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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煙雨江南] 罪惡之城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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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07: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62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4-4-15 09:55 編輯



序章 毀滅與希望

春天。

無論在哪個位面,哪片大陸,春天都是讓大多數種族愉悅的季節。

例外總是有的。在這個由諸多位面、無數大陸、繁複種族和億萬生靈組成的世界裡,例外雖然只是少數,但絕對數量仍可超越許多智慧種族的計算能力。

世界是複雜的,複雜到了眾神也難以悉數掌握的程度,毀滅與重生交替往復,星辰和能量在虛空中生生滅滅。天穹也是複雜的,那些閃亮的星辰高懸在無盡的夜空中,不知有多少存在在同時仰望著它們。在不同存在的眼中,星辰代表著不同的含義,它們是希望,也是毀滅。有些人看到亙古的靜止,有些人看到暗合規則的運行軌跡。在大多數人眼中,星辰是諸神的象徵,而在少數智者眼中,則從星辰上看到了位面、大地乃至無數光怪陸離的世界。

星辰是永恆的,只有少數存在能夠預見到它們的毀滅,甚至親眼見證其消亡。他們,已與星辰同列。星辰也會毀滅,所以他們終將隕落。可是在末日到來之前,他們往往都認為自己已是永恆。

春天是泛指。例如在某個不知名的位面,同樣有著春天。然而這裡只有兩個季節,萬物復甦蓬勃生長的就是春天,生命沉寂蟄伏消亡的就是秋天。每一次季節的輪換,按照世界主位面例法來計算,是十二年。在這個位面,天空中懸掛著三個太陽,巨大的星辰則排列在天際,星光與日光同輝,即使是白天也清楚可見。巨星軌道上那由無數色帶構成的光環,則在緩緩旋轉著,那是這個世界無數美麗傳說的起源。

這個位面並不僅有一塊大陸,生命的載體是一整顆星球,星球的表面大部分是海洋,陸地的面積只占了不到六分之一。從空中望去,整顆星球閃耀著深紫色的光芒,瑰麗且神秘。一共六顆衛星環繞著它飛行著,在每一個晴朗的夜晚,這個位面的原住民們都可以看到至少三個月亮,色澤深淺不一。這個位面的六個月亮,是魔力潮汐的源頭,也是整個位面魔法與文明的基石。

大陸上有山巒、河流、湖泊和森林,紫色依舊是主色調,但是也有其它斑駁色彩。大陸地勢蜿蜒起伏,幾條雄偉險峻的山脈橫亙在大陸上,最短的一條山巒也有近萬公里,而超過一萬米的高峰比比皆是。在這片大陸上,星羅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城市,其中最宏偉壯觀的一個城市居然是屹立在最高的山峰峰頂!在這座海拔兩萬米的山峰上,整個峰頂如刀削般平整,被一個占地數百平方公里的宏偉城市所占據。城市中矗立著一座座螺旋型的建築,筆直插向天空。它們通體閃耀著金屬的光澤,濃郁的紫色忽明忽暗,宛若有生命在流轉。

巨城的最中央,是一座高達三千米的尖塔,最上層的螺旋尖頂不斷向四面八方噴涌出紫金色的符號,構成絢爛的光帶,圍繞著尖塔不斷飛舞。尖塔的上層,站著一個高大的生物,他有著類人的上身,肌肉僨起極為健碩,下面是兩條反關節的腿,足部則是巨大的蹄足。暗藍的膚色不掩他臉上的威嚴,下巴和臉頰上生長著數十根細長的觸須,不斷在揮舞著,宛如有生命般。他身上披著奇異重甲泛出金屬光澤,幾個重要部位,比如說肩甲,竟赫然是和身體生長在一起。

這是一個老人,皮膚表面深深的皺紋並非天然形成,只能是歲月之刀刻下的痕跡。

他所在的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無數閃耀符文在房間中飛舞著,運行軌跡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合星辰運轉規律。在他面前,十米高的墻壁完全透明,變成了一幕全景墻,讓他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這裡是建築在兩萬米高山峰上的奇跡都市,他所立足的地方又是這座城市的制高點,站在這裡放眼望去,遠方的地平線也呈現出明顯的弧形。如果目力足夠,會讓人恍然覺得,他已經看到了整個世界。

這裡,是這個位面上所有存在都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站立的地方,它有一個很貼切的名字,叫做俯瞰之廳。而這座高高矗立的尖塔,則是整個大陸的聖地:黃昏神殿。

俯瞰之廳的深處閃過一道光芒,一個年輕人的身影在光芒中閃現。他的身軀甚至還要高大些,大步奔行,蹄足與全金屬的地面撞擊著,濺起大蓬火花。他那沉重的步伐每一次落下,都讓整個大廳微微顫抖。在那雄健的身軀內,澎湃的力量根本無法壓抑,絲絲散溢出來,化成閃電抑或是深黑色的小風暴,又在沉重盔甲上撞得粉碎,而甲面在這樣狂野的能量衝擊下卻如水過無痕。

年輕人衝到老人身後,單膝跪下,以鏗鏘有力的聲音說:“大祭祀!我的人已經頂不住了,請您立刻離開這裡!”

老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甚至那些觸須都軟軟的平靜地垂下,他依舊在看著外面的世界,仿佛任何變故都不足以讓他把視線挪動分毫。現在是黃昏時分,本來該是這片大陸最美麗的時刻,白天的喧囂開始次第靜息,天空中會布滿淡紫色的晚霞,未落的兩個太陽和冉冉升起的三顆月亮共同掛在天穹上,那道美麗的光環則會折射出所有生靈的視力都無法完全辨識的無盡色彩。這個時刻是無數傳說發生的時間,也是黃昏神殿得名的由來。

然而眼下的這個黃昏卻恍如世界末日。。山巒中不時亮起團團閃光,然後就是道道火柱升上天空,慢慢化為滾滾濃煙。現在深黑色的煙已經遮蔽了小半天空。可是目力所及處,能夠看到天空中有無數小點在盤旋飛舞,互相追逐著,互相碰撞著,時時會有人燃燒著落下。透明的魔法幕墻隔絕了聲音,卻阻隔不了震動,俯瞰之廳始終不停地在顫動著。

遠天那顆血紅色的星球占據了大半個天幕,在它的映襯下,可以看到天空中飄浮著數十個巨大的黑影,它們蜿蜒前行,如履平地,緩緩掠過天際。它們相隔遙遠,看上去似乎不起眼,實際體型極為巨大,每個幾乎都有整座城市的大小!這些巨大的黑影背上直豎著船帆般的鰭,身側巨大骨翼舒張延展,如同傳說中曾潛藏於海洋極深之處的遠古巨獸,龐大得不可思議。

它們緩慢擺動著身體,抖落片片火焰。每一片火焰,都可以覆蓋一個城市。那不是魔法火焰,也不是神術烈焰,幾乎沒有溫度,卻可以燃燒一切,而且無法撲滅。在它們身下,一個個城市開始燃燒,而凄厲的叫聲連綿不絕。在這種火焰下,非生命的物質會猛烈燃燒至盡,而生命卻可以延續很久,這是一個極為痛苦且漫長的死亡。

遠方的天空不時閃過一抹異樣的紅色雲霞,那意味著又一隻荒古巨獸憑空出現。

一個個身影從群山中升起,撲向天空中飛掠的巨大黑影。大祭祀和年輕人都知道,那些皆是族中的勇士,此刻正以生命為代價向前所未見的敵人發動決死的衝擊。他們的攻擊英勇而凄烈,卻收效不大。絕大多數勇士甚至還沒有飛近敵人,身上就燃燒起不滅的火焰,號叫著從高空中墜落。

道道火焰、冰梭和雷電也從地面上升起,跨越千米,向著懸浮天空中的敵人轟擊,能夠將魔法攻擊送至如此遙遠的距離,在整個大陸上都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雖然,那些火焰與雷電的覆蓋範圍看起來十分細小,可是威力卻足以削平整座山峰。在那些看似單調的光影背後,是深藍咆哮、虛空神罰、極炙光束、巨龍吐息、中立斬斷等等讓人無法呼吸的名字。

然而,這些威力巨大的魔法、神術甚至是技能轟擊在那些巨獸身上,卻只是激盪起圈圈漣漪,震碎幾片火焰,在體表爆發出幾朵小型的蘑菇黑雲。但看那些巨獸滑翔的軌跡絲毫不曾偏斜,就知道根本沒能損傷到它們的本體。

年輕人仍跪在地上,卻也抬頭看著幕墻外那無聲的末日景象。對於前所未見的敵人,他早已有深刻體會。就在片刻之前,他自己也是飛上天空的無畏勇士之一,只是憑藉著超人的力量活著回到大地,並且來到俯瞰之廳。不是他缺乏決死的勇氣,而是這裡有更重大的責任需要他來覆行。

所以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中已帶有隱約的絕望:“大祭祀,只有巔峰武士的攻擊才能對它們造成傷害,傳奇法師和神官的魔法和神術完全無效!就是藉助諸神降臨的力量施展的神罰也是如此!可是對它們來說,巔峰武士造成的這點傷害完全微不足道。大祭祀,眾神已經拋棄了我們……”

“不要著急,我們還有戰爭神獸。”大祭祀緩緩的說。

“可是……”年輕的勇士沒有說下去,而是再次轉頭看著外面的末日世界。

大地震顫著,在遠方的山巒之間升起一頭銀色巨龍,它優雅而美麗,散髮出的光輝幾乎照亮了群山。這是為數不多的戰爭神獸的巔峰,位面守護者,冰霜巨龍瑟拉。在漫長的歲月中,因為她的存在,不知摧毀了多少次異位面生物的入侵。

即使在無聲的俯瞰之廳,似也可聽到冰霜巨龍那驚天動地的龍吟,她直接撲上一個巨大敵人的後背,以利爪、龍角和吐息發動猛烈攻擊。和天空中飄浮著的敵人相比,即使是冰霜巨龍也顯得纖細弱小,可是在她的撲擊下,未知的敵人第一次開始劇烈掙扎,並且不可抑止地緩緩向下方的群山墜落。

同一時刻,在大陸的各個角落不知響起了多少歡呼,末日戰爭以來,還是第一次有敵人被擊落。

“可是……瑟拉只有一個。”年輕人說著幾可判定為褻瀆的話,大祭祀卻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個年輕人是近十年來整個大陸最傑出的天才,力量早已達至自有傳說以來的巔峰,也是與末日使者殊死戰鬥之後惟一的倖存者。他的判斷,不會錯誤。

大祭祀皮膚上的皺紋更加的深邃,似乎瞬間蒼老了數十年的歲月,他搖了搖頭,只是沉重的嘆了口氣。幾根觸須竟從他的下頜脫落,還沒落地,就已化成飛灰。

遠方突然出現一道蒼灰色的光柱,連通了大地與天空,那正是瑟拉撲落末日毀滅者的地方。灰色光柱中,冰霜巨龍沖天而起,掙扎著想要飛出蒼灰光芒籠罩的範圍。她極度痛苦地咆哮著,可是雙翼迅速湮滅,隨後龐大的龍軀上也飛起銀砂構成的霧,頃刻之間,那個優雅美麗的存在就化為無數銀色細砂,然後無聲湮滅!

“大祭祀!我們走吧,現在還來得及!以我的力量可以打通一條位面之間的通道,把您送到其它位面去。只要您還存在,黃昏神殿的傳承就可以延續下去!”直到這個時候,年輕人的聲音依舊堅定而有力。雖然他沒有說,打通位面通道的代價將是他全部的生命和靈魂。可是,這已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了。

大祭祀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本青銅色的書,這本書厚重而古樸,剛剛出現,承載著這個位面從新生至今億萬年歲月的蒼涼氣息就充斥了整個俯瞰大廳。

“永恆之書!!”年輕人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希望。他幾乎忘了,大祭祀手中還有這樣神器。

大祭祀卻依然面沉如水,悄然翻開了永恆之書,在打開的書頁上,一幅圖案正在浮現,正是冰霜巨龍在灰色光柱中痛苦掙扎的景象。在古老的書頁上,那故紙的黃和單色調線條構成的畫面,讓每個看到的人都感覺到靈魂最深處的震顫。那是無法形容的絕望。

年輕人顯然知道永恆之書的特性,他只在畫面上匆匆掃過,視線的焦點就落在大祭祀的手上,希望他快快翻過這一頁。大祭祀沒有停留,永恆之書的頁面悄然翻動,最後,現出封底。

然而,在位面守護者墜落之後,再也沒有新的篇章。

年輕人怔怔的看著永恆之書的封底,心中已是一片空白。

幕墻外,所有的末日毀滅者都燃燒起來,一道道蒼灰色光柱貫通天地,它們以自己為火種,點燃了整個位面。

第六紀元自此而止。

已是終結。



春天。

春天到了。

無論在哪個位面,哪片大陸,春天都是讓大多數種族愉悅的季節,在傳奇般的諾蘭德大陸上更是如此。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也是一片美麗的土地,遼闊得讓人難以置信,也肥沃富饒得讓人震驚。

如果說諾蘭德大陸是一件綴滿珠寶奇珍的華衣,那綿延數千公里的永夜森林便只是衣襟上一塊美麗的翡翠,可絕不是最大的一塊,也不是最美麗的一塊。不過也有傳說永夜森林真實的面積遠遠比它在地圖上顯示的要大,據說這片森林中隱藏著不止一個半位面,傳說中銀月精靈的王庭就座落在永夜森林的中央。不過傳說僅僅是傳說,除了銀月精靈之外,沒有人類或是其它種族進入過精靈王庭。或許在漫長的時間裡總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但是他們顯然選擇了保守秘密。

在距離永夜森林不遠的地方,一支普通的小商隊正在前行著。商隊由十幾輛馬車和不到二十名護衛組成,前進的速度並不快,一點也沒有急於趕路的樣子。對於信奉時間就是金錢的商人們來說,這可並不常見。

這個季節是大陸上最美麗的季節,也是最讓人心曠神怡的季節,溫暖的風帶著各種時令花卉的香氣,柔柔的吹過大地,也吹散了人們身心中的疲憊。商隊的規模不大,車上裝載的貨物也不重,經驗老道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馬車上裝載的都是永夜森林的特產,魔獸的毛皮,肉,各種材料以及珍稀木材。和商隊裝載的貨物相比,護衛的規模顯得略有些奢侈。二十名護衛都很年輕,正是武者的黃金年紀。做工精良的盔甲,整齊劃一的武器,以及胯下達到戰馬標準的座騎,都顯示出他們並不好惹。優良裝備的擁有者通常都具有相應的武力,或許護衛們還過於年輕,但是顯然他們的主人並不缺錢,在這個位面的社會規則裡,金錢與實力密切相關。

馬車上的花枝標記則代表著貴族,精通紋章學的學者們一定會認出花枝中央三隻鵪鶉所代表的意義。這是一個擁有至少四百年曆史的家族,足夠古老,並且在過去的戰爭中取得過功勛。紋章所代表的歷史雖然不算顯赫,可是現狀表明這個家族也沒有敗落。

附近的盜賊團則會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待商隊:護衛們的裝備太好了些,足以彌補武技上可能的差距,想要擊敗他們必然要付出血的代價,但有限的收穫卻難以彌補損失。這就是盜賊的邏輯,閃閃發光的裝備比內在的武力更能夠影響他們的判斷。

所以一路行來,這支規模不大的商隊居然沒有遇到一個不開眼的盜賊團。

車隊中的一個少女穿著華麗合體的輕甲,一頭慄色的美麗長髮束在腦後,顧盼間靈動的雙眸顯得活力跳脫,帶著孩子般的純淨天真。只是馬側掛著的雙手大劍顯示著或許她不是如表現出來的那樣美麗無害。她大大的打了個呵欠,東張西望著,很有些無聊的說:“真安靜啊……怎麼一個盜賊團都沒有?難道他們都變聰明了?”

旁邊還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少女,聽了她的話,莞爾一笑,說:“不聰明的盜賊團早都被滅了啊!”

少女很不服氣:“可是難道就沒有有點勇氣的傢伙嗎?”

“有勇氣的盜賊死得更快。”

少女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嘟起了小嘴,哼哼著說:“伊蘭妮姐姐,反正我總是說不過你。”

名為伊蘭妮的少女一身素色長袍,這是魔法學徒或是低級魔法師中常見的裝束,式樣簡單,也沒有什麼明顯的魔法配飾。她有著一頭深色長髮,隨意地輓在身後,幾縷散髮著沿著臉頰長長垂至胸前,勾勒出纖細的臉型,她的容貌並不是非常出眾,可是寧定的氣質卻總會讓人不知不覺把目光投注過來。伊蘭妮顯然很喜歡少女,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於是和她說笑安慰,幾句話就讓少女神采飛揚。

這時商隊後方忽然響起急驟的馬蹄聲,護衛們立刻警覺。雖然馬車沒有停下,但是護衛的手都已經放在了武器附近。這裡已屬於安西克子爵的領地,子爵治下對於盜賊團的打擊不遺餘力,所以很安全。但是護衛們訓練有素,並沒有因此而麻痺大意。

蹄聲如雷!

可是滾滾煙塵中奔來的只有一騎,那是一個外表十分粗獷的男人,一蓬亂發用紅布束著,皮甲內居然沒穿內襯的麻衣,就那樣赤膊套在身上,裸露出兩塊長滿了胸毛的胸肌,不知道是真的粗獷還是在炫耀鋼鐵般的肌肉和濃密胸毛。男人胯下是一匹黑色戰馬,比普通軍馬要高大得多,明顯具有魔獸血統。一人一騎奔馳如飛,聲勢卻有如千軍萬馬!

被騎士的氣勢所激,幾名護衛的臉色剎時變了,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劍柄。有人更是下意識地把長劍抽出了一半!出鞘的劍刃精光閃亮,一看就是技藝精湛的魔法武器。只是這樣一把長劍的價值,就要超過一車普通魔獸皮毛。

嗆的一聲,馬尾少女馬側的大劍鳴叫著,自動躍入她的手中,她雙眼閃亮,閃盯著奔來的騎士,高聲叫著:“盜賊?!”

“別胡說!”伊蘭妮攔住了躍躍欲試的少女,並且示意護衛們把道路中央讓出來。有幾名護衛流露出不滿之色,卻默不作聲的撥轉馬頭,讓出了大路。

騎士如風雷般從車隊旁奔過,人如虎,馬若龍,交錯而過時帶起的狂風,掀起了伊蘭妮飛散的長髮。

奔出去幾十米,黑色戰馬忽然人立,原地旋轉了幾圈,馬上的騎士正好面對著商隊時,大聲叫著:“嗨!漂亮的妞,我叫歌頓!”

一聲吼過,戰馬已轉了過去,四蹄落地,再次如風雷般遠去,只留下商隊中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伊蘭妮姐姐,他這是不是想泡你?”少女呆了半天,才說。

“莤,他說的是你。”

“不對,他明明在看你……”少女還想再說,伊蘭妮指尖卻彈出一朵小小旋風,拍擊在她的馬臀上。於是那匹戰馬一聲長嘶,帶著不情不願的少女遠去。

除了這個小小的插曲,再也沒有發生什麼。商隊在黃昏時分來到了預定的宿營地路德維克鎮,並且準備在這裡過夜。

路德維克鎮不大,總共只有一條貫通全鎮的大路,和橫亙其上的若干小巷,原住民人口不過數百,卻因為正好座落在安西克子爵領與永夜森林中間,來往的商旅很多,因而十分繁榮。鎮中的旅店和酒館不成比例的多,還有許多武具、魔法道具和魔獸皮毛的店。不過鎮上最受傭兵歡迎的還是本地自產的烈酒。

夜幕降臨,鎮上卻燈火輝煌,連吹過的風中都洋溢著酒和飯菜的香氣。晚餐時間,也是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最寫意放鬆的時間。在旅館的大廳中,伊蘭妮和莤占了一張桌子,護衛們和商隊的其它人分頭坐著。不過這家旅館的餐廳很大,幾十個人也只占了小半的位置,其它的商團和傭兵們則把剩下的座位占滿。

餐廳靠近吧檯的那側,三個吟遊詩人正在表演,兩個詩人彈著吉他,中間的詩人已經上了些年紀,正抑揚頓挫地敲擊著手鼓,吟唱著史詩英雄:蒼黑騎士王亞力山德拉的故事。蒼桑沙啞的歌聲、強勁有力的鼓點、異域情調的音樂,以及熱血沸騰的故事,共同構成獨特的魅力。雖然故事早已傳唱多年,可是人們依然聽得如痴如醉。烈酒一樽樽的端上來,被喝下,注入血管,混入血液,再沸騰著涌上頭頂。在醺醺酒意中,手鼓的節奏逐漸抓住了每個人的心臟。就連伊蘭妮和莤也聽得入神。

這時大門外響起風雷般的馬蹄聲,到門外嘎然而止,隨後一個雄壯的男人走進大廳。他是如此高大,以致於不得不略低了低頭,才從大門中擠進來。他環視一周,忽然眼睛一亮,大步走向伊蘭妮和莤,根本無視護衛們殺人的目光,一屁股在桌邊坐下,咧開大嘴,旁若無人地死盯著伊蘭妮,說:“嗨,漂亮的妞,又見面了!我叫歌頓!”

現在看得清楚了,這是一個粗獷而張揚的男人,面容剛毅堅韌,線條硬得就象是金屬鑄成。儘管上脣蓄的濃濃髭須根根都硬得象鋼針,密密蓋住了上脣,卻可以看出他其實還十分年輕。而那雙眼睛,純淨清澈得就象兩顆深綠的寶石,凝視得久了甚至會感覺有剔透的光芒流動。他皮膚黝黑,一道淡紅色的傷疤從眼角橫過左臉。這是新近的傷,不但沒有破壞雕塑般的面容,反而為歌頓增添了幾分雄性的魅力。他身上的皮甲並不是什麼高級貨,已有磨損的痕跡,而且有幾道劃傷還沒有來得及修補。

莤眼睛亮了,她毫無顧忌地盯著歌頓,問:“盜賊?”

“冒險者。”

“真沒勁!”歌頓的回答很讓莤失望。可是她卻沒有放棄,而是繼續追問:“那你為什麼纏著我們?”

歌頓咧嘴一笑,指著伊蘭妮說:“因為喜歡她啊!”

“原來是隻色狼!”莤一臉失望。

伊蘭妮安寧地坐著,身後卻響起了一片金屬碰撞聲音,護衛們個個面有怒意,許多人已經抽出了武器。長劍一出鞘,年輕的護衛們氣勢頓時變了,身上隱隱透出凜冽森寒的殺氣。餐廳中的溫度驟然下降,原本在旁照常喧鬧著的其他傭兵們也都慢慢噤聲,驚疑不定地看著這邊。常年冒險的他們當然明白這殺氣意味著什麼,這批護衛不但是高手,還是真正殺過人的,真實實力要遠遠超出年輕的外表!

伊蘭妮微皺著眉,淡藍色的雙眼看著歌頓,並不迴避他熾熱得如同火焰的目光。她略抬了抬手,護衛們就收斂了殺機,長劍回鞘,默默坐下。可是幾十道森寒冰冷的目光依然鎖定了歌頓。只要他稍有異樣的舉動,十幾把長劍就會在瞬間刺入他的身體。

伊蘭妮淡淡的說:“我討厭無意義的糾纏,你這樣做是不會有結果的。”

歌頓大笑幾聲,說:“我喜歡你,而你也會愛上我!這可是預言中說的。”

“你說喜歡我,就是因為預言?”伊蘭妮的神情和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她甚至沒問是從哪來的預言。

“後一半是預言,前一半可不是。我看到了你,然後喜歡上了你,就這麼簡單。”

“誰的預言?”

“我的!”

伊蘭妮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如果說歌頓前面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還讓她有稍許探究原因的好奇心,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歌頓是個無賴。只是這個男人的眼睛純淨得讓她吃驚,所以才一直沒讓護衛們出手驅趕。可是他如此胡鬧,終於讓她逐漸失去了耐心。

莤又變得興致盎然起來,插口說:“好啊,既然你喜歡伊蘭妮姐姐,總要有所表示吧!要不請我們喝一杯怎麼樣?”

伊蘭妮還沒有來得及反對,歌頓就掏出了錢袋,嘩啦啦把裡面的錢幣都倒在桌上,指著商隊的人,高聲說:“嗨,老闆!我請客,給這些先生們每個人上一杯葡萄……啊,不,麥酒吧……”

歌頓倒出來的錢數量不少,可大多是銅幣,銀幣都沒有幾枚,金幣更是不見蹤影。這點錢,不要說價格昂貴的葡萄烈酒,就連每人一杯麥酒都不夠。歌頓抓了抓頭髮,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這個……剛出來冒險,還沒有賺到錢……”

餐廳裡很多人哄笑起來,冒險的生活枯燥而危險,難得有這樣的鬧劇可以開心一下。護衛們的臉色更是難看。

莤卻好象對歌頓更感興趣了:“我比伊蘭妮姐姐更加漂亮吧,身材也比她好,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茜充滿活力,比伊蘭妮高了半個頭,因為鍛煉武技的原因身體就如獵豹般優雅而充滿危險誘惑的力度,對男人的吸引力明顯要大得多。

“這個……喜歡可是沒有理由的,我看到了她,就喜歡上了。”歌頓抓著頭,回答。

茜可不打算放過他:“那你說說自己有什麼本事,可以配得上我的伊蘭妮姐姐吧!”

“你看,我是個貴族!”歌頓從口袋中翻出了一個紋章,上面的紋路已經有模糊不清了,不過仍然可以看出是個相當古老的東西。在現在大陸上,只要有人類的地方,身份就相當重要,許多權利是只有貴族才能擁有的。

待的盜賊團,倒是和歌頓又遇到了兩次。他一路追著商隊過來,和茜和伊蘭妮講冒險故事,請護衛們喝酒,然後留下來在旅店做工還債。兩次都是如此。每次請完茜和商隊的人,歌頓都要做上三五天的苦工。這一帶十分寧靜安全,冒險者們幾乎沒有賺錢的地方。茜似乎根本不知道歌頓的錢包大小,每次都喝到走不動路才肯罷休,然後把帳記到歌頓頭上。

“這是懲罰,誰讓他總纏著你呢!”茜某一次笑嘻嘻的對伊蘭妮說。伊蘭妮只是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商隊就這樣一路前行,在每個宿點補充食水。可是車上的貨物始終沒有增減過,還是那些永夜森林的特產。每隔幾天,歌頓必然會出現。當聽到風雷般的馬蹄聲和爽朗的大笑後,護衛們就知道他來了,也知道他剛剛還清了欠帳。如是下去,偶爾歌頓晚了一天出現時,護衛們甚至會覺得少了點什麼。

兩個月過去了,歌頓請商隊中的人喝了六頓酒,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這六天之外,他都在做苦力賺錢,不,或許這六天中他也在幹活。就連起初討厭他的護衛都有些於心不忍,茜卻每次都笑嘻嘻的,然後把不菲的帳單算到歌頓頭上。

整整兩個月,伊蘭妮和歌頓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可是他雙眼中的熾熱,卻讓伊蘭妮逐漸感覺到難以承受。

旅程很平靜,也不平靜。

這裡是高爾伯爵領,屬於神聖同盟帝國的領地。在整個諾蘭德大陸的人類勢力中,神聖同盟帝國也是一個龐然大物。和傳統帝國相比,神聖同盟更象是一群大大小小貴族組成的聯合體,而帝國皇帝只是其中最大最有力量的一個。在商隊的前方,再走不到三千公里,就可以抵達神聖同盟的首都,大陸上的傳奇之城,浮士德。

商隊緩緩進入高爾伯爵領內的小鎮諾伊浮德,這是預定路線上的宿營地。不過在進入諾伊浮德時,迎面遇到十幾位騎士簇擁著一位魔法師正從小鎮中飛奔出來。進出小鎮的道路上都是來往商旅,高速奔馬是非常危險的。騎士們天藍色的披風上繡著高爾伯爵的徽記,遠遠望去十分醒目,常在這條商路上行走的旅人都紛紛讓路,騎士們的騎術也十分精湛,操縱著戰馬繞開了躲避不及的人們,速度卻未降低。

在經過商隊時,馬上的魔法師忽然咦了一聲,轉頭死死地盯著茜和伊蘭妮。這是一個中年的魔法師,很削瘦,臉色中泛著青黑的顏色,或許是常年在魔法實驗室中度過而造成的毒素沉積。他的瞳孔一片混濁,可是陰森的目光卻讓人無由的感覺到寒冷。他身上的魔法師袍異常華麗,綴滿了繁複的紋路。那並不是裝飾,而是固化魔法所產生的魔紋。這樣一件魔法袍,只能是九級以上的大法師才能擁有的裝備。

騎隊很快在大路上遠去,可是魔法師陰沉的雙眼卻象是刻印在每個人的心頭,讓商隊中所有人都感覺到沉甸甸的。商隊在預定的旅館前停下,護衛們紛紛下馬,正準備進店。伊蘭妮忽然說:“我們立刻離開!”

茜啊了一聲,說:“可是今天歌頓會追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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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09:44 |只看該作者
“立刻離開。”伊蘭妮重複了一次。這次茜不再說話,而是默默上馬。伊蘭妮很少說話,但她最多重複一次。

現在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最近的小鎮在幾十公里之外,離開諾伊浮德就只能在野外宿營。不過茜並未反對,甚至沒再多問原因,而是直接對護衛們作了個手勢,於是他們紛紛上馬,商隊重新上路。一走出諾伊浮德,商隊即刻開始加速,到後來索性把幾輛速度慢的馬車直接丟棄在路旁。可即使如此,才奔出不到二十公里,身後的大路就傳來了轟鳴的馬蹄聲。

伊蘭妮一指大路旁的一座低矮土丘,沉聲說:“轉向,結陣防禦!”護衛們立刻丟下馬車,縱馬衝上山丘,然後下馬,取出武器。每個護衛都佩帶著長劍,不過拿出長弓作為主攻武器的武士卻超過一半。對於普通的傭兵團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比例。

大道盡頭轟隆隆如滾雷般的蹄音迅速接近,一匹匹覆蓋著鐵甲的戰馬從煙塵中衝出。馬上的騎士全身重鎧,手中提著兩米長的斬鐵重劍。高爾伯爵的重裝騎士!足足五十個重裝騎士,高爾伯爵竟然把手下最精銳的部隊派出了大半!

在重裝騎士兩翼,則是成百的輕騎兵,隊伍中央則是黃昏時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魔法師。他還是穿著華麗法袍,手中卻多了一根長達三米的魔法杖,杖頂鑲嵌的水晶大得讓人垂涎,流光溢彩,與法袍上紋路交匯,在已經昏暗下來的天色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當重裝騎士出現的時候,護衛們全都變了臉色。商隊中其實人人都有武技,就連車夫也是二級的戰士,可是他們只是輕裝戰士,數量還不到五十人,普通弓箭對於重裝騎士的威脅也很有限。何況還有一個魔法師!那個魔法師再也不掩飾自己身上的魔法波動,一個至少十二級的大法師!這樣的法師,即使是高爾伯爵這種等級的貴族也是要慎重地禮遇,更有可能是為具有更高地位的人效力。

土丘上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現在他們惟一的希望,就是這批人的目標不是自己,可是希望很渺茫。

諾伊浮德鎮中再次響起了馬蹄聲,騎乘著黑色戰馬的歌頓衝入了小鎮,停在了鎮上最大的旅館門口。可是在這裡他卻沒有看到熟悉的商隊馬車,馬廊也空盪蕩的。在兩個月中,歌頓不知刷了多少次馬,護衛們的坐騎幾乎每匹都刷過。所以他認識商隊所有的馬,但是馬廊中卻沒有一匹他認識的馬。

歌頓的濃眉第一次皺起,黑色戰馬人立起來,原地轉了幾圈,鐵蹄落地,如風雷般衝出小鎮,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此時的山丘上已成殺戮場,血浸透了山坡上的泥土,戰馬的屍體和人類的屍身堆疊在一起。而蹄聲依舊奔涌如雷,穿梭往來的重裝騎士們正在山丘下列陣,準備進行第二次衝擊。他們受到了出於意料的頑強反抗,竟然損失了九名同伴,不過剩下四十一個重裝騎士,依然是恐怖的戰鬥力。他們的第一次衝鋒就直接穿透了丘頂的防禦,帶走了商隊十幾條生命,護衛們的弓箭威力大得出奇,一箭就可破甲,重創裝備精良的重裝騎士。而起著牽制和掩護作用的輕騎兵們,則被射穿了二十多個。他們披著的輕甲鎖甲,幾乎無法阻擋護衛們射出的利箭。

茜大口大口喘著氣,雙手持劍平指前方,微微躬身,保持著隨時撲擊的姿勢,眼睛卻死死盯著百米外的魔法師。雙手劍綻放出瑩瑩光芒,居然是把高品質的魔法劍。茜的戰士級別並不是很高,劍技和殺傷力卻很可怕,如果正面承接她的攻勢,即便是重裝騎士也會被她一劍劈成兩半。前面高爾伯爵重裝騎士的損失,有一半是她造成的。

戰場上到處是火,風暴,閃電和爆炸的光影,伊蘭妮正和對面的大魔法師激烈的對攻。她的法師等級最多只有六級,但對魔法的操控精妙無倫,居然一時頂住了對方的魔法攻擊。可是等級上的巨大差距無法單用技巧彌補,她臉色蒼白,額頭上已滿是汗水。

這是一支奇異的商隊,平均等級並不高,低於高爾伯爵麾下的精銳力量。可是裝備和技藝卻是遠超對手,才能在絕對優勢敵人的攻擊下堅持到現在。

茜在積蓄著力量,她的眼神暴露出攻擊意圖,就是那個大魔法師。可是相距百米,按照常識來說她根本就威脅不到魔法師。想要衝到魔法師面前,路上還有四十個重騎呢。

魔法師忽然一個寒戰,感覺到了莫名的威脅。他移動目光,從對面眾多敵人中一眼就看到茜手中突然多出的一支精緻而華麗的短弓,小巧得就象是孩子的玩具,可是卻帶給他最真實的死亡威脅。魔法師忽然看著茜笑了笑,笑容陰森得讓茜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可是她的手依然穩定,動作熟練精準,一支精緻的小箭搭上短弓,隨後如一道閃電,瞬間已射到魔法師的前額!這支箭的去勢完全違背普遍原理,完全捕捉不到軌跡,仿佛跨越空間一步來到目標之處。魔法師身上的遠程防護護盾在箭鋒前悄然湮滅。

弓手的最高技藝之一,破魔!

箭離弦,茜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氣,但是眼前的一幕,令她陡然睜大眼睛,渾身僵硬。

魔法師還是保持著陰森詭異的笑容,在他身後,有一團仿佛是法術爆炸產生的煙霧,凝聚不散,此時無聲無息地伸出一柄巨劍,沒有任何劈斬動作,似乎原本就橫在那裡。小箭一頭撞在箭身上,輕而易舉被彈開,仿佛那真的是一個玩具。隨後,煙霧逐漸淡薄消散,顯露出一個全身都隱藏在重甲下的騎士,鎧甲縫隙中卻迸射出無法阻擋的強勁光芒。他所騎乘的戰馬也比普通戰馬高出一半,巨大的馬身上沒有任何馬具和裝甲,巨大而繁複的魔紋似乎是直接篆刻在皮毛上。

“構裝騎士!”茜失聲叫著,她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懼神色。

構裝騎士,是人類用於戰爭的終極武力,他們本身即是高階的戰士,披掛著特殊製造的魔法重甲。但構裝騎士最終級的特性,卻是他們身上連同戰馬加載的魔紋構裝!只有擁有五個以上的魔紋構裝,才能被稱為構裝騎士。在戰場上,一名構裝騎士可以輕而易舉的屠戮整個中隊的重騎兵,擁有可以決定戰場走向的力量。當幾百年前第一支成建制的構裝騎士部隊出現時,立刻成為大陸其它種族最深的夢魘。自此之後,能夠繪製魔紋構裝的構裝師成為整個大陸最炙手可熱的人,然而極端苛刻的天賦要求,卻使得構裝師的數量始終稀少。

構裝騎士的出現,讓莤也為之失神。就在這一刻,一片碧綠的樹葉橫空飛來,貼在了茜的身上。樹葉中瞬間激發出龐沛的魔力,將茜整個包裹在內。

“伊蘭妮!”茜立刻反應過來,高叫著,卻無法抗拒魔法的力量,身影漸漸透明直至完全消散。樹葉是強大的一次性傳送魔法道具,可以在最危險的情況下把一個人傳送到指定的地點。這不是茜能夠抗拒的力量,在離去前,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鋪天蓋地的魔法洪流將伊蘭妮淹沒、擊倒。

伊蘭妮已經倒在地上,劇烈的痛疼讓她的視線模糊。目力所及的地方已經看不到幾個還在抵抗的護衛了,剛才那道讓她崩潰的魔法洪流也波及了身邊的同伴,雖然他們擋下了隨之而來的輕騎兵,但對面敵人的重裝騎士正開始提速。再一個衝鋒,這些年輕而精銳的戰士就會全部戰死在這裡。而她不會去想自己落在這些人手中的下場,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落入他們手中的。伊蘭妮手中多了一把玉制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口。匕首刃鋒上閃動著灰色的光芒,上面固化的即死魔法不光會收割她的生命,還能夠摧毀她的靈魂,進而把她的軀體迅速風化成一堆灰燼。她身周還有最後一個魔法護盾,那是飾品儲存的魔法。當護盾破裂時,就是她的死期。

而她什麼都不會給這些人類留下。

重裝騎士開始衝鋒,沉重的蹄音壓製了一切聲音。可是這次的蹄音有所不同,伊蘭妮從裡面聽到了一點熟悉的東西。

歌頓出現在戰場邊緣,構裝騎士的魁梧而猙獰的身影立刻讓他瞳孔急縮!他下意識的想要撥馬離開,視線中卻看到了倒地的伊蘭妮,最後的護盾已搖搖欲墜。歌頓臉色蒼白,忽然泛上血紅,圓睜的雙眼中則布滿了血絲!他歇斯底裡的一聲狂叫,縱馬合身向構裝騎士撞去!

“什麼都來不及了。”另一邊,伊蘭妮意識已開始模糊,她握緊了匕首,向自己的胸膛插下!

啪的一聲,她的手腕突然受到重擊,死亡匕首遠遠飛了出去。匕首鋒尖只劃破了她胸前的衣服,僅差一點就會刺破皮膚,如果見血一切將不可輓回。隨後一隻強勁的臂膀攬住伊蘭妮,把她提了起來。隨後她就感覺到自己象是飄在了雲裡,上下起伏。鼻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讓正處於極度慌亂中的伊蘭妮安心,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眼前一黑,終於暈了過去。最後的一點意識,是從背後傳來的感覺,沒有想到那個人的身體如此熾熱,卻又硬得象鋼鐵。

不知過了多久,伊蘭妮悠悠醒來。張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赤-裸的脊背,皮膚黝黑,肌肉虯結,還有著縱橫交錯的傷疤。雖然男人沒有回頭,伊蘭妮卻立刻知道這是歌頓。她的腦袋仍然昏昏沉沉的,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有些不明白一個三級的戰士怎麼能把她從那個戰場裡帶出來。這是一個山洞,而不是城堡的地牢。

她掙扎著坐了起來,忽然感覺胸前一涼,這才發現魔法師袍的胸口已被完全劃開,就連具備良好防禦功能的內衣也隨之破裂,這麼一坐起,衣服向兩邊敞開,立刻把整個胸部都裸露出來。歌頓聽到了身後有動靜,回過頭時,剛好看到了全部。

“你!”伊蘭妮大怒,抬手就準備釋放一個瞬發的魔法。可是她的魔力早已耗盡,這一下強行調動魔力,眼前頓時一黑,腦海中劇烈的疼痛差點讓她再次暈過去。她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歌頓大吃一驚,衝過來抱住了伊蘭妮。伊蘭妮猛烈掙扎著,卻聽歌頓喝了一聲:“該看的早就看過了,別亂動!”

歌頓的聲音中似乎有種奇異的感覺,而濺在臉上的溫柔的液體和血腥氣也讓伊蘭妮從羞怒中驚醒。傷口在歌頓的左胸,正好是心臟的位置。她一掙扎,歌頓的傷口立刻裂開,血立刻象箭一樣噴射。

看到伊蘭妮的臉色,歌頓倒是和以往一樣輕鬆自在,哈哈一笑,指指胸前的傷口,說:“構裝騎士刺的,沒事!。不挨這一劍,可沒辦法從構裝騎士的手底下逃出來呢!黑炎的年紀還小,跑得還不夠快。”

伊蘭妮沒有再動,也沒有去擦臉上的血。雖然胸口仍然裸露著,可是她已經完全意識不到,只是凝視著歌頓的胸口。一個三級的戰士,能夠從至少十級的構裝騎士手下逃脫,就算有再好的運氣,也要付出代價。

如此深的傷口,肯定心臟已被刺穿。

“你……”她沒有說下去,因為歌頓好像知道她的意思,已經拿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在那厚重如鋼的胸肌下,伊蘭妮感覺到了強勁的心跳。

“我有兩顆心臟,恢復力比巨魔還強,少了一顆心臟也沒什麼。”歌頓的笑容依然充滿陽光。伊蘭妮忽然感覺到很寧靜,也很安全。所以當歌頓的吻落下時,她沒有拒絕。

夜色悄然降臨,山洞中燃起了篝火,把夜的寒氣驅散。

歌頓和伊蘭妮圍坐在篝火旁。火上烤著野兔,伊蘭妮卻象是沒有什麼胃口,抱著雙膝,把頭擱在自己的膝蓋上,怔怔的出神。剛剛在親熱的最後關頭,伊蘭妮卻忽然推開了歌頓。如果換了另一個人,或許會惱羞成怒。而這個男人此刻就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興致勃勃的做著晚餐。他的眼睛依然純淨,伊蘭妮從裡面看不到一點怨恨與不滿,有的只是幸福與愛戀。

“你喜歡我嗎?”

“當然!”

“理由呢?”

“沒有理由。”

伊蘭妮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說:“我們僅僅是認識,你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的過去。你就沒想過,為什麼我們會受到高爾伯爵的襲擊嗎?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上是有秘密的。”

“這又不妨礙我喜歡你。我們阿克蒙德家族的男人,喜歡就是喜歡,哪需要那麼多理由。”歌頓大大咧咧的說。

“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無所謂?”

“當然。”

“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如果有必要的話,也沒問題。”歌頓笑著說。

伊蘭妮沒有說什麼,沉靜下來。她並不相信歌頓的話,此前她和歌頓不但談不上了解,甚至加在一起也沒有說過多少話,或許他和茜更熟悉,這個男人就說可以為她去死?

人類。人類總是輕易承諾,卻從不準備兌現。

可是,看到他胸口那仍在滲著鮮血的傷口,伊蘭妮卻又有些動搖。

沉默。

許久,伊蘭妮才打破了沉寂:“你們家族的人,都是這麼的……”

“愚蠢?”歌頓笑了笑,繼續說:“也許吧!我們年輕的時候都很笨。可是笨不要緊,最怕是無法遇到讓自己變笨的人。”

“理由不充分。不過阿克蒙德,這個姓氏有些奇怪。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歌頓.以塞亞.塞坦尼斯托利亞.阿克蒙德。”

伊蘭妮有些吃驚的抬起頭,看著歌頓。他那雙眼睛仍然純淨得如同最完美的寶石。可是她的心卻再也難以寧靜。這個名字長得離譜,發音也與傳統語言有所不同。可是淵博的學識告訴她,中間的那段名字,和惡魔有關。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具有惡魔血脈,那麼這個名字就會對他產生強大的約束力,或許不若惡魔真名的作用那樣強大,卻也相差無幾。

沉默了片刻,伊蘭妮才說:“那你家裡的人沒有告訴過你,這個名字不能隨便說出去嗎?”

“你是說我的真名?”歌頓笑了,“我剛懂事的時候老媽就說過了啊,真名是不能告訴別人的。如果有,也只能有一個。”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伊蘭妮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和他有關的一切,都很荒謬,卻又如此真實。在虛幻與真實之間,卻有一點觸動心扉的東西,那是毫無保留不求回報的付出。歌頓所說的,願意為她去死並不是妄言,而是真實的承諾。把真名告訴了她,也就相當於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她。可是,怎麼會有這麼笨的男人?

“那你將來想要做什麼呢?一直當個冒險者嗎?”

“當然不!我會創建屬於自己的軍隊,去征伐異族,開疆拓土,建立自己的國度!”歌頓說話的時候,凜然豪邁的氣勢油然而生,如一個真正統領過千軍萬馬的將軍。

伊蘭妮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看著跳動的篝火。火光映得她的臉忽明忽暗,也映出了眉宇間一抹淡淡哀傷。

天邊飄來了雲,悄然把三個月亮掩住。夜更加暗了。

伊蘭妮忽然站了起來,說:“我要走了。”

歌頓愕然:“走?你要去哪裡?”

“去我該去的地方!”伊蘭妮根本沒有停留,直接向山洞外走去。

“那我們以後……”

“沒有以後!”伊蘭妮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清冷的聲音仍在山洞中迴盪著。歌頓愕然站著,沒有追出去。他剛剛失去了一個心臟,根本追不上一個恢復了魔力的五級魔法師,而且伊蘭妮身上還有著不屬於魔法師的神秘力量。

歌頓頹然坐下,用力抓著頭髮。過了片刻,他忽然縱聲大笑著:“沒關係,反正阿克蒙德家族的人總會發瘋的。‘不在瘋狂中變態,就在沉寂中消亡’,咦,這句話是哪個混蛋說的來著?”

寧靜的夜裡,歌頓的大笑傳出很遠很遠。

篝火依然燃著,上面的兔子早已變成了炭。

時間總是在不停流逝,五年的時光很快從指縫間悄然溜走。

當第六個春天到來時,永夜森林不再寧靜。人類的軍隊從森林外圍向中心層層推進,在刀兵和魔法的強大破壞力下,鬱郁蔥蔥的美麗景色消失殆盡,熊熊烈焰將參天古樹成片放倒,悠然生活了多年的魔獸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巢穴,張皇逃命。它們中有十分強大的傢伙,可是再強大的魔獸,也不是人類構裝騎士的對手。

永夜森林是銀月精靈的傳統領地,延續了上古高等精靈血脈的銀月精靈會打擊一切敢於侵占領地的敵人,也不止一次重創了入侵的人類大軍,無數垂誕永夜森林豐富物藏的野心家鎩羽而歸。

可是這次入侵的軍隊和以往不同,統帥是精靈們從未見過的戰爭天才,軍隊中也多出了由整整五十騎士組成的構裝騎士中隊。在戰場上,精靈們賴以屢次戰勝人類軍隊的叢林作戰經驗和大陸最強弓箭手不再能占據絕對優勢,部落之間的分歧最終導致了分散兵力的錯誤。最強大的幾個銀月精靈部落先後慘敗,十二個強大的精靈王戰死過半。眾多精靈戰士前赴後繼的犧牲卻沒能阻止人類軍隊,大軍兵鋒如火,洶涌狂烈,席捲一切障礙,直指永夜森林深處的精靈王庭。

在精靈王庭前,退無可退的銀月精靈各部落聯軍和人類軍隊展開決戰,全軍覆沒。一千三百年以來,永夜森林的精靈王庭首次失陷。

永夜森林深處,一小隊精靈正在快速奔跑,他們仿佛與森林融為一體,快速穿行時只留下了一個個模糊的身影。森林以往是寧靜的,現在卻到處都迴盪著馬蹄聲和殺氣騰騰的戰號。烈火燃燒著,無情地吞噬著棵棵古樹,為後面的騎兵清出一條條衝鋒的道路。可以看出這些精靈的惶然,這已經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森林,不時會有一隊騎士從前方躍出攔截。

在遠方,世界樹正熊熊燃燒,烈火甚至映紅了半邊天空。

精靈們護衛著一個年輕的女祭祀,每當有敵人阻截時,就會有幾個戰士脫離隊列,奮不顧身的衝向敵人,以生命掩護祭祀的撤退。強大的精靈戰士一個個倒下,身披血色戰甲的構裝騎士卻永無止盡。

女祭祀懷中抱著一本金色的厚重書藉,這是月神艾露西婭的聖典,也是銀月精靈最崇高的聖物。她奔跑著,速度和精靈戰士不相上下,一點也看不出是個法職者。在突破重重阻截後,她的身邊就只剩下最後兩名戰士了。

她們的前方突然開闊,出現一片寧謐的湖泊。月星湖,是永夜森林中的一顆珍珠,而現在,卻有一個騎士靜靜地站在湖邊,攔住了她們的去路,殺氣彌漫在空中,擾動著這片原本寧靜溫馨的土地。如果有人能透視到水下,會發現原本自由自在生活在湖裡的生物們,都停止了一切活動,深深地潛伏到了湖底。

儘管只有一個人,可是他高大雄偉的身軀就象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巒,而胯下那匹深黑色的戰馬也比普通戰馬高出一半,披著的馬甲厚得讓人吃驚,它卻似乎全無感覺,只是偶爾從鼻子裡噴出一小股火焰。騎士手中提著一把重劍,三米長的劍鋒散髮出的寒光令人心悸,劍尖上還有鮮血在滴下。顯然,那都是精靈的血。

女祭祀停住腳步,身側的精靈戰士卻衝了上去,一躍而起,從空中撲擊馬上的騎士。這是以命搏命的撲擊,他們只想把精靈長劍送入騎士的胸膛,而對橫掃而來的重劍視若無睹。從覆面頭盔中發出轟鳴的大笑,雙手重劍帶著惡風,若閃電般一揮而過!

騎士從明顯擁有魔獸血統的戰馬上躍下,向女祭祀走去,大笑著說:“高貴而美麗的月神祭祀,你可是精靈王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如果讓你跑掉,還帶著聖典,那我打下精靈王庭的功勞至少要減去一半!你說,我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這可是我第一次統帥大軍出戰呢!”

直到他的話說完,兩個精靈戰士的屍體才墜落在地。他們可是精靈王庭最精銳的銀月武士,卻沒能擋住騎士的一劍。

女祭祀輕輕顫抖著,忽然咬著牙說:“歌頓!?”

騎士的身體猛然僵硬,如同石化的雕像。他一把掀開覆面頭盔,露出稜角剛硬如鐵的臉。正是歌頓,五年的時間幾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是抹去了年少輕狂,沉澱下穩重剛毅。五年前的冒險者,如今已是統率著千軍萬馬的將軍,並且完成了千年以來這個位面人類不曾達成的功績。

只有那雙眼睛,和五年前一樣純淨清澈。

歌頓凝望著女祭祀,片刻後臉上涌現出狂喜,失聲叫道:“你是……伊蘭妮!”

站在歌頓面前的是絕美的月神精靈祭祀,而非當年容貌普通的人類女法師。可是歌頓知道,她就是伊蘭妮,雖然容貌完全不同,那雙眼睛卻從未變過。只是當年三級的年輕戰士看不透精靈王庭秘傳的變形魔法。

歌頓的喜悅漸漸淡去,浮現苦澀,緩緩地說:“原來你是銀月精靈,還是月神的祭祀。這麼說你是王族,難怪當年的魔法就那麼強了。”

他凝望著伊蘭妮,許久,才咧開大嘴笑了,說:“嗨,妞!你很美麗,比我想象中最完美的女人還要漂亮得多。可我還是喜歡你女法師時候的樣子。”

聽到熟悉的大笑,伊蘭妮恍若回到了五年前,可是手中厚重而冰冷的聖典又讓她清醒過來。月神艾露西婭的祭祀,必須保持無瑕的純潔。

伊蘭妮捧起了聖典,冷冷地說:“歌頓,你手上沾染了太多銀月精靈的鮮血,今天我們兩個只能有一個活著離開這裡!”

歌頓揉了揉鼻子,苦笑著說:“你……不是我的對手……”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伊蘭妮已經以不輸於精靈戰士的速度衝上,聖典上已泛起璀璨光芒,封面正在打開!

看著一往無前衝來的精靈,歌頓手中沉重的雙手巨劍呼嘯著飛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橫斬,這一劍擊實,不要說纖弱的銀月精靈,就是食人巨魔也能一斬兩段。五年過去了,當初的三級小戰士如今力量已深不可測。

死亡陰影已盤旋在頭頂,伊蘭妮全無所覺,極速突進時,當年的邂逅卻一幕幕在眼前重放。

在搖曳的篝火前,她曾經問過:“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如果有必要的話,也沒問題。”

五年了,他的樣子完全沒有變化,也真的成了統率千軍萬馬的將軍。只是,他的兵鋒所向,為什麼會是永夜森林啊……

伊蘭妮忽然笑了,重劍劍鋒在瞳孔中不斷放大。她沒有閃避,而是忽然從聖典中抽出一把短劍,驟然再次加速,帶出一片殘像,刺向歌頓的胸膛!她還記得那個夜晚,曾經親手感覺過他的心跳,也由此記住了他第二個心臟的位置。

伊蘭妮知道,這一劍歌頓避不開。這是精靈王庭的最高戰技,秘劍.月華斬。她是月神的祭祀,劍技卻比魔法和神術都要深湛。經由月神艾露西婭祝福的一劍,任何鎧甲都無法抵擋,即使是人類武力最巔峰的構裝騎士也不行。

短劍劍鋒帶著月華,一去無回!

伊蘭妮的眼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歌頓的胸膛,以及胸膛上深深的創口。五年前,為了救她,他失去了第一個心臟。而現在,她手中的短劍即將刺入他第二個心臟。

對於歌頓的重劍,她完全不打算做任何閃避,也根本避不開她只希望能夠在重劍腰斬自己之前,能夠將短劍刺入歌頓的心臟,讓他為烈火和銀月精靈的生命付出代價。

就讓,就讓我們一起留下吧,留在這片森林裡……她如是想著。

帶著月華的短劍毫無滯礙的破開了重甲,刺入胸膛,深深插入了強勁脈動的心臟,勃發的劍氣將心室徹底絞碎。
然而重劍毫無徵兆地停下,劍鋒已貼上了她的肌膚,卻不再寸進。那隻據劍的手,穩定得如同山巒。

歌頓看著伊蘭妮,嘴張了張,想要說什麼,卻已發不出任何聲音。但他是微笑的。

重劍緩緩落在地上,雄偉的身軀也向前傾倒,倒在了伊蘭妮懷裡,胸口噴涌的熱血剎那間浸透了她的半身,就如五年前那樣。

“你……”伊蘭妮已說不出話來,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只有滾熱的血衝刷著她的身體。

“笨不要緊,最怕的是沒有遇到讓自己變笨的人。”在毫不猶豫的告訴她真名後,歌頓曾經說過的話,現在清晰在她耳邊回響著。

聖典悄然掉落,她的雙手則緊緊抱住歌頓,他的身軀正在她懷中逐漸冷去。

“你不會死的,不會!”伊蘭妮用力抱著他,輕輕的說。

接下來,是介於夢境與現實之間的七天。七天后,歌頓緩緩張開了眼睛。他躺在一個山洞中,胸口的傷口已經愈合,胸膛中再也感覺不到心跳,可是生命力澎湃得一如以往。他緩緩側過頭,看到了地上散落的一襲祭祀長袍。長袍上噴濺的都是他的熱血。現在血跡早已乾涸,血腥氣卻掩不住她身上的香氣。淡淡的馨香,不止留在祭祀袍上,也留在他的身上。

馨香婉婉不絕,卻再也看不到伊蘭妮的美麗身影。幾天以來的旖旎,春色和親昵,恰如春夢,過而無痕。

這一次,真的沒有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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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群星閃耀之年

章一 成長

春天。

這是一個讓人欣喜的季節,經過漫長的寒冬,人們終於可以開始新的一年,不必忍受酷寒,食物更容易獲取,品種也慢慢變得豐富。所以冬去春來時,都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不止是人類,矮人、獸人、精靈甚至是食人魔都把最重要的慶典放在春天。當然,世界是如此複雜,總會有例外,比如說地下世界的居民們,春天對他們就幾乎沒有意義。例外可以發展到極端,比如雪妖,這個種族最痛恨的就是春天。不管怎麼說,對於大多數人類來說,春天總是讓人愉悅的。

當溫暖而濕潤的氣流艱難地翻越了海岸山脈,抵達魯瑟蘭村的時候,村中人們就知道,春天又到了。

魯瑟蘭座落於海岸山脈腳下,是這座綿延萬里的巨大山脈中很不起眼的一個小點,也是數以萬計的人類聚居地中的一個。這裡隸屬於塔克男爵領,也是神聖同盟帝國的領土。可是即便以直線距離計算,塔克男爵的城堡距離這裡也有將近三百多公里。只有每年秋季收穫時,村裡的人們才會看到男爵的稅官。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領主才有了微不足道的存在感。男爵的稅很輕,只是收些山裡特有的土產而已,對村民們的日常生活幾乎看不到什麼影響。不過村子的產出有限,如果稅收影響再大一些,就會涉及到生存問題了。

山裡的生活其實不算艱難,只要一年辛勤勞作到頭就行。

春天一到,村外的土地就需要翻種,播種下夏天就可以收穫的糧食。獵人們則開始進入森林,這個時節,森林深處那些餓了一冬的魔獸逐漸醒來,開始覓食。它們變得十分危險,並極具攻擊性。但是一些魔獸身上的特產,比如說某些可以用作珍貴藥材或者是香料的腺體,只有在這個時候成色最好,也才能夠賣出最高的價錢。每年的這個季節,獵人們都會有死傷,但是年年獵人們都會照常進山。所以在魯瑟蘭村,森林與狩獵女神得到的信仰最多,要知道,除了永恆之龍外,諾蘭德大陸上的神明和信仰可是多如頭頂的星辰。

諾蘭德大陸是物產豐饒的土地,是崇尚力量的土地,也是等級森嚴的土地。

即使魯瑟蘭這樣一個偏遠而寧靜的村落,也深深打上了年代的烙印。村民們質樸誠摯,但也同樣尊重強者,鄙視弱小。僅有幾十戶的小村莊,卻也有著隱然的等級高下。

村外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這是一個男孩,背上卻背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籮筐,裡面裝滿了麵包果。在春天,一冬的儲備已基本消耗殆盡,而新的作物尚未到收穫的時候,這種味道並不怎麼樣的果實可是很重要的口糧。它很容易獲得,只要到村旁的樹林中去撿就好了。

在小男孩身後,三個比他要整整高出一頭的少年結伴出現。他們手裡提著的是獵弓短叉,腰中還別著短刀,身後背著鹿和兔子等獵物。他們雖然年紀還不到十歲,卻也能進山打獵了。他們的獵物當然不是魔獸,而是一些溫馴的動物,捕獵的途徑也主要是依靠陷阱,可是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城鎮中的平民和貴族子弟,這個時候多半還在父母羽翼下學習和修煉。

為首的少年忽然高聲叫著:“嗨,李察,你的父親呢?他沒教你捕獵嗎?我在你的年紀,可是已經一個人進山設陷阱抓兔子了呢!”

旁邊一個男孩附和的笑著,說:“沒爹的孩子只會撿果子!”

三個大男孩哈哈笑著,越過了小男孩,向村子裡奔去,步履輕鬆,一點也看不出每個人都提了幾十公斤的獵物。小男孩沒有理會嘲笑,而是繼續背著自己的籮筐向村裡走去。一個坐在村口的中年壯漢早把一切都看在了眼底,他向小男孩招了招手,叫了過來,然後把一塊風乾的魔獸肉乾塞在男孩的手裡,憐愛的揉了揉他的頭,問:“小李察,皮魯他們這樣欺負你,你不生氣嗎?回頭大叔就去教訓他們一頓,就算是小孩子,說話也不能太過分。”

沒想到小男孩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沒有生氣。”

“可是……”男人用粗糙黝黑的大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有些難以理解,還以為他是怕了那幾個大男孩,忍不住就想要說幾句。山裡的孩子,什麼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乏勇氣。

哪知道小男孩笑著說:“我雖然沒有爸爸,可是我有一個最好的媽媽啊!”

男人聽了這句話,只能繼續抓著頭,憨憨的笑著,說:“那是,那是。”

小男孩哼著歌,背著大筐,蹦蹦跳跳的向村裡走去。這個時候,小李察心底的一點陰翳早已一掃而空,又變得開心起來。因為媽媽告訴他,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讓自己變得很快樂。

這一年,小李察六歲。在六歲的時候,他學會了快樂。

中年男人名叫鮑比,他是村裡的鐵匠,而男孩的媽媽據說是一個魔法學徒。當她隻身一人來到魯瑟蘭村時,懷中的小李察還在襁褓裡。那是一個外貌並不是非常漂亮的女人,卻溫婉如水。她的到來給小小的魯瑟蘭村帶來了全新的氣象,村子裡第一次有了醫師,不用再為一點小病小痛跑去幾十公里外的鎮上看病,或者索性忍著,等它自然痊愈。她叫伊蓮,在村邊開了一間小小的藥劑店,雖然能做出的只是最初級的藥劑,卻在第一年中就救了不止一位村民的命。所以村長和長老們決定,分給伊蓮一塊土地,正式接納她成為魯瑟蘭的一員。小小的魯瑟蘭村中,最多的就是獵人,僅僅有三個職業者,那就是鐵匠,兼任醫生的伊蓮,以及退役士官的村長。這三個人支撐起了整個村莊的運轉。

魯瑟蘭村的生活平靜而緩慢,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轉眼之間,又是新的春天。

小李察又長高了十幾釐米,看起來和八-九歲的孩子差不多。按照魯瑟蘭村的傳統,他已經應該學習製作和鋪設陷阱,去獵捕兔子以及其它一些草食的小魔獸了。距離魯瑟蘭村不遠的一片樹林中,這類小魔獸數量很多,而大型魔獸幾乎不見蹤影。那是村裡訓練孩子們的保留地。獵人們從不捕獵那裡的小動物,但是會定期去巡邏一遍,把林子深處那些偶爾闖進來的危險的大型魔獸清理乾淨。不過每隔幾天,小李察依然會背著籮筐上山。背上的籮筐看起來比例已經不是那麼失調,卻說明他還在撿果子。麵包果並不美味,山上又到處都是,村裡的人更喜歡美味的魔獸肉。就算不考慮味道,那可是吃了能夠長力氣的。

不過李察依然要在開始狩獵的年紀撿果子,這是媽媽的要求。不止如此,他還要順便採集藥草,每個季節各有四種,然後按照既定且繁複的工序進行處理。一半工序要在采下藥草時完成,而另一半則是回家之後再做。讓他不理解的是,麵包果也要做類似的處理,並且工序和耗時都要多上不少。村裡從來沒有人家這麼做,麵包果是最容易取得的食物,熟透以後,一個晚上就會自然落地,撿起來就可以直接入口。但是,媽媽要求,麵包果不能撿落到地上的,而是要從主幹上采摘下來,挑選的大小色澤都有固定要求,采摘手法也是特殊的。李察並不明白是為什麼,也沒有感覺按照特殊方法帶回來的麵包果有什麼口味上的差異,可是只要他沒有按照要求去摘的麵包果,都會被媽媽挑出來。在幾次斥責之後,小李察再也不玩花樣了,而是認認真真,把每一個繁瑣的步驟做好。一直到冬天,再也摘不到麵包果之後,媽媽才告訴他,這是為了讓他擁有恆心。

這一年,小李察七歲。在七歲的時候,他記住了做事要有恆心。要說七歲的記憶中有什麼不愉快的,那就是每次晚餐都是麵包果。這件小事,最終成為他童年時期揮之不去的夢魘之一。

新的春天到來,魯瑟蘭村還是老樣子。鐵匠鮑比依舊單身,伊蓮的藥劑店生意也未見起色,村長依然健壯,每次出現難以對付的魔獸時都是衝在最前。

李察終於可以學著設陷阱了。而這個時候,皮魯他們已經開始背起短弓,跟隨村裡的獵人們進山了。跨過十歲的門檻,他們已經可以稱為少年,而挺拔的身材放在城裡,會讓人誤以為是十五六的年紀。

鋪設陷阱是門學問,需要豐富的經驗,一雙善於觀察的眼睛、一雙靈巧的手以及一定的運氣。僅有簡陋工具的情況下,除了經驗豐富的獵人,新手製造陷阱時很有可能傷到自己。小李察在學習方面很有天份,第一次表現出壓倒同村少年的優勢,並且第一天鋪設的陷阱就大獲成功,被整個村子裡的成年人讚揚著。鐵匠鮑比更是逢人就說,歡喜得好象李察就是他自己的兒子。不過他的心思村里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如果李察能夠叫他一聲父親,估計讓鮑比把鐵匠鋪關了都願意。

幾天過去了,李察對幾種陷阱的掌握都已經熟練在胸。他開始進入保留地深處,設下幾個大型的複合陷阱。這裡可是偶爾會有大型魔獸出沒,他想試試自己的運氣。李察的運氣不錯,一頭堪察加野豬出現在視野裡,並且一頭撞上了陷阱。由荊刺、藤條和鐵釘組裝成的獸夾牢牢夾住了它的前腿。野豬雖然力量很大,可是李察的陷阱做工精細,各方面的力平衡都處理得十分好,在一陣瘋狂的拉扯搖晃之後,竟然還是沒有被它掙脫。躲在一邊觀察的李察緊張得手心中都是汗水,握在手裡的獵刀也第一次顯得不是那麼可靠。受傷的野豬可是十分危險的,雖然堪察加野豬的體型和膽子都很小,但他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就在李察確定獵物一時無法掙脫,準備衝出去的時候,忽然背後傳來一股大力,把他狠狠的推了出去。李察重重的摔在地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口鼻中多了一縷腥氣。他聽到了一聲弓弦響,然後就是野豬的慘叫聲。幾聲歡呼在旁邊響起,聲音十分熟悉。

李察慢慢的爬了起來,看到皮魯帶著三個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剛剛就是其中一個少年把他狠狠的推了出去。而皮魯手裡握著獵弓,正得意洋洋的看著那頭可憐的堪察加野豬。一支箭正插在野豬的頸側要害。能夠一箭射中要害,可是不容易的,哪怕是被陷阱困住也是一樣。那頭野豬可是一直在亂蹦狂拱的。

“你搶我的獵物!”李察忽然明白了他們要幹什麼,憤怒地叫著。

“這裡的人都可以證明,這頭野豬是我射死的。怎麼叫搶?就因為你布了陷阱嗎,好獵人都知道,這種陷阱只是用來抓兔子的。”皮魯慢慢地說,不屑地看著李察。

他比李察高了近一個頭,體格也明顯強壯。而且他的力量其實比同齡人都要大,幾乎和成年人差不多了。這是因為皮魯是村長的兒子,作為退役士官的村長經常可以從山裡獵取一些強大的魔獸回來。這種魔獸的肉吃下去,對於強壯身體很有用處。

“那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射野豬?”李察一句反問讓皮魯語塞。他們看不起李察的瘦弱,卻不得不承認李察的確很聰明,據說他都會寫很多字了。可是皮魯這些少年並沒有因此尊重李察,會寫字又不能用來打獵,認識那麼多字幹嗎?

但是李察的反問讓皮魯感覺很惱怒,他狠狠揮了下手,身邊一個少年就繞到李察身後,把李察狠狠推在地上。

李察爬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手緊緊地握住了獵刀,那一瞬間迸發的氣勢讓幾個少年莫名的感覺到深深的寒意!獵刀最終沒有拔出來,一遲疑的功夫,皮魯已一腳踹中他的肚子,少年們一擁而上,搶去了獵刀,然後就是拳打腳踢的圍毆。皮魯更是一腳踩在李察頭上,把他的臉深深碾進泥土裡!

山裡的少年骨頭縫裡都有的是力氣,這一頓打實在不輕。李察也不掙扎反抗,也不出聲求饒,只是默默的忍著。皮魯越打越是憤怒,下手越來越重,他從李察無聲的反應中感受到的只有輕蔑。

“還不服?不服?”少年們也越來越用力,李察就象身體全然不是自己的,只是任由他們毆打。沒過多久,皮魯就害怕了。他生怕真的重傷了李察,回到家中肯定也要挨一頓好打。村長的脾氣和他的力氣一樣火爆,而伊蓮在村內的口碑從來都是很好的。

少年們也逐漸停手了,李察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爬起來。皮魯扔下幾句狠話,就拎著野豬揚長而去。等他們徹底走遠,小李察才跌坐在樹下,休息許久才掙扎著站起來,往家裡走去。

晚上,伊蓮看著滿身淤痕的小李察,眼淚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反而是男孩安慰她說沒有事,只是有點痛。在上好了藥之後,男孩望著媽媽,問:“還是不能還手嗎?”

“嗯!”伊蓮咬著牙,用力點了點頭。

“好的,我不會還手的,但是也不會屈服。”

接下來的日子,皮魯又找了李察幾次麻煩,過程無外乎狠狠毆打。可是最重的一次,直到所有的人都打累了,李察已經完全爬不起來,皮魯都沒有等到要男孩的屈服求饒,甚至連呻吟都沒有聽到。而每次他們打累了,準備走了,李察就會慢慢爬起來,靜靜的看著皮魯。那沉靜寧定的目光,忽然讓皮魯自內心最深處感覺到寒意。那眼光,就象是在看死人。

從這一年開始,皮魯開始做惡夢。到後來每打李察一次,他都會做上幾天的惡夢。李察從沒有反抗掙扎過,皮魯也越來越健壯,兩個人之間的體型差距甚至還在擴大著。但是每次看到李察,皮魯就會看到男孩那沉寧如水的目光,然後就會是連綿幾天的惡夢。皮魯還有一點想不明白,那就是李察為什麼不去找父親告狀。如果男孩這麼做了,那皮魯少說也要挨幾下鞭子。可是由始至終,李察都沒有和村裡任何人提起過挨打的事。

少年們找李察麻煩的次數漸漸少了,當有一次男孩嘴邊掛著鮮血,反而微笑著看著他們時,少年們一哄而散。那也是他們最後一次找李察的麻煩。

在八歲的時候,李察學會了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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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10:47 |只看該作者
章二 儀式

當新的春天到來時,小李察也初脫稚氣。他腰間的獵刀終於不再是擺設。他也開始跟著村裡的獵人們進山打獵了,雖然並不會太過深入森林,在面對魔獸時也不會站在第一線,分派給他的活更多的是打下手,設陷阱和收拾獵物,可是至少說明,他已經是一個獵人了。鐵匠鮑比又是非常開心,因為李察的獵刀是他花了好幾個晚上,用去幾塊珍藏的百煉鋼打成的。小李察每用它殺掉一隻魔獸,鮑比都會開心很久。

狩獵總是會有危險,綿延的海岸山脈中藏著不知道多少魔獸,也偶爾會有深山中的迷路魔獸跑到魯瑟蘭村來。小李察就遇上了一隻蒼灰魔狼。這是一隻真正的二級魔獸,就算是村長也要認真應付。遭遇魔狼時,小李察身邊就只有兩名村裡的獵人。那是一場艱苦的戰鬥,三個人都帶了不輕的傷,可是最終他們拖著魔狼的屍體回到了村裡。讓村裡人稱道的是,整場殊死搏鬥中,小李察異常的冷靜沉著,應對無誤,就是最好的獵人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而且要不是小李察一刀砍斷了魔狼後爪的筋,可能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不管怎麼說,這一年中小李察遇到了不少的危險,而他總是沉著冷靜,應對有方。再危險的局面,他也沒有畏縮過。

九歲時,李察學會了勇氣。這一年似乎應該是最輕鬆的一年,因為山裡的孩子從來不缺乏勇氣。但是媽媽教給李察的勇氣卻又有所不同。李察做到了,從此以後,媽媽不再叫他小李察,而是我的李察。

“我的李察已經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每次看到李察,伊蓮總會這麼笑眯眯的說。

可是有一天,李察挺胸回答的卻是:“真正的男人還要有智慧!”

伊蓮吃了一驚,認真的看著李察,問:“告訴媽媽,這是誰告訴你的。”

“書上寫的啊!”

“哪本書呢?”伊蓮耐心地問。不要說魔法師,就是魔法學徒的知識也是十分豐富的。所以李察已經跟著伊蓮學了好幾種語言,甚至有一種非常艱深晦澀的上古語言。閱讀對李察來說早已不是問題,甚至他在枯燥無聊的冬季讀完了好幾本魔法的入門書,可是伊蓮不記得哪本書裡有過這麼一句話。

“就是閣樓上的那本書啊,裡面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呢。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是這麼大的。”李察興奮的說。

“是那本書?”伊蓮想起了什麼,隨後又微笑起來:“那本書是很有意思呢。我的李察,一個真正的男人當然不能缺少智慧,可是恆心、堅強和勇氣卻是更加難得。我的李察這麼聰明,長大後一定不會缺少智慧的。所以媽媽要先培養你的這幾樣性格,懂了嗎?”

“還有快樂!”李察搶著說。

伊蓮笑著摸摸李察的頭,說:“是的,還有快樂!我的李察這幾年過得快樂嗎?”

小李察搖了搖頭,悶悶的說:“不總是快樂的。皮魯欺負過我,另外我也討厭麵包果。還有,媽媽,爸爸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伊蓮的臉色瞬間變了一下,然後溫柔的說:“你的爸爸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李察立刻接著說:“我知道!他也是最壞的壞人!是媽媽最痛恨的人!”

伊蓮笑了笑,每一年李察都要問幾次這樣的問題,她也一直這麼回答。現在李察早都能背下來了。不過李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他能夠體會到伊蓮在提到他父親時的深深恨意,時間久了,李察也同樣痛恨這個父親。

因為有好多次,李察半夜中醒來,都會聽到媽媽在輕聲哭泣。

孩子的邏輯原本就很簡單,媽媽是最疼愛他的,也是他最愛的人。媽媽痛恨的,也就是他痛恨的。每隔一段時間,李察就會問問父親的情況,一方面是好奇,因為只要他長大一點,媽媽就會和他多說一些父親的事。而另一方面,李察卻是想更多的了解父親,好在長大後為媽媽報仇。至於如何報仇,現在的他還是個孩子,當然了無頭緒,但是這件事已經銘記在心底。

不過這一次,伊蓮沒有告訴李察更多關於他父親的事,而只是說她和李察父親在一起的時間非常短暫,她也只知道這麼多。

“將來有一天,你會很了解你的爸爸的。”不知為什麼,伊蓮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這句話一出口,她的臉色就變了變,好象心頭揪著什麼一樣。伊蓮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李察敏銳地感覺到媽媽的心情突然變壞了,於是悄悄的吐了吐舌頭,說了聲“我去看書了”,就跑到了後面的房間裡。那裡是伊蓮的書房,再旁邊就是調配藥劑的實驗室了。書房裡的書並不多,都是些魔法基礎,藥劑入門以及大陸的歷史地理及風物等方面的知識,和伊蓮魔法學徒的身份很相稱。李察在晚上很喜歡在這裡讀書。書房中有一盞魔法燈,燈光並不明亮,以伊蓮那點魔力充填一次,就可以讓魔法燈亮上一晚。因為油很貴,所以晚上能夠長時間點燈的除了村長、鐵匠和最強大的幾個獵人,也就只有伊蓮了。

就在這座簡陋卻溫馨的小房間內,李察悄悄度過了他的童年。

在那些厚厚的書中,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比魯瑟蘭要寬廣、複雜、高遠和瑰麗得多的世界。小小的李察一直在悄悄的想,當他成長為村裡最優秀的獵人時,就要帶上媽媽,離開魯瑟蘭村,去看看山外的世界。

伊蓮獨自坐在客廳裡,耳邊傳來刷刷的翻書聲。小李察又在用心讀書了,他已經把基礎的魔法知識掌握得十分紮實,卻還沒有真正的學習魔法。伊蓮甚至禁止他練習冥想。在大陸上,想要成為一個好的魔法師,一般都要從四五歲時開始最初的冥想,由此才能夠在十歲時積累出足夠的精神力,開始魔法的學習和魔力的培育。不過小李察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因為他什麼都不懂,同時也因為他覺得媽媽什麼都是對的。

伊蓮安靜的坐著,就是因為今晚多說了一句話的緣故,記憶的大門悄然打開,許許多多塵封的往事逐一浮現,按都按不下去。

頭開始有些痛了,伊蓮輕輕揉著額角,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日曆上,忽然看到了一個醒目的標記。再過十幾天,就是李察十歲的生日了。十歲,是從男孩到少年的分界,而十三或是十四歲,就已經勉強能算是成年了。

不知不覺,已經十年過去了嗎?

伊蓮怔怔的看著魔法燈中跳躍的光芒,黃銅的燈體擦得雪亮,映出了她的面容。她並不算美麗,只能說是標緻的女人,可是在魯瑟蘭村,卻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十年過去了,歲月卻未能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如果不是衣服式樣已經向中年女人靠攏,幾乎無人會記住她的年紀。假如從不相識的人見了,肯定會覺得伊蓮僅僅是二十出頭。

黃銅燈罩上倒映的面容,其實對伊蓮來說很陌生,而且太過普通,因為當她出生時,並不是這樣一張面孔。在很久以前,她甚至從未想過自己會過著如此質樸、簡單而又艱苦的生活,而且一過就是十年。但是看著李察一天天的長大,她卻又在內心深處覺得如此充實。

伊蓮走進書房,看著正抱著一本厚厚的魔獸圖鑒看得津津有味的李察,微笑著說:“我的李察很快就是十歲了,媽媽給你準備了一場特別的儀式,來慶祝我的李察長大。”

“耶!會有禮物嗎?”李察跳了起來,這時候才顯示出他還是一個男孩。

“有的,會是跟隨你一輩子的禮物。不過你這幾天要好好休息,知道嗎?現在已經很晚了,該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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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11:14 |只看該作者
章三 啟迪

李察用力點了點頭,跑回自己的房間。可是看他那興奮的樣子,今晚多半是睡不著了。伊蓮笑著搖了搖頭,帶著魔法燈,爬上了閣樓。

閣樓是平時堆放雜物的地方,但也清掃得乾乾淨淨。伊蓮搬開了一個箱子,露出後面的一座小小祭壇。祭壇是石質的,基礎部分用細膩而準確的筆法勾勒出繁複的魔法陣。只是本應擺放神像的位置,現在卻是空白。

伊蓮仔細清理著祭壇,把上面最微小的灰塵也擦拭得乾乾淨淨。然後才站起來,目光落在旁邊箱子上隨意擺放著的一部厚書上。這本書厚得出奇,怕是有近千頁,而且相當於普通魔法書的四本那麼大,至少重十幾公斤。青銅色的封面閃耀著光澤,纖塵不染,顯然經常被翻閱。伊蓮一怔,她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它了,那麼顯然就是李察在讀。只是沒想到,那個小傢伙竟然讀得這麼頻繁,這麼起勁。

伊蓮走過去,伸手打開了它。她的手指纖長美麗,比容貌要高出好幾個等級。村裡的男人們不止一次私下議論過她的雙手。

書的封面是真正的青銅鑄成,粗重冰冷,散髮著歲月的沉重。伊蓮知道,在青銅中,如星辰般散落著數以百計的水晶顆粒,當它們同時激發時就會構成一個微型祭壇,當使用者足夠虔誠和強大時,甚至可以通過它去聆聽月神艾露西婭的聲音!

在扉頁上,用優美的古精靈語書寫著贊頌月神艾露西婭的長詩。直至今日,伊蓮仍然記得這首讚美詩的每一個音節。伊蓮隨手翻閱著,質感十足的書頁如流水般在指間掠過,上面或是大段的精靈文字,或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插畫。和人類的教典不同,它的內容中月神的教義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倒有許多月神艾露西婭成神前的事跡。因此除了諾蘭德大陸之外,還包含了許許多多大陸以外,甚至是異位面的內容。小李察大概就是把它當成了一本風物地理大全,才看得津津有味。

這本除了厚重之外,看不出有何出奇之處的大書,就是精靈王庭曾經最珍貴的寶物,月之女神艾露西亞的聖典。

聖典中其實還記載了七個月之女神獨有的神術,但只有得到女神認可的人才能夠看到並且使用。而當年的她,可以使用其中五個。除了王庭的大德魯依,她是領悟神術最多的祭祀。那即代表了實力,也代表著女神的認可。但現在,即使是付出巨大的代價,她能夠激發的神術也只有一個,還是藉助了聖典本身的力量。

七個神術,如水般在她心底流過。

“艾露西婭的命運”神術:啟迪;

“艾露西婭的眷顧”神術:痊愈;

“艾露西婭的憤怒”神術:制裁;

“艾露西婭之劍” 神術:銀月武裝;

“艾露西婭的意志”神術:審判

還有兩個神術,其中一個是她也未能掌握的“艾露西婭之心”神術:預見。

而第七神術,則是根本只是記載於聖典,卻從來沒有人能夠使用,那即是“艾露西婭的迷茫”,神術:月之暗面。

伊蓮把手放在聖典上,靜靜感受著聖典內殘留的一絲神聖氣息。第五顆月亮此際正懸在中天,清冷的月光透過屋頂的天窗,恰好照射在她的身上。月光中隱含的一絲神力悄然滲入她的身體,積蓄起來,為十幾天后的儀式作著儲備。

神術:啟迪,就是小李察十歲的生日禮物。

在小李察生日這一天,還是子夜時分,他就被叫了起來,帶上閣樓,跪到了祭壇前。李察面前的聖典已經翻到了特定的那一頁,上面浮現幾行他從未見過的禱言。那是古精靈語,這種艱深晦澀的語言李察已經掌握得和通用語一樣純熟。禱言的內容仍是對月之女神的讚美和祈求,可是李察在心中默念著,卻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似乎身體正在變得透明,而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本來是漫無目的地逡巡徘徊,卻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向著他飛了過來,一下撲入身體。李察感到胸腹間多了一道冰流,倏然延展,向四肢小腹擴散開去。這種感覺一閃而逝,雖然異常清晰,但是在祭神或魔法儀式時有特殊感覺是很常見的事,有很多儀式甚至需要忍受強烈的痛苦。所以小李察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按照媽媽所要求的繼續逐漸清空自己的心靈。

“我的李察,一會你就會進入女神艾露西婭的殿堂,接受有關命運的啟迪。你很可能會有兩個或者是三個選擇,如果有,你可以選……”說到這裡,伊蓮忽然搖了搖頭,改口說:“我的李察,你想選什麼就選什麼吧,注意聆聽女神的聲音,然後遵從你內心的選擇。”
李察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隨著身後伊蓮輕柔的頌禱聲響起,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似乎正從眼前的這個世界抽離出來。

再次清醒時,李察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座極為寬廣高遠的神殿前。他所站立的地方是方圓足有數千米的巨大廣場,身處其中,李察覺得自己渺小得象只螞蟻。廣場由銀灰色的石材鋪就,閃耀著淡淡的神秘光芒。他向四周望去,看到的竟然是無盡的星空,點點繁星近得似乎伸手就能摘下來。而廣場和神殿,就孤懸在星空中。

巨大的空間帶給小李察幾乎無法負擔的壓力,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再也不敢向周圍多看一眼,而是拔腳向神殿飛奔。他跑了好久,橫越了整個廣場,又登上千級石階,才站在神殿的入口。要不是山裡的孩子從小就身強體健、耐力悠長,李察早就累倒了。他奔跑起來以後,根本就不敢稍有停頓,巨大的廣場充斥了整個視野,閃耀的光芒躍動著,似乎整個空間並不是靜止的,而是在遵循某種規則運動著。李察有種錯覺,仿佛只要稍一停步,整個廣場就會傾側,而光潔如鏡的地面無物可抓,他就會無助而絕望的從廣場上滑落,墜入無底的深淵。

當站在神殿門口時,李察的心幾乎從胸口跳了出來,呼吸都極為艱難。好不容易他才緩過氣來,記起了媽媽的叮囑,抬頭向神殿內望去。

神殿沒有穹頂,而是由一圈潔白如玉的高大石柱圍成,中央是一座祭壇,三具隱約的女神像圍繞著祭壇矗立著。她們姿態各異,互相之間的間隔不一。祭壇邊本應有六座女神像的位置,分別代表了六種不同的能力。李察能夠看到的女神像越多,就說明他在啟迪中可以激發的能力也就越多。

小李察的記憶力十分出眾,很快就辯認出三座女神像所代表的能力。那是可以賦與受啟迪者強大力量的‘超凡神力’;擁有強大生命力並且能夠施展治療能力的‘生命激流’;以及提高速度與敏捷的‘風速’。
李察稍稍有些失望,其實他小小的心靈中早已有了選擇,那即是大幅提升智力的‘智慧’。因為真正的男人需要智慧。

可是能夠有三個選擇也不錯,媽媽就只期待著能夠有一個以上的選擇。其實伊蓮並沒有和小李察說的是,在接受過啟迪的人中,大半看到的只是一個空盪蕩的神殿。

小李察走向祭壇,一邊努力睜大了眼睛,想要看到智慧。可是這座神殿,連同整個星空都不是真實的,他再怎麼努力,又能看到什麼?反而因為猶豫和動搖,連三座女神像都開始變得模糊了。

“你想要更多的能力嗎?”一個聲音忽然在李察的耳邊響起。

小李察大吃一驚,向四周望去,可是什麼都沒有看到。那個聲音突如其來,而且機械單調,充滿了金屬冰冷無感的味道,讓他感覺到十分害怕。

“你……你是誰?”李察壯著膽子,顫聲喝著。他的聲音在大殿中來回激盪,重重回音又把他嚇了一跳。

“我是誰不重要,以後我也不會出現。嚴格的說,我是你心底隱藏著的另一半。”那個聲音說著。

“不可能!”小李察斷然喝道。媽媽說過,他的心靈非常純淨,不會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和這個聲音交談了幾句之後,他的膽怯就逐漸消退。山裡的孩子都是非常勇敢的,起初的害怕,只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出其不意而已。

可是那個聲音根本不受李察的影響,以不變的聲調說:“現在,去選你想要得到的東西吧。”

就在李察面前,祭壇上再次亮起光芒,竟然又出現了三座女神像!除了‘智慧’之外,還有在魔法道路上至關重要的‘元素親和’。這個能力可以使法師更加容易與外界元素溝通,從而以更少的消耗施放魔法。直觀點說,就是擁有‘元素親和’天賦的魔法師可以比同級法師多出一至三個法術位。這是一個越高級就越顯示威力的恐怖天賦。而另一個能力,則是‘自然使者’,它可以使人們對自然有著更加直觀透徹的了解,不僅可以大幅提高隱藏能力和在複雜地型行進的速度,而且各類自然法術都有威力加成,同時獲得對毒質的更高抗性。

至此,啟迪所有的六種能力都已擺放在李察面前。

“這……這……”李察早已張大了嘴,根本說不出話來。他的小腦袋中一片混亂,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惟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不然還能怎樣?這可和書上以及媽媽說的都不一樣了。

李察總算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於是顫抖著伸出手,走向代表著‘智慧’的女神像。在高達十幾米的女神像前,小小的李察只能觸碰到女神的腳。這也是儀式的部分意義所在,俯身觸碰女神的腳,代表著謙卑的態度。當李察的手觸碰到女神像時,他的意識中忽然響起了一記清脆的破裂聲,於是整個世界似乎變得更加的真實和清晰了。
“智慧可以讓人們更加清楚的看到世界。”這是聖典中的一句話,現在李察終於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義。

當李察觸碰了智慧神像後,所有的女神像都同時消失了。按理說這該是啟迪儀式的結束,可是神殿卻沒有消失。

李察茫然的四處張望,忽然看到在祭壇前又浮現出一座新的女神像。她的神態雙手交叉護在胸前,面龐微微側向一邊,神情憂鬱而專注,和其它女神像不同的是,這座女神像沒有絲毫質感,更象是由陰影構成的。難道這也是一個能力?李察努力的回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座女神像代表著什麼。即使在聖典中,都沒有記載過月之女神有過這一形態,雖然她的確是艾露西婭的神像。

“不想多要一種能力嗎?”聲音再次響起。

“那是什麼能力?”李察頓了頓,響亮地說,“我不想放棄智慧。”

“你可以叫它真實。它能夠讓你以另一種視角去觀察世界,而在這條道路的終點,或許你會看到些其它的東西。”

“其它的東西?那是什麼?”李察好奇的問。

聲音沉寂下去,沒有回答。

李察想要離開,他現在知道,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徹底脫離這裡,回到現實世界中去。這座神殿其實是以儀式力量構築出來的世界,它的作用是讓有天賦者看清自己的能力,並且選擇出未來的道路。但是另一方面,這個世界又不是完全的虛罔,浮於星空的神殿中充斥著女神的神力,而所有六種能力的獲得都離不開艾露西婭的眷顧。

可是出現在李察意識中的那個聲音,和從未記載於聖典的第七座神像,卻徹底顛覆了李察的認知。李察忽然有種感覺,這……很象是魔鬼的誘惑。可是魔鬼的力量又如何能夠出現在月之女神神聖的儀式中?

看著那第七座神像,李察真正的猶豫了。兩種不同的聲音正在他的意識中激烈辯論,不分高下。拿,還是不拿?

李察猶豫掙扎,人卻一步步走向了第七神像。“世界是平衡的,一切收穫都有其代價。”李察記得聖典有這樣一句教誨,而平衡則是艾露西婭教義的核心之一。那麼收穫了第二個能力,又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

小小的男孩第一次迷茫和掙扎,但是最終,他還是向著神像伸出了手。媽媽說過,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選擇,而他不願意放棄這次機遇,並且已經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小李察是有勇氣的,他願意為意外的收穫去奮鬥。而且他是聰明的,他知道媽媽的內心深處,是希望他成為一個英雄,一個真正重要的大人物。

至少要超過塔克男爵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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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真實

在他的小手觸摸到第七座神像的瞬間,神像突然化成了一片陰影,悉數鑽入李察的身體內。一時之間李察只覺得自己的頭象是著了火,腦漿都在沸騰著,那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痛苦幾乎讓他發瘋,可是卻又不能暈厥過去。而一縷縷冰流正游向他的身體各處,與包裹著身體的無形熱力激烈衝撞著,讓李察覺得身上的每一寸骨肉都在龜裂!

李察苦苦忍耐著,從小鍛煉出來的堅韌和好強在這一刻得到顯現,竟然真的堅持到了所有的陰影都進入身體。當吸收完最後一縷陰影後,李察的精神終於一松,眼前一片模糊,女神的神殿則逐漸淡去。

在模糊的視野中,李察看到了媽媽那美麗而關切的臉,他終於放鬆下來,失去了意識。

“我拿到了兩項能力,媽媽會為我自豪吧!”在飄飄蕩蕩的黑暗中,李察下意識的想著。

閣樓上,月之女神的祭壇上出現了一條明顯的裂紋,這座稀有的祭壇竟然在儀式中損壞。伊蓮則是臉色蒼白,脣邊流下一縷鮮血,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瘋狂察看著李察的全身各處,待看到他的身體完好如初,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時這才放下一點心事。可是當她發現李察眉心處盤旋著一小片陰影時,臉色再次大變。

閣樓中有燈火和月光,而李察又是仰躺著的,無論哪個光源都不會在李察的眉心處留下陰影。那一小片陰影如霧如煙,緩緩游動著,卻是凝聚不散。這是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的陰影,然而身上還留存著第五弦月力量的伊蓮卻看得見。她顫抖著,伸手去觸摸,指尖上傳來隱約的冰涼和刺痛感覺,那是暗影能量和艾露西婭的神力衝突帶來的感覺。

“暗影生物?!”伊蓮失聲叫著。她咬了咬牙,再次將手指探入到李察眉心的暗影中,心中默念著早已變得陌生的祈禱文。那是伊蓮當年也未能掌握的神術預見,可是這一刻她的心早已亂了,在她的知識中,只有這個神術才能解開李察眉心那一片暗影的來歷。哪怕希望再渺茫,她都必須試一試。

自從失去了大祭祀的身份後,她也就失去了女神的眷顧和全部的神術。本來是絕望之下的胡亂舉動,可是伊蓮沒有想到,神術預見卻意外的成功了。

在伊蓮的眼前出現了一幅畫卷,那是無盡的虛無與黑暗,只有混沌的能量,根本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在混沌中,一片片巨大的陰影正在緩緩游動著,看似雜亂無章的運行軌跡最後卻匯聚到一條軌道上,直指最終那個明晰的目的地,那就是小李察!

畫卷一閃而逝,短暫的預見已耗盡了她全部的力量,讓她連動一動手指的的力氣都沒有。就算體力充沛,所看到的一切也讓她再一次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暗影並不同於黑暗,那是沒有實質存在的一種能量,天然具備空間屬性。暗影生物有無數的種類,它們大多數在位面之間遊蕩,漫無目的。各位面之間的混亂能量就是它們的天然養料。它們狡猾、危險而強大,所以也是法師們的熱愛並恐懼著的物種。陰影召喚已經是一個很成熟的法術,從六級可以一直強化到九級。但是這一法術有著很小的機率失敗,那時召喚出的暗影生物將會失去控制,而擁有魔力的法師在它們眼中是最美味的食物之一。所以大陸上每年都會聽到幾起法師被召喚來的暗影生物吞噬的事故。

盤踞在小李察眉心的暗影有著生命的跡象,卻並非完整的生命體。它本身所蘊含的暗影能量並不強大,只要一個普通的祭祀就能夠將其淨化。它的作用其實類似於燈塔,在無限複雜的位面宇宙間標定出一個位置,召喚大群的暗影生命進入這一位面,正是伊蓮在預見中看到的景象。現在,就算把這片暗影抹除淨化也晚了,那群恐怖的暗影生命得到了座標,已經起程。

而小李察,就是它們進入這一位面的座標和錨點。

當大群的暗影生物開始衝擊位面時,小李察只有兩種可能的結局,要麼是被劇烈的能量衝突毀滅,不然則會被最強大的暗影生物附身,永遠的失去身體的控制權。那時的他,將會成為容納暗影生物族群的容器。

誰也說不清位面間的法則,橫渡的暗影生物可能需要數百年的時間完成旅程,也有可能一個月後就抵達終點。

“怎麼會這樣……”伊蓮懷抱著李察,喃喃自語著,眼淚早已忍不住,簌簌流下。

她忽然抬頭,透過天窗,望向依然高懸在星空中的第五弦月,恰好看到月面上多了一道痕跡,如乾涸的血跡。原來是弦月之力發生了變異,才導致啟迪的儀式發生變化。但如果她還是艾露西婭的大祭祀,啟迪也不會產生變異吧。

這是艾露西婭的懲罰嗎?
伊蓮苦澀地想著,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抱怨命運,或者自怨自艾。她抱著李察下樓,然後將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再蓋好被子。睡夢中的李察微微皺著眉,卻又時時微笑,顯然是夢到了許許多多開心的事。他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小臉剛剛開始褪去稚氣,已經有一些英俊和帥氣了。伊蓮靜靜的凝視著自己的孩子,這是她十年生活的全部重心。雖然對於擁有漫長生命的她來說,十年只是很短暫的時間,現在卻象是一生那樣漫長。小李察長得很快,只是比同齡的人類男孩稍顯稚嫩。這卻只是因為血脈的原因,擁有一半銀月精靈血統的李察,同樣擁有接近五百年的自然生命。而他的容貌,也糅合了粗獷剛硬與銀月精靈細膩的美麗兩種特性。只有伊蓮知道這是為什麼。

在李察的小臉上,那團小小的暗影仍然在盤旋嬉戲著。

伊蓮輕輕的嘆了口氣,在李察的額頭輕輕一吻,離開了房間。她獨自在客廳坐下來,凝望著夜空,往事如水般在心底流過。那幾個夜晚,幾乎濃縮了她整個生命中的激烈、痛恨與熱愛!而現在,她又不得不回想起來。

窗外,染血的第五弦月悄悄移走,閃耀著獨特金色光芒的第六弦月已然升起。當第七弦月從地平線浮現時,天就該亮了。

第七弦月的光芒終於灑進窗戶,照在伊蓮的臉上。她憔悴了許多,也美麗了許多,墻壁上的鏡子映照出的是一個無比美麗的身影。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十年來,她幾乎忘記了這幅容顏。這是銀月精靈才能擁有的風姿。

她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張綴滿星紋的魔法紙,在桌上鋪開。再拿出密封良好的魔法筆,檢查了一下,還好,由獅鷲尾羽製成的魔法筆中保存的墨水法力仍在。這是由獨角獸血液製成的墨水,雖然只有幾滴了,但是她要寫的信也不長,剛好夠用。

只是原本輕盈的羽毛筆在她手中卻如有千萬斤重,舉了良久,竟然一個字都寫不下去。當第一線陽光照進窗戶時,她才笑了笑,低聲自語:“能夠摧毀精靈王庭的人,應該對付得了暗影生命吧,何況又是十年過去了……”

終於說服了自己,她開始在星紋紙的頂端繪製了一個精緻的魔法陣,然後書寫下了一個長長的名字:

歌頓.以塞亞.塞坦尼斯托利亞.阿克蒙德……
這個名字寫完的剎那,魔法筆突然震動了一下,筆尖下整個名字都開始閃耀生輝,噴射出淡淡的紅色光芒,如同燃燒的火焰。當火焰熄滅後,長長的名字已經只剩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印記。印記雖淡,卻深深的烙印在星紋紙上,除非這張珍貴的星紋紙徹底毀滅,才能夠消去印記。作為曾經的大祭祀,她其實也深悉血脈的秘奧。燃燒的火焰代表著用魔力寫下的這個名字已經觸動了法則,並且已為名字的擁有者所感知到。那麼接下來,她所寫的一切內容,就會跨越重重時空,直接傳送到名字的主人那裡。

魔法筆再次凝停在空中,持筆的手在輕輕顫抖著。剛剛的跡象還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的確是歌頓的真名。雖然這些年來她從未懷疑過,卻是首次證實。憑藉掌握了真名的優勢,她只需消耗小小的魔力,就可以對他施下最惡毒的詛咒,哪怕現在的歌頓已經是傳奇強者,也無力抵抗詛咒。真名,原本就是某些血脈最重要的秘密。

這個傢伙,居然會隨便把真名告訴別人……

她不由自主的想著,可是些許的感慨隨即被記憶中大片燃燒傾頹的森林所代替。她的手變得很涼,卻不再顫抖,以短短的幾行字敘述了想要說的內容,然後就該是簽名了。她猶豫了一下,終以優雅如昔的字體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伊蘭妮.月歌。

星紋紙劇烈燃燒,轉眼間化為灰燼,記載在紙上的信息已通過古老而神秘的法則,傳遞到了遠方。

放下魔法筆的時候,伊蘭妮也放下了所有的憂鬱,沉靜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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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離別


小李察睡了整整七天,當第七天的陽光照進臥室時,他才睜開了眼睛。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出臥室,滿樓的尋找媽媽。當在書房中看到媽媽時,李察立刻撲了上去,一邊叫著:“媽媽,猜猜我在月之女神的神殿中得到了什麼?”

伊蘭妮轉過身,溫柔的摸摸李察的頭,問:“讓媽媽猜猜,我的李察一直想要成為一個魔法師,所以你一定是得到了‘元素親和’,不是嗎?”

李察忽然呆住了,因為轉過來的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不過他有著自己的識別方法,用力吸了吸鼻子,嗅到的是無比熟悉親切的氣息,於是遲疑地問:“你是……媽媽?”

“我的李察,這才是媽媽本來的樣子。媽媽好不好看?”伊蘭妮微笑著問。

小李察用力的點了點頭,說:“媽媽是最好看的!”在他的心目中,媽媽本來就是最美麗的女人。何況現在伊蘭妮恢復了本來的容貌?銀月精靈的美貌俊美,可是和他們的神術魔法同樣有名的。

男孩的耐心總是有限的,少年的耐心增加的也不多,所以小李察不等伊蘭妮多猜兩次,就急急忙忙的說:“媽媽,我得到了智慧和真實!”

“真實?”伊蘭妮驚訝,智慧她是知道的,可是從沒聽說過啟迪中會有真實這種能力存在。

小李察皺著眉,用新獲得提升的智慧努力解釋著:“真實就是……嗯,可以更加清楚了解世界的能力。它好象是可以提升的,現在的用處不大,只是能讓我看得更遠,聽得更清楚而已。”

伊蘭妮嗯了一聲,扶著李察的肩,細細叮囑他要珍惜從啟迪中獲得的能力,也要記得她教給他的那些教導。她的叮囑細緻得有些囉嗦了,用了一個多小時才說完,而且好多話反覆重提,弄得小李察都在偷偷的做鬼臉,以示抗議。小李察原本就是非常聰明的,記憶力超群,又提升了智慧,什麼事都根本無須說第二遍。

伊蘭妮終於也發現自己太囉嗦了,於是微笑著,問:“我的李察,想要見見你的爸爸嗎?”

李察用力皺著眉,努力想著,可是卻想不出答案。他還沒有想清楚時,伊蘭妮就說:“你很快就能見到爸爸的,他派來的人應該快到了,他們會帶你去見他。路上你要乖乖的聽話,記住了嗎?”

“啊?”這是一個非常意外的消息,李察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應,只是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然後才想起來一件事,問:“那媽媽呢,也一起去嗎?”

“不,媽媽不去。”

“那我也不去!”李察絕然地說。

伊蘭妮笑了,說:“我的李察是要去的,因為媽媽還有一個心願需要你來幫助完成呢!”

李察挺直了胸膛:“媽媽放心!我已經長大了,一定會做到的!哦,是什麼願望呢?”

伊蘭妮深深的看著李察,緩緩的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的李察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物了,那麼就把媽媽葬在爸爸的家族墓地裡,要最高的那層!”

小李察用力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還不了解這個願望背後真正的含義以及實現的艱難。不過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會退縮。山裡的男孩子,永遠都不缺乏勇氣。

魯瑟蘭村的清晨一向是很寧靜安詳的,可是這個早上的寧靜卻被打破了。先是整個村莊的地面都開始莫名的震動起來,隨後震動就變成了劇烈的搖晃。這一下就連最遲鈍的老人也感覺到了不對,於是走出屋門,望向村外那條道路的盡頭。

山裡的風還有些寒意,當它吹過時,就連最勇敢強壯的獵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他們不是感覺到氣溫偏低,而是從心底泛上了不可抑止的寒意,仿佛有什麼無可抵抗的災難就要發生了一樣。大地仍然在震動著,魯瑟蘭村裡所有的人都走出家門,默默的站在村口的空地上。從這裡已經可以看到遠處騰起的煙塵。森林中,還不時有古樹轟鳴著倒下,林中的鳥群早已高飛,它們甚至不敢留戀巢穴,直接向深山飛去。

一個惡魔般的重甲騎士從森林中衝了出來!

那深黑色的全身重甲上豎著多達十餘根的鋼刺,胸口則是雕鑄出猙獰恐怖的魔鬼頭顱,而胯下的戰馬雄健之極,比山民們所見過的野馬王還要高出半米,馬身上覆蓋著厚重的馬鎧,上面突起的尖銳鋼刺顯示出它並不是僅作為防禦之用。戰馬左後側掛著一把雙手巨劍,式樣是常見的斬馬劍,不同尋常的是它比普通的斬馬劍長了整整一米,更是厚重得多。這把凶器的重量至少超過一百公斤,揮舞起來的威力幾乎無可抵擋。

以碎石為基座的山路在戰馬的鐵蹄下呻吟著。戰馬鐵蹄過處,碎石紛飛,泥土四濺,留下一個個深坑,直接裸露出基座下面的泥地。在騎士身後,又有一隊二十騎重甲騎兵,然後是近百名的輕騎兵。可即使是輕騎兵,也披著做工精良的全身鎖甲,過半的騎兵還配有光紋閃動的魔法長弓,裝備極為精良。這樣一支軍隊,足夠攻占塔克男爵的城堡了,此刻卻是全速衝向小小的魯瑟蘭村!

包括村長在內,人人臉色蒼白。獵人們是勇敢的,可是再勇敢的獵人也知道自己無法抵抗這些武裝到了牙齒的騎士。村長更是從為首騎士那匹格外高大的戰馬上看出了不同尋常的跡象。曾經的軍伍經驗告訴他,只有構裝騎士才會有如此高大的戰馬!

重裝騎士衝入了魯瑟蘭村,用力一勒戰馬,巨大的戰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落下,在地面上頓出兩個淺坑。當戰馬剎停時,鼻中噴出的熱氣已經衝上了村長的胸膛。騎士掀起了頭盔的護面,露出一張堅毅、威嚴的面孔。他冷冷的掃過廣場上的村民,問:“誰知道伊蘭妮住在哪裡?”

村民們面面相覷,魯瑟蘭村裡可沒有叫伊蘭妮的女人。鐵匠和村長想起了什麼,卻沒有說話。騎士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他剛想說話,不遠處的藥劑店大門忽然打開,伊蘭妮從裡面走了出來,淡淡的問:“是歌頓派你們來的?”

騎士盯著伊蘭妮看了看,臉色忽然一變,猛然從戰馬上躍下,象一座飛來的鐵山般落在伊蘭妮面前,單膝跪地,把頭盔拿下,露出整個面容,半低下頭,沉聲說:“我是歌頓大人座前騎士莫德雷德,奉大人的命令前來接夫人回去!”

莫德雷德有一頭鋼針般的暗紅短發,雖然低頭跪在伊蘭妮面前,可是氣勢卻不可抑止的釋放出來,整間魔法藥劑店都在他的威嚴下輕輕顫抖著。在他那龐大的身體內,就象是蘊藏著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伊蘭妮的衣裙也飄動起來,她卻沒有後退,神情自若地站在氣流中,點了點頭,說:“有你在,那麼我就放心了。”

莫德雷德咧嘴笑了笑,說:“謝謝夫人誇獎。”

伊蘭妮拉過身後的李察,把他的小手放在莫德雷德的手心中,說:“他才是歌頓最想要的人。他叫李察……”頓了頓,伊蘭妮才說:“……李察.阿克蒙德。”

莫德雷德仔細看了看小李察,才合攏了手,輕輕在李察的小手上握了握,微笑著說:“莫德雷德願意為您效勞!”

騎士又抬頭看著伊蘭妮,說:“尊敬的夫人,您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吧,我們這就啟程吧。歌頓大人一定很急切見到你們!”

“我還要拿點很重要的東西,等我一會。”伊蘭妮說完,就走進了魔法藥劑店,並且關上了大門。

這個時候,小李察正望著莫德雷德,而這個嗜血雄獅般的騎士也在看著他,兩人面面相覷,小眼瞪著大眼,過了一會,莫德雷德又咧開嘴笑了,根本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可是他的笑容突然在臉上僵住!

烈焰毫無徵兆的從魔法藥劑店的每個窗戶中噴出,更是衝開了屋頂,噴吐的火焰直接衝上了十幾米的高空!火焰是如此猛烈突然,就連莫德雷德都沒有察覺!

騎士一聲怒吼,一個墊步,已經合身撞入了藥劑店,由青岩砌成的墻壁在他面前和奶酪沒什麼區別,而那熊熊烈焰也不能對他造成哪怕是最輕微的傷害。當他衝入藥劑店時,恰恰看到伊蘭妮正優雅的坐著,火焰正從她身體的每個部位噴射出來,並燃燒著房間中一切!莫德雷德愕然,他本想把伊蘭妮救出去,可是卻沒想到所有的火都是從她身上噴發,她根本已是燃燒了自己!

看到衝進烈焰的莫德雷德,伊蘭妮向他微笑了一下,然後就徹底化作火焰,燃燒,升華,再也沒有在這世間留下任何痕跡。

莫德雷德默然站立,任由烈火舔舐著身體。伊蘭妮最後的微笑已經深深刻印在他的腦海中,那個微笑如此美麗,如此優雅,也如此的複雜。

小李察瘋狂的叫著,踢打著抱住自己的重裝騎士,想要衝進火場。可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而火焰無比猛烈,轉眼間整間藥劑店就轟然倒塌!

莫德雷德從廢墟中緩緩走出,看著哭得歇斯底裡的小李察,沉默片刻,才說:“你有一個好媽媽。走吧,我帶你去見你的父親。”

驟然的變故同樣驚呆了魯瑟蘭村的村民,他們呆呆看著火焰漸熄,只冒出縷縷青煙的廢墟,無法相信幾分鐘前那裡還是和他們相伴了十年的藥劑店。

重裝騎兵列成一隊,帶著李察緩緩離開了魯瑟蘭村。莫德雷德和輕騎兵們留了下來,他並沒有掩埋伊蘭妮的想法,因為她已完全化成了火焰。只有純粹而瘋狂的天才才能徹底的燃燒自己,所以對這個只見過一次的女人,莫德雷德充滿了敬意。

凝望著廢墟,莫德雷德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揚了揚,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這才是和大人相配的女人!”

這時一名騎士縱馬來到莫德雷德身邊,請示說:“大人,這個村子裡的人怎麼辦?”

莫德雷德看了看廣場上聚集著的男女老幼,撫摸著上脣剛硬如鐵的鬍鬚,淡淡的說:“有不少成年的男人啊,大人不會願意看到有男人生活在這裡的。所以,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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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家族


遠遠看到亞山的時候,李察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真正的大人物。

座落於遠望半島的亞山擁有超過十萬人口,城市依半島形狀而建,西北地勢最高,向南呈弧形延伸至亞平寧海星羅棋布的群島,狹長條帶狀的城市如憩息中的巨獸安靜地匍匐在水天之間,屋舍規整,街衢有矩,二十米高的城墻蜿蜒環繞,保護著城市中的居民。而在城外廣闊的平原上,到處都是富饒的土地,寬闊的萊恩河穿城而過,注入亞平寧海,為一望無際的良田提供著永不枯竭的水源。

亞山城中有一座小山,聞名於世的黑玫瑰古堡就修建在山頂上。這是雄偉而龐大的建築群,裡面可以輕易容納超過三千名戰士,各個角落那些高高矗立的塔樓頂部,甚至安放著永久型的大型投石機,以睥睨的姿態俯瞰著腳下的城市。然而自黑玫瑰古堡建成時起,那些投石機從來都沒有被動用過。雖然也曾有敵人進攻到亞山城下,但他們的腳步最多也就觸及到亞山的城墻前,然後就被擊潰。

城堡是防禦的利器,黑玫瑰城堡在設計上更是達到了極致,縱觀以堡中堡為核心的複合要塞型建築,隨時可以從城墻或箭塔頂端伸出的木製射擊平台,通行如穿越隧道般的城門,達到十米的深度裡設立了足足五層堅固無比的閘門,還有許許多多眼睛無法直接看到的布置。黑玫瑰城堡在建成時便號稱只需一千名合格的戰士駐守,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幾乎是不可攻破的。

許多各懷目的的旅行者曾以各種身份到過這個城市,當他們親眼目睹了這頭占據了城市制高點的怪獸後,不得不認同黑玫瑰城堡設計師近乎瘋狂的自誇。有一名不肯透露姓名的貴族軍事家曾應邀進入城堡做客,回去後針對他眼見的防禦設施進行了沙盤推演,結論是,即便動用兵種齊全的五萬大軍和重型攻城器械,想要攻陷城堡也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只是她從來沒有真正經受過戰火的考驗,因為古堡的歷任主人都不喜歡防守,哪怕是兵力處於絕對劣勢,他們也更願意選擇無邊平原或是深邃山脈作為背景,以運動戰消滅敵人。而他們最終總會取得勝利。

即使是在整個神聖同盟,阿克蒙德家族的瘋狂也是人盡皆知。

沒有人願意和瘋子戰鬥,何況這個瘋狂的家族中總會在某個時期出現一個甚至是幾個天才。阿克蒙德家族曾經最大的敵人,列農半島上的約瑟夫公爵曾經感慨的說,當瘋子和天才結合在一起時,所能造成的破壞是相乘而絕非相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約瑟夫公爵的兩萬主力剛剛在一場漫長而殘酷的戰役中被阿克蒙德的一萬精銳擊敗,逃回來的還不到兩千人。而鐵之子約瑟夫麾下的戰力絕非泛泛,在整個大陸上都是位於第一流的行列。

經過幾百年的發展,阿克蒙德家族的成員如今包括兩名候爵和七個伯爵,子爵和男爵不說多如狗,也差不了太多,擁有的領土合計超過十萬平方公里。在整個神聖同盟中阿克蒙德家族的歷史並不算悠久,可是實力絕對不弱,屬於舉足輕重的勢力之一。不過有些奇特的是如果是其它的家族擁有這麼多的實地貴族,早就應該出現一名公爵,甚至是大公了,可是阿克蒙德家族最高卻只有侯爵。要知道阿克蒙德家族最不缺乏的就是武力和強者,他們既有強大的魔法師,也有高階的戰士,更多的各類稀奇古怪的高階職業,諸如龍脈術士、地獄魔騎士、暗影祭祀,等等。而諾蘭德大陸並不和平,甚至可以說戰火四燃才是常態,人族占據的土地還不到大陸的一半,正在和數量眾多的種族進行戰爭,以爭奪生存空間。

人類的好戰程度,或許不亞於惡魔。他們不僅和異族作戰,自己內部也爭戰不休。熊熊戰火不光在諾蘭德燃燒,還波及到了海洋深處,以及諸多的位面。

在如此混亂複雜的局勢下,擁有眾多天才的阿克蒙德家族想要出一個公爵甚至是開國大公其實並不困難。只要他們集中資源向外擴張,從異族手中得到足夠多的領地,並且穩固占領,建立完整的民政、經濟、司法體系,統籌均衡家族內部的利益分配,最多兩代人的時間,一個公爵就會產生。神聖同盟的公爵至少有一半是這樣產生的,所以在其它國度的貴族們看來,神聖同盟帝國就是個暴發戶和鄉巴佬的大本營,帝國皇帝就是其中最大的暴發戶。只不過什麼事情達到了一定程度後都會產生質變,暴發也是如此。神聖同盟皇室的暴發就超過人們心理承受的臨界點,所以贏得了絕大多數老牌貴族的尊重和敬意。

阿克蒙德的暴發程度並不遜色,只是歷史過於短暫,短暫歷史的致命之處在於財富和實力的積累還不夠多。而且他們過於瘋狂,所以沒能贏得尊重。

阿克蒙德的現任族長歌頓侯爵本身就是暴發的一個實例。他在十五年前剛剛開始歷練時,還只是個三級菜鳥戰士。隨即展現出個人武力以及政治軍事上的天分,於十年前一舉攻陷永夜森林的精靈王庭,震動了整個神聖同盟!敢於進攻精靈領地的人並不少,可是隻帶了區區五十名構裝騎士和一千多雜兵就敢深入永夜森林的卻只有歌頓一個,而且他還成功了!

現在年僅三十三歲的歌頓已經成為侯爵,並且住進了黑玫瑰古堡,得到了亞山這一阿克蒙德專為族長準備的領地。

在讚賞他的人口中,歌頓的經歷就是一段傳奇,而傳奇仍然在書寫。不過歌頓侯爵的絕對影響力除了黑玫瑰城堡之外,就只有自己打下的領地了。其它阿克蒙德家族的成員平時根本不理會他的命令。在阿克蒙德中,族長的頭銜更象是單純的榮譽,如果沒有黑玫瑰古堡和亞山的話。

有專攻阿克蒙德家族譜系的紋章學和歷史學家曾經得出結論,這個家族之所以沒能出現一名大公,根源在於流淌在家族血脈中的獨立和叛逆,每一個阿克蒙德都不願意臣服於他人之下,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這並不是一段嚴謹的論述,作出論斷的學者學識也稱不上淵博,更沒有什麼名氣。事實上,如果不能憑藉自己的研究成果換回阿克蒙德家族中哪位貴族的資助,這名學者甚至要流落街頭。如果他真有本事,也就不會去研究如此偏門的家族了。而學者的最終結局,恰是流落街頭,困病交加而死。據說當他的研究成果被送到當時的阿克蒙德族長案頭,族長隨手翻了翻,就下令禁止任何阿克蒙德的人給他任何形式的資助。而具有叛逆傳統的阿克蒙德們,這次出奇順從地徹底執行了族長的命令。

背後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這篇通篇堆滿了華麗詞藻的東西,儘管邏輯混亂,事例荒唐,充滿捕風捉影和幼稚的臆測,結論卻是該死的正確。

從魯瑟蘭村到亞山的距離有三千多公里,路上只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在路途中,莫德雷德給李察講了許多關於阿克蒙德家族的事情,順帶著介紹一些幾片大陸上的風俗和勢力分布。所以抵達亞山的時候,李察已經知道了不少家族的事情。

家族,對於李察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詞。過去他連父親的概念都是模糊的,怎麼可能知道家族是什麼?但是從莫德雷德的態度來看,這個具有強大力量的騎士對於家族卻是非常看重的。這裡的家族概念要寬泛得多,不光包括嫡系和旁系的血脈,還有追隨主家的小貴族和騎士,他們都可以視為家族內的人。血脈是聯繫家族的紐帶,意義卻又不僅僅限於血緣。很多特殊的血脈會擁有特有的能力,而不同血脈的結合往往會產生新的能力。某些血脈的能力極為強大,強大到足以讓人不顧一切去追逐的地步。所以貴族和家族在諾蘭德世界就有了全新的含義,聯姻不僅是為了政治結盟,很多時候也是為了製造強大的後代。

當李察站在黑玫瑰古堡的大門前時,他應該已經對阿克蒙德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可是小李察卻覺得自己更加的混亂了,莫德雷德毫無體系灌入他腦海中的一切就象一塊塊破碎的拼圖,怎麼都拼不出一幅完整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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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顛倒眾生的女人 上


回到亞山,大隊的騎士就地解散回去休息,莫德雷德則帶著小李察進入了黑玫瑰城堡,並且將他暫時安置在客房內。這邊的客房位於外堡。隨後,兩個年輕侍女帶來了嶄新的衣服和配飾,並且為浴室的木桶中注滿了熱水。歌頓侯爵安排晚餐時候約見李察,在此之前他要沐浴換裝,並且好好休息一下。

沐浴換裝很快結束,李察躺在了床上,他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休息。雖然長途跋涉的疲勞仍在,可是他現在卻無法讓鬧哄哄的腦袋稍稍平息。沐浴時兩個侍女全程在場,小李察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用動,就完成了整個過程。事實上他曾經試過拒絕和掙扎,卻被侍女輕而易舉的鎮壓下去。她們身姿纖弱,力氣卻比村長還要大,壓製得小李察全無反抗能力,乖乖的被她們從頭到腳,連發根到耳縫都洗了個乾乾淨淨。

李察所在的客房面積不大,卻高達五米,只在三米高的位置上有一個高窄的窗戶,透進外面的天光。墻壁是黑曜岩砌成的,沒有經過特意打磨,保持了開採出來時候的原始風貌。粗糙的墻面上裝飾著掛毯和刀盾,掛毯是深暗的紅色,李察怎麼看怎麼覺得它紅得象是乾涸的鮮血。房間中十分陰暗,如果不以火把照明的話,即使是正午視線也會有些模糊。躺在床上,李察只覺得陰森森的氣息不斷從地上,墻壁,以及每個角落散髮出來。而他的血管中卻有火在流著,那是被兩個侍女弄起來的烈火。當時她們還在偷偷嘻笑著。聰明的李察,感覺她們就是有意的。

陰冷和烈火交織在一起,讓李察的腦袋更加混亂了。從離開魯瑟蘭村的那一刻起,不,早至開始啟迪儀式,所有的一切都象做夢一樣,世界顯得極不真實。就在混亂中,響起了敲門聲,晚餐的時間到了。

目的地是位於內堡的晚餐廳,從客房過去有一段長長的距離。跟在引路的侍女身後,李察的印象裡只有大、暗。所有的建築都極為高大,以至於長而曲折的通道雖然有照明,卻無法覆蓋到每個角落,留下大片陰影、晃動的影子、甚至是目光完全無法穿透的黑暗,至於中間曾經過的室外部分,茂密植物枝葉搖弋落下的光影更是擾亂視線,讓人的神經不由自主緊繃。

這個城堡似乎到處都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氣息,縈繞在他身前身後,糾纏著他踏出的每一次腳步。讓他感到發自靈魂的排斥和不適,卻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晚餐廳並非黑玫瑰內堡中最大的餐廳,但是規模也絕對達到了公爵級別,十五米高的大廳極為高遠幽暗,墻壁上雖然插滿了火把,火光卻難以照亮穹頂的壁畫。餐桌長二十米,李察一身貴族男孩的盛裝,端坐在餐桌一頭,隔著可供三十人同時進餐的桌子,與自己的父親遙遙相望。

那是一個擁有著奇異魅力的男人,臉上始終帶著微笑,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和濃密的短須構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歲月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點微不可察的痕跡,眼角爬上了些許細密的紋路,那雙深綠色的眼睛清澈純淨,卻讓望進去的人幾乎有沒頂的感覺。他隨意坐著,熟練切削著盤中的烤小羊排,吃得很快,偶爾會喝一口紅酒。他的動作中有種奇異的韻律,其實,即使是最挑剔的禮儀師在場,也找不出他舉止中的任何疏漏。當然,他吃得太快,也太多了些。可是他的優雅卻讓人難以覺察到就在幾個呼吸之間,幾公斤的羊排已經消失。

這是一個非常優雅而有魅力的男人,李察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儘管他很想把手中的銀餐盤扔出去,砸在這個男人的臉上。

以後,他會更深刻地了解到,想把東西砸在歌頓侯爵臉上的人數不勝數。

而現在,小李察忍住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媽媽。直到現在他還不明白媽媽那個願望的含義,但是堅毅、忍耐與智慧讓他知道,在不遠的將來就會明白這個願望深處的含義。

李察努力挺直脊背端坐著,以笨拙的動作對付著食物。面前的食物很豐盛,黑玫瑰城堡大廚房的美食聞名遠近,擁有整個半島最好的紅肉烹制師和糕點師。可是李察完全不知道送進嘴裡的東西是什麼味道。李察從沒有訓練過禮儀,刀叉的握法一看就知道是鄉下出來的,根本不知道貴族就餐的諸多規矩。可是換過衣服的小李察非常的漂亮,沉凝而憂鬱的氣質更是與歌頓有幾分相似,流水般進出的侍女們有不少在偷偷瞄著小李察。李察現在已經算是個少年,再過一兩年可就該有男人的魅力了。

優雅而神奇的消滅了超過二十公斤的羊排後,歌頓侯爵才用雪白的餐布擦了擦嘴,笑了。他的嘴很大,笑的時候露出整排雪白的牙齒,亮得有些刺眼。

“你叫李察。”

李察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出聲。他聽得出來歌頓用的是敘述語氣,這句話是不需要回答的。

歌頓笑了笑,說:“你很幸運,因為你姓阿克蒙德;你也很不幸,同樣因為姓阿克蒙德。”

李察這時抬起了頭,迎上歌頓的目光,寧定的說:“我叫李察。”

歌頓的目光清澈如水,卻沒有幾個人能夠和他對視。然而李察卻揚著頭,分毫不退。

歌頓先是笑笑,然後嘆了口氣,說:“性格和你的媽媽很像!可是她沒有說過你的名字是李察.月歌吧。”雖然是問句,卻依然是陳述語氣。

小李察猶豫了一下,終於說:“沒有。”現在,他多少明白了一些媽媽的心意。

“所以,你還是姓阿克蒙德,不管你承不承認。”歌頓說。這時他已經完成了所有主菜的用餐,揮了揮手,十名侍女就流水般走了上來,把用過的餐點收拾下去,然後換上全新的餐具,並且上了多達七道的餐後甜點。

歌頓一邊同樣優雅而快速地解決著甜點,一邊說:“說點沒用的。即使是最資深的貴族,也挑不出我在禮儀姿態上的毛病。可是那些老牌的貴族依然覺得我是暴發戶。而另一位大人物,我們都叫他‘嗜血的菲利浦’,最喜歡的菜就是生的魔獸肉,要求是從活的本體上割下不得超過一小時。假如珍稀品種的話,時限可以放寬到一天,而且這位尊貴的大人最喜歡親自用手撕肉入口。但是那些貴族們還是承認他有真正的貴族風範,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李察搖了搖頭,他對於貴族的世界一竅不通。所有的一點知識都是得自莫德雷德,而這位騎士顯然並不算是合格的老師。

“因為這位‘嗜血的菲利浦’就是我們神聖同盟帝國最偉大的皇帝陛下!他掌握的力量太強大了,且又喜怒無常,所以那些老牌的真正的貴族們都不願意激怒他。而且,自己的圈子裡如果有這樣一位大人物,可是會有很多實在的利益。這些利益,大到完全無法讓人拒絕。”

李察這次點了點頭,聽懂了一點。

“所以,既然你姓阿克蒙德,那麼就很不幸,你必須變得強大,變得更加有力量!有了實力,世界對你來說就是天堂,而沒有力量哪裡都是地獄!那時,你不需要計較自己是山里長大的,還是出生於最宏偉壯麗的古堡,也不用象我現在這樣裝模作樣。這些都是虛幻的,對現在的你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只需要變得強大!因為你姓阿克蒙德,你的血管中流淌著的是阿克蒙德的血液!只要擁有這個姓氏,人們就會對你充滿期望,而且無比之高,如果你只是比普通人強上一些,就會使所有的人失望。”歌頓的聲音越來越大,到後來就象是聲聲在耳邊炸響的驚雷,震得小李察頭暈眼花。

李察抓緊手中的刀叉,已經顧不上從叉尖毫無禮儀地掉進盤子裡的那塊食物,有點茫然地望著對面那個姿勢仍然保持得無比優雅,卻爆發出與之完全不相匹配的震耳欲聾吶喊的男人。

歌頓忽然收斂了雷鳴般的聲音,又露出那迷人的微笑,說:“只要有足夠的力量,你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不管那是有意義的,還是說完全荒謬的事情,就象這樣。”說著,歌頓招來了一名侍女,伸手抓住她胸前的衣服狠狠一撕,整件衣服被撕成兩半,讓她在瞬間徹底的**。侍女本能地一聲驚叫,卻立刻把後續的尖叫咽了回去,雙手老實的放在身體兩側,絲毫沒有露出半點遮掩裸露**和小腹的意圖。

餐廳中除了管家和幾名男僕,還有幾名衛兵和十個騎士,他們安靜地靠墻站著,活像一尊尊雕像。把李察從魯瑟蘭接過來的莫德雷德也在其中。這時雕像們都活了過來,當然,他們仍然保持著標準的站姿,但是視線紛紛肆無忌憚地落在侍女的裸體上。她的容貌不算十分漂亮,年輕卻使她身體充滿了活力和誘惑。

李察目瞪口呆,這個場景對他的衝擊實在是過於劇烈了,他還僅僅是個十歲的孩子。自小磨練的韌性發揮了作用,他捏牢了刀叉,沒有把它們失手掉下去。

歌頓揮了揮手,侍女才敢撿起自己的衣服,卻不敢用來遮蓋身體,保持著和平時一樣的姿勢,屈膝行禮,然後面對主人們後退出餐廳,直到走廊上才敢轉身。她害怕如果失儀地奔跑的話,很可能會有更悲慘的處境。果然,她的身後傳來歌頓的聲音:“李察,本來還想殺個人給你看看的,不過前段時間心情不好,能殺的都殺光了。說起來,其它貴族在這裡安插的眼線還真不少呢!可惜我當時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現在卻沒有人可殺了。”

李察的小臉蒼白,殺人這種事怎麼可以用如此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出來?但是餐廳中的所有人,從僕人到騎士卻個個神色如常,似乎主人方才說的只是打些獵物加菜這種再常見不過的事情。直到這時,李察才隱約覺察到古堡中到處彌漫著某種淡淡的氣息。那似乎是常年累月積累下來的血腥氣。

和正餐一樣,甜點全部吃完時,李察都不知道味道是什麼。他強忍著胃中的翻滾,不讓吃下去的東西涌上來。這很難做到,那股血腥氣一旦被覺察到,就變得越來越清晰,在鼻端縈繞不散。
不過李察吃的並不少,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山裡的孩子又一向飯量比較大。歌頓看了倒是很滿意,說:“吃得多才會長得快。李察,你的媽媽有需要你達成的願望吧?”

李察臉色一變,默不作聲,來了個默認。可是他卻不打算把願望的內容告訴歌頓,只有願望實現的那天,他才會說出來。

歌頓並沒有強迫李察,只是說:“不管你媽媽的願望是什麼,想必實現起來不容易。我不會直接幫助你,更不會給你力量。但是我會給你足夠的機會,讓你變得更強大的機會。至於能夠走出多遠,就全要看你自己了。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在我面前大聲地說話。”

李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歌頓沉吟了一下,說:“我會給你找一位老師,接下來的幾年你都會在她那裡學習。希望你再次回來見我的時候,能夠讓我感到驚喜。這不僅是為我,更是為你自己,為你的媽媽。好了,你先去見見兄弟姐妹,這會是一場……很有意思的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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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顛倒眾生的女人 下

李察沒有明白歌頓的話,不過半個小時後,他就明白和兄弟姐妹的見面,真的很有意思。而更深一層的意義,則是在幾年後才明白,而且體會得無比深刻。

會面時刻,李察坐在高背椅中,身體僵硬得象座雕像,雙眼微微向天,視線的焦點落在房門上方的壁畫上,一動不動。

這是內堡中的小會客廳,位於晚餐廳相對的另外一翼建築群裡,只供家族內部使用。這裡的裝飾富麗而奢華,和整個城堡的陰暗森冷截然不同。會客廳中溫暖而明亮,固定設置的照明魔法提供了白晝般的亮度,為數眾多的蠟燭承載在一個個華麗的大型懸空燭台中,除了視覺效果外還增添了恰到好處的暖意。在李察左右的長沙發上,分別坐著他的兄弟姐妹。具體點說,是兩個弟弟和六個姐妹。李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如此數量的兄弟姐妹,這還只是同父異母的。如果是擁有阿克蒙德血脈的表兄弟姐妹,想必數量會更加的龐大。

兄弟坐在李察的左邊,姐妹們坐在右邊,李察就在正中間,承受著火辣目光的注視,活象個等待解剖的珍稀魔獸。和仿如雕像般的李察不同,兄弟姐妹們卻要囂張放肆得多。

兩個男孩的年紀都比李察要小些,可是望過來的目光有著**裸的好奇、蔑視和敵意,什麼都有,唯獨沒有親情。他們的注視更讓李察頸後的絨毛都立了起來,只有當李察感覺到殺意時,才會如此。而六個姐妹大小不一,最大的已經用鼓脹的胸部宣示自己少女的身份,而小的或許還不到五歲。她們望過來的目光又要複雜了許多,有好奇,更多的是審視和猶豫。最大的兩個少女更是湊在一起,低聲的議論著什麼,時時向李察看上一眼,偶爾爆出有些放肆且充滿曖昧意味的笑。她們的目光中有著更多的赤裸裸的東西,李察現在還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是肯定和兄妹無關。不過不久後李察就知道了,那種目光,是女人看著想要和他上床的男人的眼神。

李察一言不發,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兄弟姐妹們也沒有和他交談的意思,只是不斷用火辣的視線盯著他,有的尖銳森冷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個窟窿來,也有的熱力四射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見面的時間並不長,只有十分鐘。李察卻覺得象是過了一整天,還是非常漫長的一天。等管家帶他離開會客廳時,他才發現自己裡面的亞麻襯衫早就全部濕透了。

後來李察才知道,和兄弟姐妹見面的這十分鐘實際上是一種儀式,代表著他被認可擁有這支阿克蒙德的血脈,從此成為阿克蒙德家族的一員。而這種儀式,也為阿克蒙德的成員們提供了相互認知,以及相互選擇的機會。

第二天中午,李察就在一小隊騎兵的簇擁下離開了黑玫瑰古堡,向著西方行進。在那天的晚餐後直到離開亞山,李察都再沒有見到歌頓。和父親的見面,似乎比想象中的更要簡單,也更加冷漠。李察本就對見面沒有期待,但是在離開亞山時,卻不知為何卻有隱隱的失落。眾多的兄弟姐妹讓他明白,他不過是父親一個普通的孩子而已。

可是李察卻悄悄的握緊了拳頭,指甲甚至刺破了手心。兩幅畫面在他眼前重疊,一幅是為數眾多兄弟姐妹,另一幅則是燃燒著的熊熊火焰。

他忽然覺得,媽媽死得如此不值。

隊伍一路向西,護送李察的還是莫德雷德。這次的旅途,騎士的話少了很多,往往一整天也說不上幾句閒話。

沉默的旅途整整持續了二十天,比來的時候還要漫長。途中穿過了黑暗森林,橫渡大陸次長的羅曼河,沿著蒼白山脈又走了十天,再穿過十幾位貴族的領地,並路過一個大公國,才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傳奇大魔導師蘇海倫的領地,魔法塔深藍。

空間是有力量的,巨大的空間總會給人以實質的壓力。

當真正站在深藍的面前,李察才知道一座五百多米高的魔法塔究竟有多麼恢宏。這並不是一座單體建築,整個深藍色為主色調的建築群落背靠著恆冬山脈延伸到浮冰海灣的一條支脈,主建築為典型的哥特式風格,飛扶壁上裝飾著繁複精美的雕刻,搶眼的尖塔、尖形拱門林立挺拔,五光十色的元素雲和奧術能量在尖頂上繚繞運行,整座魔法塔似乎正向天空飛騰升華。

很快,李察就見到了蘇海倫,這是一個集傳奇法師,神聖同盟守護者,屠龍者於一身的女人,也是歌頓為他選擇的導師。

只是當李察真正站在蘇海倫面前的時候,才發覺原來人家根本就沒答應過要教導他,這次旅行完全是歌頓的一廂情願。

李察此刻站在蘇海倫的魔法大廳內,這是一個夢幻般的空間。四壁和地面不知道是由什麼材質製成的,以深青藍為基色,晶瑩潤澤,如玉如晶,一眼望去似乎可以看到很深處,又象什麼都沒有看透。地面和四壁上不時有各色的光帶盤旋來去,它們毫無規律,就象一群嬉戲的游魚,靈動得如有生命。

在大廳一端的高台上,放著由一整塊天然水晶雕刻而成的寶座,蘇海倫就坐在寶座上,踏腳的水平位置就接近莫德雷德的下巴,超過了李察的頭頂,這是實實在在的高高在上。但以她傳奇般的身份,卻不會有任何人覺得有何失禮之處。蘇海倫金色的長髮隨意輓著,宮庭風格的低胸長裙露出整個肩膀和大片雪白的胸部。她的肌膚白嫩得讓人難以置信,任何部位看了都讓人有狠咬一口的衝動。當然最希望下嘴的地方首選飽滿的胸部,其次就是臉蛋。她的外貌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七八歲,小臉沉靜莊嚴,充滿了古典的美感,坐在矗立的水晶寶座上,宛若初臨的女神。

初見她的人,都完全無法將如此年輕美麗的女人和傳奇法師聯繫在一起。可是哪怕是最年輕的魔法師也知道,深藍建成都超過一百年了。

而她交錯放於膝前的雙手,每根手指上都套著長長的指套,它們以魔法精金打制,上面鑲滿了各色寶石和花紋。其實那些花紋都是一個個微刻的魔法陣,寶石全部鑲嵌在陣點上,俱是各類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珍稀魔法寶石。在懂行的人眼中,這些指套每一根都是無比強大的魔導器,或許已接近於神器。可是蘇海倫居然把十根手指都套滿了!而她的耳環、項鏈甚至是束髮的絲繩,也都是和指套類似的魔導裝備!

水晶王座無比耀眼,即使是李察這個啥都不懂的孩子都能看出它的珍貴,可其實這座魔法大廳價值卻是百倍於水晶王座。魔法師用來鑲嵌法杖的深淵水晶,在這裡卻被用來鋪地砌墻!

站在魔法大廳,李察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感知能力大幅擴展,而有絲絲能量開始遵循著某些奇異的通道進入自己的身體。當細絲一樣的力量進入身體後,逐漸被李察吸收,就在這時,李察的意識中忽然出現玻璃破碎的聲音,好象有什麼屏障在這一刻被打碎,讓他被束縛著的感知徹底發散出去。

於是下一刻,李察觸摸到了一片魔力海洋!

這是一片深色的大海,無光,海底暗流涌動,隨時可以無聲無息的將一頭巨鯨吞沒,而李察如果落入這片大海中,會被瞬間吞噬,連一點漣漪都不會出現。可是此時此刻,李察就站在海面上!

瞬間的感知錯亂立刻讓李察臉色蒼白,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可是這感覺卻又如此真實,讓他也無從判斷。

而此時莫德雷德正和蘇海倫一本正經地討論著李察的學費問題。

“大人說,請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悉心教導少爺。”

“過去的情分?嗯,我想起來了,你們家的那位侯爵還欠著我好多材料沒有付帳呢!”

“本金部分已經付完了吧?”

“利息呢?”

和一個傳奇法師討論數字是極不明智的,莫德雷德立刻轉移話題,拋出第二張牌:“李察少爺具有超卓的魔法天賦。”

“哼,每年想跟著我學魔法的天才都有好幾十打!連神眷者我都得拒絕三四個。”

莫德雷德一臉嚴肅的拋出了底牌:“少爺身上流淌著阿克蒙德的血脈,其純淨程度和大人相去無幾,至少在這一代的阿克蒙德中,還無人能比。”

本來寧定莊嚴的傳奇法師雙眼驟亮,居然讓整個魔法大廳都為之閃爍了一下,有如看到了珠寶的巨龍。她的語氣依然從容不迫,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只是裝裝樣子而已:“那麼我能夠做什麼呢?”

“您可以隨意蹂躪!”這話怎麼都不象是嚴肅古板嗜血的莫德雷德能夠說出來的。事實上,這是侯爵的原話。不過莫德雷德出口的時候依然是那副肅穆表情,或許他的內心也和外表有稍許的差異。

就在這時,李察的異樣也為蘇海倫和莫德雷德所察覺。

蘇海倫若有所思,緩緩的說:“小傢伙居然能夠和我這座魔法大廳的法力池建立感應,倒是挺不容易的。嗯,跟著我學習魔法,也勉強算是合格了。”

“那是!”莫德雷德含笑說。可是他心裡想的卻是,這可是通體用深淵水晶打造的魔法大廳!魔力的強度連他這種純武力的騎士都能感覺到,有什麼不容易的?這種藉口,未免太牽強了些。

“不過,這還不夠。”蘇海倫又說,“歌頓那小傢伙手裡的兩個位面都不錯,我要十年的收益,隨便哪個都可以。”

“位面時間?”

“不,諾蘭德時間。”

莫德雷德的嘴角稍稍抽動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這已經稍稍逾越了歌頓交待的底線,但勉強可以接受。在整個世界體系中,諾蘭德即使不是惟一的主位面,也是相當高階的主位面之一。按照世界空間法則,諾蘭德的時間流速往往會慢於次級位面的時間。諾蘭德的十年,在其它位面或許就是上百年的時間。原本侯爵交待的底線就已經豐厚得不可思議,這可是歌頓的一半收益,必然會影響他今後的擴張計劃。要知道,歌頓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進駐帝國首都,傳奇之城浮世德。想要在那種地方立足,無論多麼充裕的物質準備都不過分。

直到這時,莫德雷德才想起蘇海倫悄然流傳於同盟頂級大人物間的一個前綴稱號,“吸血的……”

而她的另一句格言則廣為人知:“我不一定是最強的,但一定會是最富有的。”

不過,蘇海倫接下來說:“在下一次永恆龍殿的祈禱儀式上,我會給小歌頓提供些幫助。”

莫德雷德心頭一松,這就和侯爵交待的底線一致了。但是他隨即浮上一種奇異的感覺,如此重大的一件事,卻根本沒有經過多少試探和討價還價的拉鋸過程,雙方就迅速在底線上成交了。

還真是默契啊!

最重要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莫德雷德即刻離去。在離開時,他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李察一眼,目光複雜。

當把某個位面一百多年的總收益堆放在一起時,不管是什麼外形,任何人看到都會目光複雜的。

蘇海倫輕輕揮了揮手,大廳中侍立著的十八名十二級以上的法師立刻悄悄退了出去,只剩下蘇海倫和依然在苦苦抵禦魔力衝刷的李察。雖然汗水早已濕透衣裳,李察卻依然支撐著沒有倒下,自小鍛煉出來的韌性在這一刻終於顯現效果。

水晶王座上的傳奇法師輕輕彈了下手指,兩片指套碰撞,發出丁的一聲。隱藏於地下的法力池中的魔力潮汐緩緩平息,李察腦海中層出不窮的幻像也隨之消除。當整個魔力潮汐的焦點都集中在小李察身上,他就是個魔法白痴,也能表現出‘超卓’的魔法天賦來。這是小小的手段,莫德雷德肯定看得出來,而蘇海倫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其它更加高明隱晦的手段和藉口不是沒有,只是她實在是懶得去用而已。

理由再拙劣,也算是一個理由。莫德雷德就算看穿了蘇海倫的手腕,也不敢說出來。這才是關鍵。

李察平復了呼吸,緩緩抬頭,迎上蘇海倫的目光。他微微一怔,蘇海倫雖然高高在上,那凜然的氣勢也遠比他所見過的最凶悍的魔獸要強大危險的得多,可是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白嫩豐滿得讓人很想咬一口的絕色小女人,就是他今後的老師了?

“你的父親,已經把你今後的幾年時間‘賣’給了我。”這個‘賣’字,傳奇法師說得很含糊,諒沒有七級以上聆聽技能的李察也聽不清楚,就是聽清了也暫時不會明白是什麼意思。剛才大魔導師和殺人狂之間討價還價的時候,少年正苦苦忍受著魔力潮汐的衝刷,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學生了。我所有的命令,你都要一字不差地完全執行,不管那是什麼。”蘇海倫的聲音威嚴而清冷。

“是。”李察回答。在路上,他已經學習過魔法學徒的責任和義務。

蘇海倫再次彈了彈指甲,兩名高階法師走進來,把李察帶了下去。從蘇海倫認可他學生的身份後,李察就表現出了足夠的敬意和作為學徒應有的謙卑態度,沒有再抬頭直視傳奇法師,因為那是很失禮的。所以李察也就沒有看到,傳奇法師還帶著一絲稚氣的美麗冰冷的儀態背後,放射出來的那種異樣目光。

這種目光,和阿拉斯加極地熊看到最愛的美食大馬哈魚時很類似,都是十分的口水,垂誕三尺。

好不容易魔法大廳才只剩下了蘇海倫自己。如果再過一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傳奇法師美麗的小臉上浮現出再也不加掩飾的愉悅,刷的一聲打開了一幅魔法卷軸。卷軸上投射出的影像構成一幅立體的魔法地圖,密密麻麻的魔法符號標識著數以百計的位面座標。

蘇海倫興致勃勃的掃視著位面地圖上十幾個巨龍的標記,決定去洗劫幾處龍巢,以慶祝今天的靚麗心情。

“今晚要乾些什麼?是搶條龍呢,還是搶條龍呢,還是搶好幾條龍呢!?”美麗的傳奇法師以自己的方式苦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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