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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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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4-6-20 09:59 編輯

      重生魏延之子,雄霸後三國時代!

  內有多智近乎妖的諸葛亮,外有三國第一奸司馬懿,還有半敵半友的東吳大帝。

  且看我如何步步為營,殺出重圍,稱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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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08:20:5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5-29 08:35 編輯

第001章 自勝者強


蜀建興五年,清明。漢中陽平山。

    春風在不知不覺間越過了大巴山,吹綠了連綿起伏的山坡,一片又一片金黃色的油菜花點綴在山間,像是在綠色的蜀錦上繡上了一朵朵鮮艷的花,鮮艷而耀眼。

    山坡上的油菜花海中,兩個少年正在奔跑。前面一個大約十二三歲,後面一個大約十七八歲,長相有幾分肖似,不過前面的結實得像頭小老虎,跑得虎虎生風,似乎有渾身使不完的力氣,他一面邁著輕松的步伐在山野間飛奔,一面不時的回頭看一眼後面氣喘吁吁的少年,偶爾得意的大笑兩聲。

    “阿兄,你快點!”他折了回去,拉住快要癱在地上的少年,嘴咧得太大,幾乎能看到後槽牙。“阿兄,累了吧,要不我們休息一下?”

    “不……不行。”年長些的少年滿頭大汗,臉色潮紅,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腳步沉重得幾乎抬不起腿來,要不是有人扶著,他幾乎要摔倒在路邊的田地里。不過,他雖然累到了極點,卻還是不肯放棄,推開弟弟的扶持,咬牙道︰“我一定要跑到那個山頭上才休息,就是爬……我也要……自己……爬上去。”

    “嘻嘻,阿兄,沒想到病了一場,你倒像換了個人似的。要是你以前就肯這麼吃苦,現在肯定比大兄還要結實。”

    “嘻嘻……”少年有些自得的笑了兩聲,卻因為氣息不勻,笑得有些嘶啞。他奮力擺動雙臂,向前跑去。虎頭虎腦的少年摸了摸腦袋,輕快的跟了上去。

    他們是一對親兄弟,年長些的叫魏霸,是蜀漢鎮北將軍、漢中太守魏延的次子,年幼些的叫魏武,魏霸的同母弟。魏霸雖然是兄長,又有一個很霸氣的名字,可是他的身體很瘦弱,和弟弟魏武比起來,除了個頭略高一些,體型要單薄許多。從山下到此不過幾百步,他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癱倒在地。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已經賴在地上不起來了,或者說,他一看到這個山坡,就會考慮不上來,更不用說跑上來。能一口氣跑到半山腰,已經是這幾天來堅持鍛煉的結果。

    魏武看著前面比蝸牛快不了多少的魏霸,搖了搖頭,有些不解,更多的卻是高興。他們的父親魏延是武將,是憑手中戰刀砍出來的戰功坐上了鎮北將軍的位置,他們從生下來開始,就會把成為父親那樣的猛將當成目標,他和長兄魏風在這一點上都繼承了父親的孔武,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唯獨二兄魏霸從小就是一個病秧子,藥罐子,別說練武,走兩步路都吃力,是以最不得父親的歡心。前幾天還病了一場,險些一命嗚呼。病好了之後,大概是感慨于自己的身體太弱,再這麼下去很難堅持到行冠禮,這才下決心開始鍛煉身體。

    這是讓魏武是非常滿意的一個轉變,雖說他因此練成一個猛將的可能性不大,但只要不再瘦弱得像是能被風吹走,那就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

    魏武趕上兩步,和魏霸並肩而行,轉過頭看著魏霸紅得快要滴血的臉,听著他像風箱一樣的喘息聲,有些擔心的說道︰“阿兄,累了就休息一會吧,別再受風了。”

    魏霸轉過頭看了魏武一眼,從弟弟的眼中,他看出了出自肺腑的關心,心中涌過一陣暖流,隨即又有些心虛的轉過了頭。他不敢多看魏武的眼楮,生怕露出破綻,因為他其實已經不再是原先的那個魏霸。

    或者說,他的身體還是原先的魏霸,但靈魂卻來自一千八百年後。他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大學是很普通的大學,專業是很普通的機械專業,還是個非常冷門的農業機械,畢了業連個工作都找不到。人長得也普通,既不高,又不帥,更談不上富,什麼房子、車子都與他無緣,運氣也不好,相了十八回親,好容易遇到一個願意和他說幾句話的女生,結果一夢醒來,卻來到了三國時代,寄生在一個同樣不招人待見的少年身上。

    開始的時候,他覺得很委屈,老天太偏心眼,就連重生都不讓他過得好一點。魏家現在看起來很威風,魏延身為鎮北將軍、漢中太守,在五虎將只剩下一個趙雲的蜀漢是少有能獨當一面的猛將,在漢中更是無可爭議的土霸王,可是作為千年後的他知道,魏家的風光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諸葛亮北伐,六出祁山,魏延這員猛將就是個雞肋,從來沒有獨當一面的時候。更悲摧的是諸葛亮在五丈原去世,他連當雞肋的機會都沒了,因為和楊儀爭權,被馬岱砍下了腦袋,成了腦後長反骨的典型。

    曲指算來,重生一次,不過是增加了幾年的時間,作為代價,還換了一個非常悲摧的死法,落到誰的頭上,誰都得對老天爺豎起中指。

    在追憶自己平庸而普通的一生時,臥床不起的魏霸開始哀嘆自己為什麼這麼悲摧,為什麼其他人能夠風生水起,而自己卻只能自甘平庸。在無數次的自我辯護之後,他卻得出了一個相反的結論。

    我沒有得到比別人更多的,是因為我從來也沒有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從高中求學開始,別的同學埋頭苦讀時,我是在應付,所以別人上了名牌大學的熱鬧專業,我只能上普通大學的大路貨專業。上了大學,別的同學在為走向社會而積極鍛煉自己的技能時,我在渾渾噩噩的玩,所以別人拿到了很多證書,找到了好工作,我卻只有一張畢業證,連學士證都沒拿到,當然找不到好工作。好容易上了班,別人在加班加點的積累工作經驗時,我在滿足于準時上班,準時下班,有提升機會的時候,當然輪不到我。

    得出這個結論,魏霸愕然了很久,原先的憤懣漸漸的變成了深深的自責。原來命運雖然不可知,但坐等天上掉餡餅卻是一個極其荒唐的事。與其哭罵老天的不公,不如開始行動,用自己的努力去改變命運,畢竟我還有著越這個時代的專業技術,更有著人類千年積累的知識和眼界,再不濟,我還比別人了解一些歷史的未來走向。

    第二天,他從病床上爬了起來,開始鍛煉身體,邁出改變自己命運的第一步。畢竟不管在什麼時代,身體都是革命的本錢。

    人通常都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魏霸前世也不是沒有下決心鍛煉過,只是通常堅持不了兩天就放棄了。這一世,他再一次遇到了這樣的困難,不過因為心態有了根本性的變化,他打破了前世的記錄。今天是第五天。

    如果換了從前,他現在肯定躺在地上,然後明天再也不來了。可是現在,他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就不能放棄,正如他對魏武說的,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到山上去。

    他現在也許戰勝不了別人,哪怕是比他小四五歲的弟弟也能一只手打得他滿地找牙,可是他能戰勝自己。書上不是說嘛,只有能戰勝自己的人才是最強的。要想做強者,他就先要戰勝自己,戰勝自己的懶惰,戰勝自己的軟弱,才能扼住命運的喉嚨。

    “呼哧……呼哧……”魏霸看著遠處似乎怎麼也到不了的山坡,喉嚨里火燒火燎,刺痛無比,心髒在瘦弱的胸腔中劇烈跳動,讓人很擔心下一刻就會罷工,兩條腿沉得像灌了鉛,每抬起一次,都要壓榨出最後的力氣。

    “阿兄,我扶你吧。”魏武眨了眨眼楮,有些不忍心的說道。

    “不……不用。”魏霸費力的搖搖頭。他實在太虛弱了,連搖搖頭都那麼吃力,原本就有些散亂的步伐變得更加散亂。他很感激這個弟弟的善意,但是他更知道,如果他不能堅持自己跑上去,而是接受了魏武的幫助,那明天他就會需要魏武更多的幫助。

    在壓下了越來越強烈的放棄念頭之後,魏霸鼓起最後一絲勇氣,繼續向前跑去。

    兩百步外的山頭,看起來是那麼的遙遠,似乎永遠也到達不了。等魏霸跑到目的地的時候,心神一松,他腿一軟,倒在地上,連翻個身的力氣都沒有了。汗水從身體里涌了出來,早就打濕了身上的衣服,濕潤的草地上,一只不知名的小蟲子爬上了他的手,他卻連彈開它都做不到,就算是有蟲子飛進他大張的嘴巴里,他恐怕都沒心情去問。

    太累了,真是太累了,改變身體都這麼難,更何況改變命運。魏霸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邊自嘲道。有人說,如果生命能重來一次,至少有一半人能成為偉人,我倒是重生了,可惜,要成為偉人似乎還是遙不可及。

    “阿兄,不錯,不錯。”魏武趕了過來,夸張的挑起大拇指︰“今天比昨天有進步。”

    魏霸的臉抽搐了一下,哈哈一笑。雖然魏武的鼓勵看起來很拙劣,不過他還是很喜歡這種感覺。前輩子是獨生子,從來沒有享受過有兄弟的感覺,這一世卻多出一個哥哥,還有幾個弟弟妹妹,他感覺老天爺還算有點良心,總算還給了他一點福利。

    “你等著,我總有一天會比你更強壯。”

    魏武叉著腰,迎風而立,作偉人指點江山狀。听了魏霸這話,他擠擠眼楮,不置可否的哈哈一笑,顯然只是出于對兄長的愛護才沒有打擊他的信心。魏霸喘勻了些,翻了個身,仰面躺在草地上,看著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感慨著這還沒有被工業污染的大自然,突然笑了起來。

    “阿武,你知道你這名字很牛逼嗎?”

    魏武坐在魏霸身邊,從腰間拿出一只皮水囊遞給魏霸,推了推他︰“喝口水。阿兄,你又逗了,我還沒字呢,說什麼牛逼。就是我這名也不如你霸氣啊,哪怕是和大兄比,也要差那麼一截。阿兄,要不我們倆換名吧。”

    魏霸呵呵一笑︰“臭小子,你懂什麼,我這個霸字也就是听起來霸氣,可是你這武字,卻是個很牛逼的字眼呢。你想想看,能夠叫武的皇帝都有誰?大漢有漢武帝,魏國也有魏武帝,他們哪個不是那個時代最牛的人?”

    魏武撓撓頭︰“孝武皇帝那的確是一代牛人,可是魏武帝是誰?”

    魏霸翻了個白眼,魏武身體很棒,武功也很好,就是不肯讀書,連魏武帝都不知道。

    “曹操知道不?”

    “那個老賊啊,我當然知道。”魏武很不屑的說道︰“咦,他叫魏武帝嗎?”

    “當然,曹丕叫魏文帝,他兒子曹睿還沒死,總不能就叫武帝吧。”

    “那我可不服,曹操那老賊算什麼牛人。”魏武撇撇嘴,很不屑︰“我最佩服的牛人是關侯,可惜他連謚號都沒有。”

    “關羽?”

    “當然。”一提到關羽,魏武頓時眉毛色舞,他推推魏霸︰“阿兄,你不想成為關侯那樣的猛將嗎?”

    “不想!我可不想跟他一樣身異處。”魏霸聳聳肩,又喝了口水,潤潤快要冒煙的喉嚨,這才語重心長的說道︰“阿武啊,匹夫之勇是要不得的,你要想做將軍,就得做得智將,不要以為光有一身好武藝就能成名將。那樣的人充其量是個斗將,絕對成不了名將,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不光是關羽,還有張飛、黃忠,特別是那個馬超,武功好吧?最後還不是被人打得像條喪家狗似的,有家不能回,埋骨異鄉。為將呢,就要像曹操那樣,退而求其次,也要像趙雲趙將軍那樣……”

    “沒想到鎮北將軍的兒子看不起關侯、張侯,最敬佩的卻是逆賊曹操。”一個冷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打斷了魏霸對弟弟的思想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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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5-29 08:34 編輯

第002章 馬家有女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從山坡後轉出來的年輕女子一身白衣,容貌俏麗,的確是個賞心悅目的美女,可是魏霸看著那個面容雖然還很稚嫩,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滄桑的白衣女子冷冷的看著自己,卻沒有一點愉悅的感覺,他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坐了起來,酸脹的肌肉也本能的繃緊,做好逃跑的準備,好像對面不是一個年輕俏麗的女子,而是一頭漂亮的年輕母豹。

    在那一剎那間,魏霸真的感到了恐懼,如果不是剛才跑步跑得近乎脫力,他現在很可能已經竄出去了。

    這純粹是一種本能,一種面對危險的本能。這個年輕的女子宛如一把出鞘的寶刀,殺氣騰騰,眼神如刀,直刺入人心里去。再加上她身後那幾個劍拔弩張、神情凶惡的侍從,片刻之間,要戰勝自己,戰勝命運的魏霸恢復了前世路人甲的真面目,腦子里只剩下一個逃的念頭。

    不僅是他,就連一向以勇猛自夸的魏武都很自然的做出了戒備的反應。他警惕的看著那個白衣少女,左手按向腰後,右手伸向左側的腰間,這是他多年練刀的成果,可惜他現在根本沒帶刀。手一摸空,魏武不免有些慌張,不過他一眼看到身後臉色比那少女的衣服還要白的魏霸,還是咬住了牙,壯著膽子大喝一聲︰“什麼人?這里可是漢中,我們是鎮北將軍府的人。”

    白衣少女瞥了他們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

    被這白衣少女輕蔑的一瞥,魏霸突然有些惱火,又有些無地自容。一個兩世為人的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被一個女子嚇成這樣,實在是丟人。正如魏武所說,這里是漢中,我們魏家可是真正的土霸王,你既然敢露行藏,又知道我是鎮北將軍的兒子,顯然不是什麼流竄的蝥賊,應該是官面上的人物。既然是官面上的,我又何必怕你?

    魏霸忽然意識到,前世很鄙視別人拼爹的他,現在也有了一個很有一拼實力的強爹,而且……感覺真的不錯。

    魏霸輕輕的推開魏武,向前一步,擋在魏武面前,強擠出一絲笑容,扮作一副鎮靜的模樣,為了表示自己的大無畏,他撮唇吹了一聲口哨。

    很清脆,很響亮,很輕佻。

    那白衣少女原本一臉的不屑,看到魏霸走過來的時候,不免有些詫異,冰冷的目光中多了一些驚奇,剛要說話,一听魏霸這聲無這禮之極的口哨,頓時大怒,剛剛緩和少許的臉頓時面若寒霜。

    “原來還是個登徒子。”少女冷笑一聲︰“鎮北將軍真是教子有方。”

    魏武大怒,從魏霸身後走了出來,手指少女,厲聲道︰“臭丫頭,不準你污蔑我爹!”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少女橫了魏武一眼,目光重新落在魏霸的臉上︰“再說了,要說污蔑,也是你們污蔑我父親在先,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魏霸眉頭一皺,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這個少女是誰,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盛。

    “姑娘,你這可有點血口噴人了吧?”

    白衣少女眉頭一挑︰“怎麼,難道你認為喪家狗還是贊語?”

    魏霸微微一笑︰“贊語當然算不上,可是也算不上是污蔑。想當年,孔夫人也曾被人稱為喪家狗的,我把令尊和孔夫子相提並論,難道是污蔑?”

    “孔夫子?”那少女柳眉輕挑,有些遲疑,銳利的眼神也有些游移起來。魏霸不假思索,接著又笑道︰“姑娘,你如果不信我,認為我是胡言亂語,不妨回去查查書。如果查不到,到時候再來鎮北將軍府,我一定會熱情的給你解答的。”

    那少女臉一紅,銀牙輕咬,又冷笑道︰“這麼說,你們魏家豈不也是喪家狗,須知如今南陽也是在曹魏手中,你們也是有家難回的。”

    魏霸面不改色,輕嘆一聲︰“正因為如此,我等才要珍惜光陰,爭取早一天光復故土,榮歸故里,而不是在這里較量唇舌。姑娘,我還有事要做,就不陪姑娘坐而論道了。如果姑娘有心,我在鎮北將軍府恭候大駕。”

    那少女被他語帶雙關的話說得羞惱,哼了一聲,扭頭就走,在那些彪悍侍衛的簇擁下走下山坡。遠處停了幾匹戰馬,那少女翻身上馬,輕叱一聲,戰馬昂嘶鳴,邁開四蹄,揚長而去。

    魏霸看著那女子消失在山坡之後,不禁又吹了一聲口哨。這年頭的女子雖然沒有後來那樣要講什麼三從四德,可是縱馬奔馳的還是非常少見,和後世那些穿著緊身皮衣皮褲,騎著哈雷摩托在大街上招搖過市的女郎有得一拼啊。

    “哇,好馬。”魏武艷羨的吸了口口水,引得魏霸腹誹不已。這小子到底是還沒長成,只問馬,不問人啊。只看到馬好,卻看不到馬背上的人更好。

    “阿兄,她究竟是誰啊,怎麼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說了幾句話,轉身就走了?”

    “她是心虛了,不走還能怎的?”魏霸得意的瞟了魏武一眼,聳聳肩,總算在這個弟弟面前找到了一點做哥哥的尊嚴。這些天跑步,這小子是幫了他不少,可也沒少寒磣他,要不是他現在一心要戰勝自己,早就被他那張臭嘴打擊得崩潰了。

    “心虛?她為什麼要心虛?”魏武還是一頭霧水,兩只大牛眼忽閃忽閃的看著魏霸扮可愛。

    “身為扶風馬家的後人,卻不知道喪家狗的出處,難道還不夠丟人?”

    “扶風馬家?”魏武愣了片刻,還是不太明白︰“你是說,她也姓馬?”

    魏霸很無語,抬手在魏武的後腦勺上肩了一下︰“廢話,她就是來祭拜馬超的,身後那些羌人侍衛對她又這麼敬重,不是馬家的人,還能是誰?”

    “噢——”魏武這才恍然大悟,拉了一個長聲,接著又問︰“怪不得她說你罵了她爹呢,原來她是馬超的女兒啊。那喪家狗究竟是什麼典故,怎麼又跟孔聖人扯上關系了?”

    魏霸也有些心虛,他雖然相關的雜書看得不少,可是真正的古籍卻沒有讀過,之所以知道這個典故,不過是因為那三個字被一個學者用過之後,曾經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他後來找了那本書看了一遍,才算對儒家經典中最基本的《論語》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這也是他唯一通讀過的儒家經典。他剛才大言不慚的說隨時恭候,是因為他猜出了那少女是馬家的人。扶風馬家出過大儒馬融,馬融那可是盧植、鄭玄這些牛人的老師,說起來,劉備和公孫瓚都是他的徒孫,馬家的人不懂這個典故著實有些丟人,想來她也是不好意思當面問,只會回去自己查書或者向別人請教。真要他說,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問題嘛,很復雜。”魏霸耍了個花腔,顧左右而言他。轉過一個山角,看著遠處寂寞的馬超墓,卻莫名的有些感慨。馬超死在成都,卻葬在陽平關,大概是因為這里離涼州最近,他又曾經在漢中生活過一段時間。五虎將之一的錦馬超,身後卻這麼落寞,又有誰能想得到?不過,一想到馬超,他又想起了馬岱,心里很不是滋味。演義上說,就是這個馬岱後來一刀斬下了老爹魏延的級,把魏家打入了無底深淵。他雖然知道演義七分真,三分假,那個無間道故事也太玄乎,未必靠得住,可是一旦關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這心里終究有些芥蒂。

    看來還得提醒一下老爹魏延,離姓馬的遠一點。馬家從馬騰開始,就是真正的反骨仔,馬岱雖然不如馬超,可是要論無間道的本事,恐怕馬騰也望塵莫及。

    “啊呀,阿兄,你就給我講講嘛。”魏武拽著魏霸的袖子,扭著屁股耍起了無賴。他的力氣大,魏霸還真拽不過他,被他拉得踉踉蹌蹌,只得叫道︰“你松開,你松開,松開我就給你講。”

    “那好那好,你快講。”魏武嘻嘻的笑著,松開了魏霸,很殷勤的替魏霸撫平衣褶。魏霸咳嗽了一聲,擺出一副滿腹經綸的模樣,講起了這個典故的來歷。魏武听得眉飛色舞,拍掌笑道︰“我明白了,原來那些書生當成祖宗一樣的孔夫子也曾經被人罵成狗。這下太好了,以後我看到哪個書生不順眼,我也罵他是狗。誰要不服,我就讓他去翻書,補補學問再說。”

    魏霸翻了個白眼,轉過身,佯作欣賞風光。魏武猶不自知,美滋滋的考慮著要去罵哪個書生是狗,羨慕的對魏霸說道︰“阿兄啊,我現在現你也不是一無是處了,至少在我們幾個兄弟之中,你還算得上有點學問。”

    “嘿,你是夸我呢,還是損我呢?”魏霸惱羞成怒,伸手去揪魏武的耳朵,“臭小子,不知道兄友弟恭,長兄如父嗎?”

    “嘻嘻!”魏武也不怕他,一個箭步跳開,指著魏霸嘻嘻的笑道︰“你又不是長兄,我怕你作甚。再說了,阿爹還沒死,還輪不到你來管教我呢。你這麼說,是不是想咒阿爹死?哈哈,你慘了,我去告訴阿爹,你慘了。”

    魏霸自知失言,尷尬的拍拍額頭︰“唉呀,我有點暈,有點暈,我要倒了,要倒了。”

    “嘻嘻,你又裝,我才不相信你呢。”魏武樂不可支,笑得肚子疼。“我要去告訴阿爹,他一準兒揍得你屁股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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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丞相要北伐

陽平關在漢中平原的西部,正是平原和山區的交接處,漢水——這里還叫沔水——從山間穿過,滋潤著肥沃的漢中平原。有山有水,滿眼芳草,還有著真得不能再真的景點——五虎大將錦馬超的墓,對于兩世資深宅男魏霸來說,這是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世外桃源。

    當然了,對他來說,錦馬超的墓名氣雖大,還遠遠趕不上另外一個名氣大。就在東南方十多里外,有一座雖不高大,卻地勢險峻的山,在後世的三國迷心中簡直是聖地,它不僅是另一個五虎上將黃忠一戰成名的地方,更是一代聖相諸葛亮埋骨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定軍山。

    作為習慣于從電腦屏幕上了解祖國大好河山的資深宅男,能親身站在這里眺望定軍山,便是一個奇跡,更何況還是在一千八百年前,黃忠陣斬夏侯淵的鼓聲雖然已經遠去,可那位多智近乎妖的諸葛丞相卻還在一心籌劃著北伐。他現在不是遠望歷史,而是在旁觀歷史,甚至可能要參與歷史,這其中微妙的滋味著實有些奇妙。

    經過幾天自虐式的鍛煉,魏霸在感到極度疲勞的同時,也領略到了親近大自然的妙處。他有些明白了前世那些自稱為驢友的人為什麼一有時間就往外面跑了,原來相比于大自然,城市果然就是一個座鋼筋混凝土的叢林。

    魏霸樂而忘返,直到太陽落山,才和魏武一起趕回到沔陽城。一進縣寺的大門,就聞到了濃郁的飯菜香味。玩了一天,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兄弟倆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挑了挑眉毛,邁開步子向堂上搶去。魏武雖然小,可是步子卻邁得又大又快,只用了兩步,就搶在魏霸前面沖進了中庭。魏霸有些郁悶,不過還是加快步伐沖了過去。不料他剛剛進門,魏武卻突然停住了,魏霸來不及收住, 的一聲撞在魏武的後背上,鼻子正好撞在魏武的後腦勺,酸痛難忍,眼淚鼻涕一下子全涌了出來。

    “唉喲喂,你不要急剎好不好,很容易追尾的。”魏霸惱怒的叫著,伸手去推魏武,魏武卻沒理他,怯怯的叫了一聲︰“爹!”

    爹?魏霸吃了一驚,立刻放下手,本能的拱在胸前,低下了頭,乖巧無比,恭敬之極。這純粹是肌肉記憶,真要讓他有意識的去做出這種姿勢,絕對沒有這麼標準。由此可見,原本那貨對老爹魏延是怕到了骨子里,連乍刺的想法都沒有。

    魏霸的動作雖然出乎本能,非常迅,可是鼻涕眼淚卻不會自己收回去,頭一低,便順著鼻尖流了下來,滴在身前的地上。透過朦朧的淚眼,他看到了一雙穿著戰靴的大腳。那雙腳在他面前停了一下,很快又轉向魏武。

    “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呢?”老爹魏延的聲音是很渾厚的男中音,還有點磁性,不過語氣太冷淡,讓人听起來很不是滋味。魏霸知道,弟弟魏武一看就是猛將的好苗子,比大哥魏風還要受寵,老爹是舍不得他死的,身體孱弱的自己才是老爹最希望死在外面的那個人。

    “那個……我陪兄長去跑步,鍛煉身體。”魏武聲音雖然低,卻不慌張。

    “跑步?”魏延冷笑了一聲︰“跑步也叫鍛煉身體?難道是為了逃跑的時候跑得快一點?”

    魏武張口結舌,不知道是不知如何回答,還是聞到了馬鞭的味道,不敢再多嘴了。

    “哼!”魏延寒著臉,橫了一眼低著頭的魏霸,再看看他腳前的那幾滴不知來源的水跡,失望的一甩手走了,聲音遠遠的傳來︰“我不吃了。”

    听得老爹沉重的腳步聲遠去,魏霸仿佛卸下了一座大山,抬起頭,看著堂上滿地都是的飯菜,他這才明白為什麼飯菜的香氣是那麼濃郁,以至于傳到了前院。

    一直站在一旁不吭聲的大哥魏風走了過來,一手攬著一個弟弟的肩膀,溫和的說道︰“好啦,爹不是怪你們,他是被那些掾吏氣壞了,你們不要放在心上。快吃吧,玩了一天,肚子肯定餓了。”

    “多謝兄長。”魏武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踮著腳尖,避開地上的那些飯菜,找了個位置坐下,端起碗,埋頭大嚼。魏霸也找個地方坐下,一邊吃飯,一邊看著大哥魏風,見魏風愁眉不展,看著案上的飯菜卻沒心思吃,便問了一聲︰“大兄,爹為什麼又和那些掾……吏生氣?”

    魏風瞅了他一眼,強笑道︰“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春耕的事。”

    魏霸眉頭一挑︰“春耕怎麼了?”清明之後是谷雨,是一年一季的春播的開始。魏延兼領漢中太守,這些事也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他之所以這些天到沔陽來,就是來查看春耕的準備情況的。

    “也沒什麼,丞相府來文,要漢中多準備一些糧食,至少要提升五成。父親去年就要各縣加大墾田力度,準備今年能多生產一些糧食,可是那些掾吏卻抱怨說,地倒是有,人力卻是不夠,要增加五成是根本不可能的。父親這才跟他們了火,還……還打了人。”

    “哦。”魏霸應了一聲,重新端起飯碗吃飯。他問這些並不是有什麼想法,只是出于禮貌關心一下而已。可是吃了兩口飯,忽然心中一動,端著碗的手停住了。魏風見了,以為他又像以前一樣吃飯太急,噎住了,心疼的搖搖頭,挪到魏霸身後,伸手在他背上輕輕的拍著,一邊拍一邊說道︰

    “你慢點吃,不要急。身體剛好,不要太勞累了。”

    魏霸心中一暖,放下碗,將嘴里的飯咽了下去,抬起頭看著魏風笑道︰“大哥……大兄,你看那些掾吏是真的沒有人手,還是偷奸耍滑,不肯賣力?”

    魏風愣了一下,詫異的看著魏霸,隨即又展顏笑道︰“依我看,他們應該是真的沒有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漢中現在不缺田地,就是缺人。漢中四縣加起來不足兩萬戶,其他的人都被曹賊擄走了。你這些天沒看到有很多土地拋荒嗎?”

    魏霸點了點頭,他的確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沔陽是緊靠著郡治南鄭的縣,人口也不多,時近春播,凡是能下田勞動的人都開始忙碌了,但是除了縣城周圍的田地里有人,遠一些的地方都閑著,和他前世印象中春耕的忙碌景象相去甚遠。他一直很奇怪怎麼會沒人,現在听魏風解釋,才知道漢中的人口少到了這種地步。

    見魏霸面露疑色,魏風倒也沒想太多。弟兄幾個,只有他現在協助父親魏延處事政事,原本魏霸也算是成年了,應該能幫上了一點忙,可是魏霸身體一直不好,魏延看著他那副病懨懨的樣子就生氣,一直沒有讓他參與進來。他對這些事了解得不多也是情有可原的。魏霸平時也懶得問這些事,今天突然問起來,雖然未必有什麼用,可魏風還是很高興,便多解釋了兩句。

    “漢中本來人口很多,一郡九縣,近九萬戶,二十七八萬口。張魯割據漢中時,三輔涼州又來了不少人,一度接近十五萬戶,四十萬口。不過後來漢中連年大戰,曹賊敗走的時候,又強制遷走了很多人,漢中的人口就急劇下降,以至于如今有田無人,根本無法供應大軍。”

    魏霸听明白了漢中人口劇減的原因,剛有些釋然,卻又被魏風最後一句話嚇了一跳。有大軍要來,難道諸葛亮要準備北伐了?

    “丞相要北伐?”魏霸脫口而出。

    魏風面露驚色,瞪了魏霸片刻,連忙問道︰“誰說的?”

    “你說的啊。”魏霸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說漢中的糧食無法供應大軍嗎?”

    “我……”魏風松了一口氣,掩飾道︰“我是說父親的大軍,可沒說是丞相要北伐啊。”

    魏霸眼珠一轉,撲哧一聲笑,瞥了魏風一眼︰“你連撒謊都不會,父親在漢中駐扎了這麼久了,難道這幾年一直餓肚子?你總不會說,父親這幾年駐扎在漢中,連軍糧的問題都沒解決吧?”

    魏風眼神一閃,忽然來了興趣,上下打量了魏霸一眼,連連點頭︰“嗯,不錯,你現在終于肯動腦子了,居然能這個機密都猜得出來。我就說嘛,你雖然身子弱,腦子卻不笨,只是懶,不肯做事罷了。看來阿武說得對,你這次病好了,的確懂事多了。”

    魏霸心虛的笑笑,打斷了魏風的話題︰“你快說,是不是丞相要北伐了?”

    魏風臉上的笑容散去,愁雲再起。“是的,丞相正在準備北伐,他很快就要移駐漢中。大軍十余萬,糧草如何全從巴蜀運來,消耗太大,所以要漢中盡可能的多積儲一些糧食,減輕轉運的負擔。”

    “這倒是個辦法,如果能在漢中本地解決糧食,的確可以解決不少問題。”

    “話是這麼說,可是楊儀太過可惡,一開口就是五成,還說什麼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能翻一番,多多益善。他只說漢中田多,卻不說漢中人口太少,根本就是故意找麻煩。”

    楊儀?一听到這個名字,魏霸心中一激零。就是這貨就是幾年後害得魏家父子死無葬身之地的罪魁禍,原來他們的矛盾從現在就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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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家有狼爸


見魏霸沉默不語,魏風又惱怒的解釋道︰“楊儀這書生自以為是襄陽大姓,一直輕視我魏家是武人出身,對父親多有微詞。他現在是丞相府參軍,負責糧草籌集的事宜,用軍國大事的由頭來故意刁難父親。如果父親不肯辦,便是阻撓北伐大業,到時候丞相必然不喜。可是急切之間又哪能生產出那麼多的糧食?父親為了此事,這才生氣……”

    听了魏風的一番話,魏霸這才稍微明白了一些,楊儀和魏延的矛盾已是由來已久。他們雖然都是荊襄人,可是楊家是襄陽大姓,底蘊深厚,魏家卻只是義陽的一個小豪強,學問上一片空白,純粹靠戰功起家,兩家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如果魏延認慫,那便也罷了,偏偏魏延又是個不服軟的主,根本不把楊儀放在眼中,多次生沖突,關系非常僵。劉備去世,諸葛亮當政之後,楊儀又做了丞相府參軍。在前年諸葛亮南征漢中的戰役中,他籌運糧草,立下了大功,如今正是丞相諸葛亮身邊的紅人。再加上北伐這個大旗,他給魏延出點難題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漢中現在只有四縣,不到兩萬戶,就算是老人孩子都上,也解決不了十多萬大軍的口糧問題。運糧當然是避免不了的,可是要從成都平原把糧食運到漢中來,那近千里的山路就是一個大問題,所以盡可能在漢中多解決一些就成了最佳方案,而這其中的額度就掌握在楊儀的手中,只要他筆一動,魏延再努力也沒用,因為你肯定無法滿足他的要求。

    換句話說,這件事的主動權全在楊儀的手中,不論魏延花多少心血,都無法完成任務。

    魏霸當然也不能,他又不是神仙,不可能變無為有。但是他也不是一點用也沒有,他學的就是農業機械,篤信工具的進步才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標志,他更清楚工具上的一點改進可能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中國從古代起就以農立國,農業的展一直是當政者必須放在心上的大事,農業機械的展是重中之重,在這方面有很多驕人的成績。可是拋開那些復雜的機械之外,最簡單的工具如鍬、鋤頭等工具卻受制于冶煉技術,展緩慢。一直到唐代中葉,隨著煉鋼術的成熟,農具由鑄造改為鍛造,鋤頭、鐵鏟、鐵鍬之類的工具才能做得又大又輕便,真正揮出作用。漢代有鐵制農具,但要麼是非常小,根本不適用,像常用挖土的就只能以木為主體,只在頂部瓖上一塊鐵刃,或者做得只有一個巴掌大,和鍋鏟差不多,否則就拿不動,要麼就又大又沉,只能用畜力。漢代的犁都是雙牛拉,就是因為犁太重,結構又不盡合理,破土不利。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鐵鍬肯定比木方便,兩個巴掌大的鐵鍬肯定要比只有一個巴掌大的鐵鍬效率更高,可是如果用鑄造的鐵鍬,兩個巴掌大的鐵掌只有天生神力的能才能揮動一整天,普通人根本揮不了作用,反而不如瓖了鐵口的木實用。這幾天魏霸在城外跑步,看到的農夫幾乎無一例外都是用木翻田。他原本還覺得有些古風,不是後世那些上面穿著古服,下面卻露出皮鞋的仿古貨,現在听魏風抱怨,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可以改進的機會。

    除的不說,如果能將現在農夫手中的木改為後世用的鐵鍬,一個農夫至少能揮出兩個農夫的作用,別說提高五成,就算是翻一番,也不是什麼天方夜談。

    魏霸忽然現自己學的專業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他笑了起來。

    魏風正在痛罵楊儀,忽然見魏霸笑,不免有些莫名其妙。他打住了話頭,不解的看著魏霸︰“阿霸,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也許能幫父親完成這個任務。”

    魏風的眉頭皺得更緊,盯著魏霸看了半晌︰“真的?”

    “我還能騙你嗎?”魏霸咧嘴一笑,心情忽然大好。他拍拍魏風的肩膀︰“快吃,吃完之後帶我去找幾個鐵匠。”

    “鐵匠?”魏風一頭霧水,魏霸卻賣起了關子,端起碗狼吞虎咽,風卷殘雲。魏風看了,笑著搖搖頭︰“阿霸,第一次看你這樣吃飯,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魏霸掩飾的笑了兩聲,迅將面前的飯菜掃空,這才一抹嘴,打了個飽嗝。魏風心中有事,見魏霸吃好了,也放下碗,拉著魏霸就走。魏武見了,連忙跟上,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後面。

    魏霸跟著魏風出了縣寺門,來到鐵作,魏風找來一個面色黝黑的老師傅,一指魏霸︰“你听他的,他教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听見沒有?”

    那老師傅一咧嘴,露出所剩不多的黃牙,滿臉刀刻般的皺紋擠得更密了。他哈著腰,恭敬的對魏風說道︰“諾,少將軍,老朽一定用心。”

    魏霸有些不習慣,他雖然不是什麼五講四美三熱愛的紅花少年,可是尊老愛幼的習慣還是有的。他笑笑,有些生疏的拱了拱手︰“老師傅,我想請你幫我打造一件東西,還請老師傅相助。”

    老師傅一看魏霸給他行禮,嚇了一跳,也不問地上髒不髒,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反而把魏霸嚇了一跳。魏風眉毛一挑,有些不悅︰“阿霸,他就是個官奴,你對他這麼客氣,他受不起的。”

    魏霸有些尷尬,這才恍惚明白這年頭工匠是賤業,不是後世的工人階級,更何況他們是連人身自由都沒有的官奴。他咳嗽了一聲,沒有再在禮節上多做文章,把自己的意圖簡明扼要的對老人說了一遍。

    老人先是神情恭敬,卻有些無動于衷,近乎呆滯,後來听魏霸說到生鐵熟鐵混煉的煉鋼之術,眉眼開始生動起來,竟有些迫不及待,看向魏霸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敬畏。

    其實魏霸也沒說什麼,只是給他講了一些灌鋼法。灌剛法大概明于漢末晉初,南北朝時已經普通用灌鋼法打造農具,技術上也沒什麼難處,只是在眼下的反復折疊鍛打法上做了些許改進而已。漢末最精良的武器都是用多次折疊鍛打法,將生鐵中的雜質去除變成熟鐵,再淬火以增加刃部的硬度,達到整體柔韌而刃部鋒利的效果。只是這樣的方法很費工時,只用于打造兵器,還沒有用于打造農具的。灌鋼法的特點就是用加入熟鐵來改善生鐵的鐵質,制成所謂的宿鐵,減少工時,提高效率。

    老師傅打了一輩子鐵,很容易就領悟到了其中的精髓。魏霸隨時又給他畫了一張圖,老師傅拿著圖紙,喜滋滋的走了。魏風卻皺起了眉頭,把魏霸拉到一邊︰“阿霸,你做的這物件,是不是要用很多鐵?大戰在即,鐵很緊張的,用得太多,那可不成。”

    魏霸笑嘻嘻的說道︰“你著什麼急,快則明天早上,遲則明天晚上,你就可以看到東西,到時候不就知道要用多少鐵了?”

    魏風瞪了魏霸半晌,無奈的笑道︰“臭德性,跟我還保密。那好,我不問了,到時候再看,如果做得好,那當然不用說,我去告訴父親,讓他賞你。如果做得不好,嘿嘿,我也告訴父親,看他不揍得你屁股開花。”

    魏霸翻了個白眼,魏武白天的時候說老爹魏延會揍得他屁股開花,現在老哥魏風又這麼說,莫非他以前的屁股經常開花?這個老爹可有些暴力啊,怪不得他一看他,心里就毛,原來這種害怕已經侵害骨髓,成了本能。

    唉,我怎麼攤上一個狼爸啊。

    ……

    第二天早上起來,魏霸用無比的毅力從熱乎乎、軟綿綿的床上爬起來,再一次開始自虐式的晨練。自從開始鍛煉身體,他的睡眠變得非常好,基本上是一沾枕頭就著,失眠之類的小資毛病徹底不見了,當然早上起床也變得更加艱難了,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把自己從床上拽起來。

    當魏霸和魏武從山上跑了一圈時,太陽已經升起老高。因為心里有事,魏霸沒有再在山上多作停留,徑直回城,一進門,就看到魏風正舉著一柄剛打造好的鐵鍬在笑,笑得滿臉春風。那個老師傅躬著腰,站在他的面前,滿臉驕傲和對賞錢的期盼。

    見魏霸進來,魏風連連招手︰“快來快來,看,按你的法子剛剛打造好的鐵。”

    魏霸走過去,接過來掂了掂,覺得還是有些重,看來這老師傅第一次打,手藝還不是很熟練,有些地方還是太厚了。

    “太重了。”魏霸眉頭輕皺,“老師傅,還能再打得輕一些嗎?”

    “沒問題,沒問題。”老師傅咧著沒牙的嘴,連連點頭︰“這是第一把,老朽還不太熟練,估摸著再打的時候還能再減不少。嗯,多了不敢說,再減兩三成總是可以的。”

    魏霸轉過頭對魏風說道︰“兄長,你看……能用嗎?”

    魏風以為魏霸在逗他開心,也不計較,朗聲笑道︰“臭小子,心眼還挺小。沒問題,別說再減兩三成,就算是現在這樣,問題也不大。嗯,我想先打一百把出來,讓人試試,看看是否實用,如果確實好用,就再多打一些,多少有些幫助。”

    魏霸笑而不語。多少有些幫助?你可不知道,這東西雖然小,技術也不復雜,卻可能是一個劃時代的開始。

    至少,是我在這個時代的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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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賤業

魏霸曾經生活的那個時代,是一個“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時代,是一個信奉“科學是第一生產力”的時代,只不過在那個時代,研究生像條狗,大學生滿街走,他一個普通大學的本科生根本算不上什麼,所以才找不到工作。就算有了機會,沒有爹可拼的他也沒什麼競爭力,同樣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吃肉,他連湯都喝不著。

    現在不一樣了,要論專業技術,這個時代最杰出的能工巧匠也未必能和他相提並論,要論爹,魏延這個爹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長久,至少目前來看還是跺跺腳都能讓地面抖三抖的狠角色。

    形勢似乎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是大好。

    如果老爹魏延的命能再長一點,那就更好了。

    魏霸把鐵鍬的事扔在一邊——不用試他都知道,這東西肯定比木好用——開始考慮怎麼避免魏家被滅門的慘事。技術上的事看起來復雜,其實很簡單,捅破了那層紙之後,需要的就是耐心和細心,而人的事看起來簡單,其實非常復雜,沒有捷徑可走,更多的是靠天賦。在這一點上他沒有什麼優勢,老爹魏延和楊儀勢成水火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單憑他的力量能不能挽回,實在是個大問題。

    如果現在我去對老爹說,你要注意楊儀和馬岱,小心他們捅你刀子,他會不會說我是瘋了?

    十有**會。

    魏霸有些撓頭。

    ……

    魏霸回到自己的房中,這是一間並不寬大的房間,擺了一張大床,是他和魏武合用的。魏延治軍很嚴,對幾個兒子期望值也很高,一直不肯給他們配備侍女什麼的,明知道魏霸身體不好,這次到沔陽來巡視還一定要把他帶著,就是讓他們熟悉漢中的地理,為將來帶兵打下基礎。只是魏霸一到沔陽就病得五迷三道,魏延這才把他扔在一邊,讓魏武照顧他,只帶著長子魏風到處忙碌。

    來了這麼多天,魏霸第一次有空好好的整理一下房間。他找了半天,除了一些日用品之後,沒有找到一件有字的東西,倒是床邊有一個衣架,上面掛著兩副精致的鎧甲,大的一副是他的,小的那一副是魏武的。

    看著那副鎧甲,魏霸一時興起,把正在院子里練刀的魏武叫了進來。“阿武,來幫我穿一下戰甲。”

    魏武走進來,抹了抹額頭的汗珠,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魏霸一眼,嘴一撇,嘴角幾乎到耳根了。“阿兄,還是別試了吧,你雖然這兩天身體好了些,可是一穿上戰甲連走路都走不了,用不了一會兒,還得讓我幫你脫下來。我正練刀呢,沒時間陪你玩。”

    魏霸惱羞成怒︰“我今天還非要穿一下,堅持不脫。”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就是累了,寧願躺在這兒休息,也不會在你練完刀之前叫你。”

    魏武見他堅持,只好聳了聳肩︰“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別怪我不幫你。爹讓我每天砍一千刀,我這才砍了三百多刀呢。”

    “別廢話,快幫我穿上。”魏霸有些興奮難抑︰“可惜沒有鏡子,要不然也好看看我自己的英姿。”

    “鏡子?什麼是鏡子?”魏武一只手輕松的取下鎧甲,往魏霸肩上一擱,魏霸頓時覺得肩頭一沉。魏武卻沒注意到,只是好奇的說道︰“阿兄,我現你這兩天有些怪怪的,不僅有了學問,怪話還特別多,鏡子是什麼東西,你昨天說的追尾又是什麼意思?”

    魏霸腿一軟,撲通一聲,連人帶甲坐在地上。他一直把魏武當成一個孩子,在他面前警惕性不是很高,不像在魏延、魏風面前那麼謹慎,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粗心大葉,卻還是現了不少問題。

    “阿兄,你怎麼了?”魏武連忙把魏霸拉起來,顧不上再問什麼是鏡子,伸手就要把甲拿開。魏霸伸手摁住他︰“別,我能挺得住。”

    魏武看著魏霸有些泛紅的臉,有些拿不準的問道︰“你確定?”

    一句“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台詞涌到嘴邊,魏霸又把他咽了回去,咬牙切齒的回答了三個字︰“我確定。”

    魏武眨眨眼楮,見魏霸雖然有些臉紅,卻還算是撐得住,這才小心翼翼的幫他把甲穿好。最後拿下頭盔,試探的問道︰“這……還要不要?”

    魏霸穿上了這身玄鎧,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來。大概的估一下,這身玄鎧至少在十五公斤以上。雖說對于普通人來說,不至于走不了路,可是要整天穿著這個走路,還要拿刀和敵人互砍,沒點體力的確不行。對他這個病秧子來說,更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負擔。

    魏霸定了定神,站穩了腳步,伸手接過魏武手中的頭盔,小心的往頭上一戴,脖子頓時感到了沉甸甸的壓力,讓魏霸非常擔心自己的那瘦弱的頸椎能不能撐得住。他系好頜下的扣帶,沖魏武擠了擠眼楮,曲起手臂,擺出一副健美先生的姿勢︰“阿武,怎麼樣,威風不?”

    魏武很認真的打量了他一番,用力的點點頭︰“威風,當然威風,這甲是阿爹特地為我們打造的,當然威風。”

    “去你的。”魏霸忍俊不禁的推了魏武一把︰“行了,你練刀去,我自己習慣一下。感覺還真不錯。”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架子上拿下一米多長的環刀,往腰間一插,一扭身,擺了個拔刀的姿勢,瞪起眼楮,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有幾分殺氣。

    魏武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扶住他︰“阿兄,你小心點,別摔倒了。”

    一句話,頓時把魏霸打回原形。他很無語的揮揮手︰“走你,練刀去,練刀去。”

    “唉。”魏武應了一聲,回院子里練刀去了。魏霸自己穿著十幾公斤重的盔甲在房里來回走了幾步,又練了幾下拔刀,擺了幾個自以為威風的造型,兩條腿便有些酸,暗自感慨這武將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當的。本想坐下休息一下,又怕被魏武笑話,挪到門邊探頭探腦的看了幾眼,見魏武正全神貫注的練刀,這才悄悄的走到床邊坐下,伸出舌頭直喘氣。

    一口氣還沒喘勻,一陣又沉又快的腳步聲傳了進來,魏霸眼前忽然一暗,定楮一看,老爹魏延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拱手施禮。不料他身上穿著戰甲,根本彎不下腰,只听得甲葉喀喀作響,憋得他滿臉通紅。

    魏延見他全身甲冑,卻還想彎下腰行禮,一抹笑意從眼中一閃即沒。他邁步走了進來,伸手敲了敲魏霸的肩甲︰“好了,既然穿了戰甲,和軍禮就行了。軍人的腰是彎不下去的。”

    魏霸不好意思的應了一聲,瞅了老爹一眼,陪著小意的問道︰“阿爹,你……有事?”

    “嗯。”魏延應了一聲,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手中拿著的正是早上剛剛打造好的鐵鍬。魏霸一愣,心道魏風不是拿去給農夫試用了嗎,怎麼跑到老爹手上了,難道是覺得有用,夸我來了?

    魏延逼視著魏霸的眼楮問道︰“這是你做的?”

    魏霸听口氣不對,心中一緊,笑容頓收,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是鐵作里的老師傅作的。”

    “我知道。”魏延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魏霸的話。“是不是你教他怎麼做的?”

    魏霸無奈的點了點頭︰“是的。”

    “你什麼時候去學打鐵了?”魏延臉色一沉,厲聲道︰“你身體弱,不肯從軍便也罷了,想去讀書,我便讓你去讀書,可是你書沒讀好,倒學會了冶鐵?是不是將來想做個鐵匠,污我魏家的門楣?”

    魏霸一時有些茫然,半晌才明白老爹為什麼如此憤怒。原來是以為他學打鐵,自甘墮落,從事賤業去了。他干咳了一聲,苦笑道︰“阿爹,我沒有去學冶鐵啊。”

    “沒有,那你怎麼能打出這個鐵,還能讓鐵作里的老匠師都贊不絕口?”

    “這……”魏霸很無語,他眼珠一轉︰“阿爹,你看我這身子骨,能掄得起鐵錘嗎?”

    魏延一愣,也有些詫異,他撫著胡須,臉色緩和了些,卻還是不肯放過。“那你是怎麼知道冶鐵的。”

    “我從書上看來的。”

    “書上?哪部書?”

    “沒名字,是一本殘卷,我拿到不久,就全散了。”魏霸小心翼翼的看著老爹,生怕他再追問下去。

    “還有冶鐵的書?”魏延也有些躊躇起來,他敲著那只嶄新的鐵,目光閃爍。魏霸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露出破綻,被人當成妖怪放火上烤了。魏延卻沒有注意他的神情,過了片刻,抬起頭看著魏霸,目光中卻多了幾分希冀。“那書上……有沒有能打造兵器、甲冑的法子?”

    魏霸想了想,搖了搖頭。雖然煉鋼法肯定能用到打造武器上去,但是他畢竟對武器的性能要求不太清楚,技術就是這麼回事,相似不等于相同,也許只是一點點參數的差別,做出來的產品就可能完全是兩個樣。

    見魏霸搖頭,魏延有些失望,他自嘲的笑了一聲︰“也罷,雖說造不得神兵利器,能打出一個鐵,多收個三五斗,也算是沒白讀書。行了,你身子弱,穿不得甲冑就不要穿了,免得身子剛好又吃了力。”

    說著,他向外就走,魏霸嚅了嚅嘴,鼓起勇氣,趕上兩步,攔在魏延面前,拱手說道︰“阿爹,也許……我可以試試,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有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匠師,我也許能為阿爹打造出更鋒利的武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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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女人是老虎

得到了魏延的允許,魏霸除了每天早上繼續自虐式的鍛煉之外,其他的時間就鑽到鐵作里,和那些匠師混在一起。他雖然不是主修冶金專業,可對基本的理論還是清楚的,在那些打了一輩子鐵的匠師的幫助下,他很快搞清楚了這個時代冶鐵技術的現狀,也清楚了自己該往哪方面努力。

    一蹴而就不太可能,但是只要找準了關鍵點,接下來需要的不過是一些具體周密的試驗,再就是工藝定型,擴大生產的相關設施配套,對于曾經經歷過現代企業生產的魏霸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而以前他最痛恨的加班加點,現在也被他當成了一種磨練,不再那麼無法忍受。

    當那口長刀在老匠師的鐵錘下被敲得丁當作響的時候,魏霸的眼楮也越來越亮,像是爐膛里的火,腰背也越來越直,像是那口漸漸成型的環刀。

    他自己沉浸在技術改造之中,沒有注意到這些,可是再次來到鐵作的魏風一下子現了他的變化。

    “阿霸,精神不錯啊。”魏風拍拍魏霸的肩膀︰“父親還擔心你受不了呢,現在看來,你果然不一樣了。唉,這麼多年了,你終于能像個漢子了。”

    魏霸微微一笑,看看魏風︰“你那鐵……鐵試得怎麼樣了?”

    魏風哈哈一笑,用力摟了摟魏霸的肩膀︰“效果非常好,你知道嗎,用這個鐵翻地,效率是用木的三倍。父親已經下令從南鄭撥付鐵料,準備再打兩千把呢。”

    “兩千把?”魏霸皺了皺眉︰“既然好用,為什麼不多打一些,每戶一把?”

    魏風愣了一下,忍俊不禁的笑了︰“傻小子,你懂什麼。鐵是多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全用來打造農具,當然要先用來打造武器了。唉,對了,你們進展如何,父親還等著你的寶刀呢。”

    “快了。”魏霸努了努嘴︰“遲則三天,快則兩天,樣品肯定能出來。”

    “那就好。”魏風兩眼放光,盯著那口刀看了片刻,把魏霸拉到一邊,悄悄的說道︰“阿霸,幫父親打完刀之後,能不能幫我也打一口?”

    魏霸愣了一下,笑道︰“當然有你的,刀打出來,當然是所有人都有,怎麼可能沒你的。”

    “所有人都有?”魏風吃驚的看著魏霸︰“你開什麼玩笑?”

    魏霸無奈的苦笑。他明白了魏風的意思,魏風——以及老爹魏延都把這當成了煉神兵利器,天下獨此一口,想不到他要做的卻是工業化產品,不是一口兩口,而是幾千口,幾萬口。如果可能,那蜀國的兵人手一把,才叫好呢。

    “不跟你開玩笑,真的。”魏霸又頓了片刻,又正色說道︰“那個鐵的事,如果可能,還是多打一點吧。武器當然重要,可是糧食更重要,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在漢中多產一石糧,就可以少從成都運三五石糧,還節省了大量的時間,就是多下點本錢,也是值得的。”

    魏風驚訝的看著魏霸,半晌才失笑道︰“好小子,有長進啊,居然知道幫父親分憂了。嗯,父親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他頓了頓,又苦笑道︰“你這想法當然有道理,不過,又要打造武器,又要打造農具,這鐵的用量必然很大,一時半會的哪來得及。兩者相權,當然還是武器為先了。”

    “不然。”魏霸搖搖頭,打斷了魏風的話。“農具急著用,春耕在即,現在把鐵打出來分到農夫手中,就可以多種一些地,秋天就能多收一些糧。而武器卻不急在這一時,丞相還沒到,拖上兩三個月沒問題。再說了,新式武器還沒有成型,與其匆匆忙忙的打造,不如等我有了把握再做。”

    魏風眉心輕鎖,看著侃侃而談的魏霸,一聲不吭,直到魏霸說完了,他才沉思半晌︰“你說的有道理,我倒是沒想到這里面的輕重緩急。這樣吧,你跟我來,當面對父親說去。”

    一听到老爹魏延,魏霸心里有些 ,不過轉念一想,要想改變魏家的命運,恐怕就跨不過老爹這道關,時間緊迫,不能再拖三阻四了。

    “好,我去對父親說。”魏霸下定決心,跟著魏風出了鐵作。

    鐵作和縣寺相隔不遠,不過是幾步路的事。剛到縣寺門口,魏霸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院子里似乎有  啪啪的聲音。他看了一眼魏風,正好魏風也扭頭來看他,兄弟倆不約同而的加快了腳步。

    一進門,他們便嚇了一跳,堂上,老爹魏延坐在案後,臉色鐵青。沔陽令跪在階下,戰栗不已,兩個掾吏模樣的人正在階下受刑,其中一個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

    不過,讓魏霸最吃驚的還不是這些受刑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堂上坐著兩個人,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卻是那天在陽平山遇到的白衣少女。看到魏霸進來,那少女瞥了他一眼,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冽。

    魏霸有些意外,不過卻沒有像上次那樣緊張。他跟著魏風趕到堂上,向魏延行禮。魏延劍眉一挑,伸手一指旁邊那個中年男子︰“這位是平北校尉馬岱馬大人,奉丞相之命前來檢查沔陽大營的籌備情況,你們還不上前行禮。”

    原來他就是馬岱。魏霸一邊想著,一邊上前行禮。馬岱溫和的笑著,欠身還禮。目光在魏風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魏霸的臉上。

    魏霸心中一凜,又瞟了一眼那白衣少女,見她嘴角微微挑起,知道這姑娘余恨未消,今天大概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了。

    果不其然,馬岱撫撫胡須,微笑道︰“鎮北將軍,久聞你不僅用兵頗有韜略,教子更是有方。長子魏風成熟穩重,三子魏武有名將之資,最出色的卻是次子魏霸,棄武從文,滿腹經綸,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魏延一頭霧水,馬岱夸他用兵有韜略,他自認為當之無愧,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夸魏風成熟穩重,魏武有名將之姿,雖然有些虛,卻也不算太離譜,可是次子魏霸滿腹經綸卻是從何說起?他是識得幾個字,可是離滿腹經綸還是太遠了些吧。馬岱莫非是想譏笑我魏家沒學問?

    “馬校尉過獎了。”魏延淡淡敷衍了一聲,眼神有些不善。

    “魏將軍謙虛了。”馬岱拱拱手,“想必是將軍軍務繁忙,不知道令郎的高論。說來也巧,前幾天舍從女到平陽關掃墓她父親,偶爾听到令郎點評我大漢的幾位名將,頗有出人意料之語。”

    一听這話,魏延有些明白了,這肯定是魏霸信口雌黃,胡說八道,有什麼地方得罪馬家了。他嚴厲的瞪了魏霸一眼,沉聲道︰“黃口孺兒,哪里有什麼高見,不過是些胡言亂語罷了。如果有得罪馬校尉的地方,馬校尉大人大量,就不必與他一個小兒較量了吧。”

    魏霸听了,不禁眉毛一挑,老爹雖然脾氣臭,可是護短卻是一等一的,這話看起來是說自己的兒子不懂事,讓馬岱不要放在心上,實際上卻是在指責馬岱以大欺少,有**份。果然夠橫,夠霸氣。

    馬岱眼神一緊,似乎有些遲疑,他身後的少女卻有些按捺不住,離席而起,向魏延欠身施禮。“魏將軍,我當時听了令郎的高論,嘆為觀止。回去以後,久思不得其解,今天冒昧前來,敢向將軍與令郎請教,解我疑惑。還請將軍成全。”

    魏延眼光一掃,不悅之色溢于言表。他哼了一聲︰“無妨,你說來听听,有何不解之處,本將軍為你解惑便是。”

    “多謝將軍。”少女躬身再拜,“將軍嫻于軍事,想必對天下名將自有真知灼見。敢問將軍,放眼天下,能入將軍青眼的名將都有誰?本朝名將中,又當以誰為先?”

    魏延撫著頜下的短須,沉吟了片刻︰“要說天下名將,先前有涼州三明,其後有皇甫嵩,都堪稱名將。曹魏的五子良將,不過如是,不提也罷。至于本朝嘛,關侯、張侯,再有令尊,都可算得上名將,以誰為先,卻是難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強為排名,恐怕不妥。不過,我個人的愚見,卻是關侯要略勝一籌。”他打了個哈哈,擺擺手︰“當然了,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不可當真,不可當真。”

    少女冷冷一笑︰“將軍,這的確只是將軍的一家之言,甚至可以說,只是將軍自己的看法。因為令郎似乎就有與將軍不同的看法。將軍看重的關侯,在令郎的眼里,其實不值一提。至于先父,更不過是喪家狗而已,焉敢廁身名將之列。”

    此話一出口,魏霸就暗自嘆了一口氣。老和尚說得好,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這馬家的女人就更是不能惹,過了這麼多天,終究還是打上門來討公道了。這丫頭不僅夠狠,而且夠陰,她大概早就知道老爹魏延誰也不服,只佩服關羽,所以拿關羽來說事,順便搭上了一個喪家狗這個真正的問題。老爹再護短,對這件事也不能大而化之。

    果然,不出魏霸所料,魏延一听這話,臉色就變了。他一拍案幾,厲聲喝道︰“豎子,這是怎麼回事,你究竟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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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我們都是喪家狗

魏霸再次贊了一聲,老爹雖然不怎麼疼自己,可是這護短的氣場還真是強大,眼下只要他說一句“沒這回事”,想必一切就嘎然而止了。當著馬岱的面都能這麼明面張膽的護短,而且護得理直氣壯,面不改色,果然非常人也。雖不姓李,勝似姓李。

    馬岱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面色慍怒,卻沒有說話。白衣少女卻微微一笑︰“魏將軍,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僅我和幾個侍衛在場,你的三子魏武也在場。將軍就算是不信我,難道還能不信自己的兒子?將軍不妨現在就將魏武叫來問一問,看看我有沒有說謊陷害令郎。”

    魏延有些尷尬,惱怒的瞪了魏霸一眼。他本來是想讓魏霸不承認,直接糊弄過去,沒想到這少女如此精明,干脆用魏武堵住了他的嘴。他就是讓人去通知魏武也來不及了。

    “豎子,還不快說?”惱羞成怒的魏延輕喝一聲,一掌拍得案上的筆墨魚躍不止。

    魏霸看看那俏目含霜的少女,暗自贊了一聲,斂容道︰“父親,我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白衣少女迎著他的目光,輕輕哼了一聲。

    “你……”魏延臉都氣紅了。不管他是不是看得起馬,畢竟當著馬的家人評價他,還稱之為喪家狗,這的確失禮之極。他就是想護短,也不能不給馬岱一個交待。他越想越氣,越看魏霸越不順眼,如果不是有外人在,說不得現在就讓人把他拉下去痛揍一頓。“無知小兒,胡言亂語,還不向馬……校尉道歉?”

    向馬校尉道歉,而不是向馬姑娘道歉,這已經是魏延現在唯一還能幫魏霸爭取的了。畢竟馬岱比他年長,向馬岱道歉總比向和比他還小一些的白衣少女道歉來得容易一些。魏霸很感激老爹的一片苦心,可是他卻不想道歉。他知道,向馬家的人道歉容易,可是老爹失了面子,回頭還是免不了屁股開花。更重要的是,這件事落了口實,以後就再難挽回了。

    魏霸整理了一下思路,躬身施禮︰“父親,我沒有說錯,為什麼要道歉?”

    魏延一愣,看向魏霸的眼神中有些意外。以前的魏霸一看到他火,兩條腿就篩糠,話都說不周全了,不管什麼罪名都認。今天不僅不認錯,而且還理直氣壯的反駁,算是破天荒第一次。魏延眼珠一轉,面色依然嚴厲,語氣卻緩和了許多。

    “那你說說你的道理。說得好,饒你一次,說得不好,看我如何收拾你。”

    “喏。”魏霸轉身看向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馬姑娘,那天我已經對你解釋過了,喪家狗雖不是什麼贊語,卻也沒什麼貶義。孔夫子當得,令尊就當不得?”

    魏延冷眼看著魏霸,見他不僅沒有心虛,反而咄咄逼人,還扛出了孔夫子作大旗,不禁暗自得意。雖然還繃著臉,眼中的怒氣卻不知不覺的化作喜色。

    少女冷笑一聲︰“恕我才疏學淺,還真不知道這喪家狗的典故出自哪部經典,五經之中,皆不見只言片語,莫不是足下自撰的吧?”

    魏霸有些意外︰“你都查過了?”

    少女嘴角一扯,眼神如刀,逼視著魏霸,語氣很謙卑,其中的意思卻依然如刀鋒般咄咄逼人。“正是因為遍查不著,這才厚顏前來請教,敢問足下,這典故究竟出自何經何傳。”

    魏霸笑了。他從看見少女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今天來者不善,肯定是做了準備之後才來興師問罪的。現在一問,果不其然。如果他沒有預先做好準備,今天肯定露怯了。

    魏霸搖搖頭︰“姑娘的眼光太狹隘了。天下學問,又豈是只在經傳?”

    少女眼神一緊︰“不在經傳?”

    魏霸故作惋惜的嘆了一口氣︰“莫非扶風馬家的學問,只在經傳之間?”

    少女輕咬嘴唇,沉吟不語。扶風馬家的學問究竟是不是只在經傳之間,其實她也搞不清楚。她的父祖根本沒什麼學問,和魏家一樣,都是純正的武人,其實根本當不起扶風馬家這個名聲。不過她知道,魏延父子也沒什麼學問,他的次子魏霸體弱多病,棄文學武,不過也僅是認識幾個字,讀過幾本啟蒙書而已,經傳根本談不上。而她這幾年卻是埋頭苦讀了不少書,雖然和大儒相去甚遠,但應付魏霸應該沒什麼問題,至少她還是通讀過五經的。

    那天听魏霸指責先父馬,她氣憤之下出言指責,不料卻踫到一個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典故,當時就有些心虛,回去之後花了幾天時間翻閱經傳,還是沒找到這個典,這才覺得可能是上了魏霸的當,趕來興師問罪,如果魏霸還堅持不肯道歉,她就要逼魏霸當面說出出處,等他理曲辭窮,再羞辱他一頓,討個公道。不料魏霸卻說這個典故不在經傳之中,讓她心里一下子又沒底了。

    “那敢問足下,究竟出自哪部書?能否告知,也讓妾身長長見識。”

    魏霸見少女不自然的弱了氣勢,以妾自稱,雖然知道這只是一個謙稱,並不代表什麼,可是他的心里卻禁不住想入非非起來。嗯,這姑娘長得不錯,脾氣也夠味,如何能娶回來做個妾……矮油,對于我這樣的相親專業戶來說,能有個這麼漂亮有味的媳婦兒,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唉,對了,這個時代是可以納妾的啊,嘿嘿嘿……

    魏霸沉浸在三妻四妾的白日夢中,眼神不自然的變得有些猥瑣,少女見了,心生不悅,卻不好作,只得咳嗽了一聲,提高了聲音︰“敢請教。”

    “哦。”魏霸如夢初醒,連忙收斂了綺念,一本正經的說道︰“姑娘讀過史記嗎?”

    “史記?哪部史記?”

    魏霸一愣,心道還有幾種史記嗎?他連忙解釋道︰“我說的是太史公書,太史公司馬遷著的史記。”

    白衣少女眉頭一挑,眼神閃了閃,追問道︰“是太史公書的哪一卷?”

    “孔子世家。”

    少女詫異的看了魏霸一眼,見他說得這麼肯定,心知十有**是真的,不是他胡說八道,真是自己學問不足,露怯了。一想到此,她不免有些心慌,氣勢為之一挫,愣了片刻,又有些不甘的欠身施禮︰“多謝指教,敢問太史公書中是如何說。”

    魏霸早有準備,清了清嗓子,朗聲吟道︰“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累累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這段話當時是印在那本書的封面上的,也是魏霸僅有的幾段能背誦的古文之一,今天有備無患,朗朗讀來,頗有大儒的氣勢,不管怎麼說,堂上的幾個人是沒看出什麼破綻,就連一直坐在一旁傾听的沔陽令都捻著胡須,頻頻點頭。

    少女沉思半晌,強笑道︰“雖說有典,可是畢竟不是什麼好字句。”

    魏延見魏霸侃侃而談,看得神采飛揚,直到听少女如此說,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正色道︰“的確,這三個字眼可不怎麼好听。小子,你還是應該向馬校尉道個歉才是。”

    魏霸听出了老爹的意思,這已經不是道歉,而是炫耀了。不過他卻沒有順坡下驢,而是搖了搖頭︰“父親,不然。夫子適鄭,斷糧缺水,才被人形容成喪家之狗。可是夫子其志不墜,返魯後潛心典籍,終成一代聖人。如今我等皆是離鄉背井,正當知恥而後勇,以喪家之狗來激勵自己,奮圖強,為漢家除殘去穢,滌蕩乾坤,所謂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才是正理,豈能著眼于字眼的好听與否?”

    “妙哉斯言。”沔陽令听得忘形,不由自主的高聲贊了起來。他是個有學問的人,魏延雖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他此時贊同魏霸的看法並出言幫腔,魏延還是很高興。魏延瞟了馬岱一眼,眼中掩飾不住的得意︰“馬校尉,犬子雖然狂妄無知,可這幾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不知道馬校尉以為如何?”

    馬岱苦笑,心道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他給少女遞了個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辯論了。魏霸看起來真是有學問的,你那點學問未必是人家對手,再爭論下去不過自取其辱,還白白得罪了魏延。白衣少女有些委屈,卻也無奈,只得低著頭,施了一禮︰“多謝指教。”退回席上,垂頭不語。

    馬岱向魏延拱拱手,強笑道︰“令郎果然是學問精深,見識過人,將軍教子有方,足為楷模,敢為將軍賀。”

    魏延大笑,擺擺手,不以為然︰“犬子體弱,不能征戰,不過讀幾句書自娛,在扶風馬家的後人面前,哪敢談什麼學問。馬校尉不要取笑了。哈哈哈……馬校尉,你統領西涼精騎,想必也會在漢中駐扎一段時間,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小兒女們學問上有什麼難題,不妨互相切磋切磋。你說是不是?哈哈哈……”

    被魏延明嘲暗諷外加調戲了一番,馬岱尷尬不已,勉強坐了片刻,起身告辭而去。魏延更加得意,連起身送一下都免了,只是讓魏霸將他們送出門,自己大模大樣的安坐在堂上,冷笑一聲︰“扶風馬家,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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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魏延三策


魏霸辯得白衣少女啞口無言,給老爹長了面子,卻沒能得意多久。魏延處理完了政務,把沔陽令和他剛剛被打得屁股開花的下屬趕出去之後,臉色就沉了下來。

    “你怎麼看關侯?”

    魏霸一看魏延那臉色,就知道真正的問題來了。馬家的事只是面子上的事,馬已經死了,馬岱不過是個校尉,以老爹的脾氣才不會把他們放在眼里,罵了也就罵了,還能怎麼的。可是關羽的事卻不是小事,他從魏武的嘴里知道,魏延對誰都不服,只佩服關羽,而且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大概只能歸結于稟性相投。魏延和關羽有很多相似之處,驍勇善戰,通曉兵略,讀過一些書,卻看不起讀書人,特別是脾氣,魏延和關羽一樣自信,自信得近乎自負,幾乎可以說是目中無人。這從他連曹魏的五子良將都不屑一顧便可見端倪,蜀漢的幾個將軍中,真正能入他眼的只有關羽一人。對當年關羽水淹七軍,威震華夏,逼得曹操險些要遷都的事,他是心向往之。這些年鎮守關中,他一直期待著有一天能像關羽那樣領兵北伐,恢復中原。

    魏霸罵馬是喪家狗,根本不是一個問題,在魏延的眼里,馬就是一個喪家狗。可是魏霸對關羽不以為然,魏延不能接受,而且非常生氣。

    馬女兒生氣的時候像頭母豹,氣勢逼人,可是在魏延這頭真正的猛虎面前,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魏霸一看到魏延那張拉長的臉,心里就開始打鼓,小腿習慣性的戰栗,比身上披了兩件戰甲還要抖得厲害。魏延斜睨著他,手指慢慢的捏放著,大有魏霸一旦應付不當,就上來掀翻在地,痛扁一頓的架勢。

    如果魏霸還是以前那個孱弱的魏霸,如果魏霸沒有在病床上深刻的反思過,決定從此要戰勝自己,改變命運,現在他只怕被嚇得膽點心驚,更別提坦然面對了。

    不過,現在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剛剛面折了馬家,又給他增加了不少信心,他更希望借此機會來提醒老爹魏延,不要步關羽的後塵。徐大師說過,人可以有傲骨,但不可有傲氣。驕傲的人通常都死得很慘,關羽如是,你如果不改,將來也是如此。

    魏霸穩住心神,緩緩的開了口。“父親,我听說先主當年三顧諸葛丞相于隆中時,丞相曾經有一個三分天下的對策,父親可知曉?”

    魏延眉頭一皺,對魏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提起了劉備三顧茅廬的事有些不快。不過,見魏霸神色鎮定,語氣從容,不像是玩笑,他也破天荒的沒有斥責魏霸,頓了頓,才道︰“當年偶爾曾听先主提及過,不過只言片語,所知有限。你又是從哪兒听來的?”

    “父親且莫先問我是從哪兒听來的。”魏霸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糾纏,扯來扯去,說不定就會露餡不說,還會把主題扯偏。他直接打斷了魏延的話,接著問道︰“諸葛丞相的對策,其實是兩個重點,一是跨有荊益,三分天下。一是兩路出兵,恢復中原。”

    魏延眯起了眼楮,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魏霸。他剛才說的並不是虛話,他對這個對策的確是只知道一點皮毛,這還是劉備和法正談論天下大勢時提起的,具體情況他並不清楚,但是魏霸剛才說的這兩點,的確可以概括所有的意思。

    “先主入益州,關侯留鎮荊州,不僅擔負著跨有荊益的重任,還擔任著將來兩路出兵的重任。可是關侯兵敗麥城,自己身死不說,還將荊州拱手讓給了東吳,跨有荊益成了一句空話,兩路出兵也變得遙不可及。以現在的形勢,蜀國要出兵,只能走漢中,比起由荊州出宛洛,不知道難了多少倍。關侯一敗,幾乎斷送了我蜀漢的大半生機,像這樣的人,還能稱為之名將嗎?”

    魏延輕哼一聲︰“你這是以成敗論英雄,豈不知並不是戰無不勝才可稱名將,有時候,戰敗的原因有很多,卻並非為將者本能所夠左右的。你既然讀過太史公書,難道不知道霸王項羽說過,乃天亡我,非戰之罪也。”

    魏霸有些意外,听老爹這口氣,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難道關侯失荊州,走麥城,都不是他的過失,而是別人的責任?”

    “關侯之敗,隱情頗多,一言兩語很難說清。等回到南鄭,有機會我再與你細說。”魏延嘆了口氣,神情有些落寞,“不過,你能認識到丟失荊州對我軍的不利,也算是有點見識。听你兄長說,你已經猜到丞相即將進駐漢中北伐,那你再說說,丞相將采取何種方略北伐。”

    魏霸也有些緊張,他是知道諸葛亮如何北伐,可是現在這件事還沒有生,是預測,而不是對既成事實的評判。猜對了,那當然沒什麼問題,可如果猜錯了,那就麻煩了,好容易在老爹心中建立起來的好印象就會轟然崩塌。

    “怎麼了?敢說關侯,不敢說丞相?”魏延譏誚的笑了一聲。

    魏霸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賭一賭。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又沒出過漢中,應該還沒有產生那麼大的影響,以至于改變歷史的走向。更何況諸葛亮那個人也不是普通人就能影響得了的。

    “以疑兵出斜谷,主力出隴西。”

    “疑兵出斜谷,主力出隴西?”魏延失望的笑笑,語氣中充滿了不屑︰“這就是你的見解?哈哈,真是胡說八道,信口雌黃。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一下子變得聰明了,現在看來,不過是一些小聰明罷了,當不得真。”

    魏霸不為所動,微微一笑︰“那父親以為又當如何?”

    魏延看看他,想了片刻,笑道︰“也罷,難得你有心軍事,我就給你啟啟蒙,免得以後在外面丟人。”他坐在案後,後指在案上敲了兩下,這才抬起頭︰“治軍者,當知地理。你先說說看,對我漢中的地理知道多少。”

    魏霸搖搖頭︰“我只知道一點大概,具體的所知有限,還請父親指教。”

    魏延也沒指望他說什麼,他起身從內室取出一卷帛圖,攤在案上,招手讓魏霸坐近些。魏霸探頭一看,不免有些失望。這副地圖非常簡略,上面只畫了幾條線,標注了幾個地名,不僅不能和後世的地圖相比,就是和馬王堆出土的那副漢代軍事地圖相比也要簡陋了不少。

    “由漢中出兵取洛陽,有三個選擇。”魏延伸出手指,在地圖上輕輕劃過,動作難得的輕柔,看得出來,他對這副地圖非常珍惜。“其一,由漢中東下,沿沔水趨襄陽,直指宛洛。這條路最直接,也最近,是為上策。其二,越秦嶺,直取關中,然後再沿渭水東下,再取洛陽。因為要翻越大山,這條路比較難,而且要先取關中,耗費時日。可是關中地理險要,號稱關河四塞,當年秦以關中而取天下。我軍只要扼守潼關,讓曹魏無路西進,則可坐取關中。相比于直取宛洛來說,用兵數量也較小,是比較穩妥的法子,可稱之為中策。最後一條路,就是你說的出隴西。這條路最遠,而且取隴西之後,再取關中,就要突破隴山,頗費周折。萬一在隴西耽誤了時間,魏軍主力來援,則關中必然有一場惡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所以,你說的這條路,是三條路中最不合理的一條,你的策略,也是最下策。”

    魏延抬起頭,看著魏霸冷笑不止。“三策之中,你取最下策,就以你這樣的見識,還敢臧否關侯?”

    魏霸不以為然,他相信老爹的眼光不會錯,這三策中的確以出隴西為下策,可是歷史上諸葛亮的確就是出隴西,難道他看不出這三策的優劣?雖說諸葛亮不可能真如三國演義中一樣能呼風喚雨,算無遺策,但諸葛亮是這個時代最杰出的軍事家之一,那是毋庸置疑的。他不取上策、中策,而取下策,必然有他的道理,就算他如此選擇是出于謹慎的天性,也必然會有讓他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只是他現在不知道罷了。

    魏霸知道,要論科學技術,他在這個世上可以算是頂尖的,可是要論軍事戰略,他空有一肚子的歷史故事,具體到某一件事,他卻是一無所知,比如魏延剛才所說的漢中地理,他就一頭霧水。

    他笑了笑︰“父親,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不過,這只是你的選擇,諸葛丞相未必會這麼想。”

    魏延再度冷笑。“丞相是北伐的主將,那當然不用懷疑。可是你爹我身為鎮北將軍,奉先主之命守漢中近十年,丞相要北伐,能不听听我的意見?就算他不全盤采用我的上策,用中策也是必然之事。以丞相的睿智,他會去取下策?你以為他是你啊。”

    魏霸摸了摸鼻子,笑得越謙虛。現在要想說服老爹那是千難萬難,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他都不可能佔上風,徒惹老爹不爽而已。不過好在判斷對錯的標準不是看誰說得有理,而是看最後的事實如何。既然老爹這麼有把握,那麼讓他在事實面前踫個壁也許不是什麼壞事。

    “父親,反正丞相很快就要來漢中了,我們不妨拭目以待,看丞相究竟采取何種方略。”

    “這是自然。”魏延想到丞相北伐,自己即將得到大用,心情也輕松起來。他得意的笑了一聲,撫著頜下的短須,沉吟片刻︰“你的見識雖然不佳,可是識文斷字,倒是你兄長比不了的。既然你也心軍事,這樣吧,從現在開始,你來處理一些文書事務,也好幫你兄長分擔一些。”

    魏霸習慣性的應了一聲,等他反應過來,隨即一陣頭皮麻。自己動動嘴皮子還行,真要動手寫,且不說能不能寫出文言文的公文來,就是自己那一手東倒西歪的字也提不上台面啊。他抬起頭,看著魏延,迎著老爹那鼓勵的目光,想了想,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用力的點了點頭。

    要想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總要學習毛筆字,總要學會讀寫文言公文,既然如此,何不從現在開始。萬事開頭難,現在遇到問題,還能向老爹和大哥學習學習,不至于丟人丟到外面去,是多麼難得的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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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記賬法與印刷術

  魏延帶著三個兒子離開郡治南鄭,來到沔陽,不僅僅是為了巡視各縣,最重要的任務還是為即將到來的諸葛丞相率領的大軍準備宿營地。諸葛丞相這次要帶十余萬大軍進駐漢中,大舉北伐,沒有一個足夠大的地方扎營是不行的。沔陽位于沔水北岸,陽平山東麓,漢中平原的最西邊,向北可以直通陳倉故道,進入關中,或者向西進入隴右,向南就是直通成都的金牛道,可謂是漢中西部的要害所在,在這里扎營實在是最合適不過。

    跟著老爹白天走行于山間平原,查看地形,听老爹講解各種地形地勢,如何安排警戒、扎營,晚上再看著地圖溫習白天學到的那些知識點,惡補軍事基礎,魏霸接下來的日子過得緊張而充實。關于毛筆字和公文的相關擔心也在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老爹魏延和大哥魏風也不是什麼有學問的人,一手臭字除了熟練一些之外,比他好不了多少,公文更是寫得簡單直白,毫無文采可言。在對比從成都來的公文後,連魏霸自己都覺得有些自慚形穢。看看人家寫的公文,那才叫文言文嘛,魏家父子被人看作粗鄙無文的武夫,也不算冤枉了他們。

    魏霸不敢對老爹指手劃腳,但是他可以提建議。在一次飯後父子幾個閑談時,魏霸委婉的提出要求。

    “阿爹,我想要點錢。”

    “要錢干什麼?”魏延一手舉著酒杯,一手翻看著賬簿,劍眉微皺,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听到魏霸的話,他也沒回頭,只是順口問了一句。

    “我想買些書來看。”

    “書?什麼書?”

    “《孫子兵法》,還有《孝經》《春秋》什麼的,如果有余,再買點《詩》之類的。”

    “《孫子兵法》《孝經》南鄭就有,回去之後我就拿給你。”魏延哼了一聲,重重的將賬簿合上,順手扔到地上,厲聲喝道︰“這都記得什麼亂七八糟的帳,拿過去,讓他們重新謄寫清楚再送來。”

    魏風連忙上前拾起賬簿,面露苦笑。魏延扭過頭,看著魏霸︰“《春秋》讀了可以知古今,有時間讀讀也不錯,《詩經》有什麼用,買來作甚?”

    “讀《詩》可以增長見識,還能增加文采。夫子不是說嘛,言而無文,行而不遠。”

    “狗屁!”魏延咄了一口︰“寫文章就是為了說事,光是寫得漂亮有什麼用?就像這些賬簿,記清楚有哪些物事,還有多少庫存,才是正理,如果不能,便是狗屁,縱使說出花來兒,又有什麼用?”

    魏霸沉默。他知道老爹這是借題揮,表示對楊儀的不屑。楊家是襄陽大族,寫文章當然是沒話說。從成都丞相府來的公文中,有不少就是楊儀執筆的。楊儀大概是故意要羞辱魏家父子,經常在里面夾一些很偏僻的典故,搞得老爹很火大。

    “特別是我們為將的,能打勝仗才是立身之本,文章寫得再好有什麼用?你老子我還能讀寫公文,像有些人連字都不認識,還不一樣帶兵?”

    魏霸低下了頭,不敢再看老爹魏延,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說錯話了。前兩天看公文時,他看到了太守馬忠立功的邸報,便問了一些馬忠的情況,這才知道馬忠識字有限,算是半文盲,而另一位眼下還沒有成大名的將軍王平則根本就是個文盲,所謂斗大的字識不到一籮筐。言下之意,魏家父子能自如的讀寫公文,已經算得上有學問了。

    比我差的,當然是不行,可是比我好的,也未必有用。這就是魏延此刻的心理。

    魏風用胳膊肘捅了捅魏霸,示意他不要再說了。“最近用度緊張,買書又不急在一時,以後再說吧。”

    魏霸會意的點點頭,看了一眼魏風手中的賬簿︰“這是什麼?”

    魏風苦笑一聲︰“沔陽令剛剛送來的帳,記得繁復混雜,一時很難查清,著實讓人頭疼。”他瞥了一眼一臉怒容的老爹魏延,低聲道︰“丞相很快就要來了,楊儀肯定要來查帳,如果不能及時把賬目搞清楚,屆時免不了要被他折辱。”

    魏霸眼角一顫,接過賬簿,翻開看了幾頁,頓時也覺得頭大。這些賬簿全是流水賬,按照時間日期,一筆筆的記下來,最後寫個結果,這個結果對不對,只有天知道,要想查對,就必須把整本帳從頭再算一遍,而且中間不能有任何差錯,否則就得從頭再來。

    這些帳別說魏延看著不高興,就連魏霸看著都有些暈。一想到沔陽令剛剛送到的那一厚摞賬本,魏霸的太陽穴開始  亂跳。要想在楊儀來之前把這些帳全部查清,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換句話說,這次鐵定要被楊儀那個宿敵嘲笑了。

    難怪老爹心情不好。

    魏霸想了半晌,忽然說道︰“這個賬目很難查,我們可以重新設計一個表格,讓他們重填,也許可以方便一些。”

    “表格?”魏風愣了一下,詫異的看著魏霸。正在喝悶酒的魏延也瞟了魏霸一眼。魏霸笑了,拿起筷子,蘸著酒水在案上畫了一個示意圖,把記憶中的賬簿的格式說了一遍。魏延听了,眼楮一亮,連連點頭。魏風卻有些擔心的說道︰“你說的這個辦法是好,可是一時半會的,哪來這麼多表格?我看你說的這些表格好像挺復雜的,要是讓人一張張的去畫,恐怕沒人願意這麼干。”

    魏霸覺得有道理,如果要把這些賬簿重新謄抄一遍,大概需要好幾千頁的賬頁,靠手工來畫,是一個足以讓人昏厥的任務。唉,要是有台復印機,哪怕是台油印機也好啊,只要刻一張版,就可以印出幾千張。

    等等,油印機雖然沒有,可是刻個版卻不難啊。魏霸靈機一動,忽然想起了雕版印刷術。作為印刷術的初始階段,雕版印刷術比起後來的活字印刷術比較原始,但是應用時間卻特別的長,一直到二十一世紀,還有好多東西要用雕版印刷術,比如印年畫什麼的,那還是套色印呢。魏霸在古城揚州旅游時,曾經到雕版印刷博物館參觀過,出于一個技術人員的本能,他曾經了解過這個歷史悠久的技術。

    “這個問題倒不大,我可以用兩天時間準備一萬頁的表格,只是要各縣重新謄寫……”

    魏延撫著胡須想了片刻︰“只要是個好主意,就不怕他們敢不從。我擔心的是你這個法子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遭人詬病,到時候反授人以柄。”

    魏霸笑笑,我這記賬法就算不周全,比你這流水賬也肯定會好上幾倍吧。魏風經驗更豐富些,他稍微考慮了一下,笑道︰“父親,這個很簡單,我們可以把主簿李老先生和各曹的掾史請來商議一下,看看霸弟的這個記賬法是不是適用。他們都是精于錢糧的老賬房,相必能知是非。”

    魏延連連點頭,揮手道︰“阿風此言有理,你們去辦,如果可行,那阿霸立刻去操持此事,需要什麼,盡管說來便是。丞相就要來了,時間緊張,越早辦妥越好。”

    魏延雷厲風行,立刻讓人把隨行的諸曹掾吏叫了來。這些人忙了一天,正在享受難得的休閑,有幾位年紀大些的已經上了床休息,忽然被人叫了來,心情不爽,可是在魏延面前,他們又不敢露出什麼不快,只能一臉沉默的站在堂上。

    魏延一看這幫人的臉色就不舒服,陰著臉。魏風見狀,連忙上前打招呼,免得魏延一開口就把人得罪了。

    “諸位先生,這麼晚請你們來,是有一件事要與諸位商量。”魏風指著那堆賬簿說道︰“這是沔陽剛送來的賬簿,想必諸位已經看過了。諸位都是多年理事的老人,不知道對此有何感想?”

    主簿程安是南鄭大族,年近五十,是漢中太守府的掾史之,桀驁如魏延也對他忌憚三分。听了魏霸這句話,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程安,程安也很自然的抬起頭,淡淡的看了魏風一眼︰“我們是看過了,沒現什麼問題啊。莫非少將軍從中看到了什麼不妥之處?”

    “我倒是沒現什麼不妥。賬目繁雜,就算有什麼不妥,恐怕一時也難現。既然諸位老先生都覺得沒問題,我當然不會懷疑。”魏風笑笑,“不過,丞相參軍楊儀精于計算,我們看不出來,不代表他看不出來,程老先生,你說是不是?”

    程安花白的眉毛一顫,嘴角抽了抽,卻沒有說話。他懂了魏風的意思。作為漢中太守府的主簿,他曾經多次的代表魏延去向丞相府述職,楊儀的刁鑽和精明讓人印象深刻,雖說楊儀針對的是魏延,可是當面挨罵的畢竟還是他程安,一把年紀的人被一個不到四十歲的人當面斥責,讓他非常不舒服。可惜正如魏風所言,楊儀精于計算,只要賬簿里有一點問題,他都能看得出來,這一點就算是人老成精的程安也不得不服。這一堆賬本他都看過了,沒有現任何問題,可是不代表楊儀不會看不出問題。

    難道魏風是出于謹慎起見,要他們重查一遍?一想到這一點,程安的心就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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