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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絞刑架下的祈禱] 木蘭無長兄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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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9 19:28: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7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5-11-12 07:54 編輯

文案

這是一個花木蘭和她的小伙伴們的故事。

從二十八歲女法醫穿成解甲歸田後的花木蘭,賀穆蘭表示壓力很大。

和故事裡的結局完全不同,沒有鮮花和掌聲。這個卸甲歸田,年已三十的花木蘭,已經是鄉野傳聞中的一個怪物。

她是鮮卑和漢人混血,身材高挑,樣貌並不美,她殺過人,握過刀,氣質冷冽,力大無比,又有和男人們同吃同睡十二年的名聲,早已做好孤獨終生的准備。

拒絕柔然使者和親請求的一句“我癸水從未來過”,更成了她身為女人敗筆的原罪。

被鄉人坑的一臉血的賀穆蘭,堅決表示:
若是能再來一次,她一定隱瞞身份,接受官職,升職加薪,登上人生巔峰。
反正不受這洋罪!

內容標簽: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賀穆蘭/木蘭 │ 配角:軍營眾人,家鄉眾人 │ 其它:木蘭沒長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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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9 19:29:1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木蘭穆蘭

  “花家的,不是我說,劉家的兒子雖然是娶續弦,但他家裡清白,兩個孩子年紀也小,現在養也是養的熟的,再說你家木蘭……”那說媒之人頓了頓,“要不是你家女兒是個女英雄,劉家也不會同意哇!”
  袁氏被那說媒之人的“頓了一頓”弄的有些尷尬,但她性格慈善,說直白點就是懦弱,既沒有辯駁也沒有惱羞成怒,反倒附和著說:
  “你說的是,這劉家聽起來不錯,不過……”
  “不過什麼?就算木蘭曾經在軍中當過女將軍,成親這種事也是要和常人一樣的吧。她都三十好幾了,如今不找個終身,以後豈不是連送終的人都沒有?”
  “話是這麼說,不過……”
  “不過,到底好不好,也要去看了才知道。”
  屋後的簾子裡傳出來一陣好聽的磁性嗓音。
  隨著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麻布制成的門簾被掀開,一個穿著長褲踩著長靴,腰系帶扣,頭戴後垂披幅鮮卑皮帽的男子走了出來。
  “你怎麼出來了!”袁氏吃了一驚,眼睛不知道往哪裡看才好。
  那媒人慣於在鄉間說媒,見到這男人一身打扮就知道是鮮卑人。大魏只有胡人衣服是左衽的,漢人則是右衽,一望便知。能帶皮冠地位不低,漢人即使“趕時髦”也不會帶這個,她驚得趕緊站了起身,恭恭敬敬的對他行禮。
  這裡是梁郡虞城的鄉間,不是王都平城,也不是北面囤兵的幾個州府,鮮卑人見的少,花家剛從朔方郡搬來時,因為此事還轟動過一時。
  此時又見到一個鮮卑男子,自然是要多看幾眼的。
  “堂妹的婚事,怎麼能隨便就這麼定下了!她征戰十二載,辭了高官不受,難道就是為了回來被隨便配掉的嗎?”穆蘭對著袁氏擠了擠眼,揚著下巴對那媒婆吩咐道:“你上前開路,我去那劉家看一看,若是好,我們就接著往下提,若是不好,此事就罷了。”
  “可……可哪裡有女方家兄弟去男方家看……”那媒人眉頭蹙起,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之前就聽說這花木蘭有一個極其厲害的鮮卑堂兄,罵跑了不少媒人,如今一見,長得倒是不凶,怎麼周身的氣派這麼嚇人呢!
  這媒人錢賺的可真不容易啊!
  “鮮卑女兒不似漢家姑娘,王婆子,前面帶路。”穆蘭指了指門口,以當仁不讓的氣勢逼著媒婆帶她往劉家去了。
  只留下一臉驚惶無措的袁氏,倚著門柱看著二女兒花木蘭又跟著媒婆走了,簡直連一頭撞牆上的心都有。
  她她她……
  她又穿著男裝到處刁難人去了!
  她還想不想嫁了!
  劉集鄉的鄉間小路上,身高七尺有余,穿著一身男裝的賀穆蘭跟在身材矮小的王婆子身後,心中暗暗腹誹。
  ‘誰想嫁人!’
  這才穿來這麼短時間,都遇到三回說親的了!
  這是女英雄該有的待遇嗎?
  都趕上她在現代時被當做聖斗士逼婚的遭遇了!
  好吧,這花木蘭放在這古代確實算是大齡女聖斗士,擱普通人家裡也許當奶奶的年紀都有了,可是再怎麼年紀大,也不至於這麼糟蹋人吧?
  上上次,同鄉四十歲殺豬的大戶,有錢倒是真有錢,只是她去看了看,左右問了下,家裡居然有妾,而且打老婆孩子,前任妻子是被打死的,想找個打不死的來做媳婦。
  他是哪裡來的自信配得上花木蘭?
  就不怕被花木蘭打死嗎?
  還有上次,說是良家子,祖上也是當官人家,因為家裡活不下去願意入贅,結果她去打聽了看看,哪裡是家裡活不下去了,明明是和原來鄉裡的無賴搞什麼斷袖被人發現了,家裡人急著把他打發出去遮丑!
  花木蘭要是要找斷袖,當年軍營裡難道沒有嗎?
  跑回鄉間找個斷袖?
  她真該感激這裡的民風淳樸,老百姓只要聽到是來問親事的,都不願意讓好好的女兒家跳火坑,有啥說啥絕不隱瞞。要擱她來的時代,各家自掃門前雪,誰知道對面住的是什麼人家,知道也不敢提,要真是那樣,花木蘭連是不是火坑的不知道!
  這次這個要娶花木蘭當續弦的,不會也是個不靠譜吧?
  賀穆蘭無語的看了看蒼天,覺得自己保衛“偶像”之路任重道遠。
  賀穆蘭原本是N市一名女法醫,隸屬於N市公安局的刑偵隊,今年二十八歲,未婚,也是在現代被屢屢逼婚的大齡女青年一個。
  和花木蘭的情況不同,她是“解剖”過的死人太多沒男人要,而花木蘭是“殺過”的人太多,也沒人敢娶。
  她的好友顧卿曾經笑話過她,不行找個同行,晚上還能一起討論人體結構。問題是連同行也看不上她,人家同行喜歡個子嬌小性格軟萌的。
  當初她剛剛穿過來時,都沒意識到自己穿的是什麼人,只覺得這家人說不出的古怪。
  這當娘的不像是娘倒像是小媳婦,當爹的雙腿不良於行見到她就長噓短歎,姐姐聽說是遠嫁,不是重大事情不回家,有個小弟一見她就跟見領導似的,就差沒跪地親迎躬身請走了。
  好在她穿越過來後腦袋裡留下了不少原本主人的記憶碎片,能夠很快適應這具身體也是這個原因,她花了好幾天理清了一些回憶,這一理清,頓時驚得魂都跑了一半!
  她竟穿成了花木蘭!
  花木蘭。
  唧唧復唧唧的花木蘭啊!
  她從小的偶像,因為名字被打趣了二十八年的原主!
  這花木蘭是北魏初年的人,此時鮮卑族還沒被孝文帝下令漢化,所以花木蘭姓花,又不姓花,因為其父乃是鮮卑人,為北魏鷹揚府兵裡的軍戶,世代罔替都是當兵的。
  鮮卑人說的是鮮卑話,有語言而無文字,所以說是姓賀也好,說是姓花也行,說姓荷蘭都成。北魏初年大部分時候都是鮮卑人說鮮卑話,寫漢字,音譯的部分較多。
  花木蘭的祖上原本所在的部族是賀賴氏,花木蘭的祖上是賀賴氏的僕人,後來得了自由,為了和主人家的“賀賴”區分,漢姓記錄為冊時便改成了漢字的“花”姓。
  此時正是後世被稱為魏太武帝的拓跋燾(拖把掏)當皇帝,雖然鮮卑還沒有進行全盤漢化,但民間已經沒有那麼壁壘分明了,鮮卑人和漢人聯姻的少,但鮮卑的軍戶娶漢女卻是尋常,花木蘭的母親袁氏就是這麼嫁給她爹的。
  以上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穿的不是唧唧復唧唧的花木蘭,是“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後的花木蘭啊!
  已經謝絕天子綬官的好意,卸甲歸田了的花木蘭!
  除了一些黃金布帛做獎賞,什麼都沒有啊!
  李將軍呢?
  劉大哥講話理太偏的劉大哥呢?
  最不濟還有出門見火伴的“火伴”們呢!
  都……去……哪……裡……了!
  果然小說電視劇都是騙人的嗎?
  果然卸甲歸田的花木蘭連鄉間的鄉親們都不待見嘛!!!
  說她是殺人狂啊!
  說她是丑八怪啊!
  說她在軍營裡和男人睡了十二年不要臉啊!
  說她是鮮卑女子所以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滿臉胡須啊!
  ……
  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滿臉胡須的是鮮卑女子嗎?
  是鮮卑大漢吧?
  不過也多虧這些莫名其妙的傳聞,賀穆蘭得以穿著她昔日的衣衫滿鄉間跑,沒什麼人把她和“虎背熊腰”的花木蘭聯系起來。畢竟這具身體雖然長得挺高,都過了一米七了,但身材挺拔頎長的,根本和“虎背熊腰”扯不上關系。
  花木蘭家原本在朔方郡屯田做軍戶,因為花木蘭代父從軍家裡少了個女兒,總有些閒言碎語出來,花父怕出事,等天子親征南方,南方大片被攻克的土地需要軍戶去屯田的時候,花家就通過軍目官遷到了南邊的梁郡,一住就是七八年。
  梁郡鄉野間的人家只知“花木蘭”其名,沒有多少人知道花木蘭長什麼樣子,這給賀穆蘭不少的方便。她常借著自家也在軍中的堂兄“花克虎”的名字,頻頻出去走動,借以了解此地的風土人情。
  花母袁氏溫厚,花父心中對女兒有愧,也很少置喙,她弟弟更是她說什麼都是好好好,所以她算是穿越女裡比較幸運的,可以到處跑。
  若不是如此,就算賀穆蘭再開朗樂觀,也要活活被悶死了。
  如今,穿越到真•大齡女青年•花家虎背熊腰殺人狂•身家豐厚的花木蘭身上,賀穆蘭表示壓力太大。
  繼晚上沒床睡不好、沒有椅子坐、飯菜像是沒佐料一般,每天上廁所都生不如死等眾多簡直讓人足以咬舌自盡重來一次的問題之後,賀穆蘭迎來了一個更加棘手的難題……
  花木蘭三十二了,大齡的太過分了。
  花木蘭的阿母(娘親)開始到處找媒人給自家女兒說親了。花木蘭的阿爺(父親)也開始托人在鮮卑的族人裡找合適的對象了。
  換句話說,花木蘭被逼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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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9 19:29:42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鎮宅木蘭

賀穆蘭有時候都懷疑原身的花木蘭是不是被刺激的太厲害而消失的。
    從手握上萬兵馬指揮權的虎威將軍,到回到鄉裡要靠相親才嫁的出去的老女人,換成是她,她也受不了這個心理落差。
    尤其她翻看這位“花將軍”的生平,那真真的算得上是一位巾幗英雄,性格堅毅剛強的那種,在軍中有極高的威望。
    她已經三十多歲了,即使是同袍,也大多娶妻生子,而她也有自己的自尊,不願意將回鄉的情況告之諸位同袍。
    以原本的花木蘭性格,應該是自己默默承受所有的非議,不去麻煩別人吧。
    這畢竟是她想要的,不再殺人的生活。
    可就算如此,如今她只是替代花木蘭生活了一陣子,心裡都有太多的不平,若是直接遭遇了這一切的花木蘭,真的強大到一點都不受傷害嗎?
    那些她昔日的同袍,知道她在鄉裡過成這樣,又會如何想呢?
    她夢寐以求的和平生活,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沒有鮮花,沒有掌聲,只有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怕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花木蘭才不聯系以前的知交好友,安安靜靜的生活在鄉間的。
    即使是如此,安靜平靜的生活也要被打破了。
    被鄉人傳成怪物一般,得到的賞田和布帛被人覬覦,甚至連孤老終身都成了一種罪過,花木蘭會難過嗎?
    賀穆蘭不敢去想,也不忍去想。
    劉集鄉離花木蘭住的營郭鄉不遠,不過這不遠是古人的范圍和腳程,她們其實走了一個多時辰。
    這讓賀穆蘭好奇向這媒人求親的劉家郎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居然跑到隔壁的鄉裡找這麼個“虎背熊腰”的花木蘭做續弦,而且還以家中所有的家產作為彩禮。
    求親的劉家郎住在劉家集的東邊,沿著小路片刻就到,賀穆蘭看了看四周的田地,明明已經是冬天了,卻有沒有收割的莊稼枯死在裡面,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懶蛋?
    手腳殘廢?
    到了劉家大屋,還隔著老遠,賀穆蘭就聽到一個男人的叫喊聲從幾道籬笆牆後傳出來,那聲音倉皇失措,還帶著隱隱的哭音。
    “殺人啦!殺人啦!”
    “花家大郎,今日似是不巧,我們還是改日……”
    王婆子腳步一停,聽到這聲音就想走拉著“花克虎”走。
    賀穆蘭卻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
    她正想看看這劉家郎到底什麼人,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此時不看,更待何時?
    賀穆蘭扯著王婆子往裡走,劉家門口有幾個拿著棍棒的壯丁守著籬笆門。
    他們見到一個鮮卑男人走了進來,先是一慌,而後叫喚了起來:
    “劉家處理家事,閒人退避!天子有令的,鮮卑人無故不得驚擾漢人!”
    “誰管你處理什麼家事,我就看看熱鬧。”
    賀穆蘭伸了伸頭,往裡面看了進去。
    這地方的大多數人不知是營養不良還是飲食結構問題,男人女人長得都不高,男人一米七已經算是“大漢”,尋常都在一米六五六八之間。花木蘭的個子在男人中都算中等偏上的,在這些“壯漢”面前也毫不遜色。
    此時她站在籬笆外,將裡面看的是清清楚楚。
    這一看,賀穆蘭決不能忍!
    裡面有個一臉橫肉的男人拖出了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准備用棍棒打他!
    一個身體瘦弱的男人被捆在房前的大樹上,眼睜睜看著小孩從屋裡被拖了出來。
    “住手!”
    “說了你不能進去!”
    門口守門的男人見鮮卑男人要往裡面闖,居然提起棍棒向他敲去,那王婆子見勢不妙,立刻跑了。
    賀穆蘭伸手抓住那男子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揮棒男人全力揮出的手臂突然被擋住,露出一副好像肩膀快斷了的樣子。
    另一個人也想揮動棍棒,但是同伴發出刺耳淒厲的慘叫聲之後跪倒在地,讓他終是不敢動手。
    賀穆蘭雖然很想好好處置那個對她揮弄武器的人,但是現在更急需處理要打小孩的橫肉男。她將那男子拋擲到一邊,輕輕一拉籬笆門,整個籬笆門就像是被一頭牛拉過一樣的傾倒,賀穆蘭就從這大開的籬笆門裡沖了進去,一把抱起了那個已經被揍了幾下的小男孩。
    “你是……”那橫肉男上下掃了一眼賀穆蘭的打扮,沒有多口出妄言,反倒瞪了一眼樹上的瘦弱男人。
    “聽說你想要娶隔壁鄉裡那位‘女將軍’為妻,現在看來倒像是真的?怎麼,為了對付我,你情願娶……娶……”橫肉男看了一眼目光不善的賀穆蘭,把“母大蟲”的話咽了下去。
    “我今兒就告訴你,娶誰來都沒用!我有地契,這屋子就是我的,你給我趁早滾出去!”
    賀穆蘭抱著那嚇壞了的小男孩,心裡大概知道了是什麼事。民間爭斗就兩種,要麼為財,要麼為情,這橫肉男怕是得了地契,要霸占人家房子。
    她雖然同情樹上被綁著的男人,但這屬於民間糾紛,她既不是鄉長裡長,又不是官府衙門,也管不了也管不著。
    能護住他家孩子不挨打,就算是義舉了。
    賀穆蘭瞪著眼,上下掃了橫肉男一眼,直覺得相由心生這句話一點不假。
    “我今日找他有事,你要解決恩怨,改日再來。豎子無辜,你欺負小孩算什麼!”
    “這小孩差點一把火把我家燒了,我打他幾下怎麼地!若是我家孩子被燒死,今日就該要他命了!”那橫肉男冷哼一聲,完全沒有懼怕的樣子。
    賀穆蘭看了看懷中的小孩,不敢相信看起來這麼懦弱的孩子能干出這種事來。
    這孩子神情驚慌,使勁的把腦袋往她懷裡埋去。尤其是他滿臉鼻涕眼淚,這麼一扭二扭的,糊的她前襟到處都是,讓她一陣煩躁。
    果然無論古代現代,她就是沒法子喜歡小孩。
    真不知道顧卿怎麼忍受的了每天被孩子圍著過的日子。
    賀穆蘭抱著這孩子走到大樹旁邊,先把孩子放下,又伸手輕松的拽斷了捆著劉家郎的麻繩。繩子斷裂時發出的“嘎吱”聲聽的橫肉男一陣牙疼,再看著一起來的同伙在門前捂著手腕慘叫的樣子,終是不甘的離開了。
    他是漢人,即使有理,也不和鮮卑的軍戶斗。
    大魏六大軍鎮裡戍防的將士不是鮮卑貴族的舊僕,就是中原漢人的強宗子弟,聽說那花木蘭的父親就是從懷朔郡遷來的軍戶,這男人不知什麼來歷,身手又如此了得,不是他能對付的。
    識時務為俊傑,反正山轉石不轉,劉家又跑不掉。
    賀穆蘭丟下手中抓著的繩子,冷眼看著橫肉男帶著幾個同伴走了。這世上的道理就是欺善怕惡,放之四海而皆准,古今依然。
    她該謝謝自己穿成了力大無比武藝精湛的花木蘭,且自己繼承了她這方面的身體記憶,否則即使她想多管閒事,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分量。
    賀穆蘭救下了劉家老小,自是得到了他們的千恩萬謝。
    賀穆蘭是來談談劉家郎的情況的,如今看起來,這劉家不但不是良配,而且說親的對象還是弱雞一個,他家更是牽扯到財務糾紛,莫說現在是她穿成了花木蘭,就算花木蘭在這裡,肯定也看不上這個男人。
    她在院子裡接受了這個瘦弱男人的敬拜謝禮,大致了解了經過。
    這劉家郎是劉家的獨子,母親在他九歲的時候去逝,父親並沒有再娶,一個人把他拉扯大,後來得了惡病,花了不少錢請“名醫”醫治,還是去了。
    因為他要伺候老父治病,實在無力耕種自家田地,他父親便把田地租借給同鄉同姓的族人,也就是橫肉男耕種,出產他八自家二,另定的租金也不高,但維持生活夠了。
    在後來,他父親還是去了,他要去收回田地,卻發現契約從租借變成了“出售”,也沒有什麼租金一說,竟是一紙買賣文書。
    他自是不干,帶著家中親戚數次去鬧,橫肉男自然早有預備,家中也有幫手,兩家爭斗過幾次,劉家郎斗不過橫肉男家,自家妻子也受不了整日裡這般爭鬧跑了,他便帶著兩個孩子,到處在鄉老裡長那告狀,以圖能收回家中的田地。
    只是橫肉男契約手續都全,他爹當年到底定的究竟是什麼契約誰也不知道,那中人早就搬家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鄉裡的人幫了劉家郎幾次,家中子侄輩都被打傷過,卻沒看到此事有一點眉目,後來也就不再相幫了。
    “所以說,你爹不識字,你不識字,你全家都不識字?”
    賀穆蘭立在院中,看了看他身邊的一雙兒女。
    吃了這般大虧,還不讓孩子們識字?竟養的自家兒子去別人家放火的地步?
    “我們平民,識字無用……”劉家郎苦著臉說,“我們又不是高門大戶,識字又做不了官,還要花費許多,和官家大族不能比的。”
    此時還沒有科舉,平民識字還真沒有用。
    ‘很好,一家子文盲。’
    連字都不認得就隨便立契約。吃了虧就想著用武力找場子,怕是知道對方有契約在手告也沒用,結果武力也比不上人家。
    賀穆蘭了然的點了點頭。
    “所以,你想娶我堂妹為妻,是因為她……比較能打?”
    事實如此,賀穆蘭不得不這麼想。
    “並非如此!我只是覺得,性格剛強的女人,應該不會被他家嚇到,若是我出去伸冤,我這一雙兒女放在她身邊,我也能安心。”
    ……
    還不如能打呢。
    搞半天,想娶花木蘭鎮宅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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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9 19:30:19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怪力木蘭

賀穆蘭弄清楚了這劉家郎一家是什麼人,自然是了然於胸的往家走了。
    她並不准備管這個閒事,也不覺得這是自己管得了的。
    賀穆蘭和自己的好友顧卿不同,顧卿是個醫生,從小就愛心過剩,性格開朗樂於助人,而她也許是因為出生在一個全家都是警察的環境裡,後來又選擇了當了一名法醫,對這世上的事情,便很少以“非黑即白”來看待。
    她看過許多事也許是這樣,其實是那樣的結局後,開始對“因果”深信不疑,並一直以這個來提醒自己。
    橫肉男雖然可惡,但這劉家也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若他家吃完這個虧後痛定思痛,說不定還是件好事,但明顯他家一不想找證據而不願意以後學著變聰明,只是想“犧牲自己”娶個“沒人要的女人”回來鎮宅來解決,賀穆蘭不能接受。
    花木蘭不是這樣的人,賀穆蘭也不是這樣的人。
    劉家集離營郭鄉有一個多時辰的路,一身男裝的賀穆蘭來時沉重,去時輕松。
    她有很好的理由來堵住花母欲言又止的嘴了,怎能不輕松呢?
    步行兩個多小時對於過去的賀穆蘭來說,簡直是一項折磨,可自她穿了這具身子以來,只覺得體力充沛,連續走上兩個多小時也不覺得累。再聯想到花木蘭腳底厚厚的繭子,賀穆蘭便能聯想到她以前在軍營裡的訓練是多麼艱苦。
    一個女人為了家庭、為了父親弟弟做到這樣,是值得敬佩的。
    賀穆蘭走回花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她獨住的磚房黑乎乎的像是一個黑洞,而隔壁花家人的大房子則是點著燈火,升著炊煙,母親袁氏站在門口,翹首盼望。
    此時賀穆蘭感受到的不是溫情,而是一種壓迫感。
    她站在遠處,竟有返身一頭扎進黑暗,不敢再往前的感覺。
    這場景何等相似……
    不正和她每次跟相親對象相看兩相厭,回家後她媽站在門口苦苦等的情況一樣嘛!
    都往前跑了一千五百年了,都逃不過逼婚的悲催命運嘛!
    咳咳咳,接下來她會說……
    ‘XXX怎麼樣?相處的如何?’
    “劉家郎怎麼樣?你們相處的如何?”袁氏看到以“小碎步”的姿勢走到門口的賀穆蘭,心中大概已經知道了結局,但還是忍不住期待的問出聲。
    “他家地都被人騙走了,兒子去別人家放火,被人報復,劉家郎被捆在樹上叫救命,王婆子跑了,我把他們父子救了下來。”賀穆蘭面無表情的說著今日的荒唐遭遇,“他們家看我比較能打,想讓我嫁過去看家護院的。”
    她覺得他們需要的是一只大黃狗,不是花木蘭。
    女英雄花木蘭是保家衛國的,不是給人看家護院的。
    “哎……他家願意出十畝良田三匹布做彩禮呢。倒不是圖他錢,只是王婆子說他欽佩你的德行,願意散盡家財娶你,家中又有了兒女……”袁氏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要在門口說話,進來先吃飯吧。”花父撐著兩根長拐杖,從廳裡慢慢挪移了過來。
    袁氏從來不忤逆花父的話,聽到後便呼喚賀穆蘭進來吃飯。
    花家的弟弟花木托比花木蘭小八歲,花木蘭從軍之時,他才十歲。等花木蘭回家的時候,他也已經成家立業,娶了同為軍戶家的女兒為妻,如今是他帶著父母過活。
    花木蘭回家時,就是住在花木托家裡。花木蘭從軍以後,生怕自己的身份給家裡帶來禍害,所以從來沒有回過家,也沒有帶過東西回家,有時候她想,若是真戰死沙場,找不到能送回她遺物的地方,也許反倒是最好的。
    她回鄉後,先是和爹娘弟弟同住,但弟弟畢竟已經娶親,她作為未出嫁的姑子在家裡畢竟不方便,何況隔壁就是弟弟弟媳住的屋子,所以花木蘭娶了皇帝賞賜的布帛請了鄉人在花家隔壁又起了一間大屋自己居住。
    賀穆蘭在這裡醒來的時候,屋子只建了一半,所以占了個便宜,得以把自己住的房子按照自己的意思改造了下,好歹有了像樣的住處。
    花木蘭的弟媳姓屋引,也是鮮卑和漢人的混血,不過她是爺爺是鮮卑人,祖母和母親都是漢人,漢姓是房氏,賀穆蘭很敏感的發覺到這個弟妹並不喜歡自己,不過她自己想想,若自己換到房氏的位置,怕是也不會歡迎自己。
    畢竟花木蘭一回鄉,就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波動。
    花木蘭自己是會做飯的,但花父花母不許她一個人在家孤孤零零的吃飯,到了賀穆蘭這裡,干脆連做飯都不會,所以賀穆蘭一天三餐在弟弟家蹭。
    花木蘭並不缺錢,皇帝賞賜了不少布,在鄉間,布是和錢一樣的貨幣,她就給弟弟弟妹一些布帛,平日裡的糧食也是她買,只有睡覺是回自己的大屋裡休息。
    因為今日走了許多遠路,賀穆蘭覺得身上汗津津的,她就和花木托說了自己想要洗澡的請求,花木托聽了以後立刻二話不說的給姐姐燒水去了。
    賀穆蘭一回身,看到房氏看向自己的眼神更陰郁了,只能無奈的對房氏笑了笑,緩步走到袁氏和花父屋子裡坐會兒,順便等水好提回去。
    這個時代男女大妨並不重,對女人在禮教上也沒那麼苛刻,花木蘭的母親袁氏性格這麼溫良順從,純粹是天性使然。也是因為這個性格,相貌並不出眾的袁氏被花木蘭的父親花弧娶了回去,夫妻也算恩愛幾十載。
    花家三個孩子都長得不漂亮,花家大姐是典型漢人的樣子,長相隨母親;花木蘭高額深目鼻梁也高,但長得確實不怎麼柔美,擱現代還能算個另類美人,到這鮮卑美女個個美艷動人的地方,就只能用“英氣”來形容了。
    花木托長相像他的父親,頭發也微黃,只是身材瘦長,天性木訥,話特別少,和花木蘭說話也是恭恭敬敬的那種,有時候讓賀穆蘭不知道該如何和這個“便宜弟弟”相處。
    花父房裡。
    “木蘭,其實你可以考慮考慮上次那個衛長,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是孩子也小……”袁氏雖然知道女兒肯定不樂意聽,但還是提了出來。
    “阿母,沒有孩子也很好的。”賀穆蘭歎了口氣,若不是等水燒好,房氏又老是對她拉著臉,她根本不想進來。
    袁氏那麼贊同她嫁給有孩子的人家做續弦而不是找個人入贅,是因為她不具備生孩子的能力。
    在現代時,賀穆蘭也曾和許多人一般好奇花木蘭在軍營裡是怎麼瞞過大姨媽的,畢竟古代沒有衛生巾,而校場操練也不會因為你“例假”了就讓你空缺。
    而真相是,花木蘭就沒有“癸水”這種東西。
    她從未來過癸水。
    鮮卑女子一般在天癸初至以後定親,花木蘭在家中待嫁到十八歲,也沒有等來癸水,倒是等來了天子大點兵,征召軍戶討伐柔然的軍貼。
    花木蘭在軍中無時無刻都在擔心自己會來癸水的問題,結果不知道是因為她鍛煉的強度太大還是她身體本身就有問題,癸水從來就沒有來過。
    花木蘭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干脆就是投錯了胎,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上天要給她這般大的力氣,又給她沙場征戰從不畏懼的勇氣?
    知道花木蘭就沒有“例假”,賀穆蘭一直疑問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也松了一口氣。
    花木蘭還年輕,今年才三十,她不用每個月掙扎著那幾天該怎麼過,實在是一件好事。古代醫療不發達,一旦有了什麼問題,很容易小病拖成大病。
    而她根本不喜歡小孩,有沒有小孩對她來說一點問題都沒有。
    袁氏跪坐在地上,苦口婆心的說著女人要沒有子嗣晚年會多苦,可憐賀穆蘭也跪坐在地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日本人到底是怎麼忍的啊!這裡沒有坐具全坐在地上啊!平民家裡就沒有幾件家具啊!
    花木蘭家已經算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了,可她還是得跪坐著,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床”的時候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胡床哪裡是床!明明就是躺椅!
    不,這麼小連躺椅都算不上!就是個大馬扎!
    賀穆蘭跪坐在自己的腳後跟上,覺得又別扭又難過,不停的將身子的重心從左邊換右邊,再從右邊換左邊。袁氏還在嘮嘮叨叨,一直注意著女兒神色的花父卻注意到了,開口相問:
    “木蘭啊,你是不是……內急?”
    賀穆蘭點頭如蒜搗,立刻告罪起身走出了屋子。
    呼!
    還是她新砌的房子好,至少裡面弄出了個炕床。
    “阿姊,水燒好了……”小弟擦了擦汗,跑出屋子和賀穆蘭喊了聲。
    賀穆蘭精神一震,三兩步跑去灶房,先謝過花弟的體貼,然後一手提起一個裝滿熱水的大桶,如釋重負般的往自己隔壁的房子去了。
    雖然看了無數次了,可是房氏每次見了這樣的情景還是害怕的全身都在顫抖。
    哪裡有人會把成年男人用挑才能挑起來的兩個大桶一手拎一個提走的!而且提的毫不吃力,如同只是個空桶一般!
    她家這個莫名其妙出來的姑子一定是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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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9 19:30:49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抓賊木蘭

屋引家的這個女兒對花木蘭,是又敬又怕,又怕又厭惡,五味雜陳。
    她雖然不是純粹的鮮卑女,但由於鮮卑男多女少,女子地位尊崇,依然還是有不少的追求者。房家眾多人家裡選中同是軍戶的花家,是因為花家一家四支都在軍中,而現在的這位鮮卑天子連年征戰,最重武勳,花家也因此在懷朔很受尊重,所以將房氏嫁了過來。
    結果等她嫁過來,卻發現自家的相公以後不會去參軍,因為花弧已經有一個兒子去參軍了,家裡要留下一個後代。而花家主支全在懷朔,只有這一家子遠離故土來了梁郡,真正的成了軍中的邊緣府兵,專門為軍中屯田的那種。
    鮮卑人最重英雄,雖然花家二兒子沒有往家中遞過什麼消息,但花家的堂親花克虎有時候也會在回鄉時給二老說一說“花木蘭”的近況。
    在他的敘述裡,花木蘭是一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智謀雙全又不失憐憫之心的錚錚鐵骨好男兒,有時候房氏恨不得自己當初嫁的是這位花木蘭而不是自家木訥的花木托。
    木蘭是鮮卑語“富饒”的意思,作為名字時和漢人的花富貴王富貴差不多,男女都能取,木托則是鮮卑語“勇氣”的意思,她嫁的花木托卻浪費了這個姓名。
    只是無論如何,房氏從來沒想過這位花家軍中驍勇善戰“二兒子”會是個女人。
    就在去年,這位花家的“二兒子”卸甲歸田,帶著同袍押運著天子的賞賜“錦衣還鄉”,還傳出了“代父從軍”的佳話,房氏這才發現一直崇拜著的二伯變成了二姑,這讓她這麼多年來的“英雄情結”一下子破碎了。
    即使花木蘭還是那個花木蘭,即使花木蘭回來後對父母很孝順對弟弟很愛護,可是若是作為男人十分勇猛的特質,到了花木蘭的身上就讓房氏十分的難以忍受。
    簡直就像你一直很憧憬的偶像有一天告訴你他是個人妖一般。
    房氏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自己的這種情感,再加上賀穆蘭穿來以後又重新穿上了男裝,更是讓房氏連看向花木蘭都一直有偷窺“大伯”的羞恥。而她一切的“不像是女人”的特質都成了某種“原罪”,讓房氏變得更加扭曲。
    這一切,賀穆蘭自然都不知道。
    在她眼裡,房氏就是個因為自己老支使她老公干這干那而使性子的婦人。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喚這位花小弟干活,誰叫她到了這裡就和盲流沒什麼兩樣了呢。
    賀穆蘭提回兩個桶,從屋後把倒扣著的大木盆用軟布擦了下,把大木盆扛回了屋。
    她將熱水倒進盆裡,然後返身出去從早上花家小弟裝滿了水的水缸裡打了兩桶涼水,再拎回屋內,調成合適的溫度,這才去了衣衫開始洗澡。
    說是洗澡,其實和擦澡也沒什麼區別。賀穆蘭就連上大學時都沒這麼洗過澡,而到了這裡,淋浴都成了一種妄想。
    她估計花小弟他們一個月洗不到一次澡,因為他們的頭發一天到晚都是油乎乎的。袁氏還比較愛干淨,她見過袁氏洗完頭後在院子裡篦頭發。
    其他人嘛……
    有一次她看到房氏將一種粉末倒在花小弟頭上,細細捻過一遍頭發吸掉油後拍掉。然後花小弟就一直頂著這個頭了。
    何苦來哉,家裡又不是沒有井!
    燒水有什麼困難的?難道是覺得挑水洗澡太麻煩?
    那喊她啊!她樂意為他們效勞,現在她也就剩一把力氣了!
    她估計房氏討厭她,可能還因為她三四天就要洗一次頭,而且都是花小弟燒水。
    大概連花父花母都覺得她太講究,袁氏曾經隱晦的點了她一次。所以賀穆蘭現在已經改為一個星期洗一次頭和澡了,幸虧現在是冬天,不然她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關。
    只是有時候她實在覺得頭發髒的不能看了,就戴頂鮮卑皮帽,眼不見為淨。
    臥房裡在沐浴的賀穆蘭用麻布擦過自己的身上,待看見花木蘭這充滿力量美感的身材時,忍不住贊歎了一聲。
    也許是因為女人和男人的身體構造不同,也許是因為花木蘭一直做得是有氧運動而非器械運動,所以她的肌肉呈現的是一種十分均勻的流線型結構。每一塊肌肉都十分結實,卻不會血脈繼張到讓人害怕的地步。
    因為她常年在漠北經受風吹日曬,皮膚自然不會非常細膩,顏色也是呈現一種近似於小麥色的蜜色,但這種顏色恰恰是有肌肉的身材最適合的顏色。
    不過,胸嘛……
    這個……
    ……
    花木蘭的腹肌很漂亮喲,還有馬甲線。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在這身結實漂亮的肌肉上,還有許多傷口,從這些傷口的時間來看,應該是陳年舊傷,最少這四五年裡,花木蘭是沒有受過傷了。
    不過想想也知道,剛剛當小兵的時候自然是容易受傷,花木蘭是騎兵,竄起的很快,到後來一定是手下有人,武藝又精湛起來了,受的傷就會少了。
    再加上她畢竟是女人,一定在這塊極為小心的。
    賀穆蘭心疼的用澡巾擦過自己肋下、肩膀上等多處的傷口,一邊好奇她受了這麼多傷是怎麼能瞞過眾人自己的身份的,一面覺得她這麼賣力的打仗而不是伺機想個法子退伍實在是無法讓人理解。
    英雄就是英雄,若是人人都能理解,花木蘭也就不會是個女英雄了吧。
    賀穆蘭正在胡亂的想著,順便在身上擦拭,卻不知在哪裡傳來了微不可聞的“嘎吱”聲,引得她凝息靜聽。
    待聽到聲音是從庫房那邊傳來的,賀穆蘭忍不住冷笑一聲,匆匆擦干身上的水珠,隨便套上一身白色褲褶,捏的拳頭嘎巴嘎巴響,從臥房繞到庫房去。
    這些小偷怕是都不知道,花木蘭的臥房和庫房是相連的,而她多年在軍中鍛煉出的極高警覺,讓她哪怕聽到一點點小小的風吹草動都會驚醒,更別說這小偷弄出的聲音有這麼大了。
    真她娘的該死,這小偷前後已經摸到她院子裡三四次了!之前是她發現的早及早出門查探把他們嚇走了,只撿到他們自稱“梁郡游俠兒”的示威書。
    花木蘭回鄉時帶著皇帝拓跋燾賞賜的不少金子和布帛。北魏初期沒有貨幣,銅錢之類只在南邊郡縣小范圍流通,大部分都是以布帛谷物交易。漢人之間交易貴重物品都是用金,所以花木蘭和同袍的戰友們趕著幾車的東西回來時,很是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這裡面,就有不少游俠兒。
    這時候可沒有銀行,也沒有保險櫃,花木蘭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也只能放在家中,後來修了個大房子,她就建了個結實點的庫房,上了四五把大鎖,當做放東西的地方。
    這些都擋不住前赴後繼來偷東西的“游俠”們。
    其實庫房裡都放的是些谷物散步之類的東西,值錢的她早就搬到炕床下面去了。
    這時候所謂的游俠兒,和後世小說裡的“俠客”不太一樣。這些人有的專事偷盜,有的專事行刺,還有的則是收錢為人“排疑解難”,很有些黑社會的意頭。游俠兒向來成群出沒,也有獨行俠,這些人一言不合怒而殺人都是有的,在北方尤為常見。
    大魏朝鮮卑人和漢人雜居,游俠兒大多是漢人,有些對鮮卑人有仇視心理,專偷盜暗殺鮮卑人,引以為“俠義之舉”。
    這些人怕是就是看見花木蘭是一介女流之輩,又是鮮卑人,來“劫富濟貧”來了。
    至於真劫到了是不是濟貧,就不得而知了。
    怕是這些人早就已經盯著她許久了,見她提水回來是要洗澡,趁機作案。
    只是他們沒想到花木蘭的耳目這麼靈敏,也沒想到賀穆蘭根本就不覺得隨便套件衣服跑出門有什麼讓人羞恥的,反應速度極快。
    而庫房和臥房居然是相連的,只是看起來是兩間房,大概更會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賀穆蘭通過臥房進入庫房,面無表情站在庫房的門內,等著那些自稱“游俠”的賊寇們撬開或用開鎖的技能打開她庫房的大門。
    在她的身後,七個大箱子整整齊齊的堆放在房間裡,箱子上放著不少匹已經被裁剪用過的布,還有一些谷子。
    現在是初冬,只穿著一身褶衣的賀穆蘭有些冷,也有些不耐煩。
    她是法醫,就在市裡刑偵隊工作,在公安局各種犯人見的多了,有些慣偷開那種很麻煩的防盜門也只要三四秒,更別說這種古代簡易的大鎖了。
    結果她在庫房裡面等著甕中捉鱉等了幾分鍾,那些賊還在門口胡亂搗弄。
    什麼“游俠兒”,也就喊的好聽!
    連個破鎖都開不了!
    又過了大概五分鍾,所有的鎖都被他們弄開了,庫房的門先是開了一道小小的縫,賀穆蘭站在一個陰影的位置,那為首的瘦小漢子大概是沒看見,鬼鬼祟祟的跑了進來,外面隱約可見還有幾個人。
    任誰都看得出這屋子裡最值錢的是那幾個箱子,那瘦小漢子進屋只看了一下,立刻叫了同伙進來,一行四五個人小聲的歡呼一聲,立刻沖到了箱子邊。
    只是待他們要抬,卻發現怎麼都搬不動這箱子,漆黑一片的庫房裡伸手不見五指,他們做賊的自然也不敢隨便弄出光亮來,五個人先是搬最大的一個箱子,待搬不動的時候說了一句“邪門”,又去搬最小的那個。
    結果連最小的都是紋絲不動的。
    賀穆蘭站在幾個箱子後面,他們准備搬哪個,她就伸手或伸腳按住哪個箱子。花木蘭這原身絕壁是有異能,屬於力量變異的那種,她只要按住哪個箱子,就算五個成年男人也抬不起來。
    這些人試了幾下後滿心惶恐,那瘦小的隱約看到了什麼,有些不相信的先哆哆嗦嗦的說:
    “老老老老大,我覺得不對啊,我剛剛剛才好像像像又看到了一只手……”
    “你你你你莫莫莫嚇人……”所謂的老大上下牙床也磕的嘎嘎響,“我我我我們是撬撬撬了鎖進來的,那花花花還在洗澡……”
    “可是我我真好好像看到了多出一個人人人來……”
    賀穆蘭站在他們右下角,看著他們討論是多出一只手還是多出一個人的問題,憋笑憋的肚子都要痛了。
    她伸手把頭發隨便撥弄了幾下,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們繼續瞎鼓搗。
    “老老老大,聽說這花木蘭殺過不少人,是不是屋子裡有有有有髒東西……”他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到衣襟裡抽出火折子,“我我我們反正都搬不動箱子,不如打開看看看看,說不定是箱子裡東西太多,重重重的慌……”
    “吹吹吹吹吹火折子……”
    幾個賊頭碰頭商量了一下,其中最瘦小的那個拔開了火折子的蓋子,另一個用火石火鐮敲出火花來,給火折子去點。
    小小的火光一閃時,所有人都看見了一道長發披散,身穿白衣的身影。
    “老老老……我我我……”
    “別說話,一定是眼睛花了!”賊頭強忍著驚懼的情緒,“快點火!”
    這麼多人一起眼睛花?
    其余幾人慌亂的對視一眼,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一般去點火折子。
    啪,啪啪,不知折騰了多久,火折子被點燃了。
    賀穆蘭擺出貞子的樣子,伸長了舌頭站在箱邊。
    “鬼!有鬼啊!”
    “有女鬼啊啊啊啊啊!”
    五個賊人慌不擇路的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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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問案木蘭

“木蘭,昨晚那些人又來了?”袁氏擔心的看著吃著粟米粥的賀穆蘭。“要不然,你還是搬到我們這邊屋裡來住吧。”
    “不用,就是一些笨蛋而已。”賀穆蘭搖了搖頭,一想到昨晚那批“游俠兒”就忍不住想要大笑。
    哈哈哈哈!看他們下次還來!
    再來就放真•大力士•扛箱女鬼!
    “你一個人,真的不安全。”袁氏歎了口氣。
    “那你們和我一起搬懷朔鎮去吧。”花木蘭以前就一直想讓全家和她一起回六鎮去住。六鎮多是鮮卑人,又有許多她的知交好友,比這梁郡要更加適合她這樣經歷特殊的女子居住。
    雖然她的父親是軍戶,如今得令要在梁郡屯田,但也不是沒有出錢請別人耕的例子。
    花父搗了搗杖子,厲聲說道:
    “天子派我來屯田,我就要為軍中照顧好糧食!平城那般缺糧,我們這些老兵雖然老弱病殘不能為天子戍邊了,可是能送軍糧上前線也是好的!換了其他人耕種,我不放心!”
    可是也不是您種啊,還不是花小弟種!
    賀穆蘭無奈地腹誹。
    吃完飯,賀穆蘭抽出一條布帕子抹了抹嘴,讓看見她又拿好布擦嘴的袁氏一陣可惜。
    棉花在大魏是非常稀罕的東西,棉布只有南邊的漢人才有,大魏絲和棉都十分值錢,一小塊棉布可以換好多雞蛋了。賀穆蘭用慣了紙巾,在這裡沒紙巾,連棉布都沒有,什麼都是粗麻布做的,冬衣是皮毛不是棉襖,過的十分崩潰。
    賀穆蘭在花木蘭得的賞賜裡挑挑揀揀,裁了一塊棉布下來做成三塊手帕,就一直當做手絹在用。她不需要刺繡不需要花紋,能吸水就行。
    用完洗一洗,又不浪費。
    在現代十塊錢就能買上好長一截的棉布,到了這裡擦個嘴都被當做奢侈浪費。
    好在花木蘭一家都不覬覦她的財產,她拿出財物做什麼都不過問,只是有些可惜時難免帶些在面上,他們都是老實人,心裡想什麼臉上就有什麼,一望便知。
    賀穆蘭推開碗,這每天當三餐吃的粟米飯,口感真她喵的不好。要不是還有風干肉和一些味道不錯的小菜,她也不挑食,光吃食這一道她就過不去。
    在吃食上不嬌氣果然是有好處的。
    賀穆蘭今日依舊是一身男子打扮。她穿不慣花木蘭的裙子,雖然鮮卑平民女人的衣服也是窄袖窄腰,穿的並不累贅,但因為沒有內褲穿下面涼颼颼的,裙子動起來也麻煩,所以她一直選擇穿男裝的褲褶。
    她也不願意抹胭脂貼花黃。鮮卑女子大多皮膚白,在兩腮抹胭脂梳高髻是她們的民俗習慣,若是白膚鮮卑女,這樣的妝容應該是很美的。
    房氏一直就是這個打扮,她也沒有什麼覺得不對的。
    但有一次袁氏興致勃勃的給賀穆蘭也弄了一次這樣的裝束,賀穆蘭照著銅鏡看了一下,因為銅鏡照的不清晰也看不到臉色,所以沒看出有什麼好或不好,只是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可待她路過水缸邊看到這般打扮的真容,才忍的極為痛苦在袁氏期待的眼神裡把那句“好丑”咽進了肚子裡,從此再也不塗脂抹粉了。
    花木蘭長得很像混血兒,但是屬於比較陽剛的那種,她皮膚又沒養回白皙的樣子,兩腮抹了紅色的胭脂,額上貼了花黃……
    她相信原本的花木蘭這麼化妝一定很好看,但那也僅限於十幾歲時皮膚白嫩個子高挑的花木蘭,如今嘛,真是有些……
    有些理解為什麼‘出門見火伴,火伴皆驚惶’了。
    其實花木蘭還是素著臉好看。偶爾她也會穿回胡裙,然後素著臉在屋子裡走一走,安撫一下袁氏皺的快要能夾死蟲子的額頭。
    總體來說,花木蘭一家子都是忠厚的好人,賀穆蘭並不想讓他們難過。
    就在賀穆蘭吃完飯准備出去走走的時候,梁郡的“頭人”和隔壁劉家集的鄉長突然拜訪,引得花家一陣混亂。
    所謂“頭人”,就是掌管鄉野間鮮卑人糾紛的負責人,和漢人的鄉長裡長相似,多由當地鮮卑人裡的德高望重或有戰功之人擔任。大魏鮮卑人和漢人混居,鄉長和頭人共同負責鄉間的治安和相關事務。
    這劉家集的鄉長早上前來拜訪,說是今早死的劉家郎前一天曾和劉猛起過爭執,當時花木蘭的堂兄花克虎也在場,想請他去問個情形。
    此地的“頭人”之子曾是花木蘭的下屬,聽聞此事涉及到花木蘭的家人,立刻騎馬帶著這個鄉長一起到了花家。
    “這位就是花大人了吧?”花克虎在軍中有軍職,賀穆蘭穿著一身鮮卑男子的服飾,又有一身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氣質,劉家集的鄉長一見之下立刻找到了“正主”,十分熱情的迎上去行禮,“老朽是劉家集的鄉長劉順,大家都喊我劉老,今番老朽來這裡……”
    “花將軍,來您家求親的劉於安今早發現死在劉猛家的院中。”此地的鮮卑頭人曾親自去迎接花木蘭回鄉,一見之下自然知道了這個“花克虎”是什麼人,也大致推斷出昨日大約是什麼情況,當下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將事情經過說了個明白。
    花木蘭在軍中是五品的虎威將軍,此地百姓對花木蘭只知其名而不知其人,又有些風言風語傳的難聽,可當地的官員卻是一點也不敢怠慢的。
    “你們來我家找她,是為了什麼?”花父撐著拐杖站起來,皺著眉頭喝道:“他昨日就去看了看求親人家的人品,難不成你們以為他是凶手不成?”
    “並非如此。花爺有所不知,這劉於安死在劉猛家,全身有十幾處傷口,死狀極其慘烈,行凶的匕首也在劉猛家的水缸中被發現。但這劉猛卻一口咬定完全不知情,昨日下午也收了手沒有繼續騷擾劉於安……”劉老一口氣歎的極深。
    “這原本是板上釘釘的劉猛殺人。可怪就怪在劉猛左右隔壁的鄰居都說沒看到劉猛出去惹事,也沒抓了劉於安回來,更沒見劉於安的影子。”
    賀穆蘭心中開始思索開來。
    但凡殺人,總有原因。劉猛為財騙了劉於安家業,此時已經得手,斷沒有殺人的理由。若是爭執起而失手殺人,有十幾處傷口也過了,更何況起爭執難道起的無聲無息,連家人鄰居都不知道?漢人居住和鮮卑人不一樣,漢人可是大多比鄰而居的。
    所以這道理也說不通。
    “劉猛昨日下午尋釁不成,劉於安擔心劉猛再來惹事,就把一雙兒女送去了相隔不遠的堂親家中,這下連劉家的孩子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形。所以此事極為蹊蹺,老朽想來問問花大人,有沒有遇見什麼特別之處……”
    “我知道了。”賀穆蘭點了點頭。“那劉於安的屍體如今在何處?”
    “還停在劉猛院中,等候虞城縣衙的差人前來,不曾搬動。”
    “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們走一趟,去案發之地看看吧。”
    “木……你要做什麼!”袁氏緊張的抓住女兒的袖角。“劉老漢既然是來了解當時的情形的,你把當時的情況和他說了就是,家郎求親不成就是沒有緣分,你何苦要趟這場苦水!你又不是差官,去案發之地能看出什麼,人都死了,還能說話不成?”
    賀穆蘭苦笑一下,她沒法解釋因為自己的職業操守,根本見不得這種簡單的案子變得復雜起來。
    “阿母,死人真的能說話的。”
    袁氏一怔,不明白女兒說的是什麼。賀穆蘭趁機拉出了袖角,往後退了幾步,給袁氏和花父跪下行了一禮表示歉意,這才站起身准備出門。
    那劉鄉長看了此情此景,又聽到賀穆蘭喊袁氏“阿母”,心裡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當下驚駭的瞪大了眼睛,上下不停的掃視著賀穆蘭。
    這……這人真是女子……
    這般凜然傲骨,不卑不亢,真是女人?
    難怪人人都稱她“女英雄”,頭人也對她恭恭敬敬。
    若真有女人能夠立下赫赫戰功,怕也只有這樣的了吧!
    賀穆蘭昨日斬釘截鐵的告訴了劉家那位想娶花木蘭鎮宅的男人,她的堂妹“花木蘭”是不會嫁給他的。
    結果今日他就出事了。
    若說賀穆蘭一點都不動容,那一定是假的。花母讓她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她做不到。
    更何況,“花克虎”已經被牽扯到這件事情裡去了。等虞城衙門裡的衙役和仵作一來,她一定會作為證人去升堂的,到時候“花克虎”是“花木蘭”就怎麼也瞞不住了,畢竟頭人知道她的身份,而花克虎還在六鎮帳下練兵呢。
    “花家阿母,你放心,我與花將軍同去,必不會讓他們造次。”一身鮮卑裝束的中年頭人見花將軍的父母有些擔憂,對著花父花母承諾道:
    “此事攸關花將軍名聲,我會謹慎對待的。”
    “如此有勞了。”
    花父對頭人行了個軍中的撫胸禮,看著自家女兒和他們一起出了門。
    因為不是小事,賀穆蘭從屋後牽出了她的寶馬“越影”。這是一匹全身漆黑的大宛良馬,是花木蘭的愛騎,如今由花小弟在照顧。
    賀穆蘭翻身上馬,頭人緊隨其後,那劉老漢由頭人的一個僕從帶著也上了一匹馬,一行人駕著馬朝著劉家集而去,驚動了花家周邊四鄰不少鄉人。
    花小弟從賀穆蘭出門開始就一直盯著自己姐姐的背影看著,內心在掙扎要不要跟去。房氏見丈夫那個樣子,心中實在是煩悶,忍不住諷刺道:
    “你就知道睜大眼睛看!家中竟似一個成年男人都沒有了一般,還要一個女兒家去看那種骯髒的東西!”
    “我二姐從軍十二載,哪裡會怕這個!”花小弟低了低頭,“我因為是不知道我二姐要做什麼,所以心中擔憂。”
    “擔憂你就跟去啊!家裡又不是沒有馬!”
    鮮卑的軍戶人家還要負責給軍中養馬,花家除了花木蘭帶回來的良駒“越影”,還有兩匹軍馬,由朝廷撥送糧食馴養。雖然不能買賣,暫時借了騎一下還是可以的。
    花家小弟被自家婆娘一陣呼叱,心中也升起了怒氣。
    她家二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不然當年也不會代父從軍。雖然說如今回了鄉裡,但難道就因為她回了鄉,就真的能甘願相夫教子嫁個普通人做續弦不成!
    他每天看著父母天天為姐姐的終身擔心,心裡卻是不以為然的很。
    像這樣的女子,需要嫁人嗎?她自己一個人什麼都能做了!
    那些男人連打架都打不過她姐,日後若有賊寇,難道還要她姐姐護著丈夫不成!
    若是擔心沒有後嗣,他日後和房氏生的兒子過繼一個給姐姐做兒子便是。
    只是他口拙人笨,肚子裡有話倒不出,這些想法也就無從和父母妻子說起。
    她二姐明顯是不願意嫁人的,等他阿母死心了,他再提便是。
    如今他擔憂歸擔憂,像他二姐那樣久經沙場的人物,必定有她自己的謀劃,這才有自信前去看看究竟,他上去干嘛?獻丑嗎?
    他連死人都沒見過,到時候要是腿軟,才真是給二姐丟了人了!
    房氏還在那裡絮絮叨叨,埋怨他不像個漢子,袁氏倚門伸長了脖子往外望,似乎這樣子就能用眼神勸住了兒媳婦的嘴似的。
    花父在屋裡聽得煩躁,終是大叫了一聲:
    “木托,跟去看看,有事也好照應一二!”
    花木托一愣,回身想要確定,房氏卻一拉花木托的胳膊,把他往馬槽那邊拖去了。
    不就是個死人嘛,猶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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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9 19:31:36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問心木蘭

死人當然可怕!
    “嘔……嘔……”可憐的花小弟倚靠在劉猛家院子裡的一棵樹上,將腹內的東西全都吐了個干干淨淨。
    他他他他他就是怕死人,怎了!
    這是死人,又不是死豬死羊死牛,能一樣嘛?
    賀穆蘭無奈地看了一眼發出各種嘔吐聲的花小弟,好笑地搖了搖頭。
    幸虧這位沒有去當兵打仗,不然一定是吐死的,不是戰死的。
    劉家的一雙兒女被劉於安的堂伯留在院外,他們如今的監護人原不想讓兩個孩子過來受刺激,卻根本關不住他們,一不留神就讓他們跑到了劉猛家。
    劉猛作為最大的犯罪嫌疑人,被劉鄉長指派的壯丁結結實實的捆在一邊。只是他的臉上全是委屈之色,見到賀穆蘭查驗屍體,立刻迭聲喊道:“這位鮮卑大人,你昨日也看到了,小的連去他家尋仇都帶的是棍棒,哪裡會在自家院子裡用匕首殺人!”
    賀穆蘭不理他,只是低著頭仔細檢視劉於安的傷口。
    “游大人來了!張吏頭來了!”劉家集的村民們喜出望外的迎了出去,將虞城縣令和虞城的吏頭接進了劉猛家的院子。
    這時候還沒有科舉,在大魏,地方上的治理一直靠的是漢人高門士族的子弟,鮮卑人管理的是軍隊和鮮卑三十六部的事務。
    此地的縣令乃是梁郡游氏子弟,名為游可,今年二十四歲,算是一名年輕的官員。
    游可帶著縣衙的吏頭和仵作、書吏進了案發現場,見一鮮卑男子正蹲在地上仔細探視屍體,旁邊站著此地的頭人和鄉長,不由得一愣。
    “敢問勒利頭人,這位是……?”
    “此乃花家將軍,人稱虎威將軍的那位。”
    那頭人咳嗽了一聲,沒有在劉家集眾多鄉人面前說出花木蘭的身份,卻以游可絕對知道的方式暗暗點了她的身份。
    鮮卑人最重軍功,但鮮卑平民升遷之難不比漢人好多少,花木蘭以普通軍戶而非鮮卑貴族的身份,在三十歲不到的時候攀升到正六品的“虎威將軍”,在軍中已經算是少有了。
    游縣令一聽呆愣了一下,反復看了看這個高挑“男子”的背影,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比自己還高的瘦弱男人是那位傳奇的女英雄“花木蘭”。
    而另一邊,已經查驗好屍體的賀穆蘭站起身,對來的游縣令和吏頭說:“游縣令來的正好,這劉於安十有□□不是他殺,而是自殺的。”
    “什麼?”劉老吃驚地連連擺手,“絕不可能,有誰自盡會對自己身上戳上十七八刀!又不是得了□症!”
    那吏頭聽了賀穆蘭的話,立刻跪到屍體旁邊查驗。此地的仵作是一賤籍男子,從頭到尾低著頭不敢直視眾人,見吏頭查驗,也立刻跪到屍體旁邊開始檢視屍體和傷口。
    仵作翻動屍體的時候,花小弟剛剛吐完了回來,一見劉家郎全身十七八處傷口滿身狼藉的樣子,頓時胃中又是一陣翻湧,又跑到旁邊大吐特吐了起來,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麻煩頭人調動兩個從者把我這小弟移出去。”賀穆蘭沒有被屍體嚇到,快被花小弟這種心肝脾胃腎一起吐出來的架勢嚇到了。
    為了避免老花家這唯一的一個男丁莫名其妙吐死在這裡,賀穆蘭只能讓人把他支走。
    見頭人的從者把花小弟移走了,賀穆蘭這才對游縣令接著說道:“但凡他人傷人,傷痕應是進刀重,出刀輕。現在劉於安的創口卻是進刀輕,出刀重,傷痕的方向比較一致,又是一樣的排列,創口不顯零亂,四肢無抵抗傷,指甲和身體其他部位也沒有明顯經過搏斗或者反抗所造成的傷口。”
    她思咐了一下,推斷出當時的現場情況。“他身上刀傷一共十八處,除了心髒的兩刀是致命傷以外,其他的刀傷都不在要害,而且在身體左側部較多,右側部傷較少,傷在背部和後腦部的沒有。這是慣用右手之人對自己造出的傷痕。”
    “若一般人遇見他人刺傷,總有掙扎逃跑的時候,十八處傷全在正面,除非是被捆綁過,但他又沒有被捆綁的痕跡。”
    “由此可以推論,慣用右手的劉於安先用小刀在自己身上刺了十六刀,做出他殺的假象,最後對自己的心髒猛戳兩刀,再將刀子丟到院子裡的水缸中,順便清洗手掌。此人事前應該喝了酒壯膽,口中隱約有酒味,而他牙間有血,應該是曾經為了忍耐痛楚在口中咬了什麼東西太緊所致,所以他翻入院中如此施為,竟沒有發出多大的動靜讓人發現。”
    游可幾乎是瞠目結舌的看著賀穆蘭條理分明的說著幾乎是“驗屍報告”一樣的東西,旁邊保護犯罪現場的鄉勇和壯丁更是聽得臉色蒼白。
    “劉於安死於失血過多,死亡時間應該在昨夜子時前後。他在血流干淨之前一定是靜靜的躺在某處等死的,若是打斗後致死,鮮血應該灑滿院子。若是他殺,這麼干淨的死亡地點就一定是移屍到院子裡的。大人可以在劉家各處查驗一番,若是沒有的明顯痕跡,怕是就是我推斷的這樣了。”
    游縣令聽了花木蘭的話身上一陣發冷,他光是聽都能聽出劉於安當時的絕望和決絕,更別說他還有一雙兒女,和那些可以完全豁出去的人還是有區別的。
    那仵作正把死者的衣衫扒的干干淨淨好查驗傷口,聽了這個鮮卑男人的話,立刻按照她說的方向去檢查,又湊到死者的口鼻處聞了聞,扒開鴨肉對著吏頭點了點頭,表示她說的沒錯。
    那吏頭也是老差吏了,平日裡見過不少冤案和屍體,卻沒有一次是像這家這麼古怪,竟然將自己自毀到這種地步來造成他殺假象的。
    賀穆蘭看到死者衣衫被仵作扒光了,立刻湊過去又在脖子、下腹部幾個位置尋找可能有的其他傷口,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也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推斷。
    頭人、鄉長和游縣令都知道花木蘭是女子,見她毫不避諱男人赤著的身軀去查看腹部,忍不住嘖嘖稱奇。
    換了其他女子,哪怕再大膽,也要回避一二的。
    “劉於安和這劉猛有仇?”游縣令見吏頭和仵作都說傷口確實有蹊蹺,連忙看向劉猛。他不明白什麼樣的仇恨能讓同鄉的族人以自己的死去誣陷別人。
    “大人,劉猛和劉於安此前一直有糾紛。跟他家的地有關。”劉鄉老在游縣令耳邊嘀嘀咕咕說了開來,賀穆蘭則是站在一旁,看著屍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有皂隸在院子裡找到了有牙印的一塊木頭,按照賀穆蘭的說法,應該是劉於安為了減輕疼痛自己咬住的那塊,游縣令見這案子辦的如此容易也是大喜,連忙招呼屬下將嫌疑犯和相關之人全部帶回虞城。
    其中便包括花木蘭和劉家一雙兒女和他家堂伯。
    劉猛得知有可能洗脫了殺人嫌疑,對著做出推論的賀穆蘭不住的磕頭,賀穆蘭輕輕移開,根本不接受他的謝禮。
    在離開劉家院子的時候,賀穆蘭走過劉家一雙兒女身旁,冷不防被劉家那個兒子吐了一口唾沫。
    劉家一雙兒女的眼睛裡全是仇恨和絕望,還有對未來的恐懼。
    他們可能不知道父親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但他們知道,因為她的一番話,也許今後他們的日子就將完全不同了。
    就在昨天,她還讓那小男孩免於挨打,他的眼淚和鼻涕都蹭在了她的懷裡,他的妹妹軟糯糯的對她說了聲“謝謝”。
    而今日,猶如仇人。
    “嘿小子,你干什麼呢!找揍啊!”花小弟吐的腿腳發軟,猛見到有小孩吐他姐姐唾沫,頓時腿也不軟了,頭也不痛了,精神一震就要開罵。
    “罷了,他只是害怕而已。”賀穆蘭看了看褲腿上的口水,神情有些復雜的上了馬。
    他只是害怕而已。
    他沒辦法憎恨自己的父親,他也沒有膽量和實力去憎恨鄉裡的強人劉猛,對於他來說,恨的最沒有成本、最沒有危險的,就是此刻對他們心中有抱歉,又明顯不是個壞人的自己了。
    在她辦案這麼多年中,這樣的事情見的太多太多,多到已經麻木。
    只是口水而已,她還被砸過雞蛋和磚頭呢。
    賀穆蘭上了馬,扭頭看著一群鄉民將劉於安的屍體搬上牛車,就如同搬著一個破麻袋、死豬一般的東西。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正是想要以死給自己辯護的人,告發了他自己。
    總有那麼一個時刻,賀穆蘭十分痛恨自己的職業,這是一份有時候完全和榮耀背道而馳的工作。即使她如今已經不再是法醫了,她的身體、她的記憶、她的口舌都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她卻還是會繼續條件反射。
    這是她的專長,她的領域。在自己的領域裡,她自信的如同神明一般。
    而真相卻有時候和正義無關,更和公道無關,僅僅只是真相而已。
    而有時候真相的剝開,帶來的卻是許多人的痛楚。
    她到底該不該繼續做下去了呢
    只是片刻後,賀穆蘭就把那份脆弱拋之腦後,把那聲疑問放回了心底。
    幾乎是每過一段時間,她就會這樣否定自己一次。
    但下一次,她還是會這麼做。
    “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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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嚇人木蘭

第三天。
    “招不招?”游縣令端坐於大堂之上,望著堂下被壓在地上的劉猛。
    “小民真的……”劉猛痛哭流涕,此刻他真是後悔了。
    “再打……”
    賀穆蘭無語的看著游縣令的升堂過程,被古代審案簡單粗暴到爆的辦法弄的啞口無言。
    也確實痛快。
    劉於安用自己的死誣陷劉猛沒有成功,但他卻成功的用自己的死驚起了人們對“劉猛謀奪家財”一案的注意。
    賀穆蘭作為曾經目睹過雙方爭執,也是最後一個和劉於安相處過的外人,也一同參與了堂審,不過她是證人,又曾經有過官職,得以站在堂上,看著劉猛受罪。
    升堂是要錄供的,賀穆蘭自然不會坑遠在邊關的花木蘭堂哥,所以端端正正的寫了“花木蘭”的名字,文書、縣吏看見這個名字都忍不住吃了一驚,而後竊竊私語。
    在賀穆蘭說完了她為何會去劉家,在劉家的所見所聞,以及劉於安對她訴過的苦後,游縣令又點了劉猛的家人、撮合劉猛租下劉於安田的鄉人來問。當年的中人已經搬離了劉家集,找他回來還要幾天,但游縣令十記臀杖對著劉猛下去,劉猛還是交代了當初給他寫文書的那個讀書人住的地方。
    這下幾樣證據其實已經全了,撮合兩家的鄉人最初是好意,誰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連劉於安都死了,當下他自然是老老實實的說了當年是建議死者的父親把田租於劉猛家種的。
    但凡讀書人最討厭招惹是非官司,這裡又不能科舉,當官當吏全靠推舉,最重名聲,很少有識字的學問人,願意為不認識的人寫這種可能會引起糾紛的文書,所以能給劉猛寫文書的就那麼幾個,他一交代是妻子的舅家人寫的,頓時堂外聽審的鄉紳宿老齊齊“喔”了起來。
    ‘這貨絕壁是故意的!’
    賀穆蘭看著游縣令不停的問著劉猛一些旁枝末節的小問題,只要劉猛說不清楚或者稍有遲疑,就叫堂下皂隸行杖,心中忍不住好笑。
    想不到這縣令也是個嫉惡如仇的,雖然不會枉判命案,但狠狠的讓這種惡人吃個苦頭卻是可以的。
    由於證據基本齊全,劉猛前前後後挨了幾十下臀杖,即使他是個強壯的漢子也受不住了,後來幾乎是游縣令問什麼說什麼,連遲疑一下都不敢。
    古代的法律只有“律”,“例”和“判”多掌握在地方官手裡,也就是說,如何判,如何量刑,是審判的官員在律法的基礎上根據自己的經驗和好惡來的。
    游縣令是徹頭徹尾的古代人,行事風格就是古代官員的作風。他年幼喪父,雖是出身高門旁支,但家境卻是貧寒的,小時候也靠宗族接濟長大。
    他最恨這種欺壓孤苦之人,加上又可憐劉家的一雙兒女,便把劉於安重重的判了,引起堂審外的觀者陣陣叫好。
    劉猛謀奪他人家產,被判發配邊關修葺城牆,每年需服苦役二百七十天。除了當庭銷毀假地契,還田與劉家外,游縣令還判定賠償劉猛家的家產一半沒入族中,由族中承擔起撫養劉家兩個孩子,以及以後的嫁娶,撫養到成年後,這筆家產歸於族中撫養老幼孤苦之用。
    有這麼個定判,劉家集人人都會爭著撫養劉家遺留下來的兩個孩子了。
    後面的沖沒家產屬於游縣令因為同情而為劉猛加的刑。
    只是這刑加的人人痛快,沒有一個提出質疑,可謂“人性化”到了極點。
    劉於安終是要回了自家的田地,以一種令人唏噓的方式。
    而賀穆蘭得以用參與者的形式目睹了一場古代的官司。
    “偵查”、“刑訊”、“搜索證人和證物”、“審問”、“定案”、“執行”……古代的縣府衙門幾乎是公檢法於一身,這也讓賀穆蘭對這古代的衙門十分佩服。
    這時候一個案子會不會冤判,能不能判好,全看主官昏不昏聵了。
    這游縣令明顯是一位富有同情心,但是卻不矯枉過正,又有著自己智慧的年輕人,賀穆蘭對他很是欣賞。
    只可惜大概是為了避嫌,游縣令沒有怎麼和賀穆蘭溝通,而他雖然用的是賀穆蘭的那一套驗屍報告和結論來審問結案了“劉於安自殺案”,卻也沒有在卷宗和案子中提到任何和“花木蘭”有關的東西。
    漢人比鮮卑人更注重女子這方面的操守,自秦漢以來,仵作全是賤籍,沒人自甘下賤去學這些東西或把這個作為得意事的。
    游縣令這般做是為了保護花木蘭,所以賀穆蘭領了這份情。
    案子很輕易的結了,賀穆蘭和花小弟前後在虞城待了五六天,游縣令考慮到他們是鮮卑人士,花木蘭身份又特殊,便沒有在審案期間讓他們和其他證人一起住在府衙,而是安排住在了此地頭人的家裡。
    因為花小弟平日裡要負責養馬和種軍田,很少來虞城,回去之前,賀穆蘭便和花小弟在這裡的集市逛了逛,買了一些蔬菜的種子和鹽之類的東西回鄉。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出門沒帶什麼東西,北魏初年是沒有銅錢流通的,最後付款是全靠賀穆蘭幾條棉布手帕以及身上一些小玩意。
    要不要告訴他們那個自己已經擦過嘴擦過汗了?
    算了,還是別說了。
    回鄉的路上,花小弟狀態有些不太對勁。
    賀穆蘭雖然不是花小弟的姐姐,和花小弟也沒怎麼相處過,但花小弟平日裡為她跑前跑後,端茶遞水,每天灌滿水缸燒好熱水,她再怎麼冷,也沒法對他熟視無睹。
    所以賀穆蘭開了口:
    “小弟……”
    花木托像是被賀穆蘭出聲嚇了一跳似的,在馬上滑了一下,又幾乎是立刻晃了晃端正了身子,繼續控韁向前。
    馬術和馬上的反應真不錯,不愧是一直在養馬的年輕人。
    賀穆蘭心中贊賞花家小弟的騎術,接著說:
    “你到底想問我什麼?說吧。”
    一直猶豫不定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是便秘又像是要腹瀉。
    她都問了他幾次是不是內急要停一下了,結果他說不是,那就一定是腹中有話。
    花小弟一副突然陷入苦惱的表情,像是有什麼不該被發現的事被發現了,又像是欣喜於自己的姐姐發現了他的情緒。
    就在花小弟一臉“便秘通暢”或“腹瀉的真干淨啊”的表情過去後,他很小聲的說:
    “阿姊,為什麼你會知道怎麼看死人的傷口呢?”
    若是打仗的話,殺了便是,不需要驗傷吧?
    難道她也曾經常遇見各種謀殺和自殺的情況嗎?
    聽說柔然的探子很多,軍中也有不少柔然的奸細。柔然人和鮮卑人長得差不多,難道是姐姐也遇見過這些壞人嗎?
    很遺憾的是,賀穆蘭無法回答花小弟的這個問題。
    所以她沉默了一下,然後自己也不確定的開口:
    “大概是,因為見的比較多?”
    花木蘭見過的死人一定也不少,畢竟打了十二年仗啊。這麼說應該沒錯吧。
    花小弟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慘白到賀穆蘭使勁在心底詢問自己說的回答真的有這麼可怕嗎?
    花家這個男丁似乎很怕死屍。
    一個軍戶家的孩子怕死人,這簡直就是最大的缺點了。
    從虞城回營郭鄉的路變得十分安靜,花小弟似乎還一直沉溺於“可怕的話”裡,無限的想象了起來,以至於他們回到了家,袁氏看到了兒子不太好的臉色,急忙上下到處看。
    “怎麼了怎麼了!我一看你們走了這麼多天,又有頭人的人回來要我們收拾衣服,我就覺得不好,你們的阿爺也是日日都在門口等著,後悔自己讓木托也跟去了……”
    袁氏話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的有問題,聽起來好像覺得他們家人更重視花小弟似的,心中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己的女兒“花木蘭”。
    賀穆蘭並沒有露出受傷的表情,反倒是笑著安慰袁氏:“沒有的事,游縣令是個好官,案子斷的很清楚。小弟可能有些認床,休息的不太好,是吧?”
    她才不會告訴他的父母,自己驕傲的兒子是個看見屍體吐得膽汁都出來的家伙呢!
    呵呵,便宜小弟啊,感激於你“姐姐”的善解人意吧!
    花木托一愣,不停的點著頭。
    袁氏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知道是松氣女兒沒有在意她的話,還是松氣於花木托沒有吃苦。
    賀穆蘭不是真的花木蘭,自然是不會受傷的。而且她家裡就是更偏疼年幼的自己而不是身為男丁的哥哥,所以對於花家更擔心年幼的花小弟並沒有什麼太大感觸。
    父母真的想一碗水端平是很難的,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端看自己怎麼選擇。人心都是肉長的,誰說他們就不關心花木蘭了?
    只不過花木蘭離家十二載,他們對花小弟相處的更親密,對花木蘭變得有些客氣了而已。
    花父坐在門邊的一個小石墩上,只知道不停的說“回來就好”,“沒事就好”,賀穆蘭鼻中不知道為什麼一酸,眼眶也紅了起來。
    她自己的父親是個老警察,其實也是花父這樣的性格,一面自豪與全家都在公安系統擔負著沉重的社會責任,一面又擔心與她和哥哥的安全,每次他們辦完案子回家,他都要等上很久,反復念叨著“回來就好”。
    她有些想家了。
    一旁的抱著兩歲女兒的房氏一改平日見自己的那種郁色,從屋子裡匆匆抱著孩子上來,沒有先看看自己丈夫好不好,反倒把她全身上下瞧了一遍,口中念叨著“謝天謝地”,又把她懷裡的兩歲女兒遞給花小弟,和他絮叨他不在家時,自己在家裡種菜喂馬多辛苦。
    等花小弟從懷裡掏出一盒集市上買的新胭脂時,她立刻收起了埋怨,笑了起來。
    這讓賀穆蘭開始觸摸到房氏的另一面。
    屬於她這個年紀、還擁有少女之心的一面。
    大家都是好人呢。
    也許正是這樣平凡又有些絮叨的生活,才讓那位叱吒戰場的女英雄最終選擇了回鄉吧。
    花木蘭要的是這樣的生活。
    她為什麼一直要為花木蘭可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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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9 19:32:30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求親木蘭

太可惜了!
    花木蘭不當官簡直是太可惜了!
    花木蘭為什麼要選擇還鄉呢!
    愚民!迷信!毫無道理!
    花家就不該移居南方的營郭鄉,而是該留在懷朔!
    聽聽,聽聽,現在外面傳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涵養不夠,好想去揍人啊!
    隔壁劉家集的案子因為具有故事性、傳播性,又涉及劉家集的強人劉猛、村中唯一會寫字的讀書人,一下子變成了十裡八鄉村夫村婦們討論的熱點,簡直就和“鄉村頭版頭條”差不多了。
    劉於安被人們形容成一個性格剛烈,求助無門,揣著一把刀上門想宰了劉猛,卻最終只是自盡死在他家院子裡的良善老實人。而劉猛曾經帶著棍棒想要揍劉家的一雙兒女更被人唾棄了無數回,簡直就變成了戲本裡常有的那種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的那種惡霸。
    聽說劉猛家五服內的親戚如今都出不了門,出門就被啐,這家的姑娘以後肯定是嫁不出去了,男孩以後也不好娶老婆,說不定時間久了,整家搬遷都有可能。
    在這個時代,名聲沒了,家中又沒有了頂門柱的漢子,就代表無法立足,什麼都沒了。
    更何況他家還有謀奪他人家財、逼死人、毆打小孩的惡行。
    賀穆蘭對這些傳聞持無所謂態度,反正這是劉猛惡有惡報,他當初敢做,就該想過如果東窗事發是個什麼情形。
    但他們不該最後講到花木蘭頭上來。
    對於花木蘭此人,此地的百姓是既尊敬又好奇,然後還有很多是不以為然的。
    對他們這些位處大魏南方,不囤重兵,也很少被邊關柔然等部落掠邊的腹地鄉民來說,花木蘭“代父從軍”的故事既陌生又有故事性,所以大家都愛在背後談論這個“卸甲歸田”的花木蘭。
    他們熱切的談論她的身材、她的樣貌、她的勇猛,以及她的豐厚身家等等的一切。
    此次死掉的劉於安曾經向花木蘭求過親,又被花家人拒絕的消息被傳了出來。最近最新鮮的“新聞”和曾經最火爆的故事結合在一起,幾乎是以病毒般的速度又一次把花木蘭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所謂人言似虎,一點都不假。
    傳言傳了一圈後,變成了花木蘭天生克夫命,只是在說媒階段劉家郎就慘死,渾然忘了向花木蘭求親的不止一個,其他人都活的好好的。
    而花木蘭的堂兄親上劉家拒絕親事,也成了她不近人情嫌貧愛富的一個證明。
    人人都愛說起劉於安與花木蘭的愛恨情仇,卻沒人考慮這事的真實性,也不願意少一些憤怒和義憤填膺,多一些思考。
    之前花木蘭就已經是梁郡的焦點了,如今更是讓人難堪。
    此時婦女的地位比後世宋代之後要高的多,但朝廷和戰場一直還是男人的地盤,花木蘭雖然值得讓人尊敬,但畢竟代表了一種脫離主流的“離經叛道”。
    好在花木蘭是鮮卑和漢人混血,鮮卑女子平日裡拋頭露面是非常正常的,也曾有過鮮卑女子代替死去的丈夫掌兵的事情,所以當地的漢人有時候會說起她從軍的經歷,卻從來不拿這段經歷說事。
    鮮卑人和漢人在制度上畢竟有別,鄉人們只是嘴裡說說花木蘭的身材什麼的自然沒問題,但你若說她參軍保家衛國不對,或是替父從軍不對,說不定被哪個當官聽到了,就會上綱上線到覺得漢人對鮮卑掌兵權有意見,或是對世代罔替的府兵制有意見,引起災禍。
    所以他們都明確贊同花木蘭的英勇和守衛家國的行為,但他們不聊這個,他們聊得是她的一切其他方面,尤其是“虎背熊腰貌丑膚黑和男人廝混在一起十二年如今都嫁不出去估計年紀太大也生不出孩子”這方面的東西。
    這些男人似乎覺得通過這種“閒聊”,就好凸顯女人即使再有能力,最後還是落個落寞下場的結局,以及男人就該干男人的事女人就該做女人的活一類的論點。
    好像再這樣說一說,他們沒有也上前線為抵御柔然盡一份力的事實就有了合理的理由,而要是去了就有更加完美的結局似的。
    你看,女人都能當個將軍了,我去了還不撈個元帥當當……
    媽蛋!
    花木蘭一個人能挑十個你們這樣的“元帥”好不好!
    你們這些戰斗力只有負五被惡犬都能追的滿村跑連耙子都揮不動的渣!
    “阿姊,你別生氣。那些都是閒漢潑婦,就是嘴碎,管不住的。和他們生氣,是拿自己過不去。”花木托手足無措的看著賀穆蘭,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他和姐姐今早去周邊的集市給馬買豆料,他姐向來喜歡在集市裡亂逛,買一些奇怪的東西,等他們逛完一圈回來,聽到街頭巷尾那些閒言閒語,他姐已經氣得不行了。
    賀穆蘭聽到他們的話,便知道之前花木蘭剛剛回鄉時,他們就已經肯定把她作為談資說過一次了。
    她不知道花木蘭當時情緒如何,因為她的腦海裡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也許花木蘭是真的不在乎,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也許花木蘭是刻意忘卻,不讓它動搖自己的情緒……
    無論是哪一種,花木蘭都實在是個堅強的人。
    賀穆蘭是從內心裡感激花木蘭的。對比現代的生活來說,她如今穿越過來的生存狀態當然不完美。她沒有工作、沒有目標、沒有相熟的朋友親人,若不是這裡的皇帝實在慷慨,在她辭卻官職以後賞賜了不少東西,怕是她連財物都沒有多少。
    打了這麼多年仗,卻是孑然一身,只能說她是淡泊名利或另有隱情的。
    但賀穆蘭依舊滿心裡感激原身的主人,因為即使是這樣的生活,她也是得來不易的。若她不是穿成“花木蘭”,她也許過的是沒有遺產繼承權、不能接受教育、不能隨意拋頭露面、必須接受丈夫的妻妾或者自己就成為妾室,然後過著一輩子不停的懷孕和生孩子的日子。
    如今她能夠得以穿著男裝行走鄉間,能夠堂堂正正站在任何地方包括縣府的大堂。
    她的膝蓋不必輕易的為誰彎曲,她的武力足以保證自己不會輕易受到傷害……
    這都是花木蘭留給她的寶貴財富。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要成為“女英雄”,但至少要理解。
    千百年來,女性將軍和“女英雄”寥寥可數,但正是這些偉大的女性為無數女人豎立起了一面旗幟,讓所有女人為女人應有的自由和強大而驕傲,並且朝著更幸福更自由的方向努力。
    這些逆著時代而行的女人們,是真正的斗士。
    那些懦弱的閒漢們如何讓丑化花木蘭,賀穆蘭尚且能夠理解,可是跟著一起應和的女人們,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心理。
    對於花木蘭這樣的人,至少應該表示認同或不予評論,而不是跟著添油加醋,亂傳謠言,這才是作為一個同性該有的禮貌和教養。
    賀穆蘭的心痛不會有人懂,因為她並不來自於這個時代,也不願意屈從與這個時代。
    這就決定了以身代之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為她的偶像花木蘭,為無數“女英雄”在當年可能遭遇的可怕事情而痛苦。
    賀穆蘭情緒不好,花父的頭也低的很沉。鮮卑的府兵世襲罔替,子孫除了當兵沒有任何出路,也不給任何出路。是他的出身造成了自家女兒如今的處境,對於這位沉默了十幾年的老校尉來說,他的沉默便是最大的痛楚。
    花母也沒有開口說什麼,這位溫良的女人面對著牆壁,只知道抹眼淚。當年花木蘭替父從軍,她其實隱隱是松了口氣的,這是松的這口氣折磨了她十幾年。
    花木蘭畢竟也是她的女兒,這麼多年來若說不愧疚不難過,那一定是假的。
    屋子裡的氣氛極其沉悶,凝重的似乎像是有某種無法流動的物質在其中,閉塞住了所有人的眼耳口鼻。
    花木蘭如今已經成了全家最重要的主心骨,無論是想讓她找個終身,還是憂慮她沒有孩子,都是因為全家都希望將許多年來花木蘭失去的東西彌補給她,希望她未來能過的幸福。
    所以她快樂,他們快樂;她難過,他們統統都難過。
    就在屋子裡的氣氛已經壓抑到袁氏想要跑的時候,抱著孩子的房氏和幾個鄉人突然進了屋子,一臉驚慌失措的地說道:
    “花將軍,花老漢,突然有一隊人馬進了鄉裡,朝著我們村過來!他們騎著馬,駕著車,四處問花木蘭將軍住在哪兒……”
    賀穆蘭一愣。
    哈?
    找花木蘭的?
    尋仇?報恩?還是送禮?
    賀穆蘭剛剛還在又氣又悲,被這些鄉人一說,立刻分散了注意。
    花父皺著眉頭,開口吐出一大串話:“是漢人打扮還是我們鮮卑人打扮?可有甲胄武器在身?是軍馬還是良馬?幾橫幾列多少人?駕的車是馬車還是牛車?”
    那來報訊的幾個鄉人被問的滿臉是汗,就連花小弟和花木蘭都有些意外的看向這個平日裡默不作聲的老人。
    “鮮卑人漢人都有……穿著甲胄,武器,有武器嗎?”一個鄉人問同伴。
    “好像沒看見,有劍吧?”他也不確定。
    “那是軍馬還是良馬?”
    “屁股後面有烙印,是騸馬吧?”
    “軍馬?是軍馬吧?那麼雄壯的駿馬……”
    “是馬車不是牛車!”
    聽到鄉人們的話,花父的眉頭蹙的更緊了。
    “是哪些兔崽子,把運送輜重的車騎弄出來了!”
    “阿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說話間,忽然屋外傳來群馬奔策之聲。
    花家本村少有的養馬人家,住的較為偏僻,前後都有跑馬之地,土地平整,所以馬蹄踏在地上的聲音極為明顯。
    屋後花木蘭的愛騎“越影”突然仰天長嘶,繼而帶的後院馬廄中的駿馬齊齊嘶叫,猶如某種不可預見的征兆一般。
    花家一家和報訊的鄉人連忙互相攜扶著出門,賀穆蘭從未聽過這般整齊劃一的馬蹄聲,當下打起簾子,率先出門。
    只聽一陣如雷般的馬蹄聲過後,又有不停的馭馬之聲傳來,在離花家十丈遠的地方,眾騎士齊齊放慢了馬速,幾乎以一種朝拜一般的姿態控韁而行。
    騎士後面圍著許多過來看熱鬧的鄉人,卻不見馬車,想來已經被甩在了後面。
    咦嘻嘻嘻嘻……
    越影疾奔兩步,從馬廄裡騰空而起越過馬欄,如疾風般朝著屋外而去。
    來到花家門口的騎手全部是一身玄色薄氈大氅,做將士打扮的人裡面都穿著北魏的玄色軍服。為首之人穿著一件耀眼的明光鎧,頭上豎著銀冠。
    但見人似虎,馬如龍,人既矯健,馬亦雄峻,每一匹馬都是高頭長腿,神駿非凡。
    越影一奔出前院,立刻沖到馬群裡,和眾馬貼首貼耳。
    來者一共是十四騎,一到花家門口立即下馬,朝著呆住的賀穆蘭走來。
    他們人數雖不多,但個個身強體壯,賀穆蘭身高一米七幾,這些男兒沒有誰身高亞於賀穆蘭,而且氣勢之壯,似有千軍一般。
    十四人見到花木蘭又恢復了男子打扮,眼神中都是喜色,為首那穿著明光鎧的將軍從一群騎士中走出,鐵靴著地發出“鏘鏘鏘”的聲音,引得一干人等忍不住側目與他。
    只見這個英偉的男子徑直走到人前的賀穆蘭面前單膝跪下,行了個半禮,高聲喝道:
    “末將獨孤諾,聽聞花將軍招婿,前來求娶!”
    獨孤諾一聲呼喊,身後十三騎士齊刷刷行了軍禮,跪地求親:
    “末將等六鎮羽林郎/羽林將,聽聞花將軍招婿,前來求娶!”
    旁觀的人群中抽氣聲不斷傳出,花父更是熱淚縱橫。
    一旁的房氏一邊哄著孩子不要害怕,一邊激動的整個人都在顫抖。
    這才是花木蘭!
    這才是她想象中的花木蘭應該有的生活啊!
    這一十四將士人人身高八尺有余,形容舉止有度,容貌英俊有儀,且身具英霸之氣,渾然不似常人。間或幾個漢人騎士未著甲胄,明顯也是強宗子弟或一方高門出身,衣冠配飾之華美精致,簡直閃瞎鄉人的眼睛。
    賀穆蘭先前還以為是花木蘭的舊日袍澤來拜訪的,這一看下去,除了最前面的小將曾是和她並肩作戰過的戰友,鮮卑的貴族將士獨孤諾,後面那一十三人全不識得。
    原來不是尋仇也不是報恩,竟是給花木蘭撐場子來了。
    賀穆蘭啼笑皆非,扶起了為首的獨孤諾,搖了搖頭。
    “乖,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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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9 19:32:55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磨刀小弟

獨孤諾見花木蘭來扶他,竟不像普通人那樣直接起身或虛虛而起,居然舉起雙臂護住了自己的頭臉,倒讓賀穆蘭伸出去一半的手突然僵住。
    蝦米情況?
    她就是想伸手扶他一下啊。
    獨孤諾身後頓時噗嗤噗嗤聲不絕,發出笑聲的大多是穿著甲胄的鮮卑將士。獨孤諾大概也意識到自己丟臉了,當下放下雙手,一整臉色。
    “花將軍,末將是真心求娶!”
    賀穆蘭腦海裡花木蘭的記憶片段全是破的,不見到某個熟悉場景什麼都回憶不起來。
    這獨孤諾和花木蘭並非同軍的袍澤,而是魏帝拓跋燾當年親征柔然的時候,曾與花木蘭並肩戰斗過,大概還有些什麼往事,反正賀穆蘭是翻不到。
    花木蘭應該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記憶。
    但這獨孤諾看起來應該有二十七八了,這年紀沒有娶妻實在是很少,鮮卑男多女少,娶親比漢人晚的多,但也沒有二十七八還未成婚的,所以她極小聲問他:“那你妻子怎麼辦?”
    獨孤諾聽到此句,立刻喜的連連點頭。
    “花將軍,末將妻子嫌在下無趣,去年就自請和離,回了族中了!”
    呃……鮮卑人還真開放,女人地位真高。
    還能老婆嫌棄丈夫,離婚回家的。
    話說他被老婆甩了這麼高興是為什麼?
    他老婆很難看?
    “好了別鬧了,你是哪兒得來的消息跑過來求親?還……還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來……”賀穆蘭見外面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忍不住頭皮一陣發麻。
    “你們也別在那裡跪著了,跟我進去說話。”
    “是!”
    仿佛對眾人的刺激還不夠似的,獨孤諾和十三騎士帶來的馬車終於被雜胡的力士趕到了花家門口。馬車上放著鮮亮的綾羅,整張的漂亮毛皮,還有像是雲彩一樣的織錦、一箱一箱的東西。
    這些鄉人一年到頭見的最多的是麻布,有些人家能看到一尺絲綢都恨不得傳家,此刻見到這麼多貴重的布帛就和破爛一樣堆在車上,頓時紛紛表示心髒有些承受不了。
    馬車後跟著四匹白色的神駿,全身上下無一絲雜毛,鮮卑人視白馬為吉物,這四匹馬行動間金光閃閃,等走到近處時,鄉人們仔細一看,卻見每匹馬的蹄鐵竟是黃金打就,頓時嘖嘖稱奇,恨不得家中也有個花木蘭一樣的女兒,嫁了出去才好。
    雜胡是北魏各地征戰後征服的異族部落之民,大多充為了力士和奴隸。這些胡人有些生於北方冰天雪地之處,身材高大,體格粗壯,全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氣。
    這些身材高大的雜胡力士們將馬車趕到花家院中,愣是把可以跑馬的院子擠的狹小起來。花父一看果然是軍中押運輜重的車騎隊伍被拉出來運了東西,頓時又是氣又是欣慰。
    氣的是他們胡亂用了軍中的車駕,欣慰的是管著輜重車駕的乃是一軍的“車騎將軍”,車騎將軍品階不低,若要用這些馬車,必定是經過車騎將軍同意的。他家女兒竟然引的上官為她破例,可見她在軍中的聲威和名望。
    對於一個老軍人來說,除了花木蘭不是男人這一點他十分可惜,她已經滿足了花弧對子孫後代最高的期望了。
    以身高馬大的獨孤諾為首,十四人魚貫而入。花家的堂屋不小,這一群人擠進去,居然連坐下的地方都沒有。
    因為居於一室,賀穆蘭更是感受到這群人的壓迫感有多強。
    她久在警隊,也經常接觸體格健壯的刑警和武警們,可如今面前這麼多男人中有不少是鮮卑男子。鮮卑人是一個復雜的群體,屬於血統已經混的亂七八糟的多元種群,這一屋子男人中,有高鼻深目的中亞人種,也有高車血統的黃頭發眼睛蒼綠的白種人,皮膚麥色相貌英挺的漢子也有幾個。
    一時間,一屋子異域帥哥、漢人儒雅帥哥、軍中彪悍帥哥站在一起,晃得賀穆蘭幾乎睜不開眼,張了幾下嘴,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花木蘭在軍中到底怎麼過了那十二年的?
    還是她比較倒霉,遇見的戰友都是歪瓜裂棗,所以一點都不心動?
    花父和花母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好,房氏的女兒早被嚇得哇哇大哭,愣是房氏再想看熱鬧,也只能抱著女兒離開堂屋,去隔壁臥房哄孩子。
    有朋從遠方來,尚能飯否?
    花家小弟一臉呆滯的走出屋子,在心中算著這十四個大漢加外面的雜胡力士要吃掉他家多少只豬多少只羊。
    他家種的糧食是要交給軍中的啊!
    這二十多人的飯怎麼做啊!
    他們來求親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會給別人家帶來很大的麻煩嘛!
    沒事長那麼高干什麼,吃的都比別人多!
    身高剛剛七尺的花家小弟嘀嘀咕咕的去磨刀了。
    獨孤諾聽著外面嘩啦嘩啦的磨刀聲,一陣陣的牙疼菊緊。
    虎賁軍和鷹揚軍中無人不知花木蘭的武力,當年她主持練兵的時候,無數軍中大好男兒被她揍得哭爹喊娘……
    現在一見花家的親人,個個都一副樸實厚道之象,他剛在心中稱贊下花將軍原來是家中變異的那個,原來不是一家子凶器,這花家看起來最不起眼的瘦弱小弟就去磨刀了。
    是給他們下馬威嗎?
    是想告訴他們想娶他姐姐就得做好被抹脖子的准備嗎?
    賀穆蘭也被院中一陣嘩啦嘩啦的磨刀聲弄的雞皮疙瘩直起,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了。
    再一看,花父已經挨個握著人家羽林郎的手問他是哪個部族出身,哪個麾下當值,入伍幾年,上沒上過陣,甚至開始排資論輩算起他們的上司是不是和他一起當的兵,賀穆蘭扶額而立,簡直無語凝噎。
    喂喂喂,不是跟您老人家求親好嘛,你在那追憶往昔干神馬!
    “我家堂屋小了點,而且我阿母膽小,罷了,你們還是和我去我那邊屋子吧。”賀穆蘭覺得留他們在這邊就是個錯誤,又掀了簾子,帶他們去她的高瓦房。
    因為花木蘭比尋常男子還高些,那邊的屋子修的很是寬敞。
    路過院中的時候,一群將士齊刷刷看向正在磨刀的花木托,直盯得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哆嗦。
    “阿弟,你在做什麼呢?”賀穆蘭忍不住還是問了。
    “磨刀,殺豬,款待客人。”
    眾人聞言心中一松,獨孤諾更是帶著爽朗的笑意說道:“花家小弟不要客氣,我們這次來隨身都帶了干糧,不必麻煩……”
    “那太好了……”
    花小弟聞言一喜,家中豬羊都是他養的,一年養到頭好不容易養肥點,就等著年底開殺,這才初冬,殺了可惜。
    他聽了獨孤諾的話剛准備丟刀,從屋中走到門口戀戀不捨的花父叫道:“有客人來,哪有吃干糧的道理。我們家雖不富裕,管飽還是可以的。”
    有熱羹熱飯吃,誰願意啃干糧?聽到花父的話,十四騎士頓時笑容滿臉,先謝過花老漢的熱情好客,又看著花小弟,不住的說“有勞了”。
    這些軍中漢子,竟然各個都是厚臉皮!
    笑臉僵在臉上的花小弟,和剛剛哄好女兒准備去湯灶燒水的房氏,見此情景都恨不得捶地大哭一頓才好。
    這……
    這麼多人的飯,家裡沒這麼大的鍋啊!
    賀穆蘭的屋子要大的多,而且陳設簡單,堂屋裡除了幾個賀穆蘭請人做的小板凳以外,連案幾都只有一個。
    十四騎士在門口脫了靴子,進屋席地而坐,好奇的到處打量。
    可以看出,在這些人的眼裡,對花木蘭的生存環境十分不滿,尤其是幾個衣飾華美的高門子弟,除了看到凳子稍微多打量了一眼,那表情中全都是“啊呀我擦這屋子真的是花木蘭住的嗎我沒看錯吧”的表情。
    賀穆蘭在他們面前坐下,開始發聲詢問:
    “我已卸甲歸田,舊日的袍澤和戰友卻依舊還在軍中效力。我曾囑咐過無事不要來鄉間找我,好好保家衛國才是正理,你們是從哪兒得來的流言,又為何弄出這麼大陣仗來找我?”
    賀穆蘭是在三十歲的時候卸甲歸田的。她是軍中少有的“退役”的這麼早的將軍,她的戰友都不是女人,擊退柔然自然是論功行賞,各個高升的高升,轉文職的轉文職,在六鎮或邊軍中有了很好的前程。
    如今他們、包括獨孤諾,要麼在魏帝身邊當宿衛,要麼應該鎮守邊關,這麼興師動眾弄了一票子帥哥來,肯定是有所預謀的。
    她才不相信鮮卑軍中隨便抓幾個人都是這個水平呢!
    要真是每個都帥成這樣,體格魁梧修長成這樣,氣度好成這樣,軍中早就到處是女扮男裝的女人了,還輪的到她當什麼“女英雄”!
    “花將軍,風言風語剛傳出來的時候,花克虎參將就收到了家信。但因為當時您似乎不以為意,弟兄們也就沒過來給您添亂。”獨孤諾豎著眉頭說道,“可是後來越傳越過分,甚至連此地的頭人都寫了信傳入京中,這下子弟兄們就坐不住了。”
    他一指身後十三騎士。
    “這些人都是六鎮貴族之後,也有漢人高門之子,均是仰慕花將軍的人品武功,真心實意前來求娶的。”
    “我並沒有用武力相迫,我也沒那本事強迫他們,所以花將軍……”
    咦?
    見賀穆蘭似笑非笑的看他,獨孤諾立刻意識到她笑什麼,當即炸毛地叫喚起來:“我我我我當然也是真心的!我現在也無妻!”
    “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會有不嫌你無趣的妻子的。”
    賀穆蘭笑瞇瞇地送上一張好人卡。
    她不好人夫啊。
    十三騎士聞言笑了起來,獨孤諾面紅耳赤,瞪著背後的羽林郎們。
    “笑笑笑,笑成花兒花將軍就能看上你們不成!花將軍不要我,肯定也不要你們!”
    “噗,獨孤將軍,就算不要我們,也是先不要你的哇。”
    “就是就是,我們好歹沒有娶妻,發妻沒跑啊。”
    “人說‘人有五長,必有一短’。獨孤將軍,你是不是哪裡短了點,所以嫂夫人不要你,和離回家了?”
    “滾!”
    因為賀穆蘭一身男裝,說話又幽默風趣,這些人先前的緊張一下子就飛了,氣氛也愉快了起來,連些葷段子都敢開了。
    賀穆蘭眉目含笑,仿佛回到了過去和一群警隊好友坐在一起打趣的時候。
    但只是一會兒,賀穆蘭就笑不出來了。
    獨孤諾先察覺到賀穆蘭臉色不對,連忙關心的問她:
    “花將軍,怎麼了?”
    賀穆蘭聳了聳鼻子,確定自己沒有聞錯,便指了指門口的靴子,挑眉道:
    “那什麼……在我家沒這麼多規矩……”
    “你們還是先把鞋履穿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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