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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早晨,是被遠遠傳來的爆竹聲吵醒的。
範成愉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瞧自己枕著的那條手臂的主人,他正含笑看著她,她才不要給他機會取笑自己呢。
唉,睡在一張床上,這個普通朋友的定義還真淫亂呢,尤其發生在來他家過年的第一個晚上。
兩頰熱辣辣的,不知道是因為自掌嘴巴,還是不好意思所致。
“成愉!”汪雲昶慢悠悠地開口,“你昨天還真熱情呢。”
範成愉咬唇。這個家伙!她本來就沒期望他會在口頭上放過她,但想不到他居然真的一點幻想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清清嗓子,“明明是你趁人之危。”
“成偷,這你就冤枉我了,我昨天很想回自己房間睡覺,但是你太熱情拉著我不放,我一松手,你就醒來,可憐兮兮地說:‘雲昶,別走,我會睡不著!’這樣的情況下,我只好委屈自己了。”他慢條斯理地陳述昨晚發生的事,不過也沒抱期望她會記得——上次他已經領教過她的忘功,不論事發時她多麼柔情萬千,醒來後都會自動忘記得一干二淨。
範成愉壓根不信他說的,不過自己昨晚意外睡著卻是事實。
“何況,”汪雲昶繼續道︰“我根本不屑趁人之危,就算是做壞事,我也喜歡光明正大。”
“你還真敢說。”範成愉輕哼。
他單手捧住她的臉頰,讓她抬頭看著他,眼里閃爍著壞壞的笑意,“我還敢做。”
低頭,不客氣地擷取她的芬芳。
清早的成愉,總是特別的可口。汪雲昶極盡纏綿地吻她,她先是抗拒的,但他太過強勢,她慢慢有了回應。
棉被下的體溫越升越高。
忽然傳來敲門聲,喬美淑在門外叫道︰“成愉,你起來了嗎?”
他惱恨地停止,唇滑到她耳邊,微喘著說:“起來吧,我們今天去廟里祈福。”
“噢,我起來了,馬上就出來。”範成愉先應了門外一聲。
喬美淑交代她趕快出來吃早餐後就離開了,範成愉將頭埋在棉被里羞憤難當。
欸,被逮了個正著。“你……你先出去,啊,不,我先出去,你再找個機會出來。”
總之,就是別給他家人知道就是了。
汪雲昶點頭,“好啊,你先換衣服,然後去我房間幫我拿套衣服來。”
呃,那不被他全部看去?範成愉為難地揪著他,臉紅紅的。
汪雲昶打個哈欠,“老實說,我昨晚根本沒睡好,現在恐怕也沒力氣爬回自己的房間。你自己看著辦吧,或者,”他狀似考慮了下,“我讓我媽去拿衣服也可以,她比較清楚我衣服放哪里。”
他立刻坐起身,範成愉連忙壓下他。
他眨眨眼,“成愉,我剛才已經給了你很熱情的一個吻,你現在終于心動準備要餓虎撲羊了嗎?”
“我……我去替你拿衣服。”她咬牙道,臉仍舊很紅,這次是給氣的。
要說耍賤,女人什麼時候都不是男人的對手。
範成愉手腳並用從他身上爬下床,順便很不好意思地在他肚子處滑了一下,壓得汪雲昶臉色一變,她連忙道歉,汪雲昶摸摸肚子,知她報復,只是笑了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再度激怒她——
“成愉,你如果再往下滑倒兩吋,你的終身幸福就堪虞了。”
這討厭的家伙!難怪每年買那麼多禮物回來收買人心,還會被堂妹在後面狠狠罵。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兩眼,拿被子蓋住他的頭,才找來衣服背對著他換。
汪雲昶在後面評價,“成愉,原來你今天打算穿粉紅色內衣啊!我比較喜歡你剛才脫下來那件黑色的……”男人被丟來的枕頭砸中。
“你給我閉嘴啦!”範成愉終于惱羞成怒。
听到枕頭下傳來壓抑得低低的笑聲,她自己也忍不住彎起唇,沒出息地肉麻當有趣,淺淺笑了起來。
出了門,範成愉盯著十指緊扣的兩只手,再次被普通朋友四個字打敗。
平安鎮雖說不大,但是新年來廟里燒香祈福的人也絡繹不絕。汪雲昶牽著她,在人潮中從容走進廟,遇到熟人,還能坦然自若地和對方打招呼哈啦兩句,顯得彬彬有禮。
範成愉第一次過這麼熱鬧的新年,一直用新奇的眼光看著四周。
“想試試嗎?”汪雲昶看她一直盯著跪在佛前祈願叩首的人,于是問她。
她抬頭看著他,“可以嗎?”
汪雲昶撫了撫下巴,“如果你的心願里有我的話,倒是可以考慮看看。”
範成愉瞪他一眼,他笑起來,揉了揉她的發心,“好啦,隨便妳!逗你玩玩還這麼認真。”他轉身,認命地去買香來拜。
兩個人一起跪在蒲團上,範成愉閉上雙眼,誠心許願,然後虔誠地俯拜三叩首。
師父在旁誦經的聲音不絕于耳,又有香的味道撩繞鼻端,身旁人來往如織,她睜開眼,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轉頭,恰恰看到汪雲昶靜靜看著她,眸光溫柔,她霎時心醉,漾出璀燦若星辰的笑。
汪雲昶朝她伸出手,拉她起身,讓位給後面祈願的人。
“許了什麼願?”他在她耳邊輕聲間。
她眸光嬌俏流轉,“不告訴你,說了就不靈了。”
“你不必說我也知道,你的心願會實現的,放心。”汪雲昶朝她曖昧地眨眨眼,“成愉,你不覺得我們剛才一起在神明前許願的三叩首很像在舉行什麼儀式嗎?”
“什麼儀式?”她想起的是葬禮。大過年的,真不吉利不是嗎?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咦,成愉,我還沒說完,你怎麼就臉紅了?”他頗為困惑地看著她,“哎呀,你該不是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了吧?最後一句是什麼來著?”
明明是他有心誤導她,還敢說!她干脆重重踩他一腳,阻止他繼續說。“你看那邊是不是可以求簽?”
她快速拖著他往圍了一圈人的地方走。汪雲昶在後面懶懶地說:“成愉,你應該拖著我往人少的地方走才是,這樣方便你隨時撲倒我,盡快實現你的心願。”
“你閉嘴!你再亂說話,我就回去找東西毒啞你!”範成愉忍不住出口威脅。
他擺擺手,“過年說這種話就讓人灰心了,雖然我明白你最終的目的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撲倒我,不過如果我被你毒啞,撲倒我之後,你就會少了很多樂趣了。”
“閉嘴啦!”她快拿他沒轍了。
擠進人群里,中央是個師父坐在桌後幫人解簽。
汪雲昶指了指大殿旁,“成愉,那邊才是求簽的地方。欸……你走那麼快,真要去求啊?”
“嗯。”沒玩過嘛。她興匆匆地走過去,學別人,跪拜後搖簽桶,抽出一支簽在擲筊問神,是否是這支簽。“你要不要試試?”
“有何不可?”他挑眉,也學她的樣子求得一支簽。
領到簽詩,汪雲昶抽過她手里的,“說什麼?我看看。嗯,‘隱中顯,顯中微,個中有玄機,參得透了,直上仙梯’,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即是所問之事呈現膠著狀態,僅憑蛛絲馬跡分析,是否突破,就看能否參透玄機。”師父解簽解得更加有玄機。
範成愉默默不語。
汪雲昶瞅她一眼,遞上自己的簽,“還請師父幫我看看。”
師父接過,“簽詩寫著‘貴客相逢更可期,庭前枯木鳳來儀,好將短事求長事,休听旁人說是非’,是上上簽,今年會得貴人相助,並可得佳偶。恭喜、恭喜!”
佳偶?他笑瞬範成愉一眼,往師父身旁的功德箱里投入一些錢,道了謝後,牽著範成愉走出廟。
“成愉,我今年可得佳偶呢。”他看著她道。
“嗯,恭喜你了。”她心不在焉。
“成愉,你用這個口氣听起來就有些酸吶,”汪雲昶微笑著說︰“恭喜應該是用很誠懇的口氣講的,來,”他托起她的下巴,“學著我的語氣說,我愛你!”
“我愛你。”範成愉還在想那首簽詩,冷不防掉入大野狼的圈套,講完後才霍地反應過來,“你你你……”
汪雲昶立刻擁她入懷,雖然是拐來的一句甜言蜜語,還是听得很感動。“成愉,我听到了,我就說你為什麼說恭喜說得那麼酸嘛!”
“我我我……”她被抱得死緊,透不過氣來了。
“別動、別動,成愉,給點時間讓我消化一下我的感動。”他還是不松手。
大力推開他,她的耐性和呼吸都快被他消磨殆盡!“感動個頭啦!你這個……咦?”
她眨眨眼,看到汪雲昶忽然轉過身去,她疑惑地說︰“呀!汪雲昶,你在臉紅?”
他一把牽過她的手,不看她,有些羞惱地說:“回家煮飯給我吃,我餓了!”
才幾點他就餓了?範成愉萬分新奇地看著他緋紅的臉色,“喂,你不像那麼害羞的人啊?”原來上次她沒有眼花,他真的臉紅!
他難得沉默,仍舊看也不看她,走得飛快。她在後面被扯得踉蹌跟上他的腳步,像是發現什麼很好笑的事,一路笑個不停。
汪雲昶听得惱怒,忽然停下腳步,轉頭邪邪的看著她。雖然臉上潮色未褪盡,不過眼中已經沒有剛才的羞憤。
又變成那個有點危險,喜歡嘴上佔她便宜的家伙了。範成愉頓時反省自己剛才不該笑得那麼過分,“呃……”眼楮四下亂瞄。
“成愉,”他大手一伸,扣住她的後腦勺,脅迫她的臉靠近他,“你剛才對我表白,為表示我的誠意,我們接個吻吧!”
“啥?”
還來不及反抗,他的唇就已經壓上她的。
範成愉直覺閉上眼。直到听見周圍傳來倒抽聲,她才記得要推開他,慌亂地睜眸,就看到他深深的目光里有著澎湃的情潮。
她愣住了。
然後,他莞爾一笑,眼中情意悉數收拾起來。“成愉,原來我們是普通朋友呢。”放開她,他從她的視線里撤離。
範成愉這才看到,汪家一票親戚圍在四周,每個人都張大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美淑啊,”嬸婆的聲音又響起,老調重彈的建議,“要不趁著過年的好日子把小四的婚禮辦了吧,人家小姐美麗、溫柔又賢淑,我看沒錯啦,我送大紅包!”
噢!她羞憤欲死,現在她的臉絕對比剛才汪雲昶的還要紅!
一整天,範成愉都窩在汪家廚房里當駝鳥。
經過那一幕,汪媽媽完全把她當自己人,十分高興地和她分享汪雲昶小時候的糗事。
她這才發現,原來人模人樣的汪雲昶也和普通小孩一樣長大——他三歲前也尿過床;五歲時被鄰居家的惡犬追得爬到樹上不敢下來;七歲時調皮打破汪爸爸最喜歡的魚缸,踩死兩條汪爸爸最寶貝的金魚,結果被汪爸爸拿著掃帚滿院子追殺;九歲時因為生病被二哥嘲笑而決定離家出走,一個小時不到就被抓回家;十歲時第一次失戀,因為隔壁的小女生說喜歡的是他三哥。
範成愉笑得差點流淚。拜托,才十歲而已,有沒有人情竇初開那麼早的?
“哈哈,不過那女孩後來真的變成他女朋友……”喬美淑一時嘴快,看到範成愉投來的目光,心虛地轉開頭。
“啊,你講什麼啦!”一個親戚插嘴,安慰範成愉,“其實也沒什麼,反正他們後來也不知怎麼就分手了。”
“是啊、是啊,不過,那幾年雲昶一直沒再交女朋友,我還擔心他怎麼樣了呢……”
兩個在旁幫腔的親戚越描越黑,另一個看到範成愉的眼光變得越來越奇怪,連忙補救,“總之都過去了,人都有過去的嘛,這也沒什麼,是吧?呵呵……”
“是啊,就是這個意思。”幾個親戚點頭干笑。
老實的喬美淑在心里哀嘆,她根本沒打算說這個的!
“那個,成愉,要吃飯了,我們端菜出去。”她連忙招呼。
範成愉垂眸笑笑,還真是欲蓋彌彰呢。她知道她們說的是誰,許蔚藍,汪雲昶的前女友,曾經,她最羨慕的女孩。
捧著菜,她跟著喬美淑走出廚房。
院里照例擺了五、六桌,她幫忙將菜一一布置好,假裝沒看到那些親戚投遞過來的眼光。
“咦,你果然在這里!”
旁邊忽然響起一道清亮的女聲,範成愉認出是昨天拉她玩國粹的小堂妹,“是妳啊。”她甩開盤旋腦海的紛亂思緒,露出笑容。
汪弄晴走到她面前,一臉遺憾的表情,大眼眨啊眨地看著她,“喂,早上的事情我听說了,想不到汪小四這麼猛,竟敢當著所有親戚的面吻你!”
早知道就不那麼貪睡,錯過本年度最精彩的一幕大戲啊!就說嘛,汪小四那種個性,怎麼可能帶個普通朋友回家過年!差點被騙了。
她喳喳呼呼的聲音引來其他人的注意,接觸到那些帶笑的眼光,範成愉頓時臉爆紅。
喬美淑連忙過來解圍,“好了,小楮,快去叫小四下來吃飯。”人都到齊了,就差他,一整天也不知跑哪去。
“三嬸,汪小四在睡覺啦!”剛才去叫他,本來想打听一下早上的事,結果他睡得和死豬一樣。汪弄晴挑了一桌坐下來,拉著範成愉,“成愉姊,你來,我們一起坐。”
範成愉看看這一桌,都是汪家年輕一輩的成員,汪家的三個兒子,昨天和她打麻將的另外兩個堂妹也都在。而長輩們就坐在隔壁桌。
“他睡了一天了!”汪雲煦蹙了下眉。
汪弄楮一邊夾菜,一邊大刺刺地說:“他說昨天晚上被某人利用得太徹底,所以今天要補眠。”
利用?大家都看向範成愉。如果小堂妹說這話時是純潔無邪的口吻,那麼現在大家的眼光顯然就不是那麼回事。
“昨晚小四沒有回房睡。”老二汪雲桓懶懶地說,美目瞄了下範成愉。
“我有看到他很晚的時候去了樓下的客房。”老三汪雲睿正經八百提到。
“樓下只有一間客房。”老大汪雲煦再補一句。
只听到這句的喬美淑恰好端菜過來,“對啊,那間客房是成愉在住。”
全場安靜,目光再度全集中在範成愉身上,大家的眼楮里都寫著“了”這個字。
“汪小四!”嬸婆的聲音又響起來,“還沒結婚,你就敢佔人家小姐便宜!忘記汪家的家訓了嗎?!”
換上語重心長的口吻又道:“美淑啊!你一定要小四負責!我下午特別看過黃歷,明天就是黃道吉日!趕快把喜事辦一辦,再這麼下去,就要大肚子進禮堂了!你不用擔心紅包,我一定包最大的啦!”
範成愉再度羞憤欲死。
而汪雲昶在樓上的Kingsize床鋪上懼意地翻了個身。大家都知道了吧,他和範成愉,真的是“好普通”的朋友呢。
春節假期就在普通朋友的糾纏中結束。離開的前一晚,許蔚藍當著眾多親戚包括範成愉的面約了汪雲昶出去,兩人一起吃了晚飯才回來。
這好像有點過分吧?嬸婆很不贊同的譴責,倒是範成愉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看了汪雲昶一眼。不過,汪雲昶回來看她的眼光更奇怪,明明蹙著眉,卻又似笑非笑。
表情很算計吶。範成愉悶悶地想。
第二天一早,汪雲昶載著她回台北。
“今年有很多好日子,想結婚打通電話回來就好,我給大紅包。”臨行前,嬸婆還抓著範成愉的手不肯放,順便瞪了汪雲昶一眼。
那個嚷了好多天的紅包還是沒有成功送出去。
車里還是環繞著那首歌,“只要你輕輕的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歡顏笑語,伴我在漫漫長途有所依……”
看著車後座堆得快放不下的禮物,汪雲昶口氣很不平衡,“成愉,你很厲害嘛,幾天不到,就把我所有的親戚都收服了。”
範成愉彎著眼笑得開心,很謙虛地說:“沒什麼啦,做人成功而已。”還很小心地雙手合十拜了拜。
她不過是某天和汪媽媽一起窩在廚房時順手炒了幾道菜,從此汪家親戚全部倒戈,偏向她這邊。
“得了便宜還賣乖。”汪雲昶笑斥了聲。他看看她,欲言又止。
範成愉奇怪地看著他,“怎麼了?”
“沒什麼,看看你去我家幾天有沒有被養胖。”他打哈哈。
範成愉直覺他想講的不是這個,可是又猜不出。難道與昨天他和許蔚藍出去有關?她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昨天晚上去吃什麼了?”
因為紅燈,汪雲昶停下車,長指敲打方向盤,轉頭看著她,“成愉,妳打算和我交心了嗎?”
“嗯?”她愣了愣。
他微笑著湊近看她,“通常,你是不太會問我這種沒營養的問題的。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在介意蔚藍的事吧?”
範成愉真想一巴掌拍掉他臉上的邪惡笑意。“沒有。”
“嘖,誠實一點不吃虧,你臉上明明就寫著‘我介意得要死’!”他心情飛揚,單手擱在方向盤上支著下巴笑看著她說︰“我沒有想過要跟你隱瞞我和蔚藍的關系,我跟她之間已經升華為家人,不會復合也不可能復合。”
好啊,那就誠實一點。“我是在想,你明明就有話想要說,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他微笑,“那是因為我知道問了你也不會有結果,除非……”他頓了頓,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你做好要和我交心的準備。”
交心?又听到他提到這個詞,她微皺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沒錯,交心,”他長指邪惡卻不帶任何曖昧地滑下,停在她心房處,“把藏在這里的,屬于你所有的秘密統統告訴我,讓我看看,住在你心里的那些大小鬼怪究竟有多麼邪惡。”
範成愉不知是因為他的動作還是話語而輕輕顫抖一下。她吶吶地說:“不。”
汪雲昶微笑著收回手指,“所以我說,問了也不會有結果,不是嗎?”
然後,發動車子,朝住處大廈開去。
他的腦中,一直不停倒帶回想的,是昨晚蔚藍告訴他的那番話。
雲昶,如果範成愉真的是毓希的姊姊,那麼她是結了婚的。
蔚藍甚至帶來幾年前的八卦雜志,那是香港的一份八卦周刊,關于香港連家一個麻雀變鳳凰的故事,還附上當年的結婚照,照片上巧笑倩兮的新娘赫然就是這段時間他心心念念的人。
“是的,我幾年前在香港的社交宴會上也見過她。”昨晚,他並非和蔚藍單獨吃飯,大哥也在,點頭證實了蔚藍的話。
所以,那時大哥才詰異地問:“是嗎?是姓範?”
所以,她那時才說:“可是,我已經結婚了。”
蔚藍亮出最新一期的八卦雜志,“她消失了兩年,這是最近被狗仔拍到的,雲昶,這個背影,你應該不陌生吧?”
不陌生,那個男人背影就是他的,而且那些背景他也不陌生——正是那天他拉著成愉去的百貨公司門前。盡管成愉跑得快過神力女超人,最終還是沒有逃出狗仔的鏡頭。
難怪她說得一口流利的廣東話,不愛去人多的地方,出門總要將自己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
可是,不對……他知道,事情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有個環節一直扣不上——
隱中顯,顯中數,個中有玄機,參得透了,直上仙梯。
該死的,她求的那首簽詩,最後難道是求來考驗他的嗎?
忽然一陣尖銳的喇叭聲,汪雲昶急忙接轉方向盤,車子斜斜地和前方失控的一輛車擦身而過,範成愉被車子的大力旋轉拋得頭暈目眩,“咚”的一聲,頭撞到車窗玻璃上。
汪雲昶連忙停下車,抓過她查看,“有沒有受傷?”
範成愉揉了揉頭頂,“沒事,就是有點痛。”
他抿唇,將手覆蓋上她撞到的地方,輕輕幫她揉了揉,口氣很不好地道歉,“對不起。”
她怔楞了下,忍不住笑了,“你有點誠意好不好?”哪有人道歉還這麼一副對方欠了自己幾百萬的模樣?
“還嫌,我肯講就不錯了。”他看看她,“還不是怪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害我分心,我怎會沒看到那輛車?”
還是她的錯了?“你那張臉比今天的天氣還寒冷,我話都沒敢和你多說兩句,怎麼會害你分心?”
他瞪看著她,陰沉開口,“你還沒有害我分心嗎?我追你都追得快心力交猝,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妳面前,可是妳呢?除了妳叫範成愉,我還知道關于你的什麼?”
他他他他有追過她?明明一路都是霸道地介入她的生活,把她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好不好?
“你還知道我父母雙亡,妹妹也過世了,不是嗎?”她靜靜地看著他,內心卻是波濤洶涌。
“然後呢?”他輕哼,“成愉,你我都清楚,和我相比,你不夠坦白,或者,是因為你不願意對我說的緣故?”
他刻意加重了那個“我”字,然後推開她。
範成愉卻抓住他的手。
他一怔。她難得這麼主動啊!
“別、別這麼說。”她咬著唇,臉色蒼白,“就像你很早以前就清楚我不夠坦白卻什麼都不說破,我又何嘗想要傷害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攤開在你面前呢?”
我又何嘗想要傷害你——這是她迄今為止,說過最流露情意的話了。
汪雲昶恨恨地想著。去他的結婚!那解不開的謎團他早晚會厘清,但現在他不過是一個愛上她的普通男人,怎麼可能在她眼里看到那期盼已久的情意後,還能冷靜自持!
“範成愉,你听好了,我愛你!不管你隱瞞了什麼,不管你有多少問題要解決,我當著汪家所有人吻了你的那一刻起,就不打算和你錯過!你最好也有這個認知!”
說完,汪雲昶吻上她的唇,同時將這些話一字不落地傳遞給她。
範成愉閉上眼,耳邊還回響著那首歌——只要你輕輕的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歡顏笑語,伴我在漫漫長途有所依︰
第一次,她熱切回應他的吻,有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
她听到,離別的鐘聲已然敲響——而她,不知道他們會分離多久。
一個月後,範成愉和汪雲昶在十七樓的電梯口分別,“真的不必我送你上去?”他問道,傾身親吻她。
“就一層樓而已,明天見。”她微笑揮揮手,走入電梯。
範成愉走到自家門前,掏鑰匙開門,背後,忽然有人輕柔地喚她,“毓寶。”
她手里的東西悉數掉地。
半個小時後,汪雲昶想起有東西要找範成愉拿,卻在她家門口看到那堆散落在地的東西,包括她的鑰匙。
範成愉消失了。
“準備好了嗎?”洪鳳恩拍了拍站在身邊發楞的好友,蘇毓寶收拾思緒,點點頭。
洪鳳恩挑眉,“那麼,走吧!”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蘇毓寶挽著“昔日情敵”,回歸衣香鬢影、航籌交錯的香港上流社會。
她挺直背脊,假裝沒有看到周圍異樣的眼光和竊竊私語,更假裝沒看到連家的大家長一臉鐵青地怒瞪著她。
她相當明白她和鳳恩這樣出現會造成什麼後果,明天的娛樂頭條她幾乎都能猜出內容——第一是震撼她的重新出現,第二是點明她和連允康夫妻不和,第三是影射她和鳳恩有染。
真可惜,她的丈夫連允康現在不在場,無法欣賞到這種表面光鮮、內里暗潮洶涌的精彩場面。
“走,我們去和連老太爺打聲招呼。”洪鳳恩一臉壞笑地看著她,不避嫌地在她耳邊竊竊低語,“你猜他會不會直接氣到中風?”
“這樣詛咒老人家不好吧?”蘇毓寶說歸說,一雙漂亮的大眼卻一點愧疚的意味都沒有。
她永還不會忘記連老太爺那句話——我們連家從來沒有出過這麼丟臉的媳婦!
既然是你們蘇家人犯下的錯,就休想,由連家來買單!離婚門兒都沒有!
那是兩年前,她第一次和連允康攤牌談離婚時連老太爺揖下的話。這位老太爺甚至更改了遺囑,一旦連允康和她離婚,連二少將喪失財產繼承權。
那一刻,她絕望得只想遠遠的逃開,她深切明白,除非連老太爺死,否則連允康永遠也不會考慮離婚。其實就算連老太爺死,連允康也不見得會同意離婚——做為香港的望族,連家丟不起這個臉。
“連老太爺,好久不見,您的身體還是這麼硬朗。”洪鳳恩笑嘻嘻地打招呼。
“老爺子。”蘇毓寶欠了欠身。
連老太爺“和藹”地看了看洪鳳恩,礙于洪家更勝于連家十倍的家大業大,而洪鳳恩是洪家最受寵的長孫女,再多的牙齒被打落,他都只能和血吞。
他皮笑肉不笑地點頭,“鳳恩吶,幾年沒見,出落得益發漂亮了。听說你回國自己開了工作室,哪天我讓連家的所有女眷都去你店里坐坐,教她們也沾點你的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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