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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韋小寶]道器縱橫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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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00:31:2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8
本帖最後由 oecc 於 2013-12-22 07:53 PM 編輯


【書名】:道器縱橫

【作者】:韋小寶/火槍手

【內容簡介】:

     天道歷兩千八百年,九州大陸唯一的天道宗師哈明非逝去,中土乾州雖然依舊強盛,卻失去了定國之柱,八方雲動,暗流洶湧。乾州之外,八州虎視,乾州之內,勾心暗戰。

     歷史悠久的三聖道宗,與天道宮之間的恩怨未了。陽神、道師,為了哈大師留下的天道古卷,明爭暗奪。

     在偏遠的八荒青州,一個看起來並不突出的少年,偶得天道宗師,一生精華凝聚而成的道珠,抽絲剝繭,從中悟道。在風起雲湧的九州大陸之上,演義一場道器縱橫,熱血沸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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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00:31: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師隕落

    天道歷兩千八百年春、四月。

    九州大陸中心、中土乾州、中鼎帝國。

    蒼茫的號角,低沉而悠遠。遠處地平線,升起遮天蔽日的旗幟,一隻數量龐大的隊伍,踏在青石路面上,發出陣陣轟鳴之聲,大地亦為之震動。

    隊伍最前方,一匹青州白馬,沒有半點雜色,披掛著全套金色馬鎧。馬上端坐著一位四旬艷婦,雲鬢高挽,素色羅裙,齊膝高筒馬靴。

    白馬身後十丈,騎兵以八列縱隊,緩步跟隨,騎士赤著上身,懷中抱著手臂粗的旗桿。旗桿高達四丈,頂端飄舞著六尺長的素帆。

    素帆旗陣之後,是三千銀盔銀甲的精騎,精騎之後,又是漫無邊際的重步兵隊伍,一眼望去,直達天際。

    整只隊伍,以艷婦為首,又向前行了半個時辰,眼前出現了一處丁字路口,南側是一條更加寬敞的青石大道,直達遠處隱入霧中的高山腳下。

    丁字路口正中央,一匹黑驢橫在路中,驢上一位青衫老者,鬚髮皆白,眼睛似閉非閉,身體在驢身上左搖右晃,似乎隨時都會從驢身上掉下來一般。

    艷婦雙腿微微用力,那青州白馬,似通人性一般,四蹄如釘,穩穩的停在路中央,艷婦緩緩的抬起右臂,露出一絲粉白的皓腕。身後的隊伍,齊刷刷的停下腳步。

    艷婦面上露出一絲微笑,打馬上前,在黑驢十步之外停下,輕啟朱唇,開口笑道:「支兄,小妹倒是來晚了。」

    白髮老者雙眼露出一絲縫隙,微微點頭:「陸仙子排場大,自然要慢上一步。」

    艷婦咯咯笑道:「支兄又尋小妹開心了,哪兒是小妹的排場大啊,這不是為哈老神仙送行嘛,天下第一道師遠遁,總要送上一程的。」

    老者微微頷首:「時辰差不多,我們上去吧。」說完青衣飛舞,整個人飄到半空中,向那條筆直的大道緩緩飛去。

    兩人並肩飛行,不過一刻鐘,到了山腳下,同時落地,仰望鳳鳴山,發出一聲輕歎,似要將肺腑中所有的濁氣吐盡,不敢讓這仙山沾上一絲渾濁。

    老者眼睛半睜,輕聲念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鳳鳴九州,藏龍在天。」

    艷婦收起笑容,面上露出發自內心的恭敬。兩人沉默不語,一步步順著青石鋪成的山路,似緩實急,量著步子,向山頂行去。

    中土乾州鳳鳴山,名聞九州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鳳鳴山高達三千丈,主峰藏於雲霧間。說起來,這鳳鳴山並非九州大陸第一高峰,甚至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一座山峰,除了風景如畫,四季如春之外,著實沒什麼吸引人的地方。擁有這樣風景的山巒,別說整個九州,單是中土乾州,也是多得數不勝數。

    鳳鳴山原本不過是中土乾州一座野山,因鳳鳴先生久居此處而得名,天道歷兩千七百年的時候,中鼎帝國發下詔書,在鳳鳴山顛大興土木,為鳳鳴先生建立起舉世聞名的天道宮。

    至此以後,鳳鳴山天道宮,成為九州道師聖地,令天下道師、武人所嚮往。

    夕陽最後一抹餘輝,照耀著天道宮靈明殿後花園。石桌上擺著一壺四杯,其中一隻杯中,升起裊裊輕煙,香飄十里。

    石凳上端坐著一位白衣勝雪的中年男子,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腦後。露在袖外的雙手,卻如雞爪一般,骨瘦如柴,皮膚上滿滿的都是褐黑色的斑點。

    支九天和陸雲仙,輕輕走進後花園,腳下如踏雲霧,不帶一絲聲響,似乎生怕驚到眼前這位白衣男子。

    這位白衣中年人,正是九州大陸,三千年來最偉大的天道宗師,鳳鳴先生哈明非。

    哈明非生於天道歷兩千六百年,中土乾州一個低等士族之家,出生之時,便帶著先天道眼,可看破世間萬物。

    三十歲之前,遊走於中鼎帝國各大書院,讀破萬卷書,即不習文科舉,亦不習武強體,人稱書癡而不自覺。

    三十歲之後,連挑帝國三聖山道院,無人可擋。五十歲之後,聞名於整個帝國,百歲之後,九州大陸,無人不知。

    正所謂,不鳴則已,鳴則聲動於九天之上。

    「唉,來了就坐吧。」哈明非的聲音低沉沙嗓,中氣不足。

    「先生……」陸雲仙連忙上前幾步,將杯中已經漸冷的茶水倒掉,向杯中續入新茶。

    哈明非那張蒼老如雞皮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兩位坐吧,若是讓人看到,帝國兩大陽神,居然幹起端茶倒水的勾當,極為不妥。」

    「不敢當,在先生面前,何來陽神一說。」支九天和陸雲仙連道不敢。

    其實哈明非說的不錯,眼前這兩位,可非是平凡之輩。九州大陸武者如雲,哪一個不是想成就絕世武功。

    武道六階,從最低的人階,到最高的日階,天地之差啊。這種差距離,不僅體現在絕世無雙的戰力之上,單是這壽元,就無法相提並論。

    人階不過百年光蔭,地階可增壽五十載,天階提升至兩百載,已經超出凡人太多。可相比之下,星階五百載的壽元,又豈是常人能夠想像的?更不要提月階和最頂級的日階。

    哈明非自幼酷愛天道之術,對習武興趣不大,直到百年之後,成就無上天道之術,再加上有求於他的無數高階武者幫助,他也勉強將自己的武道提升至天階下品,如今兩百載光蔭過去,鳳鳴於九天的天道宗師的生命,也將走到了盡頭。

    就拿眼前這兩位來說,艷若桃李的陸雲仙,在哈明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是月階強者,中鼎護國大師了。再說這位支九天,三百年前已經步入月階上品,幾百年過去了,除了修為上有所提升,外貌幾乎從未有過變化。

    月階、日階,這是常人無法觸摸到的層次,沒人知道,達到這種層次的絕世強者,到底能活多少年。

    哈明非努力睜開昏花的雙眼,目光在花園裡一一掃過,這天已經黯淡,這地依然無際,這蒼松翠柏生機盎然,可惜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回想一生,鳴於九州,天道之術無人可及,即便強如陽神,在自己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

    值了!

    不值?

    誰也說不清,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哈明非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去選擇,追求無盡生命的絕世武道,還是依然走上追求天道之路?

    明非明非,這名字是父親對自己的期望,希望他能明辨是非。何為是?何為非?武道?天道?

    「先生,還有何未了之事?我二人願意為您分憂。」支九天和陸雲仙對視一眼,齊聲說道。

    哈明非從朦朧中被驚醒,抬眼看向兩人,微笑著從石桌下方,拿出兩本厚厚的藍皮古卷:「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這是哈某一生心得,還請兩位收下,留待有緣。」

    「這……不好吧……」支九天面露難色,眼中卻射出一道精芒,如電如刀。

    「先生不是有三位傳人嘛,何必交於我等手中。小女子雖仰慕天道之術,可修的卻是武道絕學,這等寶物,交到我等手中,卻是可惜了。」陸雲仙連說不妥,卻不肯後退半步。

    哈明非笑道:「自古以來,重寶留待有緣,有得德居之,兩位是中鼎護國神師,哈某也是中鼎帝國子民,這一點天道心得,希望能夠傳於後世,再佑我中鼎萬載平安。」

    「如此多謝大師。」支九天和陸雲仙再不客氣,上前一步,各自收古卷。

    哈明非這最後一句話,可不是吹噓,中鼎帝國的確強勢,可中土乾州,位於九州中央,需要同時應付另外八州,隨時可能到來的戰爭。在哈明非鳳鳴於世之前,中鼎帝國,戰事不斷,幾乎從未有過一刻安寧。

    自從百年前,哈明非定居鳳鳴山,中鼎大興土木,興建天道宮之後,八州朝拜,百年間,中鼎再無戰事,國泰民安。無論是在武道人士還是平民眼中,鳳鳴先生的威望,無以倫比,即使是帝王、陽神,亦無法與之相比。

    世人皆雲,中鼎帝國有鳳鳴先生一日,中鼎帝國便有一日的太平安康。為生存而努力的極北之地,厚土宗州,野心勃勃的極南之地,黑水並州,自認為高人一等的東南之地,元命羽州,從未將中土乾州視為天下第一州,更不認為中鼎帝國如何了得,即便是擁有兩位陽神,亦不能阻止他們想要蠶食中土乾州的決心。

    正是因為中鼎帝國出了這位三千年來最偉大的天道宗師,中鼎帝國絕世武者輩出,軍力強盛,無人敢動刀兵。

    「該來的都已經來了。」哈明非閉上眼睛,淡然說道。

    「該走的也應該走了。」音似縹緲,一世絕代宗師,魂兮歸去。

    支九天和陸雲仙兩位帝國陽神,靜靜的站立足有一個時辰,輕歎一聲,並肩走出後花園。餘下的雜事,自有帝國禮部操辦,一代宗師逝去,瞞是瞞不住的,就算能瞞住一時,又豈能瞞得一世?

    三日後,一場盛大無比的葬禮在鳳鳴山舉行,中鼎帝王親自主持,九州齊哀,素色滿天下。

    入葬之時,天道宗師哈明非所圈養的一隻風鳥,哀鳴不止,繞墓三日,方遠遁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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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啼

    天道歷兩千八百二十年,八荒青州,延慶府。

    奇聞,霍雨佳擇婿定婚了。

    霍雨佳何許人也?八荒青州風語帝國霍家,不過是一個落破的小家族罷了,自從最後一位長輩強者去世之後,整個家族風雨飄搖,隨時皆可傾覆,一個連祖宅都保不住的世家,在遍地顯貴的延慶府,幾乎無法生存下去。

    艱難之時,霍家之女雨佳,橫空出世,以十六歲稚齡,達到地階上品,僅一步之遙,即可踏入天階。此等絕世之才,整個風語帝國,五百年未見一人。

    霍家雖出此奇才,可畢竟尚未成長到足夠的高度,沒有天階武者坐鎮,霍家依然難以自保,因此提出聯姻,以供雨佳擁有足夠的成長空間。

    實則不僅如此,霍雨佳雖好,可畢竟是個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沒有頂門立戶的男丁支撐,霍家就算暫時得到喘息,卻並不能長久,如果能夠得到親家支持,霍家方有可能渡過難關。

    聯姻之事一出,延慶府風雲悸動,無數世家登門提親,適齡男子無不心動,連風語帝國的兩位皇子,都派人上門提親。

    偏生這等萬眾注目之時,霍雨佳卻選中了,癡子任道遠,令眾人驚暴眼球,無法理解,這位天才奇女子的口味為何如此特別。

    說起任家,在延慶府倒也是一等一的世家,家主任福清不過四旬年紀,已經達到天階中品,家中高手無數,單是天階武者,就有五人之多。更有傳聞,家中隱世族佬,是一位達到星階的絕世強者。

    任家不弱,可任家長房長子任道遠,原本內定的下任族長,卻很有問題。這位任道遠年方二十,倒是與霍雨佳極為登對。

    可任道遠在十年前玩耍之時,居然被一隻寵物風鳥所襲受創,成為一時笑柄。要知道,那風鳥只是九州大陸上一種常見的寵物,只有巴掌大小,色彩斑斕,極為漂亮,飛行速度快如閃電,卻完全沒有半點攻擊力,便是幾歲的孩童,也能握在手中把玩。顯貴之家,被玩死的風鳥,數不盛數。

    十歲大,已經擁有人階下品的任道遠,居然被風鳥襲擊受創,這自然是天下間難得的笑料,任府因此被恥笑了好長一段時間。

    任道遠受創之後,經名醫治療,倒未發現什麼大問題,可從此之後,原本活潑好動的少年,開始嗜睡,每日都要睡滿八個時辰,方肯起身。如果硬將他喚醒,便整日昏昏沉沉,一副睡不醒的樣子,無論什麼事情,都做不好。

    除了嗜睡之外,任道遠變得寡言無語,不喜與人交往,除了睡覺、習武之外,最喜歡的是逛街,只要一有時間,便如婦人一般,帶著兩個小丫環,在延慶府繁華之地,流連忘返,父母多次叱罵,亦無濟於事。

    唯一令家人欣慰的是,這長房長子雖然嗜睡喜歡逛街,倒是在武道上天分不弱,而且勤勉,年方二十,已經達到人階上品,距離地階已經不遠。

    這等修習速度,雖然遠遠無法同霍雨佳那樣的天才相比,可比起同齡者,已經是稍勝一籌了。

    聯姻從來都是有目的的,與感情無關。霍家捨出家中嬌女,自然對任家的要求不低。不說錢財上的支持,更要武力上的庇護。雖說現在定了親,可成親之日,卻定在十年之後。

    這等苛刻的要求,換了別家,定然是要好好琢磨一番,想通其中利弊。可任道遠的情況與眾不同,任福清和妻子柳元夢,考慮了三天,最終還是同意了這門親事。

    同時也提出任家的要求,既然成親要在十年之後,那霍雨佳便不能阻止任道遠提前娶平妻入門,三十歲成親在風語帝國已經是極為少見的事情,可不能耽誤了任家傳宗接代這等大事。

    雙方商量妥當,請中人作保,寫下聘書,這門奇特的婚姻,便算定了下來。至於任道遠和霍雨佳兩個當事人的想法,並不重要。世家聯姻,總是利益優先的。

    「哦……哦……哦……」雲羅帳內,發出一聲聲輕呼,晴兒連忙走進羅床,半個屁股坐在床榻邊,抱住任道遠,右手拿著汗巾,輕輕為大少爺擦去額頭的汗漬。

    已經是正午時分,大少爺也該醒了。每天這時候,晴兒和舞兒,都會輪番守護在羅床邊上,待服侍大少爺起床。

    風語帝國的武者,都是聞雞起舞,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日不敢中斷。只怕整個帝國,也只有任家大少爺會睡到日上當空之時。

    「水……」任道遠輕聲說道,一碗溫茶,已經喂到嘴邊,兩個丫環,跟在大少爺身邊已經有十年,自然對大少爺習慣瞭如指掌。

    一碗溫茶喝下,全身通透,舒服了許多。

    「又做夢了。」晴兒輕聲問道。

    「嗯。」任大少爺不喜多言,無人不知道,就算與身邊的兩個丫頭,也沒什麼話說。除了睡覺、習武、逛街之外,餘下的時間,大少爺都是在發呆中渡過的,因此被人稱為癡子。

    自從十年前,被風鳥所襲之後,任道遠就從未睡過一個好覺,一閉眼,便是夢境襲來,夢境雜亂無章,分不清世界黑白,內容偏又多得無可勝數,卻如一團亂麻,分扯不清。

    別人都說他是被風鳥所襲,其實任道遠知道,事實並非如此。那一日,他正在習武,正自怒吼吐氣之時,一隻色彩斑斕的風鳥,如電射而至,口中吐出一枚拇指大的珠子,直射入他口中。

    任道遠來不急閉嘴,珠子入口即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腦海中如潮湧般,無數的東西湧入,根本分不出是什麼景象。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抬回府中,請名醫診治過了。

    至此之後,任道遠每日必定要睡上八個時辰,夢境不斷,根本不能好好休息,因此他睡覺的時間,遠要比常人多出許多。

    十年來,每一次進入夢鄉,就是一次辛苦的勞作,他需要從亂成一團的夢境,抽絲剝繭,理順夢境。

    隨著夢境一點點變得清晰,任道遠被夢中所見驚得目瞪口呆,無法相信。畢竟一切都是夢境,任道遠無法對別人提起,連父母也不行,一切都是夢,在夢境成真之前,他沒有任何證明,證明夢中所見是真的。

    任道遠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將夢中所見,告訴父母親人,最大的可能不是被接受,而是被當成病人,請來眾多名醫,再喝下那似乎永遠無止境的苦澀湯藥。

    為了證明夢境的真實性,除了習武之外,任道遠總是帶著兩個丫環,在延慶府繁華所在查看,可一晃十年過去了,他依然找不出任何可以證明夢境的事物。

    隨著時間推移,夢境越來清晰明朗,可任道遠想要證明的心思,卻越來越淡了,找不到實物,說的再好聽,也沒人會相信他。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夢罷了,夢豈能當真?

    簡單用過飯,任道遠帶著兩個丫環又上街了。任大少爺的習慣,不僅兩個丫環早已經熟悉,延慶府幾乎無人不知。午時起床用飯,逛街一個時辰之後回府習武,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從未有過太大的變化。

    延慶府是風語帝國的首府,分為皇城、內城、外城三部分,外城為平民,內城為顯貴,皇城自然是帝室所用。

    首府雖大,可任道遠十年如一日,每日一個時辰逛下來,所有的商舖繁華所在,早已經被他逛了個通透。

    走在街上,看著兩側的商舖,任道遠有些煩躁,從開始想要找到實物,證明夢境是真,如今已經沒了這樣的想法,逛街成了一種習慣。可整日裡看著這些不變的商舖,實在是很無趣的一件事。

    「晴兒,還有哪兒沒逛過?」昨日在夢境之中,任道遠已經理清那團亂麻,開始一點點閱讀夢境。夢境不是一本書,而是像一部無聲電影,從眼前一點點流淌而過,述說著一個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大少爺,這裡都逛過了,只有……。」

    「說。」

    「只有胭脂鋪子和手飾鋪子沒進過。」晴兒小聲說道,女人喜歡逛街不假,可像任大少爺這樣天天走馬觀花般的逛街,卻又什麼都不買,著實無趣,女人逛街最終也是要買東西的。

    任道遠低頭想了一下,胭脂鋪子沒什麼好看的,抬頭說道:」去手飾鋪子看看,挑最大的那家開始。」

    「是。」晴兒應了一聲,這街面三人早就逛熟了,手飾鋪子雖然沒進過,可哪家最大,哪家最好,兩個丫頭瞭然於胸。

    兩個丫頭向前快步走去,在街中央,那三層的高樓,就是延慶府最大的手飾珠寶鋪子,名叫合浦樓。

    合浦樓是延慶府最大的手飾鋪子,自然有是後台的,不過這與任遠道沒什麼關係。一樓是普通的手飾,二樓是各式精品,據說還有皇室內流出的貢品,三樓則是珠寶。

    任道遠逛街以逛為主,十年間,從未買過任何一樣東西,通常是目光掃過,便算是逛過了。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無視慇勤的小二,邁步順著櫃子掃過。

    「嗯?」任道遠慢步走過,忽然輕哼了一聲,停下腳步,緊隨其後的兩個小丫頭,沒想到大少爺突然止步,險些撞在任道遠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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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年如夢終始見

    「這個拿出來我瞧瞧。」任道遠指著櫃子裡的一隻髮簪說道。

    「您稍等,馬上給您拿。」櫃子後面的小二連忙走了過來,從櫃中取出髮簪。晴兒、舞兒閃爍著明亮的大眼睛,一臉好奇的看著那枚髮簪,她們想不明白,這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居然能入得了大少爺的法眼?

    兩人陪大少爺逛街逛了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爺對某件東西有興趣,而且還是一根女人用的髮簪。

    合浦樓的手飾,即使是一層的普通貨色,也不是平民能夠消費得起的。這根木製髮簪,通體油亮,被巧手工匠雕琢成鳳凰形狀,很是漂亮。不過與櫃中其它手飾比起來,也只能算是普通。

    伸手接過了,兩指一捏,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木紋清晰,脈絡分明。任道遠抬頭看了一眼小二,胸中滿是驚訝。這合浦樓好大的手筆,居然用空靈木雕成髮簪?

    不知道是合浦樓不識貨,還是合浦樓實力太過雄厚。空靈木也還罷了,手中的髮簪,明顯是一件道胎,品質極佳。用眼睛看,指間的觸感,無不證明,它就是一枚道胎。

    何為道胎?擁有天地至理,近乎於道之物,方為道胎。

    何為道師?理解天地至理,琢磨道胎成器者,是為道師。

    何為道器?奪天之造化,自源其理者,方為道器。

    任道遠夢中所見,正是與道師相關,與道器相關。只是夢境雜亂,花費十年之功,方勉強理出一絲頭緒,單是這一絲頭緒,便讓他眼界大開,睜開雙眼,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舞兒,付錢。」大少爺身上自然是從不帶錢的。出門之時,晴兒負責捧著應用之物,舞兒則負責錢財。任家,從不缺少錢物,自然不會短了長房長子的用度。

    「油木鳳簪一枚,二十五枚銀幣。」夥伴輕聲說道。舞兒從帛袋之中,取出一枚金幣,夥計連忙找錢,這一枚金幣,可是能換成一百枚銀幣的,足夠六口之家,使用半年之久。

    油木鳳簪?任道遠心中暗自冷笑,看來這合浦樓果然沒有眼明之人,這明明是空靈木所製。單是這材料,就不止二十五枚銀幣,何況還要加上精細的雕工。

    得了實物,任道遠無心繼續逛街,轉身便打算離開,誰知這天下事兒就是這麼的巧合,十年不得一物,今日一見便成雙。

    眼角餘光掃過,任道遠停下腳步,牆壁上掛著的一襲膠衣,引起他的注意。小二皆是慣會看人眼色的,上前笑道:」這位爺好眼力,這是來自於零嶺迷州的魚膠舞衣,端得是極為難得,要從冬海之中,捕到深海膠魚,取其體內的膠泡,得數十枚,方成一件舞衣。」

    雪領迷州距離八荒青州極遠,中間還隔著厚土宗州。不過這些年來,九州戰事極少,商路暢通,這雪領迷州的魚膠舞衣,倒也算不上是什麼難得之物,最多價錢貴上一些,對於真正的世家,這點錢財自然不會放在眼裡。

    倒是晴兒、舞兒,滿臉通紅。生在任家這等世家,自然是見過世面的,這魚膠舞衣,是由彈性極佳的魚膠,經火烤化,連接拼制而成。不用之時,可以縮小到拳頭大小,穿在身上,無論何等身材,皆可穿著。

    著上這等舞衣,可是用來跳那春光艷舞的。

    舞女全身皆赤,穿上魚膠舞衣,體態玲瓏,纖毫必現。看上去,比未著衣裳更惹人眼,再加上舞動翩躚,是那些登徒子的最愛。據說延慶府最有名的幾家春樓,每日必有膠衣春舞,引得四方狂風浪蝶,人滿為患。難道自家大少,也喜歡這等骯髒的東西?如果真的買到家中,要給誰穿?是晴兒還是舞兒?

    小二依舊濤濤不絕,將這件魚膠舞衣誇到天上去了,眼中透著一絲曖昧之色,買這東西的又有幾個好人。沒想到啊,這位因霍雨佳而聞名的任家大少,也好這一口。不知道這件舞衣,是不是送給霍家小姐的。要知道,霍家小姐,不僅是武道奇才,更是延慶府一等一的美人兒。

    一想到霍大小姐身著魚膠舞衣,跳上一場春光艷舞,將是一場何等誘人的景象。單是想想,小二的小二哥就挺翹了起來。

    任道遠哪裡能想到,這滿嘴跑火車的小二,此時已經心猿意馬。從十歲開始被夢境所困,整日裡除了滿腦子的道術,便是專心武道,哪裡懂得這些齷齪之事。

    此時他的眼中,滿是膠衣上那迷人的紋理。正所謂大道天成,果然不虛,魚膠本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冬海之中,生長著魚膠的大魚,沒有一千種也得有八百。誰能想到,這拼接而成的膠衣,居然自成天道,不僅讓膠衣成了件道胎,而且還是品質極好的道胎,比之剛才的空靈木髮簪,還要更勝一籌。

    那件鳳簪,雕功雖然不錯,卻破壞了空靈木的自然,而且空靈木屬性單一,就算成就道器,也只是唯一的空間屬性。好在空間器道,本就極為稀少,如果說起它的價值,倒是在這件膠衣之上。

    「舞兒,付錢。」任大少爺從來沒買過東西,更不知道討價還價,何況以他的身份,就算知道,也懶得和這小二磨牙。

    「任大少爺好眼光啊,這件膠衣五枚金幣,實在是不能再便宜了。」小二笑得一臉褶子,服侍這樣的大少爺,絕對是個美差。

    任道遠不懂經商之道,隨身的兩個小丫頭也並不比他強,從出生開始接受訓練,到送到宅中,服侍少爺,手中雖然有錢財,今朝卻是第一次花消,以前根本就沒花過錢。大少爺說付錢,自然是要付的。

    得了兩件夢寐以求的道胎,任道遠更無逛街的心思,只想回府去證實夢中的道術。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些東西,道胎是有了,可想要讓道胎成就道器,卻非是簡單。

    每件道胎都是天成的,絕無相同之理,因此想要成就道器,手段自然也完全不同。或磨、或琢、或裁、或補,無一定數。

    天下萬物,數不盡數,可道器卻少之又少。這不僅是因為天成的道胎數量極少,能識得道胎的道師更是鳳毛麟角,至於識得道胎,並且能夠成就道器的道師,百萬人中,難得一見,比那絕世武者,更為稀有。

    任道遠看著兩件道胎,心裡想著所需要之物,帶著兩個丫頭,走街串巷,雜貨鋪、藥房、文品閣一一逛遍。晴兒早已經拿不下諸多物事,只好雇了一輛馬車跟在身後。

    心滿意足之後,任道遠帶著丫環,小半車的諸多雜物,回到任府。

    平日裡逛街,不過一個時辰,今天卻整整花了三個時辰才結束,回到院中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心中有事,任道遠讓晴兒傳來簡單的飯食,花了半柱香的時間,對付一口,準備馬上向道胎下手,連平日裡的的武道修行都放在一邊。

    任道遠自然不知,他帶著兩個丫頭剛走出合浦樓不久,一個身著土布的伶俐丫頭,一路小跑衝進合浦樓,卻發現那髮簪已然賣出,氣得跺足錘胸,後悔不已。連連追問,是何人買走了。

    夥計見這丫頭一身土布長裙,便知是落破之家的忠僕,哪裡肯因為她得罪名滿延慶府的任家大少,自然裝作不知。

    糾纏良久,那少女無奈離去,總不好因為此事,動手傷人。何況這合浦樓的後台極為強勢,也不是破落戶能招惹得起的。只能心中暗恨,偏生這簪子如此之貴,讓她不得不跑了半日回家,才向小姐求來這二十五枚銀幣,卻為時已晚了。

    剛剛放下手中的碗筷,晴兒來報,二管事求見。

    片刻之後,一身青衣的二管事走了進來,先向任道遠躬身一禮,接著說道:」回大少爺的話,家主有請,在正廳之中,請大少爺速去。」

    「哦?正廳?」任道遠有些驚訝,任府面積不小,十六進的院子,單是議事廳就有十數間之多。這正廳乃是其中最大的一間。除了上差臨門,年節祭祀,輕易是不會動用的。

    「知道了,馬上就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任道遠揮手讓二管事退下,招來兩個丫頭,換上一身正服。既然是了正廳議事,那便是任家非常正式的族會,自然不能隨便。

    出東院,過庭院花園,直達正廳,任道遠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此時正廳之中,已經坐滿了人。

    「遠兒,快快坐好,今日有要事商議。」坐在首位的正是任道遠的父親,任家當代家主任福清,天階中品武者。坐在父親右手邊的嬌美婦人,是他的母親柳元夢。

    按風語帝國的習俗,族會通常不允許女人參加,可總有些例外。例如這女人本身就是一位可以支撐起一片天地的強者,柳元夢正是這樣一位女性,剛過四旬,已經達到天階下品,自然有資格參加族會。

    在下首第一位,坐的卻不是任家人,而是任家客卿李雲,天階下品武者,這又是一個例外。客卿只有達到兩個條件,才會被允許參加族會,第一自然是要有足夠強的實力,天階就是實力的證明,第二要有足夠的忠誠,為主家服務二十年,從無外心,是最低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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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繼承之爭

    李雲能坐在這裡,無論是能力還是忠心,都是毋庸質疑的。這位任家的老客卿,比絕大多數任家子弟,更有臉面。

    在他之下,是任道遠的三位叔叔,皆是地階上品修為。再接著是幾位家族忠僕,早已經改成了任家的姓氏,雖非血親,卻也算是任家人。同樣的,修為最低的也是地階下品。任家的家僕高手不在少數,能夠參加族會的,卻寥寥無幾。世家更在意的不是武力強弱,而是忠誠。

    再接下來,就是第三代子弟,以任道遠為首依次排開,二弟任逍遙緊隨其後,接著是三個叔叔家的男丁。風語帝國十八歲才算得成年,稚子和婦人不得參加族會。

    除去隱居的任家長輩,這正廳之上的人並不算多,不足四十之數,卻代表著任家最具有話語權的階層。同時,也可以說是任家最強的戰力。

    一個家族,能夠在風語帝國,延慶府站穩腳根,除了擁有足夠的權勢、金錢、人脈之外,最重要的自然是強大的武力。

    見人都到齊了,任福清輕咳一聲,開口說道:」眾位親友,今日召集大家前來正廳,有一事相商。遠兒如今已年滿二十,前段日子,又與霍家奇女定下親事。老夫以為,可以將此子定為任家繼承人,眾位以為如何?」

    沉默,良久。

    任道遠冷眼打量,眾人神色不一,明明心有所思,卻沒人肯站出來開口。自從十年前的事情發生以後,任道遠對任家家主之位,早已經失去了興趣,他更在意自己夢中之境,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一個任家家主,又算得了什麼?

    如果夢是假的,一個被此等夢境所困之人,實在沒資格成為任家下一任家主。難道要人家說,任家有一個一天睡八個時辰的家主嗎?這豈不是笑話。

    「我反對。」足足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居然是坐在任道遠下首位的二弟任逍遙。

    十歲之後,任道遠的生活極為規律,每天八個時辰睡眠,一個時辰逛街,一個時辰處理吃喝雜事,餘下的兩個時辰,自然用來習武,因此與家人的關係並不密切。

    對這個二弟,任道遠瞭解的也不算多,只知道二弟和自己一樣,沉默寡言,醉心於武事,比自己小兩歲,今年剛剛達到可以參加族會的年紀,人階中品修為。

    單看修為,並不比自己差多少,畢竟他要小上兩歲,可說起習武的時間,相差就太多了。任道遠需要大量的時間睡覺,每日習武最多不過兩個時辰,而二弟任逍遙,聞雞起舞,直至午夜時分,每天最少要練五個時辰。

    這樣算下來,習武的天賦上,比任道遠差出許多。

    「遙兒,說出你反對的理由。」任福清面不改色的說道,他早就知道,繼承人之爭,在所難免,其實他本人也是心中搖擺不定。

    世家繼承,多為長房長子,只要沒什麼大的差錯,就不會改變,這是一種習俗,也是為了減少兄弟鬩牆之類的慘事發生。

    任逍遙站在大廳中央,臉上帶著一絲緊張,卻依然挺胸抬頭,侃侃而言:」父親,母親,眾位叔叔,世家立承,多為長房長子,自有其道理,在這裡,小子就不多說。可我任家的情況,有稍許不同,大哥雖無過錯,可他的情況,想來大家心中有數。」

    任福清和柳元夢對視一眼,任福清表情很複雜,柳元夢則是一臉的擔憂。任家雖然不俗,可人丁算不得特別興旺,第三代男丁之中,不僅出色的不多,人數也遠少於別家。夫妻二人,都不願意看到因兄弟爭位,而引發太多的齷齪。

    倒是三位叔叔,連連頷首,面帶微笑。三位叔叔各有子嗣,可這些人裡面,不是年紀幼小,就是紈褲一流,並沒有哪個,能與長房兩子相提並論。不說性格堅韌的二子逍遙,就是嗜睡的長子道遠,也遠比他們強得多。

    除了三位叔叔,忠僕之中,也有大半如此,明顯更看好任逍遙,看向任道遠的目光中,很是複雜,還帶著一絲可惜。

    任逍遙將眾人臉上變化,看得清楚,胸膛挺得更高,腰板站得更直,繼續說道:」大哥在武道上的成就,尚在小弟之上,這一點逍遙從不否認,可一族之長,負有帶領家族,走向興旺之責,並非武道最強之人,否則任家的家主,就不應該是父親大人了。」

    這話說的稍稍有點過了,好在任家都是明理之人,倒不會挑這等小毛病。至少任逍遙說的是對的,如果以武力強弱為準,任福清絕對不是任家第一高手。不說那傳說中的任家星階長輩,幾位隱世的長輩之中,至少有兩位定然強於任福清。

    任逍遙向主位上的父親拱手說道:」父親如今正是鼎盛之年,還可以繼續帶領家族走向輝煌,繼承人之位,不過是暫定,以備不時不需。可這繼承之位,對世家的重要性,相信眾位長輩心中瞭然。若是選擇了大哥,延慶府的眾多世家,會如何看待我任家?帝室會如何看待我任家?還請諸位長輩三思。」

    柳元夢低頭不語,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臉色,作為母親,他還是希望家業由長子繼承,可二子所言,極有道理。眼看著三位叔叔,眾忠僕,明顯心向二子,這可真是件麻煩事兒。

    妻子可以低頭不語,可作為家主的任福清,卻不能如此,只能抬著頭,一臉鐵青的看著眾人:」遠兒,你可有話說?」

    作為家主,自然要給家人公平的機會,任逍遙提出反對意見,任道遠自然可以反駁。而且任誰都知道,長房長子,無錯無過,這已經是最為有利的反擊。就憑這八個字,無論到哪兒,都說得通,何況任道遠在武道修行上,比任逍遙更勝一籌,每日兩個時辰,已經比別人五個時辰的效果更佳。

    任道遠嘴角掛著一絲苦笑,站起身來,走到廳中,向各位躬身行禮道:」眾位長輩,道遠無話可語。」

    「嗯?」眾人齊齊發出一聲疑惑,這是什麼思想,任道遠居然放棄了自辨,而且還是對他最有利的自辨機會。

    任道遠說完,再次躬身一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眼觀鼻,鼻觀口,沉默不語,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廳內沉默片刻,眾人開始交頭結耳,輕聲議論起來。任逍遙站在廳當中,更是一臉的鐵青,看著大哥任道清,說不出心中什麼樣的感觸。為了今日之事,任逍遙努力了整整八年時間,更在暗中做了無數小動作,可誰能想到,大哥根本就不接招。

    別看任逍遙努力了八年,可他心中很清楚,風語帝國的傳統不是那樣好改變的,這與所有顯貴的利益相關,就算今天他能強硬的得到繼承人的位置,今後的路依然難行,很可能會被那些世家繼承人們,排出在外。

    除非大哥做出天怒人怨之事,自己接掌繼承人之位,才能名正言順,被所有的世家顯貴所承認。

    任福清輕咳一聲:」眾位以為如何?」眼前之事,任逍遙都能看得清楚,何況他人。任家之事,也未必完全就是任家之事,也是整個延慶府所有顯貴之家的事情。

    如果一個繼承人,被其他人所排斥,對整個任家來說,還不如讓一個整天只知道睡覺的人繼承更好。

    「我看好逍遙,他說的本就是正理,道遠雖然不錯,可他嗜睡的毛病,如果不能治好,對我任家無益。」首先跳出來的是任福清的二弟。

    「正是如此,我認為二哥說的對。」接著是三弟。

    「咳咳……兩位哥哥說的有理。不可否認,道遠有他的優勢,可他整天睡覺,如何管理家族,如果家族有大事發生,他又一睡不起,那怎麼辦?繼承之位,關乎到整個家族的利益,需要全盤考慮。至於延慶顯貴世家,由我們幾個人,共同來努力想辦法解決。」四弟的話更詳細些。

    一位地階上品忠僕走出來,先行禮後說話,畢竟主僕有別,雖然他們的地位很高,可終究不是任家血脈。

    「老僕以為,二少爺更適合些。家主如今正當年,至少可以在位三十年,這三十年時間,足夠讓延慶府眾世家,慢慢的接受二少爺。」

    幾乎是一面倒,三位叔叔,忠僕代表,全都倒向二少爺任逍遙。這個結果,不僅任福清有些意外,連母親柳元夢都抬起頭,看向站在廳中的二兒子,好似不認識他一般。

    任福清覺得頗為棘手,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提任道遠,只贊同由任逍遙繼承,這事兒可麻煩了。做為家主,任福清有自己的考量。

    兩個兒子都是親生的,誰繼承對他來說,並無不同。可幾十年後,自己退下來,又或者自己不在的時候,任家的麻煩就大了。

    不提外面各世家的反應,單是家族內部,就會難以處理,甚至形成尾大不調之事。任何一個世家,武力都是佔有相當大比重的。

    任道遠的戰力,明顯要強於二子任逍遙,而且他還與霍家小姐雨佳定了親事,十年之後成親之時,那霍雨佳,幾乎板上定釘,定然會踏入天階,只是大家猜不出,到時候她會是下品還是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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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心中有道

    到時候,就算任道遠不願意爭,那霍雨佳能同意嗎?就算為了她霍家,她也要爭上一爭吧。別看這一屋子人都支持任逍遙,可真的有事發生,他們拿什麼支持?支持得住嗎?

    真正能壓著霍雨佳一頭的,除了隱世的長輩,就只有自己夫妻了。而隱世長輩,對這種家族內部之爭,是絕對不會出頭的,而自己夫妻又能支持誰?都是親兒子啊。

    目光從眾人臉上滑過,最後定格在客卿李雲的臉上,這位才是廳中最有力之人:」李雲,你怎麼看?」

    李雲在任家差不多有三十年的時間了,任福清小的時候,他已經是任家的客卿,此人沉默寡言,多看少說,喜歡在家裡逗弄兒孫,從不見他與任何人親近。每到年節之日,會到後宅,向幾位任家長輩請安問候,是任家老一輩帶入任家的,是完全可以信任之人。

    別看他平時不言不語,任福清卻不敢小看此人,不說他與任家長輩之間的關係,單是他本人就是天階下品武者,他在任家的地位就不會有絲毫動搖。

    「此乃家事。」李雲低著頭,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來。

    任逍遙暗自鬆了口氣,繼承之事雖然萬難,可他自信還有幾分把握,其中最沒信心的,就是這位任家客卿李雲。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接到過他的好處,對他有好感。只有這位客卿,讓他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甚至想討好對方,都不知道應該怎麼作。

    李雲一家住在任宅內院,距離後宅隱世長輩所居處最近,閒人不得入內。而且李雲的兒子,滿十八歲即離開任家,不知所蹤,宅內留下的都是些孩童。

    任福清一臉溫潤:」李兄,可是不拿我們當作一家人?」

    別看李雲是客卿,可年紀遠比任福清要大得多,在任家,除了隱世的長輩,和幾位年歲極高的忠僕,對任家的瞭解,很少有人比得上這位客卿。

    李雲無奈,只好開口說道:」既然問我,我就說幾句,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論能力,道遠要強。」說到此處,雙目如電般掃向任道遠,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之色。

    「論管理能力,逍遙要強些,都是好孩子啊。」

    眾人不解,這是什麼意思?您老倒是說句明白話啊,你是支持誰啊。都是好孩子不錯,可任家不可能有兩位繼承人吧。

    「李兄……」

    李雲本不願意多說,可任福清逼得太緊,歎口氣說道:」如果只是家主之位,我看還是讓逍遙來當比較好,可是道遠媳婦那一關,只怕不好過吧。」

    此言一出,任逍遙先是一喜,接著又是一驚,終於還是有人提起此事了。霍家已經落破,可他這位嫂子,卻是前途無量啊。別說她隱忍十年,就是現在發起怒來,任家能接下來的人也不多。

    「夫人,你看呢。」任福清覺得頭疼的厲害,原本以為,今天把道遠的身份定下來,也算是對霍雨佳的一個交待。可誰想到,逍遙這小子居然跳出來,聯合了不少人,想爭這繼承人之位,麻煩啊。

    「夫君正當盛年,不如先將此事壓一壓。」柳元夢最為難,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如此也好,家主繼承之事,容後再議。」任福清揮手說道,一臉苦悶的走出議事廳,這繼承之事,只怕還會有波折。

    任逍遙見李雲步出議事廳,連忙跟上,拱手謝道:」今日之事,多謝李伯直言。」雖說今天李雲點出霍雨佳之事,但他直言看好自己,任逍遙可不是那等紈褲子弟,只記仇不記恩之輩。他知道,霍雨佳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

    只是霍雨佳的為人如何,眾人並不知曉,知道她出身落破家族,美艷無雙,習武天才,僅此而人。通常來說,這樣的人,都是心高氣傲之輩,並不好相處。

    李雲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任逍遙,嘿嘿一笑:」遙哥兒客氣了,老夫不過就是論事罷了。」

    難得這位老先生開口,任逍遙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李伯以為小子今日所說有錯嗎?」

    李雲搖搖頭:」對?錯?」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就算有答案,他也不想說,何況這哥倆的事兒,他還要再看看。任逍遙算是人中之傑,以他的眼光,倒是不難看穿,倒是嗜睡的任道遠,看起來很是朦朧,還需要再多看看才行。

    「李伯如何看待我兄弟二人?」任逍遙是不會放過這個能夠與李雲親近的機會,自然要多說幾句,如果能留下點手尾,以後更方便接近李雲,那是最好了。

    「蟄龍。」李雲只說了兩個字,身形閃動,離開正廳,根本不給任逍遙說話的機會。

    蟄龍?任逍遙喃喃自語道,腦子裡一片渾濁,李雲說的是誰?是自己還是大哥?蟄龍這個比喻,可是評價極高啊,卻偏偏不說明是誰,讓他心癢難奈,卻沒辦法抓住李雲問個清楚。

    一個是蟄龍,那另一個呢,難道是爬蟲?

    今日本就逛街回來晚了,又加上議事,回到自己院中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兩個小丫頭不時的在院門外張望,見到任道遠回轉,立時忙碌起來,招呼著小丫頭們燒水熱菜,將大少爺讓入房中。

    任道遠哪兒有心思吃飯,隨便對付一口,泡在熱水桶中,思緒飄乎,一會兒想著家主之位,一會兒又想著道術,滿腦子雜亂無章,胡思亂想。直到水冷,晴兒招呼著出浴,走進臥房,才發現,舞兒已經將被子鋪好,準備服侍他睡下。

    嗜睡的毛病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這十年來,每天到了這時辰,任大少爺必定是睜不開眼的。可今日不同往夕,夢境已然理順,雖未通讀,卻已經有了條理,任道遠並不覺得睏倦。

    見任道遠站在臥房之中發愣,晴兒奇道:」少爺,該睡下了吧,不睏嗎?」

    「不睏,今天買的兩樣物件拿來我看。」任道遠將家主繼承之事,拋在腦後,滿腦子全是那玄妙無比的道術。

    「是……」晴兒一臉的詫異,走出臥房,和舞兒兩個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好半晌,才將那兩件東西拿進臥房,一步三搖,扭扭捏捏,小臉紅撲撲的,實在是誘人。

    可惜任大少爺,此時心思全然沒在這兩個丫頭身上,先看了一眼兩件物事,正是心中所思之物,再看看臥房,這裡明顯不合適。

    「走,去書房,讓他們把今天買的東西,都搬進書房裡。」任道遠說著,走向書房。

    任家是世家,任道遠原本算是世子,院落中有獨立的書房。不過風語帝國重武輕文,任道遠除了兒時習字,讀了幾本書之後,很少會使用書房。好在有專人每日打掃,書房裡倒是乾乾淨淨。

    任道遠看中的是書房面積夠大,特別是房間正中那張巨大的書桌,正好合用。指揮著小丫頭,將書桌上面筆墨等物搬開,將兩件道胎放在桌上,留下晴兒、舞兒,其他的小廝丫頭都打發走。

    先拿起空靈木髮簪,細細觀看,讓晴兒多燃幾盞油燈,將整個書房照得如白晝一般。

    看過空靈木,心中已然有了計較,回頭再看魚膠舞衣。這件膠衣倒是有些麻煩,多出許多無用之處,而且這等淫穢之衣,也不適合人穿著,雖說是貼身之物,可總要修改一番。

    從今天買來的物品裡,找出石筆,仔細分辨膠衣的紋理,在腦海裡設想出最佳的方案,每劃一筆,都要思索良久。直到午夜時分,才按心中所想,規劃完成。兩個小丫頭看得無聊,早已經哈氣連天。

    平日裡,大部分時候,大少爺都是在睡夢之中,因此兩個小丫頭的活計很少,十年下來,倒變得懶散了很多,比起別房的丫頭,她們可真如泡在蜜罐子裡似的,比小門小戶的大小姐過的還要滋潤。

    「你們誰的女紅好?」任道遠全身心的投入,額頭已然見汗,根本沒注意到兩個小丫頭已經困的不行。

    「大少爺,我們都會的。」說起女紅,二女可不會謙讓,能夠成為大少爺的貼身丫頭,那可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不僅眼勤,手勤,心細體貼,這女紅廚藝,自不在話下。別說這些,就算是操琴舞蹈,也是樣樣精通。

    「好,按照石筆劃的線,用裁刀一點點裁下來,不能錯露半點,可能做到?」其實這活,應該是任道遠親自動手。不過他的心思,被空靈木所佔,這膠衣,就算自己動手,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完成。

    平日裡,這兩個丫頭沒少做女紅,任道遠身上的衣衫,皆是出自這二人之手,針角細密,裁剪得體,這份手藝,足夠用了。

    「當然。」兩個小丫頭挺胸說道。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朦朧之色,連忙打來冷水,先擦把臉,清醒一下再幹活。

    服侍大少爺可是個美差,平日裡,除了正常了服侍起居之外,大少爺還是第一次讓她們幹活,定然要讓大少爺滿意才好。

    見兩個丫頭忙而不亂,手腳麻立,下剪又準又穩,任道遠極為滿意,反正這裁剪的活計,要求並不算高,只要不剪歪斜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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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道之始

    拿起空靈木髮簪,這個東西,他心中已然有了腹稿。道胎皆天成,並不是說完全是自然形成的,無論什麼東西,都可能是道胎。

    一萬柄兵刃之中,就很可能有一柄是道胎,鐵匠多打一錘,少打一錘,都可能形成道胎,若是刻意去打造,想要打出一柄道胎兵刃,卻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夢境之中,有許多這樣專門打造道胎的工房,使用最有可能出現道胎的材料,最有可能出現道胎的技法,也只不過增加少許成就道胎的可能。至於如何才能形成道胎,沒人知道。

    道胎都是在無意間形成的,因此有道胎本天成一說。

    一件道胎的形成,有太多的偶爾性。材質、密度、形狀、紋理,四大元素合在一起,方能成就道胎。

    所謂道術,是將道胎以各種手段,調整到最佳狀態,形成擁有一定屬性的道器之術。

    擁有道術之人,便是令天下人羨慕敬仰的道師了。

    這道師也是分品階高低的,能夠製出擁有一個屬性道器的,被稱為一品道師,也叫准道師。只有製作出兩個屬性道器的,才能稱為真正的道師。道師從低到高,共分九品,也就是說,道器最多可以擁有九個屬性。在夢境之中,好像從未提到過超過九品的道術。

    道器的屬性越多,理論上品質自然是越好,不過事情不能一概而論,道器的屬性亦分好壞,屬性好的道器,即使屬性少些,也可能比屬性多的道器更佳。

    眼前這枚空靈木髮簪,就只能是一個屬性--空間屬性。因此製作難度上,要比魚膠舞衣簡單的多。可實用性和價值上,甚至還要超過膠衣。空間材料在九州大陸上都極為少見,空間道器自然更少,無法用金錢來衡量。

    道師的道術,同樣也有高下之分,不僅體現在道器的屬性多寡上。同樣是一件空間道胎,不同的道師,製作出來,空間的大小會有很大的區別,這是最為考較道術的地方。

    就以眼前的空靈木髮簪而言,道術極差的道師,既使製作成功,空間可能只有拳頭大小,這件道器也就廢了,只能輪為顯貴手中的玩物。如果能製作出數十立方米的道器,稱為國寶亦不為過。

    製作道器,最重對』道』的體會,是勞心勞神之事,看似不需要消耗體力,實則極為累人。剛才任道遠只是對魚膠舞衣初裁劃線,便已經額頭見汗,可見是何等勞神了。要知道,任道遠本身,可是一名人階上品的武者,可力舉千斤。

    拿著髮簪,翻來覆去的看了一個時辰,任道遠輕歎一聲,心中暗道可惜了,這件道胎終究是品質太差,無論他怎麼努力,也只能製成單一空間屬性的道器,無論大小,這件道器,也只能被稱為準道器,距離真正的道器,還是有差別的。

    道器首先要堅固,一個並不結實的道器,就算屬性再好,一碰即斷,又有何用?

    手中的這件髮簪,正是如此,它有著不錯的空間道紋,卻無法加上堅固屬性,即使能夠成為空間道器,本質上還是一段木頭,稍一用力,就會斷折,這樣的道器,實用性要差出許多。

    取出石灰,將髮簪埋入其中,等了片刻,泡入醋中,又待一刻鐘,取出洗淨,塗上明膠,用細砂研磨,直到露出清晰的木紋。

    任道遠一臉的凝重之色,取出大大小小數十種不同規格的刻刀,先對髮簪修形,斷掉錯失的紋理,最後再取了木膠,將暗合天道的紋理接駁在一起。

    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不曉得時光流逝,轉眼間,啟明星已經升起。直到最後一段紋理接駁完成,再次塗上明膠打磨,任道遠心中一片忐忑。

    按照夢境之中所見道術,此時手中的髮簪,應該已經是一件製作完成的道器,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成功,如果成功,這件空間道器的大小又是多少。

    放下手中的髮簪,抬頭一看,兩個小丫頭早已經裁剪完成,與自己劃下的線條一般無二,端的是好手藝。不過兩個丫頭正是貪睡的年紀,平日裡又睡的早,在裁剪完成之後,早已經支撐不住,靠著椅子,趴在桌上,已然睡熟了。

    看著兩個熟睡的丫頭,任道遠嘴角含笑,眼中帶著一絲憐惜。閉上眼睛,全無半點睡意,心中將髮簪的道紋細數一遍,作到胸有成竹。

    左手拿著髮簪,伸出右手食指,在道紋之上,依次輕點,連點十餘下。一股莫名的力量,讓任道遠熱血翻湧。意識之中,一個長、寬、高各兩米的空間,出現在意識裡。

    「八立方米。」任道遠如同被潑了一桶冷水,熱血頃刻間變冷。前後研究了數個時辰,原本以為,髮簪的空間,至少有三十個立方,怎麼會如此之小?

    連試數次,結果依然相同,這原本被他給予厚望的空間道器,不說被他制毀了,也絕對是制壞了。

    「唉……怎麼會這樣?」任道遠不停的敲著腦袋,仔細回憶著髮簪的木質,形狀、密度和紋理,卻找不出錯誤的原由。

    過了好一會兒,任道遠從沮喪中恢復過來,試著將桌上的剪刀收入道器之中,再取出,如此數次,讓他心情大好,這道器果然了得,使用起來極為方便。

    「可惜啊,可惜。」任道遠連連搖頭,歎惜不止。這東西只是木頭髮簪,不結實,空間也顯得太小,放不得大件物品。

    經過十年夢境,任道遠知道,一件好的道胎是如何的難得,再想找到一件差不多的,那真是千難萬難。

    任道遠並不知道,這空間道胎,在道胎之中是最為少見的,即使是道師,也不敢輕易出手。不仔細研究個三年五載,誰敢動手製器?這件道胎就算落到哈明非手中,也得仔細研究上個把月,才能定下最佳方案。

    誰能像任道遠這樣,如初生乳牛一般,看了一兩個時辰,就自認為有把握,更是將空間道胎,與尋常的膠衣相比,還認為比膠衣簡單。能夠製器成功,已經是運氣極好了,能夠製成八立方空間,只怕連哈明非見了,也會無語,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當然,這其中原因,不僅是因為任道遠同樣擁有天生道眼,對』道』的理解雖然懵懂,卻自有一番另類的看法,更是因為十年夢境,讓他已經擁有了遠高於其他道師的術法。

    沒錯,那風鳥吐出的珠子,正是哈明非以畢生心得,以最後一點精力所製出的道珠,裡面包含著天道宗師一生所得,雖然有些雜亂,可其中的價值之高,足以令天下所有道師瘋狂,令陽階神人拚死爭奪。

    重寶留待有緣,這是哈明非的真心話。可這』緣』,指的並不全是緣分,哈大師對緣分的理解,也與他人有異。這只風鳥,不僅是他的寵物,也是經他之手,多次以無上道術增加過道紋的,那風鳥本身,亦算得上是一件活著的道器。

    哈明非死後,風鳥繞墓三日,哀鳴而去,翔於九州大陸,費盡十年之功,方遇到任道遠這位有緣之人。

    找了根結實的紅色膠繩,將髮簪掛在脖子上,貼身帶好,可惜這東西的形狀已經固定,任道遠無力改變。男子不適合直接佩帶,只能這樣。

    有了空間道器,任道遠童心大起,到處找尋有用之物。可很快他發現,身為任家大少爺,真正需要帶在身上的東西很少。

    取了點金幣,放進道器之中後,便不知道應該放些什麼才好。轉到小廚房,取了不少的吃食和水,放入其中,也只佔了很少一部分空間。

    玩心過後,任道遠伸了個懶腰,全身的骨節,發出』嗶吧』之聲,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有一天多的時間沒有修行武道了,難怪感覺全身發緊。倒是精神極為亢奮,全無半點睡意。

    看著睡得正香的兩個丫頭,也不叫醒她們,在院中的水井裡打了點水,梳洗一番,走出小院,向家族演武場走去。

    天色尚早,雞未鳴,狗未吠,各院僕從亦在夢鄉之中。十年來,任道遠還從未在這時候清醒過,似乎感覺一切都很新奇。

    走過正堂,通過小徑,距離演武場不遠,輕霧之中,似有一群人行來。任道遠精神一震,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到此?

    「站住,前面何人?」任道遠雖然不在意家主之位,可這個家,是他任道遠的家,遇事焉能不管?

    「前面何人?」對面的車輪聲消失,數道人影閃過,輕霧之中,能看到點點寒光。任道遠心中凜然,那是兵刃發出的光芒,全身肌肉繃緊,有些緊張,卻並不害怕,這裡是任家祖宅,只要他長嘯一聲,片刻之內,就有無數人手支援。

    「任道遠,你們是什麼人?」

    「大少爺?胡扯,你是誰?」對面的人先是一愣,接著刀光更盛,從霧中衝來,顯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任道遠心中好笑,身體倒是放鬆下來,看來對面的應該是自家人,這個時候,自己應該還在夢中,任家之人都是知道的,因此才不相信他的話。

    「大少爺……真的是您?」為首之人,手提鋼刀,看到任道遠的時候,一臉的驚訝之色。正是昨晚上前來小院,請自己去議事廳的二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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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連現道胎

    在二管事身邊,還有十餘名健僕,任道遠一眼看去,心中一動,這些僕從之中,居然還有兩位忠僕,他們可是地階上品的修為。這一大早兒,不睡覺,怎麼跑這兒來了,而且看他們人人手中提著兵刃,在宅內居然也是如此警惕。

    「怎麼回事?」任道遠問道,雖然昨日並未定下家主繼承人,可他身為任家大少爺,如果真的想管事,還是有這個權利的。

    「回大少爺的話,是這樣的。最近一段時間,家中子弟修習勤奮,演武場中的兵刃損壞的極多,小的奉家主之令,壓運一批兵刃,送去武庫。」二管事說道。

    不用他說,這些僕從怎會不認識大少爺?一臉好奇的收了兵刃,退後幾步,任道遠目光掃過,發現這些人,隱隱將運送兵刃的馬車,護在正中,這份素質,著實不低。

    任道遠在感歎自家人素質的同時,心中又有些不解,如果只是兵刃,好像沒必要如此緊張吧,更不必挑選這個時候。

    「哦,是這樣啊,都有些什麼兵刃。」任道遠隨口問道。風語帝國以武立國,世家又是帝國的根本,自然是不禁武器的,除軍用弩車之類的東西,各世家的都有自己的武庫,各種武器數量極多。

    如果延慶府被外敵攻打,不說帝國武庫,單是各世家的武庫,就能武裝起十萬以上的戰士。

    當然,這僅僅只是如此,風語帝國在九州大陸上,只能算是中等國家,可在八荒青州,卻是一家獨大,幾無敵手。不可能有人無聲無息的攻到風語帝國的首府。

    「都些橫刀、腰刀、闊劍、刺槍等物,數量倒是不少。」二管事笑呵呵的說道,不管任逍遙是否會成功上位,他都不會得罪任家大少爺。僕從也是人,能當上管事,自然不笨,這位大少爺可是有位了不得的少奶奶。爭奪家主之位,他可不看好二少爺,人家大少爺不爭,就已經是在爭了。

    「打開車門,我瞧瞧。」任道遠完全是出於好奇心,每天都去演武場,那裡有什麼兵刃,他自然是知道的,可家族的武庫,他卻一次都沒進過。不是沒權利,而是根本沒時間。大少爺的時間,都用來睡覺了。

    「這個……」二管事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怎麼?不方便?」任道遠倒是沒有強人所難的意思,只是這話一出口,聽在二管事耳中,就完全變味了。啥意思,任家大少爺想看看車裡的兵刃都不行?

    「當然不是,打開車門。」二管事叫道,他可是識時務之人,更何況家主之位,他本就看好任道遠。

    任道遠走到車後,車裡堆滿了木箱,方方正正,整整一馬車。這兵刃運送,不是隨便捆捆就運的,好的兵刃,價值不菲,相互之間撞擊,就很容易損傷武器。

    在戰鬥之中,兵刃壞了也就壞了,畢竟是在拚命,可運送之時損壞,就算家主不說,也顯得他這管事太無能了吧。因此運送之時,都是如此包裝。木箱之中,加入稻草,可以防止碰撞。若是極品兵刃,裡面甚至要用棉布錦緞進行填充。

    不用任道遠說話,已經有人上前打開木箱。裡面果然是一箱子腰刀,刀身上塗著油脂,在霧氣之中,也顯得藍汪汪的,一看就是好刀,至少要十煉以上,才能有這等火候。

    也只有象任家這等世家,才會用得起這樣的兵刃來演武,換作普通的家庭,這樣一柄好刀,自然要用來戰鬥。

    「嗯,不錯,刀看起來至少有十煉。」任道遠來了興致,一箱箱觀看,不時的拿起一柄來試試手感,前重後輕,有點意思,不僅適合練習,用於戰場之上,也是不錯的貨色。當然,比起任道遠腰間的配刀,這些兵刃還不夠看。任家大少爺使用的可是百煉精鋼的腰刀。

    這腰刀和橫刀是不同的,腰刀是隨身攜帶,刀身不長,一般在兩尺半長,巴掌寬,通常用於防身。橫刀則是用於戰鬥,四尺半長,半掌寬,重量上也要高出一倍。

    「嗯,這批橫刀品質很不錯,多少錢打造的?」拿起一柄橫刀,任道遠的眼前一亮,隨口問道。

    「回大少的話,這批橫刀是托延慶府銳鋒樓打造的,一柄造價三枚金幣。」二管事說道,滿臉的不解,這位大少爺今天怎麼了,居然對橫刀感興趣,還問價格?大少爺您知道一升米多少錢嗎?

    任道遠點點頭,還真不便宜,三個金幣夠一家人過一個肥年了。越看手中的橫刀,越覺得這柄刀上的雲紋有些意思,真是十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這居然也是一柄道胎。

    只是這道胎的品質極差,遠不如空靈木髮簪,和魚膠舞衣比起來,更是差得甚遠,任道遠看了半刻鐘,無論自己用什麼方法,也最只能勉強給它加上一個屬性,麻煩啊。道兵不同於普通的道器,單屬性的道兵,用處不大啊,只比普通兵刃稍強一點。

    按夢境中的道術顯示,道術分為三種,一曰道兵術,二曰道篆術,三曰道體術。各有不同,不好說誰強誰弱。

    道兵指是的兵刃、鎧甲,用於戰鬥的武器。道篆則是神通、秘法這等比武技更加高明的戰技。道體最為奇特,是作用於人的身體之上,以人體為道胎,可以快速提高武道修行之法。

    自從理清了夢境中的亂麻,任道遠第一個就查看了自身。可惜自己的身體很普通,武道天賦中上之資,卻與道胎無緣,無法走道體之術這條捷徑。

    「裡面的箱子裡都是什麼兵刃,打開看看。」一邊看著手中的橫刀,一邊隨口說道,其實他知道,這一車的兵刃,能夠有一件單屬性道胎,已然是逆天的好運了,再找到一個道胎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八荒青州,地處九州西北,在九州之中,算是苦寒之地,只比厚土宗州稍強。地廣人稀,資源貧乏。至少任道遠就沒聽說過,在延慶府有專門打制道胎的工房。當然,這也可能是他的身份不夠,誰知道帝室有沒有專門的工房?

    「這個……」二管事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怎麼了?」任道遠一直低著頭看手中的橫刀,根本沒看到二管事的臉色,只是聽他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妥。

    二管事上前一步,走到任道遠身前,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大少爺,裡面的箱子不可輕動,是家主的意思。」

    任道遠這才抬起頭,看了看車內裡面的五口箱子,從長短上,還真的無法分辨出是什麼兵刃。不過既然是父親的意思,倒不好硬要觀看,何況他本意也只是好奇,得到一柄道胎,已然是運氣了。

    「無妨,二管事,這柄橫刀我看著不錯,我拿領走,可否?」道胎入手,自然能讓管事運去武庫,那裡面的兵刃多了,回頭再找不到可沒地方哭去。

    「這個……倒是沒什麼,只是大少爺得簽領一下方可。」二管事猶豫了一下,點頭說道,一柄橫刀罷了,不過幾個金幣的事兒,對別人來說,這樣作不妥,可這是大少爺,應該沒什麼事兒,他可不想因為一柄橫刀,惹得大少爺不快。

    簽領自然沒問題,接過簽領單,按下手印,自有忠僕記錄在案,證明這柄橫刀是任道遠所領。

    拿了橫刀,任道遠無心練武,返身回到了小院。兩個丫頭還在沉睡,任道遠並沒有急著動手,他覺得將空靈木道器制壞了,定然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反正道胎這種東西,可遇而不可求,天下間,沒有哪位道師,可以擁有無數的道胎,不停的製器,莫不如仔細研究一翻。

    盤坐在羅床之上,將橫刀放在膝頭,點燈油燈,從頭至尾,仔細觀看,不放過一絲細微之處。先觀其質,這是一柄精鋼打製的十煉橫刀,使用百疊法,經過十次以上的火煉,鋼中的雜質已然極少,韌性極佳,即使刀身彎曲三十度,亦不會折斷。

    接著是形,銳鋒樓是風語帝國最為著名的兵器行,除了帝國工部的軍械所之外,無出其右,橫刀又是經過數百年的演化,因此差不多已經沒有什麼可更改的地方。刀身重量均衡,極為適手,輕輕舞動,破空之處,幾無阻力。

    十煉的刀身,密度要稍差一些,堅固程度自然比不得百煉精鋼,不過作為主戰武器,已然足夠了,畢竟百煉精鋼這種東西,就算中土乾州的中鼎帝國禁衛軍,也裝備不起,數年方能打造一柄,這樣的武器,只適合顯貴使用。甚至,差一些的顯貴,也未必買得起。

    最後看刀身上的雲紋,不同鍛鋼之法,不同的火候,不同的匠師,不同的冷卻用水,下錘不同的位置,都可能引起雲紋的變化。因此每柄兵刃上的雲紋,都絕無相同之理。

    任道遠膝頭的這柄橫刀,本就是制式武器,單論質地,只能算是普通,還入不了任家大少爺的道眼,這最引起他目光的,正是這刀身上那普通人看起來有些雜亂卻很漂亮的雲紋。

    「不行,這樣不行啊。」任道遠輕輕歎了口氣,他已經看了半個時辰,可這柄橫刀卻只能出一種屬性,好在這鋒利屬性,對武器來說也是極為重要的。可缺少了道兵最基礎的堅固屬性,讓任道遠很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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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太清之行

    真正的戰鬥不是演義中那些故事,兩位高手對拼,刀劍相碰,幾十上百個回合,那全是扯蛋。不說真正的絕世高手,就是任道遠這位人階上品的武士,就擁有千斤之力,刀劍相交,幾個回合下來,鋒利的刀身就會滿是豁口,變得跟鐵鋸似的。

    這柄橫刀如果製成道器,結果會好上許多,它鋒利的屬性,可以讓對方的武器,一刀兩斷。可由於本身不夠堅固,每次斬斷對方的武器,都會給自身留下不小的暗傷,時間稍長,即使外表看不出傷痕,這刀身也會在某次斬殺中斷裂。

    一柄用不長的道器?

    正當任道遠為眼前的橫刀傷神之時,家主臥房之中,任福清夫妻亦是一夜未睡。兩人眼圈有些發黑,臉色暗淡。

    「這樣下去不行啊,昨晚上,小二也是一夜未睡,和幾位叔叔,家中的忠僕通了氣,真是難辦啊。」柳元夢一邊為丈夫揉著太陽穴,一邊輕聲說道。

    「嗯,我知道。」任福清身為家主,家中的大小事務,只要他想知道,便沒什麼是能瞞得了他的。二小子任逍遙倒是從未想過隱瞞父親,他所作的一切,從不會鬼鬼祟祟,而是完全一副正大光明的樣子。

    「知道?你知道什麼啊,逍遙的樣子你看不出來嗎?他是準備用盡辦法,打擊道遠的威信,想辦法讓他出錯啊,這可怎麼好?」柳如夢其實並不在意誰當家主繼承人,反正都是她的兒子。可她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兄弟倆人為了繼承之位,大打出手。

    現在逍遙的手段還算光明,可時間拖得久了,誰知道那小子會使出什麼手段來。作為母親,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兩個兒子刀兵相向。

    這種事情,並非沒有,每次發生,都會讓一個世家元氣大傷。任家目前還算強勢,可如果兄弟兩真的掐起來,事情就難說了。

    「那你有什麼辦法?」任福清也很頭疼,頭疼那個他看不懂的大兒子。如果道遠是二兒子就好了,一切都不是問題,偏生他是長子。

    夫妻二人沉默不語,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有好辦法?除非有一方讓步,而且讓步的最好是逍遙,否則總會是一頭的麻煩事兒。

    「對了,你說讓他去太清府如何?下個月的事兒……」柳夢元輕聲說道。

    「不妥。」任福清脫口說道。

    「有什麼不妥的,我知道你心疼兒子,我就不心疼嗎?可遠兒已經成人了,應該讓他去試試。」柳夢元倒是比丈夫更加豁達。

    「他的病?」任福清還是猶豫不絕,大兒子的嗜睡之症,幾乎是無解的。

    「他昨晚上就沒睡。」柳夢元張口接道,這一夜,任府之中,又有幾個能睡個安穩覺?

    「只是一晚,可看不出什麼。」任福清覺得頭更疼了,妻子的手指微微有些涼意,可這絲涼意,卻止不住腦海裡如火的思緒。

    「總比讓他們倆都在府裡好。」柳夢元輕歎一聲說道,她何嘗不知嗜睡之症的麻煩,可眼前的問題總要先想個辦法解決才好。

    「不如讓逍遙去?」任福清說道,只要將兩個兒子暫時分開,時間久了,這事兒也就淡了,畢竟任福清正當盛年,只要不提繼承之事,相信可以相安無事很久。等到這哥倆年紀大了,火氣小,應該不會出現讓他們擔心的禍事。

    柳夢元沒有直接回答,想了片刻說道:」這事兒,還得向李兄請教一下,別人說了也沒用的。」

    「正是如此。」任福清明白妻子的意思,去那種地方,還是有一定危險的,只有李雲真心想要護持之人,才會多一分把握。當然無論去的是哪個兒子,他們夫妻定然會全力護持。可多一個天階高手,總會多一分安全。

    剛用過午飯,二管事又來了,家主任福清召喚。

    放下手中的橫刀,任道遠一頭霧水,跟在二管事身後,難道昨天的事兒又有變化?自從得到第一件道器之後,他對任家家主之位,直接放棄了。家主瑣事不斷,他可沒有那閒功夫。既然父親召喚,說不得直接將事情說開,自己定然是不會接受這家主之位的,就讓二弟來當吧。

    正屋上房,只有任福清和柳夢元夫妻二人,連個服侍的丫頭都沒有。二管事將任道遠請進屋內,見家主揮手,很自覺的退出屋外,安排人手守在外間。家主可是說了,這屋外十步之內,任何人靠近,皆可斬殺。

    「遠兒,坐過來。」柳如夢招手說道,房間裡沒有外人,也不需要平時那些俗禮。

    「父親,母親。」任道遠還是行了一禮,坐在兩人下首位,考慮著怎麼才方便開口。繼承人的事情,他根本就沒當回事,主要是想著道術之事。以前在家中,任道遠還真未聽說過道術道師,很顯然,家中是沒有道師的,也不知道父母對道師知道多少,他們是不是會同意自己成為一名道師。

    夢境之中,多是發生在中土乾州之事,那裡的道師好像不少,可極品道器,卻沒有幾件。八荒青州,地處偏遠,連延慶府是否有道師,任道遠都不知道,至少他從未聽說,延慶府有賣道器的。要知道,這十年來,他幾乎將延慶府所有的商舖都看遍了。

    如果被哈明非知道,被風鳥選定的傳人,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怕會被再氣死一次。道器啊,在商舖裡賣?別看你任家在延慶府也算是上等世家,可你家能拿出一件像樣的道器嗎?

    「道遠,你昨夜似乎未睡?」柳夢元問道。

    「正是,兒子的嗜睡病,似乎好了。」任道遠沒想到,自己一天沒睡,父母就已經知曉了,心中一陣感動。雖說這些年來,自己幾乎都是在睡夢中渡過,與父母在一起的時間很是有限,可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疼愛,並不比二弟差。

    「如此甚好,你應該知道,下個月就是你二舅的生辰,禮物已經備好了。你如今已經二十了,是時候出去走走了。明日,壓送禮物,先行出發,去太清府外公家吧,爹娘隨後也會去的。」柳夢元說道。

    「哦……這樣啊,也好了。」原本想著如何向父母提起道術之事,沒想到,母親居然說到二舅的生辰。

    這事兒可有些奇了,任道遠記得,二舅比母親小兩歲,並非整生日,怎麼會想起慶生?任道遠雖然嗜睡,可外公家的事情還是知道的,除非整生日,一般是不會慶生的。二舅今年多大?好似三十五歲,算不得整生日的。

    父母為二舅慶生,只有五年前的那一次,普通的生辰,都是二舅自家的小院裡,隨意擺上一桌,便算是慶生了。

    「嗯,就這樣吧,你下去準備一下,明日出發,東西不少,一路小心,據說太清府最近不太平。」見任道遠應下,任福清點頭說道,心中還有幾分猶豫,這事兒將大兒子扯進其中,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兒子告退。」前後不過半刻鐘,任道遠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三十五歲的生辰有如此重要嗎?聽父親的意思,禮物還不少?

    見任道遠離開,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柳夢元說道:」遠兒的嗜睡病真的好了?」這一睡十年,怎麼就好了呢?

    任福清搖搖頭,他也不知道,不過任道遠昨天一日未睡,倒是真的。

    「李兄到底是何意?」任福清喃喃自語道。

    「誰知道呢,他似乎看好逍遙任家主,偏生更認為道遠不俗,看不懂啊。」柳夢元輕聲歎道。

    第二天清晨,用罷早飯,任道遠準備齊整,來到院門處,車隊早已經整備完畢,五輛四輪大車,整整三十名護衛。

    任道遠看著這陣仗,著實嚇了一大跳,這是什麼意思?一個普通的生辰,有必要如此隆重嗎?

    「道兒,都準備好了嗎?」母親柳夢元正等在門口,看到大兒子準時前來,上前為他理了理衣衫,一臉的慈愛。

    「嗯,娘這是?」看著車隊,任道遠覺得此事大有乾坤,絕對不是簡單的慶生。

    「別問,一路小心在意,如果有事,去最後一輛車中請教,萬事不可獨斷,明白嗎?」柳夢元輕聲說道,現在還不是讓兒子知道的時候,如果可能,她真的不希望此事將兒子牽扯進來,無論是哪個兒子。

    「嗯,知道了娘。」任道遠應了一聲,既然讓自己去,該知道的,早晚都會知道,任道遠心中並不急。

    「第一輛車是給你用的,中間三輛車是禮物,最後一輛車……」柳夢元看了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嗯。」任道遠只是應聲,反正從這裡到太清府,車隊至少要走上二十天時間,車裡坐的是誰,很快就會知道的。倒是這些護衛,讓任道遠心動不已。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護衛,其中一半是家中的忠僕,另一半也是知根知底的僕從客卿,眼前這三十人,居然無一例外,全部是地階以上修為,這差不多是任家地階戰力的四分之一了。

    別說是運送慶生的三車禮物,就算出去打上一仗,都足夠用了。除了缺少天階強者之外,任道遠想不出太清府那地方,有什麼樣的毛賊敢向這樣的車隊下手。就算來一兩個天階下品武者,只怕也動不了車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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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有心之人

    「去吧,現在路上人少,加快點腳步。」柳夢元輕聲說道,卻似有所指。

    任道遠一點都不笨,馬上就明白了,重重的點點頭,沒有上車,騎上一匹丈二高的青州駿馬,揮手說道:」母親保重,兒子去了,出發。」

    三十名地階護衛,各個身手不凡,連趕車的都是地階武者,車隊啟動,不過片刻,已經到了延慶府城門,此時城門剛剛打開。

    車輪滾滾,馬蹄如鼓,一行三十多人的車隊,離開延慶府,順著大路,向太清府進發。在延慶府城門外,一道小巧的身影,隱在暗處,看著車隊離開,直到無蹤……

    中午時分,車隊離開延慶府已經有五十里地,馬身已經見汗,任道遠才下令休息半個時辰。車隊並未進入村莊打尖,而是就地取柴,升火煮飯。

    安排好雜事,任道遠來到最後一輛車門,躬身一禮說道:」午時打尖,請問是否下車用膳?」他不知道車內是誰,可既然母親說了,這車中之人,定然不俗,禮節是不能缺的。

    「呵呵,大少客氣了,老夫不方便下車,讓人將膳食送上車吧,大少也一併上來用膳,陪老夫聊聊如何?」車內傳出一個並不蒼老的聲音。

    任道遠心中一驚,這聲音他太熟悉了,整個任家,誰會不知道呢,沒想到這最後一輛車中,居然是他。此次去太清府慶生,果然只是一個虛頭,其中定然另有原委,否則他不可能在這車中。

    片刻之後,待膳食煮好,任道遠親自帶著上了車。

    這次出行的五輛大車,皆是任府之中最大的那種四架馬車,由四匹青州馬拉車,車身長兩丈有餘,車廂內極為寬敞,就算坐上六、七人都不會太擠。

    車廂中端坐一人,正是任府客卿,天階下品強者李雲大師。

    「李伯安好,請用膳。」任道遠剛才聽了聲音,就知道是這位天階客卿,現在見了,自然並不意外。

    天階強者,是青州世家的主力強者,不可輕動,每次外出,都會引起其他世家的關注。為二舅慶生這等事情,父母同去,還勉強能說得通,把李雲這位客卿也帶上,無論如何也是沒道理的。更何況,二舅並非是整生日,根本不需要大慶的。

    「好,大少一塊吃吧。」

    任道遠也不客氣,坐在李雲對面,兩人低頭吃東西。這野外打尖,自然沒什麼好東西,肉鬆、臘肉加上清粥。

    兩人吃的飛快,不到半刻鐘,已然吃完了。放下手中的碗筷。任道遠讓人送來熱水,泡了壺茶,慢慢品上幾口。他知道,李雲既然讓自己上車,定然是有話說的。

    「大少,老夫觀察你已經有段日子,你那修行之法,是從何處學來,據老夫所說,絕非任家之術。」喝了兩杯茶,將口中的腥膻之氣去掉,李雲開口說道。

    任道遠原本以為,李雲會說起此次太清之行,沒想到卻是問起這個,心跳立時加速了幾分。要知道,他每日要睡到日上三竿,午後方才習武。而且任道遠習武之時,分外小心,總是在演武場的小演武廳中修行,更是吩咐過下人,自己習武之時,任何人不可靠近,沒想到這一切,都已經入了李雲之眼。

    其實人階武者,沒什麼太好的手段,不過是鍛體提力,在打熬筋骨的同時,提升力量。除此之外,修行一些拳掌刀槍之類的武技。

    只有達到地階初期,才能勾通大地之母,借大地之力,產生地脈。氣脈更長久,神力初成,脫去凡俗。因此人階只是一個起步,別說世家子弟,就是軍中的軍漢,也大部分都能達到人階,一些中低級軍官之中,人階上品的不在少數。

    不過想從人階邁入地階,卻不是容易的事情,沒有獨特的法門,你永遠都不可能勾通大地之母,不曉得如何運用自然之力為已用。

    說穿了,人階武者比的不過是誰的力量大,身體靈活,技巧出眾。雖有上、中、下三品之分,可區分時候使用的只是單純的力量大小。

    達到地階則完全不同,武者需要對大地、海洋、自然的體悟,體內形成地脈,脈通則力盛神明,完全超脫出普通人的想像。

    至於天階,更為困難,由地力通脈達到先天之氣,可以御氣成劍。至於星階,不提也罷,區別實在太大了。

    九州大陸雖然分為六階武者,可日、月、星三階,和天、地、人三階,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以延慶府為例,能夠成就一個世家,那證明這個家族之中,至少擁有一位以上的天階武者坐鎮,否則就算有世家之名,亦無世家之實。而星階以上,只有少數世家才會擁有。

    一位武者,如果能達到月階,世家已經沒什麼意義了。至於日階,則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別說世家,就是帝室也會倒履相迎。

    人階武者,誰都可以修行,可這衝破到地階的法門,卻掌握在世家手中,普通人是很難學到的。

    任道遠原本修習的,自然是任家的法門。自從理順了夢境,他從夢裡看到了更多更好的手段,自然不會局限於任家的修行之法,而是融合了多種法門,自己試著研究出一些適合自己的技法。

    其實任道遠的習武天分,並不如何高明,未見得比二弟任逍遙更好。可他每天修習兩個時辰,卻比二弟五個時辰的效果更好,正是源自於此。

    這本是任道遠自己的秘密,沒想到今天被李雲一口道破。這人階修習的法門,想來李雲這位天階高手是看不上眼的,應該只是出於好奇。

    「小子膽大,任家的功法雖好,可總覺得並不太適合自己,因此這些年來,總試著想改變一下,倒是小有成就。」好在人階功法相差不大,任道遠覺得還是可以自圓其說的。

    人階功法,總不過是練體練力的法門,使用不同的器械,以一定的規律進行訓練,不像地階以上,有經脈內功方面變化。

    李雲嘿嘿一笑,有些詭異:」大少爺可真是絕頂聰明之人。不瞞大少,這些年來,每隔三五日,李某定然要觀看大少爺習武。大少爺』自創』的法門,可都在李某的眼中呢。」說著,微笑著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雲那是什麼人?老一輩的天階強者,雖然本身的天賦有限,達到天階下品,再難以寸進,可這眼力,卻並不差。

    任道遠不願意多說,他也不會追根問底,畢竟人階修習法門,層次太低,再精練的手段,也無法入他的眼。

    「李伯客氣了,小子只是喜歡研究,求變而已。」任道遠自然不會承認,這夢境之事,連父母都未提及,何況他人。

    「大少,你平日練的那套刀法,可不是任家的凌雲刀法,速度奇快無比,不知又有何明堂?」李雲雖然不會追根,可這等好東西,卻是心癢的很。

    任道遠心中一震,沒想到連那套刀法,都被他看在眼中,這可不好解釋。練體法門好說,就算被人看到也無防,畢竟都是些打熬的手段,只是自己使用的方法更有效率罷了。

    可刀法卻是不同,戰技這種東西,是一代傳一代,經過無數代的改良,方能成就。武技不在於招式多寡,而在於實用性。這東西,可不是誰都能自創的。

    嘿嘿笑道:」還請李伯指點,小子只是無聊耍耍罷了。」這話說的可就有些無賴了,沒辦法,任道遠根本無法解釋。那刀法是從夢境中學來的,除非說實話,否則根本解釋不通。就算說了實話,誰會相信做夢也能學到那等高深的武技?說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大少應該知道,老夫一生喜好不多,沒事的時候,也就是看看書,逗弄一下兒孫,再無它好。以某觀之,大少這套刀法,詭異多變,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武技,倒是與……」

    說到此處,李雲似乎在回憶著什麼,畢竟活的長久,就是有好處,見多識廣,不是任道遠這等毛頭小子能比的。

    「倒是與鬼影刀法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這鬼影刀法,老夫並未見過。」李雲雙目如火,緊緊盯著任道遠的眼睛,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端倪。

    可惜任道遠也不知道這套刀法的名字,只是覺得比較適合自己,刀法詭異多變,每每出人意料之外,遠不是任家的凌雲刀法能比的。最主要的是,這套刀法是他夢境之中,要求最低的。

    本就不知道刀法的名稱,自然也不會對李雲的話有反應,倒是滿眼的好奇:」李伯,不知這鬼影刀法,是何明堂?」

    李雲有些失望,沉聲說道:」鬼影刀法出自中土乾州一位獨行客之手,距今至少有百年的歷史了。據說這套刀法,練到極至,可以無影無形,刀氣數丈,罡重如山,殺人於無形。你這套刀法,嘿嘿……」

    李雲沒有再說下去,不過意思已經明白了,任道遠的刀法,練的有點像傳說中的鬼影刀法,可比起真正的鬼影刀來,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雲只是覺得有點相似,甚至連懷疑都談不上,畢竟鬼影刀法的名氣著實不小,連偏遠的八荒青州,都有很多武者知曉。可聽到任道遠的耳中,卻如同一聲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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