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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姒錦 -【御寵醫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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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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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16-3-26 01:35 編輯

御寵醫妃(出版名:《且把年華贈天下》)作者:姒錦

內容簡介】:

  她是二十一世紀特戰隊驚才絕艷的女軍醫。

  他是大晏朝手握重兵不近女色的高冷王爺。

  一朝穿越,當她遇見他——!

  他誆她錢,親她嘴,阻她路,還要來占她身,她該如何處置他?

  她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一輩子禍害他,將山河踩在腳下。

  *

  腹黑高冷悶騷男vs醫術無雙痞子女。

  入錯房,嫁對郎,乾綱獨斷一雙人。


  *

  【一句話簡介】:這是一個穿越女妙手回春、玩轉美男、拆穿陰謀陽謀的復仇之旅。也是一個在古人碗里搶飯吃的現代女,勾搭個酷拽狂帥屌炸天的腹黑王爺,再一起金戈鐵馬共享皇圖霸業的愛情故事。

  *

  【搞笑小劇場】

  「王爺,我們做朋友一起去禦敵吧?」

  「不用。」某男很冷漠。

  「王爺,我們做朋友一起奪儲位吧?」

  「不行!」某男很傲嬌。

  「王爺,我們做朋友一起打天下吧?」

  「不需要!」某男很嚴肅。

  「王爺,我們做夫妻一起睏覺吧?」

  「好。」某男終于挑了下眉頭。

  她咬牙切齒,「老狐狸,你想算計我?行,做我男人你且記好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不許看別的女人,不許想別的女人,不許碰別的女人,你這從頭到腳,哪怕一根頭髮絲兒都屬于我。否則……」

  「否則如何?」

  「王爺,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

  【注①】:本文作者很逗逼,從來只寫一對一。

  【注②】:寵溺無限接地氣,架得很空莫考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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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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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丑奴兒  第001章 穿越了?

    夏初七從沒有想過,會在那天穿越了。

    更沒想過,還穿成了一個傷風敗俗的女人。當她被人捆了雙腳像個僵硬的屍体一樣從祠堂里拖出來丟在稀泥地上時,睜開眼睛,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痛!

    渾身都在痛!

    “夏草,你個小娼婦儿,老娘撕了你的皮。”

    破舊古朴的祠堂外頭,擠滿了穿著粗布衣衫梳著發髻的古裝村民在看熱鬧。那叉著七八個月孕婦腰的年輕女人,衣裳炫麗,釵環滿頭,罵咧聲儿卻十分粗俗高亢——

    “不要臉的賤小淫儿,癩疙寶想吃天鵝肉,還敢觍著臉來勾搭我家蘭秀才,你攀得上嗎你?沉河都便宜你了,活該賣到窯子里去千人騎万人跨……”

    夏初七驚愕得久久沒法儿回神。

    這也太不科學了!

    她好端端一名紅刺特戰隊的中尉女軍醫,不過在相親了99+1次不成功之后,找朋友占色批了一個八字問姻緣,又缺德地搶了她家一面桃木雕花的古董小鏡來“添桃花”,怎麼莫名其妙就穿了?

    “轉世桃花,鳳命難續”——這是占色給她批的八個字。

    鳳命?狗屁的鳳命!

    即沒有養眼的阿哥,也沒有帥氣的龍子龍孫,虧得她一肚子的宮斗技巧、宅斗秘籍,結果卻穿在這個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封建農村,難不成老天成心讓她玩……村斗?

    算了,好女不吃眼前虧!

    醞釀了一下,她擠出僵硬的笑臉儿,牙齒在冷風里咯咯作響。

    “我說,各,各位,冷靜點儿,聽我說——”

    “說個囚根子!再多一句,老娘就縫上你這騷蹄子的嘴!……你几個過來,給我往死里打!”

    范氏哪肯善罷甘休?

    仗著他爹是清崗縣令,雖說只是個小妾生的庶出女儿,在村子里也向來橫行霸道,氣焰猖獗,即便這事不合理不合法又能如何?罵咧聲中,几個橫眉綠眼的婦人,抓了夏初七的頭發就往死里踹,痛得她五髒俱裂……

    “嗚,不要打我家草儿——”

    這時,一個大塊頭男人擠進了人群,抹著淚扯開了几個打罵的婦人,“噗嗵”一聲重重跪下,護在了她面前。

    “族公饒命!我草儿是好人,她冤枉,她是好人!”

    “蘭大傻子,做綠王八你不虧心啊?瞧你撿回來的小娼婦,我呸!”

    “求求你們了!拉我去沉河吧,嗚,范家嫂子,饒過我草儿罷!”

    “你個臭傻子,還不滾開——”

    看著不停在泥地里磕頭的傻大個儿,聽著周圍不太和諧的雜亂聲音,夏初七不由得怒火中燒。

    可惜,哪怕她前身的本事再大,這副倒霉催的身子骨卻實在虛得不行。

    雙拳難敵四手,如何脫得了身?

    很快,在几個婦人的大力拉扯踢踹下,她被塞進了臭氣熏天的竹編豬籠子。

    “一個!”

    “二個!”

    “三個!”

    “四個……”

    她陰惻惻的數著,范氏一腳踢在豬籠上,“小賤婦,你在做什麼?”

    凝視著頭頂上的妒婦臉,夏初七咬緊打顫的牙關,笑得詭秘。

    “老子向來睚,睚眥必報。數清了你們,做,做鬼……”

    啪的一聲儿,一團稀泥拍過來,透過豬籠直接糊在她嘴上……

    她瞪圓了眼睛!

    *

    河邊,風寒水冷。

    穿了厚襖子的人都凍得瑟瑟發抖,要沉入河里,不淹死也得凍死。

    竹編豬籠子吊上大石頭,綁上粗麻繩,沉在了冰冷的河水里。一村子人都在竊竊私語著等待水中人的死亡。

    河水冒著泡……咕嚕……咕嚕……

    氣泡越來越小,越來越慢,水面恢復了平靜。

    期待的、興奮的、同情的……各種各樣的目光都紛紛投向了水面,等待著提籠收屍。

    不料,遠處卻傳來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族公!大喜事儿!二狗子從縣里得了個信儿,万歲爺的小儿子,十九爺在西南打了大勝仗,烏那國平定了,万歲爺歡喜得大赦天下……”

    滿臉褶皺的族公擼了一把長胡子,渾濁的老眼一眯,順水推舟地長嘆一聲。

    “皇命難為,此乃天意也!把夏家娘子拉上來吧。”

    范氏再不服氣,有了“皇命”兩個字儿,再加之族公在村子里的聲望,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況且,豬籠沉在河中這麼長的時間,她量那小賤人也沒命再活著出來見人了,不妨就賣給族公一個人情。

    很快,沉在河水里許久的竹編豬籠被拉上了岸。

    可里面空空如也,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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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紅內褲?!

    天色漸暗。

    途經鎏年村的清凌河下游三里處,便是清崗縣與凌水縣的交彙地段。這里河面寬敞,視野開闊,河邊儿比人還高的蘆葦一簇一簇,在寒風中搖弋著白如棉絮的蘆花,一直延伸到了河心。

    夏初七腦袋浮出水面,吐掉一直叼在嘴里換氣使用的空心蘆葦,吐了一口濁氣,捏緊了那面隨了她的靈魂一同穿越過來的桃木雕花小鏡——要知道,這面古董鏡子可是占色的心肝寶貝。它的鏡柄就是刀梢,抽開鏡柄,里頭其實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小寶刀,割個竹編豬籠粗麻繩子,簡直太容易了。

    “嘁!敢沉老子?走著瞧!”

    哆嗦著低罵一句,她眼風一轉,便亮了起來。

    河岸上,一個極品男在靜坐垂釣。

    那眉、眼、鼻、唇,姿容英威,僅僅一個側面輪廓就好看得勾魂奪魄。寬肩、窄腰、均勻骨架,外形昂藏,更是引人垂涎和遐想。天老爺,這古代男的怎麼敢長得這麼銷人魂?看來老天果然夠意思,差了她踏著時空而來,就是為了拯救美男的!

    就在她分泌唾沫之時,那男人突地側過身,動手除去披在肩上的大氅,完全赤裸了精壯的上身。

    阿唷!

    她瞳孔一縮,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那家伙肌肉賁張的肩背上,縱橫交錯著大小傷口,其中最為嚇人的一條刀傷,從他結實的肩膀下延到了后腰,傷口周圍早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讓身為醫生的她都下意識的眉心一跳。

    刀傷、箭傷、鮮血、壞疽……

    此情此景,讓她仿佛嗅到了一種屬于殺戮和戰場的血腥味儿。

    原來不僅是冰山美男,還是鐵血硬漢?

    “爺,老朽先替您清洗患處,再用利刃除掉壞疽。這儿沒有麻沸散,您且……且多忍著點儿。”一個胖老頭半跪在他腳邊,雙手哆嗦得比她潛在水里還要厲害。

    “無妨。”

    黑紅色的血液,在擠壓下帶著血痂不停涌出……

    “爺,您咬著這個。老朽要下刀了!”

    老頭儿燃蠟燎刀,噴上一口烈酒,遞給他一塊干淨的麻布。

    “不必。”

    河風送來的男聲,低沉性感,平靜得好像傷口不在他身上。

    這樣儿的傷勢,又沒有麻醉劑,是個正常人都該哭天喊地了,他卻是紋絲不動。挺直的腰板儿、漠然的眼神儿、沒有半點儿表情的高華俊臉,孤冷得仿佛一尊需要人仰望的雕塑。

    夠爺們儿啊!

    軍人出身的夏初七,不由生出了一絲敬意。

    “呀?”

    她正瞧得起勁儿,不曾想那男人身形突的掠起,手中魚竿竟直接衝她甩了過來。還沒有反應過來,腳上的一只棕麻鞋就被魚鉤扯到了空中,鞋里的髒水甩了她一臉。

    “老子……真服了!”

    呸了几下髒水,她再次側頭躲過又一擊毀容的殺著,舌頭打滑地大叫,“過路的喂,不殺!”

    那家伙卻根本不理會,魚竿魚線鞭子般左突右攻,攪得河浪翻飛,啪啪作響,一次比一次更要命。

    先人板板!

    赤腳的逐鹿,穿靴的吃肉,她怕個卵!

    牙齒一咬,夏初七握緊桃木鏡的小刀,索性隨了他的勾纏扑過去“投懷送抱”,還故意狀若無害地柔聲細語。

    “大爺,惜香憐玉你懂不懂?阿嚏——!”

    對方略微一愣。

    抓住機會,夏初七借力使力,腳丫子一蹬,手中尖刀直取他臍下三寸的男性要害……

    “斷子絕孫吧你——”

    論武力值她不如他,可要論收拾人的陰招?她夏初七若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很明顯,對方沒有料到她一個年齡不大的小丫頭,會有這麼不要臉的殺著,雖極快的避開了斷子絕孫的危險,可鋒利的刀刃卻也恰到好處地貼著他的腰窩儿划過。

    繡了金線的褲腰帶,剎那斷裂,本就裸著上身的他,綢褲嘩的滑落,露出里頭大紅色的褻褲來。

    娘也!

    紅的?紅的!紅的……

    夏初七傻眼儿了!

    冰山、美男、僵屍臉、鐵血、硬漢……再加上一個悶騷,這些個詞儿組合出來的男人,性格上會不會有邏輯問題?

    她眼神儿上下打著滑,不經意又落在他濕漉漉的精赤上身。

    “不知廉恥!”

    平靜而冷漠的一聲低喝,讓她激靈靈打個冷戰,從意淫狀態中拉回了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直勾勾盯著人家眼睛都沒轉一下。太丟人了!被口水嗆一下,她沒敢與他滿帶殺氣的黑眸對視,為了不被殺人滅口,腦子里就一個念頭——逃!

    “扑通——!”

    腳還沒有邁出去,人就被他掀翻在地。

    冷漠身影城牆一般壓下來,死死扼住她的脖子,一雙利刃似的眼睛盯住她像在看一頭待宰的獵物。

    “說!你是誰的人?”

    “我……?”她表情好不糾結,干咳了兩聲,語速極快,“大哥,不,大爺,我不是誰的人。我也沒有成心脫您的褲子。真的,我發誓,我這個人是很純潔的……我只是仰慕您大冬天赤身療傷的精神,有漢武天人之姿,稟周成睿哲之德,風月霜雪一般凜然堅韌,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馬屁拍得‘啪啪’直響,那廝卻眉頭都不皺一下。

    “不說實話,割你舌頭喂馬!”

    馬還會吃人的舌頭?

    夏初七顧不得疼痛,笑問,“說了實話呢?你會放了我嗎?”

    “會……”他拖長了嗓音。

    “呵呵呵呵,真好,沒想到你為人這麼善良……”

    “會賜你死個痛快。”

    賜你個頭啊?當你是皇子皇孫?橫豎都是死,她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几乎是突然間,她便心生一計,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來。

    “喂,信不信,你今儿要殺了我,你也會必死無疑?”

    他靜靜看過來,未動聲色。

    夏初七心道有戲,嘴角的弧線儿更加燦爛,“別怪小神醫我沒有提醒你,你的傷已經深及內腑,血氣凝結。再耗下去,等傷口發炎感染,又沒有消炎藥,那就離死不遠了!”

    “發炎、感染、消炎藥”這樣的詞儿,他顯然聞所未聞,臉上終于有了點反應。

    “繼續!”

    “繼續什麼?”夏初七微微一愕。

    “繼續編!”

    嗤!以為她是騙子?看來得給他來點狠招儿了!

    “咳!俗話說,刀傷易治,內傷難醫。你的病氣已行入五髒六腑,導致膻中氣血瘀滯,甚至影響到了你的……”說到這里,她奸笑了兩聲,用小得用只他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几個字。

    “怎樣,沒騙你吧?”

    “有意思。”他忽然壓低頭,垂下的黑發剛好貼著她的臉。

    臉上癢癢的,像有小貓的爪子在撓著心尖儿。混合了中藥味的男性氣息在鼻端輕繞,那不是她嗅過的任何一種味道,她也無法准確描繪出來。只覺得不同,不同,非常不同……

    輕咳下,她一臉幽怨的后仰几分,半眯著眼儿扮媚。

    “嘿嘿,連那老頭儿都不知道吧?相信我,除了我,沒人能夠治你!”

    他突然一揚眉,就在夏初七被這難得一見的惑人表情給電住時,腰身一緊,便被他拎小雞仔似的拎了起來,往蘆葦深處走几個大步,又‘嘭’的重重甩在蘆葦稈上。

    “治不好,要你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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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一針扎下去!

    眼看沒有可逃之機,夏初七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笑眯眯地戲謔。

    “我的小命,不就相當于大爺您的小命?不要忘了,我兩個現在可是合体的……不,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她的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嬌軟,可從嘴邊滾出的話,哪像個姑娘家說得?

    “抬頭!”

    他似乎習慣了使用這種命令式的霸道冷語。一雙冰冷如同古井的黑眸微微眯著,天生就高人一等似的,好像里頭隨時都會射出細密的暴雨梨花針,鑽入人的骨頭縫儿里,排不了,化不開,拎不出,摸不著……

    夏初七條件反射,抬頭握緊雙拳。

    “怎麼?”

    “過來!”

    大概是審視夠了,他突地解開披風,坐下將背上傷口露了出來。

    夏初七緊繃的心髒總算落回了實處,直嘆好險。

    不料那旁觀了許久的老頭儿卻‘扑通’一聲儿給跪了。

    “爺啊,万万不可!您千金之軀哪容得這野丫頭來治?”

    “老孫!”

    那人蹙下眉頭,語氣森森然,已有警告的意思。

    “老朽,老朽……”老孫頭再次砰砰磕了几個響頭,說得聲情並茂,就差抹脖子上吊以死明志了,“爺,就算您要取老朽項上人頭,老朽也絕不能答應!我朝醫术發達,名醫遍及四海不假,可哪個醫戶世家的子弟年紀輕輕就敢自稱神醫?更何況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儿?”

    黃口小儿?

    夏初七千可忍万可忍,就是不能容忍別人置疑她的醫术。

    “哦,那你到說說看,要怎樣才肯信?”

    老孫頭重重一哼,“你若會醫,先背出《黃帝內經》來聽聽?”

    背書?她會說她最大的優點……就是記憶力超强嗎?

    撇了下嘴,她卻笑著搖頭,“不會。”

    “《素問》?”

    “不會。”

    “《傷寒論》?”

    “也不會。”

    “那你會背何書?又有何本事?”老孫頭語氣近乎鄙夷。

    “阿嚏——”

    夏初七不客氣地打了個大噴嚏,抹了把嘴巴,狡黠一笑。

    “可姑娘我會的,你一定不會……”

    無視老孫頭脹得通紅的老臉,她徑直過去翻找起他醫藥箱里的醫療器具來。果然,時代不同,這些醫療器具也寒磣得緊,讓她這個正牌的古醫世家傳人,產生了一種‘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郁結。

    好在,几支銀針還是有的。

    取出銀針來吹了口氣儿,她拍拍老孫頭的肩膀。

    “老先生,替你家爺試一針如何?”

    “老朽憑什麼信……啊!”

    啊的慘叫一聲,老孫頭哪能料到她會突然發難?驚恐地看著插在肩膀上的兩只銀針,勃然大怒,就想要抬手去煽她,只手臂哪里還能再抬起?

    “手,老朽的手……死丫頭,你好大膽子!”

    笑眯眯地挑著眉,夏初七假做不知。

    “咦,老先生,您的手怎地了?來啊來啊,來打我啊?”

    “你,你你……你使了什麼妖法?你個妖女——”

    “夠了!”

    冷冷的兩個字,讓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立馬沒了動靜。

    “行了,我宰相肚里能撐船,不跟你一般計較。”夏初七懶洋洋的抽回銀針,擺出一個甜膩膩的微笑來,又迎上了那座大冰山眉下的深邃眼神儿。

    “大爺,該您了!今儿啊,算你們命好,遇著了本神醫,就讓你們見識一下針刺麻醉的厲害好了。”

    “針刺麻醉?”

    夏初七得意地翹下唇,卻不與跟他解釋,只低頭拍下他肩膀。

    “老實點儿啊,扎錯了地儿,一概不負責。”

    男人一動不動,像座雕像。

    兩個人之間,靜得只有風聲。

    刻板,無趣!無視老子是吧?讓你嘗嘗我金篆神針的厲害。

    繃臉,捻針,然后,她“專業”地往他肩井穴上扎下去……

    不是裝淡定麼,痛死你丫的,看你還能繃多久——

    可是,銀針已陷入一半,無論她使怎樣的陰損招在治病救人時打擊報復,那尊大冰山除了寬碩的肩膀起伏明顯了些,再沒有更多的反應。

    鋼鐵俠!?果真不知道痛?

    不知怎的,她突然在他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同屬于軍人的硬氣。

    夏初七悸動下,放松手勁,態度端正了。握針柄,刺大杼、封神堂、取至陽……飛針走穴,針尖上刺,針体入肉,稔熟地指揮起几根銀針來。

    針刺麻醉又稱“針麻”,是一種局部麻醉的方法,起源于公元1958年,在她前世的那個時代雖然已經成了無人再用的老古董,可對于這個還不曉得啥朝代的人來說,絕對是從來沒有聽過的稀罕玩意儿,得甩他們的醫療技术十條街。

    嗯,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妥?那就是……她也是第一次做針麻!

    不過,反正治死了又不用她來埋!

    輕輕哼著小曲儿,她唇角翹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像一只濕了羽毛的小雞仔儿,一只腳赤著,一只腳穿著濕漉漉的棕麻鞋,衣裳破舊,人瘦皮膚也偏黑,有點小清秀卻絕非亮眼的大美人儿,可——她手握銀針揮灑自如的小臉上因自信而流露出來的光芒,卻剔透得猶如一顆絕世珠玉,讓年過五旬的老孫頭都看傻了眼儿。

    “這里不痛了吧?”

    她突然問,他也只含糊地‘唔’了一聲。

    “哎,遇上我啊,算你們家祖上積德了!”

    “……”

    “這震古爍今的麻醉方法,普天之下,獨我一家,你說你啊,是不是走了狗屎運道?”

    “……”

    為了一會儿趁機要點診金,賺到來這個世界的第一桶金,夏初七竭盡所能地從宏觀到微觀、從正面到反面、從淺顯到深入地誇耀自己的醫术,一再暗示他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只可惜,無論她如何叨叨,那人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一概不予回答。

    夏初七沒勁了!

    本著“醫者父母心,醫死不關心”的態度,她很快就拾掇好了他的傷口,又聞了聞老孫頭遞上來的藥膏敷料,仔仔細細地涂在他紅腫的傷口上,才一面用藥水煮過的布條替他包扎,一面對老孫頭吩咐。

    “記下:三七、生石膏粉……各三錢三分,黃丹、白芷……薄荷各一錢三分,加麝香一錢磨成粉,外敷,一日一換。另外,續斷二錢,生地一錢五,白芨……內服七日,生肌止血,消炎排膿。”

    “姑娘擬的方子,老朽聞所未聞,可否指教一二?”老孫頭看得眼花繚亂,態度也恭敬了不少。

    “祖傳絕學,只傳子孫!”夏初七瞥下他頓時僵硬的老臉,接著道,“不過,誰讓姑娘我心眼好呢?有個決竅可以告訴你,像這樣的傷口,你最好用絲線縫合,等愈合再行拆線。”

    “縫合?拆線?”

    看著他一驚一乍的樣子,夏初七的醫德也跟著穿越了時空。她知道,由于古代醫療條件和技术有限,大夫都不懂得傷口縫合,枉死的人不計其數。好人做到底,她把外傷縫合的好處以及注意事項等給老孫頭介紹了一遍,直說得口干舌燥,身上的傷痛和不舒坦又卷了上來,才沒了說話的勁頭,有氣無力地坐在蘆葦稈上擺了擺手。

    “行了,就這樣儿!給了診金,咱各回各家……”

    錚——

    一道刺耳的鏗然聲響過,她嘴還沒有合上,只覺得頸上一涼,一柄利劍就親熱地吻上了她的脖子。那劍身薄細,光圈儿如流水的波光一樣,劍尖鋒利,出梢時的劍氣噴薄出來,似乎還閃著幽幽的血光,一看便是殺過人飲過血的好劍。

    “說!你到底何人?”

    呃……

    他不是應該說“你這磨人的小妖精”,然后掏出金子拍飛她的嗎?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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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風流騷年!

    “恩將仇報?”

    刀貼動脈,毫厘不差,夏初七心跳無端加速起來。

    前世今生,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地感覺到死神的臨近,也同樣第一次見到一個男人有著蛇一樣冰冷刺骨的目光,還能同時擁有勾搭死人不償命的男性氣場,兩者詭異相生,讓人即便明知下一瞬就會被他刺穿喉管,也恨不得飛蛾扑火離他更近。

    好在,她卻是輸掉命,也不能輸掉陣仗的主儿。

    “好吧,告訴你也行!我呢,是名醫世家臥虎先生諸葛孔亮的后裔,人送外號‘小諸葛’是也!”

    “胡說八道!”他更近一步,玄黑的織錦大氅如黑云一般壓了過來。這會儿北風正盛,河風冷厲,襯得他臉色比殘冬還要蕭瑟几分,字字如同冰針入骨,“你不要命了?”

    “難道你們沒有聽過諸葛孔亮?也太孤陋寡聞了吧?”

    “家在何處?”他話鋒突轉。

    夏初七回憶著之前村民們的議論,好不容易搜索到一個關鍵詞。

    “咳!小女子鎏年村本地人士。”

    “師承何人?”

    “家……傳!”

    “鎏年村屬哪個府縣?”

    “……”

    嗤!這大冷山屬狼的嗎?審訊人也能審出剝皮抽筋的勢頭來?

    她可以說從小養在深閨,不懂國事嗎?

    哎!果然一個謊話要用一百個謊話來圓。鄙視了一下自己劣質的穿越條件,她突然撩開唇一笑,腳步遲疑著近了他,手指輕輕壓住架在脖子上的劍身。

    “這位爺,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是不是有點過了?”

    她重重咬著“救命恩人”几個字,貼他越來越近,近得彼此衣料相擦才停了下來,擺出一副低姿態來,說得又誠懇又無辜。

    “你大冷的天儿跑這種地方來療傷,肯定有不願讓人知曉的隱情吧?我懂。你要殺我,不就為了滅口麼?放心,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嘴上縫過線……你要不放心,我發個毒誓好不?!如果這事我再說一個字,就讓老天爺懲罰我一輩子嫁不出去……”

    說著說著,她手指狀似無意地輕划過他的腰身。

    下一瞬,她人已騰空而起,被那王八蛋再次甩在了蘆葦稈上。

    “小小丫頭,不知自重!”他眼里冷光逼人!

    夏初七摸摸屁股,她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來,那家伙冷哼著拂了一下衣袍,沒再多看她一眼,走近那匹毛皮油亮的大黑馬,一躍上鞍,便要縱馬離去。

    “喂,你站住!”夏初七撐著身子。

    馬上男人勒僵而立,兩束目光利刃般射來。

    “不殺我了?”她輕踢一腳蘆葦,上前揪揪他馬轡,攤開了手心,笑容再次爬滿了臉,“我這麼賣力治傷,不給點儿診金?”

    “你治過誰的傷?”

    冷颼颼的視線,凍得她渾身一寒,“不就是您啊?”

    他似是而非地‘唔’了一聲,“我有傷?”

    這個這個……

    想到剛才發過的毒誓,夏初七的笑容僵硬了。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出來……

    “不過……”他沒有表情的冷臉儿,突然一松,“我原是該好好酬謝你的。”

    夏初七眼睛一亮,這廝終于良心發現了?

    那跟他要多少銀子合適呢?也還不知道現在是哪個朝代,大抵要多少銀子才夠她過上揮金如土的土豪生活?要不要干脆把他連人帶錢一起收下,這樣比較公道合理?

    美夢還未醒,鼻子里突然鑽入了一股子夾雜了青草和中藥的淡香味儿,而他冷冰冰的臉從馬上低下時帶來的壓迫力,猶如烏云罩頂。

    “可聽你口音,並非我朝人士,倒像朝廷正在緝拿的北狄細作。”

    夏初七瞪大雙眼。

    “冤枉啊喂,有我這麼漂亮的細作嗎?”

    他掃過她的臉,眼睛里掠過一抹怪異的光芒,可面癱般的俊臉還是保持著標准的冷酷冰山狼形象,一句話說得又冷又寒。

    “亂世用重典,只要形跡可疑,一律不審入獄!且舉報細作官府賞銀至少一百兩。我如今饒過你,又該如何計較?”

    頭皮一陣發麻,夏初七恨恨咬牙。

    “哦?瞧大爺您這意思,不是合該我欠你一百兩了?”

    她不過諷刺一句,哪料他會順著竿子往上爬。

    “罷了!區區一百兩……”

    啊!?夏初七正有些不敢相信,卻聽他面無表情地說,“欠著罷!”

    馬嘶聲飄遠了,等夏初七從殘酷的現實中回過神來時,清凌河邊上的蘆葦蕩里,風儿吹得像在嗚咽,那兩人兩騎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他個先人板板的,真賤!

    這王八蛋連“理”字都不要了,還是人嗎?

    夏初七實在不明白,那混蛋穿得那麼高端大氣有格調,長得那麼尊貴英俊有檔次,怎麼會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呢?她恨得要命,可再一想,沒了錢,總比沒了小命儿要好得多。

    而且嘛——

    “啦啦啦啦……”

    她揚唇一笑,得意地倒在蘆葦稈上,高高揚起左手。

    一只黃金做成的小伏虎,栩栩如生的在她掌中,閃著令人垂涎的光華。

    “嘁!老子是那麼好欺負的人麼?”

    這小玩意儿是她剛才與大冰山“曖昧”時,順手牽羊拿的,權當他孝敬自己了。

    應該值不少銀子吧?

    舒坦的把玩在掌心,夏初七覺得有了錢墊底,這個陌生的世界頓時美妙了不少。唯一的遺憾就是早知如此,她就應該多准備一些有用的東西再穿越,那就能大開金手指,在這儿縱橫無敵的欺負古人了……

    “咕嚕——”

    肚皮不客氣的呼喚,打破了她稱霸天下的幻想,不得不考慮起現實問題來。貼身放好小金老虎,她又小心翼翼從懷里掏出桃木雕花小鏡,准備仔細看清楚自己闖蕩世界的容貌資本到底有多少。

    嗯,年紀約摸十五六歲。不錯,賺到了!

    嗯,五官小巧,長得還算嬌靨秀氣。還行,勉强過關!

    嗯,胸前平了點,不過好在年紀小,還有得長,她有的是時間打造成波濤洶涌。

    嗯,從事過生產勞作的皮膚粗糙暗淡沒有光澤,生活條件太差導致面黃肌瘦。這也沒多大關系,她有的是辦法折騰這張小臉儿……

    扯根蘆葦叼在嘴上,她撩開了遮額的劉海。

    “媽呀!”

    驚恐地看向鏡子,她失聲尖叫!

    在劉海掩蓋下的左額角上,竟然有一個像現代人文身般的東西——針刺蘸墨“賤”字,生生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不說,直接就為她貼上了“矮窮銼”的標簽儿。

    她依稀記得,臉上刺字被稱為“黥刑”,一般用來懲處大奸大惡,想那夏草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小村姑,怎麼會受這樣儿的刑罰?

    靠,丑死了。

    傾國傾城沒指望了,她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尤其想到就在不久前,她還腆著這張死人臉衝那男人放電,假裝風流騷年對他出言調戲,她就忍不住胃里翻滾,哀嚎著捂了臉滾進了蘆葦里,直到一大群背著竹簍提著扁擔的村民們涌了過來——

    “快看!族公,找到了!她在那儿,夏家娘子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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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嫁禍!

    夏初七還不知道“十九爺打了勝仗,當今聖上大赦天下”的事儿,聽著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她沒睜眼睛,懶洋洋的躺在地上尋思,以她目前的体力,在這麼多人面前,該怎樣才能逃出生天——

    夠嗆啊?

    “草儿,不怕了!王爺打了大勝仗,你沒事了……”一只熱乎乎的大手摸上了她冰冷的臉,抽噎著叭嗒叭嗒直掉眼淚儿。

    王爺打了勝仗,她沒事了?

    蘭大傻子有邏輯缺陷的話,夏初七沒有搞明白。

    不過不管為了什麼,能松口氣歇歇也是好的。

    興許是這個肉身的原主人身体實在太過虛弱,興許是之前由求生本能支配著的緊繃神經徹底松懈了下來,她唔了一聲儿,便無力地疲軟在蘆葦稈上,再沒了精神。

    “草儿!”

    蘭大傻子爬在那里,把身上唯一的破爛襖子脫下來裹住她,光著膀子嗚咽得更厲害了。

    “嗚,草儿,你不要死,我這就帶你去找郎中。”

    這人如喪考妣的泣哭聲儿,像個沒了娘的孩子,讓夏初七無奈地睜開了眼睛。面前的男人長得牛高馬壯,身量極長,膚色黝黑五官也可以稱得上十分端正。只可惜,憨憨痴痴的樣子,一看便是智力有問題的人。

    但真心待她好的人,也只剩這個傻子了。

    “閉嘴!大男人你哭什麼哭?家去吧。”

    村人找著了夏初七,很是好奇她為什麼會從豬籠子跑到了蘆葦叢里。她支吾著只說是被高人救了上來。沒了范氏在場,這些尋人的村民也沒再深究,一邊三三兩兩往村子里走,一邊各自感嘆,一路上好生熱鬧。

    蘭大傻子沒有與眾人同路。

    村子里沒有郎中,他背起夏初七就執意要往三十里外的清崗縣城去。

    夏初七咳嗽了聲,拍下他的背。

    “傻子,不用去城里。等會儿你帶我采些草藥就行。”

    回頭看下她蒼白的臉和烏紫的嘴巴,蘭大傻吸著鼻子抽泣。

    “不!你過些日子是要做我媳婦的,我不要你死。”

    夏初七哭笑不得。

    “你個傻子,還想娶媳婦儿?”

    蘭大柱垂下大腦袋,悶悶地低吼,“我才不是傻子!”

    這句話他總說,可沒有人相信他。夏初七剛才也不過是逗他一下,見他委屈著耷拉腦袋的樣子,不由笑了。

    “呵,你不傻誰傻啊?找到郎中,你有銀子看病嗎?”

    傻子回頭瞅她一眼,“我可以求他,跪下來求,一直給他磕頭,他定會大發慈悲的。”

    夏初七心窩狠狠一酸。

    她前世做了一輩子的孤儿,臨穿前不久,才被本家叔伯找到,繼承了家傳《金篆醫典》的中醫學术。過多了艱苦日子,又在特種部隊訓練過,心髒早就鍛煉得比鋼筋還硬。哪成想,竟被這傻子感動了。

    可不管在哪個世道,沒有錢,哪怕跪破膝蓋也沒有用。

    傻子看她發悶,有點儿不知所措。

    “草儿,可是我惹你生氣了?你罵我是傻子吧,我不惱!你罵吧!”

    夏初七沒有吭聲,只望著他許久,才嘆口氣。

    “傻瓜!往后除了我自己,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罵你是傻子。”

    入得村來,“尋屍”不成的眾人也就各自散了。村子背靠蒼鷹山,共有一百多戶人家,除了蘭秀才和族公家里有青磚瓦的高牆大院,其他住宅都低矮破舊,合著村外整齊的田梗菜畦,古代農村的風貌讓夏初七眼前一亮。

    傻子背著她正往家繞,便見著了皂莢樹下觀望的蘭秀才兩口子。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著肚子的范氏,目光滿是怨毒。只礙于族公和“皇命”,她沒有當場發作。

    夏初七卻是仔仔細細多瞅了那蘭秀才几眼。

    在清崗縣,蘭子安還沒做縣太老爺的女婿前,就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了。他自幼被譽為神童,經論律賦無所不通,在錦城府童生試中名列前茅,學問好,長得又俊,舉手投足間斯文有禮,村人都說,待明年八月秋闈一過,有了他丈人扶持著,中個舉子都是少的,將來肯定得去京師金鑾大殿上做頭名狀元。

    事實上,這蘭子安將來確實連中三元,成了一代大儒,與夏初七的命運有著極多糾葛,只不過那都是后話,這會儿夏初七瞧他不順眼到了極點。

    “渣男!”

    感嘆了一句,見附近已有不少村民在圍觀著私語,她腦子突然一轉,回過頭去瞥著那蘭秀才怪異的一笑,心里忖道“‘夏草啊夏草,既然姐姐我用了你的身子,通通都要為你討回來”,嘴上也就拔高了聲儿。

    “謝謝你。”

    一言既出,她偏頭俯在傻子身上,再不吭聲。而村民們似乎都從這話里品出了味儿來,只有那蘭子安還懵懂不知,尋思著夏草那笑容十分好看,目光不由稍深一下。

    知夫莫若妻,范氏頓時察覺了出來,牙齒磨得更利。

    “相公可是覺著那小浪蹄子順眼了?想納了回來?”

    蘭子安驚覺失態,壓住奇怪亂躥的心思,攬了范氏的腰。

    “娘子哪里話?只是她這樣的人,我們委實不必與她計較,娘子往后……毋須再去找她麻煩了。”

    “相公說得極是。”

    范氏走了兩步,盯著蘭大傻子與夏初七的背影,目露怨恨。

    ……

    ……

    夏初七來到鎏年村三天了。

    從傻子和村人的嘴里,她大概了解到一些情況。

    她所處的大晏王朝與明代的區划國体極為相似,這個村子叫著鎏年村,隸屬于錦城府的清崗縣,離縣城約三十里左右。但除了一些基本常識之外,以傻子為數不多的腦髓,也問不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來。

    回去的念頭在几次三番的嘗試后,就被活生生掐斷了。

    反正她夏氏孤儿走到哪里都是獨單單一個人,到了什麼山頭,就唱什麼歌,哪里的黃土都養人。既然青春還在,不僅有機會實現前世找一個好老公的奮斗理想,還能体會一把另類的封建王朝新農村生活,也不算吃了大虧。

    這三天來,托了十九爺的福,她的日子還算風平浪靜。雖說那天她點到為止的“謝謝你”三個字,很自然地把矛頭指向了蘭秀才,村子里的議論聲更多了,卻沒有人來找她的晦氣。整個村子,或者說整個清崗縣都被另外一件大事抓去了注意力。

    據傳晉王殿下的大軍已經到了凌水縣,很快要從清崗過驛,全縣震動,縣老太爺招了里長去,說是為了迎接殿下,清崗沿途要黃沙鋪路,要疏水搭橋……

    對于那個間接幫過自己的十九爺,夏初七沒有半毛錢感覺。

    她現在比較關注自家的小命儿。可能真應了那句古話,醫者不能自醫,自從那天沉了河,又在河邊上受了風寒,她本就破敗的身子不僅沒有完全康復,還咳嗽得更加厲害了。

    “大傻子……”她喊得有氣無力。

    “草儿,我在。”

    傻子待她極好,除了傻之外,他身上真沒有別的毛病。一年前,當他從蒼鷹山腳下把夏草給撿回來開始,兩個人就住在這几間破爛透風的茅草屋里。與他兩個相依為命的,還有一個打小照顧他的三嬸娘。

    “傻子,我沒力氣了,你去幫我采點藥吧?”夏初七嗓子都快咳破了。

    傻子焉焉的耷著大腦袋,瞧著她重重點頭。

    “乖!”她習慣把他當成小孩儿,“你記牢了啊,先去村東頭靠井邊的田梗子上采點白花蛇舌草,再去村西頭的河邊濕地上,摘几把魚腥草。回來后在灶房的鍋台邊儿上,找几塊三嬸娘做菜的陳皮……”

    夏初七費了老大勁儿,才表述清楚。

    等傻子大致領悟著出門尋藥去了,她真心覺得:和傻子生活,可真累啊!

    再一次,她昏沉沉睡去。

    夢里,她還在清凌河邊上吹冷風。

    冷風里,有一條大紅色的褲衩子在飛啊飛啊……

    突然,一雙雞爪子似的手掐住她的脖子,窒息般的刺痛感,真實得將她從夢里驚醒過來。

    “老子……”

    剛一睜眼,面前就是一雙怨毒的小眼睛。

    “夏草,你個賤小淫儿,老娘來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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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11:40:27 |只看該作者
第006章 一條生,一條死。

    夏初七呼吸不暢,心里頭直罵范氏個神經病!

    誰稀罕著她家男人了?

    媽的!

    不過,好歹她是在紅刺里訓練過來的,哪怕生了重病,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拼著一口氣儿,她攥住范氏的手腕,啞著嗓子厲聲低喝。

    “潑婦,你他媽在找死?”

    范氏手腕一痛,瞪大眼睛,覺著她像變了個人儿似的。

    “你,你,你怎地不結巴了?力氣還這麼大,你是誰?”

    夏初七心里頭冷笑,奸惻惻地湊近了她。

    “老子是誰輪得到你來問?警告你,別惹火了我。不然我就讓蘭秀才休棄了你!”

    范氏瞳孔一縮,“我家相公,他才不會休了我。”

    “不會?!”

    夏初七冷笑聲聲,“你還不曉得吧?蘭秀才他本就鐘情于我,之前是他說要納了我回去。我被浸豬籠也是他潛入水底救我上岸,我兩個的感情……”

    “你胡說!你個賊囚根子爛淫婦,老娘掐死你……”

    范氏說到此處,突然見鬼般“啊”了聲,直勾勾盯住她的臉。

    “你的額頭上?……賤人,你是朝廷欽犯對不對?結巴也是假的?不行,我要告訴我爹去……”

    想來夏草之前將額頭上那個“賤”字遮得極好,村人都不知情,而范氏與她撕扯時,竟恰她將她的劉海拂了開。

    夏初七心道要糟,正琢磨辦法,一個人影突然踹開門儿衝過來,二話不說,老拳一揮,便重重砸在范氏的身上。

    來人正是傻子。他性格軟弱,長年在村子里被人欺負,范氏嫁過來這麼些年,還從沒有見過他憤怒成這副模樣,驚懼間護著大肚皮就哀喲連天地叫喚起來。

    “大,大兄弟,別,別再打了,嫂子一會儿給你買糖吃……”

    她喊得可憐,傻子卻像吃了火藥,根本不理會她。

    “壞人,你是壞人。欺負我草儿,我打你!打死你……”

    “啊!大兄弟饒……啊!殺人啦……救……”范氏被揍得一臉鮮血,殺豬般大哭。

    “傻子!快住手,你要打死她了!”見這情形,夏初七趕緊阻止。

    “不!我打她,就是打死她!她不是好人!”

    傻子長年做農活,人長得高大粗壯,力氣也大,几個拳頭砸下去,范氏就哀嚎著倒地上沒動靜儿了。他也不管范氏死活,收回拳頭就變成邀寵的小動物,狠狠抱住夏初七,開心地咧著大嘴反過來安慰他。

    “草儿,我打她了。不怕不怕,沒事了,沒事了啊……”

    探了探范氏的頸動脈,夏初七才放下心來。

    “吁,真打死了她,不怕吃官司?”

    垂下大腦袋,蘭大傻子甕聲甕氣的說,“我不怕,只要你不死,我什麼都不怕了……”

    見他明明害怕得緊,卻偏要來護著自己的樣子,夏初七又好笑又好氣心里頭又溫暖。可再一看范氏被揍得慘不忍睹的樣儿,更頭痛怎麼善后。

    擺在她面前有兩條路,一條生,一條死。

    第一死路:如果范氏醒過來,有了她做縣令的老爹,她和大傻子都得完蛋。

    第二生路:讓范氏永遠的閉上嘴。

    是人都會選擇生路。只可惜,看著范氏高高隆起的大肚子,她終究狠不下心。

    如此一來……

    一個大膽的計謀浮上大腦,她衝大傻子勾勾手指頭。

    “來,傻子,你替我做兩件事。”

    “哦。”傻子像個老實的孩子,乖乖湊過頭來。

    夏初七小聲與他耳語几句,他卻只懵懂地盯住她。她不得不又仔細交代了兩遍。沒想到,等他徹底聽明白了,一顆大腦袋卻搖得像撥浪鼓。

    “第一個可以,第二個,不行!草儿,三嬸娘曉得了,會惱我的……”

    無奈之下,夏初七只得板著臉。

    “你聽三嬸娘的話,還是聽我的話?”

    傻子向來對三嬸娘有點儿發怵,不過到底還是點了頭。

    “我,我都聽你的。”

    傻子聽話的把范氏給扛了起來,偷摸著從后門出了屋子。好在這几間茅草屋是獨戶,又在村西橋凼頭上,離村人密集處較遠,沒被人發現。

    等他再回來時,夏初七一陣忙活,蒙著頭出了身冷汗,身子也松快了許多。

    但對于這個陌生的世界,她卻多了一絲無力感。

    世道變了,人心卻還是沒有變。然而,不管人心如何,她都得活下去。

    “傻子,找點儿吃的來!”

    對于范氏的事情,傻子沒她那麼强的危機意識,只覺得自家做了錯事,一直耷拉著腦袋在犯傻。聽了她的話,哦了一聲,回頭去了三嬸娘屋里,摸來了一塊黑乎乎的烙餅塞到她手上。

    “你吃,好吃的烙餅!”

    夏初七掂掂那餅子,牙齒都酸掉了。

    說它是烙餅,不過就是三嬸娘找回來的青蒿與細面捏一塊在鐵鍋里烙出來的饃饃,一點油星都沒有,只稍微比她過去几日吃的粗食高級那麼一點點。咬一口,硬得她無比懷念以前丟在部隊潲水桶里的大白饅頭。

    想到過去,聯想現在,她不禁神傷。

    “傻子,你打小就吃這些東西?”

    傻子想了好久,皺起了眉頭,“不,小時候我吃過極好的……后來就吃這個了。”

    小時候?

    夏草愣了一下。

    她只知道傻子是三嬸娘柳氏從外鄉帶過來的,在這里一住就是十來年。三嬸娘除了說她帶著傻子討過飯,再沒有說過他們的過去。但傻子從不撒謊,他說小時候吃過極好的,那肯定就是了。

    “嘶,老子的牙……!”

    咯到了牙,她煩躁地低罵一聲,實在咽不下去。把饃饃往床邊矮几上一放,失神地倒在木板床上。

    “草儿,你不吃了?”

    “吃不下!”

    傻子可能餓得狠了,吞咽了下口水,拿過她啃過的饃饃來就狼吞虎咽地塞到了肚子里,都沒見他怎麼嚼巴就入了五髒廟。末了還抹抹嘴,翻著白臉咽著喉管,一陣傻笑。

    “好吃,烙餅真好吃!”

    盯了他良久,夏初七伸手入懷,細細摸著那人身上順來的“小金老虎”,皺著眉頭問,“傻子,你想吃肉嗎?”

    “肉?”

    肚皮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傻子喉嚨里快伸出手來了。

    “喔,哪有肉吃?傻子好久沒吃過了。”

    想到肥瘦相間,酥爛不膩,入口即化還香甜松軟的紅燒肉,夏初七也丟人的狠狠咽了咽口水,許久沒有嘗過的飢餓感,塞滿了心窩子,兩只眼睛都放起了金光。

    “傻子,我一定要讓你天天有肉吃。”

    “草儿——!”這時,那扇滿是蛀洞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臉精明的三嬸娘入得屋來,把鋤頭放在牆角,情緒不寧地打量了過來,傻子心虛得垂著腦袋不敢抬頭。不曾想,三嬸娘卻只問了問夏初七身子的恢復情況,就說了另外一件事。

    “草儿,族公說,晉王殿下要到縣里來了,也不知怎地,他突然改了行程,要在縣里小住些日子……”

    “他來縣里,關我們啥事?”

    “縣里每戶人丁,要攤派錢糧,族公說,明儿就得上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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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11:40:37 |只看該作者
第007章 侄媳婦儿

    攤派?

    這不是魚肉百姓麼?

    鎏年村人除了種養殖外,便沒有額外補貼家用的營生,戶戶窮得叮當響。可各種賦稅卻高得離譜,打井要攤派,祠堂修繕要攤派,現在十九爺的大軍要在縣里駐扎,攤派自然更少不了。

    人艱不拆啊!

    尋思一下,她低眉順目地笑著,裝得十分老實。

    “三嬸娘,那你找我……?”

    三嬸娘依舊笑眯眯的,“大柱他不省事,你身子骨要好些了,明儿去一趟縣城,把倉里的兩筐粳米拿去換錢。還有……”她頓了下,才接著說,“這月十五是個極好的日子,你賣了米要有余錢,扯几尺花布,做身儿好衣裳,就和柱子兩個圓了房吧,免得再招人閑話。”

    圓房?

    傻子人雖她,在她眼中卻是個孩子!

    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包辦婚姻,夏初七自然不會認可。

    卻也不忍心丟下傻子就走。

    況且,她目前也沒地方可去。和穿越小說中那些飛檐走壁的女英雄不同,大晏王朝戶籍制度嚴苛,走哪里都要官府路引,尤其對女子多有約束,一個姑娘家想要背井離鄉討生活,可以說寸步難行。

    敷衍了三嬸娘,當晚各自睡下,夏初七卻翻來覆去夜不安枕,覺著頭痛不已。到是傻子沒心沒肺,興奮得像個小娃娃,假裝小解又跑來她屋外頭問了一回,要跟她進城。

    這一鬧騰,夏初七更睡不著了。

    半夜時,她突然想到了懷里順來的髒物——小金老虎。清凌河邊那頭冰山狼瞧著就不是個普遍人,她如果冒冒然帶著髒物進城,會不會不太安全?

    不行,先得了解下情況,再做計較。

    迷迷糊糊爬下床,她將小金老虎用一塊破布裹了,埋入牆角一個泥罐下面的松土里,又不放心地拿腳踩平了,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

    ……

    離清崗縣城約二十里左右的凌水縣境內,駐扎著晉王爺麾下的金衛軍。夜深了,主帥帳篷里還掌著燈。帳外,身穿朱紅戰襖,腰佩黑鞘長刀的值夜守軍舉著火把在巡邏,嗚嗚的風聲里,整齊的步伐清晰可聞。

    “報——!”

    內侍鄭二寶急匆匆打了簾子入帳,卻見殿下獨自一人同時執了黑白棋子在對弈,他趕緊涮袖跪下。

    “爺,京師八百里加急——”

    一顆黑子落下,趙樽接過文書,姿勢沒變地看完,著鄭二寶點了燭火燒掉,再次凝視棋枰,執了一顆白子在手久久不語。

    四周愈發冷寂。

    即便鄭二寶侍候他多年,也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位十九爺,性子孤僻得緊。不生氣的時候,不表示他心情好,生氣的時候,也不表示他心情不好,越是平靜越是讓人害怕。尤其這几日,在他派了斥候在凌水和清崗二縣境內尋遍一個女子無果之后,臉色更加冷漠難辯,沒人敢在這時候輕易觸怒他。

    “爺,還有件事儿……”

    趙樽沒有移開目光,面前的黑白兩子各占半壁江山,僵持著都沒有辦法更進一步吞食對方的疆土,而他好像根本沒有聽見鄭二寶的話,只擰了擰眉頭。

    察著顏,觀著色,慣常嘴快的鄭二寶今儿卻有些躊躇。

    “爺,驛使還捎來了皇長孫殿下給您的口信……”

    趙樽略頓下,冷冷看向他,“何事?”

    “請爺在歸京沿途,秘查一人。”

    “什麼人?”

    “前魏國公夏廷贛之女,皇長孫之御賜嫡妻……”

    趙樽在洪泰二十四年春出征烏那,現已是洪泰二十五年冬。近兩載的邊關生活,並不防礙他知曉朝廷動向。一年前,京師出了一樁震驚朝野的大案。前魏國公夏廷贛被其胞弟夏廷德揭發通敵叛國,闔府七十余口滿門抄斬,只余一個七小姐不知所蹤。

    他沒有見過那位欽定的侄媳婦,卻知曉那女子名聲不太好。

    只是,此案后不久,趙綿澤就另娶了因揭發胞兄有功而世襲魏國公爵位的夏廷德家三小姐為妻,據說兩人情投意合,兩相得宜,現又意欲何為?

    燈芯‘啪’的輕爆,他平靜的再落一子。

    “明日卯時,開拔清崗驛。”

    “是!”鄭二寶偷偷搓下手,“那,如何回復皇長孫?”

    趙樽肅然抽手,回答得漫不經心,“四個字——回京再說。”

    “啊?可是爺……”

    “下去!”

    鄭二寶抽搐著嘴角,緘默了。

    爺啊,沿途秘查……都回京了,還如何替人查?

    *

    雞打鳴,狗叫喚。

    天儿放了晴,還是干冷干冷的。

    夏初七從破舊的箱子里翻出最好的一身行頭穿上,對著桃木小鏡在屋子里一個人捯飭了許久,才張羅著和傻子進城。

    傻子人傻,卻有的是力氣,挑了一石粳米走在前頭,身板挺得直直的。到是她生過病身子還有些打蔫儿。

    村東頭的大皂莢樹下,几個婦人正在笑著咬耳朵。聲音很低,卻還是斷斷續續地落入了夏初七的耳朵里。

    “聽說了嗎?那范氏……”

    “平日里瞧她就不是正經人……光著身子在種豬圈里……那種豬可是發了情的……傷風敗俗!”

    “今儿趕早她就哭著上縣城去了,還罵了好一陣……呵,怕是又有人要倒霉了,人家可是縣太老爺家的小姐……”

    夏初七微微翹起了唇角。

    從來沒有人惹了她,還能夠全身而退的……

    等著瞧吧!

    一路上沒遇到進城的牛車,兩個人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清崗縣城。

    還未入城,就見城外驛道邊上圍滿了擁堵的人群。人擠著人,人貼著人,踮腳的、翹首的、寒暄的、插科打諢的……各種各樣的喧囂聲此起彼伏,整個縣城好像都在為了一件事而騷動。

    晉王爺下要到清崗縣了。

    有人在說,十九爺率三十万金衛軍痛擊了烏那國,還活捉了烏那公主,蒸剮了烏那國王,斬殺了十几万烏那兵卒。可殿下不幸在回京途中又感染了風寒,得在縣里住些日子調養。

    有人在說,這晉王爺是當今老皇帝最小最寵愛的儿子,才十几歲時就征戰沙場,逢戰必勝,殺傷無數,得了個“索命閻王”的稱號,時人提起他,無不聞風喪膽。

    有人在說,從他及冠起,老皇帝前后為他指婚三次,三個王妃都不等入洞房就香消玉殞了。慢慢的,鬼神之說就傳了開來,說他殺戮太重,一般女子降不住纏在他身上的冤魂,近不了他身。

    也有人在說,他定是長得三頭六臂,面如厲鬼……

    總之,就是各種好奇。

    不過,不管什麼說法,像他這樣的人物,別說老百姓沒有瞧見過,就連縣太爺范從良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沒見過。這不,傾全縣之力,修橋疏河,黃沙輔路,還天不見亮就領了人前頭候著了。

    夏草聽著八卦,腳步卻沒有停,和傻子兩個一道入了城,把一石粳米換成了五吊銅錢,接著便四處逛蕩起來。

    今日城里不若平常日子,穿盔帶甲手提配刀的巡邏守衛到處都是,小攤小販酒家茶舍門可羅雀,她帶著傻子高調地轉了一圈,很快就又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嘈雜的驛道邊儿上擠了過去。

    不多會,傻子突地拎住她的胳膊,驚恐地叫起來。

    “草儿,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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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11:40:48 |只看該作者
第008章 裝瘋賣傻!

    夏初七自然沒有跑。

    傻子的反應太過激烈,捏著扁擔的手在發抖,脊背僵硬,滿臉恐懼,這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樣子。可即便如此,他還在竭盡所能地護著她。

    心下一暖,她握住他的手。

    “傻子,跑啥啊?”

    “草儿……跑啊……有壞人……”

    夏初七擰下眉頭,還沒鬧清楚他害怕的源頭,一個縣衙的皂隸就巡了過來,提著梆子重重一敲。

    梆——

    “晉王殿下過驛了……肅靜……肅靜……!”

    密集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眾人屏緊呼吸,視線齊刷刷往一個地方看去。而夏初七順著傻子發直的目光看過去,才恍然大悟般發現,原來他在害怕那個晉王爺的軍隊。

    “傻瓜,不要怕。咱們站得遠,他們又不吃人。”

    她拍著他胳膊安慰著,沒再去注意傻子的表情,目光也被古代親王領兵的陣仗給吸引了過去。

    實在太壯觀了!

    呼嘯的北風中,一隊隊排列整齊的金衛軍,擺出龍蛇一樣的陣勢來,在破霧的光線中鐙鐙而行,制作精細的銅鐵甲上,似乎帶著幽幽的寒光。弓兵、騎兵、槍兵,火銃兵……人數之多,感覺像延伸到了天邊儿。威風八面的金衛軍中,有一面篆刻了“晉”字的帥旗凜然飄動著,似乎還沾染著鮮血的顏色。

    甲胄錚錚,狼煙扑面!

    晉王爺被簇擁在將士中間,沒有乘車駕輦,而是端坐在馬上。鳳翅溜金的頭盔下,面部線條剛硬酷烈,黑金的鎧甲外,一件鑲織了金線的大氅迎風而展,飛揚著雄性之美。

    全城百姓,頭垂下,再不敢抬起。

    聽得他胯下黑馬揚蹄一聲長嘶,已是跪了一地的人在高呼。

    “晉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靜靜而立,如一頭森林之王在捕獵。

    殺氣!

    滿身的殺氣!

    一種華貴氣勢中的狂野殺氣!

    風吹來,刀片一般刮過臉。

    夏初七看不清那王爺的五官長相,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熟悉的硝煙味儿。她知道,那是一種只有經歷過無數戰場和鮮血的洗禮才能磨礪出來的殺伐氣概。

    “大膽小娘子!你為何不跪?”

    尖銳的嗓音,把夏初七的魂魄給震了回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鶴立雞群,成了人群里的特例。而那個高倨戰馬,佇立于万人中間的晉王爺,眼風凌厲地掃了過來,視線猶如破風的刺刀,扎得她心尖一寒。

    她未及開口,傻子哆嗦著就拽了她磕頭。

    “殿下饒,饒命,這是小的媳婦。她,腦子不,不好使!”

    傻子這麼“貼心”的解釋,糾結得夏初七心肝直漲痛。

    在鎏年村混了這些日子,她對古代生活雖說沒有完全適應,卻也磨合得差不多了。但作為現代人,對于“跪”,多少都會有心理障礙。

    又要能屈能伸一回?

    低垂著頭,她沒再去看戰馬上冷颼颼的男人,為了自家小命儿考慮,腳一軟跪下去,埋著腦袋,故意抖抖嗦嗦地憋著嗓子,真就當自個儿是傻子了。

    “我是嫦娥,我是最最好看的嫦娥,頂頂好看……”

    趙樽高倨馬上,看著她,半晌沒有動作。

    他不動,跪在地上的人,琢磨不透這位爺的心思,也只能一個個安靜地跪著,汗毛倒豎地体會傳聞中“冷面閻王”的肅殺勁儿,只當在人間地獄里走了一遭。

    四周,一片死寂。

    夏初七沒有抬頭,卻可以感覺到頭頂的冷芒。

    冰冷,冰冰冷,憑直覺,她猜他一定在看她……

    “起來吧。”

    一道平靜得几乎沒有情緒的嗓音,打破了驛道的靜寂。

    嗡——

    耳朵嗚鳴了一下,夏初七瞬間被他的聲音給震得魂飛魄散。

    怪不得,覺得那麼熟悉……

    原來是那個賤人!

    蕩著白色蘆花的清凌河岸,縱橫交錯的血腥傷口,夾雜著中藥的男人味儿,與他的主人氣質極不協調的紅色褲釵子,那人冰冷的眼,飲血的劍,濕濕的赤裸胸膛……

    她心里微微發冷。

    紅褲衩認出她來了嗎?

    他有沒有發現小金老虎不見了?

    帶著僥幸心理,她低垂著默默祈禱,卻聽得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哀怨的聲音。

    “殿下,民婦有冤!請殿下替民婦做主啊……”

    范氏?

    完犢子了。

    那紅褲釵就在上頭,潑婦在這個時候點她出來,她要被認出來了還有活路嗎?夏初七沒有抬頭,裝得比誰都傻。可范氏卻已掛著淚水跪在地上指著她,期期艾艾地說將開來。

    “民婦鎏年村范氏,與相公情投意合,可這不要臉的婦人,几次三番勾搭我相公不成,竟慫恿他男人蘭大傻子打暈了我……誠心想要污損我名聲,好讓我家相公休棄我……”

    范氏前因后果都說得清楚,也說得無處不可憐,但夏初七卻有些詫異了。她為何沒有提到她額頭上有“黥刑”刺字的事儿?

    這不是比那些個雞毛蒜皮,更容易將她治罪嗎?

    “抬起頭來。”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冷聲儿。

    對她說的?

    這下想裝死都不能了。偏著頭,她扯歪了嘴角,一臉迷茫地望望趙樽,又望望指控她的范氏,傻乎乎地蹙著鼻子直搖頭,呆呆的說。

    “我是嫦娥,最好看的嫦娥,頂頂好看的嫦娥……”

    “還裝傻?”范氏咬牙切齒,起身指著傻子,“蘭大傻子,你來說,是不是你兩個合著伙做下的糟踐事儿?”

    傻子縮了縮脖子,偷偷瞄一眼夏初七,既不敢承認,卻也不會撒謊,一張憨厚的臉脹得通紅。

    “我……我……”

    “說啊,怎麼不說了?是不是你們?”

    傻子嚇得肩膀一抖,可還是哆嗦著攔在了夏初七面前。

    “不,不關我草儿的事,是我,是我做下的……”

    夏初七暗自感嘆。

    果然,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要不是她素來知道傻子就這牛都嚼不爛的傻德性,她往后真不能再與他搭伙過日子了。

    驛道邊上的涼風呼呼在風,晉王殿下的冷臉與冰還寒。這里的人誰都聽說過十九爺鐵血殘暴好殺戮的傳說故事,心下都在尋思,這一對傻子夫婦只怕要遭殃了。

    良久,趙樽才聲音平平地看向傻子。

    “你可知罪?”

    傻子低著頭,對他不像剛才那麼怕了,喃喃的咕噥。

    “知,知罪了。殿下,不關我草儿的事。”

    趙樽扯下嘴角,“為何要這麼做?”

    傻子垂下腦袋,說得可憐巴巴,“她好凶,我村,村子里就她最凶!她是個大惡人。她要掐死我草儿,草儿是我媳婦,我要護著她。”

    夏初七狠狠閉眼,心酸酸地為傻子的智商默了哀,不料那個晉王爺話鋒一轉,卻冷冷道,“你畏懼于她,便承認是你做下的?”

    “啊?”傻子愣了,他不懂。

    “啊……”

    很多人都在抽氣,他們雖懂了,卻不明白晉王爺為什麼要這樣。

    趙樽聲線更涼,面色莫測地看著傻子。

    “你沒有做過,對也不對?”

    這,這,這……

    他在誘導傻子翻供?

    夏初七心生疑惑地看過去,他的目光卻沒有放在她的身上。而她的豬隊友蘭大傻子,則再次低下頭去,搖頭否認了。

    “不!是我做下的,我討厭她,他打我草儿,我就要打她……”

    嘩……

    有人在偷笑,有人在嘆息,有人在搖頭……

    趙樽卻沒有表情,低沉好聽的嗓音,帶著几分不辨情緒的沙啞,“可嘆!這不是傻子又是什麼?”

    略頓,他面無表情的加重了語氣。

    “范氏,兩個傻子合謀害了你,你當本王也是傻子?”

    夏初七聞言大驚。

    不僅是她,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晉王爺的偏袒實在太過明顯,明顯得就連傻子都愣愣看著他,眼珠子都沒有轉。

    “小賤人!”

    范氏一跺腳,不哭訴了,也顧不得她老爹交代過不能說出來清崗縣里藏匿有朝廷欽犯,以免他受到株連,一切等晉王離開了之后,再來處置的話了。

    潑病一犯,她哪管其他?

    “殿下!這個賤小淫儿她是個朝廷欽犯,民婦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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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當腹黑撞上腹黑!

    朝廷欽犯?

    全場嘩然,視線紛紛投向了夏初七。

    老百姓私底下的議論也多了起來,額頭有刺字……那還了得?

    “放肆!殿下面前,說什麼瘋話?”

    率先發作的人,正是范氏的親爹范從良。

    大晏朝吏制嚴苛,當今皇帝又奉行“亂世用重典”,對待犯人刑罪俱重,動輒以殺結案,官吏如犯有失職罪,必將受到株連,丟掉烏紗帽挨板子都是小事,丟掉了小命儿也是常有的。

    警告地瞪了女儿一眼,范從良拂了拂身上的知縣官服,觍著臃腫的身子上前,向趙樽行了個跪拜大禮,恭敬道:“殿下,這婦人乃下官小女,自幼愚頑不堪,言語無狀……”

    趙樽冷冷一抬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只臉色未變地問范氏。

    “你有何證據?”

    范氏偷瞄他爹一眼,聲音弱了不少,“殿下,這個賤人來路不明,素來奸猾狠毒,民婦昨日與她爭執時,親眼見她額上有墨刑刺字,定是逃匿重犯不假,請殿下明查秋毫。”

    肩膀抖了下,夏初七埋著的頭,低得更狠了。

    趙樽看向她頭頂,眉峰微微一皺。

    “你,走上前來。”

    心里‘咯噔’一下,夏初七心道完蛋了,目光越過人群望向了馬上那個居高臨下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心虛,她雖說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視線里帶了几分涼入骨髓的譏誚。

    難道他早就認出她來了?

    不該啊!那日天色昏暗,她的樣子又狼狽……

    為了配合自家是個傻子的劇情,她嘴巴一扁,張開雙臂就抱住傻子的脖子,一把鼻泣一把淚地蹭在他肩膀上,憋著聲音哭起來。

    “傻子,我要回家,城里不好玩,不好玩……”

    范氏一臉得意,心道,這小賤人還在裝,可再裝也沒有用,在這樣的狀況下,晉王殿下不追究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殿下,民婦說得千真万確,只要撥開這小賤人的頭發一看便知。”

    “來人!”

    趙樽冷冷掃過來,“撥開她頭發。”

    范氏迫不及待的搶前一步,不等金衛軍抓緊夏初七的肩膀,就一下拂開了她的劉海。

    “啊——”她倒抽了一口氣。

    夏初七的額頭上沒有預想的刺字,只有一坨黑乎乎的東西。

    “呀,好大一個胎記!”

    “原來是個胎記啊,那范家娘子……她識字嗎?”

    “好好的小娘子,顏色長得還好,卻是被那胎記毀了……”

    范氏呆呆盯住夏初七的額頭,大聲儿喃喃,“不,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我明明看見的……”

    夏初七哪肯讓他們繼續盯著看?她如同受了天城的委屈一般,扭頭趴在傻子的肩膀上,“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哭得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同情心泛濫的長吁短嘆起來,她卻在抖著雙肩,一直憋笑……

    當然,那針刺的“賤”字雖說入体不深,可要徹底去掉卻不容易,在現代用激光都要無數個療程,只靠中藥更非一朝一夕,況且用藥不當,很有可能會留下疤痕,她哪敢隨便亂試?

    于是乎,她便尋了個折中的法子。

    此事說來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在她前世的現代,影視劇化妝使用的膚蠟不是稀罕物,愛美的姑娘們為了省錢自制膚蠟來遮眉毛遮疤痕的就更多了。只不過事情出得太急,她沒有辦法做出和皮膚顏色相近的膚蠟來,且黑色遮蓋效果最好,于是就地取材,讓傻子幫她找了制膠的原料皂莢和植物染黑的原料柿葉和冬青葉,加了一把鍋底灰,再浸鹽固色,熬制成黑色的膚蠟,均勻涂抹吸收,乍一看上去就像個黑胎記了。

    但這種東西經不起推敲,雖偷偷整了范氏一把,她還得繼續扮傻。

    “還不滾下去!丟人現眼。”

    范從良狠狠斥責了女儿,面對趙樽時,又換上了一副討好巴結的臉孔來,“殿下,小女實在愚頑不堪,耽誤了殿下行程,回去下官必當對她重重責罰。”

    他想要找個借口給范氏下台階,不料趙樽卻認真地問了。

    “范大人打算如何責罰?”

    范從良一聽心里頭就發了慌。按《大晏律》,誣陷良善者,應當反坐。牙根一咬,為了給晉王爺一個交代,也為了顧及全城百姓的眼光,他慌不迭朝師爺使了個眼色。

    “殿下,下官馬上就將這罪女押回縣衙大牢,必按律法重重治罪。”

    治罪?夏初七心里冷哼。

    縣衙門都是他范家開的,那大牢不等于她家客房啊?

    兩個衙差心領神會地過來押了范氏就要走。

    不料,趙樽卻淡淡道,“慢——”

    范從良脊背冒冷汗了,“殿下?難道可是懷疑下官會包庇罪女?”

    “范大人多慮了,本王自是知道大人剛正不阿,不循私情。可范氏雖罪不可赦,腹中胎儿卻委實無辜。”

    誰也沒有想到晉王殿下會為范氏求情,夏初七更是恨得牙根儿癢癢,她和在場眾人的想法都一樣,無法理解一個被稱為“冷面閻王”的男人,會如此好心地顧及一個孕婦肚子里的胎儿,就打算這樣放過了范氏……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范從良歡喜得老臉滿是紅光,這個頭磕得心甘情願。

    “大人不必多禮!拉下去,掌嘴五十,杖責二十,以示懲戒就足夠了。”

    嘩,瞬間的變化,石化一眾人。

    范氏父女,頓時如墜入腊月的寒冷,說不出話來。

    晉王爺,真狠啦!

    看上去他像是給了范從良一個天大的面子,實則卻惡整了他一個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不過,夏初七卻發現,這樣儿才符合紅褲衩的悶騷本質。她早就發現,在這人一板一臉的嚴肅外表下,有一股子“蔫損的壞勁儿”,可以說無人能出其右。

    賤人,果然夠賤!

    范從良滿臉冷汗,還是不得不為女儿爭取——

    “殿下,按《大晏律》,未審先刑,便,便不成規矩了。”

    趙樽‘嗖’的剜過來,那股子生來便俯視眾生的王者氣勢,逼得人不敢抬頭正視他。

    “本王便是規矩,范大人有意見?”

    “下官,下官不敢!”几個字范從良說得特別艱難。

    范氏哭喊著被拖下去了,掌嘴第一下便被摳掉兩顆牙齒,慘叫聲十分駭人。可圍觀的老百姓卻再沒有了半點議論聲。驛道邊上,除了獵獵的風吹拂旌旗的聲音,只剩下范氏慟哭的哀嚎和棍棒捶肉的沉悶擊打聲。

    很難想象,這麼多老百姓同時在場,如何能保持肅靜。

    可現場,真的很安靜。靜得那范氏的哭喊聲尤其凄厲入耳。

    血腥,暴力,又慘不忍睹!

    晉王爺的殘暴,平靜下的狷狂,也再一次得到了印證。

    一個孕婦如何能承受得起二十大板,夏初七已經沒有心力去關注了。她只是在首次看到古代刑罰的殘酷性時,突然產生了一種某賤王爺其實是在殺雞儆猴的錯覺。

    而她就是那只猴子。

    可每當她試探性的瞄向他時,他冷漠的視線卻始終沒有看她。

    或者說,他從頭到尾就壓根儿沒有認出她來。

    “晉王殿下起駕——!”

    鄭二寶尖細的嗓子一喊,停頓許久的金衛大軍再次開拔了,一隊隊整齊地從遠處經過,那聲勢浩大的壯觀場面,讓夏初七緊張得冷汗都濕透了脊背。

    終于,那冷鷙的一人一馬掩在兵流里遠去了。

    他沒有認出她來……

    這個實事,讓夏初七長舒一口氣。

    先人板板的,終于逃過一劫。

    她心情愉快地拽著若有所思的傻子,隨著驛道邊上或追逐或圍觀或各行其事的人群,慢慢的散了開,正准備回城里肉鋪打上二兩肉打打牙祭,慶祝一下新生,耳邊卻突地傳來一句。

    “姑娘,殿下有請!”

    像被悶雷擊中,她脊背一僵。

    賤人,又戲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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