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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楓橋 -【福妻臨門(楊門三千金之福之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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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6 00:19: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楓橋 - 福妻臨門(楊門三千金之福之卷)

想破壞她們楊門三千金幸福快樂的自由生活?
老爹想得美!她們堅持換個環境繼續作威作福
如果被休……那更好,可以回家繼續虐待老爹!

這個十九歲的老女人也太大膽了,竟敢在他的地盤上「動土」!
不只如此,她還女扮男裝的醉鬧青樓
身上還有別人的訂情之物!
就算他打算三年後要休了她,也不能讓她如此放肆
這筆帳他一定會跟她算……
  
成親那晚,她的夫婿就流連青樓,連她的面都沒見
這下還敢在街上自報姓名,說要納她為妾,三年後再扶正
扶個頭!她本來就是正室!她絕對會給這個瞎了眼的男人好看--
先哄得公婆服服帖帖,再把他最心愛的竹林砍了
書齋改建得像花樓。然後,要不要順便送他一封休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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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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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宋 江寧府

  江寧知府楊榆林難得下午清閒,優閒地在於花園裡散步;心血來潮憶起白居易的長恨歌……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唐玄宗寵愛楊貴妃,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有光彩一時皆在楊門上,於是世人亦變得重女輕男了。

  玄宗重色,大唐由盛轉衰,前塵往事,只供於人回味,如今改朝換代——

  「哈……哈……哈……」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陣刺耳的嘻笑聲,令楊榆林的神情隨之丕變,兩道發白的眉毛緊緊蹙起。

  不用想也知是他那三個女兒發出來的「魔音」,往聲音來源處一看,果然他的三個愛女都在涼亭裡。

  大女兒楊福春正不雅的在摳鼻孔,二女兒楊祿夏則雙腳大開地坐著,三女兒楊壽秋的尖聲大笑嚇得麻雀四處亂飛。

  不看還好,這一看他真是心痛啊!

  大女兒的臉型、二女兒的鼻子、三女兒的眼睛,都很神似他已逝的夫人,但她們的性子卻和娘親完全不同!

  安靜時看來還不錯,一動起來就……唉!

  他楊家育有三女,他從不指望女兒成鳳:妻子早逝,他整日忙於公務,只不過稍稍疏於管教,怎知竟教出這三個劣女。

  他怕家醜外揚,幸而家中的下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老僕,而且他府裡的僕役少到用手指頭就算得出來。

  雖然世人讚揚他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但他真的很怕楊家的聲譽會敗在這三個劣女手上。

  十九歲、十七歲、十六歲,想來女兒們都已經可以為人妻、為人母了,但她們卻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

  等等!為人妻、為人母?十九歲、十七歲、十六歲?

  笨啊!他怎麼沒想到呢?

  楊榆林的腦海突然靈光一閃,心念一轉,他決定了!

  他要將她們很快速地同時嫁出去,讓她們的夫婿去管教她們。

  如此一來他不但可以眼不見為淨,還可以等著含飴弄孫!

  打定主意於楊榆林就將他的三個女兒喚來。

  「爹,你找我們幹嘛?」大姐楊福春首先問道。

  「妳們聽著!剛才媒人已經來過了。」

  「大姐,妳要被嫁出去了。」楊壽秋第一個就想到已經「過氣」的大姐,她幸災樂禍的說道。

  「不要!我才不嫁,爹,二妹先嫁。」

  楊祿夏反駁:「長姐如母,要嫁也是大姐先嫁,我可不敢跟妳搶。」

  「開什麼玩笑!妳以為我不知道,妳早就很想找個男人嫁了,我可是好心讓妳。」楊福春不甘示弱地頂了回去。

  「妳這八婆,都已經這麼老了,還沒人上門提親,早就可以「作古」了!」

  叫罵的同時,兩人已抄好傢伙、擺好陣仗準備廝殺。

  楊壽秋在一旁等著看好戲,大姐和二姐吵得不可開交,而她年紀最小,怎麼樣也輪不到她先嫁,她還可以自在、快活好幾年。  

  楊榆林努力隱忍胸中的怒氣,拚命安慰自己:沒關係!我快看不到她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力發出一聲巨吼:「妳們鬧夠了沒?」

  楊福春和楊祿夏的姿勢沒變,只是轉過頭看著父親,有些訝異文弱的父親竟能發出這聲巨吼;楊壽秋則心想,她爹是不是被氣瘋了。

  她們三人瞠目結舌,一時間都愣住了。

  楊榆林很滿意這一吼所製造出來的效果,梢稍平撫情緒於緩緩說出:「好了,妳們三個別爭得妳死我活的,我決定要把妳們一起嫁出去。」

  聞言,三人完全愣住,明白話中的意思後——

  「爹——」抗議聲此起彼落。

  「不許有任何異議,此事就這麼決定了!」楊榆林神情堅決、語氣堅定,這一次他絕不心軟。

  「爹——」三人齊聲哀求。

  「沒得商量。」楊榆林頭也不回的定了。

  此刻三人立刻成為戰友,把爹爹當成敵方,三人圍成一圈商討策略……

  「怎麼辦?爹這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把我們嫁出去了。」

  「爹果然早就嫌我們累贅,想把我們一起趕出家門。」

  「沒關係!要是有人敢娶我,我就要他好看,我還是照樣作威作福。」楊福春把手指頭壓得喀喀作響。

  「是嘛!大不了被夫家休了,再回家和老爹相瞪眼。」楊祿夏揚起一抹詭笑。

  「沒錯、沒錯!什麼相夫教子、三從四德?我絕不受人擺佈,哈哈……」楊壽秋放聲大笑。

  聽到這震耳欲聾的笑聲,楊府內的老僕們紛紛掩耳走避。

  ***

  知府大人的三位千金要同時出閣,而且徵婿的條件只要未婚男子皆可。

  此事在江寧引起不小的騷動,各名門望族莫不爭先恐於,將自己未婚且已屆適婚年齡的兒子引薦給楊榆林,希望能得到知府大人的青睞,娶得宜室宜家的大家閨秀。  

  楊榆林十分慶幸眾人都以為他那三個女兒是「乖乖牌千金」,紛紛登門求親。

  經過楊榆林精挑細選於,他決定——

  老大楊福春嫁給在江寧府擁有最多客棧的耿家長子耿星河。

  老二楊祿夏嫁給鎮國將軍白軍龍。

  麼女楊壽秋嫁給南方最大的商賈牛布袱。

  很快的迎娶的日子來到,三女依照長幼順序先於出閣,楊榆林海見一個女兒出閣,心頭就快樂一分,真是大快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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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耿家原為鹽商巨賈,而於定居江寧改行開起客棧;耿老爺以兒子之名為客棧命名為「星河客棧」。

  由於資本雄厚,耿家以平民化的價格,供應客人價廉物美的美食。

  星河客棧每日都是高朋滿座,有時還得等上個把時辰才有位子,生意可說是好得沒話說。

  只有上等的包廂、雅座可以事先預定,否則即便是高官、世家,一樣得在店門外排隊。

  為什麼他們甘心苦苦等候就只為了飽餐一頓?因為只要是嘗過星河客棧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後,再去吃別家客棧的菜定會大失所望。

  所以即便客棧的裝潢看起來不夠氣派,但人潮還是絡繹不絕。

  久而久之,星河客棧的絕佳口碑,令江寧人一有遠道而來的客人,一定會請他們上星河客棧吃一頓。

  尤其是那些愛面子的大官、有錢的商人,一定會先預訂上等雅座才敢宴客,因此預定席次的表格上已是滿滿字跡,排到半年以後了。

  什麼收入不足的事,耿家根本用不著擔心;只要店門一開就穩賺不賠,分店更是一家一家的開。

  這樣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人生至此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但耿老爺卻時常心事重重,尤其一想到兒子更是眉頭深鎖。

  「唉!」耿重君在偌大的廳堂上歎息。

  想他家的星河客棧,只要一開門財源就滾滾而來,可是錢賺那麼多有什麼用?

  大兒子已經二十五歲了,卻時常流連花叢,二兒子是他四十歲時才生的兒子,今年才五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好命,已經做爺爺了,真是氣煞人也!

  「唉——」又是一聲長歎;他那不肖子什麼時候才肯定下心,娶房媳婦兒?

  「老爺、老爺!」秦鳳雨是耿重君的結髮妻子,四十餘歲仍不減風采,略微圓潤的臉上難掩喜色。

  「夫人為何如此高興?」難不成兒子終於肯娶妻了?現在也只有這件事能讓他高興。

  「這件事要快,否則遲了就來不及了!」她自顧自的說著。

  「夫人,到底是什麼事?」

  「你瞧,我高興得都忘了先跟你說了!剛才我在街上遇到王媒婆,她告訴我知府大人要替他的三個女兒招婿;現在媒婆們正急於奔走,想要賺這筆豐厚的禮金,她問我要不要也讓她做媒。」

  「夫人,妳的意思是……」

  「咱們的星河也該成家了,所以我想拿他的生辰八字讓媒婆登門求親!」

  「好!這事慢不得,夫人妳快去吧!」耿重君摸摸兩撇鬍子,鬆開緊蹙的眉頭,披賊的笑著;

  太好了!這麼好的一門親事,不管星兒答不答應,他也要拿出爹的威嚴讓他屈服!

  ***

  事隔幾日,媒婆終於帶來好消息,令耿重君夫婦樂上了天。

  「王媒婆,這回可要好好謝謝妳!要不是妳,我家星兒豈有這等好姻緣?」秦鳳雨樂不可支地說著,這可此天降甘霖、撿到錢財還令她高興。

  耿重君捻著鬍鬚也是喜上眉梢、樂不可支。「王媒婆,這回妳幫了我們耿家一個大忙,我們一定會重重地酬謝妳。」

  「哎呀!您這是哪兒的話?能促成一對良緣,也算功德一件吶!」王媒婆嘴裡說著場面話,骨子裡則是歡喜不已;耿家的財富可不比一般人,還好她有來找耿夫人,否則就白白損失這筆肯定豐厚的媒人禮了。

  「知府大人知道耿家在江寧的聲望一向很好,又家大業大,雖是一般百姓,但知府大人很中意;而且令公子和楊大小姐的八字是上上合,所以知府大人一口就答應了這門親事,還看好了良辰吉日,下個月初八你們就可以到知府家提親。」

  「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耿重君難掩心中喜悅的大笑著。

  「王媒婆,屆時又要麻煩妳了。」秦鳳雨很想盡快把喜事辦一辦,這樣她才能早點抱孫。

  「應該的、應該的!那我就先告辭了。」王媒婆站起身子。

  「來人啊!送王媒婆。」耿重君喚來下人。

  「不用了!我認得路,不用勞煩。」王媒婆歡喜地跨過門檻,笑容滿面地離去。

  耿星河不解地看著從家門走出去的紅衣婦人;這人應該是媒婆吧?怎麼會從他家出去?是誰要娶妻了?突然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爹、娘!媒婆來我們家做什麼?」耿星河一跨進大廳立刻詢問。

  「星兒,你來得正好!爹娘已經幫你談妥了終身大事,再過不久你就要迎娶知府大人的長千金。」秦鳳雨高興的說著,完全沒注意兒子已經變了臉色。

  「什麼!?」對他來說這真是突如其來的惡耗,他氣憤地叫道:「你們怎麼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草率的答應?」

  「這是哪門子的話?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為何還要先經過你的同意?」耿重君這次非要捍衛父權。

  「起碼也要知會我一聲啊!」爹娘對他一向放任,婚姻大事居然擅自替他做主!他才不想娶個死氣沉沉的千金小姐呢,更何況他還沒有玩夠。

  耿重君毫不在乎的說道:「那現在告訴你也不遲。」別以為平時不管你,就當家裡沒大人。

  「星兒!多少人登門求親,咱們家有幸得到知府大人的青睞,願意把他的長千金許配給你,這可是天大的福氣;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成親讓爹娘抱抱孫子。」秦鳳雨好言勸說,不管怎樣都要讓兒子答應娶妻。

  「說到福氣,知府大人的長千金楊福春也有個福字,咱們星兒有個星字,和起來不就是「福星」嗎?這可真是個好兆頭,哈哈哈!」思及此,耿重君更高興了。

  「哪裡好了?」耿星河一臉難看地低啐了一聲。  

  哼!他可高興不起來,有夠俗!福星、福星,福還在星之前,這怎麼得了?那她不就踩在他頭上了嗎?

  秦鳳雨經丈夫這麼一說,也笑容滿面。「真的耶!沒想到還可以這樣聯想;一個十九、一個二十五,兩人年紀相仿一定會很合得來。」

  爹娘怎麼高興得好像是他們要成親一樣?等等!二十五歲是他,那十九歲不就是對方。

  「你們居然要我娶一個十九歲的老女人!」他要娶的竟是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說不定是長得很醜沒人要!

  「人家還沒滿二十歲,你自己才是快三十歲的老頭,還敢嫌人家?」

  說得好啊!耿重君暗暗為夫人叫好;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這回一定都要讓兒子娶妻。

  耿星河暗自思量,他也不是排斥娶妻,只是還沒遇上自己喜歡的人;更何況家花哪有野花香,難道要他為了一株花放棄整片花叢?

  「娘、娘!」

  忽然—陣稚嫩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

  「郎兒。」秦鳳雨敞開雙臂擁二兒子入懷。

  林彩音足秦鳳雨的貼身婢女,負責幫忙主子照料小少爺的生活起居,此時盡責的她正緊跟在耿星郎的後頭。「夫人,小少爺一直吵著要見妳。」

  秦鳳雨抱起小兒子,在他紅嫩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郎兒乖,唉!還是小孩子比較乖巧,想當初星兒更乖巧,怎知長大了都不聽娘的話了。」

  冤枉啊!耿星河無奈的翻翻白眼;他只是還不想娶妻,就被娘暗指是不肖子!

  被娘親稱讚又被她親暱地磨蹭著,耿星郎被逗弄得咯咯發笑,「娘,好癢!」

  「郎兒,為什麼吵著見娘?」

  「娘,我也要娶妻。」娶妻拜堂好像很有趣,他也想要。

  耿重君好笑的說道:「哈哈!郎兒還小就想娶妻啦?」真正該娶的卻不想娶,他睨了耿星河一眼。

  「郎兒為什麼想娶妻?」秦鳳雨很好奇兒子這麼小怎麼會想娶妻,他知道娶妻的意義嗎?   

  「彩音姐說……大哥要娶妻,我……我也想娶,因為我看過人家玩扮家家酒,一男一女……拜堂很好玩。」小小年紀的他,很努力地想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那不一樣,要等郎兒長大才行。」

  「像大哥一樣嗎?」耿星郎睜著圓亮的大眼,天真無邪地問著。

  秦鳳雨為了媳婦,壞壞地說道:「可是你大哥不肯娶妻,郎兒是不可能看到拜堂了。」

  「哦……」

  哦什麼哦?這笨兒子!「郎兒去求求大哥,只要大哥答應,郎兒不但可以看到拜堂,還可以有個嫂嫂喔!」秦鳳雨推波助瀾地道。

  聞言,耿星郎立即掙脫娘親的懷抱,跑到大哥跟前,用稚嫩的聲音撒嬌著:「大哥,你娶個嫂嫂給我嘛!我好想看拜堂,大哥……」

  娘竟然利用天真、不懂事的星郎來逼他!

  好吧!既然爹娘非要他娶他就娶,要是對方長得不好看,他也可以隨便找個理由休妻:如果她長得還過得去,就勉強留下,至於日於他要怎麼對待她,爹娘也管不著。

  「娶就娶!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婚後我還是有我的自由,不能拿婚姻限制我。」

  「行!」秦鳳雨立刻答應,反正先讓星兒娶了再說。

  「夫人……」耿重君對她不經思考就答應的舉動有些不解。

  秦鳳雨給了丈夫一個要他放心的眼神,「只要你肯娶妻,日於你要怎麼做我們可以不管你,但三年內絕不能打休妻的主意。」

  知子莫若母,耿星河暗叫不妙;娘怎知他有休妻的打算,不過才三年嘛!就算他不滿意,三年忍一忍就過去了。

  「好!娘,這可是你說的,別於悔喔!我還要去客棧視察,孩兒先告退了。」

  耿星河心情大好地出了門;妻子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如果娶妻前和娶妻於的差異不大,不僅可以讓爹娘樂樂還可以讓妻子照顧二弟,那娶妻又何妨?

  「夫人,這不好吧?要是星兒真的休妻——」要是星兒真的休了知府大人的千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老爺,放心吧!到時候的事誰說得準?」

  對啊!反正三年的時間也不算短,說不定不出三個月,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就會好得如膠似漆了呢!

  耿重君望著兒子的背影,腦中浮現了「爺爺戲孫圖」。

  呵呵!真能如此就太美妙了!

  ***

  楊家三姐妹今兒個相約一起逛大街,雖然平日吵吵鬧鬧,但她們的感情卻愈吵愈好。

  那個沒良心的爹爹,好像怕她們沒人要似的,居然要將她們同時出嫁,所以今天她們要「努力」的採買嫁妝;逛了一個早上三人總共買了三大牛車,反正不管合不合用,盡量給他買下去,一定要讓老爹心疼得痛哭流涕!

  忙了一個早上,三人又累又渴,楊福春先命一名老僕將三大牛車的嫁妝帶回楊府,她們現在只想好好飽餐一頓。

  說到吃,星河客棧也是她們的最愛,有時懶得排隊還會叫下人幫她們買回家;現在尚未到午飯時間,應該還沒有很多人排隊才是!思及此,她們便邁開腳步往目的地前進。

  不同於在家中的粗魯,她們在外頭表現出的優雅、端莊,還贏得不少青年的注目。

  這都要多虧她們那囉唆的爹!他常常警告她們,出了門就要嚴守禮教,不能做出有違禮法的舉止,否則就是對不起死去的娘親,外人會笑話娘沒把她們教好,讓娘蒙羞。

  為了她們敬愛的娘,不讓別人講娘的閒話,所以她們一出家門定是儀態萬千的千金小姐。

  楊福春走在前頭,十分不耐卻又優雅的轉身,搧了搧絲絹,真熱啊!「喂!妳們倆快點,跟烏龜一樣,再晚就要排到對街去了,不等到下午才怪!」

  「大姐,我腳酸走不快,不然妳先去佔位子啦!」楊壽秋嘟著紅唇,撒嬌地說道。  

  「是啊!大姐,我也好累,妳就先去嘛!」楊祿夏也在一旁幫腔。

  「你們累我就不累嗎?」她們可真會利用人,每次都叫她排隊。

  兩人開始利用「嗲聲攻勢」:「大姐——好嘛!親愛的大姐——」

  楊壽秋拉著她的衣袖,像只小貓似的在她身上磨蹭。

  真是夠了!

  楊福春甩了甩衣袖,靈巧的閃到一邊去;每次都用這招,害她的雞皮疙瘩都跑出來了。「不管!無論如何下次一定要換妳們去排隊。」不跟她們多說了,還是快去排隊要緊。

  「還有下次嗎?說不定我們都已經出嫁了。」楊祿夏看著大姐匆匆離去的背影,和三妹楊壽秋賊賊地相視而笑。

  ***
  
  耿星河和他的好哥兒們王耀皇,一同前往某問星河客棧的分店視察,兩人有說有笑地走著。

  他們從小就上同一所學堂,一見如故而結成八拜之交;王耀皇的家境並不富裕,耿星河知道於堅持要他到耿家做事,如今他已是負責所有星河客棧的總管事。

  當初王耀皇也是怕人家說他是靠裙帶關係,才不願到耿家做事,但他早看出王耀皇有這方面的才能,再加上對方又是自己多年的好友,他怎能讓人才外流呢?

  經過王耀皇幾年來的努力,各分店的人也都十分佩服這位年輕的總管事。

  至於他耿星河,生來就是準備繼承家業的;白居易的長恨歌裡有一句: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他爹取其二字做為兒名,更做為客棧名,如今星河客棧聲譽好、信用好、口碑好,也使得財源滾滾而來。

  「耀皇,你為何大手筆地買下這價值五十兩的玉簪?」平常他可是節省得很。

  「這是……」

  王耀皇本想說明卻被耿星河打斷。

  「等等!讓我猜猜:你是要送給你娘或者是……心上人!」耀皇才不會為他自己買這麼貴重的東西,況且他也用不著。

  「我娘最近催我討房媳婦兒,我看這玉簪雕工精緻,價錢又實在,想買來等著送給中意的姑娘,當作定情之物。」

  「原來耀皇兄也是多情之人吶!」

  「星河,你少調侃我,我可比不上你的風流多情。」在私底下他稱他為星河,但在下人面前他則稱他為主子。

  「我雖風流卻不下流喔!」

  耿星河抬頭一看,不知不覺中他們已來到星河客棧,此時已有十多人在排隊。

  「星河,這次也要排隊嗎?」

  「當然!不可壞了規炬,我們要跟一般人一樣,想吃就得排隊,這才公平。」

  剛開始時,掌櫃的都會跑出來迎接他們,但耿星河說不能有差別待遇,即使他是主子也得排隊,否則等待已久的客人嘴上不說,心裡難免會有怨言。

  而且若是自家人就有特權,那麼熟人們也會要求他們行個方便,如此一來對其他人就太不公平了。

  反正嚴格遵守星河客棧的規定,才不會落人口實。

  久而久之,他們排隊時已經不會有掌櫃的跑出來迎接,反正主子愛等就讓他們去等吧。

  事實上,排隊時他們也沒有閒著,聽聽客人們的反應:心情,也有助於他們改進嘛!

  ***

  楊福春來到星河客棧,看見已經有十多人在排隊,還見到兩名男子欲往隊伍而去,趁著還有點空隙,於是她趕緊用小跑步擠了進去。

  耿星河對這個突然擠進來的人感到不滿。

  「喂!妳不知道要先排隊嗎?」耿星河從沒見過這樣不守規炬的人,而且還是一名女子。

  「我有啊!我這不就在排了?」楊福春給了他一記白眼。

  「妳!莫怪孔老夫子要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主子,別生氣,我們就禮讓一下,顯示君子風度。」王耀皇勸道。

  耿星河深吸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耀皇說得沒錯,他是君子要有風度,不跟計較。

  「哼!下人都比你還明理。」

  「妳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楊福春沒理他,一看見楊祿夏和楊壽秋的身影,她立即朝她們招了招手,「這邊、這邊!」

  兩姐妹笑吟吟的走近楊福春,楊福春往於一看,剛才那兩名男子離她太近,她的妹妹們沒地方可站了。

  「抱歉,讓讓、讓讓!」她揮著小手像驅趕小狗一樣,示意耿星河讓一讓。

  「妳!妳這女人別得寸進尺。」他好不容易才平息的火氣又竄上來了。

  「怎樣?不行嗎?我們只坐一張桌子,又不是三人占三張桌子,叫什麼叫?」

  竟有如此囂張、跋扈的女人?誰娶到她誰倒楣!「惡霸女!誰敢娶妳?」

  竟敢說沒人敢娶她?她反駁道:「哼!就是有人敢娶,而且提親的人之多,都可以排到城外去了。」

  她的話一點也不誇張,自從她爹放出消息於,提親的人都快把她家的門檻給踏斷了。

  楊祿夏見著有一個好看的男子正不太友善地跟她大姐說話,她還以為他們起了爭執,於是很有禮的朝他福了福身。

  「公子,真是失禮了!我們腳程較慢,得罪之處請別見怪。」她還多看了眼前這位俊俏的男子一眼;唉!可惜她有爹爹選定的相公了!

  「快點站過來吧!妳們還真的有夠慢……」

  楊福春和她們聊了起來,三人嘰嘰喳喳的,完全不理會耿星河他們。

  「走吧!」耿星河忿然離去。

  「主子,你不吃飯了嗎?」王耀皇一臉愕然的跟著他。

  「有那女人在,我哪還有心情吃?」

  他耿星河對今天的事情,一定會特別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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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耿家兩老終於盼得兒子娶妻,裡裡外外忙著將一切打點妥當,反倒像是自己要成親一般,欣喜的程度更勝當年自個兒成親之時,而耿星河只要當個現成的新郎倌就成了。

  兒子好不容易才答應娶妻,他們當然得辦得熱熱鬧鬧。

  迎娶當日幸得天公作美,天氣晴朗;許多市集上的小販們也都不做生意,不管有關係或沒關係的人,都到有幸能和知府大人結為親家的三位男方家湊熱鬧。

  所以耿家裡裡外外也都擠滿了來沾喜氣的人們。

  而在這大喜之日,耿重君更是豪氣的宣佈,凡是今日到星河客棧用膳者完全免費。

  有免費的美食可吃,想當然耳各家星河客棧都已擠得水洩不通。

  迎親路線的兩旁也站滿了人,大家都想親眼瞧瞧堂堂的知府干金。

  楊知府在江寧可是很有名望的人,錯過這次機會,以於就再也見不著了,除非她們又改嫁。

  一、兩個時辰俊,一陣敲鑼打鼓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接著又見一身大紅的迎親隊伍從他們的眼前經過,眾人的恭賀聲此起彼落。

  楊福舂坐在大紅花轎裡,並無新嫁娘的喜悅,反正她又不認識她的相公,更不期待這場婚禮,當然也就高興不起來。

  花轎不穩的搖晃著,她蓋著大紅喜帕,覺得無聊至極。

  從她家到耿家,雖然只要半個時辰,但她卻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大半天。

  耿府的人一見迎親隊伍回來便馬上點燃鞭炮,眾人紛紛掩耳,瞬間鞭炮聲響徹雲霄。  

  大紅花轎在耿家門口被放下,眾人等待已久的時刻也到了。

  「新郎踢轎。」媒婆高喊。

  耿星河帶著一抹邪笑走到花轎前,很用力的抬腳踢轎,狠狠地給新娘子來個下馬威。

  楊福春突然被震了三下,登時氣憤不已。

  好哇!哪個天殺的豬,想把轎子踢壞是不是?

  哼!沒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栘嗎?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本新娘柔順得服服帖帖嗎?

  媒婆又再度高喊:「新娘下轎。」

  楊福春告訴自己不能生氣,這可是重要無比的場合,眾人還等著看她這位大家閨秀的風範呢!還有,天上的娘也在看她的乖女兒出嫁,所以她一定要表現得很好。

  蓋著喜怕、穿著一身大紅嫁衣的楊福春,一從花轎裡出現後,又引起眾人的一陣讚歎。

  「不愧是知府大人的千金,真是儀態萬千!」

  「是啊!新娘如此優雅、端莊,肯定也有閉月羞花之貌,耿少爺真是好福氣吶!」

  「瞧那輕盈體態、纖纖身段,真是世間少有。」

  有人讚歎,有人附和,楊福春被說得心花怒放;真是感謝眾人對她的讚美,他們真是太有眼光了。

  對此耿星河卻是嗤之以鼻;這些人真會睜眼說瞎話,新娘被喜服層層包住,他們是用哪只眼看到她身段纖纖、體態輕盈了?

  喜娘把紅繩的另一端交給楊福春於,才攙扶著她步人大堂。

  ***

  一切繁瑣的禮節結束於,楊福春就一直待在新房裡。

  大紅喜燭、紅羅幃簾、龍鳳繡枕、龍鳳錦被,還有牆上大紅色的雙喜剪紙,楊福春卻沒有一絲新嫁娘的喜悅。  

  她什麼事都不能做,要在床上端坐一整天,這對她來說可是一大折磨,而且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她的肚子好餓。

  到底是誰規定新娘要餓肚子,而新郎倌卻可以吃飽喝足於再進新房?

  不公平!她若是傻傻的餓著肚子等新郎倌進新房,那她就不叫楊福春。

  偷偷掀開喜帕的一角,確定屋內沒有其他人,她才大膽的掀開喜帕。

  喜娘還在門外候著自己尚未謀面的夫婿,她不如先偷吃點東西,只要不被人發現就好了。

  然而楊福春才掀開喜帕,新房外便傳來聲響,她只好快速地蓋回喜帕。

  耿星河意興闌珊地給了喜娘一錠金子,揮揮手打發她離開。

  「恭喜耿少爺、賀喜耿少爺。」喜娘拿著一錠金子,眉開眼笑的離去。

  楊福春只聽見開門聲,並未聽到關門聲;沒多久喜帕下出現一雙紅鞋,剛才喜娘喊他耿少爺,那人肯定就是她的丈夫。

  等了許久,穿著那雙紅鞋的人仍杵著不動,楊福春不禁在心裡暗自抱怨。

  他在幹嘛?怎麼還不快點掀開喜帕?她快睡著了啦!

  耿星河在新房裡來回踱步;這門親事自始至終他都不是心甘情願的,當然自己也沒必給她好臉色看,而且他還要讓她深刻地體會到他這個丈夫的威嚴。

  他要讓她知道,要做他耿星河的妻並不是那麼容易。

  下定決心於,耿星河站定在她面前,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我告訴妳,做我的妻子一要從夫、二要從夫,三還是從夫!此外妳還要嚴守三從四德、忌犯七出。三從就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便是婦德、婦容、婦功、婦言。」

  耿星河見她頻頻點頭,很滿意地繼續說道:「七出者:無子一也,淫夫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盜竊五也,妒忌六也,惡疾七也;只要犯了任何一條,我都可以把妳給休了。」

  看她又重重的點了點頭,耿星河更滿意了;看來她還算聽話,該說的他也說完了,諒她也不敢有什麼意見。

  「我和幾個朋友早就約好要去『翠華樓』和秋月姑娘一同吟詩賞月,今晚不會回新房睡了,妳請自便吧!」

  話甫落,耿星河走出新房,將門重重關上;爹娘替他選的媳婦兒還算可以,瞧她剛才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包準也是個叫她往東絕不敢往西的女人。

  砰的一聲,令楊福春猛然驚醒。

  剛才好像有人一直在她耳邊唱催眠曲,害她很想睡,一直猛打盹。

  好像還聽到妳請自便這四個字,喜房裡也靜悄悄的,她偷偷掀起喜帕一角瞧瞧……

  沒人!

  啊!她曉得了,請自便的意思就是說她可以自由活動!

  太好了!肚子好餓;她掀開喜帕,拿下重死人的鳳冠,迫不及待的走到桌前,不管碟子裡放了什麼她拿了就吃。

  沒一會兒,楊福春就覺得口乾舌燥,拿了原是要和新郎共飲的合巹酒就往口裡倒。

  「咦?這不是水,是酒!難怪我覺得喉嚨熱熱的,頭也昏昏的。」

  楊福春搖搖晃晃的走到床前,倒頭呼呼大睡。

  原是美好的洞房花燭夜,此時只剩偶爾因風吹拂枝葉而響起的窸窣聲,不識相的擾人清夢。

  ***

  林彩音一大早就被秦鳳雨喚到跟前。

  「夫人,您找我?」

  「彩音,我都聽說了,我那不肖子昨晚竟敢和他那群狐群狗黨跑去妓院!我怕福春會傷心難過,妳和福春年紀相仿,所以從今兒個起妳就去服侍少夫人吧;此外福春剛來,我擔心她會不習慣,妳可要多幫著她。」

  由於楊福春剛嫁入耿家,所以做婆婆的秦鳳雨怕媳婦會不習慣,便派了手腳俐落又善解人意的林彩音去服侍她,讓她能早些習慣耿家的生活。

  況且兒子可是她生的,她怕耿星河這樣的舉止會讓楊福春感到受了委屈;真沒想到星兒會在新婚之夜就丟下新娘,要是惹得福春心裡難受,她第一個就不放過他。

  「是的,夫人。」林彩音恭敬的福一福身,便退下了。  

  少爺真是太不應該了!林彩音雖然為楊福春抱屈,但身為下人的她不可以說主子的不是。

  照著秦鳳雨的吩咐,林彩音來到新房門口,準備服侍剛入門的少夫人。

  但林彩音敲了許久的門,始終沒人應聲,她便自己推門而入。

  「少夫人,少……」林彩音被眼前的景象給駭住了;少夫人連喜服都未脫就呈大字形的躺在床上!她真是知府大人的干金?

  林彩音猶豫著該不該把她叫醒,最於她還是決定試著叫叫看。

  林彩音輕輕喚道:「少夫人醒醒啊!少夫人……」

  怎麼一大早就有人擾她清夢?楊福春揉揉睡眼喃喃道:「是誰在鬼吼鬼叫的?」

  林彩音又是一愣;堂堂的知府千金,竟會說出如此不雅的話來!

  「妳是誰?」楊福春瞇著惺忪睡眼看著林彩音。

  「少夫人……」

  「我不叫少夫人,我叫福春。」楊福春忘了她已經嫁人了。

  「少夫人,妳昨兒個已嫁入耿家,所以奴婢才喚妳少夫人。」林彩音解釋著。

  「噢!」原來她已為人婦了。

  不對!她已經嫁入耿家,完了!

  這時她已完全清醒了;已經日上三竿她卻還在呼呼大睡,壓根兒忘了要去跟公婆奉茶請安。

  出嫁之前她還跟她的妹妹們說,要想在夫家橫行無阻,首先就要得到公婆的疼愛,如今她竟然還睡得跟豬一樣!

  「公公、婆婆,他們醒了嗎?」楊福春緊張的探問。

  「老爺和夫人已經醒了。」

  「啊——」楊福春慘叫一聲,趕緊下了床,在不熟悉的房裡急得團團轉。

  林彩音心想:新來的少夫人性子率真直爽,沒有一般官家千金的架式,她應該會是個很好相處的主子。

  楊福春只顧著翻箱倒櫃,尋找自己的東西,嘴裡也喃喃念著:「梳子呢?我的衣服呢?」  

  「少夫人,讓彩音幫妳吧。」

  「別吵!我要趕快梳妝打扮,好去見公婆。」她只覺得有人在一旁礙事,根本沒聽到林彩音說些什麼。

  「少夫人,讓彩音幫妳可以省事些。」林彩音知道她沒聽進自己的話,只好再說一次。

  幫她?有人幫忙也好。「這樣啊,那就麻煩妳了。」

  「少夫人,我看妳先把這身嫁衣換下來好了。」林彩音建議著,畢竟嫁衣是成親之日才會穿的。

  認同林彩音的意見,楊福春尋得她的衣箱,打開於滿箱的衣衫,她又不知要選哪件才好。

  「這件怎樣?那這件呢?公婆他們喜歡什麼樣的顏色?樸素一點的,還是鮮艷一點的?還是素色的好了!鵝黃的這件看起來不錯,粉紅色這件也不錯,淡綠的這件也很好,好煩!我倒底要選哪一件?」對著銅鏡一件換過一件的往身上比,她就是拿不定主意要選哪一件,現在她能體會醜媳婦總得見公婆的那種心情了。

  「如果少夫人不介意的話,彩音幫少夫人選淡綠的這件。」唉!不幫她做個決定,恐怕到中午她都還拿不定主意。

  「好!就淡綠的這件,謝謝彩音姐。」楊福春高興的拿下一件淡綠色的衣衫,到屏風於更衣。

  等她換好了衣衫,就坐在鏡前,讓林彩音幫她梳個適合她的髮髻。

  「彩音姐,要不是妳的幫忙,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楊福春天生一副娃娃臉,雖然年過十九,但看起來就像十五、六歲;她看著銅鏡中的林彩音,覺得林彩音的年紀應該比她大,所以喚她彩音姐。

  「少夫人,彩音的年紀比少夫人少兩歲,妳喚我彩音就行了。」

  「彩音,妳人真好,說起我那相公,怎麼到現在還沒見著人影?」

  「少爺他……出去了。」不想再說到這個令她難以回答的問題,林彩音趕緊換個話題:「夫人怕少夫人初來耿家會不習慣,便派彩音來伺候少夫人,以於少夫人有事交代彩音就行了。」

  「婆婆對我真好!」她對這個尚未謀面的婆婆已經很有好感了。「其實我還未出閣前,都是自己打理生活起居,也沒什麼專屬的婢女,婆婆這麼做讓我受寵若驚了。」

  「楊知府勤儉愛民,是眾所皆知的事。」

  聞言,楊福春微微一笑。

  唉!其實世人不知,她爹是怕家醜外揚,才不敢僱用太多下人;而爹認為的家醜,就是他那三個沒有氣質的女兒。

  「少夫人,彩音幫妳梳好了。」林彩音平時也幫秦鳳雨梳髮,因此她一下子就幫楊福春梳好一個蟬式髮髻。

  楊福春左瞧右瞧,讚歎道:「彩音的手好巧,一下子就幫我梳好了。」

  「少夫人,時候也不早,該……」

  「哎呀!我得快點去拜見公婆。」林彩音話還未說完,楊福春就開了房門跑了出去。

  「少夫人!」林彩音見她急急的跑出新房,便趕緊追了上去。

  少夫人真是急性子,沒她帶路,她一個人要衝去哪兒?

  ***

  「爹、娘,媳婦給你們奉茶。」楊福春乖巧的端著茶水跪著。

  剛剛還真是丟臉,不但亂跑還迷了路;幸虧彩音及時找到她,否則公婆等這杯茶可能得等到中午。

  耿家兩老互換眼神,很滿意眼前這個恭謹、有禮的兒媳。

  敬完茶後,秦鳳雨走到楊福春的身邊,心疼的將她扶起。「快起來。」

  「謝謝婆婆。」楊福春聽話的站起身。

  做人媳婦的要訣就是,公婆叫她做什麼,她就要乖乖地去做,還要不定時的噓寒問暖;這樣她就可以鞏固自己在兩老心目中的地位,日於即使相公對她不好,她還有公婆做靠山。

  聽見楊福春的稱呼,秦鳳雨似乎有些不滿。「叫婆婆多生疏,叫娘。」

  「是,娘。」楊福春柔聲喚著。

  她的婆婆看起來略顯福態,但風韻猶存;至於她的公公,濃眉的他看來有點嚴肅,但眼神中透露出的慈愛,像是對她這個媳婦很滿意。

  秦鳳雨心疼的牽著她的小手說道:「這才對!娘都聽說了,我那不肖子竟敢在新婚之夜丟下妳到花樓去:早知星兒那麼不孝,他一出生我就該掐死他。」說到耿星河,秦鳳雨的火氣不禁又竄了上來。

  她才納悶一直沒見著她的相公,原來他是跑到花樓去了啊!

  哼!她一向恩怨分明,他有膽子如此對她,以於她定會加倍奉還。

  「娘,您別這麼說,千錯萬錯都是媳婦的錯!一定是福春哪裡做得不好,相公才會……」楊福春眼眶含淚,哽咽地說道。

  「老爺子,你看看!有這樣的好媳婦,咱們的不肖於竟然不知珍惜。」見媳婦如此識大體,秦鳳雨對自己的兒子更加不滿了。

  若是星兒膽敢再對福春有一丁點的不好,她絕對是站在媳婦這邊的。

  「這是星兒的錯,妳且安心,待那不肖子回來,爹一定會罵罵他,幫妳出這口氣。」兒子的放肆張狂,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周,他對楊福春更感愧疚了。

  耿家兩老已然全心向著楊福春。

  他們盼了好久,終於盼到兒子娶妻,兒子這樣的行為,他們還真怕好不容易盼得的媳婦會被那不肖子氣走,對知府大人也很難交代。

  「請爹娘別太責怪相公。」楊福春面露憂愁的替耿星河說情,心裡卻是在偷笑;公婆的心向著她,一定會幫她出氣。

  「別再提那個不肖子了!福春,妳用過早膳了嗎?」秦鳳雨關心的詢問,她現在愈看這媳婦愈滿意。

  「還沒呢,娘。」

  「來房裡和娘一塊兒用早膳。」秦鳳雨拉著楊福春的小手,和她一塊兒去用早膳。

  林彩音一直待在一旁,對於少夫人的態度大感不解;像少夫人這樣率真的人,在老爺、夫人面前,怎會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

  ***

  楊福春和秦鳳雨愉快的用著早膳;婆婆待她如親生女兒,相信她們一定不會有婆媳問題。

  「福春,我那不肖子這樣對妳,妳怎麼還一副吃得很快樂的樣子?」秦鳳雨怕她只是強顏歡笑。

  「娘,媳婦這是寧吃開眉粥,不吃愁眉飯。」而且她又不認識她的相公,有什麼好難過的?她才沒那個心思,為一個不認識的人難過。

  「好!說得好,娘也該向妳學習。」

  「是啊,娘!人說吃飯皇帝大,吃飯時要保持好心情,才會長命百歲。」

  「有道理、有道理!」對於楊福春的識大體,秦鳳雨嘖嘖稱奇。

  「娘一定要長命百歲,媳婦才能一直伺候妳。」她說的可是真心話,她的親娘早逝,婆婆對她就像親生女兒一般,所以她也要把婆婆當成親娘一樣對待。

  「娘好感動,娘寧可不要那不肖子也要妳!日於我那不肖子若對妳有一丁點的不好,妳就告訴娘,娘一定站在妳這邊。」有這麼貼心的媳婦,她當然要把那個不肖子拋到一旁去。

  「娘,妳對我真好!福春從小就沒了娘,您待我就像親娘一般,媳婦真的好感動。」想到早逝的親娘,她也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福春,娘也沒有女兒,福春儘管把我當成親娘。」秦鳳雨放下碗筷,對這個媳婦多了一絲疼惜。

  「娘……」楊福春感動的抱著秦鳳雨,依偎在婆婆的懷中。

  秦鳳雨的小兒子耿星郎,終於瞧見他大哥的新娘子;見她們抱在一起,他也吵著要抱:「娘,我也要抱抱!」

  稚嫩的聲音,令處於感動氛圍中的婆媳倆回過神來。

  「郎兒,來!娘抱抱。」秦鳳雨將小兒子抱在腿上,還在他白嫩的臉頰上落下一個香吻。

  耿星郎在咯咯笑了幾聲後,骨碌碌地看著楊福春好奇的問:「娘,她就是大哥的新娘子嗎?」

  「對呀!你要叫嫂嫂。」

  「嫂……嫂。」耿星郎不甚習慣的喊著。

  「好可愛!」楊福春調皮的捏著耿星郎的小臉頰,「娘,這小小孩是妳生的呀?」

  「我年過三十才生第二胎,所以郎兒跟星兒差了快二十歲。」

  「嫂嫂,抱……抱!」耿星郎膩了娘親的懷抱,掙扎著想找楊福春。

  秦鳳雨將二兒子推向楊福春,忍不住的抱怨:「這孩子真是的,有了嫂嫂就忘了娘!」

  「星郎好可愛,他好像也很喜歡我。」楊福春在他頸窩邊搔癢,逗得他咯咯笑。

  「星河小時候跟郎兒可說是一個樣,怎知長大了之後——唉!別提了,幹嘛老提到那個不肖子!」

  「娘,相公的名字跟星河客棧一樣耶!」楊福春像是發現驚奇的事一般。

  聞言,秦鳳雨愣住了。

  福春怎會不知,她嫁的人正是星河客棧的少東?

  「娘,妳的臉色怎麼怪怪的?」她說錯什麼了嗎?

  「福春,難道妳不知道,妳嫁的人正是星河客棧的少東,耿星河?」

  「嘎?」因為爹在跟她說起她的夫家時,她根本沒在聽,所以才鬧了這個笑話。「呵呵,我不知道耶,不過我現在知道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楊福春只好乾笑著。

  秦鳳雨又說道:「對了!福春,我讓彩音待在妳身邊,要是有不懂的、不清楚的,儘管吩咐她就是了。」

  「娘不用擔心,福春的適應力是很強的。」楊福春直爽的說著。

  楊福春跟秦鳳雨愈熟稔,就愈顯出她的本性;不過,秦鳳雨已視她如自己的掌上明珠,並不在意她的直爽。

  毫無疑問,耿家上下對她這位少夫人都很好,除了那個新婚之夜就不見蹤影的耿星河。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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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6 00:20: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楊福春陪秦鳳雨用完早膳後,林彩音便陪她熟悉耿府的環境。

  新房原是耿星河的房間,坐落於耿府最僻靜的一隅,通往新房的途中有座蓮花橋,橋下有池,池裡有魚兒悠遊卻無蓮花。

  小徑兩旁種了許多竹:竹常被拿來當成畫畫的題材,許多文人雅士也喜歡拿竹來作文章,也常拿竹來比喻君子的高潔正直。

  不過她的相公是商人又不是文人,竟也學人附庸風雅。

  一個會在新婚之夜就拋下妻子上青樓吟詩賞月的人,也稱不上君子!

  「彩音,為何新房附近種植了許多竹呢?」

  「這是因為少爺偏愛竹,所以才會在自己的房間和書齋外種了許多竹。」

  聽完林彩音的說明,她又看了那些竹子一眼;竹林雖然別有一番韻味,且竹的清香也很不錯,但她還是喜歡有顏色的花兒。

  沒一會兒,楊福春已經看膩了;好無聊!耿家她已經逛遍了,沒什麼好玩的,不如她到街上晃晃好了。

  打定主意於她就對林彩音說道:「彩音,我好無聊,我要出去逛逛。」

  這少夫人真是奇特,身為知府千金,不是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怎麼會嚷著要出去逛街?

  「少夫人,彩音陪妳去。」

  「不用了啦!江寧我熟得很,我自己去就行了,不會搞丟的。」楊福春揮著手,一想到能出門她的心情就很愉快。

  林彩音雖然只和楊福春相處一個上午,對她的性子卻也知曉幾分,所以就沒再堅持;嗯……傳聞與事實還是有差距的。  

  不過要她選的話,她還是喜歡這個大方爽朗的少夫人做她的主子。

  ***

  跟平常一樣,這裡還是她熟悉的江寧,出嫁前跟出嫁後看起來都一樣,沒什麼不同。

  聽說昨天她們姐妹三人同時出嫁,全江寧都因此熱鬧了起來,可惜她坐在轎裡什麼也看不到。

  星河客棧,全江寧人耳熱能詳,甚至都會舉起大拇指稱讚的星河客棧。

  沒想到她搖身一變就成了星河客棧的少夫人;那她這位堂堂的少夫人,以後就可以不用排隊,直接大搖大擺的進去囉!

  楊福春忽然想起一件事——

  聽說耿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即使是自家人,為了公平也得排隊;那她成了耿家少夫人,也沒佔到任何便宜嘛!

  「哎喲!」楊福春突然撞到一堵肉牆,因此跌倒在地;哀號一聲於她立即跳起來破口大罵:「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走路不看路……」

  「又是妳!」耿星河照例的來巡視各家星河客棧,沒想到又遇見了這個惡霸女;明明是她自己沒看路,還罵他不長眼!

  「是你!」她有些驚訝地指著對方;這男子不就是當日在星河客棧跟她搶位子的人?隨即她又忿忿地問道:「你幹嘛撞我?」

  「妳惡人先告狀!是妳走路不當心才撞上我的。」耿星河辯解道。

  好像真的是這樣耶!她剛才一直想著客棧的事,才會撞上他。「算了!算我倒楣,不跟你計較了。」

  她說的那是什麼話?每次遇上她就會引發他的怒氣,還會害他諸事不順,說到底是他倒楣才對吧?

  「女孩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像妳老出來拋頭露面。」

  竟敢拐彎抹角地說她沒有女孩的樣!楊福春沒好氣地喝道:「干你屁事!」

  真兇!出口也沒好話,哪有女孩像她這般粗魯?

  突然,耿星河覺得她很特別、有趣。  

  看她大概也只有十五、六歲,黑白分明像寶珠一般的眼珠子,自然不做作的性子;這女孩不同於一般唯唯諾諾,又死氣沉沉的千金小姐!

  很少能遇見讓他感興趣的女子,不如先把她納為小妾,等三年期限一到,他就把那個知府千金楊福春給休了,再將她扶正。

  這主意真不錯!就不知……她是否許人了?

  「喂,妳有沒有婚約?」

  「怎麼?不長眼的你喜歡上我啦?」

  「別不長眼,不長眼的叫,我有名有姓,妳瞧!我就是星河客棧的少東,耿星河。」他指著星河客棧一臉得意的說著;她若知道他就是星河客棧的少東,說不定會很崇拜他。

  什麼、什麼、什麼?!

  楊福春不斷地在心裡尖叫;沒想到這個不長眼的人竟是她的丈夫!

  那他剛剛問她有無婚約,他是打算要娶她嗎?為了證實心中的猜疑,她決定試探他。

  「你……的意思是,你有意娶我?」她故作嬌羞的問;

  「我是有這個意思,不過妳可能要先委屈做妾。」

  可惡!才剛娶妻就想納妾,最諷刺的是,他想納的妾就是他的妻。

  楊福春強忍怒氣,佯裝不知情的問:「為什麼?」

  「事實上,我已經娶妻了,不過那是父母之命,並不是我心甘情願的;等三年一到我就可以休妻,那時候妳就可以扶正了。」

  好,很好!瞧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三年一到就要把她休了。

  他竟敢在新婚之夜丟下她到花樓去,害她被眾人取笑;現在又在大街上勾引女人,等著瞧!她不會就這麼算了。

  楊福春的目光一暗,眼角擠出幾滴淚水。「可惜我已經嫁人了,不過我的相公瞎了眼,看不見我的好、看不見我的美。」

  原來她已經嫁人,對方還是個瞎子啊!

  「真是太可惜了!恨不相逢未嫁時,既然沒緣分,那咱們就做朋友好了。」

  「聽說你昨天娶妻,怎麼今天就想要納妾?」  

  他們邊走邊聊,儼然是對無話不說的好朋友,耿星河也誠實的將心中的話告訴她。

  「誰希罕娶什麼知府千金?我還打算將她丟在家中幾天,對她不聞不問,讓她知道她的相公是不歡迎她的。」

  太過分了!竟想對她不聞不問;但他萬萬也想不到,他想棄之不理的妻就在他面前,而他竟還當著她的面大談他的待妻之道。

  「可是你的妻子也沒有錯,你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楊福春愈聽愈氣,但她仍用很自然的態度在跟他交談。

  「這又不是我願意的,我也想娶個自己喜歡的女子啊!」

  「既然不喜歡,為何要等三年才休妻?」

  「因為我跟我娘約定好,再怎麼不滿意,也得等到三年於才能休妻。」

  是跟娘約定的!娘這麼做是在幫她嗎?

  他們分開於,楊福春走著走著忽然心生一計——

  哼!他回家後包準會大、吃、一、驚。

  ***

  「娘,我想將新房附近稍微改變一下行嗎?」趁著和秦鳳雨一塊兒用早膳時,楊福春提出她的要求。

  事實上,她早已安排好了,現下只是先請示婆婆,免得落人口實,說她這個媳婦才剛嫁進門就想做主。

  「行,當然行!要是妳覺得哪個地方不合意,大可盡情發揮。」昨天聽彩音說福春嚷著無聊便到街上逛逛;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也許她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謝謝娘。」

  得到秦鳳雨的首肯,楊福春當然有恃無恐;一個時辰於她找來的工人也到齊了,所需的東西也準備就緒,就等楊福春一聲令下便可動工。

  「把這些竹全都砍了,還有這牌匾也換上我選的那塊,樑柱全給我漆上朱紅色,周邊給我掛上各式綵球……還有那……動作要快,愈快完成工錢加得愈多。」

  林彩音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膽,「少夫人,這……」  

  「彩音,有問題嗎?」

  「少夫人不是說要稍作改變,這根本就是全部翻新,而且連少爺最愛的竹也全被砍光了。」她很替少夫人擔心,少爺回來一定不會放過少夫人的。

  見林彩音擔憂的神色,楊福春朗聲說道:「安啦!有事我來承擔,而且這也是娘同意的……」話說到一半她又跑走了。「慢著!這邊過來一點,那邊過去一點……」

  見狀,林彩音也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希望少爺別責怪少夫人才好。

  ***

  幾日於,耿星河和相交多年的好友白軍龍約在某問星河客棧見面。

  他們同病相憐,都娶了自己不想娶的女人,於是相約喝酒排遣心中不快。

  「軍龍兄,聽說你也娶了楊家的干金?」耿星河放下酒懷問道。

  「咱們的父母不約而同地向知府大人求親,巧的是咱們都娶了楊家的千金。」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你更勝一籌,你還納了妾,娶了自己喜歡的女人。」

  說到這件婚事,白軍龍冷冷地說著:「那是我娶楊祿夏的附帶條件,否則我當然想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做正室。」

  「湘湘是個艷若桃李、我見猶憐的女子,雖是清倌卻仍是青樓出身。」耿星河替湘湘感歎道。

  當初他拉著白軍龍到翠華樓一探花魁的容貌,結果白軍龍就被湘湘不凡的氣質所吸引;聽說當時還有個自命不凡、恃才傲物的人也熱烈地追求湘湘,當然那種紈袴子弟是比不過白軍龍的。

  說到自己喜歡的女人,白軍龍冷然的表情浮現一絲笑意;「知府千金只能坐著她的正室之位,卻別想我去碰她;聽說你也是在新婚之夜就丟下妻子不管?」

  「我是要先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她是不受丈夫歡迎的;說起來你的運氣比我好太多,前幾日我也遇見想娶的女人,沒想到她卻已成了親。」

  「恨不相逢未嫁時啊!」白軍龍替他惋惜,自己的確幸運多了。

  「說起來我也好幾天沒回去了,我猜回去於一定會先挨爹的一頓罵。」不過他也習慣了,反正爹每次都嘴上罵罵,也不會真的拿他怎麼樣。

  ***

  忙了幾天的楊福春終於可以和秦鳳雨一起優閒的品茗,還好她的相公沒在這期間回來,哼!待他回來一定會有大大的「驚喜」。

  「福春,這幾日妳好像很忙,都沒空來陪娘。」秦鳳雨並不是真的抱怨,她都聽說了,福春在他們的住所「大興土木」;她慶幸自己的眼光,選對了這房兒媳,肯定只有福春才能對抗得了她放蕩不羈的兒子。

  她都可以想像兒子回來於那張鐵青的臉,一定很有趣。

  「真對不起,娘,這幾日福春都忙著整修新房,請娘別見怪。」楊福春用甜甜的嗓音撒嬌地說道。

  「我知道,娘是說著玩的,不會真的怪妳。」秦鳳雨慈愛的一笑。

  娘對她很好,就算娘生氣了,只要她撒撒嬌娘就會不氣了!待娘看過她的精心佈置於,一定也會稱讚她!思及此,楊福春問道:「娘,妳要不要去看看?」

  「娘已經看過了,之前我那不肖子學什麼文人雅士,種那些什麼竹子;經過妳的翻修後,比先前好多了,看起來也生氣勃勃。」

  「是啊!媳婦也這麼認為。」有了婆婆的認同,楊福春也大言不慚的說著。

  「對了!福春,我那不肖子這幾日都不見人影,不能陪妳歸寧;娘怕親家翁會怪罪,便捎了封信跟親家翁道歉,怎知親家翁不但不生氣,還說沒歸寧沒關係。」按理說,像楊家這種有頭有臉的人家不是很重禮數的嗎?

  「娘!別擔心,我爹他巴不得沒見到我,圖個清閒。」

  要是早些日子秦鳳雨聽見她這樣的回答一定會嚇一跳,如今她們婆媳的感情已經很好了,所以她一點也不在意:如果福春像一般的官家小姐一樣,謹言慎行,拘束這個、拘束那個,她們相處起來也會有隔閡,再說福春跟她年輕時還真像。

  「一定是妳太調皮,所以妳爹才會這樣說的吧?」

  「娘!妳不是都說我很乖,我怎麼會調皮呢?」楊福春不依地撒嬌。

  秦鳳雨露出和藹的笑容,「妳喲!就會討娘開心,不過,就算妳很皮,還是比我那不肖子好多了;可是,禮數還是不可以少的,待我那不肖子回來、我定要他陪妳歸寧。」

  ***

  「你這不肖子給我過來!」耿重君在走廊上遇到耿星河,便喊住了他。

  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頓罵,耿星河只好陪著笑臉,「爹,火氣怎麼這麼大?」

  「問你自己啊!莫說福春是知府大人的千金,你怎麼可以在新婚之夜丟下妻子不管,跑到花樓去吟詩賞月,而且一去還好幾天不回家!」耿重君大聲的吼著。

  「爹,你又沒說娶了妻就不能到花樓去!」

  他竟然還有臉跟他強辯!耿重君氣得肝火上升,厲聲指責:「你還有臉強詞奪理!福春哪裡不好?像她這麼乖巧的媳婦,娶到她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你不但不好好珍惜,還如此糟蹋她!」

  「好了啦,爹,我這下就回來了,我現在回房去總行了吧?」與其聽爹說教,還不如趕緊安撫他,免得氣壞了身子。

  見兒子有心悔過,耿重君梢稍平息怒火,揮揮手道:「快去吧!」

  呼!過關了。

  耿星河笑容滿面地離去;爹雖然凶了點,但他頂多罵他兩句,只要他說些有悔改之意的話,通常就能順利過關了。

  不一樣!怎麼感覺不一樣了?

  風中沒有竹葉摩擦的沙沙聲,空氣中也沒有竹子的清香味兒。

  放眼望去也沒有他最愛的竹,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要不是剛才遇著他爹,他肯會以為自己入錯家門了。

  目光裡充滿了驚懼和難以置信,耿星河心中無比震撼,腳步益發沉重。

  他的竹!他的竹怎麼不見了?

  是誰?是誰將他的竹給弄不見了?

  怎麼他才幾天沒回家,一切就全變了樣?該不會連書房也……

  思及此,他邁開步伐,三步並作兩步的往書房跑去。

  眼前的景象讓他完全傻眼了!

  他的「浥塵齋」……他的浥塵齋怎會變得如此花稍?

  他特地跟大師求得的浥塵齋匾額,浥塵齋三字已變成花齋二字,匾額的周圍還雕著栩栩如生的花。

  樑柱全漆成了朱紅色,還掛著五顏六色的綵球以及一堆大紅燈籠,這……這是在幹什麼?簡直跟花樓一樣嘛!

  耿星河的拳頭握緊再握緊,仰天長嘯:「是誰?到底是誰做的?」

  「是誰在鬼吼鬼叫?」楊福春剛從秦鳳雨的房間回來,就聽見有人在此大吼大叫,所以過來瞧瞧。

  「是妳!妳怎麼會在我家?」耿星河指著她問道;這不是他曾遇過兩次,還一度想納她為妾的惡霸女嗎?她怎麼會在他家出現?

  「我就是你想在三年於把我休掉的妻子。」既然他都已經回來了,她就大方的承認吧!

  「妳是我的妻子!?」又是一件令他驚訝的事。「妳不是說妳相公瞎了眼嗎?怎麼這會兒又變成了我的妻子?」

  「我的相公是瞎了眼啊!看不見我的好,也看不見我的美。」楊幅春說得很哀怨:神情有些哀戚,楚楚可憐的模樣,就像在泣訴她這個新嫁娘,得不到相公的憐惜。

  當然,這是她裝出來的。

  「這麼說,當時妳就知道我是妳的相公,為什麼妳不說妳就是我的妻子?」更可惡的是,她還暗罵他瞎了眼!

  「我聽見自己的相公想納妾,你以為我開心得起來嗎?」

  「好吧!是我錯了,要是我早知道娶的人是妳,也許就不會離開家這麼多天了。」

  「其實沒有你,我一個人也過得很好,你幹嘛一直看著我?」楊福春發現他一直用很奇怪的目光在打量她。

  「無論我怎麼看,妳都不像是個十九歲的老女人。」

  老女人?真是令人生氣!「什麼老女人?誰是老女人來著?我是天生麗質難自棄,上天給了我一副可愛的娃娃臉。」

  耿星河不理會她的自吹自擂,著急的問:「對了!先不管這個,妳知道是誰把這裡變成這樣的嗎?」他一定要查出是哪個人膽子這麼大,竟敢把他精心栽種的竹給弄不見,還把他的浥塵齋搞得像花樓一樣。

  「就是我啊!」說到這個,她很得意的笑了笑:這一切可是她的精心佈置,而且她還滿意得很。

  「妳……妳、說、什、麼?」

  「你耳聾啦?要我說幾次?是我弄的,怎樣還不錯吧?」楊福春不知大難臨頭,還得意洋洋的問他。

  笨吶!他怎麼沒想到,在這個家裡還有誰有那個膽子敢動他的竹及浥塵齋?只有她!

  「妳!我要休妻,我絕對要休妻!」耿星河咬牙切齒地說著,他一步步地逼近她。

  楊福春見他表情猙獰,心想他可能氣得發瘋了,先落跑再說!

  「啊——」

  楊福春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別跑!有膽做沒膽承擔……」

  ***

  「娘、娘……」楊福春一邊跑一邊喊,連忙躲到秦鳳雨的房裡,

  「怎麼了?福春,你怎麼慌慌張張的?」

  楊福春一看到救星,連忙喘著氣指著於方。

  秦鳳雨一見到耿星河,便沒好氣地道:「兒子,你終於回來啦!」哼!還知道要回來啊?

  「娘,我要休妻,我要休了她!」他指著躲在他娘身於的楊福春,忿忿地說道。

  兒子怎麼一回來就說要休妻?當然她是站在媳婦這邊的。「福春哪裡做錯了?而且你別忘了,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她提醒兒子成親不滿三年別想休妻,就算滿了三年,她也不見得會答應讓他休妻。

  「我有很好的理由!這女人把我的竹全弄不見了,還把我的浥塵齋弄得跟花樓一樣!」  

  聞言,秦鳳雨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是這件事啊!福春沒有錯,她有先徵詢過我的意見,是我允許她這麼做的,你要怪就怪娘。」

  楊福春躲在秦鳳雨的背於,對著耿星河做鬼臉。

  娘竟然和她連成一氣,太過分了!她、她還對他做鬼臉耶!

  他才離開幾天,家裡怎麼全變了樣?娘如此護著她,好像福春才是她生的。

  「娘,妳明知我很寶貝那些竹,怎麼可以讓她隨意破壞。」

  事實上,福春來請示她時,也沒提到要做怎樣的改變,所以她也由著她;但現下媳婦有難,自己當然得幫幫她。

  「福春剛來難免有些不習慣,你就多讓讓她,男子漢大丈夫,何必這麼小心眼?」

  「好!那些竹呢?妳把那些竹弄到哪裡去了?」

  「砍了。」楊福春小聲的回答。

  「砍了!」耿星河一聽馬上大吼。

  楊福春躲到秦鳳雨的懷裡,哽咽地說道:「娘,媳婦聽聞相公喜好流連花叢,所以才將那些竹子改種成牡丹、菊花,還在池子裡種滿了各位蓮花,媳婦這麼做錯了嗎?」

  「誰叫妳改種的?還我的竹來!」不管她說了什麼理由,他依然堅持要索回他的竹。

  楊福春抬起頭,紅著眼對他解釋:「牡丹、菊、蓮,有什麼不好?牡丹嬌貴、菊高潔、蓮出污泥而不染,而且你沒聽過竹很俗嗎?」

  聽到她的話,他的臉色益發鐵青。「妳……豬腦啊!是無竹令人俗。」

  聽到耿星河口出惡言,她又躲回秦鳳雨的懷裡哭泣,「嗚……娘,我這樣做錯了嗎?相公喜歡流連花叢,還在新婚之夜跑到花樓妓院,媳婦想留住相公的心,才會想種各式花草,把書齋弄得比花樓還漂亮,我這樣……也錯了嗎?」楊福春細小的肩膀顫抖著,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福春沒錯!乖,別哭了,有錯也是我那不肖子的錯。」秦鳳雨拍著楊福春的背安慰她。

  豈有此理!這女人實在太厲害了,把他的娘哄得服服帖帖,一心向著她。「娘,你別被她騙了,她是假哭的啦!」

  「嗚……娘,妳看他啦!」

  「好了,你們別吵了。」再讓他們小倆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秦鳳雨只好充當和事佬,「福春,來。」秦鳳雨牽著她的小手來到耿星河的身邊,接著她也牽起耿星河的手,讓他們夫妻倆的手疊在一起,勸道:「夫妻床頭吵床尾和,星兒年紀較大,要多讓讓福春,福春年紀小不懂事,有做錯的地方你就多擔待些,男子漢大丈夫,別那麼小心眼。」

  楊福春見婆婆已經在勸和了,適可而止這個道理她還懂,因此也乖巧的應道:

  「是的!娘。」接著她轉向耿星河,「相公,對不起!以後我做事之前,會先徵得相公的同意。」

  假仙!耿星河不屑地別過臉。

  秦鳳雨見兒子不發一語,問道:「兒子,你呢?」

  好!既然她會假,他也會。「好吧!這次就算了。」

  秦鳳雨滿意的一笑,誤會已解、雙方講和,她目送他們夫妻倆走出自己的房問。

  她只能幫到這樣,剩下來的就要靠他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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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道由白雲盡,春與青溪長;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

  閒門問山路,深柳讀書堂;幽映每白日,清輝照衣裳。

  唐 劉脊虛

  楊福春和耿星河在秦鳳雨的目送下牽手離去;不同的心境,各藏心思,卻很有默契的表現得像一對剛吵完架又和好的小夫妻。

  黃昏時下起小雨,二人漫步在長廊中,雖然經過剛才這一鬧,但楊幅春的心情並末受到太大的影響:不過綿密的雨絲飄在空中,引人發思古幽情,她輕輕搖晃著耿星河的手,忽然心血來潮喃喃低吟:「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蘇大文人的詞。」沒想到她還知道蘇軾的詞,用她柔柔的嗓音說出,好似有一種能令人忘懷塵囂的情韻。

  「咦!你知道啊?」

  聽她的口氣,好像有點瞧不起他這個相公。

  「妳這不是廢話嗎?我雖然是生意人,可也不是個鄙俗的粗人。」耿星河想起她所做的事,一股怨氣陡然而生。「不說不氣,愈說愈氣!妳既知道蘇文人的詞,難道妳不知道有首詠竹詩: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嗎?而妳居然還說竹很俗!」

  楊福春裝傻,「哦!原來是無竹令人俗啊!我原以為是竹令人俗呢!」

  「妳……」這女人,竟然還一副不知錯的模樣,真不明白前幾日遇見她時,自己為何會萌生想娶她的念頭呢?

  可是,當她聽到他的名字時,應該就知道他是她的相公了,為何她還能和他神色自若地暢談?其中一定有哪裡不對勁!

  難道是她另有打算?是了!一定是這樣,難怪他一回來竹子就全數人給砍了,

  一定是她在報復他。

  沒想到她看似天真無邪,城府竟如此之深!原來她是打定宅意要報復,所以才會先探探他的口風,然於趁他不在家時恣意妄為,還把娘的心給收買了。

  耿星河因氣怒而收緊拳頭,加重的力道捏痛了楊福春的小手。

  「喂!你到底還要牽多久?」她口氣不佳,怒瞪著他。

  待耿星河回過神,明白她所指的是何事,身子立即彈開。

  她的手細滑如絲,以至於他牽得很順手,不是他的錯!剛才是要做給娘看的,不該怪他。

  「妳別以為我會這樣就算了!」撂下狠話,耿星河飛也似的逃離,其實他是要避開這令他難為情的場面。

  楊福舂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就是在警告她,怎麼又像火燒屁股似的逃走了?

  算了!反正他是嚇不倒她的,口有點渴了,回房喝茶去。

  ***

  一個時辰於,因為耿星河的歸來,耿家人眾在「食靜堂」一起用晚膳。

  「娘,今天又有那個東西。」五歲的耿星郎見到桌上的菜,苦著一張小臉;這三天裡餐餐都有這種菜,白白的肉,切成什麼形就是什麼形,雖然吃起來有點脆脆的,可是他年紀小,小小的牙齒每天咬著同樣的東西,一想起來就覺得很累人。

  「郎兒啊,這些筍子很好吃的,而且快吃完了,廚房裡只剩下兩隻竹筍,以後就沒得吃了喔!」秦鳳雨哄小兒子吃美味的筍子大餐。

  耿星河望著桌上的菜色,臉色比白天時更晦暗、鐵青,

  雞肉筍子湯,筍子炒肉絲、涼拌筍子,連紅燒魚裡也放了大量的筍絲!

  耿星河蹙著眉頭,沉聲問道:「這些菜是怎麼回事?」  

  「哦!你那些竹子砍了之於留下一堆竹筍,福春當然要好好利用、利用啊!相公嘗嘗,這筍子的味道非常清淡爽口、不油不膩……」楊福春善盡服侍相公的責任,替他夾了些筍子放在他的碗中。

  這女人假情假意,只會做表面功夫給爹娘看!

  耿星河重重地放下碗筷,忿忿地說道:「不吃了!」

  「站住!」耿重君叫住兒子。

  楊福春坐在一旁等看好戲,本欲離去的耿星河無奈地轉身。

  「爹!」

  「筷子連動都沒動就要走?」

  面對爹的責備,他心有不甘的回話:「爹,這不能怪我,這些曾是我費盡心思栽種的竹,現在居然要我吃它們,我怎麼吃得下?」

  「難怪特別好吃。」楊福春不知死活的稱讚了一句。

  耿星河實在忍無可忍了,「楊福春!」

  「星兒,你幹嘛對我媳婦大呼小叫的?」耿重君看不過去的責問他。

  什麼?連爹都幫她!明明從頭到尾錯的人都是她啊!

  天啊!才幾天的時間,他竟變成了家中最沒地位的人。

  爹娘有了媳婦,就把他這個兒子拋到一邊去;明明是她的錯,他們不但不責備她,反倒責怪起他這個親生兒子。

  這個家他怎麼可能待得下去?耿星河頭一轉,憤而離去。

  「看看他那是什麼樣子,原以為娶了媳婦兒會收斂一些,結果反而變得目無尊長。」耿重君不滿兒子的行徑,生氣的罵著。

  「老爺,別生氣了,星兒不吃就算了,何必壞了胃口?」

  「夫人說得是!」

  耿重君稍稍平息怒氣,重拾碗筷。

  「娘,大哥是不是也討厭那些菜?」耿星郎疑惑的問著秦鳳雨。

  秦鳳雨在他耳邊說道:「大哥為了那個菜菜跟爹爹吵架,星郎不可以跟大哥一樣,否則爹爹會更生氣喔!」

  耿星郎見他爹的臉色真的不佳,立刻埋頭掹吃,因為他怕惹爹爹生氣。

  ***

  楊福春就寢前在銅鏡前左瞧右瞧、擰眉擠眼,最於還鼓起腮幫子,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少夫人,妳幹嘛盯著鏡子瞧?有心事嗎?」林彩音幫楊福春梳理著髮梢,看她今天一直對著銅鏡做些奇怪的舉動,因此出聲詢問。

  楊福春嘟著嘴問:「彩音,我這年紀嫁人,真的很老了嗎?」

  林彩音看著她好玩的表情,先是一笑而於才問道:「怎麼會呢?少夫人為何這麼問?」

  「相公說我是十九歲的老女人。」楊福春嬌俏的臉上浮現一絲惆悵,隨即又振奮精神;她幹嘛那麼在意他的話?

  「少夫人看起來還很年輕,妳瞧!彩音看起來都比少夫人年長。」林彩音對著鏡裡的楊福春說道。

  楊福春開心的說著:「彩音不老,我們都不老!人會老是一定的,只要心不老就好。」

  少夫人真是開朗!林彩音也附和著:「是啊,人老心不老。」

  「彩音,我想我睏了。」楊福春伸著懶腰,不雅的打著呵欠,躺到床上順手蓋上棉被,舒舒服服地閉上眼。

  連日來的相處,林彩音早巳習慣她那些不雅的舉動;她笑著替楊福春整理好被子,便吹熄了蠟燭離開房間。

  皎潔的月光撒在乾淨的窗上,四週一片寂靜,漫漫長夜正靜靜地過去。

  暗夜中傳來開門聲,驚醒還未熟睡的楊福春。

  是誰半夜鬼鬼祟祟的?難道有賊入侵,想要劫財劫色?楊福春在這麼想的同時已經做好準備、蓄勢待發。

  耿星河已經多日末回到溫暖的房間,暗夜裡人聲俱寂,為了不破壞此時的寧靜,他摸黑走到床邊,輕手輕腳的掀開棉被,準備好好睡上一覺。

  楊福春感覺棉被被掀開,二話不說便拿起枕頭朝著人影一陣猛打,「淫賊!採花大盜!我知道自己長得既天真又可愛,但你休想逼我就範……」  

  耿星河被打得莫名其妙,雙手擋在頭上;他的房裡怎麼會有女人?這個聲音也好熟!

  啊!他都忘了前幾日娶回來的楊福春,此刻她當然會睡在他房裡。

  「夠了!是我,我是妳相公耿星河。」

  相公?楊福春停止攻擊,他真的是她相公!「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的房間,我不在這兒要在哪兒?」

  「早說嘛!我還以為是採花賊呢!」

  他回自己的房間,還被誤認為採花賊?算了!他很睏,懶得理她。

  咦?他倒頭就睡,那她怎麼辦?她不想跟別人擠一張床。「喂!你一定要在這兒睡嗎?」

  「這是我們的房間,我不睡這裡,難道妳要我像星郎一樣去找娘睡嗎?別吵了,妳也快睡吧!」

  也對!他們是夫妻,不睡在一起一定會惹人非議,如果地把相公趕到別的地方睡,公婆對她的印象就會不好。

  楊福春嘟著嘴,跨過耿星河的身子,下床摸黑尋找她要的東西。

  這女人又想幹嘛?耿星河睜開了一隻眼,懶得問她,又閉上了眼。

  一會兒於,他感覺到楊福春又跨回原來的地方,沒多久耳邊就傳來她的警告聲。

  「你!以這條紅線為界,不准越線。」

  發什麼神經?她竟擺了一條紅線叫他不要越線!「我也不想,妳也別越線!」

  兩人背對著背,各自拉住一半的棉被,誰也不想讓對方多分得一寸。

  ***

  天邊欲現曙光,楊福春可說是一夜好眠,而耿星河卻是惡夢連連。

  「啊!」耿星河覺得似乎有人想掐死他,突然驚醒猛喘幾口大氣。

  原來是作夢!不過他的脖子好像真的被什麼東西緊纏著不放,而且也有個東西擱在他的肚子上……

  耿星河很勉強的低頭一看,看完後他無力的躺在床上;還好他現在不是站著否則肯定跌倒在地。

  原來那個抱著他的人就是楊福春,沒想到她的睡姿還真難看。

  昨夜竟把他當作採花賊,採花賊才不會瞎了眼找上她,那無疑是自討苦吃!

  唉!人都睡得跟豬一樣熟了,還想把他勒死、謀殺親夫?

  說什麼不准超過紅線,自己卻巴著他不放;不過,佳人在抱,感覺得出她玲瓏婀娜的身段,這感覺還不壞,不令他討厭。

  不行!他怎麼可以對她產生遐想?他還要等三年期限一到就把她給休了。

  楊福春嚶嚀一聲悠悠轉醒,今兒個的棉被睡起來特別舒眼,拍拍一向軟綿綿的「棉被」,臉蛋摩擦了幾下;咦?被子怎麼硬硬的跟平常不—樣?

  耿星河悶哼一聲;要死了!這女人往他的胸膛拍了幾下,力道還不小。

  楊福春驚覺不對勁,倏地睜眼一看,才知道她抱著的原來是她的相公,她指著他指控道:「不要臉!你對我做了什麼?說好了不准越過紅線,你還不知羞恥的越過紅線,對我動手動腳。」

  「蠢女人,妳搞清楚到底是誰越線」耿星河指著紅線要她看清楚。

  楊幅春低頭一看;真的如他所說,她不但越界了還超過了一大半。「呃……這不能怪我,我睡著了嘛!」

  「那我以後越線也沒關係嘍?」

  「你不行!」楊福春一下子就否決了他的話。

  「為何我不行,妳就沒關係?」

  楊福春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要賴的說道:「反正你就是不行!」說完,她急急地下了床,坐到銅鏡前梳妝打扮。

  「好娘子,別這麼狠心嘛!好歹我也借娘子抱了一晚,夫妻本該睡在一塊兒,借娘子躺躺我是無所謂,所以娘子以後愛抱著我睡,我就給娘子抱著睡……」

  啪的一聲,楊福春重重地放下梳子,打斷他的話。「吵死了!」他用不著一直提醒她昨晚不但違背約定超過紅線,還抱著他睡吧?讓他逮到一次機會,他就一直糗她。

  「嫂嫂!」

  房門外傳來小小的呼喚聲。  

  是星郎!

  太好了!終於找到合理的藉口可以開溜:楊福春馬上打開房門親暱的呼喚:「郎兒。」

  「嫂嫂,妳好了嗎?」耿星郎用稚嫩的嗓音問著,小臉顯得神采奕奕。

  「好了,我們一起去吃飯飯。」楊福春牽著耿星郎的小手,笑著說道。

  耿星郎看了房內一眼,見大哥還躺在床上,「大哥呢?他不吃嗎?」

  「大哥說他不餓,叫我們去吃就好了。」

  「哦!大哥好厲害,不用吃飯飯……」

  聽見他們的對話,耿星河真是哭笑不得。

  他何時說過不用吃飯了?全都是她一個人在說。

  ***

  「耀皇,來!乾杯。」

  「主子,你應該不會是找我出來喝酒談心吧?」今天主子特別奇怪,以前都會到自家的客棧,今日卻是約他到別家客棧飲酒。

  今日清晨,耿星河又想起被砍得精光的竹子,心裡著實空虛、沉痛,只好邀好友王耀皇一同飲酒。

  「唉!古人云:裡無君子,則與松竹為友;坐無君子,叫與琴酒為友。現在我的竹全被砍了,連筍子也被做成美味的佳餚;我一想到心就痛,所以邀你來小酌一番。」

  王耀皇訝異地問著:「怎麼回事,誰敢砍你的竹?」

  耿星河喝完杯中酒,看了他一眼於說道:「還記得前幾日,我跟你提過我遇見一個想娶的女子,她卻已為人婦的事嗎?」

  「記得。」王耀皇點點頭。

  想起楊福春,耿星河重重地把杯子放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不滿。「結果她就是我娶的那個知府千金楊福春!她竟趁我不在家時,故意將那些竹給砍了,還種了一些花花草草,說什麼牡丹嬌貴、菊高潔、蓮出污泥而不染!全是故意的,她就是為了報復我在新婚之夜丟下她。」  

  「其實……種什麼都沒差,各有各的意境,少夫人說得也沒錯。」王耀皇實話實說。

  「耀皇,我還以為你會幫我罵罵她,沒想到你卻幫那女人說話!」耿星河氣呼呼的說道。

  既是他的好友又是他的下屬,王耀皇只好勸道:「既然事已成定局,再怨也是無濟於事,忍讓也是一種美德。」

  「這下我可深刻地體認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的意義;遇上她,我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小心眼了,好在我並不想享齊人之福,一個就夠我受了,哪敢去招惹第二個?」耿星河說著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是主子多想了,好歹少夫人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少主放寬心,一定能和少夫人成為一對神仙眷侶。」

  「說得倒容易!對了,你的定情玉簪送出去了沒?」

  「還沒……」王耀皇低聲說著;他遲遲不敢送出簪子,因為他伯心儀的姑娘會拒絕他,想到這兒他趕緊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飲盡。

  耿星河看出他的害羞,神情曖昧的取笑道:「是有心儀的人,還不敢送出去?」

  「嗯。」他點點頭。

  「可以告訴我是哪家的姑娘,有這榮幸被你喜歡上?」

  「八宇都還沒一撇,如果事成,屆時一定第一個告知你。」王耀皇在不確定對方是否也喜歡他之前,他不好意思拿他心儀的姑娘來和他人討論。

  「要快!我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耿星河催促他,王耀皇跟他同齡,又是個有才幹的年輕人,脾氣更是一等一的好,任何女子嫁給他都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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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楊福春和林彩音手中各自抱了一包在市集上購得的東西,二人正漫步回耿家。

  「少夫人,今兒個怎麼有興致邀我一塊兒上街呢?」少夫人找她,她當然很高興,只是一向喜歡獨自活動的少夫人突然找她,她不免有此一問。

  「天氣要轉涼了嘛!妳也知道我不會女紅,所以只好買現成的,彩音可以幫我提供意見。」

  「原來是需要我,才會找我一塊兒上街。」林彩音笑著,取笑的成分多於抱怨。

  「也不是啦!因為我都沒和妳一起出來過,而且彩音不像我要去哪兒就可以往哪兒跑,所以也順便找妳出來透透氣。」

  瞧楊福春急著解釋,林彩音笑瞇瞇的說著:「少夫人,彩音是跟妳開玩笑的!」

  「彩音,連妳也……」楊福春因林彩音突然停住的腳步,而把話哽在喉嚨問;順著她的目光一看,楊福舂納悶的問道:「彩音,妳認識他嗎?」

  林彩音立即回神,趕緊回楊福春的話:「他叫王耀皇,是少爺從小到大的好友,如今在星河客棧當總管事。」

  「他是相公從小到大的好友啊!」

  這天下午,王耀皇抽了個空去耿府,愈接近耿府,他愈是忐忑不安,一個不注意便撞到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家。

  「哎喲!」

  王耀皇知道自己撞著了人,定睛一看,原來自己撞著了一位老婆婆,他立刻彎下身扶起那位老婆婆。  

  「老婆婆,妳不要緊吧?」王耀皇扶著老婆婆,很擔憂的問著。

  老婆婆站起身子於,和藹的說道:「沒事的!年輕人。」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撞著了您。」他因一時失神而撞上老婆婆,心裡很過意不去。

  「沒事的,我雖然看起來很老,可身子骨壯得很,你就別介意了。」老婆婆說著便想離去。

  「老婆婆,我送您回去。」

  王耀皇想彌補自己的過失,卻被強烈地拒絕了。

  「不用了!我還沒老到不認得路,最討厭人人都把我當成凡事都需要別人的老人,我可以自己來的……」老婆婆口中唸唸有詞地走遠了。

  由於老婆婆的堅持,王耀皇只好目送老婆婆離去。

  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王耀皇發現那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之後,隨即神色慌張的避開。

  太突然了!他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楊福春對王耀皇方才的行為非常讚賞,低聲對身旁的林彩音道:「人是不錯,可是他真的跟我相公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嗎?為何我相公跟他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

  「少夫人怎麼這樣損少爺?少爺人也不錯啊。」

  楊福春空出一隻小手揮了揮,搖搖頭一臉的不認同。「錯錯錯!差多了,他只會對我大呼小叫,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

  「彩音姑娘。」王耀皇訥訥地喚著,眼中彷彿只見著林彩音,旁若無人。

  「王總管事。」林彩音禮貌性的打了招呼於,立即低頭不語。

  彩音的神色怪異,像是見著了想見的人,卻又不敢直視;而對方也是,一見著彩音,雙手都不知要往哪兒擺,也不敢望著彩音。

  看出他們對彼此都有情意,楊福春了然一笑。

  「哼、哼!」楊福春出聲,打破沉默。

  林彩音暗罵自己的失神,趕緊為王耀皇介紹:「王總管事,這位是少夫人。」

  「在下王耀皇,見過少夫人。」王耀皇恭敬的一揖。  

  楊福春點點頭,「王總管事,你是來找我相公的嗎?」

  「呃……不是!小的剛才和主子見過面。」

  「那你是來找彩音的嘍?」楊福春不懷好意的笑著。

  突然被問中心事,王耀皇慌張的說著:「是……呃……不中……」

  楊福春質問:「到底是不是?」這呆子,沒看出她在幫他嗎?

  「是。」

  見他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楊福春滿意的一笑,倏地拿走林彩音手中的東西,還推了她一把。「彩音,人家找妳,快去吧!東西我幫妳拿回去。」

  「少夫人,妳……」林彩音的話被楊福春給瞪了回去,便低著頭和王耀皇離去。

  楊福春很滿意的看著這對有情人的背影,他們真的很配,手上多了一包東西,感覺更重了,快點回家吧!但在她走了幾步後,有樣東西引起她的注意。

  「怎麼會有支玉簪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撿起玉簪,望了望四周,並沒有什麼人;彩音沒有這支玉簪,王耀皇更不可能有女人家的東西,那究竟是誰的呢?

  「算了!這玉簪看來還不錯,就留著自己用好了。」楊福春把玉簪收進懷裡。

  ***

  王耀皇及林彩音走了近半個時辰,二人都不發一語,最後還是由林彩音先開口問道:「呃……王總管事,你找我有事?」

  「彩音姑娘,我……妳可以叫我耀皇。」他大膽的說著 聲音卻細如蚊鳴;以往他們見面時總是點個頭、打聲招呼而已,但彩音對他應該也有那麼一點意思。

  聞言,林彩音有點不知所措,但最於還是照他所說的喊道:「耀皇。」

  王耀皇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決定要對林彩音告白:「彩音姑娘,我……我對妳一直很有好感,不知道妳……妳是否也對我……」

  乍聞他的告白,林彩音的粉臉像著了火似的,一直以來她只敢把對他的情意藏在心裡,而且她從未想過他會對她表白;這麼近的面對面,林彩音垂下螓首。

  她沒有拒絕,是不是代表他有機會?因此他更大膽的說出:「妳願意……願意讓我照顧妳一輩子嗎?」  

  林彩音驚詫不已,他這是在跟她求婚嗎?他是個既老實又孝順的人,最重要的是自己也傾心於他:他應該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因此林彩音緩緩地點了點頭。

  見林彩音點頭,王耀皇欣喜若狂,恨不得能告訴全天下約人,他終於可以娶得佳人。

  對了!他早有準備定情信物,王耀皇欲拿出放在衣襟裡的玉簪,卻驚覺衣襟裡空無一物。

  不見了!玉簪什麼時候不見了?他和主子分開時明明還在的,難道會是在撞著老婆婆的時候掉了?這麼重要的東西,萬一被人撿去……不行!他得回去找找。

  「彩音姑娘,我掉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必須去找,真的很抱歉。」王耀皇的焦急全寫在臉上。

  「看你如此緊張,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你去找,我可以自己回去。」

  得到林彩音的諒解,王耀皇在連聲道歉於,很快的跑回他撞著老婆婆的地方。

  他就像只無頭蒼蠅,一會兒跑東、一會兒跑西;但東西早被人撿走,他再怎麼找也找不著了。

  ***

  耿星河在回房的路上,就被秦鳳雨給攔下,她還跟他說了一大堆的話,全是在稱讚楊福春;真搞不懂到底誰才是娘生的!

  回到房裡,見楊福春在整理她的東西,耿星河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有時還會偷看她一下;然而她只是忙碌的整理櫃子裡的衣裳,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聽說她買了不少衣裳,女人就是這樣,總愛買些漂亮的衣服,要不就是貴重的首飾;只是……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也許她待會兒就會想起來。

  一直等不到她有所表示,他有了一絲不耐與不滿;耿星河假裝隨口一問:「聽說妳今日上街買了新衣給爹娘?」

  「是啊,爹娘很高興呢。」楊福春仍繼續手邊的工作。

  他剛回來娘就一直稱讚她,還說什麼媳婦比女兒貼心;他是她相公,她不以夫為尊,也不討好他,卻一直在討好爹娘,而他竟然有些吃味。

  「那……我呢?」最後,他還是問出口了。   

  「我忘了耶!」楊福春笑得天真無邪,遲鈍得尚未發覺耿星河已變了臉色。

  「如果你想要的話,你自己不會去買啊?」語畢,她往梳妝台定去。

  「妳!」可惡!這女人太過分了!如果她送東西給他,天上肯定會下紅雨。

  楊福春不必看也知道他又生氣了,他怎麼那麼愛生氣?難道是怪她沒買新衣裳給他?「你想要就說嘛!明天我再去幫你買。」楊福春坐在椅子上,對著銅鏡想把今日撿到的玉簪插在烏黑的秀髮上。

  「不必,我不希罕!」那樣一點誠意也沒有。

  耿星河說著說著,瞥見了她手中拿的東西,「不要動!」

  楊福春拿著玉簪的手僵在半空中:幹嘛?又發什麼神經了?老愛對她鬼吼鬼叫!

  在楊福春來不及反應時,手中的玉簪便被耿星河抽走了!耿星河拿著玉簪仔細一瞧,神情丕變。

  這不是耀皇的玉簪嗎?怎會在她身上?難道耀皇心儀的女子是她?

  「妳給我說清楚,這東西怎會在妳身上?」他很確定這是王耀皇的玉簪。

  「我撿到的。」楊福春被凶得莫名其妙。

  「撿到的?這玉簪耀皇一向帶在身上,而且還說是要送拾中意的姑娘當作定情信物,妳會無緣無故撿到?」耿星河的不信全寫在臉上。

  原來這玉簪是王耀皇要送給彩音的定情信物啊!可她又不加道。

  「我在門口撿到的,誰知道那是什麼定情信物。」楊福音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看他氣得面容扭曲,好好笑!但她要忍住,此時不宜激怒他。

  「妳騙誰啊!這種東西能說撿就撿得到嗎?」耿星河厲聲質問。

  「撿到就是撿到,信不信隨你。」楊福春衣袖一甩,背對著他揚起嘴角。

  「妳!」耿星河氣到連指著她的手指都在發抖。

  耀皇說他喜歡上一個女子,而自己又在她身上發現這支玉簪……

  莫非耀皇和她互通款曲,而這不要臉的女人竟給他戴了綠帽子?雖然他非常非常不願意娶她,但她已經嫁進耿家,竟不遵守三從四德,做出這種丟臉的事。

  不!不可能,耀皇不會做出這種事,他們是好哥們,他應該相信耀皇,也許耀皇不知道福春就是他的妻子;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妳給我老實說,妳是不是和耀皇暗通款曲?只要妳承認,說不定我會饒妳一命。」

  說得彷彿是給了她多大的恩惠,她又不是被嚇大的,沒做的事她為何要承認?竟然懷疑她和王耀皇私通!看他氣得火冒三丈、吹鬍子瞪眼睛……不對!他沒有鬍子,如果有一定更好笑,天啊!她快憋不住了,實在很想笑。

  「沒有就是沒有,實話就是沒、有!」楊福春一喊完馬上跳到床上,將頭埋在棉被裡低聲悶笑,再不發洩出來會得內傷的。

  耿星河看傻了眼,真的假的?難道這女人想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嗎?

  「喂,妳別裝了,我不吃這一套。」

  然而楊福春的雙肩卻抖得更厲害,右手還用力地拍打著床鋪。

  有人這樣哭的嗎?難道他真的誤會她了?算了!這次就不跟她計較,他大人有大量……

  「哈哈哈……」楊福春實在憋不住了,她抬起頭放聲大笑。

  他的臉色登時變得鐵青;他被要了!就知道這女人不能相信!

  「對不起,我……實在……哈……忍不住了!你的臉好像茅坑裡的大便,好臭……哈哈……」她抱著笑疼的肚子,依然大笑著。

  聞言,他的臉色不只鐵青,還變黑了,臉上罩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他的俊臉竟被形容成茅坑裡的那種東西!「虧我還以為是自己誤會了妳,沒想到妳卻是在取笑我!」

  只不過是支玉簪,他的反應也太大了吧!她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

  這女人又在想什麼?淨做些奇怪的事,耿星河被瞧得很不舒服。

  「啊!」楊福春突然指著他賊賊的笑,一副發現驚人秘密的模樣。「我知道了!你在吃醋對不對?我就說嘛,雖然我已年過十九,不過還常彼人誇說我可愛得像十五、六歲,怎麼會有人不喜歡我呢?」她大言不慚的說著,末了還拉著他的手搖晃,仰著俏臉繼續逼問:「快說嘛!你是不是在吃醋?」

  吃醋!開什麼玩笑?他是堂堂星河客棧的少東,想嫁他的女子都可以排到十里外,要什麼絕色的美人都有,眼前這個姿色平凡的女子,哪點吸引人了?

  可一對上福春眼巴巴、水靈靈的大眼,他又該死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莫非他對這小妮子真有那麼一點在乎?不!打死他都不能承認。  

  甩開她的手,耿星河說出違心之論:「誰說我吃醋來著?我是怕妳做出令耿家蒙羞的事,妳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最好別讓我找到確切的證據,否則我會要妳回家吃自己。」為了避免讓自己更加困窘,撂下狠話後他立刻走出房間,還不忘用力摔上房門表示憤怒。

  死鴨子嘴硬!明明就被她說中了,還想撇清。

  沒多久門又砰的一聲被踢開,耿星河又鐵青著臉出現,楊福春仍笑吟吟的看著他。

  耿星河瞪了她一眼,沉聲解釋他折反的原因:「我是來拿玉簪還給耀皇的,玉簪不見耀皇一定很著急,除此之外沒別的意思,妳最好別多想。」語畢他又用力地摔上門,發出比方才更大的聲響。

  此地無銀三百兩!楊福春舉起纖細的小手,遮住滿是笑意的唇角。

  其實她的夫君還是很不錯的,她有信心一定會讓他愛上她。

  ***

  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倒也相安無事,這日,耿家又傳出一男一女的叫罵聲。

  楊福春心血來潮想畫幅畫,而耿星河也想練練毛筆字,兩人為了爭一張桌子正相互對峙著。

  「妳……妳這惡霸女!」耿星河滿臉怒氣地指著楊福春罵道?

  「口出惡言,有辱斯文。」

  「妳這惡妻,我要休了妳。」

  楊福春雙手杈腰,不但不在乎,還得意的提醒他:「好哇!再等二年十一個月。」

  聞書,耿星河更加氣惱;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答應娘的條件。

  「脾氣不要那麼暴躁嘛!生氣是很傷身體的!我可不想三年還沒到就得守寡。」楊福春不知死活地說道,

  「妳……不可理喻!」

  「我哪裡不可理喻了?我有專心的聽你說話,而你每次都口出惡言。」

  「妳這叫專心?我看妳是專心的跟我唱反調;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娶到妳。」

  「我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嫁給你。」楊福春不甘示弱的回嘴。

  「瞧妳說的是什麼話!」

  「人話!」

  「妳!早知道會這樣,我就該挑個我說東她不敢往西,我說西她不敢往東的女人為妻。」後悔啊!當初怎會認為他娶到的是個死氣沉沉的千金小姐呢?現在想想,千金小姐說不定也比她好多了。

  「那你乾脆娶條狗不是更好?不行!也有不聽話的狗,而且瘋狗還會亂咬人;烏龜倒是不錯,動作慢、速度慢,要是你叫它往東它敢往西,你一下子就可以把它捉回來了。」

  「楊福春!」耿星河氣得大吼;他的風度已蕩然無存,全是這女人害的!

  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會發瘋的!

  「我不想再理妳了!我寧願去找翠華樓的秋月談心聊天,也不要再看到妳這惡霸女。」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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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6 00:20: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耀皇為玉簪的失而復得而高興,更令他歡喜的是已送出這支定情之物。

  然而他的喜悅在見到楊福春於驟然減退,雖然她看起來笑容滿面,可他直覺她是不懷好意才會擋住他的去路。

  「少夫人。」

  「耀皇,聽說你是相公的得力助手兼好友,是嗎?」

  少夫人問得真是詭異,一定有事!

  「是主子看得起耀皇·」

  「那好!你一定知道相公常去的翠華樓在哪兒,你帶我去。」楊福春的口氣不容否決;他要去翠華樓還敢告知她,她非得去一探究竟不可。

  「這……少夫人,妳別為難我。」他怎麼敢帶少夫人去那種風月場所?少夫人真是大膽,竟要男人帶她去妓院,要是有任何差池,他十條命都不夠賠。

  楊福春威脅道:「耀皇,你若是不帶我去翠華樓,我就要彩音別嫁給你。」

  「少夫人,妳這是在強人所難。」

  王耀皇面有難色,少夫人竟用彩音威脅他!

  「你要是不肯去也可以,我不但會自己去,還會在彩音面前說你的壞話,要她別嫁給你,你自己想清楚吧。」

  楊福春轉身就走,他一定會在三步之內改變主意的。

  一 、二……

  「少夫人!」

  果然!楊福春在轉身之前已經有十成的把握,為了彩音,耀皇一定會帶她去的。「願意帶我去了嗎?」

  王耀皇無奈地道:「好吧,我帶少夫人去就是了,不過青樓妓院並不是一般女子……」

  「我知道,我早就有準備,你等我一下。」楊福春很快的跑回房裡,換上她買的男裝。

  上次和林彩音去買衣裳時,她就為自己買了一件適合她身形的男裝,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沒多久,楊福春就像一位公子哥似地出現在王耀皇面前。

  他明白了,原來少夫人是早有預謀,不管他答不答應,少夫人一定會逼他去;如果他堅持不去,少夫人就會自己去,他勢必又會因不放心而跟去。

  唉!少夫人膽大的作風,他實在不敢領教啊!

  幸好溫柔的彩音應該就不會像少夫人這樣,嚷著要人帶她去青樓。

  可是彩音是服侍少夫人的,不知道會不會受少夫人的影響?天啊!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喂!耀皇,你還不快點,在發什麼呆?」走在他前頭的楊福春催促著。

  王耀皇一臉無奈地道:「是!少夫人,我這就來了。」

  ***

  這晚耿星河到翠華樓找秋月。

  秋月生得花容月貌,精通詩詞琴韻,吸引了不少王公貴族慕名前去一睹芳容,耿星河也是其中之一。

  秋月不同於一般女子,她雖委身青樓,卻是一身傲骨、冰清玉潔,不被風塵所染,潔身自愛。

  耿星河知道秋月願意留在青樓,是因為她在等她的情郎,有一天賺夠了錢來贖她的身。

  相知相惜的二人,已成為無話不說的朋友。

  正彈完一首霓裳曲的秋月,也看出他的心情不佳;以往他會聚精會神的聽她彈曲,今日卻是猛盯著酒杯瞧。  

  秋月琴也不彈了,反正他也無心聽琴,於是坐到椅子上說道:「星河,你才大婚,怎麼老是三天兩頭往我這兒跑?」

  「要是福春是善解人意的賢妻,我又何必如此呢?」

  「可你不是說過,像尊夫人那種大家閨秀,你叫她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嗎?」秋月覺得好笑,既然他討厭那種大家閨秀,又怎會為了老是和他唱反調的楊福春而氣惱?

  「若真是這樣,我現在也不用在這兒喝悶酒。不說妳就不知道她有多過分!才剛嫁進門,就吃了熊心豹子膽,把我種的竹子全給砍了,然後在我爹娘面前裝模作樣,我爹娘還把她視為寶珠般的捧在手心上;我說一句她就跟我回一句,我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野蠻的女人!」

  他這樣根本就不像在生氣,倒像是個要不到糖的小孩!他只是陷入情網而不自知罷了!秋月輕笑道:「竹砍了再種不就成了?」

  聞言,耿星河愣住了;他怎麼從來沒想過呢?既然他不喜歡,為何不乾脆把她種的花花草草給拔了?

  「呃……這怎麼成?她砍我種,一來一去又得花費不少銀兩,況且我娘認為這樣很有朝氣;人家說家和萬事興,只要娘開心,我當然得順著她的心意。」他為自己找了一堆藉口。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氣的,不是嗎?」

  「就是啊!其實我早就不跟她計較了,只是氣悶在心中不吐不快。」耿星河順著秋月的話點頭說道;何況被秋月這麼一說,他都不曉得自個兒是在氣什麼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對呀!我本來也是這麼想,只是她老是做出會令我生氣的事,怒氣一下子積壓太多,反而想不透,跟妳聊聊後就好很多了。」

  「其實,聽你這麼說,你的娘子也不是不好,她只是個個性直爽、不矯揉造作的女子;而且你本來不就是想娶這樣的女子為妻嗎?只要你肯放下身段,一定能和她相處得很好。」

  秋月的一番話讓耿星河靜下心來;的確,當初他還不知福春就是他的娘子時,他不就希望能娶她為妻嗎?  

  經過秋月的提點後,他的心裡舒暢許多。「秋月,妳真是我的知己。」

  「就算是知己好友,也難斷家務事,一切還是得靠你自己。」

  「當然。當然。」

  ***

  楊福春真是開了眼界,這條花街比白天的市集還熱鬧,每間花樓的大門口都站著身穿清涼服飾的花娘在招攬客人。

  「少夫人,妳要跟好。」王耀皇叮嚀著,就怕這古靈精怪的少夫人,會突然不見了。

  「知道啦!但你也不能再叫我少夫人,要叫我主子。」

  反正楊福春本來就沒有女人家的溫柔,她一身男裝打扮,看起來就像個俊俏的公子哥,不少花娘都自個兒靠過來,想拉這門生意。

  但一旁的王耀皇卻是來一個趕一個、來兩個趕一雙。

  一會兒後,二人終於突破重圍,來到翠華樓門口。

  老鴇一見來人是和耿星河來過幾次的王耀皇,立刻打著笑臉上前招呼。

  「哎喲!王公子,你好久沒來啦!今日還來了個小嬌客,面生得很,是不是第一次來啊?」她看著楊福春問道。

  王耀皇怕多生枝節,趕緊說明來意:「嬤嬤,我們是來找我家主子的,不知道他今日有沒有來?」

  「有有有!耿公子跟以往一樣,點了秋月作陪呢!」老鴇邊說邊領著他們入內。

  秋月,他真的來找秋月!

  楊福春著實不滿,耿星河有了她還不夠,竟然還來找別的女人!她倒要看看那個秋月生得是何等的花容月貌,才會讓她的相公在新婚之夜丟下她,和一票狐群狗黨來找她吟詩賞月。

  「我們也要點秋月,叫她來作陪。」楊福春很不客氣的對老鴇說道。

  「這……耿公子說了,不准任何人去打擾。」

  老鴇有些為難;王公子和耿公子的關係匪淺,而他身旁的這位俊公子,想必也是出身不凡,她兩邊都不好得罪。

  但她也不能貿然就要耿公子讓出秋月,所以她出言安撫:「不如這樣,我先去問問看耿公子的意思,在這之前先請別的姑娘招呼二位。」說完她立刻喚道:「來呀!好生招待這兩位貴客。」

  楊福春和王耀皇立刻被一群女人包圍住,她們將二人帶到一旁招呼,而老鴇也乘機跑去通知耿星河。

  ***

  包圍住楊福春和王耀皇的花娘遞給他們酒杯,一直朝二人敬酒。

  「這位俊公子,奴家敬你。」

  「我也要,小翠也要敬公子。」

  「俊公子,你是第一次來嗎?奴家都沒見過你呢!不過你以於可要常來我們翠華樓,否則奴家會想死你的。」

  這些花娘們幾乎都是向楊福春敬酒,相較於王耀皇,楊福春顯然比較受歡迎。

  糟了!再這樣下去,少夫人肯定會被灌醉,屆時她的身份就會曝光。

  「喂!你們別一直向我家主子敬酒。」她們根本不是在敬酒,簡直是強灌少夫人喝酒,而少夫人竟也一杯接一杯的喝下。

  「哎呀!王公子是不是吃味了?都怪我們姐妹沒有好好招待你,沒關係!小翠這就跟你陪罪。」

  面對小翠遞上的酒,王耀皇不領情地揮手撥掉;如果連他也被灌醉的話,誰來照顧少夫人?

  楊福春被灌了幾杯酒,不勝酒力的她,已有了幾分醉意。

  她此行的目的是要來找她的相公,而且還要見見秋月,怎麼一直待在這兒,還被灌酒?老鴇也不知跑哪兒去了,該不會是去通風報信?

  思及此,楊福春欲起身,卻被身旁的花娘拉住,接著又被灌了一杯酒。

  這時她真的醉了,頭暈目眩的趴在桌上。

  慘了!少夫人真的醉倒了。

  王耀皇緊張的推開書楊福春醉倒的花娘,「少夫……主子!主子,妳沒事吧?」差點喚錯,他趕緊改口。

  王耀皇搖著楊福春的肩,倏地楊福春竟然站起身子,眼神漠然像是認不得人。

  王耀皇也看出她的不對勁,急急問道:「主子,妳怎麼了?主子!」

  楊福春像是沒聽見一般,走了幾步後,開始在翠華樓裡吼叫起來。

  「耿星河,你給我出來,耿、星、河——你再不出來,我就一間間地找,直到把你給揪出來。」她就像潑婦罵街一樣,到處叫著耿星河的名字。

  看她聲嘶力竭的叫著主子的名字,王耀皇知道他慘了,少夫人肯定是在發酒瘋。

  「你!耿星河被我抓到了吧。」楊福春隨手抓了個人,對他又叫又罵。

  楊福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有多猛,被她抓住的瘦小男子臉色已變成豬肝色。

  事情不妙!王耀皇趕緊拉開楊福春,「主子,妳找錯人了。」他轉而向那名男子道歉:「抱歉、抱歉!我家主子喝醉了。」

  那名瘦小男子好不容易「脫離魔掌」,哪管得了那麼多,逃命要緊!

  趁王耀皇向那名男子陪罪時,楊福春又跑到別的地方,隨手一抓。「喂!你?你不是耿星河,耿星河才不是個大胖子。」楊福春發現抓錯人便用力推開他。

  被人說是大胖子,那人惱羞成怒,「誰是大胖子?你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大爺我是——」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家主子喝醉了,大爺你就好心點,別跟我家主子計較了。」楊福春害苦了王耀皇,他一直在向別人陪罪。

  「這還差不多。」胖子大爺見他頗有誠意,便接受了他的道歉。

  「你!耿星河,抓到你了吧!」

  楊福春惡狠狠的瞪著眼前這位倒楣的男子。

  「不!不……我不是。」男子被嚇到雙腳發顫。

  「不是?那還不快滾!」楊福春一把推開那名男子。

  「耿星河,你在哪裡?再不出來我就拆了這裡,讓你跑不掉。」楊福春已經上了二樓,準備要一間一間的找。

  砰砰兩聲——  

  「耿星河,你在不在裡面呀?」楊福春邊敲門邊問,接著沒耐性的她一腳把門踢開了。

  「啊——」

  房間裡那對衣衫不整的男女,一臉驚駭的看著楊福春。

  不是耿星河!楊福春又轉往下一間;隨於追上的王耀皇,連聲道歉於又趕緊追上楊輻春。

  他拉住她正在敲門的手。「主子,妳行行好,別再無理取鬧了。」

  王耀皇已被她嚇出一身冷汗,早知如此,打死他他都不會帶少夫人來,

  「你說我無理取鬧!我哪裡無理取鬧了?你欺負人,嗚……」楊福春噙著眼淚指控他,還大哭了起來。

  天!他現在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

  沒一會兒,她又打起精神、收起淚水、再接再厲……「耿、星、河!」

  「天啊,放過他吧!」

  王耀皇向上天祈求,快點結束這一切吧!

  ***

  「我不是吩咐過不要來打擾我們嗎?怎麼會有人來敲門?」耿星河似乎有些不滿。

  「我去看看,也許是嬤嬤。」

  秋月開了門,進來的果然是老鴇。

  老鴇見耿星河似乎不太高興,趕緊說明來意:「耿公子,真是抱歉,你的好友王公子,也指名要點秋月。」

  「哪個王公子?」他認識不少姓王的。

  「王公子是你府上的總管事。」

  王耀皇!他怎麼可能來這兒,還指名要找秋月?難道耀皇中意的姑娘是秋月?不可能吧?

  「既然是耀皇,就請他上來。」

  「不是的,他今日帶了個面生的小公子,所以……」  

  這時,楊福春已經快定到這裡了,走廊上的奔跑聲和尖叫聲不絕於耳。

  「不好了,嬤嬤!」一名花娘神色慌張的衝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外面怎麼吵吵鬧鬧的?」

  「剛才您要我們招呼的那位俊公子,喝了幾杯酒後,不勝酒力,正發著酒瘋,已經嚇走不少的客人,而且還嚷著要找耿公子,他正往這邊來了。」

  「什麼!?」老鴇正要出去看看,卻被突然開啟的門給嚇了一跳。

  楊福春久尋不著耿星河,已經氣得火冒三丈,她粗魯的舉足用力一踢。

  砰的一聲,房門應聲而開,楊福春破門而入後,就見老鴇被嚇得往於退了幾步,不過她也沒理她,目光逕自在房內梭巡一圈,終於見著她要找的耿星河。

  「耿星河,原來你在這兒!」

  耿星河認不出男裝打扮的楊福春,只覺得他很面熟。「你是誰呀?幹嘛到處亂叫我的名字?」

  楊福春氣得尖聲質問:「你不知道我是誰?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誰!」忽然她上下打量著一旁的老鴇,然於指著老鴇一臉不可思議地道:「她就是秋月?嘖!耿星河,你的眼睛有問題啊?原來你喜歡這樣的老女人。」

  「你!」可惡!耿星河怒不可遏地吼著:「你發什麼瘋?她是老鴇!」很少人能惹他生氣,這小子先是到處嚷著他的名字,接著竟把老鴇當成秋月,還說他喜歡她!誰來告訴他那瘋小子到底是誰?

  「主子、主子!」王耀皇喘著氣出現在門口。

  「耀皇,你來得正好,快告訴我這瘋子是誰?」

  「她是……她是……」王耀皇支吾其詞,他真伯主子會生氣。

  耿星河有些不耐。「你就快說啊,他到底是誰?」

  「她是少夫人。」王耀皇終於說出來了。

  原來這個俊公子是耿星河的妻子!老鴇和秋月這下子都明白了。

  「福春?她是福春!」耿星河驚訝地看向楊福春;沒想到她竟大膽到這種程度,難道她不知道青樓不是女子能來的地方嗎?而且她還打扮成這副不男不女的模樣。

  「叫我幹嘛?」楊福春橫了他一眼,而於記起她是來看秋月的,便朝著另一名年輕女子走去。

  她在秋月面前站定,待她看清楚秋月的樣貌於,便指著她道:「妳就是秋月?長得也不怎麼樣嘛!會吟詩、會彈小曲就了不起了嗎?說!為何要勾引我相公,讓我相公一天到晚往妳這兒跑?妳是不是對他施了什麼狐媚之術?」楊福春惡狠狠的問著。

  「我……」面對她的咄咄逼人,秋月只好向耿星河求助。

  楊福春看到秋月一直在對耿星河使眼色,不禁喝道:「你們在幹嘛?眉來……眼去的……」

  看著楊福春反常的舉止,耿星河向王耀皇詢問:「耀皇,這是怎麼回事?」

  「主子,少夫人喝醉了,現在意識不清,才會猛說醉話。」

  楊福春踩著不穩的腳步,朝著桌子走去,砰的一聲,便趴倒在桌上。

  吁!很顯然的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這個大麻煩安靜了,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老鴇,欣喜之情更甚於撿到黃金。

  「她為何會來這兒?」耿星河似乎是在責備王耀皇。

  王耀皇歉疚的對耿星河說道:「少夫人威脅我一定要帶她來,逼不得已,我只好……」

  原本趴在桌上的楊福春突然又起身大吼:「耿星河,你給我出來!我不會放過你的。」

  話一說完楊福春又趴回桌上,卻不知眾人已被她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

  老鴇回神後,馬上央求著:「耿公子,您好心點,快帶您的夫人回去吧!再這麼鬧下去,我們店裡都不用做生意了。」

  耿星河歎了口氣,唉!妻子是他的,他就得送她回去;才決定要和她好好相處,沒想到她卻跑來翠華樓鬧。

  耿星河抱起楊福春於對王耀皇道:「耀皇,我送她回去了,看損失多少替我賠給嬤嬤。」

  「是。」王耀皇目送主子離去;呼!他終於解脫了。

  「耿公子,慢走,有空再來。」老鴇嘴裡習慣性地說著:心裡卻希望那個麻煩的傢伙別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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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已二更,四周幽靜,人未眠。

  一輪明月照石徑,長長影兒拉天際,巧繫兩人心。

  在耿星河抱著楊幅春回家的路上,她有時還會喃喃自語,不過還好沒有再發酒瘋。

  她不但脾氣差!酒品更差。不過,沒想到她會醋勁大發,跑到翠華樓找他。

  人說酒醉三分醒,會讓一個人把真性情表現出來,也許她是在意他的!若真是如此,這次他就不跟她計較了。

  回到房裡,耿星河把她放到床上。

  瞧她的模樣,安靜的時候很得人疼,不符合實際年齡的嬌憨神態惹人憐惜;能娶得此佳人似乎也是一樁好姻緣。

  「呃……」楊福春不舒服的動了動,拉扯著衣襟想透透氣,然後又不雅的以大字形躺著。

  不管她的姿勢有多麼不雅,那都不要緊;這幅海棠春睡圖,已攪亂耿星河心中的一池春水。

  瞧她眉掃春山、剪水秋眸、紅撲撲的粉頰、嬌艷欲滴的唇,不禁讓他看得心醉神馳,縱使是技術高超的畫師,也未必畫得真!

  瞥見她粉色的肚兜,更令他血脈債張、氣血燥熱,他情不自禁地吻住那香甜誘人的唇。

  好軟的唇,似煙似霧,若說更勝也不為過;淡淡的酒香,薰得他目眩神迷,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然而楊福春一個悶哼,驚得耿星河連忙退開。  

  他在幹嘛?居然趁人之危,他的行徑不就如同採花賊了?

  但,他們本來就是夫妻,什麼採花賊?在外面他是正人君子,回到房裡,難道也要他對著妻子做正人君子?

  不!大可不必。

  他倆有幸共結連理枝,何必欣羨交頸鴛鴦沙上眠?

  打定主意於,耿星河動手脫起她的衣裳。

  楊福春一睜開眼,就看見有人色膽包天地在脫她的衣裳,「你在幹嘛?」

  「呃……玩遊戲!」耿星像做了壞事被人捉到一樣,連忙扯起謊來。

  「什麼遊戲?我也要玩!」有好玩的,她楊福春當然不能錯過。

  「這個……脫衣服的遊戲。」他竟然會這麼說?耿星河實在很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要是被外人知道他和娘子圓房,還要扯這種可笑的理由,他的面子要往哪兒擱?

  「不公平!為何是你脫我的衣服?我也要脫你的衣服。」楊福春強悍的將他壓在身下,動手拉扯他的衣衫。

  雖然她是胡亂的拉扯他的衣衫,但她粗魯的碰觸竟也引起他極高的興致。

  「福春,讓我來。」耿星河聲音粗嗄,氣息混亂。

  楊福春斷然拒絕:「不要!不就是脫衣嘛,誰不會?」說著又胡亂拉扯他的衣衫。

  拗不過她,耿星河無奈的雙手一攤:算了!誰在上誰在下都無所謂了,他很認命地讓她的小手在自己身上遊走。

  「然後呢?脫完衣服後要做什麼?」

  「妳不會了吧?我教妳!」

  耿星河想爬起身卻又被她壓了回去。

  「為什麼要你教我?誰說我不會了?」

  「妳又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我教妳。」

  「不管!我不管,唔……」

  耿星河不理她的胡鬧,吻住她喋喋不休的誘人小嘴,急欲動手褪去隔在他們之間的衣物。    

  沒多久,房中傳出曖昧、粗喘的低喃聲。

  人悄悄、月依依,卸下紗簾阻擋濃厚春意,連月兒也怕羞的躲到烏雲間。

  微風中,細細的雨絲在漫長的月夜飄落……

  ***
  
  晨曦乍現,麻雀們已在屋簷上吱吱喳喳的啼叫著。

  昨夜的小雨濡濕大地,葉上的小水珠,已被旭日蒸發,此時的空氣清新而潔淨。

  楊福春先貪婪的深吸了一口氣,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由於動作過大,她碰著了一個溫溫熱熱的東西,所以雙手不能盡情伸展。

  而且她還覺得有點涼颼颼的,太不對勁了!

  瞇著眼睛一看,竟然有個沒穿衣服的男人躺在她身旁!

  「啊——」楊福春尖叫著坐起身子,拉著被子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張小臉。

  「夠了!幹嘛一大清早就大呼小叫的?」耿星河被她的叫聲吵醒,趕緊摀住她的嘴。

  楊福春看清楚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就是她的相公,她怒瞪著他,而後示意他把手放開。

  待耿星河把手拿開後,馬上挨了一陣責罵。

  「你這不要臉的男人,果然居心不良!嘴上說討厭我,其實早就覬覦我了,趁我醉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對我……嗚……還我清白來!」說完她還掉了兩滴眼淚。

  「妳胡說什麼?說起來吃虧的是我耶!昨天還不知是誰把我壓著,然後就猛脫我的衣衫;妳看看,這些傷都是妳抓的。」耿星河不甘心的挺起胸膛,指著被她抓傷的地方。

  楊福春見他的胸膛上果真有許多紅痕,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傑作。「你胡說!我才不可能那樣。」

  「妳就是!」耿星河非常肯定的說道。

  「我……」楊福春啞口無言。  

  「我什麼我?妳才該還我清白來!」終於輪到他大聲了。

  哇!好像是她理虧呢!「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自己昨晚和耀皇到翠華樓,她被花娘灌了幾杯酒,然於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妳不記得了?那我說給妳聽!昨夜妳到翠華樓,不但喝醉酒,酒品更是差到極點;妳在翠華樓大吵大鬧,而我好心地把妳送回來,妳竟把我壓倒在床,然後就堅持要脫我的衣衫,然後……然後事情就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妳、都是妳害我失身的,嗚……」耿星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還自認為這招很不錯。

  楊福春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低頭哭泣的樣子,一時間也愣住了。

  一個大男人誇張的顫抖著雙肩,這樣子好怪!方才她也沒哭得這麼慘,難道真的是她的錯?

  「喂!算了啦,反正我們本來就是夫妻,會發生這樣的事是天經地義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楊福春反過來安慰他。

  「真的?」他還佯裝懷疑的一問。

  「真的啦!騙你又沒好處。」她要是瞧仔細一點,便會發現耿星河並沒有真的哭過。

  「那我就不跟妳計較了。」耿星河得了便宜還賣乖,也不想想昨日的事他才是「元兇」。

  「可是很不公平,只有你記得,我都不記得了。」楊福春苦著臉,努力回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耿星河不懷好意的一笑,「那好,我可以讓妳想起來。」說著便朝她靠近。

  「你要幹什麼?」楊福春發覺事情不妙,頻頻往後退去,直到背抵到牆……

  「讓妳想起來啊!」他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不想了,你走開!唔……」

  她的聲音消失在他的吻中,耿星河拉開包裹著她的被子;既然她不記得,他就不介意讓她再想起來。

  滿室春色,紅紗帳內點點情意、絲絲纏綿,一切盡在不言中。

  ***

  楊福春羞紅著臉,枕著耿星河的胸膛,現在她不用想也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

  「福春,妳比較想生男的還是女的?」耿星河摟著她,突然心血來潮的問道。

  「幹嘛?你想把娃娃放到我肚子裡嗎?」聽說生孩子很痛耶!

  「我們已經圓房了,有了肌膚之親,妳當然就可能會有小寶寶。」

  「你何時放的,我怎麼不知道?」

  對於她奇怪的問題,耿星河沒好氣地道:「我說我們已經圓房了,妳的肚子裡就可能會有小寶寶。」

  「可是你不是問我想生男的還是女的嗎?如果我要男孩,你就要把男孩放到我的肚子裡,我要女娃娃,你就要把女娃娃放到我肚子裡。」對了!當初爹怎麼不放男孩到娘的肚子裡?老說娘生了三個令他頭痛的女娃娃。

  「我說可能!可能,妳懂不懂?我怎麼知道放了沒有?」他特別強調可能。

  「可是,你不是要把小寶寶放到我肚子裡嗎?」

  她的腦袋有問題嗎?「妳想氣死我啊?剛才我們那個……就是做了夫妻間很親密的事,我才說可能會有、可能不會有,而且我又不是神,妳到底會不會因此懷了小寶寶我根本不知道!妳為什麼硬要說我把小寶寶放進妳的肚子裡?」說到最後,他幾乎是用吼的;她怎麼就是聽不懂他的話?早知道他就不要問那句話。

  「是爹說……結婚後相公會把小孩放到我肚子裡的。」

  原來是岳丈大人啊!

  「我知道了!妳爹是文人,床笫間的事他當然難以啟齒,所以才會用這麼含蓄的說法,難道出閣前妳娘沒教妳嗎?」耿星河一時口快,忘了知府大人已經喪妻十多年了。

  欺負她從小沒了娘?雖然她不覺得沒娘有什麼不好,有爹的照顧她也平安的長大了,可是被他這麼一說,她仍然有些難過。

  「你好可惡!明知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還這樣欺負我。」

  看著她受傷的表情,他神色凝重的向她道歉:「對不起,我忘了。」

  「忘了?我看你眼裡只有風花雪月;說!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叫秋月的?」她要搞清楚,到底是秋月重要,還是她重要。

  她仰著小臉質問他,像個醋罈子一般;其實女人是不可以過問男人的事,即使丈夫花天酒地、三妻四妾,女人也不能有怨言。

  他耿星河若真的娶到那樣的女子,那日子才叫無趣;現在他可以很確定,她是自己想與之共度一生的伴侶。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

  「妳誤會了,我和秋月只是比較要好的朋友。」他耐心的解釋著。

  「誤會?騙誰啊!哪有人到青樓去找女人只為了交朋友!」說出去沒人會信,當然她也不例外。

  雖然她很想相信自己的相公,不過,他過去的行徑實在讓她很難相信他。

  「真的!秋月她喜歡的人不是我;其實秋月早就有喜歡的人,而且還等著她的情郎來替她贖身。」耿星河努力的解釋著,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楊福春的目光往上一拾,對上他誠摯的眼眸,「好吧,我信你一分好了。」

  「妳……」他說得萬分認真,她卻只相信一分,他對她的真誠只值一分!

  「嫂嫂,妳好了嗎?」稚嫩的聲音傳來後,房門突然被打開一條細縫,探進一顆小頭顱。

  「啊!郎兒等一下,嫂嫂馬上好,你先不要進來。」楊福春大驚,她忘了這時刻耿星郎都會來找她一塊兒去用早膳。

  耿星郎聽見嫂嫂不同於平日的口氣,便乖乖的待在外頭。

  楊福春趕緊起身穿上衣服;幸好房內還有屏風阻擋,才不至於讓春光外洩,否則星郎就會見著孩童不宜的畫面。

  「喂!你也快點穿好衣裳。」楊福春把他的衣服丟給他。

  不同於楊福春的慌張,耿星河一點也不緊張,還有心情開玩笑:「可是我還想再抱著妳溫存……」

  楊福春把被子丟給他。「溫存個頭!誰要跟你溫存?被子給你自個兒抱。」

  「嗚……娘子又變回凶凶的娘子了。」

  楊福春當然不可能理會他,不耐的瞥了他一眼。「我要跟星郎去用早膳,你還想窩在被窩裡的話,就請自便吧。」  

  她丟下話後就走出房門帶著耿星郎離開了。

  耿星河這次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生氣,嘴角反而一直噙著笑意。

  ***

  「星郎昨天睡得好不好?」牽著耿星郎的小手,楊福春笑瞇瞇的問著。

  「嗯,星郎睡得很熟,今天還比較晚起床呢。」他點著頭高興的說著,但一想到剛才的事,他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道:「嫂嫂,剛才妳對星郎說話的口氣怎麼凶凶的?」

  難道她剛才的口氣嚇著了星郎?

  楊福春抿了抿唇,這都要怪她的相公!

  她牽著耿星郎的小手,為了避免日於再度發生類似的情況,楊福春乘機教導耿星郎:「那是因為星郎沒有先敲門門,嫂嫂還在換衣衣;嫂嫂是女的,星郎是男的,所以嫂嫂換衣衣的時候,星郎不能看。所以星郎以後一定要先敲敲門門,不可以不敲門門就進來喔!」

  「哦!」耿星郎聽得似懂非懂。「可……大哥為什麼就可以看?」

  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就如此好奇!

  「因為嫂嫂和星郎的大哥是夫妻,所以沒關係。」楊福春愈說愈小聲,一想到他們夫妻的閨房之事,粉頰不禁泛紅。

  「我知道!你們還要睡在一起。」耿星郎故作老成的說著。

  「是啊。」楊福春乾笑著;希望他別再問了!沒想到她也會遇上對手,而且還是個小小孩。

  「那嫂嫂是不是在和大哥生娃娃?」

  楊福春一聽差點沒摔倒在地;小小年紀老說一些會嚇死人的話!「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她都忘了自己剛才和耿星河是為了放娃娃之事而爭吵不休。

  「我才不是小孩子。」耿星郎氣呼呼的反駁。

  「小孩子才會說自個兒不是小孩子。」

  「好像是喔!」耿星郎嘀咕著;嫂嫂說得好像也沒錯,他明明是小孩,卻討厭別人說他是小孩,其實他也想快快長大。

  「什麼好像?本來就是!」

  「嫂嫂壞壞,星郎以後不叫嫂嫂吃飯了。」他賭氣地說著。

  「不叫就不叫。」楊福春滿不在乎的說道。

  當然嘍!隔天耿星郎哪還記得說過的話,依然蹦蹦跳跳的去找楊福春。

  奇怪的是,他一直都忘了要順便叫他的大哥;大概是他習慣了只叫嫂嫂,便把親愛的大哥給撇到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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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耿星河帶著楊福春回娘家,他為這遲來的歸寧而對楊榆林深感抱歉。

  「岳父大人,前些日子小婿忙了些,以至於直到今日才來拜見岳父大人,請岳父大人見諒。」耿星河朝楊褕林深深的一鞠躬。

  坐在大廳之上的楊榆林滿意的說著:「好、好!以後別岳父、岳父的叫,要改口叫爹。」不愧是他選的女婿,他愈看愈滿意。

  楊福春見他過分的恭敬有禮,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就想扯他於腿。「爹!你別被他騙了,他是忙於風花雪月……」

  「福春!」這女人為什麼一出口就沒好話?竟害他在岳父大人面前對著她吼;完了!不知岳父大人是否會生氣?

  楊榆林看出他的心思,因此不在意的笑道:「星河,要是你覺得福春太過分,盡量大聲地教訓她沒關係。」

  「爹,你怎麼這麼說?」楊福春很不滿,什麼叫盡量教訓她沒關係?

  「妳以為我不知道,妳不要給夫家惹禍爹就該放鞭炮慶祝了。」楊榆林白了女兒一眼;他老了管不動女兒了,所以才趕緊將她們嫁出去,交給夫婿去管,自己也落個清閒。

  岳父大人說得真對,耿星河聽得頻頻點頭。

  「爹!你都幫他說話,有了女婿就忘了女兒。」楊福春不依的嬌嗔著。

  「女婿也是半子啊!對了!星河,福春在耿家應該沒惹禍吧?」

  「這……」

  耿星河接收到她警告的目光,她似乎在對他說,敢說她的壞話就要他好看。

  算了!反正他都已經決定不計前嫌,就沒必要再說她的是非:再說這是自己的家務事,自己的妻子都管不好,他怎有臉像三姑六婆那樣到處說?

  「爹娘他們都很喜歡福春。」

  楊榆林瞧見楊福春對女婿使眼色,他怎麼都不相信女兒會很乖,不過見女婿什麼都沒說,他反而更欣賞他了。「那就好,要是福春無理取鬧,賢婿就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多多包容她。」

  「爹,你說的那是什麼話?我可是很乖的。」難道爹就這麼不相信她嗎?

  她很乖?也只有她自己敢這麼說:她做的那些事,他不知就可以把她休幾次了。

  「爹,妹妹她們回來過了嗎?」她可是個好姐姐,當然不忘關心一下妹妹。

  「是回來過了,但妳二妹對她的夫婿白軍龍,似乎很不滿。」

  「為什麼?」

  「因為軍龍在與她成親之日又納了妾。」說到這件事楊榆林也不生氣,他相信就算發生這種事,女兒一定也不會自怨自艾。

  他的三個女兒都不是那種被相公拋棄,就會躲到一旁哭泣的女人。

  「如果他敢納妾,我就休夫。」楊福春故意放話給耿星河聽。

  耿星河當然明白她的暗示,一個福春就夠他受了,他哪敢納妾啊!

  在楊家待了一會兒於,他們就告別了楊榆林。

  ***

  在回家的路上,耿星河對楊福春說出他和白軍龍的關係。

  「什麼!?你說白軍龍是你的好友?」楊福春甚感詫異。

  「我和軍龍認識多年。」

  「你說的人就是在我二妹嫁給他的同時,還納妾的白軍龍?」

  「沒錯!我和軍龍見過面,他說我們的父母都不約而同向知府大人求親,巧的是咱們都同時娶了楊家的千金。」

  「真是可惡!果然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一個半斤、一個八兩。」楊福春意有所指地說道。

  「什麼半斤八兩?」對她這樣的說法,耿星河深感不解。

  「當初你不就是想娶我做妾嗎?」

  早知道他就不在新婚之夜跑去吟詩賞月了,如果他在新婚之夜就看清她的容貌,就不會發生想娶她做妾的烏龍事件,弄得現在她老是舊事重提。

  「我和軍龍都想娶自己喜歡的女人,軍龍喜歡湘湘在先,這也不能怪他。」

  「湘湘?」好熟的名宇!楊福春努力思索到底對方是誰。

  看出她的疑惑,他說道:「她是翠華樓以前的花魁。」

  楊福春想了一下,明白他指的人是誰於,不禁為她的妹妹哀歎:「天啊!為何我們姐妹倆都嫁了不長眼的相公?」

  聞言,耿星河不禁動怒,「喂!什麼叫不長眼?」

  「湘湘那種女人哪裡值得你們喜歡了?」

  「湘湘美麗端莊、溫柔嫻淑,比妳好太多了!·」至少湘湘不會對自己的相公說那些不雅的話。

  「所以我才說你們都不長眼嘛,只會看表面。」

  咦?她那口氣好像知道些什麼。「怎麼說?」

  「有一次我見到她撞倒一個老人家,她不但不去扶人家還瞪了對方一眼,最於還神氣兮兮的走掉;你說這樣的女人,哪裡值得你們喜歡了?」

  耿星河眉頭一蹙;他所認識的湘湘,應該不是這樣的女子。「妳確定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

  「廢話!湘湘,翠華樓的前任花魁。」

  「妳怎麼確定那人便是湘湘?」

  「遇到這麼不平的事,我怎麼會不查清楚對方是誰!所以我便跟在她身後,見她進了翠華樓,還找人問過,那幾個人都說她是湘湘。」

  聽她說得如此肯定,湘湘似乎是刻意隱藏了她的另一面。

  「不過,只要她和軍龍是真心相愛,其他的應該不重要。」

  「唉!那種女人我一看就知道,肯定也有副蛇蠍心腸,他們的感情不會長久的啦!」楊福春很有信心的下了結論。

  「我看妳是為了自己的妹妹才會這麼說的吧?」

  楊福春搖搖頭,「放心!我才不是護著二妹才會這麼說的;就算二妹不受寵,她還是會去尋找她夫婿的最佳人選。」

  「照妳這麼說,如果我也娶了別的女人,妳是不是也……」

  她飛快的點頭。「沒錯!不用等三年,我就自動休夫另覓良人,絕不會守著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岳父大人!你到底是對她們灌輸了什麼樣的觀念,才養出像她們這樣不在乎世俗禮教的女兒?

  聽到她有另尋良人的打算,耿星河怒喝一聲:「我不准!」

  看他還滿在乎她的,不知是怕她跟別人跑了,還是丟不起這個臉?「你放心!只要你沒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我是不會這麼做的。」

  這是一個妻子該說的話嗎?「妳有沒有搞錯啊?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吧?妳別忘了妳是我的妻子,而且新婚之夜我就告誡過妳,做我的妻子凡事都要從夫,還要遵守三從四德,那時妳還頻頻點頭呢!」依她的性子,那時怎麼會頻頻點頭?應該早就氣呼呼的跟他理論才對!現在想想她那時會很乖巧的點頭,似乎有些不尋常,難道是他當時眼花?

  「哦,你說那個啊!當時我只記得有人在我耳邊唱催眠曲,害我忍不住的打瞌睡。」原來那人是她的相公。

  「妳!」沒想到事實竟會如此令人生氣。

  「好啦!你也別氣了,你生起氣來比癩皮狗還醜。」

  「楊福春!妳別拿我跟狗一塊兒比。」她簡直不把他這相公看在眼裡,要是他真的是一隻狗,肯定咬她一口;不!一口不夠,要咬好幾口他才甘心。

  ***

  無聊!好無聊喔!

  她的日子無聊到可以去數螞蟻度日了,但外面的太陽好大,她不想出去。

  楊福春傭懶地趴在桌上,真懷念她們三姐妹吵架的時光,三人吵吵鬧鬧,有時還會鬥鬥嘴:這樣的她的確很不尋常,好動的她就算無聊,也會去找好玩的事來做,何曾像這樣懷念著以前的時光?

  最近她很懶——  

  懶得走路、懶得坐、懶得躺、懶得說話、懶得笑、懶得呼吸,連吃東西也沒胃口,煩死了!反正不管做什麼都覺得提不起勁。

  唯一能解釋這種情況的是,她大概生病了。

  「嫂嫂,我們去踢皮球,嫂……」耿星郎見楊福春趴在桌上,目光呆滯,他睜著圓圓的大眼,好奇的直盯著楊福春瞧,想猜猜看她在做什麼。

  嫂嫂怪怪的!好像很沒精神似的,跟他生病的時候很像。

  啊!嫂嫂會不會是生病了?生病會很難過的,還要喝苦苦的藥,他最討厭了!

  耿星郎想到他生病時娘都會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看看有沒有熱熱的;於是他便爬到椅子上,學著他娘將軟軟的小手貼在楊福春的額頭上,再摸摸自己的額頭,原來滿是憂愁的表情隨即放鬆。

  不燙!嫂嫂沒生病,可是嫂嫂的樣子真的很怪,跟平常不一樣,難道嫂嫂生了比風寒還嚴重的病?

  這下就慘了!一想到嫂嫂可能生了很重的病,小臉再度佈滿憂愁。

  不行!他得快去找娘。

  於是耿星郎皺起小臉,小小的身子不停地奔走;他要找娘親救救嫂嫂!

  ***

  林彩音一聽楊福春生病了,便馬上跑去請大夫,秦鳳雨則是趕緊來探望她,耿星郎也憂心仲忡的跟在娘親的身旁。

  「娘——」楊福春喚得有氣無力,因為她實在提不起勁來。

  「福春,身子不舒服就應該好好地待在床上休息,來!娘扶妳。」秦鳳雨看得很心疼,連忙將她扶到床上躺著。

  見到娘在摸嫂嫂的額頭,一旁的耿星郎著急的問:「娘,嫂嫂是不是生病了?」

  「娘也不知道,要等大夫診斷於才能確定。」沒有發燒,福春平日看起來也很健康,她實在想不出媳婦會生什麼病。

  好不容易等到大夫來了,大夥兒屏氣凝神地看著大夫的神色。

  眾人緊張的候在一旁,卻沒想到大夫把完脈後竟笑了。  

  「大夫你別只是笑啊!我媳婦到底生了什麼病?」

  耿家人有任何病痛都是找這位老大夫診治,而且在耿星河成親之日他也來喝過喜酒,因此當他診斷出令楊福春病懨懨的原因於,便笑著說道:「哈哈!夫人別急,少夫人不是生病,她是有喜了。」

  有喜!

  「福春有喜了!大夫你說的是真的嗎?」秦鳳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慎重地再問一次。

  「是的!少夫人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大夫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

  「太好了、太好了!」秦鳳雨藏不住心中的喜悅,她要當奶奶了!

  「待會兒請派人來鋪子裡拿些安胎藥。」

  「大夫謝謝你!彩音,妳送大夫出去,我要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爺。」

  大夫背著醫箱準備離開,笑著婉拒道:「夫人,不用了!耿府老夫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我自個兒出去就行了。」

  「那大夫您慢走。」秦鳳雨目送大夫出了房門後,便轉身對林彩音交代:「彩音,妳照顧少夫人,現在少夫人的身子可不比以往,一定要更小心照顧才行。」

  「是!夫人,彩音知道。」

  秦鳳雨喜孜孜的走出房門;她終於盼到她的孫兒了!她要快點將這個喜訊告訴老爺。

  「彩音姐,有喜是什麼意思?」耿星郎拉拉她的衣袖,仰著小臉問著。

  「有喜就是肚子裡有娃娃的意思,以於小少爺就有侄兒或是侄女作伴了。」

  「哇!好棒喔,我有伴了。」耿星郎高興得拍著小手歡呼。

  楊福春不敢置信地想著,有喜的意思不就是她有身孕了嗎?有身孕就等於她肚子裡有了小生命,有了小生命不就等於她以於會生小娃娃?

  她拾起手摸摸還很平坦的肚子。

  原來她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可惡!相公何時把小娃娃放進去的?竟然沒有告知她!

  這是不是代表,未來的幾個月她都要挺著一顆大肚子走來走去?」

  嗚……她不要啦!

  ***

  耿星河剛回來就聽下人說大夥兒都聚在食靜堂裡用晚膳;平日大家各忙各的,很少一塊兒用膳,但今天並不是特別的日子啊!

  一踏進食靜堂,那種愉悅的氣氛令他有些訝然。

  福春受爹娘寵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對此他早就習以為常;可今天大家怎會不斷地為她夾菜?娘還不斷地叮嚀福春要她小心身子,一旁的爹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難道福春又做了什麼讓兩老高興的事?

  「大哥。」在眾人只關心楊福春之際,耿星郎眼尖地發現他大哥回來了。

  此時耿家兩老終於發現他的存在,然而他們這才想起,這件天大的喜事竟還沒有人告知耿星河。

  沒辦法,他們實在太高興了,盼了好久終於可以抱孫了!

  「星兒,你知道嗎?福春有喜了!你就要做爹了。」秦鳳雨很快的說出這個喜訊。

  他要做爹了?

  耿星河難以置信,好一會兒於才顫抖地問道:「這……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秦鳳雨笑看著他的反應,他現在跟他爹當年的反應如出一轍。

  楊福春很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都是他害的,他卻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他現在那種表情就像傻子一樣!

  好一會兒後他呆愣的神情又轉為傻笑,用飯時也心不在焉地撥弄著飯菜。

  用過飯後,耿星河便急急地拉著楊福春回房;然後要她乖乖地躺在床上,他迫不及待的將頭靠在她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你在幹嘛?」

  「我在聽小娃娃說話啊!」耿星河的嘴角泛著幸福的微笑;呵!他要做爹了,他就要做爹了!

  「笨!生出來才聽得到啦!」

  「沒關係!我可以想像,而且我好像真的聽到了。」耿星河一臉驚喜的說道。  

  看他沉醉於當父親的喜悅中,好吧!她就好心點,原諒他把小娃娃放進她肚子裡的事好了。

  ***

  又過了數月,王耀皇如願娶得林彩音為妻;以王耀皇的能力已經可以養活一家子,林彩音原本可以安心地在家做賢妻良母,但她卻堅持要幫忙照顧楊福春,所以林彩音常會來耿府陪陪楊福春。

  今日林彩音一邊陪著楊福春一邊縫製小娃娃的衣服,楊福春則慵懶的吃著桌上的梅子;沒辦法,誰教她不會女紅?

  楊福春吐出一顆梅子籽後,隨即又丟了一顆到嘴裡,俏臉登時一皺。

  呵,酸!

  好酸!好過癮!

  從未覺得梅子如此可口;現在的她鎮日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不但肚子變得跟球一樣,連身子也胖了一大圈,走路還得扶著腰,懷孕真的很辛苦!

  她現在連要起床都覺得有些困難:為什麼人不能像鳥一樣,下個蛋用孵的,而非得等著小娃娃一天天長大,十月懷胎後才可以生下來?這實在非常累人。

  打了一個呵欠,楊福春有點睏了。

  自從她懷了身孕後,鎮日不是吃就是睡,她都快變成一頭母豬了。

  「彩音,我想小睡一下。」

  「好!我扶妳上床。」

  林彩音將針線收好後,便扶著楊福春到床上休息,看她入睡了她才離開房間。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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