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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劍絕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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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4-13 10:39 編輯

【小說書名】:天劍絕刀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武功蓋世的少林、武當等四派掌門人秘密聚會,竟同時遇害,勢單力薄的白鶴門掌門人左監白被認定為凶手,遭到武林各門派的聯合圍剿,左監白夫婦及白鶴門百餘人盡被屠戮。

  數年後,以「仇恨之劍」為標識的秘密幫派山現江湖,武林各門各派無不受到襲擾。斂跡多年的天劍、霸刀絕技再現江湖,一位年方弱冠的少年竟集兩種絕技於一身,挑戰各大門派,公開為白鶴門翻案。

  金刀盟主左少白率眾直奔少林寺,當眾揭露當代方丈謀害了上代掌門人,遭到數百名武僧的輪翻進攻,左少白一支劍大破享譽武林的少林羅漢陣,掌門方丈攜秘籍出逃。左少白與少林高僧等幾經奮戰,終於直搗黃龍,不料策劃這場武林浩劫的魔頭竟是……

  「天劍」「絕刀」兩位前輩分別傳授劍術、刀術。天劍主守,絕刀主攻,天劍若最強的盾,絕刀則是最強的矛,而臥龍生卻將其二者溶於一人之身。

  1967年改編成同名電影,1989年改編成同名電視劇。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 、《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 、《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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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10:37: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仇敵滿天下

  灰暗的天色,飄著濛濛細雨,天地間似是瀰漫著一片愁雲慘霧。

  五匹長程健馬,踏著濺飛的泥漿,奔馳在風雨中。

  當先一騎馬上,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藍綢勁裝,薄底快靴,馬鞍上掛著一柄寶劍。

  第二騎健馬上,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輪廓秀麗,但滿臉睏倦之色,髮亂釵橫,滿身泥漿,左臂上包紮一塊鮮血浸透的白紗,卻被雨水、泥漿沾淋成一片醬紫的顏色。

  第三騎快馬上,是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少年,全身似是在泥漿中浸過一般,已然看不出他穿的衣服顏色。

  第四騎長程健馬上,是一位中年婦人,雙眉愁鎖,滿臉悲慼,頸間包了一圈白紗,血色鮮豔,顯是受傷不久。

  最後一匹高大的健馬上,是一位五旬以上的老人,勁裝佩刀,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虎目含著淚光,方臉上交錯著四條刀疤,兩條創痕猶新,顯然是最近所傷。

  這是幅淒涼的畫面,逃亡者的狼狽、憂傷盡形於這活動的景象之中。

  秋風苦雨,愁雲慘霧,五騎疲累的馬,五個衣衫不整的人,繪製成人間逃亡的淒涼、悲苦,縱是世間第一丹青妙筆,也無法描繪出這幅黯然斷腸的畫面!

  陰雲更濃,天色也更灰暗,雨勢漸漸漸的大了起來。

  那胸垂花白長髯的老人,環顧了四周的形勢一眼,一提馬韁,疲累的健馬馬,突振餘力,揚蹄奔沖,追上那個中年婦人,長嘆一聲,道:“咱們休息一會再趕路吧!你的傷勢不輕……”兩行淚水,滾下了面頰,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出是雨水、是淚珠。

  誰說丈夫不彈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那中年婦人強忍下心中的愁苦,故作歡顏,微微一笑,道:“我不要緊,這點傷,我還能撐受得了,唉!只怕娟兒她……”

  那第二騎健馬上的少女,突然回過頭來,接道:“媽,我很好。”她雖然極力在壓制著內心的痛苦,故作歡愉的一笑,但那雙清澈圓大的眼睛中,卻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

  那花白長髯的老人,黯然嘆道:“娟兒,你不用騙我……”

  那少女急急接道:“爹爹,我真的很好嘛!”暗咬玉牙,舉起左臂,搖了兩搖,道:“爹,瞧瞧,一點也不疼了!”

  那一陣搖,震動了傷口,疼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趕忙別過頭去,雙腿暗用內勁,一夾馬腹,向前奔去。

  那老人目光何等銳利,早已瞧出了女兒傷勢奇重,如不早作療治,拖延下去,一條左臂,可能要成殘廢,頓感心如刀絞,仰天一聲長嘆,道:“想我左鑑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何以竟落得這般下場!連累嬌妻兒女,陪著我亡命天涯……”

  那中年婦人一帶馬韁,靠近了左鑑白,緩緩伸出右手,握著他的左手,柔聲說道:“夫君不用憂苦,吉人天相,這誤會、沉冤,總有解雪之日,那時,天下武林人物,都將自慚他們的所為了。”

  左鑑白搖頭一聲嘆息,悲憤地說道:“八年了,咱們走遍了黑水白山,大漠邊荒,可是,哪裡是咱們安身立命之處呢?唉!八年來,從未得過三日的休息,千山萬水,跋涉奔走,沉冤如海,昭雪無日,眼下積怨已久,天下武林中人,都似欲得咱們一家人而甘心,唉!我縱有蘇秦之舌,也是難以辯得清楚。”

  那中年婦人婉言慰道:“夫君不用苦惱,來日方長,也不必急在一時。”

  左鑑白回顧愛妻一眼,只見她頸上白紗,已經全變成了殷紅之色,想是傷口處,仍在出血,心中愧怍欲死,沉聲說道:“咱們已奔走了一夜半日。默算路程,那生死橋,已不足百里行程,咱們休息一會再走吧!”

  那中年婦人緩緩點了點頭,道:“好吧,娟兒的傷勢,也該好好檢視一下,唉!可憐幾個無辜孩子,跟咱們一同受苦,八年來,就沒有過一天安寧日子。”

  左鑑白慨然嘆道:“堂堂七尺之軀,竟不能保妻護子,想起來,實在叫人痛心……”

  那中年美婦接道:“夫君不用自責,細想起來,事都由賤妾而起。”

  左鑑白抬頭長長吁一口氣,道:“那邊似是一座小廟,咱們暫且到那裡避避風雨吧。”一帶馬,當先向前衝去。五騎健馬,振奮餘力,奔向西北。

  雨勢驟急,天色也更覺陰暗,遠山如煙,似是和雲天接在一起。

  這一段路程雖然不遠,但五匹健馬都已如強弩之末,足足頓飯時間,才到那小廟前面。

  這是座荒涼的山神廟,只不過一間房子大小,但卻牆壁粉白,門瓦完好,似是重新修繕不久。

  左鑑白當先下馬,正待伸手去扶嬌妻,但那中年婦人卻已一躍而下,低聲說道:“不用管我,快去照應娟兒。”

  其實那少女在兩人下馬時,同時跳下馬背,緩步走向那童子身前,低聲說道:“弟弟,下馬來休息會吧!”

  那少年正仰臉望天,雙眉微蹙,似是正在想著一件沉重的心事,八年的逃亡生涯,使他早熟了很多,十四五歲的孩子,已失去了天真的歡笑。

  那少女緩緩伸出右手,輕輕抓住那少年右腕,柔和地說道:“少白,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驀然警覺,一躍馬下,微微一笑道:“沒想什麼,姐姐,又要休息嗎?”

  那少女淒涼一笑,道:“咱們已經奔馳了一夜半天啦,哎!馬兒都跑不動了。”她舉起右手,量一下弟弟的身高,兩行淚水,緩緩滾了下來,想到棄家逃亡之日,弟弟還是個不解人事的孩子;如今,已高過了自己。

  左少白望了姊姊一眼,道:“我比你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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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10:37:56 |只看該作者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嗯!高了,你真的長大啦!”

  八年的逃亡生活,父母姊弟,患難與共,這家人一直在奔逃,在飢餓和憂苦中,這悲慘的際遇,使他們在愁苦中學到了笑容,父母慈愛,兄友弟恭,不論自身是如何痛苦,但卻都把它深藏心中,不願使父母兄弟分擔。

  這時,那滿身泥漿,二十二三歲的少年,突然走了過來,伸手由弟、妹手中接過馬韁,笑道:“和爹娘進廟去休息會吧!”

  那少女柔聲說道:“大哥總是最辛苦。”

  滿身泥漿的少年淡淡一笑,也不答話,獨自牽著五匹健馬,繞向廟側一片草地上。

  這五匹健馬,奔走了一夜半日,末進草料,見野草肥嫩,立時低頭大吃起來。

  左鑑白抖了下身上雨水,說道:“繼白,放開馬讓它們自己吃,你也該進廟來休息一下。”

  左繼白道:“爹爹該先檢視一下媽和文娟妹抹的傷勢,不用為孩兒勞心。”

  左鑑白拂拭下胸前長髯,默然步入廟中,每當他們休息時,左繼白總是搶著照顧五人的坐騎,直待把五匹健馬草料都安排好,才肯休息,八年來如一日,從未間斷。

  四個人圍坐在荒涼的小廟中,左鑑白解開腰間的油布袋子,取出乾糧,道:“孩子,吃點東西,這是咱們最後的一段行程,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人追咱們了。”

  他緩緩放下食物,又取出一個白玉瓶來。啟開瓶塞,望了愛妻一眼,苦笑道:“這也是最後一瓶……了……”目光轉移到那少女身上,道:“娟兒,過來讓爹瞧瞧你臂上的傷勢。”

  左文娟道:“女兒傷勢不重,爹爹還是先看看媽的傷勢吧!”

  那中年美婦淡淡一笑,道:“為娘的已經老了,這頸上之傷,縱然不理會它,也不過落下一條疤痕,你年紀輕輕的,如是殘了一條手臂,那可是終身大憾。”

  左鑑白道:“這一瓶藥,足夠你們兩人敷用了。”伸手解開那美婦頸間白紗,只見一條刀痕,深約寸許,環繞半頸,傷口處仍然湧出血來,不禁心頭駭然!暗道:“如此厲害的傷,竟然未傷筋骨,也算得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小心異常的由瓶中倒出些白色藥粉,敷在那婦人傷處,又替她包好白紗,說道:“娟兒,你過來吧!”

  左文娟解開臂上白紗,走了過來,她這傷口,已有數日,未得敷藥治療,再經風雨吹浸,已然有些潰爛。

  左鑑白一皺眉頭,嘆道:“娟兒,若是再晚上兩天,傷口全部潰爛,你這條左臂,是非得殘廢不可了。”盡傾玉瓶中的藥粉,敷在女兒臂上傷處,揮手拋去玉瓶,黯然接道:“但願這最後一段行程,不再被強敵追上……”

  左少白突然接口說道:“爹爹!孩兒有一事心中不明,不知是當不當問?”

  左鑑白雙目凝注愛子臉上,只見他一臉傲憤之色,長嘆一聲,道:“你問吧!唉,你們就是不問,我也該告訴你們了。”

  左少白道:“孩子記事之日,咱們一家人都在逃亡之中……”

  那中年美婦忍不住黯然淚下,道:“孩子,咱們開始逃亡那年,你不過剛滿七歲。”

  左少白道:“孩兒今年幾歲了?”

  左鑑白道:“十五歲了。”

  左少白道:“孩兒七歲亡命,今年一十五歲,整整的逃亡了八年,翻山涉水,走遍了天南地北,塞外冰雪,大漠風沙,竟沒有咱們一家人立足之地,處處都有追蹤咱們的鐵蹄,爹爹呀!你究竟是做了什麼錯事,天下武林人物都變作了咱們對頭……”他數年來積存在胸中的疑問、悶氣,一旦發洩出來,心情大是激動,聲音也愈高地接道:“每次和爹媽、哥哥、姊姊動手搏鬥的人,都不相同,難道那些人都和爹爹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些人都是凶惡的壞人不成?”

  那中年美婦突然厲聲喝道:“住口,對你爹爹說話,也敢這般放肆。”

  左少白聽得母親一叱,激動的心情,突然平復了不少,望著父親,哭喊一聲:“孩兒錯了。”撲身拜倒地上。

  左鑑白回顧了愛妻一眼,嘆道:“不要責罵他,唉!我左某無能,連累了妻子兒女,隨著我亡命天涯……”舉起手來,輕拂著左少白頭上散發,悲苦地接道:“孩子,你沒錯,為父的無能解雪誤會、沉冤,使兒女們也蒙上不潔之名。”

  左少白緩緩抬起頭來,說道:“爹爹身蒙的沉冤,不知可否告訴孩兒?”

  左鑑白點頭苦笑道:“自然要告訴你們,此刻也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孩子,你縱然不問,為父的也要借此機會,講給你們。”

  左文娟眨動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爹爹,不用氣餒,咱們能夠逃亡了八年,未為敵人所乘,為什麼不能夠再逃下去,大哥的武功日漸高強,女兒亦覺著劍術精進甚多,待女兒臂傷痊癒,就可以放手和追蹤之人一拼,唉!女兒不解的是,爹爹寧願傷在人的刀劍之下,卻不肯施下毒手傷敵?”

  左鑑白悲苦的臉色上,綻出一片安慰的笑意,道:“為父不能一錯再錯,我已是年過半百之人,生死亦不足惜,豈能為你們再樹生死仇敵。”

  左文娟泫然接道:“爹爹雖然有慈悲心腸,但那些緊迫不捨的強敵,卻不肯留給咱們一步餘地,爹媽八年來,身經百戰,受傷多次,可是仍然無法感動那些追殺咱們的人,爹爹的豪氣似已挫折將盡了!”

  左鑑白搖頭接道:“非是為父的豪氣已消,實是大勢所趨,已非咱們父子同心合力,可渡難關,唉!九大門派聯名傳柬,昭告武林,凡是生擒為父的人,可任意選學九大門派中三種絕技,取得為父的首級,亦可選學一種絕技,此等開自古未有之先例的重賞,對武林人物而言,實是比懸賞價值連城重寶,尤為珍貴,不論何人,只要學得當世九大門派中三種絕技,三九二十七絕,那是足以傲視江湖,雄踞當世武林魁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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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10:38:06 |只看該作者


  左文娟道:“女兒明白了,那些人為了想學九大門派中的絕藝,雖是和他們漠不相關,卻也要苦追咱們不捨了。”

  左鑑白道:“正是如此,所以,天下武林人物,大都變成了咱們一家人的對頭,此等聲勢,豈是咱們父子們能夠抗拒……”

  他長嘆一聲,臉色嚴肅地接道:“因此,咱們一家人只有逃命一途,我原想天下之大,豈能無一處立足所在,但八年經歷,證明此願難償,只有死裡求生,試試這最後一條路了。”

  左文娟正待詢問,什麼是死裡求生的最後之路,左少白卻搶先問道:“爹爹究竟是為了何事?竟然使九大門派聯名傳柬,不能相容?”

  左鑑白望了愛妻一眼,淒涼一笑,道:“此去生死福禍難料,如若再不告訴他們,也許將永無告訴他們的日子了。”

  那中年美婦道:“全憑夫君做主!”

  左鑑白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孩子,這是一件很難解釋的誤會,到目前為止,為父還是無法想得出,是有人存心嫁禍,還是一件偶然的巧合,不過,如不是九大門派中人連手追殺為父,為父相信這八年時光,我已查出真正的元兇。”他似乎自知說出來亦難取得子女相信,長嘆一聲,突然住口不言。

  左少白道:“爹爹蒙受了何等冤屈,怎的不說了?”

  左鑑白道:“說將出來,只怕你們也難以相……”突然提高了聲音,道:“繼白,你進來,為父有事情對你們說。”

  左繼白應了一聲,奔入廟中,抖一下身上雨水,說道:“爹爹有問訓教?”

  左鑑白緩緩站起身來,說道:“你可知道九大門派為什麼要聯名傳柬武林,要把咱們全家皆置於死地嗎?”

  左繼白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兒知道爹爹身負沉冤。”

  左鑑白道:“你可知道原因何在?”

  左繼白道:“起因於九大門派中四位掌門人受人暗算身死,他們懷疑是爹爹所為,不問青紅皂白,也不容爹爹解釋,就派出九大門派中精銳弟子,夜困白鶴堡,血洗白鶴門,逼咱們舉家逃亡……”

  左少白望了哥哥一眼,突然接口說道:“哥哥,他們為什麼會懷疑到爹爹的身上呢?”

  左繼白怔了一怔,道:“這個,為兄就不太清楚了!”他緩緩把目光移注父親臉上,接道:“好像是爹爹恰巧趕在少林、武當、峨眉、崆峒四派掌門人被害之後,到了那白馬山煙雲峰上。”

  這幾句話無疑是向父親質問,顯然左繼白內心之中,也存著甚多懷疑。

  左鑑白輕捋長髯,苦笑一下,望著愛妻說道:“也難怪九大門派要聯名傳柬江湖,必欲得我而後快,唉!就是我們自己的兒女,也對我這做父親的,存有懷疑。”

  左少白突然屈下雙膝,跪在地上,泣道:“非是孩兒對爹爹懷疑,但望爹爹能夠詳告內情,孩兒等日後也好查明此事,洗刷爹爹身負沉冤。”

  左鑑白臉色大變,全身微微顫抖,顯然內心中亦有著無比的激動,但卻好久說不出話。

  那中年美婦忽的接口說道:“夫君告訴他們吧,唉!事到如今,也不用替賤妾保留顏面了。”

  左鑑白輕輕嘆一聲,道:“你們可知道,咱們此行的去處嗎?”

  一直靜站在一側的左文娟,插口接道:“生死橋。”

  左少白心中疑團未解,還待追問下去,但見母親雙目中淚流如泉,只好忍下不問。

  只聽左鑑白道:“你們可知道,那地方為什麼叫作生死橋?”

  左文娟道:“女兒不知。”

  左鑑白道:“那是至險至惡的所在,但在武林中,卻是盛傳不衰,源起為何?為父的也不盡知,但卻有千百武林同道在那裡送了性命……”

  左文娟道:“既是至險至惡的所在,咱們又為何要去呢?難道這遼闊的世界,當真就沒有咱們一家存身之處?”

  左鑑白道:“沒有了,深山大澤,大漠邊荒,咱們能去的地方就會有追蹤咱們的鐵蹄,只有‘生死橋’那處至險至惡的地方,或可能找出一線生機。”

  左文娟道:“爹爹請恕女兒多口,那地方何以叫做‘生死橋’呢?”

  左鑑白道:“傳說中,那是一座石橋,終年為陰暗的黑霧封繞,踏上了那座橋,生死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數十年來,只有兩個人走過了那座橋,但也是生死未卜,此後,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希冀渡過橋去,但卻無一人能夠得償心願。”

  左文娟道:“爹爹呀!咱們可能渡過去嗎?”

  左鑑白搖頭笑道:“為父的也不知道,但既有兩位前輩高人渡過,總算是死中有生,形勢所迫,為父的只好帶你們冒險一試……”他臉色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緩緩接道:“只要你們之中,有一人能夠渡過,替左家保留一脈香火不絕,也就夠了……”

  突聽一聲馬嘶,遙遙傳了過來。

  左鑑白臉色一變,道:“又有強敵追到!”

  那中年美歸嬌軀一閃,人出了小廟,說道:“我去牽馬。”

  左繼白道:“怎敢有勞母親……”正待舉步搶出,卻被左鑑白一把抓住,道:“由你母親去吧……”聲音轉變的異常低沉,道:“如若咱們父子、母女齊齊葬身那生死橋下,那就罷了,但得皇天相佑,你們之間,有一人保得性命,日後可到岳陽城南榆樹彎,找一位劉瞎子,問他白門故友托存之物是否還在,他如問你們‘此刻是何時光’,可對說:‘日暮黃昏夕陽紅’。他如答說‘黃泉路上無宿處’,那就不會錯了,你們再對上一句‘客從西域佛心來’,即可討回為父的托存之物……”話至此處,遙聞一聲大喝傳來,左鑑白顧不得再說下去,虎軀一閃,衝出了小廟。

  左繼白一把抓住了少白的右腕,沉聲說道:“弟弟八年來,沒有受過傷害,此時相距‘生死橋’近在咫尺,你要保留下有用之身,為父母洗刷沉冤,聽大哥的話,上馬先走。”橫身擋在弟弟身前,出了廟門。

  左文娟嬌軀一晃,一式“巧燕穿簾”,由左繼白身側飛過,反而搶到了左繼白的前面。

  這時,那中年美婦已和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動上了手,那和尚手施一柄月牙方便鏟,鏟頭大如輪月,風雨中閃閃生光,金風呼嘯,把那中年美婦困在一片鏟光之中。

  左鑑白大喝一聲,右手拔出金背開山刀,左手卻深入懷中,取出一把尺許長短,寒芒閃動的精鋼匕首,縱身一躍,直掠出一丈四五尺遠近,右手金刀橫裡閃出,竟然硬封那和尚九尺八寸的方便月牙鏟。

  只聽一聲金鏟大震,那和尚雙重的月牙鏟,硬被金刀封開,左手匕首一伸“探領取珠”,迫得那和尚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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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少白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大聲喝道:“他們這般趕盡殺絕,不留餘地,迫得咱們一家人四處逃亡,安身無處,與其海角奔走,天涯流浪,倒不如戰死沙場,和他們拼了算啦!”

  只聽左文娟道:“大哥,弟弟,快些上馬趕路,我去助爹媽拒擋強敵。”

  就這一陣工夫,已有十條人影,衝了上來,但卻為左鑑白夫婦連手擋住,那左鑑白右手金刀,左手匕首,幻起了一片刀光寒芒,硬打巧襲,合以那中年美婦手中兩支長劍,竟然把七八尺寬的一條小道封住,對方十幾個人兵刃交擊,強攻硬襲,仍是難越雷池一步。

  他們夫婦八年逃亡,仍不能甩脫那追蹤鐵蹄,身經數百戰,負傷十數次,但武功卻是有了極大的進境,尤其夫婦兩人一套刀劍合搏之術,研創於生死存亡的惡戰之中,展盡了兩人的武功之長,招數配合,天衣無縫,對方人手雖多,而且人多手雜,自相干擾,反而難把一身所學,盡數施展出來。

  左繼白右手一鬆腰間扣把,抖出一條軟鞭,左手從長靴筒裡取出一把尺許長短的金劍,冷厲地喝道:“娟妹站住。”

  左文娟已然放下韁繩,拔劍在手,準備接應父母,共禦強敵,聽得那左繼白冷厲的喝聲,不禁一怔,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臉來,望著左繼白道:“哥哥,什麼事?”

  在她有生之年的記憶中,從未聽到左繼白這般冷厲的呼喝之聲。

  左繼白雙目圓睜,精芒暴射,凝注左文娟臉上,冷冷說道:“我這作哥哥的,從沒有對你們厲聲說過一句話,此刻誰要不聽我的話,那我就不當他是我的妹妹、弟弟……”

  話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帶著弟弟上馬先走。”

  左文娟雙目中流下來兩行淚珠,淒涼一笑,說道:“哥哥、弟弟,肩負重任,此後為父洗雪沉冤,這擔子是何等沉重,我一個女孩子家,縱然留得住性命,也沒有多大用處,哥請恕妹妹出言頂撞,還是你帶著弟弟走吧!”

  左繼白怒聲接道:“娟妹住口,你自信比哥哥的武功如何?”

  左文娟道:“小妹自知難及哥哥。”

  左繼白道:“這就是了,這批追蹤強敵,大都是九大門派中的高手,你縱有寧為玉碎之心,也難給父母多大助力,聽我的話,帶著弟弟,先行上馬走吧!”最後一句,說得神色黯然,英雄淚下。

  左文娟哭聲說道:“大哥,你不能……”

  左繼白豪氣一振,厲聲道:“不許再說!你究竟聽不聽哥哥的話?”

  左文娟看他怒睜的雙目,眼眥破裂,鮮血混淚水,滾下雙頰,心頭更是黯然,緩緩垂下手中長劍,道:“小妹,小妹……遵命就是。”字字句句混入了淒涼的哭聲。

  左繼白含淚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好好照顧弟弟,不用等爹娘和為兄了,上馬去吧!願皇天關憐弟妹,渡過那‘生死橋’……”緩緩回過頭去,伸手奪過左少白手中長劍,卻把手中金劍,交到左少白手中,接道:“這金劍是咱們白鶴門的標識,昔年外祖父仗此劍創立白鶴門,在武林中爭到一席之地,是以咱們白鶴門,又稱作金劍門,外祖父把此劍傳給爹爹,爹爹憑此劍,把咱們白鶴門發揚光大,眼看大基已奠,卻遭到九大門派,聯絡武林中四門二會三大幫,近百武林高手,夜襲白鶴堡,把白鶴門兩代心血建立的基業,毀於一夕之間。幸賴爹爹的神勇,母親善戰。帶咱們兄弟姊妹逃亡天涯,八年來走遍了大江南北,大漠邊荒,無數次驚心動魄的惡戰,數不清多少次死裡逃生,爹爹把金劍傳我,我今日轉交弟弟,但願你善保此劍,日後重振咱們白鶴門的雄風。”

  左少白接過金劍,道:“大哥,我……”

  左繼白一揮手,接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決不會作出暗中謀殺四大門派掌門人的事來,其間定有緣故,你上馬去吧!”

  但聞左鑑白厲聲喝道:“爾等這等趕盡殺絕的作法,未免逼人太甚,我左鑑白今日要大開殺戒了。”

  喝聲未絕,突然一聲慘叫,一個勁裝大漢,生生被金背開山刀劈作兩半。

  只聽幾聲厲嘯怒喝,對方攻勢更加凌厲,單刀、鐵鞭、花槍、亮銀棍、月牙鏟等,十幾般兵刃,急如狂風驟雨一般,攻向左鑑白夫婦。

  顯然,左鑑白傷了一名強敵,卻激起對方的拚命之心。

  左繼白一把抱過了左少白,放上馬背,沉聲對左文娟道:“快些帶弟弟走。”

  左文娟舉起衣袖,一拭臉上淚痕,揚手一掌,拍在左少白馬背之後,健馬長嘶一聲,奮起餘力,放腿向前奔去,左文娟仗劍緊隨在弟弟馬後相護。

  左繼白眼看兩匹快馬奔出了十幾丈開外,才長嘯一聲,豪壯的說道:“母親請退下休息,待孩兒擋他們一陣。”軟鞭飛舞疾衝而上。

  且說左文娟、左少白,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兩匹長程健馬,突然低嘶一聲,齊齊臥倒在地上。

  這些馬雖是百中選一的好馬,但經過月餘日夜兼程跋涉,氣力早已耗盡,體力未復,又作這一番狂奔,不支倒了下去。

  左文娟下了馬背,低聲問道:“傷著嗎?”

  左少白道:“沒有。”

  左文娟抬頭看去,一里之外,高山聳立,縱然是健馬仍有餘力,也難再騎馬登山,微微一嘆,解下兩匹健馬上轡繩、鞍鐙,輕輕在馬身上拍了兩掌,道:“馬兒,馬兒,你們自己走吧!”牽起左少白右腕,向前行去。

  左少白突然嘆息一聲,道:“姊姊,你看爹、娘和大哥,會不會擊退強敵?”

  左文娟道:“來人勢眾,個個武功高強,擊退只怕不易,但爹爹神勇無敵,母親劍法精純,已得白鶴七十二式神髓,大哥武功,近來更是精進甚多,合爹、娘、大哥三人之力,脫身總非難事,弟弟不用擔心。”她心中雖是充滿生離死別的悲痛,但卻又不得不強作歡顏,以慰弟弟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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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10:38:27 |只看該作者


  左少白仰望著滿天濃雲,自言自語地說道:“爹爹似是有著難言的苦衷,唉!他明明可以告訴我們究是為了何事,落得被天下武林追殺的下場,但卻不知何故不肯說明……”

  他轉眼望著左文娟,滿臉俱是期待之色,他知道姊姊定然是比自己知道的多些。

  哪知左文娟故意岔開了話題,答非所問的接道:“弟弟,爬過了前面這一座高聳的山峰,就快到‘生死橋’了。聽爹爹說,那‘生死橋’是一處充滿著恐怖的所在,數十年來,死在那裡的武林人物,不下數百之多,但願皇天保佑弟弟,能夠安然渡過那‘生死橋’。”她似是有意的逃避左少白,別過頭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左少白突然一振右手,摔脫了左文娟的五指,激動的說道:“你不要騙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爹爹究竟是作了什麼錯事?武林中九大門派,一向是聲譽良好,為什麼會一齊要和我們白鶴門中作對?”他長長喘息一聲,接道:“姐姐,我知道你知曉內情,可是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不肯說,我就不認你是我的姐姐!”

  他們姊弟之間,一向是相敬相愛,左文娟從未見弟弟發過脾氣,心中又急又痛,止不住熱淚泉湧而出。

  左少白突然仰天狂笑,放腿向前奔去。

  他心中充滿了激忿,難以自制,用出了全身氣力,瘋狂一般向山上奔去。

  絕峰聳立,陰雨路滑,左文娟眼看弟弟狂奔峭壁山石上,不禁心神皆顫,忍不住大聲叫道:“弟弟,快些停住,姊姊告訴你就是。”一面狂喊,一面放腿向上追去。

  左少白聽得姊姊那泣血杜鵑般的呼叫之聲,不禁心中一軟,停了下來。

  左文娟縱躍如飛,追上了左少白,一把抓住右臂,搖撼著說道:“弟弟,咱們兄弟之中,屬你的骨骼最好,爹爹常說:咱們左家能否洗雪沉冤,全在你的身上。你如何能輕賤自己,不自珍重?”

  左少白舉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說道:“姊姊,如是爹爹當真的做下了見不得天日之事,咱們做兒女替他頂罪一死,那也算是盡了孝道,如若是他沒有做出壞事,為什麼不肯說出自蒙沉冤經過?”

  左文娟道:“爹爹俠肝義膽,胸懷磊落,豈會做出見不得天日之事,弟弟你不能胡亂猜想,誣衊爹爹。”

  左少白道:“那他為什麼不肯說出個中內情?”

  左文娟道:“爹爹有他的苦衷,咱們作兒女的豈能迫他?”

  左少白仰天思索片刻,說道:“可是為了母親?”

  左文娟搖著頭,道:“我……我不知道。”

  左少白道:“你知道,只是不肯告訴我罷了……”微微一頓,口氣突轉的十分嚴肅,接道:“姊姊,你是父母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是父母的兒子,你和大哥都知道,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左文娟心下為難,握著弟弟的手腕,說不出話,雙目中淚水有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接一顆的滾了下來。

  左少白看姊姊只管流淚,心中更是懷疑,心知如不追迫於她,她決然不肯說出,當下用力一甩,掙脫了左文娟五指,正容說道:“姊姊,如若是爹娘當真的做下對不起天下武林的事,咱們代父母受過,引頸受戮,死而何憾;如若是他們故意羅織罪狀,加在爹娘身上,咱們必得留下有用的生命為父母洗雪沉冤。”

  左文娟哭著說道:“弟弟說的不錯,你一定要好好的記著。”

  左少白高聲喝道:“你如不肯告訴我,我就先死給你瞧!”縱身躍起,疾向峭壁上攀去。

  峭壁怪石突出,生滿了綠苔,再加上雨水涮洗,滑難留足,左少白攀登之此又是專選險惡的所在,下臨深谷,一個失足,摔下去,勢非粉身碎骨不可。

  左文娟只瞧的芳心片碎,大聲呼叫,道:“弟弟,你快些下來,姊姊告訴你。”

  左少白翻身一躍,倒飛下來,接近左文娟時,疾收雙腿向一塊山石上面落去。

  左少白在兄姊群中,是武功最弱的一個,那左鑑白因為他骨骼資質奇佳,生怕傳授本身武功,誤了他的前程,不敢輕以傳授,只教他內功築基的坐息之法,和幾招最為精妙的劍術,用以在逃亡中自保,輕功提縱之術,卻是從未傳授,適才他憑藉一股衝動之氣,和充沛的內功,攀山渡險而上,這一飛身下落,勁道沒有用對,一腳踏在山石邊緣的綠苔上,頓覺重心失去,滑向山下栽去。

  左文娟驚叫一聲,右手疾急伸出,抓住左少白的右腕。

  左少白向下衝墜之力,十分強大,左文娟雖然抓住了弟弟右腕,但被那衝墜之力一帶,本身也站立不穩,向下滑去。

  匆忙中,左文娟突然飛起蓮足,勾住數尺處一株松樹的樹身,才把下墜的勢道穩住,用力往上一提,拖起了左少白。

  姊弟二人,經歷了這一場驚險,人雖無恙,但娟姑娘已然駭得臉色蒼白,全身汗水涔涔,雙手握住左少白的右腕,搖撼著說不出話。

  左少白知她驚魂未定,似難作主意,當下高聲說道:“姊姊,你說是不說?”

  左文娟拂拭了一下頭上的冷汗,道:“我說,我說,不過,我也是由爹爹數年來,言行中綜合而得,只怕所知有限……”

  左少白道:“你知道多少,那就說多少吧!”

  左文娟道:“事關母親名節,所以爹爹不願在咱們面前談起。”

  左少白臉色微變,睜大了一雙眼睛,道:“怎麼會牽連到母親的名節上?快些說呀!”

  左文娟道:“你不要急嘛,讓姊姊慢慢的說,好像是母親接得一封密簡,悄然而去,爹爹去找母親,找上了白馬山煙雲峰,剛好遇上武林九大門派中四位掌門人被人害死,招惹出這一場沉冤誤會。”

  左少白長長呼一口氣,道:“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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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10:38:37 |只看該作者


  左文娟道:“爹爹身受外祖培育教養,恩情如山似海,外祖不但把一身絕藝盡傳給爹爹,而且也把他唯一的女兒,許配給爹爹,又讓他接掌了白鶴門的門戶,繼承了外祖的衣缽……”

  左少白道:“是啦,爹爹感激外祖的慈愛之請,不忍對母親有絲毫傷害,雖蒙沉冤,為天下武林人物追殺,但也不肯公佈真相,傷害到母親的名節。”

  左文娟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說道:“不,不,我瞧爹娘相愛情深,從未有過一點爭執,那次母親留書出走,只怕是別有苦衷。”

  左少白道:“母親為什麼要留書出走呢?事先可有異樣?”

  左文娟道:“那時候姊姊年紀還小,只不過初解人事,但就我記憶所及,那幾日毫無異樣情事,我也曾暗地問過大哥,要他回憶母親出走情形,是否先有異兆……”突然住口不言。

  左少白問道:“大哥怎麼說?”

  左文娟道:“大哥說,他……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全身黃衣的人,把一封密簡,交給了母親一個貼身的小婢,當天晚上,母親就留書出走了。”

  左少白仰天長嘆一口氣,默不作聲。

  左文娟道:“弟弟,你不能懷疑爹娘,爹爹為人正大磊落,頂天立地,決不會暗害四大門派的掌門人,何況那四大掌門,都是武林頂尖的人物,爹爹一人,決不是他們的敵手。”

  左少白雙目凝注在姊姊的臉上,不發一言。

  左文娟輕輕嘆息一聲,道:“母親溫婉賢淑,對爹爹情深萬斛,決不會做出對不起爹爹的事。”

  左少白道:“那是九大門派的不對了。”

  左文娟道:“真像未明之前,姊姊也不敢妄言,好在爹爹已留下了線索,日後咱們依圖索驥,不難查出真像。”

  左少白道:“我要問問母親,她為什麼要留書出走?”

  左文娟道:“弟弟不可莽撞,爹爹不肯對咱們說明此事,只怕有所顧忌,唉!眼下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是你要好好的珍重,爹娘都對你寄望甚深,說你天資聰慧,日後爹娘洗刷沉冤,重振白鶴門的雄風,全靠弟弟你了!”

  左少白慘然一笑,道:“天下武林儘是咱們的仇人,這個仇如何報法?”

  左文娟臉色一整,道:“弟弟,為人子者豈能輕侮爹娘?”

  左少白道:“我知道,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只覺心中氣血上衝,忍不住流下淚來。

  左文娟柔聲說道:“弟弟,姊姊長你幾歲,這八年來的奔逃流亡,使我多知道很多事情,爹爹為人正直,母親賢淑端莊,決不會暗中算計他人……”

  遙聞怒喝之聲,傳了過來,道:“娟妹嗎?你不帶弟弟趕路,站在那裡等什麼?”用詞雖甚委婉,低聲音中卻充滿激動、悲憤!

  左文娟不用抬頭去看,已聽出那是左繼白的聲音,當下低聲說道:“弟弟,咱們走吧!”牽著左少白,向山上攀去。

  奔行了一陣,左少白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姊姊,咱們回頭瞧瞧再走!”

  左文娟何嘗不惦念雙親、大哥,但覺保護弟弟脫險的責任重大,強自忍耐下胸中的激動,左少白這一提,再也忍耐不住,停下身子,回頭望去。

  風雨中,只見刀光閃動,左鑑白居中,母親居右,大哥居左,金刀、長劍、軟鞭,結成了一片綿密的耀目光芒,且戰且退。

  數十個武林高手,緊隨追迫,當先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手中飛舞一柄月牙鏟,居中迫攻,勇不可當。

  在那和尚左邊,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左手執著一塊鐵牌,右手一把短刀,但見他忽而一躍丈餘,忽而貼地搶攻,有如巧燕掠波一般,縱躍在山石間,打的刁鑽無比。

  右邊是一個中年道長,手中施展一柄長劍,劍招辛辣異常。

  這三人領導群雄,當先迫攻。

  左少白道:“姊姊,那和尚可是少林門下嗎?”

  左文娟道:“一年之前,我和大哥雙戰他一人,我幾乎傷在那柄月牙鏟下,這和尚勇猛無匹,乃少林門下一位盛名甚著的高手。”

  左少白道:“右面那道人,和那縱躍如飛的矮子,姊姊可認得麼?”

  左文娟道:“怎麼不認識,這些人都已和爹娘動過手,那道人法號金鐘,是武當門下高手,劍術精絕,享譽一時,那矮子卻是八卦門中的高手,叫飛叟胡梅,唉!這些人集中在一起趕來,今日之戰,只怕爹娘和大哥難以抵敵。”

  說話之間,左鑑白等已然退後了三丈左右。

  左文娟霍然警覺一帶左少白的右腕,道:“弟弟,咱們得快些走啦!”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喝道:“左鑑白,你還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縛,難道真要戰至橫屍荒山不成嗎?”

  左文娟、左少白雖在向前奔走,卻字字句句聽得十分清晰。

  左鑑白金刀一緊,封開了那和尚的月牙鏟,說道:“我們夫妻、父子一家五口,已被你鐵蹄緊迫,逃亡八年,難道諸位就不肯放鬆一步麼?”

  那身軀高大的和尚,冷笑一聲,說道:“敝派掌門方丈,被你害死,此仇此恨,難道就不該報麼?”

  但聞人聲雜亂,有人高聲呼叫道:“大師何苦和他多費口舌,此人冥頑不靈,作惡多端,豈肯俯首認罪?”

  另一個聲音接道:“不可傷了他的性命,咱們要生擒活捉。”

  又一人接道:“如是一招把他打死,那是太便宜他了。”

  緊接著一個聲如洪鐘的吼聲,道:“這左鑑白要是死了,四大掌門被害一事,豈不永成疑案?難以水落石出,萬萬不得傷他性命!”

  這一陣呼叫喝叱之言,字字句句如刀如劍,刺入左少白的心中,只覺血脈暴脹,說不出是痛是怒。

  左文娟覺出了弟弟的手腕,不停的抖動,立時暗中一提真氣,用出全力,抱著左少白向前奔去。

  一口氣翻越過兩座山峰,左文娟已累得香汗透濕,嬌喘不已,傾耳聽去,身後已不聞兵刃之聲。

  轉眼望去,只見左少白臉色鐵青,眉宇間滿佈著激憤之色,身軀仍然不停顫動著,顯然,他心中的激動不但未能平息,反而越來越重。

  左文娟心中大為震驚,柔聲說道:“弟弟,你怎麼了?”

  左少白道:“我如不問明白內情,死難瞑目……”張嘴噴出一口血來,撲在左文娟懷中,失聲大哭起來。

  左文娟的心中,早已積滿了憂鬱、悲苦,但她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學會了忍耐,此刻被左少白這一哭鬧,積存在心中的憂鬱、悲苦,再難壓制,姊弟二人相抱而哭。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左少白自覺被一雙有力的手掌,拖了起來,耳際間,響起了一個低沉慈愛的聲音,道:“孩子,大丈夫豈能輕彈淚珠,不要哭啦!”

  左少白抬頭望去,不禁為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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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9-3-28 10:38:46 |只看該作者


  只見左鑑白左頰上血肉模糊,鮮血淋漓而下,上半身衣服盡為鮮血染紅,已成了一個血人。

  母親似是受傷不輕,左肩上衣服破裂,鮮血和雨水,濕透了整個衣袖。

  左繼白右臂上一條刀傷,可見翻出的血肉,左大腿傷痕宛然,流血未止。

  這是幅血的畫面,淒慘悲壯,驚心動魄。

  §第二章 魂斷生死橋

  左少白目睹這慘然的情景,激發起父子天性,仰天悲嘯道:“孩兒如能保得性命,必報今日之仇……”

  左鑑白緩緩伸出右手,拂著左少白頭上散亂的長發,說道:“孩子,大丈夫恩怨分明,咱們左家以你的福緣最厚,如若皇天見憐,左門能保得一脈香火,必是吾兒。日後你如真的有替父母洗雪沉冤之能,亦不可濫殺無辜,必先得查明真像。”

  左少白心頭一震,暗暗忖道:姊姊說父親正直,看來是果然不錯,重傷悲怒之下,仍然是這般兼顧是非,想到適才對父親的誤解,心中慚愧不已。

  只聽左鑑白長嘆一聲,接道:“我早該明白,天下人跡能到之處,已沒有咱們一家人的存身所在,如是早帶你們來此,也不用多受這八年的亡命之苦了。”

  左少白看父親傷處,仍然流出血來,心頭悲痛,有如刀絞,忍不住又失聲哭道:“爹娘傷處怎不包紮一下?”

  左鑑白道:“這不過是一點皮肉之傷,為父的還忍得住……”微微一頓,接道:“強敵雖被擊退,但可能很快的趕來,咱們得早些上路……”目光左右轉動,低聲問道:“夫人、繼白,你們走得動麼?”

  那中年美婦淒涼一笑,道:“賤妾傷勢不重,不勞夫君掛心。”

  左繼白道:“孩兒尚有餘力。”

  左鑑白道:“好!咱們左家不論男女,都算得上是硬朗的人。”牽著左少白,大步走去。

  那中年美婦和左繼白傷勢雖重,但竟然都咬牙苦撐,忍痛趕路。

  這是一段血淚交織的艱苦行程,夫妻父子間,雖然心中都知道彼此傷勢甚重,但卻沒有一人開口,說幾句慰藉之言,沉默中潛伏無比的沉痛。

  轉過了兩個山彎,景物忽然一變。

  只見一頭深不見底的絕壑,攔住了去路,谷中黑霧沉沉,難見五尺以下的景物。

  靠右邊一處斷崖,平滑的石壁上,寫著“生死橋”三個血紅的大字。

  在那“生死橋”三個血紅大字的兩側,另有兩行白色的小字,寫的是:

  “百年人生無二命。此去死亡路一條”。

  左鑑白望著那“生死橋”三個大字,沉吟了良久,嘆道:“孩子,繞過這座石壁,有一座通過絕壑的石橋,就是咱們要越過的‘生死橋’了。”

  左少白回望了那攔路絕壑一眼,但見黑霧如雲,在谷中不停流動,不禁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這時,大雨忽住,滿天的陰雲,隨風散去,碧空乍現,捧出來一輪豔陽。

  強烈的太陽光芒,竟然穿不入絕壑中沉沉的流動黑霧,反而更顯得黑白分明,多幾分恐怖之感。只聽左鑑白接口道:“不知哪一位好心的高人,在這石壁上留下了勸人警語,可是仍然有無數的武林高手,葬身那‘生死橋’下。”

  左少白突然接口道:“爹爹,咱們過那‘生死橋’,就可以逃避開武林中追蹤的人麼?”

  左鑑白道:“這該是咱們一家人最後的一條路了,雖然是只有千分之一二的生機,那也是顧不得了。”

  左文娟道:“爹爹可知渡橋的方法麼?”

  左鑑白道:“不知道,舉世之人,只怕沒有一個知道,因為,踏上‘生死橋’的人從未聞有活著退回來的。”

  左文娟道:“這麼說來,渡那‘生死橋’豈不是要死定了麼?”

  左鑑白道:“目下處境,咱們只有從死亡中覓求生機,孩子,若是世間有人知道越渡這‘生死橋’的方法,若是這‘生死橋’很好越渡,為父的也不會帶你們來了。”舉步向前行去。

  左少白、左文娟等,緊隨在父親身後,行近那石壁斷崖所在,探頭一望,果見旁臨絕壑,緊靠在石壁邊緣,有一條半尺寬窄的突出石徑,石徑上多年無人行走,已然生滿了青苔。

  那石徑大約有五丈長短,接在一條通向對岸的白石橋上。

  無法看出那石橋是人工還是天然,也無法看出那石橋有多寬多長,石橋伸延出五尺以後,即低陷入那沉沉的黑霧之中,目力難及。

  左鑑白長長吁一口氣,道:“那座橋,定然是‘生死橋’了……”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五指微一加力,玉瓶應手而碎,手中卻多出了三粒深紫色藥丸,接道:“孩子們,這三粒藥丸由一十二種避毒的藥物配製而成,含在口中,可避毒瘴,你們每人含一粒吧!”

  左少白道:“藥丸只三粒,爹娘就不含麼?”

  左鑑白道:“這不過是有備無患之意,那流動的黑霧中,是否含有毒瘴,目下還不得而知,縱然是有,為父的和你們母親,功力也較你們深厚,可以運氣和毒瘴相抗。”

  左繼白道:“孩兒自覺年來功力大進,又正當少壯之年,元氣充沛,孩兒那一粒避毒藥丸,讓給爹爹用吧!”

  左鑑白淒苦一笑,把藥丸遞向愛妻,道:“繼白既有這番孝心,你就含著吧!”

  那中年婦人身軀一側,說道:“賤妾一介女流,死何足惜?你們父子,不論是誰生死都重於我,隨便哪個含著吧!”

  一語甫落,突聞呼喝之聲傳來。

  轉眼望去,只見十幾條人影,閃電飄風般疾奔而來。

  只見當先一人,身軀高大,身著僧衣,手執方便鏟,正是那少林和尚,只是頭上包了一塊白紗。

  左面一個中年道人,手中長劍閃光,正是武當門下金鐘道人,左臂也包著一片白紗。

  右面一個矮子,左手舉著一面鐵牌,右手執著短刀,正是那八卦門中的飛叟胡梅。

  左文娟冷哼一聲,道:“又是這三個人帶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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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鑑白傷勢雖重,但他的神志,仍然十分清醒,目光轉處,瞥見在那追來的人群之後,十幾丈外,隱現一個身著灰袍的人影。

  左鑑白突然狂喝一聲,放腿向追來的群豪迎去,口中大呼大叫道:“殺不死的凶手們,我和你們拚了!”

  左少白但覺一股熱血,由胸中衝了上來,探手由懷中摸出金劍,大叫一聲,衝了過去。

  只聽左鑑白肅冷的聲音,喝道:“繼白、少白給我回來。”

  左繼白當先停下腳步,回首一看,見弟弟右手執著金劍,發瘋一般衝了過來,當下厲喝一聲:“站住!”左手一抄,抓住左少白的右腕,硬把他拉了回去。

  這時,那跟蹤追來的群豪,已然到了幾人停身處四丈左右,散佈丈餘寬一個橫面,手中橫著兵刃,緩步逼了過來。

  左鑑白橫移兩步,和那中年美婦並肩而立,右手握著金背開山刀,左手握著匕首,目光卻望著左繼白等喝道:“為父的和你母親,千辛萬苦,含冤不雪,留下了有用的性命,保護爾等逃來此地,只望能保留我們左家一脈香火,強敵有為父和母親敵拒,你們過橋去吧!”

  只聽一聲喝道:“別要他們跌入絕壑,咱們一起上吧!”

  一陣呼喝之聲,群豪齊齊揮動兵刃,攻了上來。

  左鑑白右手開山刀一招“橫掃千軍”,劃出一道銀光,一阻強敵攻勢,左手匕首夾在刀光之中,點了出去,刺向飛叟胡梅的前胸。

  原來此人輕功最好,當先衝了過來。

  左繼白一咬牙,拉著左少白,口中卻對左文娟道:“二妹,咱們不能有負父母之望,你走在前面,幫弟弟開道。”

  左文娟滿面淚痕,應了一聲,當先踏上那突出的石徑上,向前走去。

  左繼白左手一用力,把左少白推上石徑,說道:“弟弟,左氏一門,你的福緣最厚,你要好好的珍重。”

  左少白茫然應了一聲,慢步向前走去。

  左繼白舉手拭去臉上淚痕,回頭望去,只見左鑑白已然橫屍地上,只餘下母親一人,形同發瘋一般,左右雙手,各握一柄長劍,亂刺亂砍。

  原來那左鑑白傷勢奇重,失血過多,全憑深厚內功,支撐著未倒下去,適才又和飛叟胡梅,硬拚兩招,傷口又迸裂甚多,被胡梅八卦鐵牌封開金背開山刀,架開匕首,踢了一腳,栽倒地上,金鐘道長左手一伸,想點他穴道,準備生擒,卻不料左鑑白奮起最後餘力,揚起匕首刺去。

  金鐘道長想不到他在如此重傷之下,仍有反擊之力,微微一怔間,匕首已然近身,匆忙間閃避已自不及,只好一施右手長劍掃了過去。

  左鑑白餘力已盡,不如金鐘道長手中劍快,寒風劃過,攔腰被斬作兩段。

  這不過是眨眼間時光,左繼白推弟弟上了石徑回頭望時,那左鑑白早已橫屍地上,他怕驚動了愛子,分散心神,劍光橫斬腰身而過,竟是咬緊牙關,連哼也未哼一聲。

  左繼白只覺胸中熱血沸騰,右手軟鞭一探,正待沖上去相助父親,瞥見那少林和尚手中的月牙鏟一閃,金鐵交鳴聲中,震飛了母親左手的長劍,緊接飛叟胡梅手中的刀光一閃,刺入了母親的後背。

  胡梅拔出短刀,一股鮮血噴了出來。

  左夫人也和丈夫一般的咬牙苦忍著痛苦,一言未發的倒在地上死去。

  左繼白移動腳步,突然又收了回來,回顧了弟弟一眼,只見他右手中提著一柄金劍,慢慢的向前走去。

  他想到父親諄諄的囑咐,要他們留下生命,為左家保留下一脈香火。

  他咬一下牙齒,移動了一下身子,擋在石壁前面,這是一片最有利的拒敵地形,一面臨深壑,一面有峭壁,他只要能擋住正面之敵,強敵雖是多,也難破壁越澗,追趕弟妹。

  只聽一聲冷漠的聲音,說道:“小娃兒,還不快些放下兵刃,束手就縛,等待什麼?”

  左繼白強行壓制下心中激動,冷冷說:“左氏子弟,頭可斷,血可流,卻不能忍得屈辱。”

  這幾句說的慷慨激昂,逼近他的群豪,都聽得暗暗敬佩,心中讚道:“此人小小年紀,臨敵行事,頗有父風,當真是虎父無犬子。”

  飛叟胡梅一舉手中的八卦鐵牌,道:“不知死活的小娃兒,你自信比得過你那爹爹麼?”右手短刀,陡的點了出來,直到左繼白的握鞭右腕。

  左繼白右腕一挫,縮回半尺,左手長劍圈了過來,攔腰橫斬。

  飛叟胡梅手中鐵牌一收,護住身子,疾落風輪的一個急轉,“當”的一聲,鐵牌擋開了左繼白手中長劍,人卻借勢閃了過去。

  這是八卦門中的有名的絕技叫作“八卦遁”,能在兵刃交錯之中,閃穿重重攔截而過。

  左繼白大吃一驚,高聲叫道:“弟弟小心……”眼前寒光一閃,一柄長劍,已到胸前。

  他右手軟鞭,在這近身相搏之中,已是無法施展得開,左手長劍疾施一招“白鶴剔翎”,金鐵交鳴聲中,擋開刺來的長劍,右手一抖“神龍搖頭”掃了出去。

  仔細看去,那一劍刺向前胸之人,正是金鐘道長。

  這時,十數條人影,一齊湧了上來,人人想學九大門派中的三招絕活,個個奮勇爭先。

  左鑑白的人頭,早已為那身軀高大的少林和尚割了下來,繫掛腰間,左繼白既痛父母慘死,又擔心弟妹難渡過“生死橋”,手中軟鞭、長劍,交相急攻,擋住蜂擁而上的群豪,人卻回頭望去。

  只見左文娟手中長劍飛舞,和飛叟胡梅,激戰在峭壁間突出的石徑上。

  飛叟胡梅武功雖然高過左文娟,但八卦門中的絕招,全在那鐵牌之上,右手短刀,雖有奇招,亦必得左手鐵牌掩護,才能攻敵不意,發揮威力。此刻,這峭壁突徑,寬不足尺,而且生滿綠苔,溜滑異常,一不小心,跌入黑霧慘慘的絕壑之中,勢將被摔個粉身碎骨不可,胡梅手中鐵牌奇大,難在這峭壁要徑之上施展,單憑手中短刀,接敵劍勢,他兵刃很短,已無鐵牌掩護,吃虧甚大。

  要知在這等險惡之地動手,既不能施展輕身之術,縱躍搏擊,亦不能輕進搶攻,雙足扎樁,愈穩愈好,才免失足落墜下絕壑之危。

  左文娟一面揮劍拒敵,一面高聲叫道:“弟弟,左氏一門,行將只有你一脈香火了,你不能讓爹娘抱恨於九泉之下,快些過橋去吧!”

  原來左文娟走在前面為弟弟開路,聽得那左繼白呼叫之聲,冒險由弟弟頭頂飛躍回來,擋住了飛叟胡梅。

  左少白滿腔悲忿,口中喃喃自語,道:“是的,我不能死,我不能讓父母罵我不孝,枉費了大哥和姊姊護我之心……”

  突然間,響起一聲慘叫,震盪山谷。

  聲音傳入左少白的耳中,熟悉異常,回頭望去,只見左繼白已被人劈作兩半,跌入那絕壑之中。

  絕壑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隆隆大震,一蓬血雨,旋飛下來,濺了那金鐘道長一臉一身。左少白只覺腦際轟然一聲,悲痛激忿,全都消失,空空洞洞,宛如一張白紙,沒有了記憶,也沒有了思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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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10:39:05 |只看該作者


  茫然中隱隱聽到左文娟的嬌呼之聲,道:“爹娘已遭殺害,哥苦戰身亡,姊姊也難以支撐了,弟弟呀!左氏門中只有你一個人了,你要堅強的活下去,爹、娘和大哥的陰靈,會保佑你渡過這‘生死橋’。”

  這聲音尖銳、淒厲,響徹荒山。

  突然間,銀芒一閃,飛了過來,擊在左少白的右後肩上。

  左少白只覺右後肩上一涼,迫他連頭也未回,過度的悲痛傷心,已使他神經麻木,傷疼、死亡,對他而言,都已失去了恐懼和感受。

  他唯一唸著一件事,就是渡過“生死橋”去。

  他緩慢的移動著腳步,行走在險惡無比的突徑上,但因他腦際間一片空白,生死已對他毫無威脅,行來甚是輕鬆。

  這時,左文娟已陷入了十分險惡的苦戰中,她雖佔地勢之利和胡梅戰了一個平手,但因分心旁顧,卻被胡梅欺進了兩步,短刀威力增強,攻勢突轉凌厲。

  只見那身軀高大的和尚,揮動手中月牙鏟,一陣叮叮噹噹之聲,石徑上的綠苔,紛紛向絕壑之下落去。

  金鐘道長長劍一擺,搶先登上石徑,右手扶著峭壁,長劍交到左手,疾行過去,行至胡梅和左文娟交手之處,突然一提真氣,從兩人頭頂上飛了過去。

  左文娟長劍一抖,一招“仙鶴凌雲”,斜擊刺了上去。

  這一劍乃白鶴門絕招之一,在此等險惡形勢中用了出來,金鐘道長又是左手握劍,運用不似右手靈活,但聞“噗”的一聲,劍鋒刺入了小腿之中,鮮血淋漓而下。

  這金鐘道長,已得武當派上乘武學,臨危不亂,一提丹田真氣,伏身向前衝擊,頭下腳上,左手長劍點在石徑上,緩緩落地。

  他怕右腿受傷之後,站立不穩,先用長劍點地,穩住身子,再緩緩落在地上。

  左文娟雖然刺了金鐘道長一劍,但防守之勢,卻露出空隙。飛叟胡梅乘隙攻入,短刀橫削,劃傷了左文娟的肩頭。

  但聞“呼呼”兩聲,又是兩條人影,從兩人頭上掠過。

  緊接著響起了一聲慘叫,一條人影,竟向黑霧瀰漫的山谷之中摔了下去。

  原來那人由胡梅、左文娟頭上飛過,雙足落地之時,正好踏上了金鐘道長身上,匆忙間身軀一閃,一腳踏空,跌入絕壑。

  另一人雖然落上石徑,但眼見同伴跌入絕壑,只嚇的驚魂離體,半晌才定下心神。

  金鐘道長傷勢不輕,靠在石壁上,運氣調息,不敢再冒險行進。

  左文娟肩頭中刀,心中又為弟弟安全擔心,大急之下,不顧傷痛,左手長劍一招“鶴舞長空”封住胡梅短刀,身軀卻直向胡梅撞去。

  胡梅駭然一驚,急急向後退了兩步,左手丟了鐵牌,五指一揮,施展擒拿手法扣住了左文娟的左腕,五指加力,左文娟頓覺半身一麻,勁道頓消,手中長劍握拿不穩,跌入絕壑。

  他雖然已把左文娟制服,但那石壁狹窄,前有金鐘道長攔路,行走甚是不易,手中又拖著左文娟,更增了幾分危險。

  這左文娟是目下左氏家中唯一擒得的活口,飛叟胡梅又不忍把她殺掉,萬一那左少白越過“生死橋”,或是跌入懸崖,生擒左文娟該是件最大的功勞。九大門派,信重武林,既然聯名傳柬江湖,以二十七種絕技交換左家的人,決然不致失信於人;退一步講,亦可和少林和尚平分秋色,各學九招,他雖取得了左鑑白的首級,自己卻生擒了左家一個活口。

  金鐘道長靠在壁間,調息片刻,突然以劍作杖,跛著向前走去。

  此人雖是三清弟子,但貪心之熾,似尤在飛叟胡梅之上,不顧腿上重傷,向左少白追去。

  但見人影閃動,六七個人,先後湧上了石徑,爭先恐後由胡梅頭上掠過。

  這時,左少白已然走盡了石徑,踏上了石橋,過度的悲痛,已使他神經麻木,不再落一滴眼淚,也沒有死亡的畏懼,慢慢的移動腳步,向前走去。

  金鐘道長走完石徑,相距那左少白,只不過三四尺遠,他只要踏上石橋,跨一大步,伸手就可以抓到左少白,但他腿傷很重,不敢飛躍,長劍一探,點在石橋上,正等舉步而下,忽聽頭頂上“呼”的一聲,一條人影掠頂而過,搶先上了石橋。

  此人一身勁裝,右手提著一把單刀,只見那人大邁一步,舉起左手,抓向左少白後腦衣領。

  金鐘道長暗暗怒道:“這小子躲在後面,讓別人冒險,到得緊要關頭,卻來搶功。”

  他心念還未轉完,突聽得一聲慘叫,那大漢身子突然飛了起來,摔入絕壑之中。

  金鐘道長怔了一怔,凝目望去,左少白仍然沿著石橋向前走去,身子逐漸沒在那黑霧之中,身後慘叫驚心,他連頭也未回。

  只聽身後一個冷漠聲音說道:“道兄,我哥哥怎麼跌下去的?”

  金鐘道長怒道:“我怎麼知道?”

  忽然響起了一聲大笑,另一個聲音,接道:“兩位別在此地吵架!”“呼”的一聲,一條人影,飛了過來,落在石橋上,放步追向左少白。

  金鐘道長忽覺頸上一涼,一柄刀,由身後伸了過來,架在項上,說道:“家兄是道長暗算的麼?”

  但聞一聲慘叫,那追趕左少白的大漢,也跌入了黑霧沉沉的絕壑之中。

  絕壑中黑霧密厚,萬丈深淵,一下子就看不見了跌下的人影。

  金鐘道人心中雖然忿怒,但卻自知正處死亡的邊緣,只要那人手中單刀微一加力,自己立即將橫屍刀下,強自忍下忿怒,說道:“如若是沒有一點古怪,那也不用叫作‘生死橋’了。”

  大概是那人看到了另一人,跌入絕壑的情形,不是金鐘道長暗算,立時一收單刀,說道:“兄弟莽撞,對不起道兄之處,還望大度包涵。”

  金鐘道長冷哼一聲,默然不語。

  只因他此刻,腿傷甚重,武功大減不少,若在這等險惡之地和人動手,只怕要鬧出同歸於盡之危,心中咬牙暗恨,口中卻不肯發作。

  但見左少白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那沉沉黑霧之中,漸不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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