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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雨燕歸來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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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6-6 11:11 編輯

【小說書名】:妙絕天香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飛燕驚龍》續集,40回。
  天龍幫幫主李滄瀾一心想稱霸武林,與九大門派結下了怨仇。但終於被楊夢寰、朱若蘭、趙小蝶等一批武林新秀所抑制。盜竊武林奇書《歸元秘籍》的陶玉,被朱若蘭一劍刺傷膝蓋骨而跌落懸崖。

  楊夢寰攜其嬌妻李瑤紅、沈霞琳隱居於“水月山莊”。五年後,陶玉突出江湖,原來他並未死去,而且已練成《歸元秘籍》上所載武功,妄圖稱霸武林。他勾結天竺國師禍害江湖,與楊夢寰、朱若蘭、趙小蝶等再次交鋒……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雙鳳旗》

《天鶴譜》 、《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

《絕情天嬌》 、《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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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0:34 |只看該作者


  §序幕

  寒冬臘月,殘陽拖著一抹餘暉,逐漸的向西沉去,江邊的枯樹、衰草,在這殘陽斜照下,更顯得蕭條、蒼涼。

  永嘉江上,吹起陣陣的刺骨寒風,搖撼著枯樹老枝,矮荊衰草,響起了一片瑟瑟之聲。

  凍雲布湧,掩蓋去殘陽的餘光,灰黯的蒼穹,正醞著濃厚的雪意。

  呼嘯的風濤中,送來幾聲寒鴉悲啼。

  突然,由灰黯的天空中,飄下疏疏落落的雪花──

  銀片玉屑的飛雪中,映出點點鴉陣,冒雪破風,似是經受不起風雪的侵壓,急急的飛向括蒼山中。

  風、雪愈來愈大,頃刻之間,已變成羽片粉球,奇峰插雲的括蒼山,在翻滾的大雪中,顯得蒼蒼茫茫,雪光山色,混成一片,如不是山岩石隙中伸出幾片鮮紅的紅葉,幾乎無法分辨出天、地、山、川。

  這時,在括蒼山,峭壁夾峙的一道深谷中的雪地上,卻並肩坐著四個藍衫少年,朔風勁撲,大雪紛飛下,四人仍然端坐不動。

  天色入夜,四人身上的藍衣,方巾,已全為落雪掩去,變成一片粉白,地上的積雪,也愈來愈厚,人也逐漸的陷於積雪之中。

  左首一人,突然睜開微閉的雙目,抖抖身上的積雪,低聲問道:“什麼時候了?”

  最右一人啟目答道:“大約是二更過後。”

  左首那人四顧了一眼,道:“時刻快到了。”

  語聲甫落,對面峭壁上響起了一聲冷笑,道:“你們可是等得不耐煩了?”隨著話聲,飄落一條人影。

  四個藍衫少年,一起抬頭,啟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淡黃及膝大褂,腰束一條三寸寬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袖管,露出四隻耀眼的金圈的少年。

  雪光映射下,隱隱可見他玉面劍眉,俏目隆鼻,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四個藍衫少年看清了來人之後,都不禁為之一呆,只覺此人竟和自己長得一般模樣,年歲也似伯仲之間,除了衣著不同之外,身材像貌,無不酷肖。

  就在四人打量那黃衣少年之時,那人兩道冷電般的目光,也緩緩由四人臉上掃過,只見他臉上泛出得意的笑容,說道:“蒼龍何在?”

  那左首少年怔一怔神,應聲而起,跨前一步,抱拳說道:“在下便是。”

  黃衣少年道:“蒼龍習掌,練那龍形八式,騰雲九掌,練得怎麼樣了?”

  藍衫少年應道:“已有七成火候。”

  黃衣少年點點頭,又道:“白虎何在?”

  第二個藍衣少年應聲起立也跨前一步,道:“白虎在此。”

  黃衣少年道:“白虎主拳,你那怒虎七翻,破山十拳,練的怎麼樣了?”

  那自稱白虎的藍衫少年答道:“破山十拳,已可一氣發出。”

  黃衣少年道:“能夠連發十拳,那也該算有六成火候了──”微微一頓,接道:“朱雀是那一個?”

  第三個藍衣少年起身向前應道:“區區就是。”

  黃衣少年道:“朱雀主劍,你那驚天五劍,可都全記下了?”

  藍衣少年答道:“都記熟了。”

  黃衣少年點點頭:“那很好。”接著又道:“玄武出見。”

  那最後一個藍衣少年,站立原地不動,道:“只餘下一人,想是不用動了。”

  黃衣少年道:“玄武為四靈之末,應以輕功、暗器見長,你學到何種程度了?”

  那自認玄武的少年答道:“日行千遠,手揮八種追命芒。”

  黃衣少年道:“你一舉能同時發出八種暗器,那也算過得去了。”

  語聲微微一頓,臉色突轉嚴肅,說道:“爾等家世,姓名,從此一筆抹去,就以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相稱。”

  那被稱為蒼龍的藍衣少年,道:“你能一中說出我們各人擅長之技,實是足見高明,想來定是我們那師父的好友了?”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師父是誰?”

  白虎接道:“家師就隱居在對面石壁間一處秘室之中,今夜是他坐關期滿,定在三更中,啟開山門,我等特來迎他出關。”

  黃衣少年道:“你們可見過你們那傳藝的恩師麼?”

  四人齊齊搖頭,道:“沒有。”

  黃衣少年道:“你們既是未見過授藝之師,見著了也不會認識。”

  朱雀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這般無禮──”

  黃衣少年笑接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授業之師──”

  玄武道:“就憑這點年紀,也敢大言不慚!”黃衣少年答非所問的笑道:“天下不乏骨格好過你們之人,我為什麼要選擇你們四個傳授武功,個中道理,你們可曾明白?”

  朱雀冷冷說道:“咱們兄弟恭候師父出關,無暇和你鬥鬥──”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我就是傳授你們武功的師父。”

  朱雀正待發作,卻被蒼龍伸手攔住,接口說道:“家師雖然隱居在對面石壁之中,但他武功精博舉世第一,定然是一位年高望眾的老人,你的年齡和我們在伯仲之間,如何能有這等武功?”

  黃衣少年笑道:“武功高的一定要年紀大麼?”

  白虎、玄武齊聲說道:“空口無憑,如何能使我等相信?”

  黃衣少年笑道:“這樣吧,你們四人各以絕技攻我四招,如果打我不到,總該相信了吧?”

  蒼龍右掌舉起,當胸而立,說道:“好!你先接我一掌──”右手一揮,掌勢疾劈而出,隨著掌勢,帶起了一股強大的暗勁,劃空生嘯!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手握拳,迎掌擊出,卻是那破山十拳中一記絕招,正好是那蒼龍劈出一掌的剋星。

  白虎冷哼一聲,道:“原來你也會破山十拳。”右拳閃電擊出,搗向黃衣少年的時間,出手一擊,雖也是破山十拳中的招式,卻正好是那黃衣少年拳勢的剋星。

  但見那黃衣少年右手招式一變,用出了騰雲九掌中的一招,又正好制住白虎攻出的拳勢。

  蒼龍、白虎看他施用的手法,竟是兩人各擅勝場的絕技,運用之熟,已到了勢隨念發之境,不禁心中信了八分,齊齊向後躍退。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信了沒有?”

  朱雀突然一翻手腕,刷的抽出一柄長劍,道:“半信半疑,試過我‘驚天五劍’再說。”領動劍訣,正待攻出,突然一聲清冷的大喝傳了過來,道:“住手,爾等有眼無球,竟敢和師父動手。”

  幾人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黃衫儒巾,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的老人,卓立丈外雪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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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0:54 |只看該作者


  四個藍衣少年一見來人,正是接引自己來此絕谷的王寒湘,立時長揖拜倒,齊聲說道:“原來是王老前輩,我們有失遠迎,請老前輩恕罪。”

  王寒湘冷冷說道:“你們膽子不小,竟敢和師父動手過招,如果老夫晚來一步,爾等豈不犯逆師大罪,還不快向師父請罪。”一面叱責四個藍衣少年,一面卻對那黃衣少年抱拳作禮。

  四個藍衣少年轉身對那黃衣少年拜了下去,齊聲說道:“弟子等罪該萬死!──”

  黃衣少年笑道:“不知者不罪,你們站起來吧。”目光轉到王寒湘的臉上,冷冷說道:“事情都準備好了麼?”

  王寒湘道:“幸未辱命。”

  黃衣少年仰天大笑一陣,突然把目光轉投到四個藍衣少年身上,緩緩說道:“你們形貌身材,都長得和我一般模樣,只有一處不像──”

  四個藍衣少年只覺答話不對,不答話也有些不對,齊齊抬起頭來,瞠目結舌,不知如何開口。

  但見黃衣少年展顏一笑道:“你們可曾瞧出那裡和我不一樣麼?”

  四個藍衣少年齊聲說道:“弟子等愚昧無知,瞧不出來。”

  黃衣少年突然舉步而行,四個藍衣少年發覺他一條左腿有些吃不上力,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那黃衣少年繞行了一個圈子,重又走了回來,道:“你們看到沒有?”

  四人雖然瞧出他腿上有病,但卻不敢說出口來,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黃衣少年笑道:“不妨事,你們如是瞧出來,儘管說出,其實,你們都瞧得清楚,只是不敢說出口來,是麼?”

  那朱雀膽子較大,輕輕咳了一聲道:“弟子看師父左腿,似是有病。”

  黃衣少年道:“不錯,為師這條左腿,碎了膝骨,你們當該如何?”

  四人聽得怔了一怔,沉吟良久,仍是想不出該如何回答。

  黃衣少年道:“這事簡單的很,你們如果想和為師一般模樣,最好也把左腿上的膝蓋骨敲碎,那就不但貌似為師,連走路也是不會錯了,日後你們穿上我這樣的衣服,行走江湖之上,別人對咱們師徒五人,就無分辨之能了。”

  四個藍衣少年聽得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但卻又不敢出言爭辯,心中暗道:師徒間雖是情若父子,但也沒有每處都和師父一般模樣的──

  只見那黃衣少年臉上笑容一斂,冷冰冰的說道:“想什麼?可是不願答應麼?”

  蒼龍道:“弟子──弟子們在想──”

  黃衣少年道:“不用想了。”左手疾飛而出。

  但聞那蒼龍悶哼一聲,一屁股坐倒雪地上,抱著左腿,咬牙苦忍,不讓發出呻吟之聲。

  黃少年右手連揮,白虎、朱雀、玄武依序跌坐雪地上,各自抱著左腿,滿頭汗珠,滾滾而下,都在運氣抗拒痛苦。

  這是幅殘忍的畫面,四個好好的人,無緣無故的都被擊碎了左膝骨。

  那黃主少年望瞭望四人痛苦的神情,臉又泛起歡愉的笑意,道:“我傳你們的療傷內功,乃世間難得之秘,你們各依心法,運氣療傷,在半個時辰之內,就可以完全止痛了。”

  四個藍衣少年強忍痛苦,齊聲應道:“弟子等領命。”

  黃衣少年道:“你們從師四年,各成絕技,可知為師的名諱麼?”

  四個藍衣少年答道:“弟子等不知。”

  黃衣少年道:“為師姓陶名玉,人稱金鐶二郎──”忽然轉目望著王寒湘道:“你帶他們去岳陽養息傷勢,三月之後,趕往岳陽聽命!”

  §第一回 麗人行

  一項流言傳誦江湖,震動了各地的豪雄、霸主!

  數年前江湖上掀起的一次大殺劫,使數百年一直未嘗平靜過的江湖,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平靜局面,這平靜卻為一項傳誦於江湖的旖旎流言震起漣漪,沒有人能預言這徵兆是福、是禍,但它卻充滿著香豔、綺麗──

  它像是一陣風,突然而來留給人難忘的回憶,和深深的懷念──

  它像是一縷輕煙,消然而去,未留下一點痕跡,是那般飄忽。

  無數人為它瘋狂,無數人為它憂慮,無數人憧憬那飄緲的奇遇,但它是那麼遙遠,是那般無法捉摸,唯一能給人預測的徵象,那事情必然發生在明月這夜。

  有不少江湖高手,不惜為此奔波萬里,希望能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但他們失敗了,也更增加了這旖旎傳說的神秘。

  這日,日落時分,湖南長沙府,突然掀起了一陣奇異的波動,使這座古老的名城,籠罩了一層神秘的喜氣。

  威震三湘的神刀柳遠,突然接到了一封紅色的簡帖,簡帖上指明要神刀柳遠親自拆閱。

  和柳遠同時接到這紅色簡帖的有長沙知府張人清,此人素負詩名,文采風流,不足三十歲,由翰林院編修,外放長沙知府,除了這兩個首要之外,長沙府所有的人物,和那些走馬章台,稍有文名、風流自賞的紈褲弟子,都接到一封紅色簡帖。

  柬封上寫著袖呈,親拆,是以,接到那簡帖之人,大都是親自拆閱。

  拆開封柬,裡面是一張雪白的素箋,只見上面寫道:接著此柬者,都是有緣人,今夜二更,敬備玉液瓊漿,恭候台光,請移玉城西仙女廟,手持此箋,迎月而立,自有迎駕之人。下面署名多情仙子。

  這封突如其來的怪柬,震動了長沙名城,不少接得這封怪函的人,心中都驚喜交集,不知該如何才好,喜的是這封怪函充滿著令人嚮往的誘惑,江湖上傳誦的綺麗豔事,竟然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驚的是這函中的赴會之法是那般詭奇、神秘,使人有著莫測凶吉的恐怖!

  且說那神刀柳遠,初更過後,換了一件深藍色的長衫,暗中帶了八口柳葉飛刀,靴套中暗藏了一把手叉子,依約赴會而去。

  那仙女廟在城西六七里處,是一處十分荒涼的地方,柳遠趕到了仙女廟,那廟前早已站著一個長衫福履,手執摺扇的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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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1:01 |只看該作者


  只見那長衫文士,手中執著一張白箋,面東而立,仰臉望著明月,呆呆出神,正是那簡帖上規定的動作。

  只聽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仙女廟中突然走出來幾個青衣小婢,走到那中年文士身前,低言數語,護擁那中年文士而去。

  就在那人一轉身間,柳遠突然看清了那中年文士,竟是素有風流之名的府台大人張人清,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那多情仙子,究竟是何許人物,不但和武林人物來往,而且竟結交官府──”忖思之間,突聽一個十分嬌柔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柳大英雄,既然應邀而來,何必隱在暗處──”

  柳遠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好敏銳的眼光。口中卻微笑接道:“在下不知如何求見,有勞姑娘相問了。”

  隨著一陣迎面香風,急步走出一個玄裝少女,月光下只見她面含笑意,行了過來,接道:“柳大英雄,請過來登馬上路吧!”

  柳遠暗中忖道:“既然來了,那就索性聽她們擺佈好了。”一言不發隨著那玄衣少女行去。

  只見仙女廟中,幾處暗影之中,分站著十幾個青衣婢女;每人手中,都牽著一匹鞍鐙俱全的健馬,肅立待命。

  玄衣少女突然由懷中摸出一條黑色帶子,說道:“委屈柳大英雄,請蒙上眼睛如何?”

  柳遠略一沉吟,笑道:“儘管出手。”

  玄衣少女嫣然一笑,展開黑巾,蒙上了柳遠的眼睛。

  柳遠覺出那蒙臉黑巾包住了雙目之後,竟是連一點微弱的光線也不透,心中忽覺不對,念頭還未轉完,突覺雙臂肘間的“曲池穴”一麻,兩條手臂,頓然失去了作用。

  只聽柔音細細,起自耳際,道:“柳大英雄,請暫時忍耐一二,閣下乃是我們仙子的貴賓,自會受盡優待,但此刻卻不得不先讓柳大英雄受點委屈,但這片刻的委屈?卻換得我家仙子半宵溫存,和那旖旎難忘的輕歌妙舞,足以補償。”

  神刀柳遠心中雖然有點忿怒,但人已受制,雙臂穴道被點,只好強自按捺下心中的激動,裝出一付平靜神情,淡淡說道:“柳某既然赴約,早已把生死之事,不放在心上了。”但覺一雙滑嫩的手掌不停在身上搜動,暗帶的飛刀、匕首盡全搜去。

  那柔柔清音又在耳邊響起,道:“柳大俠這些飛刀、匕首暫時由我保管,待此會終了,再行交還,請上馬吧!”

  柳遠被人搜出凶器,自知禮屈,不再多言,舉步跨上馬背,健馬立時放蹄奔去。

  那神刀柳遠雖被點了雙臂穴道,蒙了眼睛,但他對長沙百里之內的地形十分熟悉,心中暗辨方位,算計健馬奔行的方向,發覺自己正向西奔行,仍是去岳麓山的方向。

  心念初動,突覺胯下坐騎忽的轉了一個方向向北行去,不及十丈,又折轉向西。

  柳遠雖然熟悉地形,但連經數十次折轉之後,也被鬧的暈頭轉向,忘了方位,不知奔向何處,奔行的健馬忽又緩了下來,一陣美妙的樂聲,遙遙飄傳過來。

  身旁響起了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道:“到了,我家仙子已然奏起了迎賓的樂聲。”但覺同時間被人拍了兩掌,解開了被點的“曲池穴”。

  神刀柳遠舒展了一下雙臂,本能的伸手去解那蒙面黑巾。

  就在他雙手還未觸及蒙面黑紗之際,頓覺眼前一亮,那蒙面黑巾已被人解開。

  一個美麗的青衣少女垂著長長的秀髮,俏立馬前,柳眉舒展,臉上喜氣洋洋,手中捧著一束鮮花,嬌聲說道:“小婢奉命迎賓──”

  神刀柳遠原來鬧的一肚子氣,但見那青衣少女容色如花,笑容嬌稚,一肚子怒火,頓時消失,心中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神刀柳遠是何等的英雄人物,難道還真要和這些小姑娘們生氣不成──

  心中意念轉動,人卻翻身下馬,連聲說道:“不敢,不敢,有勞姑娘了。”

  青衣少女臉上的笑容更見嫵媚,纖纖的玉指,摘下了一朵鮮花,插在柳遠的衣襟之上,笑道:“盛宴已開,佳賓已齊,只在等你柳大俠一個人了。”

  柳遠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失禮的很。”

  青衣少女道:“小婢走前一步,替柳大俠帶路。”舉步向前行去。

  柳遠道:“有勞玉趾,在下心中十分不安。”舉步隨在那青衣少女身後行去。

  他心中蹩有一腔怒火,全在那青衣少女輕顰淺笑中,化作雲煙散去。

  穿過了一片疏落的雜林,景物忽然一變,只見一座五色的帳幕矗立在草地上,百盞以上的五色綵燈環繞四周,筵席已張,佳賓滿座,數十個美麗的青衣少女蝴蝶般繞奔筵席之間,送上佳餚。

  天上明月如畫,人間玉女如花,加上那五色帳幕中傳出的動人樂聲,撩人綺思,直疑是誤入天台。

  那捧花少女,緩步前導,把柳遠帶入了席位上。

  並列兩旁的首席上,已然坐著一位長衫福履的中年,正是那長沙知府張人清。

  神九柳遠不但在武林享有盛名,而且家產萬貫,為長沙府數一數二的富豪,和張人清甚是熟悉,當下微一欠身,抱拳說道:“府台大人。”

  張人清微微一笑,道:“此時此情,只宜吟風談月,你我之間,也該以兄弟相稱才好,柳兄請坐。”

  神刀柳遠道:“這豈不折煞在下麼。”

  張人清答非所問的接道:“人生幾得月當頭,柳兄快請入坐,莫負今宵好月光。”

  此人豁達不羈,不拘小節,一派名士氣度。

  那神刀柳遠亦是豪放人物,眼見張人清那等放蕩情懷,不禁激起豪氣,哈哈一笑,大步入坐。

  五色帳幕中,樂聲忽然一變,絃管和鳴,輕快悅耳,十幾個白衣白裙的美麗少女,魚貫由五色帳幕中走了出來,柳腰款擺,蓮步生花,配著那行雲流水的樂聲,姿態動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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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1:07 |只看該作者


  環伺在四周的青衣少女,齊齊移動蓮步,伸出皓腕,執起酒壺,穿花蝴蝶般繞行在席位之間,動作輕快熟練,不大工夫,每個席位前的酒杯,都斟滿了酒。

  一陣陣酒菜芳香,撲入鼻中。碧空如洗,明月在天,美女如花,輕歌曼舞,如夢如幻,撩人綺念。

  環坐在四周之人,初時還可自持,正襟而坐,過了片刻,都有些心猿意馬,難再自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味醇厚,直沁心肺,在座之人,不是武林中人,就是走馬章台,風流自命的富豪子弟,大都是善酒之人,但這等佳釀醇酒,竟是從未飲過,一杯下肚,無不交口稱讚。

  張人清放下酒杯,笑道:“只飲此一杯美酒,已不虛今夜之行──”

  只聽交鳴絃管聲,忽又一變,那隨著樂聲婆娑而舞的白衣少女,也隨著慢了下來。

  一縷清音,由那五色幕帳中婉轉而出,混入了悅耳動人的絃管聲中。

  歌聲低沉,充滿誘惑,十幾個白衣白裙的少女,突然分向四周席前行去,長發和衣裙隨著搖曳生姿的舞步,姍姍移動。

  月光下,只見那些白衣少女,一個個柳眉生春,星目含情,櫻唇微啟,玉齒隱現,臉上是一股自惜自憐的神色,媚態橫生中,混入了一抹輕愁薄怨。

  像春閨怨婦,夢想遠道未歸的丈夫──

  像懷春少女,沉醉在情郎懷抱──

  兩種大不相同的情態,混合成一種嬌羞,冶蕩的嫵媚。

  四座佳賓,都不禁為之心神搖動起來,雙目圓睜,盯注那些白衣少女身上。

  張人清輕輕嘆息一聲,道:“雲鬢花顏金步搖,月明酒香舞春宵,仙子多情寵召宴,苦無緣作護花人。”

  神刀柳遠又幹了面前的酒,哈哈一笑,接道:“我柳遠走遍了大江甫北,見過了無數美麗的女子,但卻從未見今夜中這般標緻的妞兒,當直是叫人──”

  突然間樂聲頓住,五色幕帳中,緩步走出個絕世無倫的綠裝少女。

  那翩翩起舞的十幾個白衣少女,已然夠美,但這綠衣少女現身之後,那十幾個姿容絕世的白衣女,立時黯然失色。

  她身後緊隨著四個青衣垂髻小婢,前兩個各抱一個玉鼎,鼎中香菸裊裊,第三個是抱著一個琵琶,第四個雙手托著一個木盤,也不知放的何物?

  但見那綠衣少女行至場中,星目放射出兩道奇光,環顧了四週一眼,輕啟櫻唇說道:“今宵承各位賞光,賤妾未能善盡地主之誼,簡慢之處,還得請諸位大度包涵──”

  張人清突然起身說道:“聽姑娘的口氣,想來定然是多情仙子!”

  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多情最易成恨事,願各位多自珍惜。”

  神刀柳遠接口道:“仙子既是無情,為什麼飛箋召來我等?”

  綠衣少女道:“滿座佳賓──各有所長,有的文采風流,有的英挺動人,妾雖多情,只有一人,如何能同時兼顧到這多佳客──”

  她嫣然一笑,接道:“不過賤妾隨行舞姬待婢中,尚都薄具姿色,諸位如能看得起她們,儘管請去同坐。”言下之意,無疑說明,遍場佳麗,任君選擇。

  張人清哈哈一笑,道:“仙子多情,果非是浪得虛名。”語聲微微一頓,環顧了四週一眼,說道:“各位兄弟,咱門不能負了主人的雅意。”離坐而起,大步向一個白衣少女行去,探手一把,抓向玉腕。

  那白衣女竟是不肯閃避,任他一把抓住玉腕,口中嚶嚀一聲,倒向張人清的懷中。

  他這一來,立時引得四座佳賓,紛紛站了起來,各自奔向一位姑娘。

  那站在場中的綠衣少女,突然從一個青衣小婢手中接過琵琶,玉指撥動,錚錚幾聲弦響,四周佳賓突然感覺到心頭一震,迷亂的神智,忽的清醒過來。

  神刀柳遠突然放開手中白衣少女,大步向場中那綠衣少女行去,口中縱聲大笑,道:“多情仙子──”右手一伸,五指如鉤,疾向那綠衣少女左腕之上抓去。

  但見那綠衣少女嬌軀一閃,輕靈異常的避開了柳遠的右手,躲入另一位藍衣少年的身後。

  神刀柳遠一把未曾抓住,立時疾追過去,左手一撥那藍衣少年,右手仍向那綠衣少女抓去。

  但聞“媽呀!”一聲,那藍衣少年,橫裡摔出去四五尺遠,撞在另一個少年身上,兩個人一齊跌倒在地上。

  那綠衣少女卻輕快絕倫的閃到了另一個黑衣大漢身旁。

  神刀柳遠酒性已然發作,難以自制,瞧也未瞧那摔倒的藍衣少年,疾向綠衣少女衝去,右手疾伸而出,抓向那綠衣少女的後背。

  但聞蓬然一聲輕震,撞在另一隻伸過來的手掌之上。

  原來那黑衣大漢,眼看那美豔如花,嬌麗動人的綠衣少女,行近身側,那肯放過機會,右手一伸,抓了過去,但那綠衣少女靈活無比,奔行的嬌軀,陡然向後一仰,收住了奔行之勢,橫裡一閃,避開三尺,黑衣大漢伸出五指,正好擊向柳遠伸來的手上。

  神刀柳遠一心想著那綠衣少女豔麗的脊色,動人的笑靨,再加上腹中的烈酒作怪,早已失去自制能力,眼看有人攔住了去路,不禁大怒,不問青紅皂白,呼的一拳打了過去。

  那黑衣大漢的酒意,尤重過神刀柳遠,也未看來人是誰。

  和柳遠一般心意,揚手打出了一拳。

  這一拳,兩人都是蓄力而發,拳勢強猛異常,但聞蓬的一聲大震,兩人的拳頭接實,那黑衣大漢被震的向後連退三步,撞翻一個白衣少年,才拿住了樁,收住後退之勢,但那神刀柳遠,也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場中形勢,形成了瘋狂的混亂,應邀而來的與會之人,都已忘去身份,滿場追逐那白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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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1:14 |只看該作者


  奇怪的是,那些看上去嬌麗柔弱的小姑娘,個個都靈活迅快,穿行在紛亂的人群中,竟是沒有一個被人抓住。

  瘋狂的追逐,延續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逐漸的靜了下來,那些人終因是些走馬章台,吟風弄月的紈褲少年,早已累得不支倒了下去,能夠勉強支撐不倒的大都是武林中人。

  只見那綠衣少女手中琵琶,弦音忽震,錚錚幾聲,立時又有不少人倒了下去。

  琵琶彈奏出醉人的樂聲,倒臥地上的人,也是愈來愈多,終於,武功最高的柳遠也摔倒地上。

  場中恢復了原有的沉寂!

  綠衣女停下懷抱中的琵琶,四下打量了一眼,突然格格嬌笑起來。

  聲音清亮,靜夜中傳出老遠。

  只聽那笑聲逐漸不對,月光下清晰可見她順腮而下的淚水,那笑聲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嗚咽的哭聲。

  原本是一幅充滿著誘惑的畫面,陡然間,變成了一片觸目淒涼的景象。

  那舞姿美妙,撩人綺念的白衣女,和那些執壺斟酒,輕顰淺笑的青衣小婢,一個個都失去歡愉之色,代之而起的是一陣淡淡的憂鬱,似是在她們那美麗的笑容之後,深藏著傷心的往事。

  四個玄裝少女,並肩出了那五色幕帳,行到那綠衣少女身前,齊齊跪了下去,黯然說道:“姑娘保重身體要緊。”

  綠衣女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四個玄裝少女齊聲應道:“四更過後,五更不到。”

  綠衣女道:“咱們也該上路了。”有氣無力的拖著手中琵琶,緩步向那五彩幕帳中行去。

  四個玄裝少女,望著她緩步而去的背影,流露出無限的淒涼,每次的歡笑過後,都無法在她心底裡留下一絲餘韻。

  左首一個玄裝少女低聲說道:“我瞧咱們不用再這般胡鬧下去了,由冀北到江南,迢遙萬里,閱人何止千萬,但竟然無一人能獲姑娘芳心,這麼看來,再鬧下去也是枉費心機。”

  第二個玄衣少女接道:“姑娘用情太專,根本就沒有仔細的看過與會之人,這些年來,咱們路行萬里,閱過千萬人,如是無一人能強過那姓楊的,我倒是有些不信。”

  第三個玄衣少女道:“就算姑娘少有留心,但我卻是用心瞧了,單只論倜儻風流,那確有強過楊相公的,如是論及那清雅氣質,柔中含剛的英挺風標,確實無一人能和楊相公相提並論。”

  第四個玄裝少女接道:“以我瞧來,咱們也不用費上如許大勁,天涯海角的找姑爺了,乾脆去把那姓楊的搶來就是。”

  左首玄裝少女搖頭說道:“不成,咱們去搶來楊相公,姑娘也未必高興,何況那沈姑娘和李姑娘豈不都要活活守寡了呢?”

  第四個玄裝少女接道:“管它哩!只要能讓姑娘高興,理他什麼沈姑娘、李姑娘守不守寡!”

  第二個玄衣少女道:“四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我瞧咱們姑娘,已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大約除了那位姓楊的之外,世間再沒有她芳心暗許之人了──”

  第四個玄衣少女接道:“是啊!還是二姊明白事理,眼下咱們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讓那待咱們恩比天高,情比海深的姑娘,憂鬱成疾,含恨而逝,一條路就是讓那李姑娘、沈姑娘守守活寡,三位姊姊請仔細的想上一想,咱們該走那條路才是?”

  左首第一位玄裝少女,似乎是四人中的首腦,為人也較為持重,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如若咱們把此意告訴姑娘,她決然不同意。”

  那站在最右,也是四人中最小的一位玄衣少女,道:“為什麼要事先和姑娘商量呢?咱們先動手把那姓楊的抓來,造成已成之勢,姑娘縱然在表面上責罵咱們幾句,但心中定然是喜歡的很。”

  那年齡最大的玄衣少女道:“四妹,姑娘的憂傷和悲痛,為姊的並非不明白,亦非是不夠關心,但你這主意,卻是萬萬的行不通,一則是咱們姑娘決不同意,二則那楊相公武功高強,非咱們能抵──”

  第四個玄衣少女道:“那不要緊,咱們可以用迷藥先把他迷倒呀!”

  左首玄衣少女臉色一變,道:“這等江湖上下五門的手段,咱們也能用麼?”

  那第四個玄衣少女年齡雖是最小,但她的性格,卻強悍的很,固執己見的說道:“為什麼不能用?咱們只不過是借藥力迷倒姓楊的罷了,又不是用它來作什麼壞事。”

  第二個玄衣少女接道:“四妹怎麼可以和大姊抬槓,大姊說不行,想是定然不行。”

  那第四個玄衣少女抗聲說道:“姑娘待咱們情深恩重,咱們豈能忍心看到她終日裡憂鬱愁苦,此舉縱然損人,但也顧它不得了。”

  只聽那五色幕帳中傳出一陣清亮的聲音,道:“叫她們快些收拾一下,咱們快些走啦。”

  四個玄衣少女應了一聲,顧不得再多辯論,分頭督促那青衣婢女,整理行裝,收拾衣物,她們已有過無數的經驗,收拾起來,快速異常,不過頓飯工夫,已然收拾乾淨,除了那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外,收拾的不留絲毫痕跡。

  四輛快速的篷車,數十匹長程健馬,劃破了夜的沉寂,也帶走了數十個風姿綽約的少女,只留下那如夢如幻的回憶!

  月落鳥啼,東方天際間透出曙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晨露清風,吹醒了神刀柳遠,只見他緩緩伸動一下雙臂,挺身坐了起來。

  抬頭看去,只見一片曠野,那五色幕帳,五色花燈,和那風情撩人、豔麗如花的少女,早都走的一個不剩,那裡還有一絲一毫可資追尋的痕跡。

  只在心田中留下溫馨旖旎的記憶。

  他緩緩站起身來,四下望了一陣,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形態百出,有橫身而臥,有仰面睡倒,也有蜷腿抱足的怪模怪樣,加上彼起此落的鼾聲,組成一付百態雜陳的畫面。

  神刀柳遠呆呆打量四周形勢一陣,突然奔到那長沙知府張人清倒臥之處,抱起張人清疾奔而去。

  天到中午,所有倒臥在荒野的人,都逐漸醒了過來。

  昨夜那美麗的半宵,留給了他們難忘的回憶,但此刻的狼狽形態,又使他們心中生出了慚愧之感,彼此之間,互不招呼,誰先醒來就搶先而去。

  長沙古城,又回覆了往日的平靜,但那溫馨神秘的傳說,卻逐漸流傳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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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1:20 |只看該作者


  正當那流言廣傳之際,另一個消息也隨著播傳出來。

  那是神刀柳遠突然的失蹤,自從那夜的事件之後,從無人再記得見過柳遠,即使柳遠常常走動的地方,都絕了他的蹤跡。於是,另一項謠傳附會而起,說神刀柳遠已被那多情仙子召去,常伴身側,過著那無拘無束的神仙生活。這附會而起的流言,不知羨煞了多少人,每人都為柳遠的豔福而慨嘆自己福淺命薄──

  其實,神刀柳遠正孤寂的策馬在北上的大道上,退蹤那馬車的形蹤。他不但富甲一方,而且頗有俠骨,那日與會的人大都留戀在多情仙子留下的溫馨回憶中時,他卻獨具慧眼,認定這是武林人物耍出的把戲,或是正在進行著一件震盪江湖的陰謀,是以覺得必須追查出一個水落石出不可。

  他悄然趕回那夜會見多情仙子的地方,果然,除了發現雜亂的馬蹄痕跡之外,還有車輪的軌轍。他對自己的判斷更增加了幾分信心,仔細的查過那馬跡輪痕的去向,便單刀匹馬追了下去。

  這柳遠膽大心細,沿途之上,雖然遇上了很多疑陣,但都被他細心勘破,未為所惑。一則因為那多情仙子在迢迢萬里的行程中,從未出過事故,難免日久疏懶雖然布下了很多疑陣,導人入錯亂之境。但已不如先前一般細心,粗枝大葉的佈置了一下,遇上了神刀柳遠這般細心的武林高手,不但未能淆亂他的耳目,反而留下了可資追尋的痕跡,但他鑑定那疑陣,也用去不少時間,是以,數百里行程中,始終未能追上那多情仙子的馬車。

  這日,太陽下山時候,到了岳陽境內。

  這是條行人如梭的官道,往來車馬眾多,反而失去了可資追查的跡象。柳遠沿途探聽,有無成群的馬車疾馳而過、但得到的答覆是,上日數起,幸好,那些車馬,都是奔入了岳陽城內。

  一抹靈光,疾快由柳遠的腦際閃過,心中暗暗忖道:這岳陽武事最盛,那名震遐遠的“水月山莊”就在岳陽附近,那多情仙子,或將在岳陽製造出一場鬧局──

  這神刀柳遠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機智亦有過人之處,經過了一番忖思,分析之後,料定那多情仙子等一行必然留在岳陽,因此決定在岳陽暫息行蹤,當下找了一處僻靜客棧,住了下來,換過一身土布裝束,臉上塗了一層鍋灰,出店而去。

  他為人精細異常,生恐被那多情仙子屬下認了出來,才易容改裝,準備尋各處客棧,找尋那多情仙子一行人的落足之處。

  這時,夜幕已垂,華燈初上,街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

  神刀柳遠連走了數十家客棧,仍然找不出多情仙子的落腳之處。

  但此人信心堅強,雖然連走了數十家客棧都找不到多情仙子,但仍是不肯灰心,這時已然是初更過後,各處酒樓、飯館大都關門休息,只有那名聞天下的岳陽樓,仍是燈火輝煌。

  柳遠行近岳陽樓時,突覺腹中有些飢餓,便信步登樓。

  他衣著土裡土氣,臉上又塗了鍋灰,看上去似是初由鄉下入城的鄉巴佬,天下的車、船、店、腳、牙,沒有不勢利的,那岳陽樓中的跑堂小二,也不例外,看柳遠走進店來,只冷冷的望他一眼,理也不理。

  柳遠富甲一方,一向是揮金如土,長沙府酒樓、飯館,見到了神刀柳遠,無不是卑躬屈膝,恭迎恭送,此刻受店家如此冷落,可算他有生以來,從未經過的事情,不禁感慨叢生。

  他強自按下了心頭的怒火,沒有發作出來,回顧了幾個跑堂小二一眼,緩步向樓上走去。

  忽聽一聲呼喝道:“慢著。”一個店小二急奔而來,橫身擋在樓梯口處,冷冷說道:“你幹什麼?”

  柳遠道:“上樓吃酒。”

  店小二上下打量著柳遠,冷漠地一笑,道:“我瞧你還是將就一下,隨便在樓下吃碗白飯淡面就算了。”

  柳遠長長吁一口氣,壓制下暴發的怒火,道:“為什麼,我不能上樓喝酒?”

  店小二道:“樓上價錢貴,你吃了付不出錢,丟人現眼,倒不如在樓下將就一下算了。”

  柳遠淡淡一笑,道:“你們這岳陽樓,最貴的酒席,一桌何價?”

  店小二怔了一怔,道:“算了,說出來嚇你一跳,我看是不用──”

  柳遠探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黃金,接道:“這個夠麼?”

  店小二看那一錠黃金,少說點也在十四兩以上,心中已知道看走了眼,回頭一個大揖,道:“大人不見小人怪,小的有眼無珠,您老不要生氣──”身子一閃讓開去路,哈腰擺手說道:“大爺快請樓上坐。”神刀柳遠微微一笑,手腕一抖,把一錠黃金拋了過去,道:“這個送你買杯茶喝。”大步上樓而去了。

  店小二接著一錠黃金,不禁為之目瞪口呆,這岳陽樓雖是天下聞名,不乏豪客,但像這等滴水未進,出手就是十兩以上黃金的小賞,卻是從未有過的事。

  待他神志清醒,那柳遠已然走上樓去,急急趕了上去,柳遠已然在一處靠窗的席位上坐了下來。

  這時,樓上酒客尚甚稀少,連同柳遠,只不過有四個人。

  靠北角一桌席位上,兩個黃衫及膝,面如冠玉,手套金鐶,星目劍眉的俊俏少年,對面而坐,舉杯對飲。

  這兩人不但衣著一樣,面目身材,無不酷肖,加上肩上斜插著形式一一般的一柄奇形長劍,看上去實叫人無法分辨。

  柳遠打量了兩人一陣,暗暗忖道:這兩人生的面貌一樣,也還罷了,穿著這般同一形式的衣服,背著同一形式的兵刃,豈不是有意的讓人無法分辨?

  回首望去,身後丈餘外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全身黑衣,形容古怪的老者,瘦骨嶙峋,長發披垂,除了兩隻眼睛神光閃動之外,全身再無一點活人氣息。

  那店小二急急奔到柳遠身前,低聲說道:“大爺吃點什麼?小的去給您老準備。”他原本想把那錠黃金送還柳遠,行近柳遠時,又突然改變了心意,悄然把黃金藏入懷中。

  柳遠道:“替我來一桌上等的酒席──”

  店小二應了一聲,急急下樓而去。

  這樓上雖然有四個人,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柳遠隱隱感覺到,這沉默中潛伏著無比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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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1:28 |只看該作者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突然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有如巨錘擊打樓梯一般,震的耳中嗡嗡作響。

  柳遠心中一動,暗道:“看來今宵這岳陽樓上,有好戲可瞧了,來人落足如此之重,分明是有意如此的──”

  忖思之中,那人已然登上了樓梯,直向那黑衣老者席位上走去。

  柳遠轉頭望去,只見來人頭大如斗,五短身材,挺著一個大肚子,頭戴虎皮帽,身穿羊皮衣,手中提著一柄形如鹿角般的枴杖,行近那黑衣老者席位前面,一語不發的坐了下去。

  那瘦骨嶙峋的黑衣人,恍如未聞未見,望也未望來人一眼。

  神刀柳遠看的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兩人似友非友,似敵非敵,但卻又似事先約好一般,實叫人瞧不出一點徵象──”

  念頭還未轉完,樓梯口處,又走上一個人來,此人來的無聲無息,以柳遠的耳目,竟未聽出他登樓的步履之聲。

  抬頭看,只見來人又瘦又高,穿了一件藍色的長衫,站在那裡有如一根竹竿豎在樓梯口處,一雙眼睛,有如利刀在眼上拉了一道口子,如不是他目中透射出兩道神光,很難看得出他有一對眼睛。

  兩道又濃又長的眉毛,緊緊和眼睛連在一起,長的一付怪樣子。

  他五官齊全,毫無短缺,只是生的位置太擠了些,嘴巴、鼻子都往眼睛上擠,雖是生的小頭小臉,但因五官擠在一起,看上去那張臉顯得很大。

  只見他閃動一雙小眼睛,四下打量一陣,突然向黑衣老者席位上走去,不言不語的坐了下去。

  這三人坐在一張桌位上,看上去十分好笑,當真是各具典型,極盡奇觀。忽聽那兩個衣著、面貌一般模樣的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看來,伏牛三惡人,已經到齊了。”

  那枯瘦的黑衣老者冷冰冰的接道:“不錯,咱們三兄弟到齊了。”

  靠東首的一個黃衣少年,道:“那很好,咱們可以開始了吧!”

  那五短身材,挺著大肚子,頭戴虎皮帽,身穿羊皮衣的矮子,道:“兩位劃出道兒來吧!咱們兄弟是無不奉陪。”

  柳遠暗暗忖道:原來這五人是早已約好在此見面,準備比武的了。

  只聽靠西首的黃衣少年接道:“咱們是文比呢?還是武比?”

  那瘦長有如竹竿的人,說道:“文比如何?武比又如何?”

  這幾人雖是談論比武大事,但卻是誰也不肯瞧誰一眼。

  東首黃衣少年說道:“文比,咱們就在岳陽樓上動手,你們三人,每人打我兩人一拳,咱們兩人再各擊你們一拳,看看那個承受不起,誰的傷勢最重,就算誰輸──”

  他微微一頓,又道:“如是武比,咱們就不受任何限制,拳掌、兵刃、暗器,各盡所能,打上一場了。”

  那枯瘦的黑衣人道:“咱們終年打雁,豈能被雁兒啄了眼去──”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子道:“不錯,咱們不能在陰溝裡翻了船。”

  那瘦如竹竿的人接道:“文比太雅了,還是武比的好。”

  西首黃衣少年,突然放下杯子,道:“好,咱們立刻就走如何?”

  這時,雙方都已站了起來,準備下樓而去。

  柳遠心中甚急,暗道:這幾人都是我要找之人,看來得跟著他們了──

  但見五個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柳遠叫的一席酒菜卻還未送到,但勢又不能留此不去,只好起身下樓,遠遠的盯著幾人暗中跟蹤。

  一路上,他都在暗中想著兩個少年的奇形衣著似是聽人說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幾人下得樓後,折向南關行去,但覺地勢逐漸荒涼,片刻之間,已然人蹤不見。

  兩個當先而行的黃衣少年陡然停了下來,道:“此地僻靜無人,咱們就在此地比試如何?”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子四下打量一眼,道:“好小子還不給我滾出來,難道要老人家伸手把你抓出來麼?”

  柳遠吃了一驚,正待起身,突然站起了一條人影。

  只聽那矮胖大漢說道:“偷瞧人家比武,乃武林中一大忌,你自己講,該當何罪?”

  柳遠仔細瞧,那人素不相識,只聽他冷冷說道:“此地何地?此時何時?閣下未免說的大過自信了吧!”

  那瘦高有如竹竿的大漢道:“這小子不知我們兄弟是誰,我去收拾他──”

  黑衣人冷冷說道:“不行,先辦我們的正事。”

  兩個黃衣少年低言數語,東首一個突然轉身一躍,飛落一丈餘外處,說道:“你們三兄弟是一齊上呢?還是一個一個來?”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胖大漢冷笑一聲,道:“咱們三大惡人,向來是以一對一,從不群毆,在下先來領教。”縱身一躍,飛衝過來,揚起手中那形如鹿角的怪形兵刃,接道:“你亮兵刃吧!”

  黃衣少年淡淡一笑,道:“我赤手空拳接你的兵刃,如是超過三招,那就算我敗了。”

  柳遠隱身暗處,聽得怔了一怔,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氣。那矮胖大漢怒聲喝道:“有這等事!”手中兵刃一抖,點了過去。

  他那形如鹿角的兵刃,一招點來,有如七八件兵刃點出一般,籠罩了數尺方圓。

  只見那黃衣少年身子陡然一轉,不知如何閃開了點來的那一招,右手一揮,反擊過去,夜色黝暗,柳遠無法看清那黃衣少年的手法,卻聽得一聲悶哼,那矮胖大漢突然倒了下去。伏牛三惡,在江湖聲名甚著,遠到江南、西北地區,都聽到他們凶名,但竟在一交手間,傷在那黃衣少年手下。

  只聽那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伏牛三惡,情義深重,想來卻不致被嚇唬住,不敢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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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1:37 |只看該作者


  這幾句話,無疑是向餘下未傷的兩人挑戰,雖然說的還算客氣,但卻用詞刻薄,極盡諷刺之能事。

  那瘦如竹竿的高個子冷冷說道:“暗施算計,勝之不武──”

  黃衣少年道:“你們兩位如是分開動手,還得多上一次麻煩,我瞧兩位還是一起動手的好。”

  那乾枯的黑衣老者怒道:“你自己要我們兩人連手,如是傷在我們手下,那可是自找苦吃。”

  那黃衣少年,早已盤弓坐馬,蓄勢待敵。

  但聽那竹竿一般之人,大聲喝道:“你自己要討苦頭──”話還未完,突然中斷,蓬然一聲,倒在地上。

  伏牛三惡人,片刻間倒下去了兩個,只餘下那黑衣枯瘦老者,靜靜立在夜色中。

  那黃衣少年突然一伏身子,飛躍而起,直向那黑衣老者衝去。

  他的動作迅速無比,有如電光激射而去,那黑衣人拍出一掌後,不知怎的亦被點中了穴道。

  兩個黃衣少年,相視一笑,高聲說道:“你們都被我點中了奇經、大穴,七日內不會發作,但一過七日,那被點奇經、大穴上,就將逐漸的麻木僵硬而成潰爛──”

  語聲微微一頓之後,環顧了四週一眼,接道:“但眼下你們卻有一個最後機會,三日之後,請重上岳陽樓去,去見過一位和我一般模樣的人,只要你們求得他答應,你們就有救了。”也不待伏牛三惡答話,轉身大步而去。

  柳遠隱身在花叢中,瞧的十分真切,只是想不出那兩個黃衣少年是誰,竟有那般驚人的功力。

  兩個黃衣少年去後,大約過有一盞熱茶時分,那黑衣枯瘦老者,突然挺身而起,施展推宮過穴手法,在兩個同伴身上推拿起來。

  柳遠看得吃了一驚,忖道:好啊!當真是這山尤比那山高,原來這黑衣枯瘦老者,是偽裝被點穴道,不知是何居心?

  忖思之間,那頭戴皮帽、身著皮衣的矮子,當先醒了過來,緊接著那形如竹竿之人,也跟著醒了過來。那矮子一拍尖上的皮帽子,道:“兩個小子都走了麼?”

  黑衣人冷冷說道:“都走了。”

  那奇高的瘦子接道:“不知那娃兒用的什麼手法,我連看也未看清楚,就被點了穴道。”

  黑衣老者冷漠的說道:“咱們伏牛三惡,闖了大半輩子江湖,從未遇上此等情事,今日之事,如是傳揚於江湖之上,咱們也無顏在江湖立足了!”

  那矮子一挺大腹,道:“幸好是無人見到。”

  鼻子、眼睛擠到一處的瘦長之人,道:“那小子臨去之際,留下了話,說是點了的咱們的奇經、大穴,七日後傷勢才會發作,不知是真是假?”

  黑衣老者道:“一點都不錯。”

  胖矮子接道:“你老大見多識廣,難道就沒法子解救麼?”

  黑衣者者道:“我能解開被他點中的穴道,但卻無法救治那受他內力透肌打傷的經脈。”

  長瘦的接道:“這麼說將起來,咱們還真得重去那岳陽樓了?”

  黑衣老者道:“如是咱們都不怕死,那就不用去了。”

  胖矮子道:“死雖不可怕,但那不死不活的味道,卻是難以禁受──”目光一轉,望著那黑衣人道:“大哥之意呢。”

  黑衣老者道:“如是害怕受罪,還是去的好些,”瘦高個子道:“小弟亦是此意,但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胖矮子道:“大哥和三弟的公決,我豈可單獨行動。”

  黑衣人冷漠的說道:“看那兩個小子的衣著裝束,很像一個人──”

  這也正是神刀柳遠心中的疑問?當下凝神聽去。

  只聽胖矮子問道:“大哥心中所想,可是那金鐶二郎陶玉麼?”

  黑衣老者道:“不錯,當今之世,除了那金鐶二郎之外,從無人再穿著那等衣著,奇怪的是陶玉只有一個,但那兩個小子,卻是長的一般模樣,叫人想不出是怎麼回事!”

  柳遠心中一震,忖道:金鐶二郎陶玉,不錯啊!就是那身怪模樣的衣著,我早該想起此人才是。

  只見那黑衣老人轉過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這三人雖是稱兄道弟,但彼此之間,顯得十分冷漠。

  那胖矮子和瘦長漢子,也是一語不發,跟在那黑衣老者身後而去,轉眼之間,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了。

  直待三人去遠,神刀柳遠才站起身來,撣撣身上灰塵,正待轉身而,突然衣袂飄風,劃空而夾,一個人影電奔而至,攔住了柳遠的去路。

  柳遠定神一看,只見來人正是那伏牛三惡中的黑衣老者,不禁一呆。

  那黑衣老者冷冷說道:“你藏在此地瞧了很久麼?”

  柳遠雖明知據實而言,對方為保持顏面,必將動殺人滅口之機,但他也算是霸居長沙一方的雄主,不善謊言,沉吟了一陣,道:“不錯。”

  黑衣老者道:“那你是全都瞧到了?”

  柳遠道:“都瞧到了,但在下和你們伏牛三雄,素無嫌怨,自是當守口如瓶──”

  黑衣老者接道:“這般承諾,在下豈能相信?”

  柳遠道:“那該如何?”

  黑衣老者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想個死法,在我眼前死去,咱們兄弟才能安心。”

  柳遠淡淡一笑,道:“若是在下不想死呢?”

  黑衣老者道:“貪生怕死,人之常情,你既是無法自行下手,說不得只有在下代為效勞了!”揚手一指,點向柳遠死穴。

  柳遠暗暗忖道:人稱他們兄弟為三大惡人,看來的確是不錯,閃身避開一指,刷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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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3 14:41:48 |只看該作者


  黑衣老者道:“單看拔刀手法,當是一位小有名氣之人,那是勿怪你不願輕易的死了?”口中說話,人卻掌指並出,攻向柳遠,招招具是制命的毒著。

  柳遠心中惱怒,暗道:彼此無怨無仇,下手如此歹毒:非得給點顏色瞧瞧不可,手中單刀暗蓄真力,待勢反擊。

  那黑衣老者連攻了七掌八指,都被柳遠閃避開去,才知遇上勁敵,立時收斂狂傲之態。

  就在他心念轉動,掌指一緩間,柳遠已展開了猛烈的反擊,暗蓄真力的單刀,順勢推出,左右旋動,劃出一圈銀虹,迫使那黑衣老者收掌躍避,柳遠卻借勢衝了上去,展開單刀,著著迫攻。

  要知雙方相若的高手相搏,有不得毫釐失錯,先機如失,就失去還手之力。

  柳遠和那黑衣老者的武功相差有限,但他手中多了一把單刀,已把劣勢拉平,那黑衣老者來勢凶凶,先存了輕敵之心,柳遠卻是全心全意的拒擋敵勢,待那黑衣老者警覺到遇上了勁敵時,已晚了一步,已被柳遠佔盡了先機,控制全局。

  但那黑衣老者,乃久年在江湖闖蕩的人,在半生中,鬥過無數高手,雖處劣勢,但卻心神不亂,拳掌招術反而更見沉著,待機施展反擊。

  柳遠連攻了七十餘刀,仍未傷得對方,心知情勢不妙,細看對方,拳掌的路道,十分沉穩,門戶封閉緊嚴,已不似來時那等狂傲、輕敵的氣焰,如若不能把握優勢,克敵制勝,待對方搶去先機,展開反擊時,就難以應付了──

  忖思之間,突聽那黑衣老者冷冷喝道:“小心了!”呼呼劈出兩掌。

  這兩拳不但來勢威猛,而且攻來的方向,亦是十分詭奇怪異,柳遠雖是手中有刀,也不禁被迫的向後退了兩步,心中暗道:要糟,如被他搶去先機,只怕今宵之戰──

  那知黑衣老者呼呼疾攻兩拳,搶得先機之後,突然回頭疾奔而去。

  這一來,倒大出了柳遠的意外,何以他在取得制勝先機時,突然回身而去?

  他久已聞得伏牛三惡的凶名,一向是心狠手辣,才被江湖上稱為伏牛三惡人,今宵卻似故意手下留情一般。

  他望著那去如驚鴻黑衣老者的背影,迅快的消失於夜色中,才還刀入鞘,重回到岳陽城中。

  孤獨行程中,他突然發覺了自己是這般微不足道,能夠在江湖叫響萬兒的人,似乎武功都強過他很多──

  自己辛辛苦苦的來追查那神秘的馬車,和多情仙子,真的追上了,又該如何?

  心念轉動,雄心忽消,數日來的豪興、熱情,有如被冷水澆下,再也提不起一點勁頭。

  突然間,車輪轆轆,疾馳而至。

  如果在一個時辰之前,這轆轆車聲,必然將使這柳遠精神大振,但此刻,他意興闌珊,連轉頭望那馬車的興頭也沒有。馬車疾快的馳近了柳遠身側,馬頭忽然一轉,攔住了柳遠的去路。

  車簾起處,躍出來一個全身青衣的美麗的少女,舉手理著鬢邊的散發,笑道:“柳大官人,別來無恙,有勞千里追蹤,足見官人多情,小婢奉命迎賓,大官人請來上車吧!”

  柳遠豪興已消,輕輕嘆息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女道:“大官人貴人多望事,連小婢也記不得了?”

  柳遠道:“你可是那多情仙子的隨身使女?”

  青衣女道:“不錯,大官人由長沙追來岳陽,披星戴月,十分辛苦,仙子大為感動,特遣小婢來迎接官人。”

  柳遠道:“請上復仙子,就說我柳某人要即返長沙,無暇拜晤了。”

  青衣少女臉色一變,道:“大官人說的好生輕鬆,你既是無心,何苦要千里追蹤。”

  柳遠道:“在下來此時,雖然是豪興勃勃,但此刻卻已興意全消了!”

  青衣少女道:“如是小婢請不去柳大官人,必將受仙子責罰,我看大官人還是上車的好。”

  柳遠拱手說道:“在下實已無再見仙子之興,有勞姑娘代為美言一二。”

  青衣女冷笑一聲,道:“不吃敬酒,吃罰酒,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柳遠呆了一呆,道:“姑娘之意呢?”

  青衣女冷冷地道:“我加上一個請字,不過是對你客氣,其實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柳遠微微了笑,道:“姑娘準備勉強麼?”

  青衣女道:“你可是有些不信?”右腕一揮,欺身而進。

  神刀柳遠但覺得手腕一麻,單刀已被青衣女奪了過去,心神微微一震,還未完全清醒,刀鋒已然逼在前胸之上!

  手法的乾淨利落,卻是未聞未見之學。

  只聽那青衣女冷冷的說道:“上車吧!”

  神刀柳遠自知反抗也是枉然,一語不發的掀起車簾,上了馬車。

  青衣女放下車簾,馬車疾快的向前奔馳而去。

  車中佈設,十分舒適,隱隱間有一股清香的脂粉氣味。

  那多情仙子的美麗倩影,陡然間浮在神刀柳遠的腦際,那倩影隨著他轉動的心念,不斷的擴大,終於在眼前描繪出一付美麗的形貌,不禁輕輕嘆息一聲,忖道:一個人能得一親那絕世玉容的芳澤,縱然死了,那也算不虛此生──

  他的思想,逐漸為多情仙子那美麗的幻影佔據,陶醉在幻夢中。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那青衣女掀開車簾,高聲說道:“到了,下車啦!”

  她一連呼叫數聲,柳遠才似大夢初醒般啊了一聲,睜開眼來,說道:“到了麼?”

  青衣女冷冷說道:“你可是被嚇胡塗了?”

  柳遠也不答話,舉步下了馬車。

  夜色中,只見一片幢幢屋影,似是停在一座大莊院前。

  耳際間又響起那青衣女嬌脆的聲音,道:“你最好是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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