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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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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16:18:33 |倒序瀏覽 | x 68
大聖傳 作者:說夢者

簡介:妖魔中的至高無上者,名為“大聖”。少年走出山村,踏遍天下,一步步跨入傳說中,成為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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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16:19:50
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一章 青牛開口

 漆黑的天幕下,連綿的山巒,如趴伏的巨獸,靜靜的等待破曉。

    一座形似臥牛的小山崗下,坐落著一個小小的村莊。

    “李二,快給我爬起來干活!”一聲喝罵打破寂靜,一個中年農婦,恰著水桶腰沖牛棚喝罵。

    牛棚里的一堆干草中,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茫然的想著︰“我在哪?”

    他又做了那個夢,夢里他住在高樓大廈的城市里,整天玩著名為電腦的神奇法寶,街上鋼鐵怪物橫沖直撞。

    終于在某一天,他被一匹名為“寶馬”的怪物撞死了。

    然後他猛地清醒過來,是的,他穿越了。

    十幾年過去,他都快把前世的事當作一場夢了。

    環顧髒兮兮的牛棚,感受著蚊蟲叮咬的瘙癢,顯然這不是什麼好地方,世上大概再沒他這麼慘的穿越者了。

    算算時間,大概已經有十五年了吧!

    這一世的父母,都是臥牛村中最普通的農戶,早在他幼年時候就雙雙離世,被一個年長的哥哥撫養長大,他哥是李大,所以他就是李二。

    村里沒那麼多講究,很多村人一輩子都沒什麼正經名字,他憑著前世知識,才給自己取了個大名,叫做“李青山”。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即便是穿越了,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是要比前世活的更好,才不枉老天給他的這第二次生命。

    記得剛剛穿越的孩童時代,他的心情從恐懼和迷茫中平復過來,胸中也燃起了穿越者的雄圖偉志,但緊接著就發現自己肚子餓了,而且沒飯吃。

    他那哥哥嫂嫂,只把他當作拖油瓶看待,什麼髒活累活都丟給他,吃的東西卻總是最差的,絲毫沒有半點親情好講。

    他小小年紀又無處可去,唯有嘗試著表現出一些神童的架勢,但卻被當作鬼怪附體,村子里的神婆強灌了他一肚子符水,讓他從此再不敢造次。

    于是村里人還是叫他李二,李青山不過是個笑話。

    李青山的嫂嫂喝罵了一陣,見他沒反應,闖進來揮起手中的竹條,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他身上︰“懶骨頭,還給我裝死,給我裝死!”

    李青山想著前世今生,正在心煩意亂,猛地站起身子,劈手奪過竹條,怒視農婦。

    李大嫂見當初那小孩子,現在已比她還要高上一頭,心下中生怯,氣勢卻絲毫不弱︰“好你個李二,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還敢同我耍橫,等你哥哥醒了,讓他收拾你,你不做活,就不要吃飯!”言罷折身便去。

    李大嫂走後,李青山拋下竹條,重重的嘆口氣,走到槽邊對著一頭老青牛道︰“牛哥啊牛哥,我已長大成人,不想再受下去,只是舍不得你。”

    父母臨終前,將家中財產略做分割,茅舍田地都被哥哥嫂嫂強佔,如今他僅剩下的財產,就只有這頭青牛了。

    虧得有這頭牛在,他常去地主家幫工,還能混口飽飯吃,若是一味的在家里吃糠咽菜,還不知道瘦弱成什麼模樣。所以他不但不將它當做牲畜,反而尊稱它一聲“牛哥”。

    村人都道,李二可以沒李大哥,卻不能沒沒牛大哥。

    青牛毛光發亮,膘肥體壯,看得出平日李青山打理費了多少心思,不過也顯出一些老態,而且斷了一支牛角,那斷處極為平滑,像是被利刃斬斷。

    青牛睜著濕潤的牛眼,望著李青山,仿佛通得人情一般,抖擻精神站起身來。李青山熟練的翻身上牛,青牛慢悠悠的向臥牛崗走去。

    騎在青牛上,李青山仰頭望去,群星無比閃亮,是那個世界所沒有的璀璨。他像是一個尋常放牛郎一樣吹起清亮的牧笛。

    笛聲在晨霧中轉折回蕩,在他的身後,村莊正在漸漸甦醒過來。

    臥牛崗上,樹木扶疏,碧草成茵。

    李青山借著東方的熹微,向西望去,山勢層巒迭嶂連綿不絕,再往深處就是十萬大山,據說不但有豺狼虎豹,更有山精鬼魅,縱然是獵人也不敢深入。

    李青山在村里從來沒見過一張像樣的地圖,也搞不清楚這個世界的水文地理,只知山川無比巍峨高大,而江河無比浩瀚遼闊,雖有萬般艱險在其中,但總是一片大好世界等著他去闖蕩。

    李青山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了,最後拍了拍青牛的脊背︰

    “牛哥啊牛哥,你已經這麼老了,我若將你賣了,別人非把你宰了吃肉不可,這天大地大,你且去吧,山中豺狼虎豹甚多,你多加小心。”

    這時候,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賣了青牛,湊一筆盤纏,到慶陽城中也有了保障,免得餓死倒斃在街頭,但他卻不肯這樣做。

    這樣孩子氣的做法,任何一個農夫聽了都會發笑,但這便是他的堅持所在

    “你既稱我一聲大哥,我怎忍相棄!”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李青山本能的回應道,但聲音卻漸漸低落下來,睜大了眼楮望著青牛,只覺得渾身寒毛都炸了起來,退後一步︰“妖怪!”

    青牛道︰“不要怕,我不會害你的。”

    總歸是相處了這麼多年,李青山倒沒有太害怕,只是對這超現實的場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不過想想自己經歷的一切,也就坦然了,皺著眉頭試探著問道︰“你真的是牛哥?”

    青牛見他鎮定的如此之快,贊許的點點牛頭︰“不愧是有著宿慧的。”

    “什麼宿慧?”李青山立刻警惕起來,穿越者這個身份,他絕不想任何人知道,想起平日里在人前還能裝裝樣子,對這青牛卻沒那麼防備,種種不符合自己身份年齡的表現,想來都被它看在眼中了。

    “在六道輪回中,偶爾有生靈還保留著些許前世記憶,這便稱之為宿慧。你我都有另一重身份記憶,不是普通的農夫青牛,能夠聚首,這也算是一樁緣分。”

    “原來如此。”李青山心中略松,這樣的事他也曾聽說過,但起碼他穿越者的身份不曾暴露︰“我沒料到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而且還被我飼養了十幾年,為何你之前不說話?”

    “沒什麼好說的,我不問你從何而來,你也莫問我從何而來,你只需知道,我能給你什麼就夠了。”

    “給我……什麼?”

    “你聽說過神通嗎?”

    不待李青山發問,青牛便接著道︰“所謂‘神通’,即是通天徹地的神魔手段,下可移山填海,上可摘星拿月。欲求長生則可長生,欲求不死則可不死,更別說什麼榮華富貴,金錢美人,更可信手拈來,你可心動?”

    這“神通”二字,簡直包含著芸芸眾生一切渴望,李青山也不過是眾生之一,又怎會不心動。

    而更深的感覺則是不可思議,像是一個盲目了十幾年的人,突然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目眩神迷,充滿了不真實的虛幻感。

    李青山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牛哥,你要教我那樣的神通?”

    青牛搖搖頭︰“你現在還不夠資格。”話鋒一轉︰“若要修煉神通,首先你得吃肉!”

    “什麼?”李青山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覺得一陣荒謬,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的大神通,怎會與這名平常的事扯在一起。

    “修行的第一步為‘練精化氣’,煉化體內的精元為真氣,就憑你這面黃肌瘦的模樣,哪來的精元好練?”

    李青山苦笑,任誰像他這樣長大成人,都強壯不起來。而一個連提著水桶都費力的人,卻說什麼移山填海,豈不是可笑嗎?

    “敢問一聲,肉從哪里來?”李青山又何嘗不想吃肉,比起虛無縹緲的仙丹靈藥,肉的滋味可是實實在在的刻在他的腦海里,讓他午夜夢回,仍懷念不已。

    但一個連粗糧都吃不飽的窮小子,又哪來的肉好吃,不由得盯著牛哥膘肥體壯的牛軀,下意識的在腦海中分割為里脊、丁骨、肋排等等諸多部分,眼楮放著綠光。

    青牛在他頭上一擊︰“少打我的主意。”豪邁的揚蹄指向西方的十萬大山︰“肉就在其中。”

    李青山不喜反驚,這個世界的獵人哪有那麼好當,山中的豺狼虎豹可都不是吃素的,而且青牛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在前,那些妖魔鬼怪的傳說,看來並非虛言,隨便遇上一個,這條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但青牛只說不必他擔心,讓他回家等候,便蹄下生風,走的無影無蹤。

    李青山獨自走下山來,心中的激動猶自難以平靜,這個世界竟是如此的光怪陸離絢麗多彩,若能真的修仙證道,踏遍青山,也不枉費他給自己取的這個名字?

    李青山回到家中,他那李大哥已經下地去了,只剩下他嫂嫂倚門磕著瓜子,看見了他就連翻了幾個白眼,尋常人家的婆娘,男人出去務農,都操辦起家里的事物,或者織布賺點油鹽錢。但她是村里出了名的懶婆娘,家里的雜活全都丟給李青山,織機更是摸也沒摸過。

    李青山只做未見,徑直踏入屋中,掀開鍋蓋,鍋里別說熱菜熱飯,連殘羹冷炙也沒有。

    李大嫂陰陽怪氣的道︰“我們家里,沒米養閑人,還不快牽著牛給劉管事幫工去?”忽的想起什麼︰“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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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16:20:17
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二章 吃肉修行

    “丟了。”李青山硬聲做答,像是從迷幻世界一下被打回殘酷現實。

    “快給我去找,你敢丟了咱家的牛,看你哥回來不打死你這敗家東西,牛要是沒了,你也給我滾!”

    “那是我的牛!”李青山大步走出門外,再不走他恐怕要忍不住揍這婆娘一頓,但若真的這麼做了,就再也無法在家里  無法容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直到日暮時分,他才滿身疲憊的又回到牛棚里,發亮的眼楮在空蕩蕩的牛棚里轉了一圈,便又黯淡下來。

    李青山每日的工作,除了放牛收拾雜物,就是牽著牛到村里的地主家幫工,賺點小錢貼補家用。

    今天一天沒了牛,就只能和其他長工干一樣的活,那都是成年人都覺得辛苦的活,更何況是他個半大小子,而且還沒吃早飯。

    與身體的疲累相比,至于農莊管事的那些侮辱喝罵,反倒是日常小事了,一頭栽到在干草堆里,就什麼也不願想了,但肚子卻又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可想而知,在這樣的環境中,便是有什麼志趣,也被消磨的不成樣子,只剩下最本能的身體需求。

    李青山正迷迷糊糊,只聞“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睜開眼楮,正瞧見一只怪臉,和一對兒又白又長的獠牙,不禁嚇了一跳,清醒過來才看清是頭野豬,才剛死不久,還透著熱乎氣。

    青牛就臥在槽前,正“笑”望著他,他已經能夠隱約分辨出青牛臉上的表情。

    夜幕降臨,村屋里,李大嫂正跟李大哥抱怨︰“那小雜種,太不像個人樣,竟然連那麼大的一頭牛都弄丟了,不,一定是他偷偷賣了,不行,一定得分家,再過下去,非得禍害我們不可。”

    李大哥三十多歲,生的人高馬大,在村里也是有名的強橫,但對著媳婦卻極其恭順︰“可分了家,那幾畝好地,可是當著村里老人的面分給他的。”他們以李青山年紀太小不能耕作的理由,才佔住這片地,現在也不還,但若是正式分家,那就非還不可了。

    “劉管事不是一直想要這塊地嗎?索性賣給他們,那小雜種若是有膽,就去向他討要。”

    “可他要是不肯分呢?”

    “餓他三天,不愁他不答應?”

    二人正商量著,李大嫂忽然抽了抽鼻子︰“你聞見什麼味沒有?”

    “好香啊,好像是誰家在煮肉!”

    “這不年不節的,煮什麼肉,好像,好像,就在左近。”

    二人尋著香味來到牛棚里,只見牛棚里撐起一口鍋子,下面燃著柴火,鍋子濃湯滾沸,一股股香味四散。

    火光在黑暗中搖曳著,將李青山的影子投在牆壁上。

    李大嫂吞了吞口水︰“你這小兔崽子,從哪里偷來的肉?”她不但懶,而且饞,望著這鍋肉湯,連李青山開罪她也忘了,上前就拿起勺子攪動起來。

    倒是李大哥眼尖,一眼看見李青山屁股底下坐的東西,驚叫道︰“野豬!”

    野豬在山中可以說是極其危險的東西,一身皮糙肉厚刀劍難傷,尋常獵人見了都要退避三舍,更別說捕捉了。

    “這是我在找牛的時候,在山腳下撿來的,受了傷,大概是被獵人追的走投無路了。”李青山說出編好的理由,青牛的存在是絕對要保密的,否則傳出妖牛的風聲,保不齊何時天宮就找上門來。

    李大哥將信將疑,也笑了起來︰“兄弟你倒是傻人有傻福,待我將這豬拉到集上,定能賣個好價錢,存著給你娶媳婦。”同時他也看見了牛棚里的青牛,心中尋思,這倒也不必急著同他分家了,那牛還能干干農活不是。

    李青山看李大嫂在鍋里攪和,只想摸出一塊嘗嘗的模樣,煮肉的好心情頓時被破壞的一干二淨,“啪”的打開李大嫂的手︰“別亂動。”

    李大嫂捂著手退後,哀嚎道︰“你看你弟弟,我說他趁你不在家,就欺負我個婦道人家,你還不信,現在當你的面,你可看見了。”

    欺負你?李青山只覺得一陣反胃,你要是姓潘,還不算我吃虧。

    李大哥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你就是這麼當小叔的?”

    李青山低著頭道︰“這肉我自有打算,現在我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時候分開過了。”這是他在煮肉的時候就在考慮的事,他已不願再在這屋檐下繼續低頭了。

    李大哥沒料到自己還沒開口,李青山卻先提出來了,心下一愣便是大怒,他是個愚魯的莊稼漢子,不是能存住火氣的人,捏著拳頭上前,就要揍李青山一頓,先將這野豬拖走再說。

    李青山見他來勢不對,也站起身來,面上一片嚴峻,心中卻有些發虛,他身子骨還沒長成,疲累了一天,沒吃什麼東西,如何敵得過一個成年漢子,余光瞟向青牛,但青牛只是看戲似的看著這一幕,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

    就在李青山心中叫苦,準備挨一頓揍的時候,李大哥卻停住腳步,眼楮望向李青山的右手。

    那粗糙的大手中握著一把同樣粗糙的短刀,充滿雜質的刀刃,哪怕是經過細心打磨,也仍舊黯淡無光。

    這是李青山這些年省吃儉用,在集上買來的一把短刀,很多地方都用得到,方才便是用這把刀切肉。

    李青山頓時明白,自己這位大哥怯了,怯的不是自己,而是這把刀。而在這一刻之前,他從來沒意識到手中的劣質短刀,竟然有著威懾他人的力量。

    李青山上輩子也只是個普通學生,雖然打過幾架,也只是同學間的爭執,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與人兵刃相向經歷。

    明白了這個,李青山捏緊手中的短刀,故意向上揚了揚,仿佛野獸展示獠牙一般,雖然他妻室根本不敢使用這東西。

    李大哥立刻退後一步,李大嫂也不敢亂嚎了,到最後二人竟然退出牛棚,顯出極其失望的神色,在外面亂罵了一通,然後重新回房商量他們的“大計”。

    李青山卻是充耳不聞,甚至連肉香味都拋在腦後,只是怔怔望著短刀,里面模模糊糊的倒影出他的臉,這個幾錢銀子的便宜貨,剛剛保護了他,讓他免受了一場皮肉之苦,免遭了一場侮辱,而且保住了自己的戰利品。

    雖然是理所當然的道理,但在這一刻,卻像是豁然開朗的似的。

    青牛臥在槽前,笑望著他。

    火光搖曳,牆壁上黑色的巨人持刀而立,在這一刻,一個少年明白了力量的確切價值。

    許久之後,李青山重新坐下,抓耳撓腮的望著鍋子︰“這肉還得煮多久啊?”他本就是個無肉不歡的人,這十幾年來真是苦煞了他,爹娘在的時候還能逢年過節吃上幾口,自爹娘去罷了,割那點肉還不夠李大嫂一個人吃。

    此時縱然是面前擺著一瓶仙丹,也比不上這鍋肉讓他心急。

    豬是頭大豬,這鍋肉便足足煮了半夜。

    升騰的火焰,飄蕩的香氣, 里啪啦的響聲,聚精會神的少年,凝成一副毫無情調與詩意,卻極其質樸原始的畫面。

    最後,雖然連鹽巴都沒撒一點,更別提其他的調料,卻讓李青山吃的差點把舌頭吞下去,不拘肥瘦,幾斤熟肉下肚,最後連肉湯都喝的精光。

    若此刻有人問李青山幸福是什麼,他定然回答幸福就是一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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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23 16:20:41
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三章 分家受辱

    李青山心滿意足的躺在干草堆里,舒展四肢,不知不覺間,昏昏睡去。

    這一夜,他沒有再夢到前世。

    而在離牛棚不遠的茅屋里,李大夫婦,則被這肉香味折騰的輾轉反側,也是直到大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清晨,雞剛鳴過三聲,一個穿著翠綠綢衫的矮胖子,來到田間地頭,他不是旁人,正是這小小臥牛村中的最大地主劉老爺,也就是李大夫婦口中的劉管事,只因他在城里給大戶人家當過管事,年紀大了便得主家恩賜,衣錦還鄉。

    但他仍要人稱他劉管事,以彰顯自己和這幫泥腿子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並與尋常的土包子地主區分開來。又因村里的大半土地都被他使各種手段吞並,所以又有個雅號名為“劉半村”。

    若說劉半村有什麼志向的話,那自然就是變成劉全村,不過這不能著急,用他在城里先生口中聽來的話來說,就是徐徐圖之。他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定能實現這個願望,到時候這村里的人都是他的長工,他就是這臥牛村里的土皇帝,要怎樣便怎樣。

    但劉管事現在心中卻有些不喜,只見自家的土地上,沒幾個長工在干活,招招胖手︰“怎麼才這幾個人?其他人呢?”

    一個長工陪著笑臉道︰“劉管事,都去幫李二蓋房子。”

    “李二,哪個李二?”

    “就是那個放牛郎啊!”

    “老子當然知道,他哪來的錢?”

    “那小子走了狗屎運,白撿了一頭大野豬,村里只要願意去幫他蓋房子的,就送一大塊豬肉,就在臥牛崗底下,現在熱火的很。”

    “那你怎麼不去?”

    “我跟他翻過面皮。”長工訕訕說著,心中萬分不舍,那可是肉啊,尋常哪里吃的上。

    劉管事拈拈八字須︰“走,咱們也去看看。”

    一覺醒來,李青山就開始著手分家之事,當務之急,就是給自己造一座像樣的屋子,不能再寄人籬下。

    以前的他是沒這樣的能力,但有了這頭大野豬,許多事情都迎刃而解,稍一招呼,就有許多人來幫工,他也算是見識了豬肉在這個世界的魔力。

    臥牛崗下,柳暗花明,風景秀麗,若擱在前世,這樣的地方,不是旅游景點,便是富人別墅區,哪輪得到他來佔據,而且此地遠離村落,也方便他保守秘密,可以放心同青牛交流。

    李青山便站在眾人之間,往來指揮,心情說不出的舒暢,些許有些明白了青牛所說的吃肉的含義,不止是強化身體而已。

    若是衣食無著之人,為了果腹整日營營苟苟,哪還有心思做別的事情,更談不上什麼見心明性。

    劉管事站在遠處遙遙的瞥了一眼,自言自語道︰“這麼說,他們兄弟是要分家了。”卻剛巧看見,李大夫婦,也在遠遠的觀望,見自家兄弟起了新居,不但不高興,反而是恨得咬牙切齒,心中便有了算計,笑著走上前去。

    不過十余日功夫,一座新居落成,眾人領了豬肉散去。

    李青山滿意的望著新居,雖然只是尋常的土坯房,上面蓋著茅草,他就站在籬笆圍成的小院里。但這即是他的新家,是他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第一步。

    這些天來,他每日肉食不斷,臉色恢復紅潤,站在那里也多了幾分底氣,雖只是十幾日功夫,身材卻似憑空長了幾寸。

    正在李青山高興的時候,一個鶴發雞皮的老太婆踱進院子里,嚇了一跳似的︰“李二郎,你這屋子蓋的不好啊,大凶啊!”

    李青山一皺眉頭,這就是小時候灌他符水的神婆,整天神神道道裝神弄鬼,糊弄這些愚昧落後的村民,他向來對她沒什麼好感,不過她在村里威望甚重,村里有什麼婚喪嫁娶全都要向她問卜,當然在問卜的時候,當然少不了敬神的祭品。

    李青山也不敢怠慢,行了個禮道︰“您怎麼來了?”

    神婆看也不看他,在屋子里左顧右盼道︰“這里有陰氣,有邪祟,還好我有準備。”她一手持著瓦罐,一手持著柳枝,用柳枝沾了瓦罐里的水,在屋里院里隨意揮灑,口中亂七八糟的吆喝︰“快走啊,快走啊……”

    李青山阻攔不得,只得任憑她胡鬧,他雖然已經信了鬼神之說,但才不信這里有什麼陰氣邪祟,他身邊就跟著個實實在在的精怪,若真有什麼不對勁,青牛自然會告訴他,哪輪得到她。

    神婆灑完水之後,仿佛幫了李青山大忙一樣,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無非是李青山能有這個運氣,都是全憑神賜,現在到了還神的時候了。敬神的最好東西,自然就是野豬剩下來的大豬頭。

    李青山才算是明白了她的來意道︰“恐怕不是神要吃,是你要吃吧?”

    對于李青山的小小無禮,神婆勃然大怒,挺著身子用另一種聲音道︰“李青山,你不聽本神的勸告,是要有禍患的。”

    李青山知道這是她請神附體的把戲,尋常村人見了這一招,就是那膽大也嚇得面無人色,跪下來叩頭,就是原本的李青山也不敢完全不當回事,但是金時今同往日,他抱著手臂看笑話似的︰“福禍無門,惟人自召,與神何關,您請吧!”

    神婆見這一招竟然沒有用處,訕訕恢復原狀,陰森森的道︰“你等著!”

    神婆走後不久,禍患果然來了。

    一個村人來請李青山到祠堂里去一趟,村子雖小,規矩甚多,他同哥哥分家的事,理應是要到祠堂里,當著村中長者的面分割清楚,不過也得他先提出才是,難道他那哥哥竟搶了個先。

    李青山隱隱覺得有些不安,青牛卻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得硬著頭皮。

    所謂祠堂,不過是一個門洞很深的小屋子,但卻是村里少有的磚石建築,里面供奉著李劉兩家先人的牌位。

    黑漆漆的屋子里,幾位老人分列左右,當首的便是臥牛村的村長,年過六旬,身子佝僂的不成樣子,也是李家的人,照輩分李青山還要叫他一聲爺爺。

    李大夫婦已經等在哪里,看見李青山就狠狠的瞪過來,倒似李青山怎麼害了他們,隱隱的帶有幾分報復的快意。

    李青山不理會他們,只向眾位老人行了禮,便在村長的主持下開始分家。

    原本李青山想著,他的東西也就那一頭青牛,與幾畝田地,沒料到實際上卻比他想象的要復雜的多。

    村長一臉公正嚴肅,亂七八糟的雜物,分給了李青山許多,精細到了一支勺子,一雙筷子。

    每說出一樣東西,李大嫂就肉痛的抽搐一下,看李青山的目光越發的惡毒。

    李青山不為所動,泰然自若,而且那些生活雜物,也都是用得上的,免得他去重新置辦。

    足足分了大半個時辰,村長方才停下,用渾濁的雙眼環顧左右︰“你們可有什麼不服?”

    李大夫婦都道服氣,李青山卻覺得不對︰“爺爺,還有那幾畝田地?”

    “什麼田地?”

    李青山愕然,當初爹娘離世的時候,可也是當著這位的面,說的清清楚楚的,就是怕大哥欺負了他,要這位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公道。

    李大嫂已經說開了︰“你年紀小不曉事,那兩個老東西借人家的銀子的不還,早已經抵償給人家了。”

    李青山勃然大怒︰“你叫我爹娘什麼,你再說一遍?”雖然沒有特別深的感情,但那也是他在這一世的生身父母,怎能容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肆意侮辱。

    李大哥卻已擋在李大嫂面前,幾個漢子也從祠堂外走進來,顯然是早有準備。

    李青山且注意到,這幾個都是村里的潑皮無賴,平日里就是偷雞摸狗,欺男霸女,不會講什麼同村人的情誼,下起手來絕不會留情。

    村長暗罵了一聲蠢婆娘,嘆息道︰“字據我都查驗過了。”

    “字據在哪里?”

    李大哥道︰“我們拿回來已經燒了。”

    “不知是欠了哪一位的銀子?”

    李大嫂得意的道︰“村里的劉管事,你有膽就上去去要,看劉管事不剝了你的皮,怎麼著,老娘就是欺負你個忘恩負義的小畜生。”那幾畝地都是良田,很是賣了些銀子,算是彌補了沒吃上豬肉的虧欠,她下定決心,一回家就去買只雞來吃。

    李青山直氣的渾身發抖,指甲刺進手心里。

    憑他兩世為人的經歷,如何不知就里,莊稼人視土地為命根子,怎麼會隨便抵償給人家,他那爹娘也是在土里刨了一輩子食,又怎麼會借人銀子。

    這分明是合起火來欺負他,失卻了土地,他若是想吃上飯活下去,就只能去劉管事莊子里當長工,縱是有天大的氣也得受下來,真是好算計。

    李青山在家中被哥哥嫂嫂冷眼相待,無非就是吃穿的差些,尚且能夠接受,但哪像這樣顛倒黑白。他前世混跡網絡,自以為什麼社會黑暗面都見過了,並為之憤怒喝罵。但當這種事落在自家頭上,才發覺是如此的難忍。

    他若是應了,就算是服了村里的分配,再無申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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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四章 酒酣殺人

    祠堂中的氣氛一時僵滯起來,村長面沉如水︰“怎麼,李二郎,你不滿我的安排嗎?”那幾個潑皮無賴已開始摩拳擦掌,為首的瘌痢頭更將一把砍柴刀提在手里。

    其他老人要麼閉上眼楮,要麼勸道︰“小二,不要賭氣。”“胳膊擰不過大腿。”“劉管事許你還去莊子里幫工,多給你開工錢,怎麼沒一口飯吃。”

    李青山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不知道怎麼出的祠堂,出門時還被那癩痢頭絆了一下,差點跌倒,拋下身後一片大笑。

    路上遇見那神婆,她自得一笑︰“禍患,禍患,你若現在奉神,來來得及。”

    李青山回到臥牛崗下的新居中,倒頭躺下,心中再沒半點歡喜。

    日落西山,天色昏暗下來,雞鳴狗叫之聲漸熄,村莊又恢復了平靜。

    青牛從門外踱了進來,李青山支起身子,剛欲開口,青牛便道︰“我都看到了,但我沒幫你。”

    “我沒想要你幫,我也不在乎那幾畝田,我只是……”

    “咽不下這口氣?”

    “是。”

    “天下黑白不分,是非顛倒的事多了,莫說你這小小凡人要受氣,縱然是法力通天的仙佛大聖,也有委屈受辱的時候,你這點小氣算得了什麼?”

    李青山瞪著眼楮︰“可我不願受。”他忽的又想起那把短刀。

    青牛沉默著望了他良久,忽然大笑起來︰“好好好,不願受就對了,大丈夫行事,快意恩仇,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仇必報,我原看你這些年來意志消磨,但胸中竟還有些男兒血氣,也唯有如此,才配讓我教上一教。”

    李青山楞道︰“你在考驗我?”

    青牛抽了抽鼻息道︰“這也算考驗?不過是問問小子你想走哪條道?”

    “哪條道?”李青山不明其意。

    “世上道路萬千,既有忍氣吞聲明哲保身之道,也有仗劍而起殺身成仁之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神有神道,鬼有鬼道,各道有各道的風光,各道有各道的取舍……”

    李青山聽它“道”個不停,直覺頭昏腦脹,難道你還要唱一曲“道道道”給我聽嗎?聽到後來,一口打斷道︰“我自求我道!”

    青牛先楞後喜︰“你竟聽明白了,沒錯,大道萬千,我自求我道。”不知從哪里取出一個大葫蘆,葫蘆自動飛入李青山手中︰“你既然不肯忍氣吞聲,我便教你不必忍心吞聲的辦法。”

    李青山只覺手中沉甸甸的,有什麼液體在其中晃蕩,打開葫蘆塞,一股酒氣襲來。

    李青山苦笑,吃肉之後,便是喝酒嗎?貌似合情合理的很,但誰家修行是要憑這兩樣,若是吃肉喝酒就能成仙,那天下有錢人就都成仙了,莫非仙人都是酒囊飯袋?

    青牛只說了八個字︰“肉強體魄,酒壯肝膽。”

    李青山一咬牙,一仰頭,咕咕嘟嘟把酒灌了下去,雖然不過是村中濁酒,但這一葫蘆酒下肚,他也覺得天旋地轉起來,目光直愣愣的望著青牛,難道是要他借酒消愁?

    “去殺個人,我就教你修行。”青牛說的極其平淡,像是說著什麼微不足道的事,說罷就臥了下來。

    李青山只覺一股涼氣從背後升起,他恍然間發現,眼前的並不是一頭陪他耕了十幾年田的勤勞老牛,而是一頭真正的牛精牛怪,它所傳授給自己的,絕非沖虛平和的仙佛之道,而是凶狠霸道的妖魔之道。

    它還沒教過他任何神通功法,只是讓他吃肉、喝酒,現在還有殺人。

    真的要去殺人嗎?一張張臉浮現在他眼前,他是恨這些人,恨不得殺了他們,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敢這麼做,青牛也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要酒壯肝膽。

    這算是投名狀還是拜師禮?

    回想今天的遭遇,酒意上涌,怒氣橫生,李青山仰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殺誰?”

    “這是你的事,先說好了,我不會幫你,也不會救你,我只是一頭普通的牛。”

    今夜的月色明朗,在大地上灑上一層白霜,李青山獨自走在白霜之上,只覺得頭頂的圓月亮的耀眼,恨不得來一片陰雲將它遮住。

    村中一片寂靜,李青山腳步搖晃的在村中亂走,心中一片茫然。

    來到一座破房子前,房中傳來喧嘩的人聲,李青山聽的真切,正是今日祠堂里幾個潑皮,他忙貼著牆根蹲下,聽他們說些什麼。

    “今天這頓酒來的真容易,不過是到祠堂里站了一站,劉管事就賞了這麼多。”

    李青山一下就認出了這個聲音,劉癩痢,村里有名的潑皮無賴,整日游手好閑偷雞摸狗,他性情乖戾凶狠,身上常帶著一把砍柴刀,村里人都有些怕他,縱然是捉到了他偷東西,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其他潑皮也以他為首。

    “這都是大哥你的威風,你沒看那小子的臉色,都嚇白了。”房中一陣哄笑。

    李青山不知自己當時的臉色如何,但現在定然是通紅,酒意混合著怒氣直沖頭頂。

    “可惜那慫包沒有動手,我也好久沒活動拳腳了,本來準備拿那他練練手,那廝向來不把我放在心上。”

    李青山兩世為人,只是不像是普通村民那麼害怕他罷了,卻沒料到就召來這樣的敵意。

    “大哥想要揍他還不容易,那個傻蛋把房蓋在村外,咱哥幾個蒙頭揍他一頓還不簡單,順手把他的牛也牽了,拉到集上去賣了,還能換幾頓酒錢。”

    其他潑皮紛紛符合。

    李青山吐出一口酒氣,握緊懷里的短刀。

    劉癩痢喝了一肚子酒水,來到屋外撒了泡尿,卻不回轉屋中,而是沿著小道向村南走去。

    李青山心中奇怪,立刻跟了上去,只見他來到村里有名的劉寡婦門前,一陣呼喝要她開門,才知道他要做什麼。

    門扉禁閉不開,屋里連燈光也不亮,顯是怕了他。不遠處也有幾間茅屋,但竟然沒人理會。

    劉癩痢借了酒興說了許多污言穢語,狠狠踹了幾腳門,罵罵咧咧了一陣,引得村中犬聲大吠,才轉身離去。

    門里劉寡婦心神略定,透過門縫悄悄向門外望去,只見劉癩痢果然走遠了,才放下心來,忽而眼前一晃,只見一個身影緊跟著劉癩痢而去,夜色昏暗,也看不清衣著長相,只當是他的跟班,心中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對。

    李青山跟著劉癩痢到一個荒僻之地,心中一橫,大喝一聲,猛撲上去。

    劉癩痢大驚回頭,只見一把黯淡無光的短刀向他刺來,酒頓時醒了一半,想要奔逃反抗,卻是手軟腳軟。他尋常只是拿刀嚇唬嚇唬老百姓,打過幾次群架,哪里經歷過真正的生死搏殺。對方雖只是個少年,但那股決斷和殺氣撲面而來,直似山中猛獸。

    毫無阻礙,一刀入體,李青山也沒料到平日里耀武揚威的劉癩痢竟然如此不濟,看著劉癩痢驚恐哀求的神色,他仿佛醉的更深了,眼楮隱隱透出紅光,腦袋仿佛停止運轉,只有手上動作不停。

    刀芒血光在黑暗中亂舞。

    待到李青山冷靜下來,劉癩痢已經倒在血泊中,死的不能再死,濃重的血腥味在這月夜,也透出幾分清冷的味道。

    李青山強自鎮定,折身便走,一口氣奔到臥牛崗下的溪流旁,方才停下腳步,借著水流一照,不禁嚇了一跳︰“這還是我嗎?

    水中倒影出一個滿身血跡的少年,抿著嘴唇雙目圓張,猶帶著未曾散盡的殺氣,十分恐怖。

    李青山捧著冰冷的溪水,將身上血跡清洗了一番,才回到茅屋中,也不理會臥在一旁的青牛,一頭倒在床上。

    這時候,雙手才顫抖起來,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衫,酒已完全醒了。

    青牛笑問道︰“你不逃嗎?”仿佛不是它讓李青山去殺人的。

    李青山道︰“殺個那樣的東西,還用得著逃?”他之所以選定了劉癩痢,並不只是一時沖動,那廝在村中壞透了,沒人替他出頭,民不舉官不究,只要他不留下太顯眼的證據,死個這樣的人物,多半是不了了之的後果。

    青牛眼中贊許更深,要找個一怒殺人的匹夫容易的很,但要知道什麼人該殺,什麼人不該殺,怎麼在殺人的同時保全自己,那就很不容易了。而眼前那份鎮定自若哪怕是裝的,也可見此子的心志。

    李青山顫抖的雙手瞞不過它的眼楮,但在它的眼中,那不但不可恥,凶蠻的不把殺人放在眼中的家伙到處都是,但能將這份緊張恐懼壓抑到現在才爆發出來,當真是了不得。

    過了良久,青牛問道︰“感覺如何?”

    “好可怕,好痛快!”這是李青山的真心話,在恐懼過後,竟有一股說不出的酣暢淋灕,胸中郁結之氣消解了大半,回想起當初看《水滸》,林教頭風雪山神廟,武二郎血濺鴛鴦樓的感覺。

    青牛嘿然一笑︰“快些睡吧,明天事情多著呢!”

    李青山心中一動,露出歡喜之色︰“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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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五章 九牛二虎

    青牛不答,閉上眼楮。

    李青山平躺在床上,面上雖保持著平靜,心潮卻是澎湃的不能自抑,直到大半夜還沒睡著。但心里緊繃的那根一旦松弛下來,就感覺比干了一天農活還要疲憊,一下子沉入睡夢中。

    這一夜,他夢到與千萬人為敵,直殺的屍山蔽日,血海星沉。

    一覺醒來,夢如潮水般消退,陽光明晃晃的照進來,已在三竿之上。

    劉癩痢之死,仿佛在油鍋里滴了一滴冷水,在村里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這廝在村中作惡多端,如今終于死了,尋常村民無不拍手稱快,口稱報應。

    但接下來就是猜測是什麼人干的?同劉癩痢有仇的雖然多,但敢報仇的卻沒幾個,小村里沒有秘密,村里人一思量就想到了昨天的祠堂的事,而那個人偏偏還沒來看這樁大熱鬧,更讓人確信自己的猜測。

    “李二郎殺人了。”

    “看他平日悶不吭氣,竟有這樣的膽氣。”

    “現在怕是已經逃了。”

    在低低的議論聲中,卻有李大夫婦臉色慘白,劉管事和李村長面沉如水,那幾個潑皮更是嚇得腳軟,昨夜若是他們出去,是不是現在就躺在這里。

    不知誰一聲驚呼︰“李二郎來了。”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路,李青山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到劉癩痢的屍首旁,昨夜天色昏暗還不覺得,今天一看也覺得死相可怖,但他面上絲毫不露聲色,只道︰“死得好。”目光自左至右,掃過人群。

    所有人都覺得,一夜之間,李青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有些令人畏懼,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覺得脊背發寒,而那幾個當事人,更是嚇了一跳。

    李村長道︰“給我把李二捆起來,送到祠堂里去。”

    臥牛村實在偏僻的厲害,基本上處于自治的狀態,有什麼事情都是村里老人們商量解決,哪怕是人命案子,也得他們先把人抓起來,送到衙門去,別指望衙門的大爺,跋山涉水幾十里來到這樣的破地方拿人。所以基本不同衙門打交道,直接在村里動私刑。

    村民一陣騷動,李青山揚眉喝道︰“誰敢?”縱然沒有兵刃在手,他攜殺人之威,直似刀劍出鞘,鋒芒畢露。

    村民無人上前,卻也不止是畏懼李青山。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在,村民的思想更是質樸︰村長你如此勾結豪強,欺負良善,有什麼資格命令我們。二郎也是鄉親們看著長大的,還叫你一聲爺爺,你也真下得去手。這劉癩痢死有余辜,二郎這麼做是為民除害。

    “這劉癩痢自己喝醉了酒,一跤跌死的,關二郎什麼事。”說話卻是和劉癩痢有著大仇的張五哥,劉癩痢曾趁他下田的時候,意圖欺負他媳婦,他當時便恨不得與這廝拼了,只是被媳婦苦苦勸住,如今見他橫屍倒斃,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就是跌死的,這都是老天爺的報應。”

    一時間人聲鼎沸,都說劉癩痢死于意外,渾然不管地上的劉癩痢身上的窟窿眼,望向李青山的目光,都多了幾分敬意。

    李青山忽然有些動容,這就是所謂的民意,

    李村長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在村中的權威,定然大受影響,而且他也真有些害怕李青山的報復,早知道這小子如此凶狠,他定然不會為了些許銀子,就歪這個嘴。村民不聽他的指揮,那幾個潑皮更比普通人還不如,已經偷偷溜走了。

    他唯有望了一眼劉管事,他應能指揮的動家中的家丁長工,但劉管事只做未見,反正當初是李大硬要把地賣給他,他又不曾出面,他家大業大,何必為了這區區小事,與這樣的強人硬踫,而且一不小心激起民憤,更是得不償失。

    不知不覺間,他已將李青山當作了強人來對待。

    “妖孽附體,妖孽附體,我早說過,我早說過。”神婆忽然指著李青山嚎叫起來。

    村人神色都是大變,不由自主的離李青山遠了些

    李青山上前將她一腳踢倒︰“你這老賊婆,要誣賴我到什麼時候,敢再說一句,便撕爛你的嘴。”

    神婆“哎呦”一聲,不敢說話,只拿怨毒的眼神盯著他。

    李青山夷然無懼︰“你若真有神通,就讓你那些神鬼來找我好了,看我怕是不怕。”言罷,他便昂首走出人群,直走到無人之處,氣勢方才一泄,只覺心跳的厲害,但知道這一步他是走對了。

    若是因為害怕而藏匿在家中,給李村長調動村人的時間,恐怕到不了晚上就有人來拿他,憑他現在的身板,還真敵得過三五條大漢不成。唯有兵行險招,先在氣勢上壓過旁人,又得了公理,才能真正的安然無恙。

    回到茅屋,青牛已是等候多時,上下打量著李青山。

    李青山也意識到了氣氛的異樣,上前恭恭敬敬的一拜,抬頭笑問道︰“牛哥,可還需要擺一場拜師宴?”

    青牛道︰“你的酒肉,哪一樣不是我弄來的,還說什麼拜師宴。”

    李青山攤手道︰“我幫你打些嫩草回來還不成嗎?”

    青牛眼神一沉︰“不說玩笑話,你既存殺人之心,我才教你這殺人之藝,將來也少不了同人爭鋒斗力,再無一天平安日子好過,若是道行不夠,為人所殺,也當死而無怨。”

    “弱肉強食,到哪里都沒什麼分別,不敢說無怨,無悔而已。”

    青牛道︰“好個無悔,你既然下定決心,我便傳你一套《牛魔大力拳》,待你練出一牛之力,扎下根基,再傳你《虎魔練骨拳》,二法兼修,便可練出道家一門神通‘九牛二虎之力’,介時人世間你大可橫行。”

    “九牛二虎之力?”李青山初聽覺得普通,九頭牛兩只老虎,又有什麼出奇的,都是最普通的家畜野獸,也配得上神通的稱呼,就能橫行人世嗎?

    但他細細想來,卻覺心中震撼,他放了十幾年牛,深知一頭牛的力量有多大,一頭公牛的力量能抵得上十個壯年男人,只要能得到一牛之力,便能披甲持戈,沖殺于戰場之上,當得起猛將的稱謂。

    九頭牛兩只老虎是沒什麼出奇的,但若是這些力量全都合在一個人的身上,抬手間便有千鈞之力,又有何人能擋,便是呂布重生,李元霸在世,也擋不住他輕輕一拳。

    “不過既然是道家神通,為何稱為牛魔虎魔?”

    “這門神通原是上古神通,現在已經失傳了。”

    李青山聽見“上古”二字就興奮了,在他的認識中,任何靈丹妙藥秘笈法寶,只要和這兩個字扯上關系,無不是強大無匹。

    但青牛接下來的解釋卻讓他大失所望,因為這門神通失傳的原因竟是太難用,被後世的奇才高人們創造的其他神通法術所取代,簡而言之就是被淘汰了。

    上古先賢固然厲害,但後人未必就比不上前人,況且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當世修行者,重視煉氣而輕視煉體,甚至將肉身指做臭皮囊,這種追求蠻力的神通,自然不會再被放在眼中。”

    “呵,你也不用太失望,我教你的這神通,已經不是原版,而是一個妖族大能加以改進過的,所以才稱為牛魔虎魔,牛魔煉體,虎魔煉骨,由魔入道。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威力也要強的多。”

    “我以人類之軀,修行這門神通可有什麼弊端?”

    “不知道,因為沒人嘗試過,說不定會走火入魔,變成妖魔。”

    青牛說的輕松,李青山卻唯有苦笑,修煉失傳已久的古老神通也就罷了,至多變成“怪人”,被其他的修行者嘲笑。修煉經妖魔之手改版過的神通,卻有可能變成“怪物”,說不定就會被斬妖除魔了。

    而他現在不是挑肥揀瘦的時候,李青山思慮片刻,深吸一口氣︰“就請牛哥你教我這門神通。”若有人明白他此刻改變命運的渴望,就會明白縱然是魔鬼的援手,他也會接受。

    青牛便將這《牛魔大力拳》的精要同他細細講來,李青山立刻習練,一招一式的比劃起來,活動筋骨,運作四肢。

    耀眼陽光之下,樹蔭婆娑之間,一頭老牛一個少年,老牛悠閑橫臥,信口指點,少年神情肅穆,凝神靜聽。

    青牛雖不能親身演練,但每發一言,必然切中要害,讓李青山豁然開朗,對《牛魔大力拳》更增添了一分理解,練的越發起勁。

    青牛口中雖然漫不經心,但心中對這“弟子”的悟性也甚是滿意,不愧是開啟了宿慧的人物,這種人必不會久居于草莽之間,不幸生在這深山村落中,實在是命運不濟,龍游淺水,虎落平陽。

    否則到任何一個繁華的城池中,無論是學武還是習文,早就脫穎而出,成了一方俊杰,不會受幾個村中愚夫的氣。

    不過正因為如此,這塊大好材料才能落到它的手中,它所想要教的又豈止一個俊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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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六章 了小恩仇

    青牛見到多少驚才絕艷的所謂天才,一個個天賦異稟,運氣如神,但最後能有所成就的卻沒有幾個,反倒是許多原本默默無聞的平庸之輩,一舉成名天下知,走到了這條修行道的最高峰。

    這些年來,它有意冷眼旁觀,任憑李青山受艱辛磨礪,關鍵時刻方才出聲,仿佛一個名匠,在慢慢錘煉手中的材料,只為將之鑄造成一把絕世神兵。

    凡俗之人在意的,都是天賦機緣這些外物,但它看重的卻是一個人的心志,你若是個心志堅之輩,我縱然給你天大的機緣,你又能否承擔的起。

    如此這般,一個願教,一個願學,自然進步神速,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李青山便對《牛魔大力拳》有了大略的了解,隱隱把握住了其中的概要。

    牛魔大力拳雖為拳經,但重在煉筋骨皮肉,強化身軀,拳法反倒是其次,一共也不過三式,分為“牛魔頂角”,“牛魔踏蹄”,“牛魔運皮”,都是拳法中最基本的招式,卻又能由簡至繁,衍生出無數種變化。

    當然,把握是一會兒事,習練又是一回事,想要有所成就,少不得日積月累的時間消磨,而練這門神通,最根本的兩樣東西,李青山都已見識過,那便是酒肉。

    什麼神通道法,也不可能無中生有,平白將人變得力大無窮,法力滔天,少不了引納轉化的過程,聚日月精華,吸天地靈氣,道行到了深處,可以餐風飲露,闢谷絕食,便是用天地靈氣,代替了凡間的食物。

    李青山不過是一介凡人之軀,哪有本事溝通天地靈氣,也尋不來仙丹靈藥,便只有從這些最尋常之物下手,不斷的補充煉化精氣。

    李青山縱然是吃了幾天肉食,但身體仍不夠強健,勉強將這三式演練了一遍,汗如雨下,氣喘吁吁,肚子里一陣亂叫。

    挨到中午時分,他像是餓了三天一樣,將剩下的野豬肉,一口氣吃的一干二淨,食量竟然比第一次吃肉還要大。

    中午也不能躺下休息,而是打坐養氣,體會著莫須有的氣感,直到身體恢復了差不多,就再練一套拳法,如此循環往復數次,直到傍晚時分,李青山已是精疲力盡,連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了。

    三個人影偷偷摸到李青山的茅屋前,李青山聽到響動,走出門房,卻見是常跟著劉癩痢胡混的三個潑皮,怕是要為他們的大哥報仇,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現在精疲力盡,怎麼是對手,而且就算是平日,也敵不過三個人。

    卻沒想到,三個潑皮看見了他,好似耗子見了貓一樣,納頭便拜,口呼︰“饒命。”

    到讓李青山愣了一下,問道︰“你們來這里做什麼?”

    他哪里知道,三個潑皮見了劉癩痢的死狀,嚇得肝膽欲裂,只怕李青山殺了劉癩痢還不肯干休,今夜便要來找他們的麻煩,便硬著頭皮上門來解釋,只說自己也是被人攛掇驅使,一切罪過都是引頭的劉癩痢,和背後的劉管事。

    李青山道︰“不用說了,這些事,我都知道。”那天晚上他可聽的真真切切,但當然不能一口應下來,殺劉癩痢的就是他。

    三個潑皮心中一顫,想到那天晚上,這位凶神就在窗外,越發覺得恐懼。

    李青山依稀有些明白這三個人為何如此害怕了,他記得前世他所在的小城曾鬧過殺人逃犯,各種謠言滿天飛,嚇得晚上沒人敢上街,而他便是套上了這樣一層殺人者的光環。

    惡人也是分等級的,三個潑皮只是偷雞摸狗的“小奸小惡”,對上他這樣的“大凶大惡”,就唯有俯首帖耳。他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有些異樣,他還沒練成什麼神通,只因些許心思的變化,在村中的地位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這些變化的,都是由青牛所引起的,或許這也算是化腐朽為神奇吧!

    李青山也不理會他們,勉力又將《牛魔大力拳》習練了一遍,這次有三人在場,練的格外用心。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一旦被人發現黔驢技窮,後果不堪設想。

    三個潑皮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看著,他們在村里這麼多年,從來沒聽過李青山還懂得拳法,在昏暗中李青山的動作強悍而充滿力度,顯然不是糊弄他們,不由得想起神婆所說,說不定李青山真的是被妖魔附體。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直嚇得腿肚子轉筋,想要離開又張不開嘴,只怕李青山突然現出原型,將他們一口吞了。

    李青山練完,命令道︰“你們跟我來。”自顧自的走出門外,三個潑皮相視一眼,只得跟在後面。

    這個時候,許多村人正在門前吃飯,同李青山熟悉些就小心翼翼的打聲招呼,不熟的就趕緊躲回屋里,縱然在白天,是他們出于義憤保護了李青山,但面對這個殺人者,沒有人心中不感到恐懼。

    三個潑皮得平日跟著劉癩痢胡混,劉癩痢仗著凶狠,在村里還襯幾分臉面,他們卻是人厭狗嫌,哪有這樣的威風,一時之間忘了恐懼,倒覺得得意起來,若是能跟著李二郎,可比往日要氣派多了。

    更有老人嘆息,雖然誅了劉癩痢這禍害,只怕又生出個更大的禍害來,至少劉癩痢手上沒人命,大家還沒這麼怕他。

    李青山也是以一種近乎新奇的感受,走過這條他走了無數遍的道路,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已不再是往日的李青山了。直來到一所茅屋前,想想不久前他還在這里窘迫潦倒,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門中李大夫婦,心驚膽戰抵著門,李大哥手里拿著杠子,李大嫂手里握著菜刀,那幾個潑皮怕的事情,他們何嘗不怕。不過和那幾個潑皮不同,他們手里捏著賣地的銀子,若是向李青山服軟,這錢就保不住了。

    于是今天他們連農活也沒去做,只是在家中商量了一整天,最後還是李大哥下定決心︰“他就一個人,我們還怕了他不成?他若敢來,我就替李家除了這個孽障。”但硬氣話還沒說多久,就見李青山帶了三個人上門,頓時嚇得躲回屋子里。

    李青山道︰“把他們都給我揪出來。”

    三個潑皮被他威勢所懾,不敢不服,欺負這樣的小老百姓,可是經驗豐富,呼喝著闖進門中。李大夫婦立刻繳械投降,不敢放抗,只嚇得面如土色,顫栗不已。

    “二弟,二弟,你這是做什麼?”李大哥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李青山道︰“我不是來找你的。”對李大嫂道︰“賊婆娘,你平日辱我也就罷了,昨日敢辱我父母,今日必饒不了你。”

    李大嫂被她一瞪,嚇得腿軟,再無平日里的囂張模樣︰“小二,那是我信口胡說,我可是照顧了你十幾年,咱們都是一家人。”

    李青山冷笑道︰“一家人?不說也就罷了,說起這個,還有賬要算。先說說昨天那幾句屁話,要怎麼辦?”

    一個瘦瘦小小,猴子似的潑皮,諂媚的道︰“這哪用大哥你動手,小弟知道規矩。”說著話擼起袖子,就往李大嫂臉上打去。

    李青山抓住潑皮的手,昨日在祠堂中他真是恨不得這麼做,但今日看他們顫栗的樣子,反倒有幾分于心不忍,想起這兩位畢竟還是自己的兄嫂,怎能讓他們受辱于這樣的無賴之手。

    但是當行之事,不能不行,他靈光一動,對李大哥道︰“難道她罵的就不是你的生身父母?你就不知道教訓一下?”

    李大哥醒悟過來︰“是是是!”生怕李青山不滿意似的,用足了力氣,狠狠打了李大嫂幾個耳光,李大嫂的臉登時腫了起來。

    李青山倒覺得自己這大哥,打的很痛快的模樣,不知是不是借機報仇,反正他的氣消了大半,問道︰“說是家人,我且問你們,賣地的錢在哪里?”

    李大嫂紅腫的臉色登時蒼白,李大哥也是悶頭不吭聲,那些錢就是他們的心頭肉,李青山這是要割他們的肉啊!比起還這筆錢,他們寧可挨頓打算了。

    李大嫂忽然撒潑起來︰“你打死我吧,你打死你親嫂子,看有沒有官府來抓你,我不知道有什麼錢,你要想要就去跟劉管事要吧!”

    李青山厲聲道︰“你真當我不敢嗎?”這已不再是裝腔作勢,昨夜殺劉癩痢那股殺氣,仿佛借著夜色又回到了他身上,那個溪水倒影中,滿身血跡雙目圓睜的少年,已經同他融為一體。

    一旁三個潑皮只覺得身上發寒,忍不住退後一步,驚懼的望著李青山。

    而首當其中李大夫婦,更是嚇呆了,生平哪里見過這樣恐怖的人,難以想象眼前之人是同他們相處了十幾年的李二郎。

    最終,一袋銀子交到李青山手中,李青山掂了掂,望著面無人色的李大夫婦,心中嘆息,只為了這點銀子,就要將親兄弟逼迫到如此程度,他轉身便走,三個潑皮連忙跟了上去。

    李大夫婦正要抱頭痛哭,銀袋滑過一道曲線,“啪”的落在他們面前。

    李青山的話語遠遠傳來︰“你們雖將我當奴僕,輕賤欺辱于我,但也是因為你們,我才能活這麼大,從今之後,恩怨兩清,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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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七章 發大誓願

    銀子失而復得,李大夫婦,都露出驚喜之色,李大嫂連臉上的疼痛也顧不得,忙將那銀袋收進懷里。

    三個潑皮相顧咋舌,都流露出佩服的神色,那可是不小銀子啊,足夠揮霍好一陣子了,竟然如此輕易丟在地上。望著李青山的背影,若原本只是懼怕的話,那現在就隱隱多出了許多敬意。

    這般恩怨分明的好男兒,原以為只是說書人胡謅,沒想到能親眼見到,小小年紀便能如此,將來定然是個人物,原本因李青山年紀太小而生出的意思輕視,此時也完全消去。

    李青山大踏步的走在前頭,日落西山,青山寂寂,他覺得無比輕松坦然,仿佛卸下了看不見的包袱,身上憑空多了一股氣力,連疲憊都消失一空。他隱隱覺得,若是此時再讓他習練《牛魔大力拳》,定然比白日里要順暢許多。

    這並非是他的錯覺,無論是道家的神通,還是凡俗的武功,都要講究與習練者的心意相合。《牛魔大力拳》原本就是大開大闔功法,要的便是心念通達,勇猛精進。

    李青山痛快了卻這樁恩怨,心中再無塊壘,自然是暗合了其中的精義。

    回到茅屋中,李青山目光炯炯的望著三個潑皮︰“方才倒是多謝你們了。”若非這三個潑皮壓陣,他那兄嫂肯定沒那麼容易就範,若是揮起木杠菜刀耍起蠻來,他還真沒有什麼辦法,說不定反而要吃虧。

    他本是心中一動,如此行事,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也明白了人多勢眾的好處,牛魔王仍需六個結義兄弟,更何況是他呢!當然,這三個潑皮尚不配做他的兄弟。

    三個潑皮忙道︰“大哥說哪里的話,您大人有大量,不與哥幾個計較,哥幾個感謝還來不及,劉癩痢不知好歹死有余辜,我們跟著他,過去多有得罪……”

    李青山揮手打斷︰“過去的都過去了。”

    三個潑皮得他這一言承諾,都覺得心中輕松,念頭活泛起來,紛紛奉承起他來,說到動情的時候,幾乎要同他插草為香,結拜為兄弟。

    李青山前世今生也沒被人這樣奉承誇贊過,雖然是出自三個他瞧不起的無賴之口,心中也難免歡喜得意,不過結拜兄弟那是不可能的,胡亂敷衍了一番,將三人送走。

    臥在一旁的青牛開口道︰“你怎麼不答應下來,他們肯以你為首,拉幫結伙,你在這村里越發的安全,有什麼消息也有人通風報信。”

    小村子里拼的就是人力,很多時候,哪家兄弟多兒子多,其他人就不太敢欺負,甚至可以去欺負別人。

    李青山昂然道︰“我李青山所要結交的,縱然不是縱橫天下的英雄豪杰,也是重情重義的鐵骨男兒,怎能與那樣的人同流合污。”聲音赫赫,幾只昏鴉受驚飛起,在樹梢徘徊。

    青牛沉默不語,望著李青山這副意氣風發的模樣,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青山覺得不好意思,摸摸後腦勺︰“牛哥,你定要笑我說大話了,不過我心里就是這麼想的,也只說給你聽。”

    青牛又不知從哪里變出一葫蘆酒來,拋給李青山︰“若連幾句大話都不敢說,那不如回去種地,還有什麼大話,都說來聽聽。”

    李青山熟練的塞子,仰頭咕嚕嚕的灌了幾口酒,隨手一抹嘴,呲牙笑道︰“我要踏遍這五湖四海,天下九州,嘗遍世間珍饈美味,飲盡天下佳釀美酒,修最猛的神通,戰最強的敵人,上最美的女人,才算是不枉此生!牛哥,你說我這夢想能不能實現?”

    “一定能!”

    “好,借你吉言!”

    少年大大的夢想在這小小的院落里回蕩,或許此時此刻,連他自己都沒有當真,但一點火星已落入他的心田,將要燃起一場燎原之火。

    李青山趁著酒興,又將《牛魔大力拳》三式練了一遍,半醉半醒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是對是錯,只是憑著喜好揮拳踢腳,而青牛只是在一旁喝著酒,不做言語。

    李青山醉倒在地。

    第二天,李青山將地錢還給兄嫂的事,經三個潑皮之口,很快傳遍全村,對于他的選擇,有人佩服不已,誇他氣概不凡。也有人嘲笑,沒了地吃什麼,還不是要去給劉管事當長工,到時候看你還有什麼氣概。

    但也不太敢明目張膽的說,李二郎的名頭在臥牛村中,已經隱隱立了起來。

    對此劉管事則是喜憂參半,喜的自然是李二郎不再會來同他計較這塊地,但憂的卻是李二郎如此恩怨分明,現在說不定只是含恨不發,只能找機會報復,畢竟那劉癩痢當初便是受他驅使。

    若是李二郎現在就打上門來,反倒是好了,他自有千百種方法來應對,但總不能日日夜夜提防,果然是“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

    劉管事在廳堂里一陣思量,一個佝僂老人在一個青年的攙扶下,來到門房前,被守門的家丁攔住。

    劉管事立刻迎了出去,胖臉笑道︰“李大村長,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李村長板著臉道︰“我不知道你這里什麼時候還設了護衛,不知是要防備些什麼?”

    劉管事訕訕一笑,他家雖然是個地主,但畢竟只是山中小村,門戶自然不可能像城里的大戶人家那麼深,只有一個老門房,平常哪有什麼人守門。

    他雖然使盡手段兼並村中的土地,但還是以正當買賣居多,就算是欺負,欺負的也是那些還不了手的人,沒有那麼多的仇家,如今要防備的自然是李青山。這小子在他眼中,原也是個還不了手的人,但最終的反應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二人到屋中敘話,李村長也不拐彎抹角,開口便道︰“劉管事,你是見過世面的人,你說說,要怎麼收拾這李二郎?”

    他的眼中滿是血絲,村民害怕李青山,他也一樣害怕,人越老越怕死。他昨夜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有什麼動靜,都連忙坐起,只怕是李青山個悄悄進來,取他這條老命,幾乎一夜沒睡。

    他一大清早就起身,下定決心,若不除了這塊心病,那就沒法過日子了,就到了劉管事這來。

    劉管事攤手道︰“怎麼收拾,村里人都敬他是條好漢,再說也沒憑證,劉癩痢就是他殺的。”

    “怎麼不是他殺的,他都快寫在臉上了。”李村長身旁的青年說道,他是李村長的兒子李虎,在村中也是一霸,如今卻被李青山弱了威風,心中很是不服。

    “寫在臉上你也不認識。”劉管事瞪了他一眼,你個毛孩子也敢在我面前耍橫,看了看李村長放緩語氣︰“你可知他昨天晚上做了什麼?”

    “當然知道,人人都覺得他是條好漢,這樣我就更使喚不動人,才來找你的。”李村長作為村子里權力最大的人,已經習慣了說一不二,突然跳出個小子,冒犯他的威嚴,他也覺得很憤怒很受傷害,下定決心非得挽回這個面子不可。渾然不顧當初是誰先妄顧是非,顛倒黑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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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八章 赴鴻門宴

    劉管事道︰“但他總得吃飯。”

    劉虎道︰“那誰不得吃飯。”

    正所謂人老成精,李村長還沒糊涂,眼楮一亮︰“你是說?”

    “他想要吃飯,就得干活,這村里誰還能雇得起他,他要是在我手底下干活,還不是任我們擺布。”

    劉管事望著李村長父子佩服的神色,心中一陣得意。民以食為天,糧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地里長出來的,控制住了土地,就等于捏住了老百姓的命根子,要是不三天不吃飯,好漢也變成了軟腳蝦。

    劉管事已經想好了對策,倒也不必非得趕盡殺絕,只需敲打他一番,看他的態度如何,若是能為我所用,倒也不錯。

    李青山一夢醒來,自不知道這些算計,只見一只獐子躺在院子里,他嘿嘿一笑,也不向青牛道謝,熟練的將那獐子剝皮割肉,這一次他已準備好了鹽巴,將獐肉胭脂起來,免得吃不了腐敗。

    做完這些準備,他又到小溪旁略作洗漱,便開始了一天的修行。

    連續幾天功夫,他都是天不亮便起床,直到天黑透才入睡,幾乎不出家門一步,完全斷絕了同外界的往來,每天都練的精疲力盡,竟也不覺得辛苦枯燥。

    他是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每向前一步,每增進一點,仿佛都有一個嶄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展開。

    十幾天過去,李青山一頭獐子剛剛吃完,李村長就熬的受不了了,這些天他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每夜的都得讓兩個兒子守在床邊,才能勉強睡一會兒。他這麼大的年紀,哪里吃得住這個,眼看就要害一場大病,趕緊來和劉管事商量。

    劉管事也是等的焦心,天天派家丁到李青山的茅屋外面打望,第一個家丁回報說,現在李青山天天喝酒吃肉,而且還練起武來。他本來還不信,直到好幾個家丁都這麼說,再到後來就沒人敢去打望了。

    神婆妖魔附體的說法,又浮上他們的心頭,李青山的院落儼然籠罩上了一層神秘恐怖的色彩。而李青山勤練武功,在某些人看來,就是為了準備報仇雪恨。

    眼看李大村長已經快哭出來的樣子,劉管事直皺眉頭,下定決心︰“請他來赴宴,他若敢來就算是條好漢,若是不敢,就是裝模作樣的慫包。”

    一張請柬送到了李青山手中,他把玩著大紅請帖,在這樣的小村子里,婚喪嫁娶,多半是讓人來請來叫,極少有這樣正式的發帖,不由覺得有些新奇。

    他一陣沉吟,這可是宴無好宴,他若是去的話,說不定就是自投羅網,他的神通才不過練了十來天,雖然有不少的收獲,但總還是雙拳難敵四手。

    但若是不去的話,他好不容易在立下的威名,就付之東流,旁人提起他李青山,定然說他連一場宴都不敢赴,墮了他的名頭。

    此時一旦示弱,打擊就會源源不絕。劉管事這一手,端的是算計深沉,將他逼到兩難的境地。

    青牛道︰“去不去?”

    “剛好沒飯吃了,有人請客,為什麼不去,關雲長單刀赴會,我難道就怕吃這一頓村酒嗎?”李青山哈哈一笑,胸中豪氣已生。

    “關雲長是何人?”

    “是我聽過的一個英雄。”李青山站起身來,力貫雙臂,使出一招牛魔頂角,同時開氣吐聲,隱隱的有“哞哞”的牛叫聲,從他肺腑間傳出來,仿佛是一頭大水牛在舞動雙角,準備與敵一戰。

    青牛滿意的點點頭,李青山的《牛魔大力拳》已是初窺門徑,端的是進步神速,此時若是遇到一點危險,就小心規避,絕對不利于修行。

    “正好還與人有些恩怨沒能了結干淨,不能夠快我胸臆,這次剛好是個機會。”李青山自打那天了斷了同李大夫婦的恩怨之後,《牛魔大力拳》果然精進了不少,證明並非是他的猜測並非錯覺。

    夏天即將過去,陽光依舊耀眼,劉管事的大院里,在幾株榆樹掩映下,已經擺好了桌席。

    一群壯年漢子坐滿了幾張方桌,望著桌上的酒菜吞咽口水,這樣的酒席也只有劉管事家里才請的起!不過他們憑著農人的狡黠,也知道這頓酒席並不是白給他們吃的,許多話劉管事都已經交代過了。

    說……說什麼摔杯為號?反正他們也不太懂,只知道劉管事一翻臉,他們就得動拳頭。

    雖然不太願意同李青山為敵,但他們都是劉管事田里的長工,對于這個衣食父母是不敢得罪的,反正那李二郎橫豎才不過十五歲,怎敵的過這麼多人,所以能來的長工就都來了,坐滿了幾大桌。

    就算有些于心不忍,那也只好下手輕了,意思一下,再讓二郎跪下給劉管事陪個不是,少受點罪。

    蟬在頭頂少氣無力的嘶鳴,所有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煩,望著好酒好菜不能吃,對于他們可是有不小的考驗,議論聲蓋過蟬鳴︰

    “時候差不多了,他怕了,不敢來了,我們趕緊吃吧!”

    “擱你身上你不怕,不來就對了,來的才是傻子。”

    劉管事恍若未聞,只是微微而笑,心道︰知道怕就好,到底不過是個半大小子。

    “來了來了!”一個年輕長工滿頭大汗,小跑著闖進院中︰“李二郎來了!”

    院子里的人像是被同時扼住了脖子,不出聲音。蟬鳴聲似乎瞬間變得響亮起來。

    李青山站在劉家大院門前,心中同樣緊張的厲害,什麼事都是說著容易做著難,眼前這青磚白牆的劉家大院,儼然就是一個小小的龍潭虎穴,若是一不小心,性命或許也會丟在里面。

    他打起了退堂鼓,想起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憑他如今進步的速度,只要給他時間,一年,不,半年,甚至三個月,他將《大力牛魔拳》練出個模樣,就不用再怕這院子里任何人。

    他精神忽然一陣,捫心自問道︰“李青山啊李青山,難道你說過的那些話,都是放屁嗎?這輩子只敢向比自己弱的人呲牙?那縱然練成蓋世神通,骨子里也還不過是個懦夫。”

    這諸般心思變幻,其實不過一轉念的功夫,李青山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堅毅起來,決然的踏入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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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游俠 第九章 匹夫一怒

    大門在他身後關閉,李青山環顧一圈,仿佛絲毫沒注意到院中緊張的氣氛,自顧自的走向劉管事所在的桌席,那里正對著廳堂,設在院子的中間最大的一株老榆樹下,是主席的位置,坐的都是村里有頭有臉的人物。

    劉管事左右兩邊是李村長和神婆,乃是臥牛村中權利最大三個人,還有幾個村中老人,唯一的年輕人就是李村長兩個兒子,李虎李豹,都生的膀大腰圓,虎視眈眈的望著李青山。

    劉管事眼神微縮,不過十幾天未見,李青山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具體也說不清是什麼變化,但總之和以前大不一樣,多了那麼一股子氣勢。

    李村長一臉威嚴,目光不善。而神婆干脆就是赤裸裸的怨毒了。

    普通村民,得罪了這三個人的中的任何一個,在村里的日子都沒法過下去,只能低頭服軟。更別說同時得罪了他們三個,但李青山也絕不會服軟低頭。

    村里吃席面的規矩,還是很多的,從位置到坐姿,都有不少的講究。李青山見其他席面都擠滿,只有這個席面還較為松快,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開口道︰“怎麼還不吃,諸位是在等我嗎?”

    沒人回答他,李虎李豹從左右兩邊夾了上來,分別搭上李青山的雙肩,用力按捏了下去。

    李青山雖然年紀尚輕,身材挺拔,不在二人之下,但身形瘦削,遠比不上他們的膀大腰圓。若擱在以往,只需一個,就能輕易將李青山制服,即便是現在,李青山也只能對付一個,兩個就難說了。

    李青山一皺眉頭,抓住二人的手腕,往下一掰,同時使出“牛魔運皮”的變化,像一頭大水牛舒展筋骨,左右一靠。

    李虎李豹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又被李青山一撞,頓時把持不住身形,從椅子上跌落下去,

    二人惱羞成怒,顧不得滿身塵土,騰地站起身來。

    劉管事原還要說幾句場面話,試試李青山的心意,看他有沒有服軟的意思。沒想到李虎李豹如此沖動,也顧不得罵他們了,正要摔了手中的杯子,命長工們動手。

    “錚!”一把短刀釘在了桌面上,幾個人的動作也被釘住,刀刃在斑駁的陽光下,閃著朦朦朧朧的光。

    李虎李豹頓時不敢上前,他們都是村長的兒子,身嬌肉貴,仗著身強力壯欺負欺負良善還行,去跟人拼命就劃不來了。

    李青山一手握著短刀,一腳踏著長椅,身子向前傾,望著劉管事嘿然笑道︰“劉管事,這可不是待客之道,縱然有什麼生死恩怨要了斷,也不妨等吃飽喝足了再說,莫要糟蹋了這滿桌的酒菜。”說到這里,他反而不覺得緊張了。

    劉管事還沒開口,周圍桌上的長工們反倒紛紛贊同起來,對他們來說什麼最重要,當然是吃啊!若是打起來,不知要打翻多少酒菜,他們可不相信吝嗇的劉管事會再給他們準備一桌。

    “是啊是啊,劉管事,咱們早上都沒吃飯呢?早餓的前胸貼後背,哪有力氣打架。”

    “我連昨天晚上都沒吃,再不吃上一口,就不行了。”說著話還狠狠吞了口口水。

    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怪異,連李青山都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自己竟然害怕這群人。

    劉管事漲的臉色通紅,他設下這場酒席,一則是為了震住李青山,再則是怕長工們不出力,給予一定的實惠。

    他一心要學書里說的那樣,伏下五百刀斧手,以摔杯為號,沖將出來將李青山拿下,但卻忘了,他手底下既不是死士也不是家將,而是一群真真正正的農民。

    李青山笑吟吟的望著劉管事︰“剛巧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沒吃東西,現在就不客氣了。”抓起一只燒雞就吃了起來。

    他自練《牛魔大力拳》以來,食量變得非常驚人,一頭百十斤的獐子,竟只讓他十幾天就吃了個精光,青牛還來不及捕捉新的獵物來。

    一只燒雞轉瞬間就消失在他的口中,他引了個頭,長工們可就不管了,紛紛操起筷子埋頭痛吃,一時之間院子里只剩下了大吃大嚼的聲音。

    李村長又氣又怕,渾身哆嗦,瞪著劉管事,你不是聰明的很,快想想辦法。

    劉管事又有什麼辦法好想,反瞪回去,若是讓長工們動手,長工們舍不得嘴里的東西,李青山先撲過來給我一刀怎麼辦,你那兩個兒子平日里看起來凶悍,怎麼這時候就軟了。

    這張桌上,就憑劉管事和這一群老家伙,加起來還不夠李青山一腳踹的。他們就像是忽然被拋到了一個孤島上,不得不獨自面對李青山這凶人,一個個都是心驚膽戰。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李青山旁若無人,拿起酒壺自斟自酌,這村酒本來就淡,這麼喝來簡直沒味道,便喊道︰“換大碗來!”

    但卻沒人應答,李青山不悅的“嗯?”了一聲,劉管事忙令人拿了大碗上了,李青山倒了滿碗,仰頭一口飲盡︰“痛快!”

    長工們見他飲的如此豪爽,又佩服他的膽氣,竟有不少叫好聲傳來。

    李青山這些天吃了不少油膩,被這熱辣的酒水一沖,爽快無比,毫不停歇,連飲三碗。

    第三碗酒下肚,院中已是一片轟然叫好聲,沸反盈天,到似不是劉管事請的他們,而是給李青山助拳來的。

    李青山打了個酒嗝,四面拱手︰“大家吃好喝好,別忘了劉管事的恩情,什麼恩怨是非,飯後可以再算。總之就算是到了黃泉路上,也不能做個餓死鬼。”

    然後眉目一橫,望著主席上這些個人︰“你們怎麼不吃?”酒意一沖,殺意也起,若是這些人一直找麻煩,這臥牛村中住著也不安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遭了他們的暗算。不若殺上幾個,奪些財物去往他鄉,料想這些村漢沒人敢攔著自己。

    原本李青山只是冒險前來赴宴,其中甚至有幾分虛張聲勢的味道,結果反被他看出了劉管事他們的虛張聲勢,一時之間,反客為主,想法也是大大的不同。不由想起雷鋒叔叔所雲︰困難像彈簧,你弱它就強。又想起太祖所雲︰帝國主義都是紙老虎,嗯,地主階級也是紙老虎。

    劉管事雖然計謀有些拙劣,但閱人卻是不少,一看李青山的表情,便知他是動了殺心,那份裝出來的城府,就再也保持不住,額頭冒了一層細汗。

    村里幾個老人更是嚇得不行,他們也不想做個飽死鬼啊!急忙向李青山解釋,分家的事他們只是應付個場面,根本不怎麼了解內情,有人哆哆嗦嗦的站起來,便想要告辭離去。

    李青山冷喝一聲︰“給我站住,前些日子的事,都是諸位親眼所見,先不忙著走,吃飽喝足之後,給我留下來做個見證。若是執意不聽,那便是心中有鬼,休怪某家刀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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