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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死翼耐薩里奧]黑權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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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4: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本帖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15-6-25 18:06 編輯

黑權杖 作者:死翼耐薩里奧

內容簡介】:

    「當戰爭不得不發動的時候,戰爭就是正義的,當武器是我們唯一希望所在的時候,武器就是神聖的。」

    「那當我淩駕于一切之上時呢?」

    「那時?或許溫德索爾家族的首任族長會在地獄開心大笑,欣慰於他的子孫能在低頭俯瞰地獄的同時看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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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斷頭臺下的陰謀

  「我——胡克鎮鎮長塞巴斯蒂安•柯羅,根據帝國《摩訶利克法典》相關規定宣佈,判處韋德、梅斯提利爾、科本….墨菲斯共十二人死刑!」

  胡克鎮,帝國最偏遠的小鎮之一,在這個氣溫炎熱的夏日午後由鎮長匆忙宣告了十一名匪徒和一名少年的死刑。

  在這個農夫老實種地,貴族勾心鬥角,邊境偶有摩擦的繁榮帝國,死刑似乎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對於五年多沒有執行過任何死刑的胡克鎮來說,意義非凡。

  墨菲斯今年十五歲,此刻努力抬著頭的他被身後的衛兵牢牢的按著臂膀,還沒有發育起來的瘦弱身板與其他十一個一同跪在斷頭檯面前的彪形大漢形成了鮮明對比。

  「狗日的塞巴斯蒂安!!老子可不記得胡克鎮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中階劍士,到底收了多少金幣才讓你這個老不死的敢從你的烏龜殼裡鑽出腦袋來?!」

  昔日的土匪頭目韋德如今被四五個人牢牢按著,形象如同被包裹的粽子,那比常人大出一倍有餘的身軀如同巨人,虯結的肌肉上有著數道傷痕,鐵鍊牢牢的捆著他的身體,如同束縛著一頭駭人的巨獸。

  根本沒有搭理韋德的意思,胡克鎮長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僅僅在那個最瘦弱的身影上停留了幾秒鐘,隨即朝著旁邊的士官揮了揮手。

  「開始吧。」

  「小子!老實點!」

  墨菲斯的雙臂被緊緊的架著,衛兵毫不留情的朝著他的肚子踹了一腳,「咚」的悶響過後,墨菲斯像是一個煮熟的蝦米那樣蜷縮起了身體,悶哼一聲,卻沒有叫出來。

  被汗水浸濕的頭髮垂在眼簾,墨菲斯睜大眼睛保持著自己意識清醒

  老實本分的打獵難道也算強盜罪麼?他沒有興趣追究自己是不是被冤枉了,毒寡婦蜘蛛咬人的時候可不會管你是狼獾還是老鼠,熟悉叢林法則的他不會去講道理——道理,永遠掌握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手中。

  「呯!」

  臉頰猛然被按到了用於砍頭的石臺上,旁邊儈子手手中的巨斧緩緩抬了起來,扭著腦袋的墨菲斯看不到即將落下的巨斧,卻只能看到那些一字排開的土匪們。

  下一刻,墨菲斯清楚的看到,遠處土匪頭子韋德突然間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呀!」

  一聲怒吼,伴隨著骨頭折斷的聲音,囚犯之中一個原本看起來異常萎靡的傢伙好似猛然間成為了伏擊獵物的毒蛇,原本按住他雙臂的衛兵竟是毫無徵兆的被瞬間甩了出去,隨後這個傢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了離他最近的衛兵的長劍,一甩手便將韋德身旁那群衛兵釘穿了兩個!

  這才是韋德一路上老老實實的真正原因!他才是這個土匪頭子的底牌!橫行胡克郡七年的這夥盜賊團如果隨隨便便便被收拾了,那才會真的讓人笑掉大牙!

  被穿透的肉體連血液都沒有來得及噴出便直挺挺的倒下,而那個一直被牢牢按著的巨大身影轟然掙脫了禁錮!

  「狗日的!都給我去死吧!」

  高階劍士實力!

  好似爆炸般的巨力讓近處的幾個士兵毫無反應的便被巨大的拳頭輪中!僅僅是一拳便直接輪斷了頸骨!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儈子手愣住了一秒鐘,甚至於按住墨菲斯的兩個人也在一瞬間微微鬆開了手。

  不經意的愣神,往往伴隨著致命的疏忽。

  一個從八歲起便在森林中獨自應對黑熊豺狼等等凶獸的孩子在脫離束縛後會怎麼做?

  瘦弱的身軀是他的偽裝,身體是他的武器——如同孤狼,墨菲斯的利爪永遠會在最不經意的瞬間造成最致命的一擊。

  好似泥鰍一樣向後一鑽,雙臂扭轉著從衛兵的手中抽了出來,繼而便是狠辣而精准的兩擊——即使他的力量不大,但是蛇打七寸尚且致命,更何況人類?

  襠部算不得致命要害,但是卻能讓一個正常人直接失去戰鬥力——更何況墨菲斯用的是骨骼突出的肘部!

  「嘭!」

  兩名衛兵直接被擊中下體,兩聲悶哼剛剛響起,墨菲斯便猛然朝著側邊翻滾開來,「鏗」的一聲,儈子手的巨斧砍中了他剛剛停留的地面,巨大的斧刃「鏗」的一聲深深的切進了石板之中,差之毫釐便將墨菲斯砍成兩段!

  一個鯉魚打挺,墨菲斯仿佛一頭叢林中的豹子那般借助四肢瞬間魚躍到了行刑的石台之下,而此時那些土匪們已經和衛兵戰作一團,四周的村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搞的混亂不堪,四散奔跑的平民在他看來如同魚兒眼中的大海,躬身前翻,這個身手敏捷異常的獵人動若脫兔,幾下就穿過了空曠的地帶,距離遠處的人群和建築只有十米之遙…

  「哈!」

  一聲厲喝,墨菲斯在聽到這聲音的同時便像是本能一樣猛然蜷縮起了身體,瞬間由奔跑改為前滾翻——斜後方一柄長劍貼著他飄起的長衣劃過,撕裂了一大塊粗麻布帛,卻沒有傷到他分毫——翻滾著站起身,墨菲斯的動作舒展如同蒼鷹,倏地跳起,單薄的身子在空中扭轉,動作行雲流水的借助全身力量一腳蹬在了揮劍的劍士身上!

  他的身體柔韌度已經超乎了想像,仿佛不似人類——甚至可以說這些動作完全只有那些叢林中的真正猛獸才能做出來的!全身的力量被他集於一處,爆發力在這一刻完全比得上伏擊獵物的成年劍齒豹!

  「咚!」

  來不及揮劍格擋的劍士完全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只是個孩子的傢伙有著如此恐怖的攻擊速度和刁鑽角度,結結實實的被自下而上踹在了胸骨偏下的橫隔膜處,皮甲根本無法擋住這種堪比低階劍士全力一拳的力量,劇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彎倒——

  墨菲斯表情冷漠的在落地時雙手按住了對方的腦袋,右腿膝蓋毫不猶豫的撞擊在了對方的鼻樑之上!

  「呯!」

  鬆開已經沒有意識的衛兵,看上去還是個孩子的墨菲斯狠辣程度絲毫不弱於那些抽刀子和士兵拼命的土匪們,但是他很顯然明白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一個優秀的獵人從來不會正面抗衡一頭強大的獵物——即使他可以瞬間解決一個有著低階劍士實力的衛兵,卻並不代表著他可以無視整個胡克鎮的軍力。

  墨菲斯沒有任何猶豫的奔向了距離他最近的那家裁縫店,從囚車上下來之前他便計算好了距離斷頭臺最近的逃離距離——不是他事先知道匪首韋德會做出這種事情…而是他即使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也會在臨死前把一切可能逃生的路線計算出來!

  即使在世界放棄他的時候,他也不會放棄自己。

  飛速的奔跑讓墨菲斯身後被劃開的衣服露出赤裸的後背,這種時候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到那因為長時間沒有見到陽光的蒼白皮膚上的一道道黑色魔紋,更不會有人去深究那深奧圖案的意義。

  當然,或許有些人從一開始的目標便是這個身上有著禁忌圖案的少年,比如那個正在大聲命令著衛兵搜尋逃犯的胡克鎮長。

  混亂之際墨菲斯成功的翻身躍入了裁縫店的櫃檯後,不到十五秒鐘,裁縫店的後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棕色麻布長衫的身影平靜的走出,隨即他的腳步開始變的毫無規律而略顯慌亂,和周圍驚恐奔逃的人群相比如出一轍,幾個想要尋找他的衛兵擦肩而過,根本沒有從這個剛剛面部髒兮兮此刻卻乾淨整潔的少年臉上看出任何異樣。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墨菲斯此刻根本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倖——能殺死野豬的猛虎或許因為放鬆警惕而死於毒蛇的三毫升毒液,從沒有放鬆過警惕的他屏住呼吸,不動聲色的朝著鎮子邊緣處小跑著,左突右拐之後躲入了一個角落,謹慎地聽著四周的動靜。

  一切似乎都過去了,憤怒的呼喊聲和驚慌的尖叫聲已經距離墨菲斯超過百米距離,因為劇烈的運動而喘息的墨菲斯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呼吸,耳邊卻依舊能聽到「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身體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整個後背在燃燒一樣——墨菲斯確認自己在最近幾個星期打獵的過程中近乎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點,不過他並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奈爾村沒有鏡子,甚至墨菲斯從小就不知道「鏡子」是什麼東西,所以他無法看到自己的後背發生了什麼變化。

  墨菲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獵人,今天卻在林中被突然出現的衛兵們連同一夥逃跑的土匪一起逮捕,無論這其中有著什麼巧合,他都能察覺到其中的陰謀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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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魔紋與背影

  遠處馬蹄聲變得越來越清晰,墨菲斯皺起了眉頭,這個在叢林中如魚得水的少年對於馬匹這樣的大型牲口有著極其敏銳的判斷力,正如此時他僅僅通過馬蹄聲的節奏和頻率便判斷出了來著所騎的馬的大致品種和騎乘者的騎術…

  高手!

  墨菲斯沒有旺盛的好奇心去得知這位騎士的真正面貌,在腦海中計算了一下自己所處的方位,僅僅在十二歲時來過一次胡克鎮的墨菲斯轉身沿著小巷的陰影走了出去,仿佛在這裡生活已久的居民般轉過了四道彎,穿過了一個熱鬧集市後來到了鎮子邊緣處。

  呼…

  來的還算及時,胡克鎮的衛兵並沒有立刻開始嚴密的巡查和封鎖,墨菲斯輕輕舒了口氣,望向了四周——除了兩頭正在悶頭吃草的黃牛,附近靜悄悄的,一切都仿佛是被遺忘的角落所應有的景象。

  胡克鎮外是一片算不得繁茂的樹林,林間小路修葺的並不寬敞,這些路通往胡克郡的四面八方,朝東南方的那條唯一看上去寬闊的土路是通往帝國中心的,而剛剛傳來的馬蹄聲似乎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邁步走出胡克鎮,墨菲斯謹慎的回頭掃視,再三確認沒有追蹤者後向著那片樹林開始了小跑——可是剛跑出去三四步,他便漸漸停下了腳步。

  剛剛還空無一人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墨菲斯確認對方的出現躲過了自己剛才的感知,沒有任何動靜的出現,這意味著對方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而事實證明對方的目的很明確,當墨菲斯猛然轉過頭的時候,一柄長劍已經遙遙劈向了他!

  身體驀然繃緊,墨菲斯踮起腳尖,整個人如同立起來的螳螂一般——那長劍自上而下就要劈在他的左肩上,卻差之毫釐的貼著墨菲斯扭轉過來的前胸揮空了!

  視線之中,一個穿著胡克鎮衛兵制服的傢伙目光冰冷的盯著墨菲斯,身軀比起一般的人強壯不了多少,但是手腕處卻戴著一個有著斑駁痕跡的鐵質護腕——這是用劍高手才會有的痕跡,帝國之中的劍客們善用輕質格裡芬刺劍,而這種具有特色的護腕正是配套產物。

  這說明對方是一個接受過帝國正統劍術訓練的傢伙,絕非表面上普普通通的鄉鎮衛兵!

  躲閃攻擊後的墨菲斯竟然不閃不避的沖向了面前這個危險的劍客,手無寸鐵的他雙手連拳頭都沒有握緊,相比之下顯得瘦弱的異常的身軀爆發出一股子讓人難以想像的狠戾氣息——這是狂野的野獸才會擁有的狠辣,絕非一個生活在正常社會的人類所能擁有!

  七年的叢林生活,已經讓墨菲斯站在人類社會邊緣太久——不是他自己不想融入,而是那個帶領他進入叢林的老傢伙替他選擇了這條路。

  拳鋒並非犀利無比,卻直擊最根本的要害,對方格擋的速度毫無遲滯,手中的長劍即使在如此的貼身格鬥中一樣不顯笨拙,可是他明顯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和普通少年看起來差不多的傢伙是個怎樣危險的存在——

  蒼白的皮膚因為大幅度的動作而暴露在外,骨節突出而長滿繭子的手掌驀然凝握,一拳竟然擊向了橫置的長劍中段!

  劍客怎麼也沒有想到墨菲斯會用自己的拳頭去擊打長劍的表面,「鐺」的一聲脆響,扭曲的長劍向著側面彈開,對方握緊長劍的手臂為此讓開了一直格擋著的胸口,緊接著便被墨菲斯的另一拳狠狠的鑿中了小腹!

  「咚!」

  可是對方明顯不是等閒之輩,在飛速適應了這種以命搏命的進攻節奏之後,他拼著挨第二拳的風險抬起肘部抽中了墨菲斯毫無格擋的右肋,在被下一拳擊中腋窩下側後猛然發力,將這個仿佛狂狼一樣的少年「呯」的擊飛了出去!

  中階劍士的實力讓他雖然沒有匪首韋德那般神力,卻也有著常人難及的技巧和力量,體重不到他一半的墨菲斯被全力一擊生生擊飛出去三米有餘,這足以證明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

  說起來,墨菲斯的攻擊就如同那些身體瘦弱卻爆發力十足的捕食者,一擊不中,惟有遠遁千里,正面抗衡絕對不是他的強項——而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借助被擊飛的這股力量,墨菲斯就地翻滾一圈,還未站起身便四肢著地朝著反方向的林地猛衝了過去!

  森林才是他的主場,揚長避短永遠是墨菲斯的選擇,已經瞬息跑出四五米的他遠遠的將身後的劍客落在後方,可是剛前進幾步的墨菲斯卻猛然抬起了頭,身體也朝著右方側滾了出去!

  悄聲無息出現的匕首深深的刺入了墨菲斯身側的土地!他剛剛換上的長衣為此被緊緊的釘在了地面上,伴隨著墨菲斯翻滾時的撕扯而「嘶啦」一下子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又一個!

  重新站起身的墨菲斯沒有繼續逃跑——他明白自己現在已經失去了脫離這塊空地的最佳機會,那個一直躲在陰影中的傢伙是如何隱匿身形的墨菲斯不會去研究,他曾經獨自面對過森林中有著「無影殺手」之稱的銀腹野狼,那種在攻擊前一秒都不會讓人察覺到呼吸的存在曾經在墨菲斯的大腿上留下過三道駭人的傷口。

  無數次險死還生的經歷讓他本能的躲開了對方的攻擊,但是這並不能代表他能躲過第二次,馬有失蹄,何況是實力算不得出眾的墨菲斯?

  裁縫店的廉價衣服被扯開,墨菲斯毫不猶豫的伸手扯掉了殘餘的布條,一身精壯的肌肉暴露在了空氣中,平穩的呼吸與冰冷的目光伴隨著沉默,靜靜打量著眼前的形勢。

  身體重心下沉,墨菲斯後背連帶著胳膊上繁雜的黑色紋路展現在了兩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傢伙面前,讓他們的瞳孔同時收縮了一下。

  漆黑的紋路仿佛禁忌般的存在,無數道細細的魔紋彙聚在了墨菲斯的身上,在他的後背中心形成了一個詭異而複雜的圖案…如同一柄黑色的權杖。

  似乎是墨菲斯身上這迥異于常人的皮膚讓他們確認了什麼,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隨即同時沖向了依舊是赤手空拳的墨菲斯!

  這一刻,那漆黑的紋路似乎猛然間閃爍了一下。

  眼神有一瞬間飄忽,墨菲斯因為身體內突然傳來的劇痛而遲疑了一瞬,卻險些沒有躲過對方的長劍與匕首——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扭曲姿態同時躲過了長匕與劍鋒,墨菲斯一腳踢在劍士的腰部,反手一拳被刺客躲開,隨即被對方一肘磕在了胸口,劇烈的衝擊讓墨菲斯的動作猛然停滯,躲閃的動作慢了一線,緊隨而至的長劍狠狠的劃在了墨菲斯的後背上!

  「嘶!」

  嘴角微微咧了咧,這個面對強敵毫無退縮的傢伙借助慣性一拳輪在了劍士的手腕處,但是因為力量不足卻沒有將他手中的長劍卸掉,僅僅是蕩開了兩寸。

  鮮血順著綻開的傷痕瞬間覆蓋了墨菲斯的後背,可是卻近乎瞬間帶來了異變!

  覆蓋墨菲斯後背的黑色紋路比傳聞中那些掌控元素的魔法師使用的魔法陣還要晦澀,原本暗色的條紋在接觸到墨菲斯大量流出的鮮血時,仿佛是鐵砧上被加熱的鐵塊一樣瞬間變的通紅起來!

  鮮血的澆灌,帶來的永遠不是單純的力量,如同大陸上那些蟄伏在陰影中的老傢伙們面前的棋局,一場驚天的陰謀往往起始于一個看似微妙而無關緊要的一小步。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又好似僅僅過了一瞬,墨菲斯前所未有的痛苦地哀嚎聲瞬間傳遍整個胡克鎮,繼而戛然而止。

  有風吹過,在墨菲斯的身旁微微靜止了一瞬。

  再一次睜開雙眼望向眼前沖過來的敵人時,墨菲斯卻已不再是一個準備與獵人同歸於盡的獵物。

  十二道纏繞全身的黑色紋路散發著血紅色的光芒,最邊緣也是最細的那一道卻正在逐漸消失——好似一扇禁錮野獸的大門漸漸崩壞、銹蝕,最終化為虛無…

  「鏗!」

  墨菲斯劈手捏住握著長匕的手,揮砍的長劍隨即被他牢牢格擋!攻擊他的劍士只感覺手腕一股巨力襲來,險些脫手將劍扔出!

  發麻的虎口來不及讓身體感受到疼痛,墨菲斯勢大力沉的一腳重擊已經讓他的身體憑空向後飛了出去!

  「哢吧!」

  恐怖的力量!

  瞬間的實力變化讓身穿衛兵衣服的劍士瞪大了眼睛,他根本無法想像一個在前一秒處於絕對劣勢的傢伙怎麼會在一眨眼間成為了自己都要仰視的存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僅僅一腳,胸骨碎裂加上內臟移位的巨大傷害已經稱得上一擊斃命!

  另一柄短匕如電光刺向了墨菲斯的喉嚨,卻被這位少年以更快的速度伸手格住對方的手腕,在一收一放間「哢」的擰斷了對方的腕骨!

  對於力量,墨菲斯有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追求欲望——不是為了體會這種掌控人生死的快感,他的一切目的,僅僅是為了自己能在充滿危險的環境中活下去。

  活下去,一個看似簡單的目的,在有些人眼裡卻是那麼的不易。

  「撲通!」

  劍客跌倒在地,鮮血順著嘴角流趟著,長劍握緊,卻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隨意的揮舞,面對遠處那個動作麻利的扭斷同伴脖子的少年,寒意在不知不覺間侵蝕著他的身體。

  眼前的人…或許他終有一天會脫離「人」這個範疇——大陸上有無數奇才,有的能在二十歲之前成為劍師,有的能在三十歲之前佩戴上象徵高階魔法師的紫荊花勳章,眼前的少年表現出來的並沒有什麼讓人瞠目結舌之處,但是這種毫不猶豫的冷血和沉默卻讓他與普通人有著太大區別。

  心臟的跳動漸漸趨於停止,無名劍客的瞳孔放大前,耳邊響起的卻是他的導師曾經教導過的那句話語:

  「只有不斷接近死亡,你才能領悟那些常人永遠無法體會到的真諦。」

  他,或許才是最接近死亡的那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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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公爵府的管家

  墨菲斯深深地呼氣,手中的鮮血粘稠而滑膩,一如那些曾經的獵物。

  突如其來的力量並沒有讓他感到突兀或者不適,墨菲斯深知這絕非好事,因為他從不相信天上會無緣無故掉下阿茲特克金幣。

  這個世界永遠是公平的,在幸運女神造訪自己的那一刻,她的孿生姐妹厄運女神往往正在身後冷笑。

  沉默的站在血泊之上,墨菲斯略顯瘦小的身軀赤裸著上身,黑色的魔紋與染血的雙手充滿了異端才有的邪惡與血腥。

  雙目有微微的失神,一雙清亮的眸子望著地面上的屍體迷茫片刻,隨即重新找到了焦點。

  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隨即戛然而止。

  難道今天自己經歷的事情還不夠多麼?

  他轉過身,眉頭微微皺著,警惕的望向了來人。

  一匹低調的黑馬靜靜佇立,那是正統的溫血軍馬,外表特徵讓墨菲斯明白這是整個胡克郡都不曾出現過的優秀坐騎。

  從馬上跳下來的人有著梳理整齊的灰白頭髮,一身衣袍黑灰相間,看似毫不起眼,卻與那些游走於鄉鎮間的傳教士截然不同,布質因為淡淡的光澤而顯得異常華貴,絕非一般人家所能有。

  一絲不苟,這是墨菲斯唯一的感覺。

  他在自己的村莊裡沒有見過這種人,更不知道這種昂貴服飾的具體價格——低頭默默地拾起了那柄刺客至死握在手中的匕首,他擺明瞭自己的姿態。

  而對方則看起來毫無敵意。

  看上去足有五十歲的老者邁著有力的步伐走向了墨菲斯,隨即在距離他十米的距離站定,眼中似乎根本沒有看見那地面上的屍體,反而饒有興致的盯著墨菲斯身上的魔紋輕輕讚歎。

  「還真是不一樣的少爺呢。」

  老人的微笑和煦如同陽光。

  他的聲音低沉而毫無進攻性,仿佛是不經意間讓人聽到的細語,雖然年紀不小,腰板卻挺直如松,雙手有著厚實的繭子,但不顯得粗糙,袖口上扣著一枚精緻紋章,規矩異常。

  規矩,這個東西距離墨菲斯有些遠了,生下來到現在,他始終生活在一個近乎野蠻而毫無限制的世界中,似乎那些條條框框從出生起就沒有束縛過這個被命運詛咒的少年。

  當然,一切到此為止。

  「墨菲斯少爺,或許我們的見面有著一些巧合,但是我確認自己並沒有來晚一步,溫德索爾家族的血統在您身上體現的尤為完美,當然——允許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老人優雅的躬身行禮,動作如同尺規般精准,聲音平穩而清晰。

  「帕法•雷諾,溫德索爾家族公爵府管家,稱我一聲老帕法就好。」

  墨菲斯手中緊握的匕首並沒有鬆開半分,反而輕輕捏緊了。

  沒有人能確認眼前的一切是否都是營造出來的陷阱,即使墨菲斯只有十五歲,即使他走過的路還沒有某些擅長陰謀論的老傢伙跨過的橋多,但是並不代表他會在這個充滿危機的世界中隨意相信一位陌生人的話語。

  更何況,地上的兩具屍體已經證明了自己面對的事情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信任不要太多,被背叛和輕信所埋葬的屍體早就鋪滿了整個帝國乃至人類的發展史,墨菲斯後撤一步,毫不客氣的做出了準備攻擊的姿態。

  十米,這是一個奇妙的距離,不會讓人產生過多的警惕與敵意,又不會顯得過於疏遠,至少在這片距離森林三十米遠的空地上,帕法雷諾保持了一個讓墨菲斯有些為難的距離——這個少年現在微微出現了猶豫:是進攻?還是撤退?

  帕法雷諾替他做出了回答。

  這位前一刻站立原地的老人猛然一抬手臂,隔空十米對著赤裸著上身的墨菲斯一揮——空氣中仿佛有什麼東西閃過,繼而便是「劈啪」的爆鳴聲!

  墨菲斯如遭雷擊,身體仿佛毫無重量的飛了出去!

  旋轉著飛出去的他用盡全力在落地前的瞬間扭轉過來,如貓科動物般四肢撐地,狼狽異常,一雙眸子緊緊地盯住了眼前的老人,卻將那抹驚駭深深隱藏。

  不要把恐懼和畏懼表現給捕食者,那樣只能讓自己死的更快。

  「我無意冒犯,只是給少爺您一個暫且能聽我把話說下去的理由,」老帕法微微躬身,謙卑而誠懇,絲毫不覺得自己對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少年彎腰有什麼不妥,「相信我,少爺,如果我想殺您,用不了第二次攻擊,即使您現在的實力已經足夠纏鬥高階劍士,但是對我來說卻不值一提。」

  毫不客氣的話語如同冰水讓墨菲斯瘋狂運轉的大腦冷靜下來,趴伏在地面的他緩慢的站起了身體,卻仍舊不發一言,就這麼展露著一身魔紋望著眼前的帕法。

  「或許您之前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姓氏,不過從今天起,它將伴隨您榮耀的一生。」老帕法沒有絲毫猶豫的說出了這個堪稱改變墨菲斯生命軌跡的消息:「墨菲斯•溫德索爾,阿爾卡•德•溫德索爾公爵之子,您忠誠的管家為您帶來了您的親生父親,也就是公爵大人的一個消息。」

  墨菲斯依舊沉默,仿佛是一個啞巴。

  從胡克鎮廣場逃離到現在,這個少年從未多說過一句話。

  「阿卡爾•溫德索爾公爵承認了您的子嗣身份,而現在,您需要和您的管家一同返回君士坦丁,遠離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

  墨菲斯一動不動,唯有手中穩握著的長匕微微顫抖了一下。

  聽起來很離譜,一位遠在帝國首都的高貴公爵突然說自己是他的兒子,正如剛剛墨菲斯突然爆發的力量一樣,這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麼值得歡呼高興的事情——腳步向後退了一步,墨菲斯毫不猶豫的用略有些沙啞的嗓音輕聲道:「我拒絕。」

  沒有疑惑,沒有驚訝,唯有淡淡的拒絕,不帶有任何其他的感情色彩,讓老管家不禁目光微微凝重,他難以想像這個孩子經受了多少東西才會變得如今這般…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雖然您是高貴的公爵府少爺,但是我只能執行公爵大人的命令。」

  老帕法望瞭望兩旁,四周依舊靜悄悄的,不過在這位老人眼裡,一切都不會像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墨菲斯看上去依舊毫無表情,但是內心卻有著難以形容的紛亂——對於眼下莫名突然的轉變,一位從深山中走出且從未接觸過這些事情的少年必然不會如那些老貴族們榮辱不驚的,但是一個突然出現的老頭單純的幾句話不可能讓他如此心神不寧。

  他在回憶,回憶著奈爾村的那個老傢伙曾經說過的話。

  「或許您需要考慮一下,我想公爵大人不會希望我把您綁回去的,這樣真的有失貴族風範。」自稱管家的帕法似乎話顯得有些多,不過戲謔中還是帶著一點難以掩飾的誠懇,墨菲斯能聽出對方的誠意,但是他並不願意就這麼相信對方。

  「我現在回奈爾村。」

  半晌,墨菲斯說出了第二句話,隨即便向後退了幾步,見老管家微微躬身,似乎是在尊重著自己的選擇一般,他便微微側過身子,依舊讓帕法的身影停留在視野中,小跑幾步,最終進入了胡克鎮四周那茂密的森林之中。

  老帕法自始至終沒有抬起頭,直到墨菲斯消失在森林的那一刻,他才緩緩地直起了腰。

  看上去還真是個恪守某些準則到迂腐程度的範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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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凋落的紫鳶尾 

  作為一個合格的管家,帕法雷諾無疑是公爵府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如此大事能讓他親自從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驅馬三天來到這個帝國邊緣的小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親王之下的第一大貴族非公爵頭銜莫屬,作為一個有著超過五百年歷史的悠久家族,「溫德索爾」這一姓氏無疑是貴族中的佼佼者,是整個帝國的貴族們都需要默默仰視的存在。

  五百年,擁有這個姓氏的貴族成員有打下帝國一半疆土的鐵血將軍,有寫下《君主論》這樣巨著的偉大哲學家,有入選過「梅林」塔羅牌大阿卡納牌的魔導師…換句話說,《拜占庭史》裡的「帝國榮耀名單」上至少列席了超過五位溫德索爾家族成員。

  功高震主?絕世殊榮?

  仿佛是玩笑,又或者宿命,這個古老家族如今卻瀕臨無嗣可繼的局面。

  溫德索爾公爵雖然並不年邁,卻也已經到了五十歲這個「門檻」,對於一位胸前可以佩戴「艾瑞卡長劍十字徽章」的帝國守護劍聖來說,這意味著他的實力即將開始走下坡路,但是真正造成這位貴族現在所擔憂的事實的原因是——在一場風雲迭起的連環政治暗殺案當中,他的所有子嗣都成為了權勢的陪葬品。

  絕望的公爵倍受打擊,即使從未摘下那虛假面具的他,也默默想過自己是否應該在家族先祖的肖像面前自裁謝罪,但是一封信件卻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曾經年少風流的公爵竟然在帝國遙遠的村鎮還有一私生子尚存!

  除了公爵本人,沒有人知道這封信的來歷,更沒有人會去傻到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當從不離身的老管家在夜幕下沖出公爵府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老公爵現在正在進行一場賭博。

  誰也不會清楚公爵的敵人們會不會先一步將那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私生子扼殺在荒無人煙的野外,氣氛冰冷的公爵府透著讓人窒息的蕭瑟,讓老管家一想起來就微微不忍。
  
  在墨菲斯告別老管家進入叢林的當夜,胡克鎮的鎮長無聲無息和情婦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而那個盜賊團也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當然,連帶著陪葬的,還有整個胡克鎮的衛兵團。

  政治就是這樣,帝國不會問責一個偏遠城鎮的衛兵為什麼會被集體處決,更不會探究一個名字都沒聽說過的鎮長被謀殺的動機,當然,這些更有可能成為貴族們晚宴上偶爾談起的一兩個無足輕重的話題,隨即很快便會被美味的鵝肝醬或魚子醬取代。

  《拜占庭史》中所記錄的死於政治謀殺的大貴族不勝其數,連根拔起的更有甚之,數遍整個帝國開國元勳所遺留下來的那些軍事貴族,溫德索爾家族已是僅存的一支純系血脈。

  如今,代表著溫德索爾家族族徽的那朵紫鳶尾似乎即將凋落。

  唯一的希望,落在了老管家帕法的肩膀上——此刻的他正靜靜的站在山坡上,俯瞰著黎明前的奈爾村。

  幾位身材高大的守衛站在管家身後,沉默而透著強大的氣息,精緻厚重的銀色米蘭輕鎧籠罩在黑布袍之下,胸口的紫鳶尾徽章雖然被悄悄摘下,但是家族騎士特有的精銳氣息依舊讓他們與普通衛兵差別懸殊。

  「無論任何時候,貴族都應明白如何優雅地進退。」

  老帕法看了看手中那枚由君士坦丁大師級鐘錶匠手工打造的精緻懷錶,輕輕合上了鑲嵌著一顆象徵家僕身份紅寶石的機蓋,感歎一聲,隨即望著遠處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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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墨菲斯來說,他的生命過程是單調而又隨時充滿未知危險的。

  這個住在胡克郡邊緣奈爾村的少年家產寥寥無幾——一棟看起來破敗不堪的木屋,一柄劣質的長滿鐵銹的彎刀,還有幾件洗的發白的廉價粗布麻衣,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那些打獵獲得的東西,都被他用來換取為數不多的梅洛銀幣「孝敬」那個老傢伙了。
  
  在今天淩晨,正在追蹤一頭受傷麋鹿的墨菲斯被突如其來的衛兵們包圍,緊接著在反抗無效後被逮捕,而那幾樣唯一的值錢家當早就不知被扔到哪裡去了。

  事實上,常年在森林深處闖蕩的墨菲斯還從來沒有在伊森格沼澤附近見到過有其他人類出沒,這意味著所謂的衛兵和土匪…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巧合的出現在墨菲斯面前。

  穿過茂密的叢林,並不放心自己四周安全的墨菲斯冒險經過了一片只有他知道出路的迷霧沼澤,在裡面東繞西繞後又在枝葉繁茂的樹冠上前行了至少一公里,沒有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跡的他最終在第二天的淩晨來到了胡克郡的邊緣——奈爾村。

  墨菲斯不會傻呵呵的直奔自己家門,在遠遠的望著這個僅有十來間農舍的小村莊足有一個小時之後,他在天濛濛亮的時候敲開了處於村子週邊那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木屋。
  
  升起的炊煙表明這棟與眾不同的木屋有人居住,但是門口並沒有尋常家舍會養的土狗,甚至於這個看上去髒兮兮的房子連個像樣的圍欄都沒有。

  光著上身的墨菲斯並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魔紋暴露在空氣外——因為這棟屋子裡的人是唯一一個對墨菲斯提起過身上魔紋來由的人。

  「嗒嗒嗒。」

  墨菲斯的指節輕輕叩響了木門,下一刻卻猛然把腦袋朝著一旁躲閃開來!

  閃亮的劍刃猛然從眼前的木門刺出,不差一分的停留在了剛剛墨菲斯左眼珠所在的位置——並不是什麼刺客,這就是這位元老人的「迎接方式」。

  當然,不熟悉這一套的不速之客們已經在遠處的山坡上有了一片讓自己長眠的土地。
  
  「小子,第一次殺人,害怕麼?」

  木門打開,未見其人,便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問候」。
  
  「還好。」

  墨菲斯的回答冷冰冰的,似乎在陳述著什麼不起眼的事情,走進木屋,木質地板嘎吱作響,屋子裡面的裝飾單調近乎沒有任何傢俱,所謂的大廳內有兩個硬邦邦的椅子和一個滿是爐灰的壁爐,看上去都是很久沒有打掃的樣子,旁邊連通著臥室,裡面不用想也是同一副簡陋場景。

  好像走進自己家門一樣的墨菲斯絲毫不擔心這裡會遭到伏擊——這也是他內心深處唯一會完全信任並毫無保留的地方,如果在這裡還有危險,自己真的不用擔心還能否在別處活命了。

  壁爐前有一個懶洋洋的身影,手裡隨意的拈著個煙杆子,一頭黑灰相間的半長頭髮顯得有些淩亂,配上那身亂七八糟的衣服,顯得邋遢異常,但是這個傢伙卻有著一張常人難及的英俊面龐——即使這張已經被歲月侵蝕的面孔有了許些皺紋,卻仍舊沒有人會覺得眼前這個「帥老頭」是一個乞丐。

  海藍色的眼睛清亮而透澈,身材因為亂糟糟的服飾而並不凸顯,但是肩膀卻異乎常人的寬闊。

  唐吉坷德,在墨菲斯的母親去世後對著墨菲斯說出「若想活下去,便跟我來」的老傢伙。

  說他老,是因為他的容貌,但是論起力氣亦或者戰鬥能力,墨菲斯的認知當中,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少了一道魔紋,嘖。」

  唐吉可德望著燃燒著幾塊乾柴的壁爐,有些反常的話多了起來,墨菲斯的動作頓了頓,似乎在考慮什麼,隨即坐在了屋子裡僅剩的另外一張椅子上。

  「我是公爵的兒子?」

  墨菲斯對於自己的身份始終就持有懷疑——眼前的老傢伙實力強的像怪物,但是卻默默的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荒村呆了十五年,誰能不懷疑和自己沒有關係?

  這個疑問墨菲斯從沒有提出過,在他心中憋了很久。

  「是,沒錯。」唐吉坷德抽了一口煙袋,吐出一口濃煙,「那麼…我教給你的東西都記得了?」

  「我必須走?」

  沒有回答唐吉坷德的問題,墨菲斯頭一次用反問的語氣問向了這個強迫自己在近乎在危險的森林中呆了七年的傢伙。
  
  「孩子,我是不會永遠守護在你身後的。」

  唐吉坷德輕輕磕了磕那個黑色的煙袋,低聲回道,「你的路和我的路,或許只有這一個交點,若干年後回首,也許你會為我們僅僅有這一個交點而慶倖。」
  
  沉默,墨菲斯不知如何繼續和這個平時嚴格近乎冷酷的老傢伙說什麼了。
  
  「我的彎刀丟…了。」

  半晌,墨菲斯再一次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八年森林生死歷練,最終化作一聲歎息,稱得上是墨菲斯人生第二位老師的唐吉坷德讓他吃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苦,卻更給他指了一條無論在哪裡都能生存下去的路。
  
  「用我那把劍吧,送給你,留個念想。」

  唐吉坷德坐起身,偉岸的身軀將墨菲斯襯托的異常瘦小,他伸手摸了摸墨菲斯的腦袋,少年那迥異常人的黑髮被他弄得更亂了,但是近乎從來沒有流過眼淚的墨菲斯此刻卻緊緊地抿住了嘴,任由淚滴滑落。
  
  「你要去哪裡?」

  沒有什麼尊稱,因為老傢伙從不願意聽到顯得他年紀大的稱呼。
  
  「或許會去神聖加百列帝國逛逛,又或者卡斯蘭迪,我有些想念那裡的烈酒了。」唐吉坷德伸手隨意將剛剛戳穿木門的短劍拔了下來,遞給了墨菲斯——那扇門的背後有著無數道類似的痕跡,但是每一道被短劍擊穿的劍痕間隔距離都是相同的,數千道痕跡構成了一個規整的十字架,凝重而肅穆,卻沒有將木門徹底破壞,「拜占庭公爵之子,不小的頭銜呢,你現在站的位置比我當初高,以後也不能比我低。」
  
  「記住了…老師。」

  這是第一次,墨菲斯以這個聽起來文縐縐的詞彙稱呼唐吉坷德。

  「媽的,老子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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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榮辱,貴族的衣袍

  似乎是吝嗇於多給墨菲斯一件衣服,當墨菲斯離開唐吉坷德那間破屋子的時候,身上並沒有套上什麼外套,而僅僅是手中多了一柄獸皮鞘的短劍,多餘的半點東西都欠奉。

  微微轉過頭,墨菲斯能看到山坡上那個佇立的身影,在他後面,有著超過二十匹高頭大馬如同雕像一般凝立不動——只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軍馬才會有這種嚴整而肅穆的姿態,墨菲斯輕輕歎氣,明白自己除了接受這個唐吉坷德早就知道的身份,別無他路。

  不過在離開前,他還有些事情要做。

  墨菲斯的家位於村子的另一個角落,看起來比唐吉坷德還要破敗的木屋早已因為缺乏修繕而透著腐朽的味道。

  不得不說,攤上一個一年或許只回來住幾十天的主人,換了什麼房子都會有這種氣息。

  屋子後面有著一塊簡陋的墓碑,歪歪斜斜的字體記載著一個卑賤的沒有姓氏的名字,墨菲斯的母親長眠于此,安靜如常。

  生母?墨菲斯不知道,只記得這個市儈而肥胖的女人撫養自己長大,雖然經常抱怨,卻沒有把自己扔去喂狼。

  伸手推開木門,腐朽的門板似乎終於到了使用的限度,「哢嚓」一聲倒塌在地,墨菲斯沒有在意這些,走近屋內翻騰幾分鐘,出來的時候已經套上了一件破舊的布衣。

  依舊是手提短劍,墨菲斯沒有拿任何多餘的東西,回頭望瞭望這棟木屋,在母親的墳前佇立片刻,他不發一語的轉身離去,沒有任何猶豫。

  生活告訴他,只有迎風前行的時候,才能讓他明白自己是在走向強大。

  ……

  老管家依舊是一絲不苟的模樣,幾步走向了這位高貴的公爵繼承人,僅僅因為「溫德索爾」這個姓氏,眼前的少年便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從一個近乎蠻族的生活狀態轉變為帝國上下人人羨慕、甚至可以稱萬人之上的公爵府少爺,命運女神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開著讓人驚歎的玩笑。

  在無數人羨慕這個讓人垂涎的位置之時,當事人卻比他在危險的叢林中還要警覺的審視著四周——不僅僅是環境,更是這個地位的危險性。
  
  溪水與小河是森林中的公共區域,是食物鏈各個階層都會列席出現的地方,但是即使猛虎與斑鹿在這一刻相安無事甚至面對面在同一條河中飲水,卻沒有人知道轉身之後會發生什麼。

  唐吉坷德曾經形容過人類社會的那個金字塔上層是如何一副光景,很簡單的三個字——「人吃人」,再無其他。

  不過這足以讓墨菲斯明白自己現在即將面對的是什麼,這裡沒有絕對的捕食者,更沒有需要絕對信任的人。
  
  騎上老管家帕法為墨菲斯親自牽來的瑟裡斯軍馬,周圍的家族騎士整齊的單膝跪地,表達著第一次對未來家主見面時的尊重,而墨菲斯則一身農村的土鼈裝扮,愣愣的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半的馬匹,眼神微微恍惚。

  無論是否出自內心,無論眼前的騎士們在低下頭顱時是否心懷鄙夷或敬畏,在這個即將帶上貴族式面具的少年面前,他們已經在時刻不停地、默默地重新構築著他的價值觀。
  
  高貴姓氏的榮耀與荒村野民的土鼈,看起來彆扭異常。
  
  墨菲斯海藍色的眸子望著老管家從守衛手中拿過兵恭恭敬敬遞過來的一套衣服,沒有絲毫猶豫的伸手接過,就這麼當著所有人的面換了起來。

  家族騎士們臉色難看,尷尬的望向了遠處——拜占庭可是從來不會有這麼一位貴族的,放眼整個帝國貴族,從來不會有人將多餘的皮膚裸露在外,除了那些為了吸引眼球的貴婦們穿著低胸的晚禮服,沒聽說一位優雅的貴族會當著外人的面脫下自己的衣服。

  粗鄙,這是唯一的形容,但是墨菲斯卻連個多餘的表情變化都沒有。

  老管家默默地弓著腰,接過了墨菲斯遞過來的那件洗的發白的粗布麻衣,一雙可以握劍殺人手輕輕將其疊好,交給了身後的侍從騎士。
  
  「您比我更明白這身衣袍的意義。」

  老管家沒有多說,面前的墨菲斯的容貌與老公爵年輕時如出一轍,他相信就智慧而言這位能一個人幹掉兩位殺手的少爺絕對沒有眼前他所表現出來的這麼淺薄。

  君士坦丁「鬱金香」裁縫店首席裁縫定制的衣服到底有何價值?墨菲斯並不知道,也並不會在乎。

  他看起來有些笨拙的將衣服套在了身體上,這身衣服老管家一共攜帶了五套,型號不一,此刻穿在他身上的自然是最合適的。

  帕法微微低頭:「少爺,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幫助您。」

  並沒有擅做主張,老帕法知道這位少爺心中的戒心遠比自己想像的要高,在貴族面前永遠要明白自己的地位——即便墨菲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而他是個實力高強的大劍師。

  墨菲斯在聽到帕法的訊問後輕輕點頭,不過手與劍柄的距離卻是近了不少。
  
  貴族的裝飾繁瑣而板型,與墨菲斯以前穿的寬鬆衣物大相徑庭,但是換上一身深色調的便服後確實形象改觀不小。

  當然,有些髒兮兮的臉龐和蓬亂的頭髮依舊和貴族二字相距甚遠。

  五代人成就貴族之名,一位或許富可敵國的暴發戶卻永遠稱不上「貴族」,看上去現在的墨菲斯離所謂的貴族標準相距甚遠,但是望著他騎上馬匹的老管家並不會介意自己花費五年十年甚至以上時間去培養少爺身上缺失的氣質。
  
  「當有力量控制自己的狂暴時,沒有任何動物比人更加兇狠殘酷。」

  墨菲斯突兀的輕聲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手中的劍鞘輕輕挎在了火鱗蜥蜴皮製成的腰帶上,轉過頭,低頭望著仰視著他的老管家,「我現在選擇接受命運,但是並不意味著將來我沒有拒絕的餘地。」
  
  老管家沉默不語,這是這位少爺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一位性格成熟穩重的可怕的少年在君士坦丁的貴族圈子並不少見,但是對於第一句話,帕法•雷諾這輩子只聽一個人說出過類似的話語。

  那是阿卡爾•溫德索爾,帝國公爵,墨菲斯的親生父親。

  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老管家不得不在內心感歎一句,隨即翻身登上了自己的馬匹,凝視幾秒,確認身前的墨菲斯可以自己熟練地駕馭馬匹之後,便輕輕做了一個手勢——護在墨菲斯身旁的兩位騎士點點頭,微微向兩側散開了一些。

  除卻老管家和墨菲斯,這支隊伍一共還有二十多位家族騎士,都是有著帝國頒發的護衛騎士勳章的強者——這一等級相當於劍師級別,僅僅二十人,對付一個百人左右的盜賊團絲毫不在話下,而加上實力深厚的老管家,這支看似毫不起眼的隊伍已經足以媲美任何一支主教級別的隨身護衛騎士團。
  
  騎在馬背上的墨菲斯沒有再回望過奈爾村一眼,遠處唐吉坷德所居住的那所房子突兀而安靜的燃燒著,仿佛是一個信號,宣告著那位元怪異的主人已經遠走他方。

  「少爺,我們需要穿過大概六個郡,在五天之後到達君士坦丁,不過這段時間或許會有各式各樣的阻撓出現。」

  老管家並沒有告知過這位少爺為什麼自己會從遙遠的公爵府來告訴他這個消息的原因,說實話,這對於一把年紀的帕法來說不是什麼正常事,所以必要的提醒還是有的。

  「貴族之間的摩擦往往會升級到讓人不齒的互相攻擊,對於一個龐大而古老的帝國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還望少爺您體諒一下公爵大人。」
  
  「一位沒有見過面卻能帶給我榮耀的父親或許值得感謝,但是從現在起,我已與他兩不相欠。」

  墨菲斯的話語並沒有多少鄉村口音,這是帕法剛剛注意到的事實——童年經歷無從可知的他按理應該是說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的,可現在聽來卻與君士坦丁的口音並無任何區別,著實讓人意外。

  因為君士坦丁的口音還有另一個民間稱呼——「貴族腔」。

  「我的導師已經離開,或許你們可以試著查找這個老傢伙的身份,別忘了回頭告訴我一聲。」墨菲斯似乎早就明白自己可能引起的疑問,淡淡的從側面回答了老管家,「因為,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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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信仰,女孩兒

  拜占庭帝國,這個龐大而富有的國度是如今大陸強國之一,從經濟到軍事實力都是讓其他列國需要仰視的龐然大物,而首都君士坦丁更是可謂近百年間強勢崛起的一座超級大城,享有「世界的十字路口」美譽。

  那裡便是自己的目的地麼?

  墨菲斯望著夏日裡茂密的森林和鄉間小路上擦肩而過的商隊,不發一語,手中的韁繩輕輕捏著,回憶著唐吉坷德這些年來的教誨——除了不斷面臨死亡,還有那些讓普通人難以想像的一條條規則與教條。

  瑟裡斯軍馬在這種偏遠地區有著鶴立雞群的顯著區別,所以這支隊伍很容易引起路人的注意——按照常理來說,在軍事力量不夠強大的情況下老管家似乎應該以絕對低調的作風來行事,而現在這種低級錯誤就仿佛是黑夜中的燈塔一樣為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的政敵引著路。

  可是出乎意料的,整整行進了一天,墨菲斯沒有發覺任何異樣。

  輕輕一拉韁繩,墨菲斯胯下的軍馬極有靈性的停住了腳步。

  隨行騎士立刻警覺的轉過了身,手搭在了劍柄上,而老管家則是疑惑的望著墨菲斯,不明所以。

  「這裡是我到過的距離奈爾村最遠的地方,」墨菲斯指了指路旁的一棵小樹,「不知道離開這裡,世界會以怎樣的面目呈現在我面前。」

  「會像老傢伙說的那樣如同在科林斯瀑布下沐浴麼?」

  望著遠處卡倫山脈山腳處那已經隱隱約約的城鎮,墨菲斯輕聲感歎。

  老管家打了個冷戰——科林斯瀑布是帝國最有名的大瀑布之一,落差超過三百米,正好位於胡克鎮旁邊的森林之中,難不成這個孩子真的在那個瀑布下沐浴過?

  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為墨菲斯嘴中的「沐浴」二字是泡在水裡,為了追求肉體強橫和實力進階的劍士們可是早就有過站在瀑布之下鍛煉耐力的先例的。

  「少爺,我很好奇您都經歷過了什麼樣的歷練,能為我這個老頭子講講麼?」

  看到墨菲斯再一次揮動了韁繩,在所有騎士默默的重新排好隊伍前行後,老帕法試探性的問道。

  「無非是在森林中打獵而已。」

  墨菲斯似乎是漸漸適應了身邊的這些騎士和老管家在自己身邊,話終於多了起來,否則老管家會覺得他真的有交流障礙的病症。

  「沒有害怕過?」

  這句話似乎不該是老管家問出來的,但是他依舊顯得有些冒失的說出了口。

  試探?

  墨菲斯輕輕抖了抖韁繩,道:「恐懼有時來自判斷力的缺乏和勇氣,它比死亡更讓不受歡迎,也更難忍受,不過幸運的是…」他扭過頭,一張略顯稚嫩的臉上沒有同齡人的浮躁與輕狂,微笑時露出的牙齒潔白而耀眼,「我活下來了。」

  帕法沒有再說話,恭敬的跟在了墨菲斯馬後。

  ……

  隊伍的前方是距離胡克郡最近的一座大城市——「帕丁」,拜占庭帝國西北方接壤的是神聖加百列帝國,而這座有著高大城牆的城市算得上是毗鄰那個老鄰居的第一重城。

  戰爭總是人類發展進步的源泉,不過神聖加百列帝國與拜占庭帝國同根而生,二者的前身同為一個超級大國,只不是由於東西兩帝自治而最終分裂,矛盾或許有,但目前還不至於兵戎相見。

  帕丁有著人類城市不曾缺少的喧囂,高大的城門由顏色漆黑的實木灌注鉛水製成,鐵鍊拉著長長的吊橋,一條寬十米有餘的護城河橫在城牆外,軍事防衛力量可見一斑。

  一座三萬人的城市已經能在帝國內數的上名號,而身為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的墨菲斯不會知道,拜占庭的首都君士坦丁是一座有著四十萬人口的超級大城。

  高大的軍馬在人群中鶴立雞群,家族騎士們陣型整齊,冷酷而沉默,從進入這座城市起,墨菲斯便享受著那仿佛矮小蒼生的平民的注目禮。

  僅僅是騎在一匹馬上便會產生這種感覺,那所謂的權力和力量,又會讓人如何去攀登?

  墨菲斯在內心不禁微微感歎,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說實話他並不適應。

  「聽從理性的人是迷惘的,理性使那些心靈不夠健全而難以駕馭它的人成為其奴隸。」

  沒來由的想起了唐吉坷德的教誨,墨菲斯將剛剛產生的疑惑拋諸腦後,跟隨著前行的騎士下榻到了一處酒館。

  酒館,墨菲斯是第一次在現實見到這東西。

  只保持對這個世界足夠的好奇,這是墨菲斯自保能力的一種體現,他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舉動,甚至連四下張望都沒有,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前方的騎士下馬和酒店老闆交涉,隨即在扔過一袋錢幣之後一行人便集體入住,除了引來街上一些好奇平民的目光,並無其他作為。

  「少爺,您的房間。」

  老管家一路在墨菲斯身旁,直到這時墨菲斯才知道他是一位信徒,脖子上掛著的小十字項鍊普通人是不會帶的,不過他沒有多嘴,只是機械式的跟隨著來到了一間算不得寬闊的客房。

  光線柔和,木質地板擦得乾乾淨淨,一張鋪好被褥的精緻木床、一個造型精緻的衣櫥,一副桌椅,上面有一個不知從哪裡買的花瓶,插著兩支不算新鮮的月季,這些都是尋常酒店的標準配備,不過這在墨菲斯眼裡卻是頭一次見識。

  轉過身,墨菲斯望著老管家,輕聲道:「謝謝。」

  「一位貴族是不必為管家道謝的,這是分內之事。」

  帕法深鞠一躬,動作優雅,隨即讓開了房門,指了指走廊的方向道:「我們的人不多,雖然作為公爵府的管家有兩手糊弄人的招式,但是我還是希望少爺您保持足夠的警惕。」

  「我有一個問題。」

  墨菲斯望著躬身彎腰時管家脖子上墜著的那個小小的十字架出聲道,「在擁有力量之後,為什麼還需要信仰?」

  短暫的沉默。

  「我的少爺,或許我現在說的話您還不會明白其中的含義,不過我還是會以一位信徒的身份回答您:‘信仰是所希望的事物的實質,是未見之事物的確證。’」

  「或許我還需要時間來理解。」

  墨菲斯微微點頭,望著老管家離去的背影,不發一語。

  木門關上的瞬間,墨菲斯便轉過身,像是身處叢林那般將屋子的各個角度掃了一遍,隨後竟然直接竄上了房梁,警戒許久,隨即在屋子內部難以置信的翻出了一大堆或許連打掃衛生的服務生都沒有察覺過的東西:一枚遺落在床底下的鐵釘,幾張無用的羊皮紙碎屑,食物殘渣等等。

  安全感,這種東西對於墨菲斯來說太過遙遠。

  隔壁的老管家站在視窗輕輕歎息,他真的難以想像這麼一個怪異的少爺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童年生活。

  ……

  還未到晚餐時間,或者對於墨菲斯來說還沒有到日落的時候,房間的門外突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坐在床上從未躺下的墨菲斯一個箭步無聲的沖到了房門後,手中的短劍出鞘時帶著一股子凜冽的寒氣,木門雖未開,墨菲斯卻已經站在了門的側後方。

  沒有經過任何通知而走到這裡,墨菲斯可不會覺得門外之人是無意間走錯路才會這樣的——如果所謂的衛隊如此不堪,他還不如繼續呆在林子裡打獵。

  「嗒。」

  門外的人手指輕敲木門,只有一聲,並且似乎還帶著點猶豫。

  手中的短劍沒有直接刺出去,雖然墨菲斯有九成以上把握在短劍刺穿木門後將對方的腦袋一起捅穿,但是思考了一下,還是沒有這麼做。

  這裡是城市呢。

  墨菲斯在內心感歎一句,殺戮並非本能,不過是保護自己的手段而已。

  略微思索,墨菲斯將短劍反向一折擋在了小臂下,單手拉開了木門,身體後退一步,做出了看似輕鬆卻隨時可以迎擊的姿態。

  門外,站著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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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野心,沿襲百年的仇殺

  門外來人的樣子並沒有出乎墨菲斯的意料,因為聽覺靈敏的他甚至可以從腳步聲的間隔判斷這個女孩子的身高。眼前的人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衣服,看似與街上的行人差不多,但是那張保養的很好的精緻臉蛋和手腕上價值不菲的銀鐲在不經意間宣告著她的身份不俗。

  按照常人的評判標準,眼前的女孩兒十六七歲的摸樣,身材已經小有發育,鵝蛋臉配上一雙綠寶石般的眸子已經稱得小有姿色,不過在墨菲斯眼中,他目光唯一會停留的位置不是微微隆起的胸脯亦或者帶著好奇打量著他的那雙眸子,卻是那白皙的脖頸——

  他在計算,短劍需要從什麼角度才能劃開它。

  「請問…是墨菲斯少…麼?」

  少爺二字沒說出口,留有一絲別樣的意味,眼前的女孩兒看上去純真無邪,但是墨菲斯卻是眯緊了眼睛——叢林中有太多的危險生物能在不知不覺中要人性命,偽裝的仿佛一片枯樹葉的劍毒蜘蛛一口就能毒死一頭成年野豬,眼前仿佛不經意間露出破綻的女孩兒更不像是一個可以信任的物件。

  「這裡有一封邀請函…父親要我親自交給您。」

  女孩兒看到墨菲斯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似乎有些失望,不過隨後仿佛想到了什麼,又有一些不經意間的欣喜。

  仿佛蜜獾找到了蜂巢。

  一封牛皮紙寫就的普通信封被女孩兒伸手遞了出來,墨菲斯身體向後退了退,那只沒有握著短劍的手伸出兩隻手指夾住了信封,隨即毫不客氣的拿了過來。

  這怪異的行為看的女孩兒有些發愣,不過吸了口氣,似乎下了什麼決定的她說道:「難道一位貴族不邀請女士進——」

  主動踏入房內一步的她猛然間止住了話頭,因為一柄利劍已經貼在了她的脖頸上。

  驚駭的女孩兒沒有叫喊,她在這一瞬間相信,自己如果再往前靠一點,那喉嚨便會被毫不猶豫的劃開——這是一種本能的判斷,因為眼前的人根本不似她見過的任何一位貴族少爺,那些見到她就眼睛止不住露出淫褻光芒的酒囊飯袋根本無法與眼前的傢伙相提並論。

  「我懂了。」

  異常冷靜的女孩兒沒有再說什麼,緩緩的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了那柄利劍的攻擊範圍,而墨菲斯眯著眼睛打量著她喉嚨的摸樣則是在這一刻永遠烙印在了這位「帕丁之花」心中。

  「或許您太過熱情了。」

  老管家的話語在這位少女的身後響起,卻顯得有些冰冷,「少爺還需要休息,感謝您能親自來這裡,溫德索爾家族會記住布雷爾家族的熱情的。」

  剛剛表情還顯得純真異常的女孩兒仿佛瞬間變了個人,一臉成熟世故的如同貴婦般行了禮,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布雷爾家族,帕丁城市的主人,布蘭妮是伊薩格•布雷爾伯爵的千金,為了傳遞一個資訊而派上自己的親生女兒來這種地方,還真是不磨滅貴族中的‘投機者’的稱號。」

  老管家微微躬身,似乎在致歉。

  「原諒我的冒失,讓這位大小姐直接來到了您的房間。」

  墨菲斯手指夾著的信封翻轉過來,短劍橫向嫺熟的劃過,平放在手中的信封被一道銀光裁掉了中央位置布雷爾家族紋章蠟漆,輕展開來,墨菲斯將信件交給了帕法。

  「終究有一天,我會孤身一人面對這個世界,你沒有錯,現在學會警惕,總好過在墳墓中懊悔。」

  墨菲斯很清楚眼前的老管家是在不斷地試探著自己的,不過他並沒有反感,這是一種變相的歷練,雖然沒有叢林中那般危機四伏,卻更需要腦子來應付,而這正是他所不擅長的。

  短劍在手中旋轉著,乾脆俐落的插進了皮鞘,這位另類的貴族少爺低聲感歎:「真是奇怪的傢伙,真的以為送上免費的交*配機會就能得到什麼利益麼?」

  旁邊的老管家目瞪口呆。

  --------------------------------------------------------------------------------------------------

  帕丁的夜晚依舊熱鬧。

  拜占庭帝國的發展程度在這裡可見一斑,即使入夜,城市內仍舊有大部分區域處於燈火通明的狀態,這一點在靠近城市中心的位置尤為明顯——因為那裡是屬於貴族的活動區域。

  溫德索爾家族,這個帝國內的大貴族姓氏對於帕丁來說有著難以形容的意義。

  簡而言之,帕丁的所有貴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鄉紳」,即使去了君士坦丁那樣的國都只能是在貴族圈子中的末流,因而只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內活躍著,當然,貴族是永遠不缺乏野心的階級,布雷爾家族就是帕丁這座老城市經營了近兩百年的老家族,而在新任家主的經營下已經隱隱有打入君士坦丁核心貴族圈子的資格。

  墨菲斯一行實在是算不得低調,即使沒有佩戴那顯貴的紫鳶尾族徽,消息靈通的貴族圈子依舊會在第一時間判斷那些高大的騎士和精神矍鑠的老管家從何而來,而一封布雷爾伯爵親筆的晚宴邀請函自然是出於禮節需要遞上去的——讓有著「帕丁之花」的美麗女兒親自送上,誠意之明顯任誰都明白他打的什麼算盤。

  對於貴族來說,在真正的婚禮舉辦前,永遠不會有人停止通過聯姻而追逐權勢的腳步。

  不過很顯然,這一切都流於形式,任誰都知道溫德索爾家族最近遭遇了什麼樣的災難,而這支正在返回君士坦丁的隊伍又會有多危險。

  正因為如此,「帕丁之花」孤身一人前來投懷送抱的行為才會更顯得分量十足,不過能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置於危險之中,布雷爾伯爵一個人是做不出來的——野心這東西,十七歲的布蘭妮同樣有。

  夜晚時分,溫德索爾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下榻的酒店寂靜一片。

  自知情況並不安全的墨菲斯當然不會傻了吧唧的去參加什麼宴會,面對著這個繽紛複雜的人類社會,墨菲斯輕輕的玩弄著手中的短劍,若有所思的望著酒店外被火把照亮的昏暗街道。

  老管家將晚飯送到了房間裡,甚至沒有讓墨菲斯走出這間臥室,不過在墨菲斯的要求下,老帕法還是簡單闡述了溫德索爾家族目前可能面臨的敵人都有哪些。

  當然,如果羅列一個古老家族的所有政敵或敵人,估計列一個羊皮紙的單子都要好幾卷,所以老管家只是將一些該說的東西說了而已。

  「克裡斯多夫公爵的復仇…所謂的貴族仇殺還真是比想像中的骯髒。」

  墨菲斯對於所謂的這種強加到身上的榮辱已經有了一個概念——從來沒有莫名的熱愛或仇恨,既然自己榮譽加身,便要承載這沿襲近乎百年的仇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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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7: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上弦月,殺氣凜然

  墨菲斯自始至終從未躺在這張舒適的床上過,多少個日夜,他都是在樹幹上以蹲姿休息的,那種每隔幾分鐘就要睜眼警戒的日子帶來的習慣已經永遠的給他留下了烙印,仿佛動物假寐一樣的警覺讓他在聽到酒店外的一絲輕微動靜時便站起了身。

  寂靜的酒店外在午夜時近乎空無一人,但是一群貼地而行的黑影倏然間閃過,讓氣氛蒙上了一層凝重。

  黑衣人沒有穿著沉重的金屬鎧甲,腳步聲微不可聞,目的不言自明,不過這種實力顯然不會對有著一群實力強悍的護衛騎士們的隊伍造成什麼傷害。
  
  安靜的酒店被幾支破空射出的弩箭打破了寂靜!
  
  守夜的騎士顯然不是什麼草包,所謂的偷襲完全成了笑話——拔劍劈開偷襲箭矢非一般人所能,而被攻擊的兩位騎士卻真的用手中超過五公斤重的長劍將弩矢瞬間劈飛!

  戰鬥瞬息之間展開!

  早有準備的騎士們休息時是不會脫掉鎧甲的,沖入酒店門前的黑衣人實力顯然不至於落入草包之流,可是卻沒有任何意外的與騎士們纏鬥起來,刀劍碰撞聲與悶哼聲響作一片,不過這混亂之中卻沒有人注意到天空中劃過的黑影。

  ……

  墨菲斯的臥室靜悄悄的,這位溫德索爾公爵唯一的繼承人似乎很沉得住氣,但是就在一樓的戰鬥正在進入白熱化的時候,這位少爺所在的二樓卻猛然傳來了一聲爆響!

  那是二樓的玻璃窗戶被撞碎的聲音,繼而一切陷入了寂靜。
  
  黑色仿若蝙蝠一樣的傢伙翼展足有兩米,仿佛是炮彈一般由天空俯衝撞碎了墨菲斯臥室的窗戶,進入房間的一瞬間便在黑暗中化為了人形,手中的利刃直撲那張大床上的身軀!

  「哢!」

  一張木床在匹練似的銀光中攔腰成為了兩段,強橫的力量帶著迅猛無比的速度讓整張木床和上面的一切在隨後狂風暴雨的攻擊中化為了碎片!

  可是在枕頭裡紛紛揚揚的灑落滿屋羽毛時,空氣中似乎並沒有如偷襲者想像那般有著四濺的血液。
  
  月光黯淡,殺氣無形。

  下一刻,墨菲斯的身形從房梁之上一躍而下,卻是以一種比正常墜落快出三四倍的速度撞向了站在床前的傢伙!

  「咚!」

  膝蓋猛然撞擊在了對方的脖頸後方,左手在暗淡的光線中觸摸到對方的腦袋,右手短劍狠狠的沿著對方右耳下方斜插進了胸腔,直沒劍柄!

  一擊,致命。
  
  屋子裡剛剛站立的黑影被他由上至下仿佛生生壓碎在了地面上,站起身時,墨菲斯左手提著的頭顱已經與地面上扭曲的屍體徹底分離。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鬥,沒有對質,沒有對招,只有偷襲與反偷襲,兔起鷂落,不過三秒。

  「啪!」

  正在流淌著鮮血的屍體竟然在一聲脆響後化作無數黑漆漆的物體,墨菲斯用手中的短劍挑起一看,竟然是數十個已經死亡的黑色蝙蝠。

  血族…這個被上帝拋棄的種族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左手的頭顱上還留有一副驚訝之極的表情,似乎根本不相信死亡到來的如此迅速——墨菲斯在被稱為「吸血鬼的斗篷」的黑暗中躲過了一位勳爵級別血族的感知,隨後手中的短劍更是以對方難以理解的速度在捅穿心臟之後生生將脖頸剜絞而下!

  殘忍?

  如果不殘忍,或許墨菲斯已經在森林中死掉無數次了。
  
  木門被推開,老管家面色嚴肅的望著墨菲斯,隨即一言不發的走了進來,抬起手掌的一瞬間,墨菲斯仿佛察覺到了什麼,猛然朝著側面躍出!

  側飛而出的墨菲斯回頭,倏然發現自己險些被破窗而入的另一個黑影撞到!

  那抹一閃即逝的銀光如果不是自己躲開,便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腦袋削下去!墨菲斯絲毫不懷疑其力量和敏捷性,對方的實力和剛剛被自己殺死的傢伙天差地別!

  老管家就站在那刀鋒的面前,任憑那抹銀光劈向自己,卻是僅僅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而那個連摸樣都沒看清楚的傢伙下一刻便像是被攻城錘迎面擊中一般「呯」的定在了半空!

  巨大的慣性讓身體扭曲斷裂,強大的力量從始至終沒有顯露出任何痕跡,老帕法甚至連武器都沒有用!

  震懾?

  墨菲斯見識過叢林中狂暴到將一頭身高超過五米的巨象生生撕裂的亞龍,見識過僅依靠壓縮空氣便能一擊擊穿獵物的巨型甲蟲,眼前的一切並沒有超出他的認知,但是卻激起了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欲望。

  人類的力量,竟然可以如此麼?
  
  扭曲的肉體在飛行的過程中化為了飛行的黑色蝙蝠,繼而在屋內瞬息重新組合成了一個摸樣高傲卻帶著一臉驚駭的中年人。

  一身筆挺的貴族服飾和蒼白的面頰,微微露出唇邊的尖銳牙齒,這位偷襲者望著面不改色的老管家,呼吸微微急促。

  「在一位信徒面前,你還要繼續進行你那卑微齷齪的舉動麼?」
  
  「血族可不是站在教廷對立面的,注意言辭,你只是一位家僕。」

  出乎意料,這位血族看起來根本不慌張,帝國的傳說中,這種生活在暗影之中的異類每一位都是貴族的範本,此刻看來倒也確實有些道理,有板有眼的姿態和語氣倒是能唬住不少人,不過終究不會讓一位公爵府的管家有什麼猶豫。

  墨菲斯處於兩人的側面,在看到了老管家隨後胳膊抬起的動作後,這位意識敏銳的獵人猛然向著遠處翻滾開來——因為他很快明白,眼前的戰鬥級別不亞于林中的高級別魔獸為了爭地盤而進行的拼死搏鬥。

  自己是根本插不上手的。

  「轟!」

  事實證明墨菲斯的判斷尤為正確,被撞碎的窗戶連帶著整個牆壁整整齊齊的出現了一道裂痕!而那個剛剛站立於原地的傢伙則是杳無蹤影!

  隨即老管家的身影出現在了墨菲斯的身前,竟是匪夷所思的一拳轟向了還未站起身的墨菲斯,「呯」的擊中了剛好出現在墨菲斯身側的吸血鬼,巨大的力量帶著爆發而出的氣浪轟擊在了墨菲斯的身側,實木地板瞬息爆裂開來,墨菲斯瘦弱的身軀被衝擊波掀飛了出去,隨即狼狽的撞在了牆面上。

  而那位吸血鬼在這一擊之下,已經躺倒在地了無聲息了。
  
  「這群該被焚化在十字架上的異族。」

  老管家望著那看似一動不動的屍體,沒有立即轉過身拉起墨菲斯,而是緩緩的抬起了右手——直到這時,墨菲斯是第一次看到老管家用右手攻擊。

  平淡無奇的一掌,地面上突然之間有了動靜的吸血鬼還未坐起身便再一次被擊中,「啪」的一聲爆響,他的身體在一種令人耳膜發緊的聲音中成為了染滿房間的一灘血肉!
  
  血腥的味道頓時彌漫在墨菲斯的鼻尖,但是這種攻擊帶來的震撼卻是讓他愣住了三秒有餘。

  「少爺…」

  「你說了算。」

  沒有任何猶豫的,墨菲斯將決定權交給了這位管家,自己則是站起了身,還沒有脫下的衣袍上滿是那位血族留下的鮮紅色的血漬,不過他只是使勁抹了抹臉,便不再言語。

  老管家沉默片刻,彎腰撿起了地面上一塊不起眼的殘渣所包裹的小玩意,用隨身攜帶的那個乾淨手帕包裹了起來,隨即恭敬的示意墨菲斯跟隨自己下樓。

  一樓的戰鬥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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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7: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匕首與絲巾

  墨菲斯清楚地記得這一行一共二十人,十八位身經百戰的護衛騎士和自己與老管家——但是當看到正廳的情景後,他不得不感歎大貴族在某些時候所動用的人脈和其背後所展現的能量有多麼巨大。

  至少超過三十位護衛騎士守候在門外,除此之外還有十多個生面孔冷漠的站在整個酒店週邊,胸前隱隱若現那象徵著劍師實力的徽章。

  一位大家族,可不是只有在自己盤踞的國都才有著盤根錯節的勢力的,換句話說,一個經營了超過五百年的貴族在整個帝國都會有著難以想像的人脈與實力。

  「警戒。」

  老管家下了命令,街道上正源源不斷的跑來各式各樣的士兵,看起來應當是帕丁城的城市衛隊,雜亂的腳步聲明顯然說明了他們只是來湊數的。
  
  墨菲斯自然不需要這種人數帶來的安全感,在見識了老管家的實力之後,他已經明白自己今後應該追求什麼。

  類似的刺殺還會有麼?

  對於一個腦子並不慢的少年來說,自己剛剛所經歷的事情已經能夠見微知著——君士坦丁安全麼?誰也不能保證,如果安全,或許早就輪不到那位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公爵因為子嗣被殺而千里迢迢的來找自己了。

  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意味著什麼,繼承貴族的衣缽,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坐享榮華富貴而不付出代價。

  劍柄在手指間摩挲著,墨菲斯頭一次對力量有了更強烈的渴望——在叢林中,這是為了殺死獵物和從獵食者口中逃脫的欲望,而現在,則漸漸地轉變成了那種想要站在巨大食物鏈頂端的野心。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有這種想法,或許對於那些君士坦丁的「天之驕子」們來說有些晚,但是對於墨菲斯,並不遲。

  ……

  「居然是岡多斯蘭家族的賞金獵人,真希望這不是克裡斯多夫公爵的授意,難道一位貴族真的會用這麼骯髒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麼?」

  或許是聯想到了什麼,深諳貴族陰暗一面的帕法歎息一聲,有些沉默,隨即恭敬地問向了墨菲斯,「少爺,這種襲擊或許一路上都不會少,剛才出現的是岡多斯蘭家族賞金獵人,這個被血族同類稱為‘連靈魂都出賣給阿茲特克金幣’的家族素來不缺乏為錢賣命的強者,他們是陰影中犀利的毒牙,我們需要時刻小心。」
  
  不經意瞥向墨菲斯手中短劍的動作和他隨後欲言又止的姿態讓墨菲斯明白他在疑惑什麼,抽出了這柄唐吉坷德贈與的短劍,墨菲斯說道:「這是老傢伙留給我的唯一饋贈,或許你不知道他有多摳門,總之這東西我是不會扔的,也許等他老死的時候我會把這東西還給他。」

  短劍算不得鋒芒畢露,在室內的光線下看不出好壞,不過識貨的老管家還是在獲得墨菲斯同意以後輕輕的敲擊了一下劍身,傳來的清脆共鳴讓他的瞳孔縮了縮,隨即雙手奉還了這柄短劍。

  「我們需要加快行進速度,少爺如果需要馬車——」

  「不需要。」

  「那便清晨出發吧。」

  感歎于少爺的果決,老帕法沒有再說什麼廢話,恭敬地退下,重新安排了一間被護衛騎士們圍的嚴嚴實實的臥室後讓墨菲斯休息,而自己則是守護在了門前。

  沉默而安靜的酒店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面色驚恐的老闆手指顫抖,坐在他並不經常坐的吧台內發呆,望著手中沉甸甸的一袋金幣,神色木訥。

  --------------------------------------------------------------------------------------------------------------

  天剛濛濛亮,帕丁城的主人布雷爾伯爵穿著一身黑色低調的長袍走下了馬車,而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的隊伍已經在酒店門前準備出發了,一行幾十人的騎士隊伍,壓抑而沉默。
  
  「感謝布雷爾家族的幫助。」

  知道來人身份的墨菲斯還未上馬,儀態正式的行了一個貴族禮,並無半點倨傲,這讓布雷爾伯爵受寵若驚,聯手中拿著的禮盒都險些忘了送出去。

  旁邊的老管家倒是因為少爺的舉動微微揚起了眉毛——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少爺行禮,有板有眼,規矩而不做作。

  這是訓練後的結果,絕非看兩眼就能學會的。

  「布雷爾家族對於溫德索爾家族一直崇敬有加,帕丁城沒能滿意的姿態招待少爺,還望少爺見諒。」

  「您客氣了。」

  墨菲斯也不會什麼過多的貴族辭令,場面做到足矣,老管家適時的打了圓場,接過這位伯爵的禮物,躬身退下,而布雷爾伯爵則是識趣的沒有多說什麼,目送著眼前的隊伍離開,一言不發。
  
  布蘭妮在整個隊伍離開後走下了伯爵的馬車,這位被稱為帕丁之花的女孩兒身著一身紗裙,纖細苗條而姿態優雅,擁有一張青春而典雅的鵝蛋臉的她是整個帕丁男人的夢中情人。

  但似乎那位公爵的繼承人對她並無興趣。

  「父親,這樣做或許讓他連記都記不住我的。」

  「若干年後,或許他會對你有個印象,這便夠了。」

  布雷爾伯爵有著一張略微敷了白粉的臉,雖然穿的不是名貴衣飾,但是脖子上依舊掛有一串價值連城的晶石項鍊,胸前也是佩戴著家族徽章。

  當然,這種稱不上低調的低調就是政治的一種,布蘭妮眯著眼睛望向了那已經消失在清晨薄霧中的隊伍,轉身和父親走上了馬車,沒再說一句話。

  綠色的眸子透著野心獨有的光芒,不亞于身旁的伯爵父親。

  ……

  「如此的追求權勢,倒也稱得上是標準的貴族了吧?」

  墨菲斯在前行許久以後轉過頭問向了默默跟在身後的老管家,不過得到的答案卻有些意外。

  「貴族可不是只有追求權勢這一項任務的,以人類這個群體舉例,哲學、詩歌這類東西只有在獲取足夠的食物以後才會衍生,而布雷爾伯爵…只是剛剛脫離溫飽的階段而已。」

  老管家在公爵府呆了一輩子,對於這些東西自然比沒有接觸過貴族的墨菲斯透徹得多。

  「一面是瘋狂攀附的伯爵,另一面是不計代價刺殺的血族,還真是個瘋狂的世界呢。」

  「瘋狂,對於個體來說或許很難得,但是在一個群體、社會甚至民族都對它習以為常的時代中,瘋狂並不算是什麼稀罕事。」

  「這句話很有意思。」

  「這是您的父親說的,少爺,他總是在嘲笑自己還不夠瘋狂。」

  老管家淡淡的回答道。

  墨菲斯歎氣一聲,隨即轉移話題,藉口打開了布雷爾伯爵的禮盒——一柄造型精美的小巧匕首在一塊潔白絲巾的襯托下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墨菲斯微微眯起眼睛,卻沒有當先伸手去拿那柄匕首,而是動作輕柔的抽出了下方的絲巾。

  淡淡的紋路顯示著這絲巾的名貴造價,從遙遠的東方進口的絲綢有著和黃金等重的身價,同時也彌漫著淡淡的香味,墨菲斯確認這味道就是昨夜那位急於獻身的貴族千金的貼身絲巾。

  目光輕輕轉向那盒子中的精巧匕首,墨菲斯明白這禮物遠不止表面上這麼簡單。

  「匕首與絲巾,布雷爾伯爵的野心真是明目張膽。」

  老管家隨意的看了一眼禮盒,繼續道:「由高階奧術師封存魔法的匕首,帕丁還真是一個不缺乏財富的城市。」

  「魔法?」

  「怎麼?」帕法管家的眉毛微微揚起,「少爺不知道魔法?」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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