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女孩

jacky蔡

我在27歲時遇到了我生命中的摯愛,，並在30歲時和他結婚。大家都說那是場美麗的婚禮，他們稱呼我們為「天作之合」。

三年後凱薩琳(Katherine)出生了，每個人都說她是他們見過有史以來最漂亮的小女孩。
她確實如他們所說，她有著一束淺褐色的頭髮和一雙又大又藍的眼睛。我們接到許多請她去做模特兒的邀約，當然，我們接受了，有哪個家長不願意讓自己可愛的小孩受人羨慕呢？

如果你曾到Marks & Spencer逛街，那你或許曾在聖誕童裝的照片裡看過她。她是那個身穿藍色絨毛大外套(和她的眼睛很配)堆著雪人的女孩。
那件藍色外套！他們人很好，讓她在拍攝結束後保留它，而她也持續穿了三年，她是如此的喜歡它，以至於我們無法在夏天的時候要她脫下，我還記得當時我擔心著有天她長大穿不下時該怎麼辦。
當然，最後，這不成問題。

她的房間很可愛，有著粉紅花仙子的壁紙和玫瑰樣式的床單，窗簾也是玫瑰圖案，而在那大片玻璃窗後面有一座小陽台。
在她八歲生日後的某天，我們在正在為體操比賽做準備，她一周練習一次體操和兩次芭蕾，她的經紀人推薦她參賽的，而她也為此感到非常興奮。

她不斷跳來跳去並喊著「媽咪看我！看我！」，而我只是點點頭偶爾說句「甜心好棒！」。
我比較擔心的是她的體操服，上頭沾到了一大塊泥巴漬，老師們說她在回家的路上因為和其他女生玩耍所以滑倒了，我已經洗了三次，但我發誓我仍然看的到那塊汙漬。

我正瞇著眼睛檢查衣服，而在我後方我可以聽到「媽咪看我！媽咪快看！妳沒在看！」她仍穿著她那件藍色外套。

我的正前方有一面鏡子，那是她開始當模特兒時我們買給她的一面很大的古董鏡，它就正對著陽台，當我抬頭一看，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站在陽台的扶手上，試著用一隻腳平衡。

就在我意識到她以芭蕾舞姿單腳站在那兒的下一秒，她的身體便開始搖晃最後摔了下去。

我們悲傷了好陣子，最後終於接受她死掉的事實，領養小孩是我的主意，我想念凱薩琳的笑聲充斥房屋，而約翰(John)也很快就同意了，我們為我們的新女兒取名梅西(Maisie)，並試著當一對好父母

─ ─ 但她不是凱薩琳。

她是一個很吵的寶寶，首先，凱薩琳一直都相當安靜，但梅西就像是不斷的喊著肚子痛，她長得也很醜，鼻子扁的像是豬鼻，還加上一口暴牙，她的芭蕾舞和體操老師們向我們反映她完全沒有平衡感，更別說模特兒的工作了，因為每次幫她拍照她的眼睛永遠都是閉著的。

在學校，老師們說她非常聰明，那倒是真的，因為她總是埋首於書中，但他們說她不太跟他人互動，而凱薩琳一直都是風雲人物。

她也是一個調皮的小孩，我記得在她5歲時我們試著讓她穿上那件藍色外套。

沒錯，凱薩琳掉下去時是有一點血跡沾到外套上，但我洗掉了大部分的血漬，她真的沒有必要為此發出這麼大的嗚咽，我們最後只好壓住她並幫她穿上，我們告訴老師那些瘀青是因為她不小心跌下樓梯造成的。

當她八歲時我們問她想要甚麼禮物，她說她想更換房間裡的壁紙。

我們說不行，之後當然要她回房間，當我去查看她的時候，她用麥克筆塗掉在壁紙上的粉紅花仙子。

我不知道接著發生甚麼事，但突然間，梅西縮在牆角，害怕的遮住雙眼，我們必須避免她去上學一陣子，直到那些瘀青恢復。

隔天，我買了更多粉紅花仙子的壁紙，而約翰幫忙將梅西破壞的那一塊重新粉刷。

在這件事發生一段時間之後，她開始對鏡子感到害怕，她有天早上下樓告訴我們有一個女孩在鏡子裡。

「是啊，那女孩就是你」我這麼說。

「不，她不是」她回答，看起來十分害怕，「那不是我！她不停對我說一些可怕的事，她說我很討厭、沒用、沒有人喜歡我，而且很快的，她要把我帶走！」

誰能料想到兩個同年齡的女孩，竟然能如此不同？一個是如此無懼而因此死亡，另一個是如此懦弱，竟然害怕自己的倒影。

自此之後，梅西的行為變得無法忍受。她拒絕接近任何會反光的東西，這代表不靠近金屬器具和不看商店的玻璃櫥窗，而且我們每天早上到她的房間發現她會用床單將凱薩琳的鏡子蓋起來。

「那很可怕！」她說「我無法睡覺！」，之後每天晚上她開始尿床，並在我們對她大吼時一直哭。

我們是一對好父母，我們送她去看心理醫生，他診斷出她有低自尊心和過多的想像力，並建議我們多和她玩。問題是她不想玩，她只想要看書。
把她和鏡子鎖在房間是約翰的主意，「如果她發現其實沒什麼好怕的」他說，「她就不會害怕了」。

所以我們把她鎖在房裡，事前先把床單移走，剛開始的前一小時她不斷哭喊尖叫著，並不停敲著門，但過了一會兒，她安靜下來了。

我們打開門看到她坐在鏡子前，或者，至少我們以為是她。

直到她跑向並且抱著我，我才明白她是凱薩琳。我親愛的、可愛的凱薩琳死而復生了！在我抱緊她時，我看向她背後的鏡子，然後發現有東西在移
動。

在凱薩琳向上望著我並給我一抹她甜美微笑的同時，我才意識到鏡子裡的身影是梅西。她站在鏡子裡，用她那肥胖的拳頭敲打著鏡子，眼淚流下她的雙頰，而在她呼出的氣使鏡面起霧的同時，伴隨的是她那無聲的尖叫。

床單就在門外，我和凱薩琳一起將鏡子蓋住。


我們明天就要搬家了，約翰都想好了。我們會住在旅館直到我們賣掉房子，然後我們會搬到一個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地方。

我答應凱薩琳給她一間全新的房間。

還有，我猜，

我們也需要幫她買一面新的鏡子，因為我們敲碎了舊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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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好的環境確實會影響 很多人的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