重鎮武漢,其中譚道源師被指定為武漢衛戍部隊進駐漢口。楊斌所部駐紮於武昌,擔負起防務重任,以彌補劉峙第二路軍西進和北上之後留下的防衛空白。

讓安毅驚訝而又高度警惕的是。劉峙第一師在鄂北武勝關以南與高速南下的西北軍韓復渠部發生摩擦。兩軍差點兒開槍互擊釀成重大衝突。最後是劉峙在蔣總司令的告誡下不得不嚴令麾下將士處處忍讓避其鋒芒。

以為劉峙被自己軍威所懾,韓復渠躊躇滿志越發驕縱,得寸進尺地命令張允榮師直插廣水。但到了廣水後,韓復渠就算再牛逼也不敢繼續南下了,他也怕深入鄂中之後戰線拉得太長。若是蔣總司令惱怒之下來個翻臉不認人,完全可以輕鬆指揮劉峙第二路軍五個師,將他韓復渠的三個師分割消滅。

至於鄂西戰場的局勢,那就更為複雜了,無心再戰的陶勛部兩斤小團在川軍唐世遵部打擊下,迅速潰敗。唐世遵輕鬆佔領巴東,一個主力團繼續向東追擊,並順利佔領歸州鎮和郭家壩,距離宜昌城僅為七十公里,若不是川軍連續奔襲急需喘上口氣,此刻恐怕已經擊破士氣全無的十八軍,兵臨宜昌城下。

東路,朱紹良指揮麾下第八師、夏斗寅十三師、重新出山擔任師長的張發本第四師、范石生的第八路軍第五師共六萬將士,在空軍轟炸機的配合下,兵分三路攻打沙市,網佔領沙市尚未對荊州城展開進攻,就傳來西北軍石友三部擊潰陶勛十八軍襄樊守備師佔領襄樊的消息。朱紹良立刻電告已經到達武漢的蔣總司令,隨後率領第八、第十三師猛攻荊州城,命令張發本率第四師繞過荊州攻向枝江,命令范石生部迅速北上。合擊荊州,留下一部鎮守公安。

安毅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緩緩從地圖上抬起頭來:「那斌,你的第二師前鋒部隊到達何處了?」

「這兒,長陽南面八公里的劉家棚。駐紮在鎮南的這道丘陵之中。

老衛報告說長陽守敵大半已經北撤,只留下一斤,營駐紮,只需一個衝鋒就能輕鬆佔領。」那斌指著地圖上的某個位置回答。

安毅點點頭,接著問道:「長陽之敵自然不在話下,但如果我要求你率領老衛和第二師弟兄們拿下長陽後,接著馬不停蹄趕赴神歸,你需要多少時間?」

那哉與長張存壯、二師參謀長吳弈疆對著地圖商量片刻。抬刮危回答:「師座,二師基本上都是原教導師弟兄,成軍練到現在已經七斤小月了,所有練完全是按照咱們獨立師的規範要求嚴格進行的,其中二師四旅骨幹基本上都是屬下擔任特種大隊長時的老部下,擅長奔襲和山地作戰,五旅、六旅也差不了多少,從長陽至枝江可以走高家堰、廖家沖這務能走馬車的山路,四十八公里路程十二小時定能完成,加上枝江縣城位於南岸,守敵不到兩個團而且均是驚慌失措風聲鶴唳之輩,屬下有信心在明天中午之前拿下該地!請師座下命」

「不不!那老弟這叫捨近求遠了!」

保定七期畢業的張弘雜老部下、一師參謀長程明哲打斷了那斌的話:「安將軍請看,我一師此妄就在高家堰南面兩公里的熊家嶺一線休息。從高家堰到神歸,只有三十一公里路程,何必要第二師多走這麼多冤枉路?要是論戰鬥力,恐怕我一師不見得比二師差多少,對吧,參座?」

軍參謀長兼一師長張存壯大聲附和:「那是!那老弟,我看你還是留下來協助尹老弟一起對付宜昌的胡宗鋒和陶勛吧,神歸就留給我們一師了。嘿嘿。我倒要會會那個唐世遵一下,上次我們的一批貨在法陵被他硬扣了十幾天才放行,這次去見見也好,省得以後打起來都不知道他長成什麼樣眾弟兄聽了哈哈大笑,氣氛異常歡快。安毅微微頜首,又徵求了那斌和尹繼南的意見,隨即便決定把任務交給張存壯,當下鄭重吩咐:

「張大哥,雖然」軍咄咄逼人,但我們最好不要與他們發生衝突。目前川軍各部都是我們的大主顧,相信唐世遵將軍也會慎重對待的。他們急需的藥品、槍支、迫擊炮、子彈和炮彈絕大部分需要從長江和湘西運過去,等我們湘西廠投產之後更為方便,因此還是和氣生財為好。當然,如果有人想執意想與我們為敵,你也不妨出手好好教一番,讓人明白咱們不是好惹的。

張存壯笑了起來:「放心吧,川軍上下目前基本上都知道我們四十四軍的存在了,藥材、煙土等待產沿途過境湘西時都會主動繳納一成過境稅加上他們內鬥不止,誰都不願的罪我們,生怕樹敵讓我們鉆空子進入」東」南,也擔心我們封住湘西陸路,阻斷他們的煙土東運之路。我有十足的把握,唐世遵那孫子見到我們主動出擊後會立即規避「行啊!姊歸就交給張大哥和程大哥了。繼南、老丁、謝大哥、鄧斌、老衛,立即傳令警備師和二師弟兄做好戰鬥準備,傍晚之前咱們就攻打宜都,警備師馬不停蹄渡江,休息三小時用過晚餐隨即緩慢向北開進;二師留下一個團駐守宜都。其餘各部沿岸北上,與對岸的警備師齊頭並進,相互策應,估計明日上午六點左右,程光的兩艘炮艇和一艘運輸船將會趕來,居中策應你們兩個師;如遇抵抗,我還可以請求空軍助陣。

荊州轉眼之間便會被朱紹良長官攻下,所以這次行動我們要快,不但要搶在川軍前頭,也要搶在友軍前頭,拿下宜昌,部西湘西就能連成一片,對我們今後的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促進作用。這一仗絕對要打好。告訴麾下弟兄們,只要順利完成作戰任務,每人獎勵十斤。大洋!」

安毅果斷下令。

「是!」

眾將巍然直立齊聲回答,隨即轉身離開出去下達行動命令。

「老丁」

安毅叫過丁志誠小聲面授機宜:「等打下宜都後,你把十八軍那個守備團長給我看住了,我寫封信讓他帶到宜昌,交給胡宗鋒和陶鈞。

隨著桂系四分五裂節節敗退,我估計他們現在都成了驚弓之鳥,縮在宜昌城裡等死了,我將立刻電請總司令。只要胡宗鐘、陶勛兩人願意率部放下武器,接受我軍改編,將既往不咎一視同仁「明白了!眼下大局已定,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最好了。」丁志誠會意地笑了笑。

傍晚時分,槍聲和喊殺聲四起,宜都一個團的地方守軍在兩個師的重兵包圍下亂成一片,團長周賢華看到渡口已被似乎從天而降的一個營中央軍佔領,就算想逃也沒了退路。只能無奈地下令麾下弟兄放下武器舉起白旗,二師獨立團很快進駐城中收編降卒,警備師迅速穿城而過,絡繹渡河。

守備團長周賢華和團副被帶到安毅面前,看到安毅坐在自己時常安坐的太師椅上寫信,心裡非常不是滋味,隱隱約約覺得眼前這今年紀輕輕的中將似乎在哪兒見過,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只能在周圍裝備精良目光如刀的侍衛看守下誠惶誠恐地耐心等待。

聽到腳步聲,安毅抬起頭看了兩人一眼,笑著點點頭便繼續寫信,待寫完信封上信封,起身走到兩個俘虜團長面前,客氣地笑著說道:

「周團長、孫冉副受驚了,安毅在此舟兩位致歉!」

「安,,安將軍?」

周賢華和他的團田皿分兒終干想起來眼前這今年輕人是誰了忐忑不安地立,連說久仰。

安毅擺了擺手示意兩人隨意些。然後問道:「周團長,安某知道你們隸屬於陶鈞將軍的警備司令部管轄,請問你是否認識胡宗鋒將軍?」

「熟悉,熟悉!屬下與胡將軍是同鄉,隔壁村的,屬下當上這個團長。多得胡將軍推薦提攜。」周賢華如實回答。

安毅欣賞地點點頭:「你能對我說實話,這很好!周團長。安某有一事相求,兩位恐怕也知道本人與胡將軍今予大哥是老朋友,當年北伐攻打武昌的時候彼此就認識了。此後近一年時間相處甚歡,幾乎無話不談。

雖然如今咱們分屬於不同陣營,但個人的交情並沒有改變,至少我安毅覺得沒有改變。

為了不讓兩軍無辜弟兄相互殘殺,本人懇請周團長帶封信到宜昌給今予大哥,敘敘舊,同時商討一下和平解決衝突的辦法,還請周團長慷慨襄助,我會派兩名弟兄跟隨周團長一起去。」

「一定照辦、一定!屬下這就去!」

蓄著漂亮小鬍子的周團長挺起胸膛,大聲答允,雙手接過安毅交給的信件,卜心翼翼地放進上衣口袋,扣好扣子後看了安毅一眼,稍微遲疑片刻,低聲請求:「安將軍,屬下也有一事相求,屬下乃敗軍之將,本不敢提出過分要求,但請將軍看在本團弟兄均為本土弟子的份兒上。允許弟兄們解甲歸田,不要,不要為難他們。」

安毅笑了起來:「我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完全可以!我安毅的部隊從來不為難放下武器的弟兄們,想繼續當兵的,安某歡迎投誠革命。不願當兵的,每人發給五個大洋回家吧,安某和麾下將士絕不會為難任何一個人「謝謝將軍,謝謝!」

周團長致謝完畢,仍然沒有離開。吶吶的欲言又止,似乎還有話要說卻又不敢說出來。

安毅覺得非常奇怪,連忙出聲詢問:「周團長還有事嗎」有事請儘管說,周團長深明大義,能在兩軍即將交戰之時命令麾下一千多弟兄放下武器投誠革命,本身就是大功一件。還有什麼話不敢說的?」

周賢華咬咬牙,低頭請求:「將軍,屬下的軍需插重和賬房全被貴軍給查封了,屬下和孫副官都希望能留下些儲蓄,解甲之後回鄉務農也好有今生活保證」哪怕不能全部發下,也希望能拿到三成」

「可以,完全沒問題,等周團長送信歸來,安某立即滿足兩位的要求」。安毅大方地承諾。

周賢華兩人感激地立正敬禮。跟隨丁志誠選出的兩個弟兄大步離去。丁志誠等兩人走出大門,立刻來到安毅身邊,滿臉惋惜地搖了搖頭。接著嘆息道:「師座,你也太慷慨了,難道你沒看到我的手勢?」

「什麼手勢?我真沒看到,怎麼回事啊?。安毅不明所以地搖搖頭。望向丁志誠有些好奇地問道。

丁志誠愁眉苦臉,心疼無比地解釋:「師座,你知道那兩個孫子庫房裡存有多少現錢嗎?我離開時,軍需科五斤。弟兄數到十二萬仍沒數到一半,還不算幾個根金條呢,你要是答應全返還他們,那就太可惜了!」

安毅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這麼多錢啊!他***,怪不得聽聞傳言陶鈞佔據宜昌地區每月收入不下八十萬,光是每月上繳給李德鄰就四十萬,而且這筆錢都是收取煙土稅賺取的,還不帶工商稅農業稅呢,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了」可是,我都答應人家了,這下該怎麼辦?」

「我看這樣吧,庫房裡的錢應該都屬於公款,清點完畢之後就按他們的要求返還三成吧,每人拿七八萬回家也夠了」。丁志誠建議道。

安毅點點頭:「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這麼大一筆錢,不可能盡數都給他們,以後你們師駐紮此地,要想長治久安獲得百姓支持,就得修碼頭修路修橋,還有為當地百姓建學堂建醫院建住房,這些可都需要錢啊!」

「那麼,我這就跟隨主力過河了丁志誠點點頭敬禮告辭,走出大門一把拉過站在門口吸煙看俘虜集合的沈鳳道,望望門裡安毅手托下巴若有所思,縮縮肩膀再次把沈鳳道拉得遠一些,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沈鳳道指著丁志誠笑了起來:「你這分明是想讓小弟犯錯誤啊!」

丁志誠撇撇嘴搖了搖頭:「這是咱們自己的主意,不是師座不守信用。與他無關對吧?我要指揮部隊攻向宜昌沒時間,否則我就自己幹了。」

「行,我來辦吧,等你回來。我如數交還給你。」沈鳳道低聲答應下來,丁志誠高興地抱拳致謝,興沖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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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三章 兵不血刃占宜昌

宜昌古稱夷陵。三國時代夷陵大戰的主戰場就在此處,據著「三峽門戶川鄂咽喉」的重要戰略地位,成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同時也是湘西、鄂西、渝東地區的重要物資集散地,習慣上把宜昌江段作為長江中上游的分界點,經長江航線出川入川的船舶、物資幾乎都在此處停留,千百年來造就了宜昌的繁榮,奠定其在長江中上游流域無可替代的軍事、經濟地位。

正因如此,鴉片戰爭後宜昌成為英、美、法、日等帝國主義以通商為由野蠻霸佔的重要口岸,漢陽兵工廠就是依靠漢江、宜昌兩個口岸的關稅建起來的,宜昌城沿江幹道分佈著各國使領館和教堂、商舖,沿江九個碼頭只有兩個屬於中國人所有,列強的軍艦貨船在江面上橫衝直撞,耀武揚威,政局的分裂和國力的喘弱,使得宜昌人只能忍氣吞聲,默默承受。

宜昌行政公署佔地寬闊,一棟兩層高的寬大西式建築坐落在四周中西合璧的營房中間,樹木蒼鬱操場平坦,一個團的兵力駐紮於此,擔任陶鈞鄂西政府和清鄉公署的崩任務。

洋樓二層的寬大辦公室裡,陶鈞和昨日網逃到宜昌的胡宗鐘面對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心情極為複雜,彼此間談了十幾分鐘都沒觸及正題,還在兜圈子打哈哈相互試探。

這兩個客人就是蔣介石暗中派遣的特使鄭介民和他的副官,鄭介民在成功鼓動老朋友楊騰輝背叛桂系服從中央之後,馬不停蹄乘坐法國客輪直上宜導,再次進見惶惶不可終日的胡宗鋒和陶勛,說服兩名湖北籍的桂系主將認清形勢,投誠中央。

「報告!軍座,宜都守備團長周賢華求見,說是給軍座和胡長官帶來重要信件。」陶鈞的副官來到四人圍坐的沙發旁,緊張地向陶鈞報告。

陶鈞從副官眼裡藏不住的惶恐中知道宜都沒了,沉下臉抬起手做了個帶進來的手勢,鄭介民見機客氣地提出迴避,陶鈞想了想苦笑一下,請鄭介民安坐等待,自己站起來走向門口。

獨自上樓靜候在走廊裡的周賢華見陶鈞出來,連忙立正敬禮,從衣兜裡掏出安毅的親筆信雙手交給陶勛,沮喪地把自己昨日黃昏如何被數萬身穿新式作戰服、火力空前強大的革命軍包圍、如何拚死抵抗傷亡慘重只能選擇投降、安毅如何讓自己把信帶來添油加醋地傾訴。

陶勛雙眼圓睜,震驚不已,飛快拆開信件閱讀,命令周賢華在原地等候,匆匆進入辦公室把胡宗鐘叫進內室,將信件交給胡宗釋過目:

「來得好快,安毅夠狠啊!上午悄悄派出一個師佔領我們西面的神歸,同時揮師三萬佔領宜都逆江而上,明擺著是想用武力逼迫我們就範,這封信卻寫得客客氣氣彬彬有禮,竟然追溯到北伐前期與今予兄建立的友誼,這小子果然口蜜腹劍,越來越陰險啊!」

胡宗釋緩緩放下信箋,盯著紙上的落款久久不語,在陶鈞的的促下,無可奈何地說道: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餘地,此前一直沒公開表態的馮玉祥也撕破臉通電討伐我們桂系,大軍壓境進入鄂北,德公、健生兄遠避廣西毫無還手之力,只剩下你我領著兩萬多殘部苦戰旬日節節抵抗,如今已到了無路可退無力再戰的慘境,要是拒絕安毅和老蔣特使的建議,你我麾下兩萬八千士氣全無的弟兄還能頂住多久?

安毅此人我清楚不過了,要是不能獲得我們的答覆,他定會抓住戰機下令強攻,在老蔣的飛機助戰之下,安毅只需命令戰力強橫裝備精良的尹繼南師和突然冒出的湘西兩個師東西夾擊,以四萬餘士氣高漲的官兵進攻我兩萬餘無心戀戰的將士,再次成就他的威名,,罷了,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按照他留下的聯絡方式給他去電報吧,他答應給予我們所有官兵最優厚的照顧,還暗示我們不願為官的話,準許你我帶著侍從財物毫髮無傷地離去,這要比鄭介民一籮筐空話套話讓人舒服多了。

安毅雖然陰狠狡詐,但多年來說到做到,從未食言過,這點尤為令人放心。」

「那麼,乾脆告訴鄭介民我們同意放下武器交出軍隊,再到老蔣那兒弄點實惠的?」陶鈞建議道。

胡宗釋搖搖頭:「要是你我投靠老蔣,德公和健生兄會怎麼看?整個軍界會怎麼看?切不可為了暫時的利益自毀前程,誰能保證德公和健生兄沒有東山再起之時?誰能保證老蔣許下的好處不是暫時的敷衍之計?還是按照原先商量的計劃辦才是上策,我們倆通電下野東渡日本,蟄伏一段時間再做打算,你我如今缺的不是錢,而是天時啊!」

「今予兄說的是小弟受教了。」

陶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那麼小弟這就與安毅通電聯繫,看看他怎麼說?若是安毅真要與我們見一面的話,如何回復?」

胡宗釋長嘆一聲:「這個時候老子怎麼有臉與他相見?安毅小子貌似謙恭有禮其實心機深沉,就像健生兄評價的那樣狠辣詭詐睚眥必報,一旦與之結仇,他就會傾力報復無所不用其極,用兵不循章法不拘一格毫無痕跡可尋,這樣的人非常難對付啊!還是不見為好、不見為好,商量清楚安排好麾下弟兄們的後路,我們通電下野就前往日本領事館避一避,盡快乘坐日本客船出洋去吧。」

「只能如此了,小弟去發電報,今予兄去應付鄭介民吧,就說我們已經與安毅達成和平協議了。」陶勛建議道。

胡宗釋點點頭:「也好,省得多費口舌,老子最煩鄭介民這樣難纏的人。」

四月九日中午,桂系主將胡宗釋、陶鈞聯名通電下野,隨即乘坐日本貨輪秘密抵達漢口日本領事館,等待乘姿遠洋客船東渡日本避難。

下午一點,尹繼南率領警備師、鄧斌率領四十四軍第二師三萬餘將士浩浩蕩蕩進駐宜昌,接管陶鈞部所有的軍營、倉庫、車站、碼頭、禁煙局、警察局、稅政所和水面緝私大隊,並將無處可逃的一萬六千餘名桂軍官兵集中整頓造冊,不日將送抵武漢,接受中央軍委的統一安置。

安毅獲得尹繼南順利接收的電報,將捷報轉發蔣介石,蔣介石欣喜萬分,立刻通報全國,分散在荊襄地區節節抵抗朱紹」夏威、程汝懷、李石樓部兩萬餘桂軍將十聽到官昌部佔領的消息,相繼在數日之內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接受朱紹良、劉峙麾下各師編遣,轟動中外的蔣桂戰爭至此落下帷幕。

胡宗釋和陶勛全身而退了,可是,兩人麾下的團長旅長們卻沒有他們如此幸運。經驗豐富的警備師副師長丁志誠、四十四軍副軍長鄧斌早就在胡、陶通電前,把麾下兩個師的特種大隊、特務營和教導團弟兄派遣出去,迅速封鎖宜昌周圍各條要道,路程光率領的水師在江面上攔截檢查一些可疑船隻,將一個個攜帶重金悄悄逃跑的旅長團長擒獲,稍有反抗立刻就地正法,三天的封鎖堵截,收繳的金銀財寶折合大洋多達四百五十餘萬,安毅獲報之後對宜昌地區的富裕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更堅定了長期佔據宜昌及周邊五縣的決心。

四月十六日,安毅乘坐路程光水師的返程炮艇抵達漢口,在碼頭受到中央軍委大員們的隆重歡迎,很快被簇擁到原武漢政治分會大樓接受蔣總司令的嘉獎。

熱熱鬧鬧的儀式進行一個多小時,又是合影,又是答記者問,弄得安毅滿頭大汗,來不及換身衣服又被推到晚宴上,與朱紹真、劉峙、蔣鼎顧賺、夏斗寅等將領一起享受蔣總司令主持的慶功晚宴。

晚上十點半,被灌得迷迷糊糊的安毅洗完澡接過林耀東遞來的醒酒茶,與沈鳳道和林耀東兩位生死弟兄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侍從室上校參謀敲門而入告知肖有請,安毅連忙穿上軍裝匆匆趕去。

蔣總司令寬大的辦公室原是李宗仁所有,此時裡面坐著智囊楊永泰等,愛將劉峙、朱紹良、蔣鼎顧賺等各師將領也在座。

大家看到安毅報告進來都含笑打招呼,欣喜回禮的安毅發現胡宗南竟然也在,高興地來到胡宗南身邊坐下,低聲問候。胡宗南低語了幾句,指指正在看的蔣總司令,示意暫停,一會兒總司令就要話了。

蔣介石輕輕咳嗽一聲,放下掃視一圈,最後含笑看著挺胸正座的安毅:

「諸位,鄂西戰役打得非常好,特別是安毅指揮的第一路軍,兵不血刃拿下咽喉重鎮宜昌,不戰而屈人之兵,並妥善安置近兩萬俘虜,安然送到武昌大營接受我軍各部改編,不貪功不搶人,麾下兩個師進駐宜昌地區接防之後,更沒有擄掠宜昌城和周邊五縣的平民百姓,獲得鄂西各界的一致讚揚,僅此一項,就是大功一件,為湖北的長治久安、為樹立我軍聲譽做出了巨大貢獻。」

掌聲響起,安毅謙遜地含笑點叉,蔣介石示意一下接著說道:「此戰各部均表現優異,都應獲得嘉獎,現在,由葛次長宣佈先期頒布的嘉獎方案。」

葛敬恩手捧夾站了起來,念了一通西征的戰果和各路將領的功勞,略作停頓,對安毅歉意一笑,大聲宣佈:

「由於第二、第三路軍各師戰果尚未申報完畢,下面,宣佈對率先完成戰果申報審核的第一路軍的嘉獎:授予第一路軍總指揮朱培德將軍一等寶鼎勛章、授予第一路軍參謀長兼前敵總指揮安毅將軍一等寶鼎勛章,授予獨立師」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安毅一如既往地從容淡定,年輕的臉上除了微微的疲憊,看不出一絲的喜怒哀樂。

坐在蔣介石側面的始作俑者楊永泰悄悄瞄了安毅一眼,心中暗暗吃驚,對安毅如此年紀就有這般定力和城府深感意外,不由得暗自盤算與安毅這樣的人為難是否划算?可此念在楊永泰腦海裡一閃即逝,他認為自己是對蔣介石效忠、對國家效忠,肢解全軍唯一鐵板一塊的安毅所部純屬防備於未然的無奈之舉,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得起良心,也對得起大義。

葛敬恩悄然坐下,不好意思地望向安毅,裝著查丹尖件隱藏內疚。

場面立即安靜下來,出現了短暫的尷尬,蔣總司令默默凝視斜對面端坐的安毅,心中突然生出一絲虧欠之感,隨即輕咳一聲,再次對滿座大將和聲勉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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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0 00:19:19
第五〇四章 再下長沙

次日開始。安毅致電已經返回南京革命大營休整的獨兇、胡家林、副師長顧長風、參謀長楊冠等弟兄,恭祝胡家林正式升任獨立師師長,正式辭去獨立師師長職務,進入跟隨蔣總司令行走前線各地的參謀部開始工作。

大早安毅準時進入參謀部報道,仔細詢問參謀次長葛敬恩和廳長劉光後才知道,負責國防戰略計劃的第一廳目前只有三斤,科,第四科是網設立的新科室,具體負責的是戰區劃定及戰略支持和協調事務,可這些事務似乎又與前面三個科的職棄範圍相重疊,而且整斤,第四科目前只有安毅一個光桿司令。

葛敬恩看到安毅獨自坐在鑒蕩蕩的辦公室裡默默吸煙非常鬱悶,走進室內掩上門,坐在安毅面前低聲解釋:

「大戰結束,第一、第二、第三路軍這些臨時番號都將盡數撤銷,各路軍將領不是另有調用就是返回原來的部隊,如朱益之將軍調至南京出任代理參謀總長,劉經扶將軍回到第一軍擔任軍長,原隸屬中央軍三個軍下轄的各師將重新刮分歸屬,只留下地方軍擔任將領的其他幾路軍繼續與桂軍征戰,這裡面的意思難道老弟沒看到?

總司令雖然讓老弟離開獨立師,但仍然保留第三軍副軍長兼參謀長職務,再把老弟正式調入參謀本部,一來給即將被裁撤的第二、第三路軍做個榜樣,二來老弟麾下各部一鳴驚人鋒芒太露,引起了國內外軍事集團的極大笑注,偃旗息鼓一眸子,對老弟對軍隊都是好的,只要戰事再起,老弟還愁沒用武之地?

如今辭去第八師師長只擔任前敵總指揮的一民朱紹良兄原先不也是從總部出去的嗎?否則以老弟的能力,總司令為何不把老弟直接安排在第一廳或者第二廳的副職上?反而把老弟安排在臨時成立的第四科?這就意味著老弟在此待不長,休息一陣還是要出去獨當一面的。」

安毅站起來向對自己頗妾關照亦師亦友的葛敬恩感激致謝,葛敬恩拍拍安毅的肩膀放心離去,安毅送到門外獨自回來,細細品味葛敬恩的一番話,突然明白蔣總司令把自己安置在這個虛位上的含義,遠不止葛敬恩所說那麼簡單:

蔣總司令除了對他安毅麾平突然湧出的數萬弟兄趕到憂慮、不得不分割外調以防麾下將領尾大不掉之外,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對他進行一次極為重要的探測和考驗,看看他安毅被錄奪實實在在的軍權之後有何反應?是滿腹怨氣消極牴觸,還是忠心耿耿繼續任勞任怨?

再往深層分析,安毅發現自己存在的問題越來越多:

首先。這次蔣介石和朱培德放手讓他安毅全權指揮第一路軍麾下六個師,沒想到他秘密調往湘東包圍葉琪部的尹繼南警備師、楊斌和夏儉所部的保安部隊擁有這麼強的戰鬥力,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並取得了迅速平定湖南的成績,可是他卻因此而暴露自己的實力,如果加上胡家林獨立師,總兵力已達四萬餘人,非常驚人,這還是他刻意隱瞞了保安部隊近半人數的結果,目前中央軍各部將領誰都沒有這份實力,他安毅卻在不知不覺中做到了,而且這些優秀部隊的主官無一不是他的老部下,若是萬一造反又是一個令人無比頭痛而且難以剿滅的軍閥。

反覆思考之後,安毅覺得換成他在蔣介石的地位上,也不能漠視麾下將領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因此。蔣介石扶正出身於黃埔教官如今時常接受他這個校長教誨示的黃俑將官班學生胡家林、又把尹繼南師調到鄂西、再把鐵板一塊的保安部隊一分為二,卻沒有更換各部主官,顯然是仍然器重自己的得意門生安毅、尹繼南等人,仍然信賴各部對中央政府的忠心和戰鬥力,只是把源自獨立師的各部遠遠分開以防萬一罷了。

再一個,蔣介石讓身為軍委會成員、中央執委的朱培德升任代理總長離開江西,再把安毅一併調離江西前往他身邊任職。確實存在拆散朱培德與安毅這對老少組合、避免江西自成一體可能出現獨立於中央之外發生實質割據的明顯企圖,但是也沒有因此而將朱培德和安毅守衛大片產業的保安部隊完全抽空,仍然提升朱培德的愛婿、安毅的結義兄弟詹煥琪晉陞為警備師長鎮守南昌。將朱培德最後一支心腹軍隊朱世貴部提升為中央主力師駐守九江,算是照顧到了朱培德和安毅的切身利益。慷慨地允許安毅和朱培德繼續保有日益壯大的遍佈贛中、贛北的諾大家業,從這一點上分析,蔣介石並沒有對安毅和朱培德不予信任重用,而是作為一個國家最高權力者,蔣介石在平衡和制約麾下將帥的權謀要求下,不得不提前采」心要措施。

想通了這一切,安毅頓感心裡輕鬆,腦子清明,他大聲叫來門外的副官沈鳳道和侍衛長林耀東,吩咐他們立即通知留在宜都的機要參謀石譜芳、新調來的作戰參謀梁振宇率領麾下各小組趕赴武漢,開始進行第四科的籌建完善工作。

心情陰鬱深思不已的沈鳳道和為安毅感到憤憤不平的林耀東聽完安毅的命令,都很是意外,兩人驚訝地望著安毅,一時間不知他想些什麼?

安毅搖頭莞爾一笑,知道自己的情緒不知不覺已經感染了身邊的人,沈鳳道和林耀東才會有此反應,當即大手一揮吩咐兩人立即去辦,埋下頭掏出鋼筆一頓猛寫。

兩個小時後,安毅拿著自己書寫的兩份申請報告找到廳長劉光簽字,劉光看完申請報告幽幽一嘆,迅速簽下自己的大名,對安毅笑了笑忙別的去了。

安毅大聲致謝再找到網開完會的葛敬恩,把兩份報告一起遞交葛敬恩請求批復。

葛敬恩望了一眼臉帶微笑的安毅,直接在走廊道口低頭閱讀,臉上平靜的神色逐漸被驚訝所取代。

葛敬恩低聲吩咐艾毅回去等候,拿著報告再次返回樓上蔣總司令的辦公室,把報告呈交剛剛閑下來喝杯水的蔣介石。

蔣介石看了一眼報告標題,順手翻開逐一細讀,最後抬起頭,輕嘆一聲,無比欣慰地說道:

「沒想到安毅真要把第四科辦起來,還有這份關於湖南地區的建議報告想得很周到,看來他是真的安下心來履行新的職責了,對湖南防區的劃分非常詳細合理,也很有預見性,不但提出隱患,還能拿出一整套讓湖南各駐軍相互協同、相互監督制約的好辦法,對各駐軍的地域、權利劃分得清清楚楚,證明之前他就有所考慮」一廳的相關措施還沒有做出來吧?」

「是的,安將軍大有,盡心盡力毫無怨言,今早第一個來到本部報道,沒有任何的勉強和不悅葛敬恩趁機為安毅進言。

蔣介石點點頭隨即一笑:「堪侯,安毅如今歸你管,他要這筆三千元的籌建費在你權利之內,給不給他批復你做主。

再一個,我看他的參謀班子和幾個人衛隊不用武撤了,告訴他繼續保留吧葛敬恩眉開眼笑:「屬下明白了,這就去辦「堪侯稍等蔣介石低聲說道:「通知安毅,明晨陪我一起到長沙去見何健,另外讓他發電報通知一下四十四軍張弘雜軍長幾斤」我要在長沙和葉開鑫將軍一起接見他們,如有時間可能還會到常德走一趟,慰問四十四軍將士,這次鄂西之戰他們打得很好,服從中央和第一路軍的指揮,功勞不小,而且對中央忠心耿耿沒有二心,這樣的部隊鎮守湘西重地,僅是一個表率作用就會對周邊地區產生深玄觸動,我放心,中央也放心。」

「是!」

次日清晨,安毅跟隨蔣介石一行登上江防艦隊的炮艦,在前後炮艇和運送衛隊的運輸船拱衛中,浩浩蕩盪開往長沙,不時接到全國各地和南京中央政府的電報:

上海黨部證實胡宗鋒、陶勛已經乘坐日輪東渡日本;馮玉祥自華工。

抵達潢關,推掉行政院副院長任命的同時,極力辯護自己以及西北軍全體將士沒有托庇蘇俄,也沒有向中央推薦何人擔任河北省主席;廣州陳樞銘、陳濟棠致電中央軍委,攻打廣西的準備已經進行完畢,即日起將展開攻打桂東重鎮梧州;閻錫山電告中央黨部,連日來在天津破獲重要共黨組織,逮捕共黨要員一批;中央民政部來電匯報,二十日成立的青島特別市進展順利,政府任命官員及守備部隊沒有遇到正在分批撤退的日軍阻撓;川軍楊森等人的同盟軍再次與劉湘、劉文輝部展開內戰,激戰三日,各有勝負,,對於煩亂紛雜的軍務政務蔣介石處理得井井有條,身邊的智囊楊永泰、陳果夫等人分工協作,為蔣介石出謀劃策,拾遺補缺,一旁的安毅看得津津有味感慨萬千,同時也深受啟發受益良多。

安毅明白這次蔣總司令只帶自己一同南下長沙,沒有叫上劉峙、顧祝同、朱紹良、蔣鼎文等將領,除了自己的那份報告的作用,恐怕很大程度上是顯示一種姿態,讓所有將領都知道他對安毅的器重,讓安毅明白沒有受到冷落和削弱,這種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手段,足以讓年輕的安毅深刻瞭解和銘記許多難以言喻的陰柔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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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五章 預設的妙手

長沙位於中南部長江以南地區。湖南東部偏北方向。地處湘南平原的南端向湘中丘陵盆地過渡地帶。大約兩千多年前春秋戰國時期的楚國便於長沙建城,一直到民國十八年。城址一直未變,是中國歷史上最長時間在同一地址建城的城市之一。

二十三日上午,蔣總司令的艦隊進入長沙水道,久涉官場早已修煉成精的何健機敏地派出四個團,分佈於湘江兩岸五公里進行警戒保衛,船隊經過之處,兩岸衣衫鮮亮的湘軍官兵個個精神抖擻,立正敬禮,讓站在船頭仔細觀望的蔣總司令和隨行人員頻頻點頭,深感滿意。

蔣總司令乘坐的旗艦尚未停靠,碼頭上的軍樂隊已經奏響軍樂,湘軍統帥、湖南省政府主席何健率領十餘名麾下將校站在數以萬計吶喊歡呼的歡迎軍民前面,整齊地抬起戴上白手套的右掌,恭敬行禮。

安毅淺笑盈盈,微微搖了搖頭,對何健弄出的偌大場面佩服不已。這時一廳廳長劉光走到安毅身邊。低聲笑問安毅怎麼看?

安毅撇了撇嘴,示意劉光仔細看看衣著整齊的第一排官兵身後。

劉光有些驚訝,凝神一看,愣了好一會兒,隨即感嘆萬千地說道:這個何健真他娘的絕了!故意把衣衫襤褸的官兵排到穿上新衣的官兵身後,表面上看是掩蓋窘迫,其實是訴苦,明擺著告訴總司令和我們這些人他何健是非常的忠耿,既表現了他對蔣總司令和總部各文武的恭敬。又讓蔣總司令和大家看到他當前面臨的難處,這份心計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得出的!

安毅聽了笑了笑,看到船已停穩蔣總司令一馬當先走下船去,便不再說什麼,與劉光一起,緊緊跟隨在蔣介石等人身後,來到碼頭上一一和何健及湘軍將領敬禮握手。

何健除了在與蔣總司令握手時恭恭敬敬伸出雙手外,其他將領只是笑著敷衍地伸出右手淺握即止,輪到安毅時他眼睛一亮再次伸出雙手。並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讚特贊安毅用兵如神、麾下各部動若蛟龍快如閃電,弄得目前表面上已經失去兵權委身於參謀部的安毅尷尬不已。言不由衷地連聲說謬讚了。

蔣總司令檢閱完部隊,在數百騎兵的引導下坐上轎車趕往暫作行營的黃埔長沙分校,稍微洗秋立即召開軍政會議,聽取何健和他的麾下將領所做的匯報。

會議進行到一半麾下來報,四十四軍張弘雜軍長、張存壯參謀長一行在何長官部校尉陪同下到達,正在樓前恭候總司令召見。

蔣介石高興地點點頭,轉向身邊的何健低語幾句,何健立刻站起來,恭敬地替蔣介石移開椅子,親切的叫上葉開鑫一同跟隨蔣介石迎出去。

張弘雜、張存壯等人看到蔣介石與眾多將領一同出來迎接,連忙立正敬禮大聲稟報,強忍住心中久別重逢的激動,向眼含淚光的葉開鑫點了點頭,捧住蔣介石伸手的手恭敬問候並感謝總司令勉勵。

眾人重新回到會議室,張弘雜被安排在了老長官葉開鑫身邊就坐。張存壯等人想起網才安毅矜持的微笑,都覺得有點兒奇怪,再看到安毅神色從容沒有望過來,心裡更加疑惑了,只能默默坐下,各自揣摩內中原因。

在蔣介石的示意下,葛敬恩站起來宣讀對何健部的嘉獎,任命何健為國民革命軍第四路軍總指揮,並根據何健的報請,對其麾下十九師和三個新編師的番號、人員進行任命頒發委任狀。

接下來葛敬恩根據中央軍委、總司令部通過的決議,再次宣佈對四十四軍中將軍長張弘雜、副軍長邸斌、參謀長張存壯和麾下三個師師長任命命令,並頒發正式簽署的委任狀。

會議的最後,蔣介石以中央軍委以及總司令的名義,親自宣佈在船上反覆商討做出的決定:

第四十四軍駐守包括常德在內的整個湘西地區,直屬於中央軍委、總司令部直接管轄;其餘所有地區均為何健第四路軍駐防區。

何健和麾下眾將面面相覷,都沒料到蔣介石會把常德重鎮發小歸四十四軍所有,但是聽到中央軍其他各軍並沒有在長沙、岳陽、湘北、湘東、湘南駐軍的決定,也沒有謀取王均部尚未完全撤離的衡陽,心裡總算是平衡了一些,可是想到知根知底的老對手張弘雜的四十四軍就在自己的西面,完全將湖南通向四川的道路堵死,將通往貴州的道路佔領了一大半,頓時又有如蛟在喉的苦楚之感。

不過,城府極深的何健沒有表露出任何的不快,也沒有任何的驚喜與滿足,他彬彬有禮地含笑聽著,待蔣介石宣佈完畢,他立即站了起來。感謝蔣總司令和中央的信任,表示自己隨時聽從蔣總司令的命令,為國為民盡忠盡責。

蔣介石連連頜首,顯然對何健的反應非常滿意,當即承諾將在半年之內給予第四路軍下發足夠的軍服和分批更換裝備,並當即重獎何健二十萬元,以表彰何健以及湘軍將士在整套討伐叛逆作戰中做出的傑出貢獻。

午宴結束,放下諸般心事的蔣介石回到二樓的臨時住處,暫作休息。安毅利在葉開鑫的邀請下,把張弘雜等人請進自己的客房敘舊。

安毅謹慎地讓沈鳳道留心門外和周圍的情況,回到弟兄們中間低聲把自己的最新調動、麾下幾個師被分開的原因和現狀、以及可能讓蔣總司令和其他隨行大員產生誤解的原因詳細地一一道來,張弘雜、張存壯等人這才明白安毅方才會議上對自己熟視無睹的原因,明白了他現在如履薄冰謹慎從事的苦衷,知道當前雖看似平靜實則滿含危機,紛紛表示定會依樣畫萌蘆盡量克制,以避免暴露彼此間的緊密關係。

下午的會議規模大大縮小了,第四路軍除了何健和他的兩個助手之外再無他人,就連蔣總司令隨行的中央政府和黨部大員都沒能參加,商討的核心內容變成了進攻產西的作戰計發小之上,不過這一計劃的制定安毅並沒有參與,只是作為參謀部的一員列席了會議。

何健聽完葛敬恩介紹目前的局勢、粵軍對廣西梧州和欽北地區發起攻勢。

以及送給何健作為參考的對桂作戰計劃,立即知道自己的部隊就要與李宗仁、白崇禧的桂軍死磕了。

由於連日來掛軍在桂北湘南一線對何健所部極盡挑釁和不斷襲擊,本來就對桂軍怨氣已深的何健和湘軍官兵惱怒不已,還有一件非常出醜卻又無啟齒的事情。讓何健與湘軍官兵滿腔怨恨無處發洩:

七日前,被尹繼南師、四十四軍第二師繳械遣散的一千六百餘名廣西籍官兵被送到長沙,委託湘軍代為遣送出境,何健嘴上答應心中暗喜。轉了個身立即將這批只剩下褲腰帶和一套軍服的掛軍官兵,盡數編入自己麾下駐紮邵陽的新八師之中。由於官兵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油子。不需整便擁有極強的戰力。因此造冊後只導了三天便分發武器當成了自己的部隊使,誰知這一千多可憐兮兮的桂軍非常狡猾,兩天前趁所部長官不注意,於凌晨四點逃了個乾乾淨淨,扛著何健發給的步槍機槍飛也似地逃進湘楂交界處的群山中,湘軍兩個團反應過來憤怒追擊。卻在新寧南面的大山裡被這股身材矮小卻在山道上行走如飛的逃兵打了個伏擊,損失三百餘弟兄不說,還被這伙桂軍把一千多條槍和十幾挺機槍全都扛跑了。

這件事讓何健和麾下師長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這才明白安毅所部為何一個桂軍俘虜也不收。尹繼南十六師和四十四軍各師收編的五千餘人全都是湘鄂籍子弟。

因此,何健在與桂系結下仇恨、再對蔣介石的威逼、自身贏弱的經濟實力等多種因素,加之又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非常爽快地表態:

「絕不毒負中央和總司令期望!誓將傾盡全力討伐桂軍!」

蔣介石欣慰地點點頭,把目前在湘中央軍各師的調動情況告訴何健:「現在金漢鼎師和王均兩師已撤走大半,金漢鼎十二師開赴江西撫州一線,王均第七師將進駐贛州一線,與盡數撤回吉安的張輝瓚十八師一起準備對江西赤匪發起猛烈進攻;張將軍的四十四軍將會嚴防死守,並與目前駐紮枝江的張發本第四師、駐紮公安的范石生師協同作戰,對湘鄂交界的賀龍部展開圍剿。

因此,雲樓兄不需要為湘冀交界、湘鄂交界越演越烈的赤匪分心,把全副精力用在廣西方向即可,作戰耗費的軍需物資,由總部軍需署及各地兵站供給,後勤方面絕無問題。雲樓兄,如果你還有其它方面的要求,不妨及時提出來,我盡量予以滿足。」

何健顯得非常感激地再次站起。在蔣介石客氣的示意中緩緩坐下,有些猶豫地說道:「總司令,屬下......屬下確實有一請求,不知是否......」

蔣介石擺擺手:「你放心大膽地說,現在我們同舟共濟,不需要顧慮那麼多。」

何健點了點頭,和盤托出:「根據我軍在山地作戰中的反覆試驗,發現在起伏不定地勢複雜的山區中,江南兵工廠生產的中正式機關鎗非常適合於山地作戰,而且此槍性能可靠。操作簡便,射程與堅固程度遠遠超過目前我軍配備的仿德式花機關鎗,因此,將士們非常期望能擁有這樣一種火力強大、重量適中的新式自動武器,如果總司令能安排過來的話,懇請給我軍主力部隊配備一批。」

蔣介石笑了起來,轉頭望向安毅:「這事我也不清楚,讓安將軍說說吧,能否安排得過來?」

安毅恭敬地站起來:「總司令、何將軍,江南廠目前的生產任務非常艱巨,蔣銘三將軍的第九師、夏靈炳將軍的十三師訂貨已久,但仍然無法安排,恐怕需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行」不過何將軍所部將士南下在即,確實也需要這種十分利於山地叢林作戰的自動武器,若是何將軍等不及的話,屬下立刻動員江西保安部隊暫且讓出剛剛配備的三百支以及相應彈藥,數量再多恐怕就無能為力了。」

「夠了,夠了,實在太感謝了!安將軍高義,何某代所有湘軍弟兄誠表謝意!」

何健眉開眼笑地站了起來,向安毅拱拱手,神態親切,笑容誠摯,弄得滿堂將帥情不自禁也輕笑起來。

安毅連忙客氣地回禮,蔣介石滿意地點點頭,會議至此宣告結束。

安毅看到何健緊緊跟隨在蔣介石身邊,一路竊竊私語。也和其他將領一樣匆匆離開,不想打擾何健與蔣總司令的談話。

晚宴過後,安毅想到張弘雜等人明日上午就要返回湘西,便走出自己房間想前去聊聊,誰想剛一出門就被王世和叫住了,很快來到蔣介石房冉靜候指示。

蔣介石吩咐安毅坐下,自己卻站起來輕輕踱步,過了一會兒才出口問道:「安毅,何健向我告狀,說王均把衡陽軍械廠全都拆得一乾二淨。連螺絲釘都沒留下幾顆,全都賣給四十四軍了,此事你可知情?」

安毅見蔣介石一直沒說話,心裡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此時聽到是這麼件事不由鬆了口毛,連忙站起,上前一步低聲稟報:「校長,學生不但知情,而且還是學生從中牽的線。」

蔣介石非常驚訝地望著安毅,安毅詳細解釋道:「校長,四十四軍地處湘西地界,到處都是高山丘陵交通極為不便,武器彈藥補給非常困難,於是學生暗自做主請求王均將軍賣給他們,以便讓他們慢慢具備一般槍械維修和彈藥自給自足的能力,甚至能通過他們自身的努力做得更好,以減輕中央的負擔。

蔣介石恍然大悟,重重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就說嘛,你安毅不可能做糊塗事,做得好!比我想得還要深遠些,有見地!湘西是我們手裡的一張王牌,其作用就是三個主力師航無法比擬,今後,由你負責跟他們聯繫,張弘雜等人感激你,所以由你來轉達中央和我的命令比較好。」

「學生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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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〇六章 西上潼關(一)

第二天下午,四十四軍軍長張弘奕突然接到總司令侍從室的通知,蔣總司令將前往常德慰問四十四軍官兵。

已做好出發準備正要向蔣總司令和中央各部官員告辭的張弘雜驟不及防非常驚訝,但心裡卻清楚既然蔣總司令行程已定那就無法更改,很快冷靜下來佈置接待工作,在葉開鑫的幫助下通過總部電臺通知駐防常德的第三師守軍做好安全警備工作,又吩咐衛隊營騎馬先行,從陸路返回,這才率領麾下將領,與蔣總司令一行登上船隻,經洞庭湖進沉江開赴常德,正式擔任湖南省主席的何健也欣然隨行。

戰火網網停息的常德城內內外外,被四十四軍第三師九千餘名官兵打掃得乾乾淨淨,由於三師官兵大多是常德及其周邊各縣原守備團的子弟,因此在治安維持、警戒保衛等方面做得非常不錯,雖然沒有何健迎接蔣總司令的排場,但常德各界依然還是組織了熱烈的歡迎儀式。

蔣總司令與隨員們在進城的一路上,看到民眾難得一見的笑臉、年輕人和孩子們手中揮舞的小彩旗,頗為驚訝,也很是滿意,誰都能從一張張真摯的笑臉和沒有事先商議卻越喊越整齊的口號聲中,體會到民眾的歡迎是發自內心的,這一顯著特點給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就連身為省主席的何健和他麾下隨員也非常疑惑,不知道才網佔領常德不到十天的四十四軍,為何能夠這麼快便贏得民心民意?

葉開鑫和安毅卻知道個中緣由。

現在張弘雜所部實施的那一套,是來自於獨立師的政治宣傳子弟兵精神,四十四軍上到軍部將校下到各連指導員,幾乎三分之二的指揮員都在南昌士官練基地接受過培,獨立師總結出的一整套成功經驗和政治教育手段,大多都被移植過來。新編成的第三師駐紮常德的第一天,陸平上校就率領麾下兩千二百名由全軍優秀戰士組成的直屬教導團進駐城內外各縣鎮,按照原定計劃開始轟轟烈烈的政治宣傳活動,先是以國民革命軍第四十四軍政治部名義,張榜宣佈免除常德地區民眾一年的所有稅賦,重申革命軍嚴明軍紀,設立憲兵巡邏隊,接著召集常德地區各界名流,共商發展大計,就軍隊資助城裡修繕學堂建立醫院等事宜徵求社會各界的意見。

這十日來。教導團各連弟兄傾巢出動,進行政策宣傳,打掃大街,清空垃圾,修復斷橋,整治道路,五百多名被戰火焚燬房屋的民眾被請進軍營暫時居住,免費供應一日兩餐,與各校教師一起組織全城因戰亂而停課的青少年學生參觀軍隊練。很快就組成兩個三百餘人的童子軍隊伍進軍營接受軍事基礎練。

團長陸平和幾個副手請來城內外工匠,在清空的民居廢墟上迅速搭建起結實的木板房,不但沒有收取民眾一分錢,還全額支付了工錢和木料材料錢。

這一系列看得見摸得著的惠民措施,立玄引發了巨大反響,獲得常德各界民眾的交口稱讚,四十四軍將士以傳統湘軍從未有過的人民子弟兵新風貌,迅速贏得了當地民眾的擁護和支持。

第三師其他官兵一開始對教導團的所作所為看不明白,甚至還有人冷嘲熱諷說這一套都是虛的,軍隊只需要服從命令作戰勇敢就行了,搞這麼多花花臺子有什麼用?但是在張弘雜嚴明的軍紀約束下,誰都不敢拆臺,只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袖手旁觀,結果數日不到效果就出來了,身穿新式迷彩軍服的教導團官兵們到哪兒都受到民眾的熱情招呼,百姓們對包括第三師官兵在內的軍人們全都露出了笑臉,每天都有老人和孩子把一些不值錢可滿含情義的水果和土特產送到營門以示感謝,第三師官兵深受觸動,思想觀念也隨之改變。

軍長張弘雜前往長沙時經過常德,對陸平和教導團的努力大為讚賞,責令全軍向教導團學習,三師營級以下軍官必須接受教導團為期一個月的政治思想工作培,最後宣佈給陸平和教導團記功一次,獎勵一萬元,頓時讓第三師官兵們傻了眼,終於知道自己如今的軍隊不一樣了。

走在蔣介石身後的何健雖然心存疑惑,但卻沒有過多地留意卑微的民眾,他的目光集中在身穿新式迷彩作戰服、頭戴鋼盔、腰插新式手槍和匕首、背上還背著支德國花機關鎗的教導團官兵和憲兵隊身上,心中暗暗吃驚,琢磨這個駐紮在湘西大山裡的四十四軍怎麼會這麼富有,竟然擁有中央軍嫡系部隊才能夠裝備的精銳武器和新式作戰服?

帶著滿腹問題進入城中的三師師部,何健還想不清楚,也不敢開口向張弘雜詢問,私下裡琢磨是否該旁敲側擊地問問蔣介石,一來看看蔣介石是否注意到這個問題,二來也好從蔣介石的反應中捕捉到點兒什麼。

何健想不到的是,此時的蔣總司令和他何健一樣,並不知道四十四軍第一、第二師早在兩個月前便已經悄悄完成了換裝,兩個師全都換成了統一制式的武器,都有一個裝備絲毫不遜於軍部直屬教導團的獨立團,至今仍留在神歸協助尹繼南十六師駐守的第一師一旅和師屬炮兵團裝備更為優異,全都是清一色的老兵,連長以上軍官全都是南昌士官練基地畢業的一二期學員,兩個主力師的戰鬥力和戰鬥作風,遠遠超過了何健所部任何一支隊伍。

簡單的午餐過後,蔣總司令在軍長張弘雜的引領下,檢閱了第三師一團官兵,給予投入革命軍陣營並在討伐桂系叛逆戰爭中立下汗馬功勞的第三師將士很高的評價,蔣介石讚揚完畢,緊接著鼓勵鞭策,號召將士們為國為民再立新功。

仍然身穿深灰色革命軍舊式服裝、身背制式雜亂武器的第一團官兵,做夢都沒想到今天會親眼見到蔣總司令,能夠聽到總司令的讚揚和記示,隊伍雖然不是很整齊,但一個個昂首挺胸頗為精神,站在臺上的安毅也露出會心的微笑,對張弘雜的安排頗感滿意。

儀式結束後,覺得已經一窺四十四軍真貌的蔣總司令再無興趣留下暫住,而是對陪伴身旁的張弘集等將領嘉勉竹次啟程源回長沙,何健等第四路軍將領吊然想多看看三六六二清楚四十四的真實戰力究竟如何都沒有機會,只能將諸多疑惑放在肚子裡,陪同返程心切的蔣總司令登船離開這個讓他們捨不得卻又不得不捨棄的富庶常德。

蔣介石回到岳陽就停下了腳步,與何健舉行一個長達兩個小時的密談,於凌晨時分酒次乘船北上,於二十八日傍晚回到武漢行營。

第一次跟隨蔣介石出行的安毅有些不適應這種節奏,加上行程安排中幾乎沒有他什麼事,所以一路上感到有些無聊。

回到武漢的總部將領臨時住所,安毅洗完澡正要睡覺,精力異常旺盛的蔣介石再次召開核心軍事會議,安毅作為總司令軍事智囊團的一員奉命參加,當安毅換上制服披掛停當時,看到腕上的手錶已經指向深夜十一點二十分。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

人員到齊,負責諜報及調查事宜的二廳廳長阮肇昌向與會的八名文武通報緊急軍情:「由於國內某個別有用心的軍事勢力造謠惑眾,江淅及平津地區傳言閻百」將軍接到總司令密令,即將與中央軍南北呼應,對西北軍佔據的山東、河南、陜西等地發起突然打擊,使得整個北方局勢發生巨大變化:

二十五日,原本通電就任山東省主席的孫良誠將軍突然率部返回河南,接著致電中央辭去山東省主席之職;昨天,繼雲南龍雲將軍通電就任第十路軍總指揮起兵討伐桂系、何健將軍再次通電出兵桂北之後,代理馮煥章將軍就任軍政部次長的鹿鐘麟將軍、航空署署長熊斌將軍擅自離開南京,出走上海。

讓人疑惑的是,就像事先約好的,馮煥章將軍的電報很快到來,解釋說鹿鐘麟將軍和熊斌是前往上海醫治舊疾,孫良誠將軍也是因為受到病痛折磨無精力打理政務才遺憾地辭去山東省省長一職的,而非是其他什麼原因。但根據我們獲得的來自西安的密報顯示,駐防山東的西北軍已經悄悄向西撤退,聚集於豫西一線,其中駐紮陜北和甘肅、寧夏的四個師已經集結到西安東部地區。

以上突然發生的急變,對中央和我軍非常不利,若不能及時進行處理,很可能釀成難以收拾的局面,因此,根據總司令意見召開今晚的緊急會議,希望各位同仁群策群力,拿出應對之策與會的葛敬恩、劉光、安毅、楊永泰、陳果夫等人幾日來或多或少都瞭解一些北方時局,流傳越來越廣的聯合攻打西北軍的謠言早在數日前就已經以報告形式送達參謀本部,但是直到目前為止,誰也不知道散佈謠言的「別有用心的軍事集團」是誰。

安毅為此暗自分析過無數次,想來想去先把目前四面受敵、焦頭爛額的桂系給剔除了,再把「當事者」閻錫山排除在外,東北軍眼下與蘇聯為中東鐵路劍拔弩張也沒精力,四川軍閥混戰正酣,更沒有這樣的能力和精力散佈對己無利的謠言,剩下的讓安毅感到相當困惑,也非常震驚:只有兩種可能!

是在北伐和討伐桂系的戰爭中都沒有獲得多少好處的馮玉祥賊喊捉賊,企圖引發混亂,從而獲得輿論的同情和中央政府的安撫,進而像北伐前期和二次北伐準備階段那樣故技重施,向中央政府和蔣總司令提出一系列條件和要求,從而緩解高達四十萬人的西北軍所帶來的財政困境,平息佔領的豫、陜、甘、寧各省越來越大的民憤。

特別是眼下長達五個月的旱災已經無法避免的正在形成規模空前的大災荒,災情最重的陜西和豫西千萬民眾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數日來陜北因飢餓致死數萬人而引發的瘟疫已經無法控制地蔓延起來,原本嚴密封鎖禁止消息外洩的西北軍再也無力應對,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矛盾和困難壓得西北軍上下直不起腰來,因此,通過這一陰招來轉移矛盾,緩解因窮兵默武竭澤而漁所帶來的罵名和惡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個可能是,立志消滅地方軍閥完成國家實質統一的蔣介石故意散佈謠言,與力爭繼續控制平津地區的共同利益者閻錫山一唱一和,兵不血刃逼迫對山東和平津地區虎視眈枕的馮玉祥退出山東,蔣介石還能因此進一步離間西北軍和晉接軍的關係,達到瓦解地方軍事勢力進而各個擊破的目的。

用排除法留下最後疑問的安毅沒有進一步深究,他也沒有能力深究,網才被蔣介石分割完自己麾下軍隊的安毅已經學聰明了,韜光隱晦是他目前所能採取的唯一辦法,因此這些分析判斷只能爛在肚子裡,但是此刻召開緊急會議被提出來,又不由得安毅不考慮。

「屬下同意派遣副總監賀耀祖將軍前往潢關一行,同時,屬下建議派遣安毅將軍為副使同行,以安毅將軍和西北軍將領之間的良好關係,以及馮煥章將軍對安毅將軍的一貫好感,安毅將軍同去會更好一些。」

葛敬恩深思了一會兒鄭重提出建議,眾人紛紛望向低頭思考的安毅。

安毅正在想著心事,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

「什麼?讓屬下去哪兒啊?西北?」

眾人哈哈一笑,蔣介石不悅地皺起眉頭:「就這麼定了!安毅,你明日立刻趕回南京,我派江防艦隊的炮艇送你回去,與賀耀祖將軍一起出使潢關。還有,為表示中央對陜西受災民眾的關懷,中央政府緊急組織的兩專列賑災糧食會同期北上,你做好準備吧。」

「這,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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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七章西上潼關(二)

五月二日。賀耀祖和安毅一行乘火車經隴海鐵路到達潼關。受到西北軍統帥馮玉祥將軍和十餘名將領的熱烈歡迎。

馮玉祥與安毅握手時笑容可掬,爽朗地笑說沒想到總司令會把我們的將派來,安毅則恭恭敬敬不敢絲毫怠慢。

見面完畢,馮玉祥看到隨同而來的中外記者竟然多達四十多人,連忙詢問老朋友賀耀祖是怎麼回事?賀耀祖低聲解釋說都是自己來的,中央沒有組織也沒有拒絕。含含糊糊的回答讓馮玉祥一時間無可奈何,轉念一想隨即大方地與記者們打招呼,命令麾下把記者們送入城中安排好,便與賀耀祖一起鑽進汽車直駛華清池東面的軍營。

安毅與老朋友孫良誠坐在第二輛轎車上,望著精神抖擻滿臉紅光的孫良誠,安毅低聲問道:

「孫大哥,你怎麼眼都不眨一下便辭去了山東省主席的職務,多可惜啊!真的是身體不適?」

孫良誠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沒想到老弟你會來,還好?」

「不好!兩列火車近千噸賑災糧,先後在鄭州和洛陽被韓復渠將軍的弟兄截下了弟交涉不通只好作罷。車過洛陽之後滿目淒慘,路邊的樹皮都沒了,偶爾看到幾個人都瘦成皮包骨,走路都困難,看來災情要比弟想像的嚴重很多。

北上之前,弟已經吩咐江南製藥廠全力準備,打算盡快把一批特效藥品送過來,陝北的瘟疫和寶靈地區的痢疾不控制不行啊,可要是在沿途被扣下怎麼辦?正要找大哥你幫想辦法呢。」安毅誠實地說道。

孫良誠搖搖頭望向窗外,歎了口氣轉過來低聲說道:「老弟,你是個重情義的實在人,這副菩薩心腸令愚兄肅然起敬,放心!糧食的事不歸愚兄管,也做不了主,藥品的事愚兄一定保駕護航,送到最需要的地棄去。」

安毅心中一黯,擠出笑容低聲說道:「:卜弟來得太急,沒給大哥準備什麼禮物,後面卡車上的那個大木箱裡有一百個足球和打氣筒,還有弟請大哥試用的一支左輪手槍、一支仿柯爾特手槍、一支中正式機關鎗、三千子彈和兩套帶鋼盔鞋帽的新式作戰服,都是弟占股的江南廠生產的,按照大哥身材估計著拿來,不知是否合適。

孫良誠感激地用力拍了安毅一下:「你還惦記著這事,愚兄收下了到了,這兒風景不錯,華清池的泉水更好,晚上大哥好好陪你喝一杯,喝完一起下池子泡一泡「好咧」。

安毅微笑著回答,心裡卻滿是苦澀。

簡單的洗漱過後就是緊張的密談,馮玉祥只帶參謀長張之江、孫良誠等三個副手參加會議,中央政府這邊也只有賀耀祖、安毅和民政部趙專員三人出席。馮玉祥一如既往地健談風趣,僅用十幾分鐘時間就拋卻了西北軍與中央之間的誤會,馮玉祥大度地表示根本就不相信外界傳播的謠言。西北軍全體將士堅決擁護中央的領導,絕不讓一撮居心叵測的陰謀者離間中央與西北各省的關係。

馮玉祥的態度讓賀耀祖和安毅等人頗為意外,但也感到非常安慰,既然能夠澄清誤會相互信任,此行的目的就基本達到了。

趙專員看到賀耀祖和安毅的任務這麼輕鬆就完成了,連忙提出兩列車被扣賑災糧的事。馮玉祥顯得非常驚訝,立即出門叫進副官,命令他立刻給韓復渠致電質詢,嚴加痛斥,一定要把賑災糧運送到西安,由陝西省政府統一放。

趙專員欣慰地連聲致謝,賀耀祖和安毅臉上微笑,心裡卻明白這些糧食一旦落入軍隊手中,就再也要不回來了,但是兩人都沒點破,避免因此而造成尷尬,只是趙專員解決完糧食被扣問題後非常振奮,接著提出能否到陝北災區去看看的請求。

馮玉祥身邊的那寶珊擔憂地解釋:「恐怕困難啊!為防止瘟疫蔓延,我駐陝北守備部隊已經封鎖疫區,不再讓任何人進出了,以預防疫情擴散釀成無法應對的大災難,因此還是不去為好,請見諒!

感謝趙專員和中央政府的體恤關切,目前陝甘寧數省最急需的是藥品糧食,江南製藥廠製造的磺膠和本寧等藥品極度缺乏,一支十五元的針劑如今被賣到一百元還找不到,一瓶六十元的磺膠藥片如今一顆就賣五元錢,我軍政部緊急下令查抄三省近百家不良藥商,到頭來也沒抄出幾箱供給越來越多的災民,難啊!還有就是糧食,陝甘寧豫數月滴雨未下,土地乾涸,活下來的莊稼沒有去年兩成,若是再得不到中央的統,籌賑濟和全國各方的援助,估計要餓死幾百萬人「幾百萬人?我的天吶」。

文人氣息濃郁的趙毒員嚇得站了起來,著急地走來走去哀歎聲聲,安毅在賀耀祖的示意下上前把他拉回座位上:

「趙處長,坐下來慢慢想辦法弟來之前看了一下《申報》和《東方新聞報》記者從災區回去刊登的新聞,似乎沒有傳言中那麼嚴重,黨報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所以一切還是等弄清楚再說,等明天馮前輩麾下的幾位民政廳長到來匯報,情況就清楚了。」

「《中央日報》哪兒敢刊登這些新聞啊?有些人為了政績,百般隱瞞,可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能瞞得了嗎?就有些報紙刊登相關新聞也要接受審查,要面子卻不顧百姓死活,可恥,可惡......。

趙專員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向馮玉祥等人致歉,馮玉祥和那寶珊等附和一笑絲毫沒有怪罪之意,極其重要的會談至此便結束了。

賀耀祖跟隨馮玉祥一起到機要室給中央軍委致電,匯報圓滿解決問題的喜人成果,趙專員在好脾氣的鄧寶珊陪伴下邊聊邊走出門外,去和那群沒能參加談判會議的代表團成員匯合。

安毅與孫良誠到院子裡散步聊天,孫良誠詢問安毅打鄂西怎麼能做到那麼快?安毅回答說主要是抽調湖南各師參戰,沒有車舟勞頓沒有長途行軍,所以能夠充分贏得時間。

孫良誠有些不滿,說安毅狡猾不願透底,安毅笑著解釋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自己領兵打桂系感覺就像兩個地痞打架一樣,撿到什麼東西就掄起什麼沒頭沒腦猛敲,誰點准不吃虧,一句玩笑話把孫良誠逗得哈哈大笑,引來院子裡數十將校和衛兵直瞪眼。

兩人的笑聲引起經過軍營門外大街的兩位記者的注意,其豐一位年輕記者看到安毅驚喜不已,想要進去卻被哨兵生硬攔下,哨兵看到年輕記者身後趕來的外國人,才沒對大喊大叫的年輕記者動粗,只是大聲命令他馬上離開,否則就以衝擊軍事要地罪抓起來。

安毅和孫良誠聽到營門外的喧嘩,齊齊望去,看到年輕人不斷揮手,安毅連忙說道:「孫大哥,那個人是弟的老朋友,東方新聞社的時政記者,河北人,從美國留學回來的,有點兒才氣,一年來以紀實報道闖出了名聲,弟出去看看「一塊兒去。」

孫良誠也跟隨安毅大步走向門外。

兩個高大的哨兵看到中將孫良誠和安毅出來,連忙敬禮,安毅回了個禮走到年輕記者面前,高興地致意:

「致齋兄好!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介紹一下」孫大哥,這是章穆亭章致齋,致齋兄,這位是孫少雲將軍,你應該知道的,哈哈!」

「孫將軍是西北軍名將,戰功赫赫英明遠播弟有禮了!」二十七歲的章致齋禮貌地做了個揖。

孫良誠微微一笑作揖回禮,目光轉到身材高瘦年約三十有個鷹鉤型大鼻子的洋人身上,章致齋連忙給大家介紹:

「這位是新西蘭記者路易艾黎先生,艾黎先生來到中國兩年了,網從蘭州採訪回來章致齋隨即用英語向艾黎介紹安毅和孫良誠,艾黎禮貌上前與兩人握手,用仍然不流暢的漢語向安毅和孫良誠問好。

孫良誠知道篤信基督教的上司馮玉祥給予洋記者和傳教士不少便利,因此也禮貌地問候,見安毅與章致齋似乎交情不錯,便邀請兩位記者進入營門來到左側大樹下的椅子旁坐下,尚未客氣幾句,同僚孫連仲大步走來似乎有事找,安毅也連忙迎上去向見過一面但此時常駐青海地區的西北軍將領孫連仲致意。

性格溫和外柔內網的孫連仲與安毅相互敬禮握手,親切地交談幾句,便與孫良誠一起告歉離開。

孫良誠擔心安毅受冷落,連忙叫來路過的參謀長、西北軍五虎將之的張之江陪一下安毅,晚上大家喝一杯熱鬧熱鬧。

張之江兩次作為馮玉祥的特使前往南京,都沒機會見到安毅一面,此次相見並一起進行順利的密談,對安毅的印象非常好。安毅對跟隨馮玉祥創下一片江山的西北軍參謀長非常恭敬,執晚輩之禮相見。

張之江示意安毅不要拘束,周到地向艾黎和章致齋點點頭,在安毅的介紹下寒暄幾句,吩咐大家都坐下隨意聊聊,轉身叫來副官盡快搬來張桌子送上茶水。

艾黎沒想到突然見到名震中國的少壯派代表人物安毅和西北軍參謀長,感到非常高興,說話更不利索了,章致齋用英語低聲告訴艾黎說安毅的英語不錯,完全可以輕鬆交流。艾黎非常興奮,立刻用英語對安毅出來訪請求,安毅客氣地說隨意聊聊就行了,不需要那麼慎重。

張之江不懂英語,聽到安毅與兩位記者嘰裡呱啦的對話,一時間腦袋都大了,自嘲一笑請三位安坐茶水馬上來,自己有些事處理完就回來。

張之江一走安毅放心了,沒等艾黎採訪,就請求艾黎告訴自己在蘭州的所見所聞。

艾黎痛苦地撓撓頭頂,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鬆開手,低聲詢問安毅:「將軍,你相信在中國棄三個銀元一公斤的大米嗎?相信有五斤,銀元一顆磺脆藥片嗎?相信五個馬鈴薯能換取一位少女嗎?」

安毅呆呆望著艾黎,隨即誠懇地說道:「艾黎先生,請您告訴我災區的詳情,我的心非常焦慮,非常痛苦,我渴望瞭解真相,這樣方能決定該怎麼做才能幫助我的同胞。」

「將軍,我知道您的仁慈和慷慨,去年的山東水災,我就看到將軍有一顆博愛而又善良美麗的心靈艾黎感歎完畢,痛苦地搖搖頭,隨即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詳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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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八章 西上潼關(三)

艾黎先生將所見所聞用極為傷感而低沉的聲音一一道來,他性格誠摯寬厚,也許是兩年來遊走於中國各地的經歷,使得他習慣於為別人著想,深恐安毅聽不懂他的話所以說得很慢。可說著說著情緒激動,越說越快。要不是英語水平非常好的章致齋不時在一旁低聲補充解釋。安毅可能還真的聽不明白了。

陝北的災情遠遠比安毅估計的還要嚴重百倍,恐怖的瘟疫已經在陝北的旬邑與甘肅、寧夏交界的寧縣、彭陽等地蔓延開來,按照艾黎的粗略統計。死亡人數不下於五萬人,他所到之處,一座座新墳剛才立起,來不及埋葬也無力埋葬的屍體就遍佈其中。人們不知道如何防治。更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在陝北,沿途許多村子十室九空,滿目淒然,數以萬計的感染者在院子或家門口或坐或臥,無奈地等死,只要有一點可能尚存一絲希望的人,都逃離了家園,因此,因恐懼而舉家逃離疫區的民眾成群結隊南下,人數眾多,一眼望不到盡頭。人流所過之處,道路兩邊被扔下的屍體越來越多。其中大多數是老人孩子,」

艾黎用力嚥了咽喉嚨,揮舞著手臂,面色漲紅,激動不已:「器讓人覺得悲哀的是,絕大多數人手裡沒有任何錢財,也沒有任何值錢的物品可供換取藥品和食物,他們手裡拿著西北軍政府自己行的代金券、軍代券已經變得一錢不值。

兩年來,軍隊各部門用這些印刷粗糙、面額巨大的票據,用這些毫無保障又不能兌現金銀等貨幣的自印紙幣,大肆購買民眾手裡的糧食、牛羊甚至種子,還制定出嚴苛的法律,對拒絕接收和使用這些紙幣的人進行懲罰,懲罰的方式從拘禁、到長期關押再到抄沒家產甚至殺頭,市面上面額五十元上百元的紙幣越來越多。購買力越來越弱,最後淪為廢紙。

將軍,你想想看,行的時候這些紙幣可是當做五十大洋、一百大洋使的啊,在目前貧窮落後的中國,這麼大數額的紙幣在市面上流通,簡直是一件匪夷所思不可置信的事情,西北普通民眾一家五口一個月的收入都沒有五個銀元。這完裸的掠奪!

今年三月份開始,這種令人憤恨的軍隊行為進一步加劇,使得大量民眾失去了繁衍生息的最低保證。於是便紛紛出現出賣田地、出賣兒女甚至出賣妻子來換取糧食保證自己能夠存活下去的悲慘事情,而軍隊的理由似乎很充分,說是要保境衛民,統一大西北,以便萬千民眾能過上幸福安逸的新生活。

我和埃德加斯諾先生在陝甘寧地區採訪了兩個月,上一周被軍隊以封鎖疲區為由強行驅逐,不得不南下返回西安,回程的的所見所聞讓我們驚呆了。原來的綠色幾乎已經看不到,逃難災民所過之處,就像蝗蟲經過一樣,大量的樹木因為被飢餓的民眾錄去樹皮充飢而枯萎,一切可吞食的樹根、野草和嫩葉全都沒了,加上連月來的乾旱,到處是一片沒有生命的枯黃色到處是腐爛或者即將腐爛的沒有人願意多看一眼的屍體,剛開始時聽到的哭泣聲已經越來越少了,更多的是麻木、絕望和聽天由命地艱難跋涉」…將軍,目前整個西北上千萬的民眾行走在死亡的邊沿,他們是那麼的可憐。那麼的無助,要是再得不到基本的救援,將會出現一個個人間地獄啊!最多三個月。也許不到三個月,瘟癮將會隨著逃離家園的感染者四處傳播,越來越多飢餓的民眾將會一批批死去,那將是怎樣的一種巨大災難啊安毅坐不住了,站起來焦急走動,最後卻只能痛苦地坐下,對艾黎表示感謝:「謝謝您。艾黎先生,謝謝」致齋兄,我建議你給何京去個電報。建議他立即前往南昌或者把周崇安先生請到上海。商量一下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只能依靠你們新聞社的影響力來喚醒國民了,只能依靠全國有良知的人們一起共同努力,渡過難關,如果讓其繼續展下去的話,我們將無顏面對自己的同袍,無顏再提什麼理想和信仰了!」

章致齋知道安毅與何京的關係,從安毅眼中深切的悲痛和緊咬的腮幫上看到了安毅的態度。章致齋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又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

「將軍,恐怕弟沒辦法通知何社長,現在西北軍所盤踞的豫陝甘地區實施軍事管制,整個陝西的電報所都不允許向外界送災區的消息,特別是對我們這些記者限制得更加嚴格。不少同行在電報所被收繳文稿和採訪記錄。弟來這兒一個多月走訪陝北、陝南八個縣,採訪記錄和通訊評論二十餘萬字仍在身上,網才見到將軍,還打算請求將軍幫忙呢。」

安毅一愣,想了想說道:「那麼我來。我來通知何京,此次我們代表團也帶來一部電台,晚上我親自去辦。」

「太好了!將軍打算什麼時候返回南京?」章致齋問道。

「最遲後天就走,你打算回去我們就一塊走。」安毅望著章致齋。

「不!我想留下來,暫時留下,請將軍幫弟把這二十幾萬字的採訪資料送回去盡快刊登,裡面有艾黎先生和斯諾先生的幾篇評論,煩請將軍一同帶上。讓全國更多的民眾明白生在華北和西北的這場災難的真相,明白這裡除了天災,更多的。」章致齋也頗為激動。

安毅歎了口氣,點點頭道:「好,現在就交給我,我會及時送到何京手裡的。」

「現在還不行,明天。我還需要下,並徵求艾黎先生的意見。讓他把他的那篇紀實報告一併送回去刊登,不但要在中國的報刊上表,還要在全世界的報刊上表,只有這樣才能喚醒國人監督政府和軍隊。去爭取自己起碼的生存權力。」章致齋解釋道。

艾黎聽懂兩人的國語交談。站起來禮貌地建議:「我贊成,也願為此作出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們回旅館立即整理一下。在明天下午西北軍在華陰召開的新聞發布會前後可以交給將軍。」

安毅非常驚訝地問道:「先生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將軍。其實很多事情我都能預先知道,馮玉祥將軍是個非常」

非常有意思的人,他對輿論宣傳有著非同一般的理解,今天上午就通知了我和英國的兩位記者,告訴我們即將布的新聞正是西北與中央之間如何化解不信任危機的新聞。估計屆時將軍也會參加,對嗎?」艾黎含笑看著安毅。

安毅釋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沒錯,我作為豐央代表團的副使,自然會與馮將軍一同出席這個記者會,明天上午我們將前往馮玉祥將軍的臨時行營華陰參觀。確定災情的程度,慰問當地的老百姓。

在今天的會談中,西北軍幾個主要將領介紹的災情遠沒有艾黎先生的詳細。隱瞞了許多問題,只是提出需要援助,我本人已經答應盡快送來一百五十箱藥品,同時也爭取獲得中央政府以及鐵路部門的支持。在半個月內給災區運來三千噸大米、餅乾和食用油,同時盡快返回南京,提請中央政府緊急召開賑災會議,為西北人民做點兒什麼,如果需要,我願意盡最大的努力。」

艾黎上前握住史毅的手感動地說道:「將軍。請接受我的崇高敬意,你是我在中國兩年來看到的最仁慈博愛的軍人,你讓我看到了中國展的希望!」

安毅苦笑著搖搖頭:「您的讚揚讓我愧疚,一支軍隊一個政府,如果不好好善待自己的國民自己的同袍,這個政府就沒有希望,這支軍隊就不配稱之為國家和人民的軍隊。我安毅雖然是個軍人,但先我是個中國人,所有的同胞都是我的衣食父母,都是我的親人!謝謝您。艾黎先生,謝謝!」

「將軍,那咱們明天見了!」

艾黎瞥見孫良誠等人走了過來,知道自己該離開了,於是禮貌道別。

「明天見,將軍!」章致齋很聰明地沒有表現出更多的親熱,與艾黎一起向孫良誠等人致謝辭行。

送走了兩個記者,安毅心中愁緒萬千,卻裝著沒事人一樣在孫良誠幾人的陪同下一起來到餐廳,中央代表團的成員大多到來,出席這個馮玉祥將軍舉行的簡樸而又隆重的招待晚宴。

整個晚宴,滿含心事的安毅除了與幾位西北軍將帥碰碰杯之外。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更多地是與慕名而來的西北軍將領客客氣氣地見面交談,胡亂喝下碗米粥壓住滿肚子酒水,竭力擠出虛偽的笑容,艱難地熬完整個過程。

深夜簌俱寂。賀耀祖寬闊的房間裡只有他和安毅在裡面。聽完安毅的匯報,賀耀祖坐在沙上。久久不願動彈,好久才接過安毅奉上的茶杯,幽幽長歎一聲:

「小毅,恐怕我們都無能為力啊!民國以來的每一次天災人禍,我不是親身經歷過就是多少也知道點兒,以目前西北的局勢來看,你就是想盡力都不行,就像此前被扣下的兩火車糧食一樣,無論來多少賑災物資,最終都會被軍隊強行霸佔,西北軍是絕對不願意讓我們的官員和必要的憲兵參與救災物資分配的,所以在今天的談判中我沒讓書生意氣的趙專員多說話,以免把事情弄僵,反而影響到我們來此的主要目的。

我知道你的心情,也知道你的實力和善舉,可要是你捐獻的大批糧食、藥品最終全都進了西北軍腰包,壯大其實力膨脹其野心反而與中央對抗,你怎麼辦?那些無助的災民又該怎麼辦?」

安毅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忽然從賀耀祖的臉上看到某些微妙的東西,心裡一怵,低聲問道:「賀叔,你的意思是咱們白來這一趟了?」

賀耀祖無奈地點點頭:「八成是這樣。別以為達成了諒解、澄清了誤會就沒事了,你近的局勢,李德鄰迅潰敗,接著老巢被三面包圍,唐孟瀟響應中央號召已經率部沿津浦線南下山東,閻百川將軍對所有謠言保持沉默,暗中卻集結兵力,一切都對西北軍極其不利,特別是這次西征湖北,煥章將軍的兩次軍事試探都被總司令巧妙予以化解,西北軍不得不盡數退出湖北毫無收穫。原本想趁機佔領武漢的企圖破滅。在內憂外患之下又連遭天災。數年來的窮兵默武弄成了天怒人怨啊!

你,在這種窘迫的情況下西北軍該怎麼做才能化解自己的危機?煥章將軍似乎早已經想到了這一天,因此才會在春節過後大量行自己的紙幣,以籌集戰爭的費用和糧食。這一仗恐怕就要開打了。總司令要借此機會拿下河南,進而佔領西安,煥章將軍要轉移矛盾擺脫困境也已箭在弦上,這些你不會看不到?

這一仗迫在眉睫,你還如何來賑濟數百萬上千萬的河南和西北災民啊?何況你就是有錢,也經不起這個折騰啊!你能救得了幾個?一萬、兩萬?就算你當掉褲子救下十萬人總行了?可這十萬人與整個災區上千萬災民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啊?」

安毅驚愕地望著賀耀祖,一張俊臉時紅時青,變化不停。好一會兒安毅長長吐出口濁氣,轉向賀耀祖,堅定地說道:

「賀叔,侄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可是只要有一絲希望,侄就不會放棄!賀叔侄願意為此的盡所有,前提是,賀叔你要幫我。」

賀耀祖驚訝地注視安毅,良久點點婦氐聲問道:「說,只要我做得到。」

侄只希望臨時要塊地盤,再請賀叔將訓練總監部的所有運輸力量派去支持侄。」安毅說道。

「哪塊地盤?」賀耀祖問道。

「荊襄!」

「嗯」好主意啊!這忙我幫安了。你盡快落實個計戈交給我。」

「謝賀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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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九章 西上潼關(四)

華陰縣位於關中平原的東部,是陝、豫、晉蘭三省交界之處,因地處西嶽華山之陰而得名,自漢高祖開始華陰的名字就叫到今天。華陰自古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稱,是中原通往西北的必經之地,隴海鐵路經華陰連通西安之後,華陰的戰略位置更為重要。

西嶽華山以其磣礡氣勢和巍峨雄姿譽滿天下,山腳北面的西嶽廟以其雄偉的建築、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文物冠名古今,從漢武帝創建至今已經歷兩千年的風風滄桑,一直是歷屆帝王祭祀西嶽神的行宮所在。

如今,此處成了西北軍主帥馮玉祥的重要行營之而另一座在東漢王朝建立之初就大興土木聳立起來的「集靈宮。則在西嶽廟南面的華山腳下。如今是喜歡讀書也隨身攜帶聖經的馮玉樣閒暇耕讀的地方,召開軍事會議或者舉行較大的活動,通常都在位於長安至洛陽交通要道旁的西嶽廟,而非清靜卻較為偏僻的集靈宮。

中央代表團從潢關至華陰的,除了車窗外道路兩旁嚴陣以待嚴密警戒的西北軍官兵外,不時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百姓聚在干洞的田頭地角或者樹蔭之下,談笑風生,粗粗一看似乎與尋常的農人沒什麼兩樣,可是細細一想就感到蹊蹺了這些農人體格高大,身體強壯,而且裡面沒幾個是滿四十歲的人,連女人也沒見到幾斤,更別提天真無邪的孩童了,最值得疑問的是,地裡的莊稼全都死光了,溝渠裡的水流也乾涸了,這些青壯年農民此刻聚在田頭地角幹什麼?面對顆粒無收的龜裂土地,他們怎麼會有這麼輕鬆的笑容?

車隊到達西嶽廟,賀耀祖、安毅等人在主人們的熱情陪伴下從正門進入第一重門,傾聽身邊接待將領的慇勤介紹安毅才知道,西嶽廟供奉的是西嶽大帝華山神,距離遙遙可見的巍峨華山僅五公里,神殿建於漢武帝時代,坐北朝南,廟門正對華山,由北至南的中軸線上依次排列著瀕靈門、五鳳樓、技星門、金城門、藏靈殿、寢宮、御書樓、萬壽閣。整個建築呈現前低後高的格局,其中大家即將前往召開會議的地點五鳳樓高達二十多米,登樓望華山,五峰歷歷在目。正殿瀕靈殿為琉璃瓦單簷歇山頂,雕欄畫棟,迴廊幽深,歷代帝王祭祀華山多住於此,殿內至今尚懸掛有康熙、道光、慈禧所題的「金天昭端。「仙雲。等匾額,寬闊院落林木繁茂,山石鱗絢莊重典雅,處處透出皇家氣派。

隨著行營主任聲情並茂的解說,人群驚歎聲聲,贊語陣陣,西北軍將領臉上充滿了自豪,依然是一身粗布士兵軍服、腳踏草鞋的馮玉祥還在興致勃之下吟詩引來一片掌聲和叫好聲,記者們被慷慨允許隨意拍照,幾名來自西安的報社記者還有幸向心情大好的馮玉祥進行近距離隨意採訪,所有人都是興致盎然的樣子,在古老的宮殿裡信步慢行安毅臉帶禮貌的笑容,心裡卻非常不舒服,想起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個又一個災民因瘟疫或者飢餓倒斃路旁荒野,安毅更是滿般子的感慨與無奈。

進入會議大殿,賀耀祖和安毅等五人被請進內殿奉茶稍息,與馮玉、祥將軍和他的三位助手協商片刻,統一了官方口徑,隨即魚貫而出,來到佈置一新的正殿,在陣陣掌聲和照相機「辟辟啪啪」的攝影聲和團團般霧中走向正中主席台就坐,重要的記者會也隨之開始。

西北軍參謀長兼西北綏靖公署會辦張之江將軍主持會議,他先是將目前一派大好的革命形勢宣講一番,接著表示西北軍全體將士和西北各省各級政府完全擁護中央的領導。響應中央的號召,最後話音一轉,極為擔憂地提到西北的瘟疲和旱災。號召西北軍民團結一致、用大無畏的革命精神戰勝困難,呼喚中央政府和全國各地民眾慷慨援助,讓西北人民得以渡過難關。

接下來,中央特使賀耀祖代表中央和蔣總司令講話,再一次表示完全信任西北軍以及西北各省對中央的忠誠,對馮玉樣將軍和西北各級政府予以很高的讚譽,最後也對西北和中原地區面臨的災害表示擔憂,承諾返回南京之後,將與安毅將軍、趙處長等人一起聯名提請中央政府緊急召開賑災會議。

最後輪到馮玉祥做總結性言。他的語言風格還是那麼的該諧親切。說到沉重處也不時體現出一種百折不撓的精神和老辣機鋒的獨特風格,引來與會者和記者們的陣陣笑聲和掌聲。

坐在賀耀祖右面的艾毅巍然正坐始終緊閉嘴巴,神色從容卻沒有展露一絲笑意。

望著台下的兩百多名記者和各級官員將領,安毅心裡很不好受,雖然馮玉祥的講話冠冕堂皇無所不包。但卻沒有焦點內容非常虛泛,乍一聽似乎什麼都講過了,但細細一想,卻依蔡什麼都沒得到。

直到馮玉祥、賀耀祖分別回答完四五個記者的提問之後,安毅仍沒有開口說半個字。

「安將軍,眾所周知,你在去年的魯北大水災中挺身而出大力呼籲救災賑災,並慷慨援助災區大量衣物和米糧,先後接納五萬魯北晉南災民前往老南昌工業區安居樂業。動員一切力量,為災民免費建房看病安排就業,為此僅安將軍個人就解囊相助三百多萬之巨,贏得全國一片讚譽和民眾的愛戴,請問你對目前的西北饑荒和瘟疫蔓延怎麼看?安將軍會為此再次呼籲全國來解囊相助嗎?」

《大公報》記者秦之模獲得機會立負對準安毅提問。

安毅對這位去年遇刺前在北京就認識的記者朋友微微點了點頭,站起來向大家敬個軍禮再次坐下:

「目前最為急切的是控制瘟疲的蔓延,本人已經於昨日致電南昌,請求南昌士官練基地後勤部門立即籌集五十萬元的藥品,想盡一切辦法盡快運送到災區來。在前來潢關的,我們中央代表團各位同仁均看到了寶靈、固縣、桐峪等沿途縣鎮的早災,的確令人觸目驚心,無比擔憂和傷感,本人已有個救助河南災民的腹案,將會在經過中央會議商討之後實施。

要是中央一時籌措困難的話,本人願意率先捐助給河南鄉親三千噸糧食和一批藥品,並請求江南醫學院派遣兩個百人醫療隊,深入災區全力防病治病,如果災民太多、乾旱又不能得到及時緩解的話,本人願意接收婦幼孤寡和無家可歸的災民暫時移居江南各地,先想辦法生存下去再說。

至於陝北,似乎情況要比河南好很多,從進入潢關再到華陰這。本人沒有看到逃難的民眾,除了乾旱之外沒有任何的受災跡象,只看到我們堅忍不拔的三秦鄉親在田間地頭辛勤勞作,本人深信,勤勞善良的西北人民在馮煥章將軍的英明領導下,在西北軍將士的團結互助下,定能戰勝困難贏來勝利!」

安毅的話讓滿場愕然,短暫的寂靜過後,隨即響起嘈雜的反駁奐和辯解聲,不一會兒,幾乎所有人的複雜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馮玉祥臉上。

馮玉祥連帶笑容,頻頻點頭,頗具深意地轉頭望了安桑一眼。

老謀深算的張之江心裡非常著急也非常惱火,可是安毅的話挑不出任何一點毛病,他把西北軍吹捧得天上有地下無,極盡誇耀之能事。

暗中卻把人推到無比被動的地位。

張之江沒想到安毅會這麼狡猾。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明捧暗貶,把老帥和西北軍損了個遍,卻又讓人無法反駁和生氣,因為在迎接中央代表團來到華陰的,張之江特意安排士卒沿途嚴防死守。將成千上萬流離失所正在向東、向南逃荒的災民驅離主幹道,把公路兩旁倒下的一具具屍體全部拖走掩埋。再悄悄命令沿途駐軍官兵換上老百姓的衣服,扛上鋤頭犁耙,散佈在道路旁的田地裡,以防隨同中央代表團一同前來採訪的數十名中外記者展開負面報道。

張之江等人早已經為此做好打算。只需掩蓋個十天半個月,等戰火燒起就能把自己身上的責任推個一乾而盡,可如今安毅突然來這一手。無異於打破苦心維持的平靜。很可能因此而過早地激起本就非常尖銳的矛盾,讓西北人民因此而將沒有獲得援助的責任全都推到西北軍身上。使得日漸迫擊忍耐極限的民怨提前爆。

喧囂聲中,《華西商報》的女記者激動地站起來大聲質問安毅:

「請問安將軍,你為什麼只對河南災區伸出援助之手,而漠視比河南受災程度嚴重十倍甚至百倍的陝西和甘肅、寧夏三省?將軍這麼偏頗,到底是為什麼?」

會場再次安靜下來,在數百雙目光的注視下,安毅顯得非常震驚,站起來呆呆地看著女記看好一會兒。又轉向尷尬的馮玉祥和臉色鐵青的張之江,再次面向臉氣惱得紅撲撲的女記者驚訝地問道:「請問姐貴姓?」

「小女子吳穎懿,閻良縣人氏,就職於《華西商報》。」吳穎懿在安毅的注視下臉蛋更紅了,只覺得自己的心怦怦亂跳。

安毅禮貌地點點頭,鄭重地說道:「很高興認識吳姐,只是,在此之前本人和中央代表團只知道瘟疫在陝北和甘肅寧夏交界地區爆,並不知道災情有多嚴重,現在看到吳姐如此激動,我知道肯定是本人失察了!

前天跟隨我們中央代表團一同西上潢關的,還有中央政府費盡心血緊急調撥的兩列火車的賑災大米,結果在鄭州和洛陽被西北軍官兵攔截下來,本人前去交涉,官兵們說河南到處都是災荒,不能運到西安了。

煥章將軍聽到我們的通報後立刻致電河南韓復渠將軍,命令他立即將兩列火車賑災糧送到陝西,想必這會兒也應該到了。如果陝西也出現像河南那樣的災荒,情況就太糟糕了,真沒想到」在此,本人鄭重向吳姐道歉,向陝西和西北各省受災的父老鄉親道歉!

本人借今天這個記者會向西北災區的父老鄉親們承諾,一定會全力以赴,大聲呼籲,同時盡能力籌集資金購買糧食藥品送過來,並與情況較好的江西、湖北、湖南各省駐軍緊急協商,盡一切能力接納流離夾所的父老鄉親們!

本人本人無比愧疚,可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這一步,錯誤之處敬請吳姐原諒。不到之處請馮將軍、張將軍和西北軍民諒解。」

掌聲和讚譽聲轟然響起,安毅漲紅著臉緩緩坐下,撓了撓腦袋連連歎息,顯得無比痛苦和難過。

主席台上的馮玉祥微笑著一起鼓掌。張之江藉機站起大聲宣佈記者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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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0 00:20:56
第五一〇章 仇怨結下又何妨

    原本以為例行公事走過場的記者會匆匆結束。可由此而帶來的巨大影響,卻讓西北軍上層怨恨叢生,一時間難以釋懷。

    由於與會記者不只是陝甘寧豫這些處在西北軍治下言聽計從的記者,大多數可是來自全國各地大江南北各報社的記者,而且能夠在這種時候派遣記看來到陝甘寧的報社,無一不是行輻射地域廣、擁有較大影響力的報社,安毅在會場上的裝聾賣傻和鄭重承諾,已經讓中外記者看透了個中錯綜複雜的關係,各種新聞、評論、紀實和預測開始塵囂之上,對試圖轉移視線小心備戰的西北軍極為不利。

    入夜,怒氣沖沖的馮玉祥在電話中嚴厲呵斥了韓復渠的越權之舉,勒令他必須在十二小時之內把那兩火車糧食送往西安來,否則軍法從事,說完把聽筒狠狠砸下,出「砰」的一聲巨響。

    訓斥完韓復渠,馮玉祥又向張之江、孫良誠等人大脾氣,惱火地說那個叫吳穎懿的女記者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選中她提問?難道事先準備好的言詞都不作數嗎?而且針對安毅的回答,為什麼沒有組織反擊?最後採取的默認態度很不好,不明白的人還以為西北軍真的是土匪強盜呢!

    說到最後,馮玉祥自言自語:一群自以為是的老江湖,竟然讓一個娃娃擺佈得像遛猴一樣,可惱!可恥!可恨!

    從馮玉祥火開始,一群西北軍的大將便漲紅著臉,垂下腦袋恭聽,連咳嗽一聲都不敢,氣氛尷尬而又沉悶。

    次日上午,賀耀祖率領中央代表團來到華山站月台,前來恭敬送別的張之江不無歉意地告訴賀耀祖:煥公身體一直不好,昨夜舊疾復,再次送往集靈宮休息靜養了,委託自己致歉並希望大家以後多來往。

    月台另一側。孫良誠無奈地接過安毅的香煙。使勁吸了幾口。這才搖搖頭低聲說道:「老弟啊,你這又是何苦呢?不就是兩火車糧食嗎?到哪兒都是人吃的,這下可好了,你不但再次得罪了向方韓復渠字兄。還把我西北軍上上下下都得罪遍了。氣得煥公昨晚到現在都沒露面。老哥我想幫你說句話。可是看到那麼多弟兄被罵得面紅耳赤的,就不知該怎麼說了。這事辦得不怎麼樣啊!」

    「謝謝孫大哥!真不好意思小弟給你添麻穎了。」安毅歉意地笑道。

    添個屁的麻煩!你這是「嗨!本來老弟你與我軍上下關係都很好,除了二次北伐和韓向方為了張承柱騎兵的事鬧了點兒誤會之外,其他各軍將領都與你關係不錯,到哪兒都會受到歡迎和優待,可是這次你也太欠考慮了,為了幾百噸糧食,值得嗎?」孫良誠低聲埋怨道。

    安毅正色道:「孫大哥。這話小弟實在不能芶同,要是放在平時,別說區區九百多噸糧食。就是兩三千噸糧食送給西北軍弟兄小弟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如今不行啊!中央政府好不容易籌集到點兒救命糧,不容易的,下一批還不知道何時才能準備好,只要西北地區的災情傳到南面去,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們就會大舉囤積糧食,到時候就算是想籌集也來不及了。

    撇開政治層面的影響不說,只說陝北十幾個縣的九百萬災民每天都要死去一大片,咱們這些軍人心裡好受嗎?咱們當兵的怎麼樣也不會餓死。可父老鄉親們不行啊!也許有這一頓就能支持他們多走出幾個裡路,能多活上一天就多一絲生存的希望。也許就因為多走出幾個裡路就能刮下樹皮挖出樹根充飢芶活,沒有這一餐那就死定了!在這麼一種情況下,每一口糧食都不能用錢來計算,而是要用人命來衡量!本鄉本土的,西北軍將士為何不能替自己的鄉親們想想?絕大多數官兵都出身窮苦人啊!

    要是西北軍弟兄連這點兒起碼的良心都沒了,與小弟結下仇怨小弟也不在乎,就當是沒有這樣的兄弟算了!」

    「你真是」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幫你了,你小子果然和傳說中一樣臭脾氣算了,算了。大哥我不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孫良誠轉身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再次回頭,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告誡安毅:「這一路東去,出了寶靈就不是大哥我的防區了,你自己得小心些,韓向方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安毅知道孫良誠在擔心什麼,望著他走向賀耀祖的背影,搖搖頭苦笑一下。也不和誰打招呼就帶上沈鳳道和衛隊登上了火車。

    火車拉響汽笛緩緩啟動,開出兩三里,賀耀祖和趙專員一同來到安毅對面坐下,賀耀祖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趙專員扶了扶黑框眼鏡。向安毅豎起了大拇指:

    「安將軍妙計啊,輕輕鬆鬆幾句話就把問題給解決了,我們中央政府緊急援助西北的那兩列火車的糧食已經平安到達前面的潢關站,等會兒我們就能看到裡面開來,我這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安毅苦笑著搖搖頭:「趙處長,這兩火車糧食純屬杯水車薪。僅陝西一省的災民,每人得不到二兩,隨著旱情的加劇和疫情的蔓延。不知要死去多少人才是盡頭,我們還是想想回去後該怎麼向中央匯報吧。」

    趙專員眼睛一黯。長吁短歎,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名堂,賀耀祖低聲吩咐兩句,支走趙專員,向安毅低聲說道:

    「煥章將軍今天托疾沒來車站送行,明擺著是不給中央面子了。你我拿著一份轉眼就成為一張廢紙的共同聲明回去,多少也能向中央和總司令有個交代。只不過估計你小子把西北軍上層全得罪完了今後你可得小心點兒,要真打起來恐怕你還得出去帶兵,到時候拼起來可就熱鬧了。

    「賀叔,只要打起來,誰還會給誰面子?西北軍將領那身臭脾氣和那種橫蠻打法全國誰不知道?比如馮煥章將軍的手槍旅。全國獨一無二,五千條漢子每人至少配備一支駁殼槍,去年開始當官的還配有花機關鎗,每人腰後面掛著四枚手榴彈,背上插把大砍刀,打仗只要一照面就衝鋒。貼近了扔出幾千顆手榴彈,再衝上去用駁殼槍橫著掃,接著拉起大刀一個勁兒猛砍。身材高大腿腳也快,一身的殺氣鬼都怕他們。」安毅毫不在意地笑道。

    賀耀祖聽得有趣。莞爾一笑:「看來你已經有應付的辦法了。呵呵!不過你小子在昨天的記者會上出招夠損的,幾句話就把煥章將軍和張之江將軍逼進了死胡同。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矛盾給翻了個底朝天。捂都摀不住,同時不露聲色達到利用荊襄一線賑災救濟的目的,巧妙地誘導災民從鄂西北與豫陝方向南下,樹立名望的同時,既避免了走鐵路運送賑災物資的危險。同時又能把鄂西北慢慢給控制住,估計其中還有不少軍事上的企圖,可謂用心良苦,一舉多得。要是事先你沒和我商量。我還真的不知道你有這麼多深遠的詭計。」

    「賀叔,我主要目的還是救災便利,否則打起仗來,中央怎麼可能進入西北軍牢牢把控的豫西和西北一線?沒有個妥善安排,到時候只能眼睜睜看著餓輝千里屍橫遍地了!」安毅誠實地解釋。

    賀耀祖點點頭:「不錯。但不管怎麼樣,你選定荊襄一線非常有遠見,想起中外記者的喧嘩和驚愕我就感慨,這西北軍的確良莠不齊,估計煥章將軍已經沒有了原先的威望,麾下貌合神離陽奉陰違之輩不在少數啊!

    總體上看,煥章將軍的治軍方略已經落伍了,原來他相信蘇俄,結果去蘇俄考察一圈回來便開始反蘇俄,說是信奉三民主義,可軍中實施的又是北洋老派那套舊式體制,就像大家族的老爺子,前幾年這一套還行得通,可如今麾下孩子長大了眼界也拓寬了。吃上頓沒下頓怎麼行?有奶就是娘,有些東西一旦落伍就要倒霉了!

    我倒是挺佩服你在獨立師中實施的那一套,始終堅持愛國精神和三民主義信仰,時時讓官兵們腦子裡充滿危機意識和恥辱感。這樣的軍隊團結一致,目標明確,也能維持長久。x。

    安毅笑了起來:「賀叔。你別誇我,小侄可是非常佩服你的開明,如今毛秉文大哥成了主力師長,谷正倫大哥當上憲兵司令,原來賀叔麾下的師長團長都有了很好的前途,個個感激你胸懷廣闊,提攜後進,你老這一招才高明,小侄在很多地方還走向你老學習的呢。」

    「怎麼你反倒捧起我來了?你這小子就是油滑,哈哈!」賀耀祖笑了一會兒,想了想問道:「乾脆這樣,你到我的訓練總監部來當今副部長怎麼樣?分管全軍練與考核,還有就是幾個軍校的訓練監督,不耽誤你到軍校授課,要是打仗還隨時可以出去帶兵。估計要比你在參謀本部自在一些。我們叔侄倆在一起也談得來。有你在身邊我會輕鬆很多。」

    安毅非常高興:小侄倒是真的想去,只是這副部長要求的年紀和資歷小侄不具備,在參謀本部小侄也就混混日子打打雜。真要到練總監部反而有機會對訓練改良進行統計研究。這麼吧,回去後我向校長提出請求。賀叔你也幫忙吹吹風老一少就這麼低聲漫談。彼此都知道中央軍和西北軍的戰事在即,但誰都不願再次談起,安毅問得最多的還是湘軍派系之間的形成和如今的櫃互關係,豁達的賀耀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安毅瞭解到很多東西,獲得很多益處。

    傍晚時分,列車即將經過洛陽的時候,安毅低聲詢問賀耀祖,如果在湘西地面安置個五萬左右的災民行不行?賀耀祖微微有些吃驚。沉思片刻勉強點了點頭。說湘西這個地方雖然山地丘陵多平原良田少。但山林野果卻不在少數,勤快點兒總能活下去。第一年將會很苦,一面得吃山著挖草根下河撈魚撈蝦,一面得開墾荒地趕緊種稻子種玉米,到年底也許能活下大半人。

    列車緩緩進入洛陽,副官沈鳳道已經與衛隊佈置完車廂的保衛任務。睜大眼睛嚴密觀察夜幕降臨前鐵路沿線和前方的情況。

    此時,洛陽火車站月台上重兵雲集,全副武裝的西北軍第六軍官員荷槍實彈。嚴陣以待,隨時準備聽從長官命令,把停下來加水加煤的火車強行佔領。

    軍隊辦公室裡。第六軍第三師師長和副師長均守在電話機前。等候軍長韓復渠的命令,只等列車進站就強行登車繳械,把那個令韓復渠無比痛恨的安毅給揪下來。

    「叮鈴鈴。」

    隨著電話鈴聲響起,三師長敏捷地拿起電話,話筒裡傳來參謀長兼一師長孫桐瑩著急的聲音:

    「老四,快把你的弟兄撤離車站,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碰安毅和豐央那些人一根毫毛」。

    「二哥,可是「可是個球!軍座氣糊塗了,你也糊塗了?大帥的調令已經下達,要我們五天之內做好一切開拔準備,隨時聽令撤回陝西去。你明白嗎?

    這個時候去陝西,吃屎都沒有咱們的份兒,很顯然是有人向大帥告我們的狀了,要是真回陝西。包括軍座在內,你我和弟兄們還能保得住自己的小命啊?你們,」你們真是糊塗啊!要是敢碰安毅一下,別說蔣總司令饒不了我們,黃埔一系也饒不了我們的,到時候想躲都沒地方躲去,明白了嗎?」孫桐董幾乎吼起來。

    「明白!小弟明白,可是軍座那知。

    「這些你別管了,執行命令就行!現在軍座就在我身邊,氣消了就沒事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啊!這個時候咱們絕對不能與安毅和中央結怨,你不但要馬上撤軍,等火車進站還要送點兒好東西上車給人家,多說些好話,說不定過幾天彼此就是自己人了。明白了嗎?」

    「是,小弟立刻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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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一章 暗度湘西

    一路順利回到南京。賀耀祖與安毅來到總司令會議室。向蔣介石和軍委幾名部長匯報此次潢關之行,並將馮玉祥的親筆信呈交蔣介石。

    蔣介石看完信沒有任何表示,似乎一切均在意料之中。

    由於媒體的連日報道,安毅一行尚未回到南京,全國的報紙已經刊登出華陰記者會上的新聞,輿論對率先運去兩列火車賑災大米的中央政府非常有利,除大聲呼籲政府和社會各界慷慨援助西北災區外,對西北災情的報道急劇升溫,大量被刻意隱瞞的事實被揭露出來,天災下的**開始連篇見諸報刊主要位置,矛頭直指地方軍閥。

    會見的最後,蔣介石決定盡快召開中央緊急賑災會議,商討對策,一個多小時的匯報隨之結束。

    不動聲色的蔣介石對安毅此行中採取的巧妙對策、以及由此而給中央政府帶來的主動權非常高興,雖然他平靜的神態一如往日,但匯報結束後他和顏悅色地留下朱培德、賀耀祖和安毅,讓一群熟悉他風格的將帥們看到了他的好心情。

    蔣介石非常敏感,他在網才的會議中絲毫不提安毅巧妙暗示從荊襄一線賑災的打算,此時才低聲吩咐安毅把心中的想法都說出來,他很感興趣。

    安毅看到留下的朱培德和賀耀祖都是自己信賴的長輩,因此毫無顧忌就把自己的認識、荊襄的戰略意義、鐵路被西北軍控制後中央及各界賑災物資運送的線路、災民南下的可能性詳細道來,賀耀祖和朱培德頻頻點頭,對安毅的分析和計劃均持肯定態度。

    蔣介石低聲徵詢朱培德和賀耀祖的意見,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隨即表示:「既然二位都同意安毅的設想,那麼就把這一設想當成中央軍委的總體決議,在明日下午的緊急賑災會議上提請中央通過,但是有一點我們需要謹慎一些,不要提及荊襄的戰略意義或者修築擴寬交通線這兩方面,僅從賑災的角度來談就行了。益之兄,這個方案由你來提出怎麼樣?」

    「屬下義不容辭朱培德表完態接連咳嗽幾聲,臉色和神情都不好。

    「益之兄的病查清楚了嗎?」

    賀耀祖關切地詢問,丈毅一臉擔憂,蔣介石也投去關心的目光。

    朱培德用手帕擦擦嘴,笑了笑擺擺手道:「初步診斷是慢性肺炎,估計還有其他的什麼毛病,醫生讓休息複查,可小弟閒不住,等忙完這段時間再去看看蔣介石安慰幾句勸朱培德早點兒回去休息,賀耀祖看看沒自己什麼事也就與朱培德結伴告辭。蔣介石把安毅留下,吩咐侍從把自己從老穿看到的清明茶沏上一杯給安毅,示意安毅坐近一點,低聲問道:

    「說吧,我知道你還有更深一層意思沒說,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的計劃背後還有計戈,對吧?。

    「校長慧眼如炬!學生敢不從命。」

    安毅半開玩笑回答。

    蔣介石哈哈一笑接著批評起來:「什麼時候學會阿諛奉承這一套的?說吧。」

    安毅答應一聲,收起笑容坐得筆直:「校長,學生擔心的並非只是一觸即的戰事,從目前的情況看。西北軍很可能就要動手了,沿途學生看到我軍各師也已悄悄向鄂北調動,估計校長已經有了全盤計利,因此學生堅信只要打起來,窮兵默武對西北大災荒有著不可推卸責任的西北軍將會陷入全**民的孤立之中,戰事很快就能以中央軍隊的勝利而結束。

    學生重點考慮以下三個方面。第一,萬一晉綏軍出現搖擺甚至倒向西北軍,戰事很可能陷入曠日持久的僵局,因此從荊襄一線開闢第三戰場,與隴海線、津浦線戰場相互呼應,不失為打破僵局的一種對策,哪怕不能攻入西北軍腹地,也能牽制西北軍大批兵力,有利於主戰場戰事的進行;第二,從目前四川的情況看,軍閥間的戰亂無法在短時間內停止,佔據成都地區」西、川南七十多個縣的劉文輝部似乎沒有外界傳言的那麼強大,暫時的僵持很可能會被劉湘看破他狹長防線中的某個弱點而生突變,因此,完全佔領鄂西、鄂西北對於中央的對川政策非常有幫助,只要佔據鄂西、鄂西北,就能遏製出川通道,斷絕四川軍閥的武器彈藥等物資的供應補給,一旦時機成熟,中央軍就能堂而皇之揮師入川,從而結束軍閥混戰,統一混亂的巴蜀軍政,給人民一斤,安定祥和的生存展環境蔣介石不時點點頭,看到安毅不再繼續說出第三點,低聲催促:

    「說得很不錯,繼續說下去。」

    「學生......第三點學生不敢再說了。」安毅猶猶豫豫很難下決定。

    蔣介石疑惑地盯著安毅的眼睛:「你安毅歷來坦蕩忠耿,中央很多尊長都誇獎你能做到顧全大局,直抒己見,什麼時候開始你不敢說實話的?。

    安毅眼露傷感、態度誠懇地低聲解釋:「校長,學生最近感覺挺壓抑的,西征結束兒,乎生就離開一線。把第路軍前敵總指揮兼參謀長的職氣「委,對此學生雖然失落,但也覺得理所當然,能夠坦然面對,可是學生網從潢關回來,就聽說第三軍出現重大調整,朱益之前輩因身體原因辭去第三軍軍長職務,王均將軍升任第三軍代軍長兼師長,第三軍轉而直轄,原本出自第三軍的王均師和金漢鼎師,如今兩師主力已北調淮海一線緊張戰備,而學生作為原第三軍副軍長兼參謀長,卻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因此學生感到非常委屈,也非常困惑。

    細細一想,學生覺得自己年輕無知鋒芒太露,得罪什麼人了,所以才會出現這樣令人難堪的尷尬。

    校長,學生的成長每一步都是校長栽培提攜的結果,校長定能看到學生不是那種貪戀權力、不知自己斤兩的人,可是」可是校長,學生也愛面子啊!撤下學生的副軍長兼參謀長沒什麼,學生也不願頂著這斤小有名無實的虛銜,可是軍政部和參謀本部至少在此之前要知會學生一聲吧?如今這樣,讓學生怎麼去面對眾多同僚?怎麼去回答昔日麾下將士們可能的詢問?」

    蔣介石恍然大悟,站起來輕拍腦門,大聲解釋:「這事辦得不像話、辦得不像話!之前我已經明確表態,要等你回來徵求你的意見才能最後決定,估計是軍政部太著急,太欠考慮了,雖然王均和金漢鼎兩師大半主力需要北利淮海,但也可以先調動後確定主官任命,安毅,你不要有別的想法,估計是軍政部和參謀本部的人對我的意思領會錯誤,才會造成這樣的尷尬局面,回頭我讓他們向你鄭重致歉,你不要因此有什麼思想包袱。」

    安毅恭敬答允:「學生遵命!校長,學生本就不願意當什麼軍長副軍長,眼看昔日老教官老上司大多仍在師長小旅長位置上默默努力,學生心裡不好受,當今師長學生也都誠惶誠恐的,在軍校學生也不敢以老師的身份自居,一直認為自己仍然是學子中的一員。因此,學生懇請校長答應,等學生匯報第三個方面的計劃之後,校長要是採納的話,不要任命學生去負責指揮,懇請校長另行安排,學生想回到軍校去搞搞研究,也能借此機會慢慢除去身上的浮躁之氣。

    蔣介石微微一笑,擺擺手重新坐下:「你先把第三方面的計x說出來,我自有考慮。」

    「是!」

    安毅接著切入正題:「第三個計劃仍是針對四」但也把黔北和黔西的遠景包括在內略作考慮。

    學生設想,既然中央政府要向全**民表示對西北人民的真切關懷,把全中國人民視為一個整體一視同仁,就不能不考慮正在逃往南面而且越來越多的災民賑濟問題,否則弄不好花費巨大人力財力不說還得留下罵名,更會被各地軍閥借此造謠中傷攻擊中央。

    基於這一原因,學生認為接納和安置災民的工作迫在眉睫,也沒有任何輾轉的餘地,在回程中學生為此與賀總監詳細商議反覆權衡,一致認為常德至湘西地區只要同心同德伸出援手,接納十萬災民不成問題,妾了就不敢說了,苦上一年半載就會挺過去,就能讓十萬計的婦女兒童和青少年逃過一劫留下一命。

    如果校長和中央認為可行的話,請挑選一位賢才擔任湘鄂川地區賑災安置總指揮,盡快調動目前僅有的江西省保安司令部麾下的工程兵團進入湘西,搭橋修路,建起臨時安置災民的簡易房,組織災民開荒種植、捕撈務工,用盡一切行之有效的手段,起一場轟轟烈烈的生產自救運動。

    待一切穩定下來,校長可密令這支工程兵部隊火修建湘西通往川、黔的公路,同時要求湘西四十四軍為這一浩大的秘密工程提供掩護保駕護航,只需一年到一年半時間,川東南、湘西和黔西北就能連成一片,效忠於中央的四十四軍、黔西北石珍部共計近四萬五千將士控制的區域將會成倍擴大,屆時,川黔軍閥就不能以這樣那樣的理由,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和霸主地位拒絕中央的實際領導,如果地方軍閥一意孤行還想割據領土擁兵自重,只需張弘雜將軍、石珍將軍向全國個通電,呼籲中央為平息川黔長達十餘年的戰亂、解救苦難深重的」黔人民於倒懸即可,我中央軍各師就能在全國的一片歡呼聲中昂闊步堂而皇之地進駐」黔,進而給雲南各路軍閥施加更大的壓力。」

    蔣介石久久凝視忐忑不安的安毅,長歎一聲,緩緩走向窗前,望著窗外技頭的嫩芽,感慨萬千:

    「沒想到如此深遠高明的計策,會出自我學生之手,安毅,你讓我很驚訝也很欣慰,看來,我還是低估你的才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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