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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玉兒 -【撒旦的女伴(維京情史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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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21-5-19 00:06 編輯

水玉兒 - 撒旦的女伴(維京情史之三)

請問:奧丁伯爵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海盜、吸血鬼、惡棍、冷血禿鷹……  
望著網友在螢幕上不斷打上的答案  
她的心猶如驟降的自由落體,險些停?
為了一百萬英鎊  
她欺騙了人人視之為撒旦的奧丁伯爵……  
哼!原來在海邊的英國甜姐兒  
竟是位愛說謊的混血兒  
既然她無懼他的冷血無情  
那他就用上天賦予的「利器」來收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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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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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九七六年 臺北 華山皇宮飯店

  深夜十一點,古色古香的咖啡閣內只剩一桌金發碧眼、身材高大的西方客人。

  時間正值晚班與大夜班交班的時刻,除了一名約十八歲的女服務生守在門口外,大夜班的男服務生和晚班的女服務生全都聚在角落裏聊天。

  談笑風生的客人招了招手,聚在角落聊天的男女服務生佯裝沒有看見,動也不動。

  守在門口的女服務生抿抿唇,她那張姣美純潔的臉龐明顯浮現一抹猶豫,不過她還是克服了心頭的障礙,盡職地走向唯一一桌的客人。

  “買單。”

  高頭大馬的西方男女全都把目光集中在年輕女服務生的臉上,這位年輕女孩不但長得眉勻目美、文靜秀麗、而且還相當勤快乖巧,實在惹人憐愛。

  在這十幾雙碧藍的眼眸中,有一雙藍眸特別火熱明亮。

  “是。”女服務生羞怯地避開那雙火熱的眼眸,轉身走向櫃臺。

  不久,她捧著一疊帳單回來,西方人各自認了自己的帳單,一一簽了房號和名字。

  客人中最英俊的那位男子簽得特別慢。他的朋友們都站起身,他還慢條斯理地寫著自己的名字。

  “拓爾?”他的夥伴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拓爾畫下最後一筆,抬頭露出一抹勾心的笑容。

  不過,這道笑容並不是針對他的夥伴,而是衝著美麗嬌怯的女服務生。

  他的夥伴們見狀,心知肚明地笑著離去。

  “我在老地方等你。”拓爾趁她接過帳單時,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藍眸熠熠發亮。

  女服務生連忙縮回手,她不安地望望站在角落聊天的同事,好怕他們會發現自己和外國客人之間有不尋常的舉動。

  “我等你。”成熟穩重的拓爾有著中年男子特有的體貼,他把她的擔憂看在眼裏,瀟灑地站起來,眸中、唇角凈是濃情蜜意。“不見不散。”他又加了一句,才笑著轉身離去。

  望著高大魁梧的背影,她不由發起愣來,情竇初外的心泛起—圈又一圈的漣漪。

  要去嗎?該去嗎?她忍不住暗暗問著自己,她知道今晚若是相見,情況一定會失控,可是,她和他不僅身分懸殊,兩人之間更是障礙重重……

  “喂,你在看什么啊?”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記。

  “喔!”女孩倏然驚醒,連忙低頭收拾淩亂的桌面。

  “我剛剛好像看見他握住你的手喔!”女同事刺探地問。

  “哦,不是的,只是不小心碰著而已。”女孩邊收拾杯盤邊提著心回答。

  三個月前才從南部一所高中畢業的她,原本是個單純率真的姑娘,由於家境問題,她放棄了繼續升學和另一位女同學阿芳結伴到臺北闖天下。不過,找工作找了一個多月,眼見盤纏就要用盡,適逢此地招募新進員工,兩個小女孩看上飯店提供食宿的福利,便一起來到這家籠罩著神秘面紗的大飯店工作。

  華山皇宮飯店不但是舉辦國際會議和國宴的地方,更是重要外賓下榻之處、光鮮亮麗、舉足輕重的仕紳名媛每天在此進進出出,絢麗奪目的光彩著實令來自鄉下的她們大開眼界、著迷不已。

  然而,她們對新世界的美好印象並沒有維持太久。一個月前,一位來臺訪問的日本政要在飯店住了十幾天,這位上了年紀的日本男士每晚都會來咖啡閣小坐一會,他見她倆單純可愛,便邀請她們一同到外面吃頓飯。她們很高興地答應了,不巧的是,到了約定的那天,她竟然發高燒,阿芳只好一人去赴約。第二天,兩個毫無心機的女孩在工作場所聊起和日本客人外出吃飯的事,被唯恐天下不亂的女同事聽到,於是一頓單純的晚餐被渲染成見不得人的勾當,阿芳被講成想用身體換取錦衣玉食的無恥女人……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所有難聽的字眼全都出了籠,飯店所有員工全都用有色眼光瞧阿芳,身旁的同事明嘲暗諷,人人擺出一副恨不能把阿芳千刀萬剮的惡容。

  她們兩人既憤怒又惶恐,從不知道人性是如此卑劣!兩人哭了又哭,嘴都講破了,就是沒有人肯相信,最後,阿芳受不了流言和輕蔑的眼光,回南部老家投靠父母。

  阿芳可以回家投靠父母,她卻無處可去。

  她不能回家增加家裏的負擔,除了憑靠自己的雙手,沒有任何人可讓她倚靠。

  於是她封閉單純率真的心,沉默地留下來,每人只是辛勤地工作,和人總是保持距離。

  她原以為日子能夠平靜地度過,等存夠錢之後,就可以離開這裏,另尋出路。

  孰知,那個魁梧高大的金發男子卻闖入她的世界,弄亂她波紋不生的心湖……

  “是嗎?”女同事挑挑眉,擺明了不相信。

  “這群人是北歐貿易組織的成員,那個對你有意思的外國人搞不好大有來頭。不過,你千萬別你阿芳一樣偷雞不著蝕把米,弄大肚子躲回家去哭,可沒有人會同情你哦。”

  “阿芳沒有懷孕。”女孩咬咬唇,天,她真恨這群專愛搬弄是非、無中生有的女人。

  “肚子沒給弄大,幹么躲回鄉下去?我是好心才提醒你,你別不識好歹。人啊,如果弄不清自己的身分,一天到晚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下場可是很慘的。你年紀小,又是從鄉下來的,我這個見識廣的阿姐好心提醒你,你千萬記得喔。”語氣少了真誠,怎么聽都令人感到不舒服。

  女孩抿緊唇,捧起沉重的杯盤,沉默地走開。

  “哼……”女同事從鼻中嗤出一記冷哼,寒著臉,踩著高跟鞋走回休息室。

  當女孩收拾好桌面,進到休息室時,同班的同事早已跑光,了。

  她脫下制服,換上素凈的便服,背起背包走出燈光瑩黃的咖啡閣,朝幽暗的後山走去。

  簡陋的員工宿舍位於後山,日間蒼翠怡人的山路,一到夜裏便充滿邪魅陰森的氣氛,平常她獨自走在這條通向宿舍的山路時,神經總是繃得緊緊的,生怕暗處突然會跳出一道噬人的黑影來。不過,今晚她心頭有事,無心注意周遭的動靜,恍惚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山路轉彎處。

  他和她約定的地點就在轉彎後的小亭裏,這幾天,他總是在小亭中等她經過。

  要見他嗎?女孩停下腳步,理智與情感苦苦交戰。

  明天他就要離開臺灣飛回遙遠的家鄉,在這特別的最後一夜,他和她還會像往常一樣,只是手牽著手,邊散步邊談心嗎?這樣的約會足夠撫慰兩顆悸動的心嗎?

  青澀的心交織著凄苦的掙扎與初戀的甜蜜,猶豫許久,她終於邁開步伐向前走去。

  和他在一起的這幾天,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她的日子已經夠苦了,她怎能再剝奪自己最後一次歡笑的機會?

  一股甜甜的滋味佔據純情少女的心,清麗素凈的臉龐浮現一抹羞澀的笑意,她恍恍惚惚地轉彎,就在這時,樹叢中突然竄出一道黑影,她尚未看清急竄而出的黑影是什么,嬌小的身軀已被人攔腰抱起。

  “啊!救命啊!”女孩反射地大叫,秀麗的容顏布滿驚恐。

  發生了!她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你盡管叫,叫破了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蒙面歹徒陰側地笑著。“我觀察你好一陣子了,除了你以外,這種時候根本沒有人會走這條路。”

  “救命啊!救命啊!”女孩邊踢歹徒邊扯開喉嚨呼救,驚惶清亮的聲音響徹寂靜的山。

  “拓爾,拓爾……”

  歹徒連忙捂住她的嘴,“臭妞,你給我閉嘴。”

  被捂住嘴的女孩睜大雙眼,更加用力踢他。

  “哎呀!”被踢中要害的歹徒慘叫一聲,混濁的小眼睛竄起兇惡的火光。

  “好,臭妞,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他招著她朝樹叢後走。

  “待我剝光了你的衣服,看你還能狂到哪裏去……哎……媽喲……”

  兇神惡煞般的歹徒突然發出一記比先前更加凄慘的哀號,緊接著,他的身體像斷了吊線的木偶直直垂落地面,發出一記撞擊聲。

  “拓爾!”受到驚嚇的女孩回頭一看,哭著投入愛人的懷小,“我好害怕……”

  如果沒有拓爾,她的後果肯定十分悲慘……

  “沒事了,別怕。”拓爾摟著不斷顫抖的她,溫柔地安撫。

  然而,當他的藍眸再度看向地面上那團蠢蠢欲動的黑影時,溫柔的眼神倏地轉變為冰冷。

  “饒命啊……”歹徒被拓爾那雙充滿殺機的藍眸嚇得屁滾尿流,無力的雙腿軟綿綿的,連爬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哼!”拓爾高大的身體略略一俯、一手揭去歹徒臉上的面罩。“認識嗎?”他轉身問女孩。

  “你……”女孩雙手捂住蒼白的面頰,不敢置信地瞪著一臉慘相的歹徒。

  “他、他是咖啡閣的廚師……”她望望拓爾,害怕地說。

  “哼!”拓爾冷凝歹徒一眼,俊美如神祗的臉孔漾起殺機。

  他單手抓住歹徒的頸背,手指用力一扼,骨頭碎裂聲在暗夜裏響得恁地清亮。

  歹徒連哀號的機會都沒有,斷裂的頸項被沉重的頭拖向前,靜靜地垂在胸前。

  “拓爾!你殺了他……”女孩捂住嘴,差點尖叫出來。

  “難道要留他繼續找你麻煩嗎?”拓爾俊美的臉孔籠罩一層幽暗的冷光。

  “相信我,這是最佳的處理方式。”他長腿一踢,黑影像足球般飛了出去,墜向荒草漫生的山崖。

  她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今晚發生的事倣佛一場噩夢,早已超過她所能負荷的範圍。

  她再也無法思考,無法判斷是與非、對與錯……

  拓爾喂她喝了幾口白蘭地,溫熱酒液下了肚,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鵝黃色的宮燈佇立在床畔,照亮簡單高雅的房間,她定眼一看,發覺自己不但來到拓爾的房間,而且—還和拓爾坐在床上。

  “拓爾!”悲傷像決堤的洪水,她再也無法自制,忘情地哭倒在他懷中。

  “我為什么活得這么辛苦?上天為什么待我如此苛刻?”一向逆來順受的她,受到這次殘酷的驚嚇,再也忍不住怨起命運來了。

  “我帶你離開這裏。”拓爾脫口說道,雄渾有力的雙臂,緊緊摟住嬌弱顫抖的身軀。

  她的年輕,她的美麗,她的無助,都成了他想保護她的理由。

  “什么?”她抬起市滿淚痕的臉蛋,遲疑地望著他,黑眸蒙上迷離的水氣。她沒聽錯吧?

  “你離開這裏。”拓爾一手捧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重復說了一次。

  “你一定在開玩笑……”女孩雲眉一斂,鼻頭一酸,又想哭了。怎么可能?

  “相信我,我是真心真意的。”拓爾低頭吻吻她柔美的唇瓣,澄澈的藍眸溢滿柔情。

  “可是你已經有家庭了……”

  “我早就想離婚了。”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我一定要帶你走,一想到你每天必須做那么粗重的工作,我就十分不舍,況且,你晚上獨自走那條山路也太危險,難保不會有第二只色狼出現,既然我不能留在這裏保護你,把你帶在身旁是唯一的方法。”他望著她,深深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拓爾……”她無助地回望他。“這是真的嗎?我好怕這只是一場夢……”

  驟然降臨的幸福總是令人感到不真實。

  “相信我,我說到做到。”拓爾將她抱得更緊,這柔弱無助的可人兒是如此美麗,他早就想如此緊緊抱著她了。 “明天訪問團就要離開,前往其他國家訪問。職責在身,我也非去不可,不過,我很快就會打點好一切回來接你。再等我一個月。

  一個月後,我一定回到這裏接你。”深藍的大眼漾著晶亮的柔光,認真的語氣沒有絲毫玩笑的成分。

  “拓爾……”她合上眼,把臉枕在他寬闊的胸前。“我等你回來……”快樂的淚水奔流而下。在這一刻,她完全相信陌生情郎的話。

  “以後我們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地見面了。”拓爾偎在她耳畔吹著氣。

  拓爾的手指輕輕揭去她身上的衣裳,上身赤裸的她害羞地往他懷裏猛鑽……

  “別害怕,我會很溫柔的!”拓爾的手摩挲她柔滑細致的背,邊咬她的耳垂邊說。

  她抬起酡紅的俏臉,烏黑的眸子像兩泓飄著迷霧的幽潭。

  “我絕不會辜負你!”他的眼光掠過她純潔美麗的胴體,狂野的愛欲像烈火猛然竄起,燒得他渾身火熱。“我會好好愛你……”隨即將半裸的她壓倒在床上,伸手去脫她的牛仔長褲。

  她閉上眼,心頭交織著難以言喻的快樂與迷離。她相信他方才許下的諾言,她再也沒有任何顧忌與害怕。

  一陣涼意掠過赤裸的身子,她知道自己身上再無一絲一縷。

  “好美……”

  耳畔傳來拓爾的低鳴,雖然閉著眼,她仍然感覺得到他那兩道熾熱的眸光正徘徊在她全裸的身子,她的臉蛋不禁更紅了。

  “別害羞,你很快就會愛上這種事。”話未說完,拓爾高大強壯的身軀已經覆在她嬌小玲瓏的身軀上。

  鵝黃的宮燈靜靜散發著柔光,高貴氣派的中國式房間內翻雲覆雨,纏綿不斷。

  經歷過最痛苦的第一次後,她漸漸適應了男女間的親密,漸漸習慣他在她體內掀起的波濤,反應也愈來愈大膽。

  數度歡愛,落地窗透進一線淡白的曙光。

  狂猛如獅的拓爾終於累了,不過,筋疲力竭的他還是緊緊抱著嬌柔的她,盡職地當個好情人。

  他的金色卷發垂落在額上,結實強壯的胸肌在燈光中顯得特別健美,胸膛上的汗珠是歡愛數度的結果,她忍不住湊上唇,輕輕吻掉胸肌上的汗珠。

  “好,很好,繼續……”拓爾累得連眼睛都掀不開。

  她的吻輕柔如羽翼,感覺舒服極了,他忍不住想多要一些。

  她順著他的要求,吻遍了他的胸膛,粉嫩的唇瓣來到他的肩胛,繼續甜蜜接觸。

  驀然,她的眼光被烙印在銅色肩胛上的印記吸引住了。

  那是一道有棱有角的銀色印記,約有一根小指般大小,形狀很像閃電。

  “拓爾,你的肩胛下有一枚刺青……”她詫異地嚷。

  在這個年代的臺灣,刺青是角頭、流氓的專利,平常人根本不會在身上刺這些東西。

  “不是刺青,是胎記。”

  拓爾笑了一笑。

  “胎記!?可是,這是閃電的形狀耶。”她更加驚訝。

  一般的胎記不是紅痣、黑痣,就是一小塊深黑的記號,拓爾身上這枚銀色印記美得像烙上去的。

  “嗯……”拓爾掀掀沉重的眼皮,藍眸射出慵懶的光芒:“是閃電沒錯。我們家族中每個人一出生,身上就有這枚閃電胎記,男女都一樣,不過,女孩一旦有過性經驗之後,她身上的胎記就會從銀色變成紅色,至於為什么胎記是閃電形狀,這就和北歐神話及家族傳說有關了,往後我再詳細講給你知道。”

  拓爾說完話後,就沉沉地睡著了。

  她趴在他結實的胸膛,盈滿蜜汁的心房對未來充滿瑰麗的幻想。

  他的國家對她而言,是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然而她不害怕,她知道她的愛人是個足可呼風喚雨的人物,他一定會為她擋風遮雨。

  她摸摸他肩胛下的閃雷胎記,唇畔勾出一抹滿足的笑。將來,她每一個寶寶身上都會有這枚神奇的胎記,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這個神奇的傳說了。

  一個月,只要再熬一個月……

  一九九九年 挪威外海

  火紅的珊瑚在礁石上怒放,張張合合的倣佛在歡唱。

  碧綠的海草伸展纖細的手臂,在柔波中搖曳生姿。

  相貌奇特、色彩炫亮的深海魚群在珊瑚和海草叢間追逐嬉戲,享受無憂的歡樂。

  這是最深的海底,安全、靜謐,人類幾乎不曾潛水至這裏……當然,躺在稍遠處的那艘船是個特例。

  況且,船上那兒具枯骨早巳成了魚兒玩捉迷藏的好所在,根本無法傷害它們。

  海水侵蝕了木板的顏色,紫色海藻和其他海底低等植物粘附在船身上生長,形成一坨坨垂著胡須的恐怖東西,棉絮般的胡胡垂到船艙的窗口,遮住窗內的情形。

  覆滿苔、藻、菌的船只靜靜躺在這方深海之底,雖然它再也無法乘風破浪,船首船尾的龍頭裝飾物卻說明了它不凡的血統……這是一艘正統的維京龍船。

  驀然,一股異常的波動震驚平靜的海底樂園。魚兒抬頭一望,嚇得四分五散,紛紛躲人珊瑚叢中避難。

  三道黑影“淩空”而下,打破了一成不變的安寧,帶來危險的訊息。

  三個潛水夫倣佛在尋找什么,他們遊向三個不同的方向搜尋目標。

  右邊的潛水夫忽然停了下來,他定眼一看、藍眸瑩瑩亮起來……

  他邊按腰帶上的通訊器邊回頭,朝另外兩名同伴猛招手。

  同伴聞訊趕至,三人朝最陰暗的海域遊去……

  另一方面,留在海面上的探測船,從螢幕上看到潛水夫們所看到的景像。

  當覆滿雜物的船身出現在畫面時,所有工作人員都睜大眼睛、屏息靜待。

  當昂然高舉的龍頭出現在眼前,監測室爆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就是它!老天有眼,終於讓我們找到了!”

  “上帝,二十三年了,這就是二十三年前失事的奧丁神號,上帝保佑,找了二十三年,終於讓我們找到了。”

  “瞧那兩只龍頭,還是那般昂然高貴!”

  “快!快通知奧丁航業!”

  “我們這次發了,這個冬天可以到南太平洋的小島曬一整季的陽光!”

  在陣陣驚嘆與歡呼聲中,葬身海底二十三年之久的奧丁神號終於被人發現,等待著重見天日。伴隨著它消逝的種種謎團與疑點,又重新被人憶起——

  英國 薇特島

  每當秋風吹冷了英吉利海峽的海水,位於英國最南方的薇特島便披上一層金黃耀眼的色調,島上所有樹木似乎都在一夜之間黃了葉。當秋風再大一些時,片片黃葉就像陣陣金色的急雨,終日飄個不停。

  望著鋪滿落葉的庭院,芙亞•戴維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是個最美麗的季節,卻也是最令她擔憂的季節。她提起放在桌上的藤制餐籃,打開通向後院的門,踏著一地落葉,朝位於後院的小屋走去。

  卷曲的長發在秋陽照射下散發出栗紅的光澤,與眾不同的臉龐上嵌著一雙水汪汪的藍眸,凡是見過芙亞的人,無不驚嘆她的美麗。

  芙亞的外形確確實實是上帝的傑作!

  她的美完全結合了東西兩方的優點,再挑剔的人都很難在她身上找到缺點。

  一名長發披肩、神色憔悴的東方女人開了門,她只略略看了芙亞幾眼,便走回壁爐旁,坐回繪著玫瑰圖案的沙發,怔怔瞪著跳躍的火光,一句話都不說。

  “媽咪。”芙亞隨手關上木門,不讓秋風侵入室內。 “今天的午餐很特別哦,是爹地托學生從漢普夏的中國城買來的,到現在還熱騰騰的,媽咪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芙亞想讓沉悶的氣氛活潑些,不禁提高聲音,像小女孩般嚷道。

  “炒面和炸豆腐。”關秋水頭也不抬地答。

  不是她吝於給女兒一個溫暖的笑容,而是力不從心。

  “媽媽好棒,一猜就中。”芙亞強忍著失望,開心地笑說。

  她走到母親身旁,掀開綠格子方布,拿出籃內的食物,擺到沙發旁的圓桌。

  每到秋天,溫柔美麗的母親就完全變了個樣,不但終日眉頭深鎖、沉默不語,還借口天氣太冷,從主屋搬到後院這間僻靜的小木屋,獨自鎖在小木屋中足不出戶,整天披頭散發待在屋內什么事都不做,只是看著壁爐內的火光發呆,來自東方的母親怕冷,芙亞可以理解;然而其他種種奇異的行為就不是常理可以解釋的了。

  “媽咪,吃午餐了。”芙亞從後方抱住母親的腰,心疼地呼喚。

  她還記得母親第一次搬到小木屋獨住是她十二歲那年。如今她已經二十二歲了,母親的秋天症候群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愈來愈嚴重……這個秋天,母親甚至不讓父親來看她,父親提了食物來,母親不應聲也不開門,性情益發古怪。

  媽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芙亞不禁在心底問道。

  “芙亞……”關秋水忽然握住芙亞環在她腰際上的手,細弱的聲音自顫抖的唇瓣逸出。

  “媽瞇,什么事?”芙亞見母親喚她,喜出望外地答,水藍藍的眸子瑩瑩發亮。

  自從進入秋季後,母親就不曾再喚過她的名字。

  “芙亞,你今年幾歲了?”關秋水偏過頭看著女兒,縱使面容憔悴,標致的臉蛋和勻稱合度的身材依然看得出她年輕時是個美人。

  “二十二……”芙亞的臉當場垮下來,母親竟然連她幾歲都記不得了,再過幾天,恐怕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了……

  “二十二?二十二?”關秋水輕輕念了兩次,濃淡有致的雙眉忽地攏起,豆大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滑過蒼白的面頰。

  “媽咪!你怎么哭了?”芙亞連忙取出面紙為母親拭淚,上帝,媽咪究竟怎么了?

  “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了……”關秋水傷心地喊。

  “媽咪,乖,不哭,不哭。”芙亞見母親哭成淚人兒,心疼地摟住她安慰。

  具有西方血統的芙亞長得相當高挑,身材嬌小的母親在她懷中頓時變得像個小女孩。

  “二十二年了,不……”關秋水把臉埋在女兒肩上,哭得益發傷心。“不只二十二年,不只……”她抽抽噎噎地喊。

  “媽咪,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芙亞心急如焚地問。

  “你知道,我和爹地都很關心你、很愛你,快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勞勃?”聽女兒提起丈夫,關秋水驀然震了一下,盛滿淚水的瞳眸逐漸轉為犀利,一抹怨懟閃爍在漆黑的眸底。

  莢亞適時抓住母親眼底那抹幽怨,不禁打了個冷顫。“媽咪……”

  關秋水用力推開了她。

  “快走!”她恢復先前的淡漠,冷冷下了逐客令。

  “媽咪……”

  “走。”關秋水又轉過臉去看堅爐中跳躍的火花,金黃的火光染紅她小巧精致的鵝蛋臉,也染紅她身上那套繡著牡丹花的白色睡袍。

  她專注地望著火光,無視女兒的存在,隔除了外界所有一切,沉溺於自己的虛幻世界。

  芙亞又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母親不肯理她,才傷心地離去。

  芙亞失魂落魄地回到古老的維多利亞式主室時,父親勞勃•戴維斯已經坐在餐桌旁喝咖啡,他的手裏還握著一份紙張。

  勞勃今年五十出頭,是個相貌平凡、身材短小結實的海上救難專家,他的“戴維斯海事學校”相當有名,許多世界頂尖的海事專家都出自他的門下。

  “唉!”勞勃看完傳真,掩卷嘆了一記。

  剛進門的芙亞頓感不妙。“爹地,怎么了?”

  她慌張跑到桌旁,緊張地問。父親是個堅強的人,除了對母親的秋天症候群束手無策外,她鮮少看見父親露出無奈的表情。

  “喔,你什么時候進來的?我怎么沒聽見?”勞勃驚訝地抬頭,因為長年受日曬而變紅的臉孔閃過一絲懊惱,如果他知道芙亞回來了,方才那記嘆息無論如何都會吞下去。

  “爹地,發生了什么事?這封傳真上寫些什么?”芙亞伸手就要拿傳真。

  “沒什么。”勞勃若無其事地壓牢傳真。“不過是一些咨詢文件而已。”他勉強擠出一抹苦笑,企圖掩藏臉上的憂色。

  “爹地,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你還想騙我?”芙亞雙手一起使力,兇巴巴地掰開父親壓在傳真上的大手,一把搶過桌上那幾張傳真紙。

  一向堅強精悍的勞勃像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地癱在椅子上。

  芙亞迅速地瀏覽傳真,腦海響起聲聲轟隆,她放下傳真,不敢置信地跌坐在椅子上。“爹地,這是真的嗎?”她茫茫然地問:“我們的房子快被銀行沒收了?怎么會這樣呢?”

  “孩子,對不起……”勞勃用手捂住疲累的臉孔,低沉的聲音完全失去平日的剛毅果決。 “都怪我當初太心急,貸了太多錢買回河谷一帶的土地,我原以為那一帶的土地會為我們帶來一筆額外的收入,想不到洪水一淹,百萬英鎊全泡湯了……”他懊悔地說不下去。

  勞勃•戴維斯是個享譽國際的海事專家,他不但接受私人委托的海事搜尋及研究工作,也義務參與過不少海難救援行動,幫助過成千上萬名受難者。然而,這位素有“海人”之稱的英國紳士,在理財投資方面卻一竅不通,購買河谷土地是他畢生唯一一次投資,想不到竟然賠得如此凄慘。

  投資失敗的後果,就是失去充當貸款抵押的維多利亞古屋。

  “喔,爹地,你千萬別自責。”芙亞從沒見過父親如此沮喪,不禁心疼萬分,連忙摟住父親的頸子, “我知道你投資那塊地是為了讓我和媽咪不愁吃穿。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她當然知道自己此刻說的話根本於事無補,如果還有辦法可想,爸爸也不會坐在這兒嘆氣。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媽咪的事已經夠令人頭痛,偏偏在這節骨眼又發生這種事,真糟!

  “如果我平常多結交一些有權有勢的朋友,現在也不會坐困愁城,連累你一起擔心……”勞勃抬臉看芙亞,滿臉歉疚與哀傷,金錢所引發出來的現實問題,把一個只知奉獻犧牲的鐵漢逼到死角,徹底擊垮了。

  “喔,不,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爹地。”芙亞捂住父親的嘴,不讓再講出任何有損尊嚴的話。

  “爹地,相信我,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她把責任攬到自己肩上。

  “你會有什么辦法?”勞勃黯然地搖頭,芙亞雖曾跟他一起到海外從事救援行動,畢竟還只是個人孩子,她的生活圈僅止於海事學校和家裏,人脈比他還少,想籌錢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芙亞低頭研究手上的傳真。她是個好強的孩子,從不輕易屈服認輸。

  從小到大,她憑借堅強的天性解決過不少問題,雖說往昔那些芝麻小事無法和這件大事相提並論,但是,她相信每個問題一定有個解決之道,她—定要把方法找出來。

  “銀行的寬貸期只剩一個月,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一個月內籌到一百萬英鎊,否則,我們這座祖傳的古屋就保不住了!”

  芙亞凝眉,喃喃念道。果然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勞勃搔搔褐色平頭,愁得答不出話來。

  “爹地,你還記得去年夏天來學校上潛水課的石油界小開叫什么名字嗎?”

  “石油?嗯……好像是梅萊吧……”勞勃想了一下,轉頭望向女兒,“難道你想向他借錢了?”

  “他也曾經向我表示過愛意,也許願意伸出援手也說不定。”

  既然沒有幫得上忙的親友,芙亞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樣,本能地想起男性仰慕者來。

  “不行。”勞勃一口否決。“芙亞,梅萊是個惡名昭彰的花花公子,一旦你和他有金錢方面的糾葛,絕對逃不過他的魔掌。我寧願失去祖傳老屋,也不能見你淪為他的玩物。”

  “可是……”

  “不行,絕對不能找梅萊!”勞勃頑固到毫無轉圜的餘地。

  “唉!”芙亞搖搖頭,又想起了幾個家財萬貫、身世顯赫的仰慕者來,結果全被護女心切的父親給否決了。

  “爸地,難道你不明白嗎?那些人是唯一可以借我們一百萬英鎊的人。”芙亞急得幾乎要發火。 “請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絕對有辦法應付他們。”

  “孩子,你太單純了。”勞勃摸摸芙亞的頭,眼裏充滿憐愛。“人心的復雜與險惡遠遠超過你的想像,爸爸還是那句話——我寧願失去祖傳古屋,也不願見你淪為別人的玩物。”

  他傷感地站起來。芙亞實在長得太美、太耀眼了,覬覦她美色的男人不知有多少,身為父親,他有責任照顧好她,“其實,失去了這座屋子,我們還有學校宿舍可以住啊,只要我們全家人還能在一起,住哪兒又有什么關係呢?”

  話雖如此說,勞勃琥珀色的雙眸卻閃著淡淡的淚光,他忙轉身往門口走去。

  芙亞沒有喚住父親,她看見了他眼中的淚她知道父親只是故作堅強而已。

  這座維多利亞古屋已有兩百年歷史,戴維斯家族世世代代居住於此,在薇特島上極有名望。父親又是個榮譽感極重的人,家族產業如果斷送在他的手上,他一定會自責不已,終生難以原諒自己。

  父親眼中的淚水炙痛了芙亞的心,想保住古屋的念頭愈加強烈。

  “一定會有辦法的。”芙亞霍然站起,水藍藍的大眼閃爍著又冷又亮的清輝。

  秋風刮得更猛,院中樹木的葉子幾乎全掉光了。

  芙亞一整個下午都坐在書房的電腦前,搜尋曾經來薇特島上受過訓練課程的政商名人。

  列印出來的資料疊滿了小小的書桌,她過濾好幾次,終於珧出兩大頁的“希望名單”。

  這時,傳真機響了起來。芙亞轉身,撕下剛傳進來的資料,定眼一看,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爹地!爹地!”芙亞抓著傳真,喜出望外地衝出書房,直奔坐在走廊上發呆的父親, “好消息!好消息!一百萬英鎊有著落了。”她邊奔邊嚷,高興地幾乎要飛起來。

  勞勃狐疑地看著喘息不止的女兒,他雖常上教堂,卻不相信奇跡。

  “爹地,你看,有大生意進來了!”芙亞雙手奉上救命符,充滿異國情調的臉孔嫣紅動人,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勞勃平靜地接過傳真,再怎么大的Case,也不可能有人付一百萬英鎊的酬勞,芙亞這丫頭真是想錢想瘋了。

  傳真函上印著一艘長了翅膀的龍舟,斜飛的字體標出——奧丁航業。勞勃一看即知傳真發自何處,心裏也有了譜。

  奧丁神號重見天日的消息雖不是個國際新聞,同業間的消息卻傳得特別快,他對這件事也略有耳聞。果然如他所料,這是一封要求協助的信,上面如此寫道——

  戴維斯先生:

  相信你已聽聞奧丁神號被發現之事。此船乃先父精研古維京能船的結構,自行制造的倣古木船,於二十三年前的秋季下水,由先父親自駕駛舉行初航,此趟初航之航程,原本預定從卑爾根港出發,橫越歐亞兩洲,深入古維京人足跡未及的遠東地區,創造另一段歷史。豈料,初航當夜即遭沉船命運,搜尋二十三年,終於在大西洋尋獲。

  關於船難的原因,眾說紛紜;本人亦多揣測。

  先父乃世界頂尖的水手,駕船經驗豐富,再兇險的風浪都擊不垮他,何況失事當晚風平浪靜、海象平穩。

  此事疑點重重,本人無論如何都要查出龍船失事之原因,以慰先父亡靈。

  能船殘骸此時仍留置在數萬尺深的海底,以利鑒定工作進行。盼先生全力協助,酬勞條件任由先生指定;唯北歐天氣已冷,盼先生獲傳真後立即動身來此,在冬季來臨前完成鑒定工作。

  奧丁伯爵

  出乎芙亞的意料,勞勃看完傳真後,竟然面無表情,他把傳真紙對折,放到茶幾上,繼續望著滿地落葉發怔。

  “爹地!”芙亞詫異極了,忍不住嚷起來。

  “你沒看到奧丁伯爵所為的嗎?他說價碼隨我們開耶。”她重新打開傳真紙,音量不自覺地提高。

  “他是個伯爵,既然他敢講出這句話,表示他相當富有,再大的代價都付得起,這是天賜良機啊,爹地。”

  勞勃倣佛非常疲倦,他把頭往後靠在墻上,一雙褐眸幽幽凝著激動的女兒,“芙亞,就算奧丁伯爵願意把整個那維亞半島當成報酬,我們也做不成這筆生意。”

  “為什么?”芙亞蹲到父親身旁,望著一臉疲憊的父親,她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勞勃抿抿唇,嘆了一記,才幽幽說道:“孩子,爹地病了……”

  “爹地……”芙亞尖叫,她握住父親的手,震驚得合不攏口。

  “我無法潛到那么深的海底,只要下水超過千英尺,我全身骨頭就痛得幾乎要裂開,視線也模糊不清。”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半年前。”

  “半年前?”芙亞想了一下,沒錯,這半年來,父親似乎沒做過深海潛泳,原來……

  “爹地,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們?”

  她抱著父親,倚在他懷中哭了起來。

  這就是父親一貫的作風,他總是把美好的享受留給家人,獨自承受壓力與痛苦。

  “傻孩子,你哭什么?”勞勃揉揉芙亞的長發,心裏充滿無可取代的幸福滋味。“爹地的情況不礙事,醫生說只要不下水,身體便會慢慢復元,你千萬別跟你媽講。”

  “真的沒關係嗎?”芙亞抬起淚痕斑斑的臉,關心地問。

  “爹地會騙人嗎?”勞勃笑問。

  “嗯。”芙亞揉揉淚眼,擠出一絲笑意。“爹地是個最重視榮譽的紳士,寧願閉口不談,也不會說謊。”

  “乖孩子。”勞勃慈愛地說。有女如此,他的生命夫復何求?

  芙亞又把頭枕在父親懷中。她邊在心中咒罵上帝,邊想著奧丁伯爵願意付任何代價的話。

  “爹地,奧丁伯爵是個怎么樣的人?”芙亞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

  “一個惹不起的人。”

  “惹不起的人?”

  “從他那張傳真所使用的語氣,你就可以看出他有多狂傲了。”

  “也許因為他是個伯爵,所以才習慣用那種口氣對人說話吧。”莢亞想了想,“而且,我注意到他對你還有一份敬畏,試圖盡他所能使用最謙恭的方式向你求助。”

  後面這段話令勞勃感到飄飄然,可是,前面那句話他可不能茍同。

  “伯爵?”勞勃嗤之以鼻,露出平日少見的輕蔑神情。

  芙亞被這突來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抬起頭來。“怎么?他不是伯爵嗎?他在傳真上的署名明明就寫著伯爵的頭啣啊。”

  她好奇極了。

  “挪威早在一八二一年就立法廢除境內所有貴族的封號。

  所以,現在的挪威,除了皇室成員以外,全國人民一律平等,根本沒有所謂的伯爵、子爵等等存在,奧丁家族和皇室的確有一點關聯,但他也不應該無恥到自封為伯爵。”勞勃輕啐。

  對一個講究禮法的英國人而言,奧丁的做法簡直就是騙子的行徑。

  “上帝,原來他是個冒牌伯爵!”芙亞驚呼。

  “是啊,厚顏無恥。”

  “那……他允諾付多少錢都行,也是騙人的嘍?”芙亞馬上想到“錢”。

  “這倒不會。”勞勃公正地評論。“奧丁航業的據點遍布整個那維亞半島,不論空運或海運,都在他掌控之中,金錢倒不是問題。”

  “還好,他總算有可取之處。”只要付錢爽快,其他的缺點她才不在乎。

  “芙亞,你問這么多有關奧丁伯爵的事,做什么?”勞勃眸光犀利地盯著芙亞瞧。

  “沒有啦,好奇而已。敢隨對方開價的人,世界上畢竟沒幾個。”芙亞心虛地道,父親那雙眼睛倣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令她好不自在。

  幸好,夕陽餘光照到她臉上,適時遮住她微微泛全紅的雙頰,

  “芙亞,你千萬別胡來,奧丁伯爵不是你惹得起的角色。”

  勞勃鄭重地叮嚀。

  看芙亞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還是先警告一下。

  “我才不會笨到向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借一百萬英鎊。”芙亞站了起來。“爹地,我去弄晚餐了,待會兒見。”

  惹不起嗎?哼,人家都說混血兒的智商比常人還高,難道她這顆年輕聰明的腦袋會輸給一個冒牌伯爵嗎?芙亞優雅地轉身,腳步異常地輕盈。

  親愛的伯爵大人:

  請求協助的傳真已經收到,本人相當樂意前往貴國進行鑒定工作。

  以下為工作報價——

  鑒定酬勞:一百萬英鎊

  旅費預估:一萬英鎊。

  食宿費用:由伯爵大人負擔。

  請將一零一萬英鎊匯入英國銀行薇特島分行的勞勃•戴維斯帳戶,本人將於收到匯款後六小時內啟程前往貴國……

  打到這裏,莢亞的手指暫停了一下,她偏頭沉思半晌,一抹詭異的微笑浮現唇角,然後,雪白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了署名——M。DAVIS。

  “我倒要看看是混血美女聰明,還是冒牌伯爵精明。”芙亞得意洋洋地發出傳真。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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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9 00:0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請問,奧丁伯爵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海盜。

  大色魔。

  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敗德之人。

  墮落的天使。

  北歐社會的資本主義敗類。

  反平等的封建主義擁護者。

  騙子。

  惡棍。

  吸血鬼。

  冷血禿鷹……

  讀著熒幕上不斷冒出來的答案,芙亞的雙臂不禁竄起一粒又一粒的雞皮疙瘩。

  奧丁伯爵的匯款迅速得令人佩服,芙亞發出傳真後半小時、一零一萬英鎊就進到指定帳戶內。

  芙亞瞞著父親,偷偷償清了銀行貸款,然後領出一萬鎊的現金,收拾簡單的行囊和裝備,買了一張超級昂貴的機票,履行六小時內出發的承諾。

  設備周全的豪華頭等艙內,備有電腦供乘客使用,芙亞對這位冒充伯爵奧丁先生好奇極了,於是上網和北歐網友聊天,想不到竟跑出一大串不堪人眼的評語。

  看來,父親是對的,這位冒牌伯爵的確不好惹。

  芙亞偏臉望向窗外,那塊深藍的海洋就是大西洋,再過不久,飛機就要飛抵卑爾根,她和冒牌伯爵的戰鬥即將開始。

  芙亞閉上眼睛,試圖放鬆緊繃的情緒那些惡毒的評語的確幹擾了這位勇敢女孩的心情,然而,她不害怕,也不後悔。

  為了一百萬英鎊,值得冒這種險。

  芙亞渾渾噩噩睡著了,夢中,她看見一張蓄滿金色落腮胡的臉孔,一雙狹長的籃眸瞇成一線,血紅的火光在眸中閃個不停。

  芙亞知道,這不是人的眼睛,這是野狼撲向獵物前的打量,一雙嗜血的眸子。

  當勞勃在書房中發現芙亞的留言時,震驚得幾乎昏厥過去。

  一陣自責之後,勞勃衝出屋子,跳上舊舊的吉普車,朝銀行狂駛而去。

  不行!他寧願失去房子,也不能失去女兒。

  他得要回一百萬英鎊,換回女兒的性命。

  深秋的陽光慵懶地照在峽灣旅館的咖啡廊上,草草喝過一杯咖啡後,芙亞沿著旅館後方的小徑,漫無目的地走著。

  今晚,奧丁伯爵將設宴歡迎“她”,騙局即將揭穿。芙亞不停在心裏模擬今晚的戰局,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最壞的結果莫過於奧丁伯爵一狀把她告進法院裏,讓她吃上幾年牢飯,然而,她心中還是有一絲說不出的忐忑與擔憂。

  穿過鋪滿紅葉的林子,陡峭的石階朝風景秀絕的水灣延伸,置身於舉世聞名的峽灣風景區,心情紛亂的芙亞非但對山光水色毫無所覺,連自己將要走向何處都不在乎。

  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一方幽靜的海灣。

  蔚藍的海水波紋不生,靜靜徜徉在山腳下,一株株開滿白色花朵的綠樹沿著水流生長盛放,景色如詩、如畫。

  無人的峽灣有一種永恆的靜美,芙亞不禁駐足凝眺眼前這幅天下絕景。

  深邃寧靜的海面忽地漫開水紋,一艘小舟繞過山彎,朝芙亞所立的方向劃來。

  他就是這樣闖進了芙亞的世界!

  他那頭澄亮如黃金的卷發在陽光中散發出燦亮的光芒,一雙蔚藍深邃的眸子嵌在線條冷峻、卻又優美異常的臉龐,波光粼粼的海面變成他身後一片模糊的背景,滿樹白花及壯麗的山峰也都成了陪襯的風景。

  他愈劃愈近,一雙藍眸直直盯著呆立不動的芙亞,直到他係好船、跳上了岸,芙亞才猛然恢復知覺,一張俏臉霎時紅透。

  金發男子身上只著一條黑色短褲,他拖著漁網走向芙亞,赤裸的上身非常結實寬闊,一看即知是個經常運動的人。

  “你從哪裏來的?”他放下裝滿肥碩魚只的網子,邊撥垂到眼前的劉海,邊打量發色微紅、高挑亮麗的女孩。好個漂亮的混血兒,他忍不住在心中讚嘆。

  同時,他心裏浮上一種奇異的感覺。

  他一開口,芙亞的臉又紅了。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跌宕的音調倣佛潮起潮落,格外好聽。

  “英國。”不是她沒見過帥哥,而足他給她一種相當特別的感覺,一種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

  “英國?”金發男子皺皺眉,藍眸閃過一抹疑問。 “奇怪,我相當確定自己不曾見過你,但是,我覺得你的面孔很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他仔細打量芙亞的眉眼,愈見愈迷惘。

  但是,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尤其她又長得如此特別,如此出色,倘若見過,一定不會忘記。

  “好巧,我也有這種感覺。”芙亞脫口而出,方才的羞怯一掃而空,立刻恢復了開朗的本性。

  對,就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眼前這個男子年紀約在三十歲左右,不但有著北國男人特有的高大身材,冷峻剛毅的形貌還摻雜著優雅俊美的氣質,他的人就像秋日的陽光一樣,燦爛明亮中透著一絲絲的冰冷。

  “喔?”男子藍眸一亮,笑了起來。“也許我們前世見過面吧!”他朝她伸出手,說道:“我是拓爾,你呢?”他爽朗地介紹自己的名字。

  “拓爾,北歐神話中的雷神,農民和一般百姓的保護者,每當天空出現閃電時,就是拓爾來臨的時刻。”芙亞邊說邊伸出右手,蔚藍雙眸漾著璀璨的流光。“我是芙亞。”她笑盈盈地道。

  “芙亞!”拓爾露出詫異的眸光。“北歐神話中的愛神及美神?”

  “嗯。”芙亞興奮地點頭,“又是一個巧合,我們倆竟然都是以北歐神的名字命名。”

  “你是英國人,怎麼會取個北歐名字?”拓爾不解地問。

  “我媽媽很喜歡北歐神話。”

  “難道你的母親是北歐人?”

  “不,她是中國人。”

  “中國人?”拓爾挑挑眉,心頭的疑惑更深。

  “事實上,她來自臺灣。”談起母親,芙亞美麗的臉孔不由得黯了黯。

  她匆匆離開薇特島,母親現在不知如何?

  拓爾犀利的眼睛自然沒放過芙亞瞬間微妙的轉變。

  “你母親如此醉心北歐神話,她和北歐一定相當有淵源吧!她自己是否山取了個北歐名字?”拓爾坐到綠樹下,他拍拍身畔的草地,邀請她坐到他身邊。

  “據我所知,她和北歐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甚至不曾到過北歐任何一個國家?”芙亞皺皺小巧的鼻頭,媽媽對北歐神話的狂熱,的確教她無法理解,“也許她前世是北歐人吧。”她補上一句,半是歡喜,半帶羞怯地坐到他的身畔。 “至於她有沒有北歐名字……嗯,沒有,事實上,她連英文名字都沒有。我曾問她,為何不取個英文名字,比較容易記。她回了個很奇怪的答案,我不懂,追問幾次,她都不肯解釋。”

  拓爾將背靠在樹幹上,瞇著藍濛濛的眸子斜睨著她,看來相當灑脫不。“那個奇怪的答案是什麼?”他咧嘴輕笑。好純真的女孩!

  陽光從長滿白花的枝椏灑落到他身上,結實的胸肌在細碎的陽光中更顯健美誘人。

  芙亞仰起臉蛋,癡地凝著他,一向規律的心跳此刻完全亂掉了。

  “媽瞇說她在等待一個永遠無法知道的名字。”

  “你媽媽是個詩人。”拓爾說著,高大的身軀忽然傾向她。

  芙亞還沒弄懂他的意圖,她那雙粉嫩的唇瓣已被他吻住。

  芙亞詫異地瞪大雙眸。然而,她還來不及抗議,他那雙略微冰涼的唇瓣已然移開。

  一切都發生得太迅速,芙亞錯愕地瞪著他,“你吻我?”

  “這不算真正的吻。”拓爾又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藍眸、嘴角全是笑。“我的確想好好吻你,但是,我有重要的事不能再逗留……”

  他的話尚未說完,芙亞已經恢復了知覺。“你吻我之前,不是應該先徵求我的同意嗎?”

  雖然很多男人追求過她,可她從沒碰過如此蠻橫霸道的人。

  他們認識不到半小時,他就吻了她……

  “在英國,教養良好的紳士不會強吻—個認識不久的女孩。”芙亞被他覷得好心虛,倣佛她才是做錯事的人。

  “嗯……”拓爾瞇瞇眼,笑得很諷刺。“你看我像個紳士嗎?”他伸手拉拉身旁的漁網,強調自己的身分。

  “顯然不是。”芙亞這才發現令她臉紅心跳的男人竟然是個捕魚郎。

  “這就對了!”拓爾爽朗地笑了幾聲:“這是世界上最平等自由的國度——挪威,不是死氣沉沉、充滿教條與包袱的英國。你太緊張了,試著放鬆你的心情,解放你受到束縛的靈魂吧。”他握住她的雙肩,兩人面對著面,兩雙同樣蔚藍的眸子互相凝視著。“我知道你有一個熱情狂野的靈魂,掙脫鏈住你靈魂的枷鎖,用你自己的方式來生活吧,芙亞……”

  他那好聽的聲音倣佛帶著神奇的魔力,芙亞頓覺天旋地轉,滿樹白花輕輕晃漾著,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從重重山林間傳了過來,傳說中的小精靈倣佛還活在這片雄壯與靈秀兼具的挪威森林裏,隨時都會出現……

  “明天你再到這兒來,我可以陪你一整天。”拓爾附在她耳畔細語。

  芙亞眨眨眼睛,從幻想世界跌了回來。“什麼?”她沒聽清楚他的話,恍恍惚惚問著。

  “我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明天我們再碰面,我可以陪你一整天。”拓爾摟住她柔軟的身子,心裏相當捨不得。他實在很想留下,但是,他不能。

  “哦。”芙亞茫然地點頭。“如果我還能活到明天的話。”她不禁脫口而出。

  誰知今晚殘暴的奧丁伯爵會如何對付她?

  “什麼意思?”拓爾擰眉問。

  芙亞發覺自己問得太離譜了,連忙擠出一絲苦笑,“沒有啦,我亂講的。”她不知不覺撒起嬌來,漂亮的臉蛋自然而然枕到他寬闊的肩膀上。

  她的臉緊緊貼著他的脖子,他的氣息像潮水般包圍著她,她迷亂地合上眼,恣意吸吮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

  “你眼底不時閃過憂鬱,我早就看出你有煩惱。”拓爾把她抱得更緊,心疼地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幫你解決。”

  “喔,拓爾,你真好。”芙亞感動萬分,雙臂摟住他的脖子,閉著眼親他的臉頰。“可是,你幫不了,我自己會解決。”

  她絕對不能告訴拓爾,自己騙了奧丁伯爵一百萬英鎊。

  拓爾只是個捕魚郎,一百英鎊對他而言已是個不小的數目,何況一百萬英鎊。

  告訴他非但於事無補,還白白增加他的困優,一百萬英鎊可是會把人逼瘋的。

  “我在你心裏似乎不太行喲。”拓爾有種被看扁的感覺。

  每個男人都希望被女人當成英雄來崇拜,拓爾也不例外。

  “不是的,你誤會了。”芙亞聽他聲音有異,連忙抬起臉來解釋。

  “喔?”拓爾皺著眉,略微惱怒地望著她。“既然不是看不起我,為何不肯告訴我?”

  “我……”芙亞咬咬唇,欲言又止。

  “說實話。”他捏捏她的下巴,簡短的口吻有著不容反抗的威嚴。

  “我得罪了某個極有權勢的人。”

  “你為何會得罪那個人?”

  “不,也許不能說得罪,事實上是我和他對事情的認知有差異。”她盡量避重就輕。

  “喔?”她的委婉解釋令拓爾聽得好吃力。

  “芙亞,這裏是挪威,有話直說,不必像英國人那樣,曲折迂回講了一大堆令人聽不懂的話。”

  又批評她的國家了!芙亞翻翻白眼,“事實是這樣的,我相信我有能力做到那個人的要求,可是,那個人不相信我做得到。”

  “喔?就這樣?”拓爾挑挑劍眉,有點不敢相信。

  芙亞點點頭。

  “他不相信,你就做給他看啊。”拓爾聳聳肩,不相信有人會為了這麼簡單的事煩惱。

  “我想啊,但是,我怕他不給我機會。”

  “那麼,你必須悅服他給你機會嘗試。”

  “你認為一個狂妄自大又冷血的家夥,會願意給我證明實力的機會嗎?”芙亞見拓爾極有見解,忍不住詢問他的意見。

  “狂妄自大又冷血?嗯……”拓爾摸摸線條冷峻的下巴思忖道:“這種人最愛看別人慘敗的模樣,所以他一定會給你機會表現,等著看你出糗。”他冷靜地分析完後,抬抬炯亮的眸子,肯定地說道:

  “只要你堅持,同時用話激怒他,你絕對有表現實力的機會。”

  “噢,拓爾,你的見解和我一樣,我再也不擔心了。”芙亞欣喜若狂地摟緊他的脖子。

  兩人臉頰偎著臉頰,香了老半天。

  “那個人究竟是誰?”拓爾好奇地問。

  “冷血禿鷹。”芙亞啐道。

  “冷血禿鷹?沒聽過這號人物。”拓爾搖搖頭,“你確定不要我幫忙。”

  芙亞強忍想笑的衝動,邊搖頭邊道:“放心,我應付得來。”

  拓爾竟把她隨口罵出的形容詞當成奧丁伯爵的外號,正好,省去了被追問的煩惱。

  “對,只要有信心,一定會成功。”拓爾相當欣賞芙亞此刻表現出來的自信。

  他抬眼看看剛光。

  芙亞知道他在看天色、測時間。

  “你要走了?”她戀戀不舍地問。

  “嗯。”拓爾敏捷地跳起來。“今天有不少事要忙。”

  “你得到市場上賣魚嗎?”芙亞跟著站起,關心地問。

  拓爾的神情明顯地僵了一下,蔚藍雙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是的,我不但捕魚,還得賣魚。”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藍眸熠熠發亮,倣佛天上的星。

  “也許,等我忙完後,可以到市場上幫你賣魚。”她握緊他粗糙冰冷的大手,內心倣佛盛滿蜂蜜般,又甜又香。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預言她將會愛上一個捕魚郎,她不但會斥為無稽之談,還會怒焰衝天。可是,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她相信自己“愛”上眼前這個挪威漁夫了……

  “好,我捕魚,你賣魚。”他捧住她染滿羞紅的俏臉,在她嬌嫩的唇瓣輕啄一下。“芙亞,那條小船是我親手做的,我經常駕著它遨遊海上。明天,我要駕船帶你出海,我要在海上吻你玫瑰般的雙唇……真正的吻。”他柔情萬千地說。

  他從未讓任何女人搭那條木船,可他願意為她破例。

  “嗯。”芙亞害羞地舔舔唇,雙頰紅得像怒放時的玫瑰。

  拓爾抬起漁網,一步一回首、眷戀之情不言而喻。

  不久,高大頎長的身影消失在紅綠交錯的林間。

  芙亞坐回方才坐過的地方,她伸出食指,抹抹唇瓣,倣佛還感覺得到他的氣息。

  她戀愛了!

  愛上一個俊美如神低的挪威漁夫,他的名字叫拓爾!

  芙亞興奮地想叫。蔚藍的海水閃閃發亮,白色的花朵在秋風中輕漾,芙亞仰臉凝視交錯復雜的枝椏,也許,北歐神話中的小精靈們還活著,還在森林和水流施展魔力,不然,她怎麼會愛上他?

  鋪滿夕陽金光的紅磚道忽然出現兩匹皎白的駿馬,緊跟在白馬後面的是一輛華美的馬車,噠噠的馬蹄在向晚的街道敲出節奏單調的旋律,迎著滿城落暉,朝更高的地方緩馳而去。

  坐在馬車後座的芙亞邊想著赴宴後的情形,邊欣賞街景。

  自從和拓爾談過後,她的信心大增,她正準備以勝利者的姿態面對惡名昭彰的奧丁伯爵,甚至想在賓客面前挫挫他的傲氣,讓傲慢自大的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建築在山丘上城市總能激發人們無窮無盡的遐想;坐落在半島上的城市則充滿了亮麗慵懶的風情。

  倘若有一座城市,同時擁有上述兩種特質,它必定美得宛如人間仙境。

  挪威的西部首府卑爾根即是一座如此美麗的城市。

  這座令人驚傃的古城建於七座山丘上,被許許多多大小不一、風光妙絕的峽灣包圍著。

  它的盛名遠遠超過挪威首都奧斯陸,自古以來即是詩人與音樂家聚集之地。世界知名的挪威音樂家葛利格就是卑爾根人,他的故居位於峽灣上方一處景色秀絕的高地,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訪客造訪。

  秋天的卑爾根雖然缺乏夏日裏處處笙歌的繁華景象,倒也多了一份幽靜之美。

  觀光客走了,古城漸漸恢復它的本貌,卑爾根人在秋光中踏出原有的生活步調,並做好度過漫長冬天的準備。

  馬車駛離人煙聚集的城區,穿過寬闊的森林道路,飄著花香的新鮮空氣中,松果沿途落個不停。

  當芙亞看見矗立在森林環繞的灰石城堡時,方才的信心在剎那間崩解了。

  方正高聳的灰石城堡似乎是中古世紀的防禦碉堡,粗礪的外表在夕陽中散發出嚴厲、絕不容情的果決,這股懾人的氣勢令芙亞瞬間聯想起有關奧丁伯爵的流言,不由顫了一下。

  車大在寬闊如皇宮花園的廣場前停了車,身穿黑色西裝、發色灰白的管家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悄悄來到馬車旁。

  當老管家看清坐在馬車上的是位年輕貌美的小姐後,謙和有禮的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驚訝地張嘴,狐疑的眸光飄向剛跳下車的車夫。

  車夫聳聳肩,擺出一副同樣迷惑的神情。

  “我是戴維斯小姐,勞勃•戴維斯的女兒。”芙亞收起慌亂的心情,定眼看向滿臉疑問的老管家,鎮定地說。詳細一看,她才發覺眼前這位發色灰白的老人長得相當英挺高大,看起來很像美國影星保羅紐曼。

  “喔!”老管家恍然大悟。

  “我代表我父親赴宴,詳細情形,我會親自向奧丁伯爵解釋。”芙亞迅速理好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能夠心虛,否則待會兒肯定會輸得慘不忍睹。

  “是。”老管家彬彬有禮地伸出手來,沒有多問。“我叫愛德華,是奧丁神堡的總管,請小姐跟我來!”他簡短地介紹目己。

  芙亞頷首微笑,她把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優雅地下了馬車。

  老管家踩著沉穩的步伐,引領芙亞走向氣勢磅薄的灰石城堡。

  城堡內的裝潢和粗礪的外觀完全不同,極其精緻奢華,宛如皇宮一般。

  老管家直接帶芙亞到客廳,那裏已坐著六名金發碧眼的中年男女。

  這幾位賓客的衣著雖然稱不上光鮮亮麗,倒也看得出經過了一番精心的打扮。

  “戴維斯小姐,請稍坐片刻,我立刻去請主人。”老管家安排芙亞入座後,匆匆說了一句,就走出去。

  “戴維斯小姐?你是戴維斯先生的女兒嗎?”有位女士好奇地問。

  人家紛紛把注意力擺在芙亞身上,問題一一出了籠。

  芙亞還來不及回答,門口已響起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還有高跟鞋落地的聲響。

  敵人出現了!聽見腳步聲,芙亞身上所有細胞全都蘇醒過來,宛如勇猛的戰士一聽到戰鼓響起,血液就沸騰起來,卯足精力、蓄勢待發。

  她那雙水藍藍的眸子閃動著清冷銀亮的光芒,所有猶疑與擔憂皆被源源湧出、狂熾強烈的鬥志給淹沒了。

  她抬眼一望,一雙緊緊相偎的身影已經來到門口——

  上帝!芙亞震驚得幾乎尖叫出聲。

  難道是她看錯了嗎?她眨眨眼,再詳細一看……

  不,的確是他,那張俊俏冰冷的臉孔天底下絕對不會有第二張!

  原本意興風發、滿臉笑意的拓爾也愣了一下,銳利眸光直直射向詫異萬分的芙亞,唇畔的笑漸漸僵冷。

  兩人的眼光在空中交會,芙亞努努唇瓣,正想站起,拓爾的眼神驀地飄移,臉上笑意盡收,俊美的五官凝上一層冰冷,讓芙亞的心陡地沉落穀底。

  他竟然如此待她!

  此刻的他身穿一件白色絲質上衣,復古型寬圓長袖顯露出貴族氣息,敞開的領口低至胸前,一枚金色鏈墜在胸膛上閃爍,發出刺眼的光芒。

  他那修長的下半身穿著剪裁臺宜的黑色長褲。

  一雙高及膝下的皮靴罩在長褲外,看來既高貴又帥氣,不須多問,芙亞已猜著他的身分——她曾經傾吐心事的捕魚郎竟然就是惡名昭彰的奧丁伯爵。

  更令她震驚的足,他的身旁竟然有個她!

  那個金發女郎有一頭又柔又直的長發,清涼短薄的銀色貼身洋裝襯出傲人的好身材,芭比娃娃般的臉孔嵌著一雙空洞的大眼,活脫脫像是剛從雜志中走出來的性感尤物。

  金發女郎的手緊緊圈住拓爾的臂膀,她的身子幾乎是掛在他身上,兩人的關係不須解釋,一眼即知。

  芙亞的眸子黯了下來,她閉緊顫抖的唇瓣,一顆心痛得幾乎要碎掉。

  拓爾以犀利的眼神梭巡芙亞的臉孔,“戴維斯小姐,你父親呢?”他從容不迫地坐到餐桌旁,冷淡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歡迎之意。

  金發女人坐到拓爾右手邊的座位,隔著桌面打量充滿異國風味的芙亞。

  他的冷淡撕裂了芙亞的心,芙亞抿緊唇,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曾經蘊滿柔情的心,此刻悄悄淌下了血。想不到她的初戀只維持了數小時,就宣告夭折!

  曾經帶她飛上天堂的人,正毫不留情地推她跌落地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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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9 00:03: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戴維斯小姐?”拓爾冷冷地追問。

  在場的賓客都察覺到氣氛不對,全都睜大眼、屏息以待。

  關亞忍住心痛,深深吸了一口氣,“奧丁伯爵,家父不能來,由我代他進行鑒定工作。”她冷冷地回瞪他。

  自怨自艾從來不是她的個性,她是那種傷心過後就能迅速理好情緒的女孩。

  “你?”

  拓爾雙眼瞇了瞇,以更淩厲、更尖銳的眼光掃射芙亞。

  “戴維斯小姐,你和你父親究竟聯手沒下了什麼騙局?”他的口氣由冷淡轉為刺耳。

  芙亞心碎成千千萬萬片。他明明記得她,卻又把她當成毫無瓜葛的陌生人般盤查,今晨的溫柔蕩然無存,此刻,他對她只有冷漠與鄙視。

  “這件事與我父親無關,純粹是你我之間的交易。”芙亞咬咬唇,努力克制想衝出這間屋子的衝動。

  “你該不會是指,你利用你父親的名義,從我這裏騙走了一百萬英鎊吧?”拓爾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藍眸裏的精光卻亮得令人膽戰。

  在場的幾位賓客都是挪威知名的海事專家,他們原本受邀來和勞勃討論沉船的情形,不料,勞勃的女兒竟然鬧出這種事,大家不禁為芙亞捏了一把冷汗、敢向奧丁伯爵行騙,真是向天借膽。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謊,奧丁伯爵,你最好收回你方才所使用的字眼。”芙亞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已經無法分辨自己的怒氣是為什麼而發。

  她氣他的薄幸,也氣自己那麼容易就愛上他,更氣他的身旁有個她……

  “你到現在還想撒謊?”拓爾劍眉一揚,眸中的煙硝味十足。

  “我才不像你,硬要封自己為伯爵,貽笑世人的大騙子!”

  芙亞霍然站起,毫不客氣地指著拓爾的鼻子大罵。

  “你這個混血騙子!”拓爾也從座位中站起來,英俊的臉孔布滿烏煙。

  “愛德華,把書房中的傳真信函和匯款證明拿來,讓戴維斯小姐看看她犯罪的證據。”他冷冷地吩咐。

  “是。”像木頭般站在門舍的老管家動了一動,隨即消失在門口。

  緊繃的氣氛令人感到窒息,男女賓客僵在座位上,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金發女郎愈看愈覺納悶、不安。拓爾和戴維斯小姐表面上看來似乎正在爭論,可是,依她女人的直覺,倒覺得他們是在嘔氣、鬥嘴。

  她正想起身安撫一下情郎,老管家已無聲無息地走了過來。

  拓爾接過卷宗夾,用力一擲,卷宗砰地一聲落到芙亞面前。

  “你自己看吧。”他撇撇唇角,不屑地哼道。

  芙亞伸手拾起卷宗,打了開來。

  拓爾則冷笑等待。

  豈知,芙亞打開卷宗後,看也不看,雙手用力一拍,又把卷宗擲向拓爾面前。

  眾人全被芙亞的行徑給嚇壞了。

  “戴維斯小姐,你太沒禮貌了。”金發女郎寒著臉罵道。順勢站了起來,偎向拓爾。

  芙亞昂起下巴、噘著嘴,不理會金發女郎的抗議。

  “咪咪,你坐下。”拓爾的眼睛從沒離開過芙亞那張寫滿倔強的臉孔。

  金發女郎咪咪遲疑了一下,才坐回座位,靜觀變化。

  “誠實高貴的英國淑女,我想,你這種行為代表你默認了自己的罪行。”拓爾瞇著眼,諷刺說道。

  “至高無上的奧丁伯爵,請你再仔細看一遍,我自始更終都不曾說過我父親要來。”芙亞也學他瞇瞇眼,以牙還牙地冷哼。

  “我為你父母感到難過,竟然有你這種死不認錯的女兒。”

  拓爾邊搖頭邊拿起卷宗,不經意地瞄了信函一眼,藍色大眼倏然起了變化……

  “你的同情心還是為自己保留吧,親愛的伯爵大人。”芙亞沒有錯過拓爾眼中細微的變化,幸災樂禍地笑道。

  他發現了!

  哈哈,可惜為時已晚,混血女郎的腦袋終究比橫行海上的野蠻人來得靈光。

  拓爾合上卷宗,整張臉都黑了。沒錯,她自始至終都沒騙他。

  “你哪裏學來的招數?”他把卷宗往桌上一擲,氣得七竅生煙。

  芙亞聳聳肩膀,一臉得意地望著慘敗的敵人。

  瞇咪連忙拿起卷宗來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他賓客見情勢急轉直下,咪咪又一臉茫然的模樣,急忙搶過咪咪手中的卷宗來看,可是,卷宗在餐桌上傳了一大圈,大家還是不明白,這封信件藏有什麼玄機嗎?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拓爾雖然氣得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他的語氣中倒也有幾分欽佩。

  “M。DAVIS……你可以告訴我,你這古怪的把戲是打哪兒學來的吧?”

  這種陰險的伎倆可不是挪威人想得出來的。

  “從電影片名得來的靈感。”芙亞想起自己拿了他一百萬英鎊,大發慈悲,道出了靈感來源。

  “電影!?”拓爾一聽,眼珠子幾乎掉了出來。

  “對,從電影M。BUTTERFLY(蝴蝶君)得來的靈感。”

  “蝴蝶君”的故事與片名皆脫胎於普契尼的歌劇“蝴蝶夫人”,諷刺意味極為明顯。內容敘述西方男人受到普契尼歌劇的影響,對東方女性普遍抱有病態的幻想,某位深深喜愛蝴蝶夫人的西方外交官到了中國大陸後,愛上一名京戲女伶,兩人不但相戀、還同居數年,故事從東方發展到西方,這名西方男子甚至還為“她”竊取國家機密文件,最後,才發現他心目中的蝴蝶夫人竟然是個男人……

  片名M。BUTTERFLY,點出雌雄難分、曖昧不明的身分,芙亞暫且偷來用一用。

  拓爾真敗給她了。 “你的確有點小聰明,但是,我要的人是你父親勞勃,不是你。”

  “伯爵大人,你願意付一百萬英鎊的酬勞給我父親,是因為你認為他可為你找出別人找不出的答案、對不對?”

  芙亞胸有成竹地問。

  “當然。”拓爾答復十分爽快。

  “所以,如果我也能找出答案,應該也值得這個價碼羅?”

  芙亞眨眨靈活的大眼,絕美的臉孔綻放一朵異常嫵媚的微笑。

  “哼……”拓爾俊美的臉孔浮現冰雪般的笑容。“你根本做不到。”他忽然舉起右手,朝座上那幾位中年男女一指,毫不客氣地說:“你看看他們,他們的年紀和你父親差不多,大半輩子都在海洋中度過,在專業領域上倍受肯定。可是,連他們都無法確定沉船的原因,憑你一個黃毛丫頭,查得出什麼來?”

  座上賓客一聽,尷尬地互看幾眼,他們實在不知道拓爾的話,究竟是褒還是貶?

  “伯爵大人,你會這麼想,可能是因為你不知道我的經歷,找就自我介紹一下吧。”芙亞故意裝出一副必恭必敬的模樣,然而,任誰都看得小她在挖苦拓爾,讓拓爾看得火冒三丈,恨不能一把掐死她。

  “我畢業於薇特大學海洋係,專攻輕型船隻的海上安全學,這次失事的木船正足我擅長的範圍。如果你認為我年紀輕就沒經驗,你可就大錯特錯。我從五歲起就開始擔任我父親的助理。這幾年還隨他飛到世界各國從事救難或研究的工作,其中幾次,還是因為我發現了大家忽略的線索,才讓真相水落石出。”

  受過西方教育的人原本就比較懂得推薦自己,再加上情況緊急,芙亞勢在必得,便毫不客氣地道出自己所有的輝煌事跡。

  拓爾的藍眸瞇成一線,微微上彎的唇角不時動了動,他以一種非喜亦非怒的神情打量著芙亞,冷靜的外表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芙亞睜大澄凈的藍眸,正在想是否要舉出更多實證,強力推銷自己。

  他對她難道真的一點情愫都沒有,只是習慣性的調情嗎?不知怎地,芙亞忽然想起他吻她的情形,充滿鬥志的心驀地消沉。

  那是她的初吻,而他是二十幾年來唯一令她感到心動的男人,可是……

  “今天早晨,我在峽灣遇到一個熱情睿智的男人,他告訴戲,當別人不相信我有某種能力時,最好的說服方式就是做給對方看。”芙亞扇扇密睫,繼續道:“人生聚散如浮雲,我深深明白,那位熱情睿智的男士已從我生命中徹底消失,我們再也不可能相逢,但是,我會永遠記住他給予我的鼓勵和信心。”

  或許受到她多愁善感的母親影響,在芙亞堅強勇敢的個性中,也摻雜了一絲感傷。

  “原來你們一家全是詩人。”拓爾諷刺地冷笑。

  “其實不再見面也許是上帝最好的安排,這樣,我心中的他會永遠保存著完美的形象。”望著一臉諷刺的拓爾,芙亞的心好痛,她決定關閉自己的心扉永不再接納他。

  “夠了!”拓爾不耐地低吼,“好,你想證明就證明吧!我先警告你,我花一百萬英鎊可不是要請個實習生。既然你敢拿這個價錢,就得達到我的要求,別妄想我會給你任何特別待遇。”光看她花貌雪膚、身材曼妙,他就一點信心都沒有。

  “冬天快到了,海水會冷得令你無法忍受,尚未找出沉船原因前,我絕對不會把船拖上岸,你自己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我會找出答案來。”芙亞贏了,心底卻沒有一丁點預期中的喜悅。

  她會找出真相,然後,毅然決然飛回英國去……

  “如果你想知道關於沉船的情形,在場的貴賓可以幫助你,你們邊用餐邊聊,我先失陪。”拓爾擺著一張撲克牌,昂首闊步走了出去。

  咪咪瞄了芙亞一眼,追了出去。

  芙亞失神地坐回椅子中,心頭空白蒼茫……

  樹葉全落光,光禿禿的枝椏在秋風中顯得有些淒涼。

  深秋的院落傳出苦苦哀求的聲音:

  “關,求求你開門,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勞勃邊敲木屋的門邊哀求,心力交瘁的他在一夜之間足足老了十來歲,看起來像個無人理睬的老頭子。

  鎖在木屋內的妻子半句話都不答,任他求了一整天,連出個聲音都不願。

  “關,你別這樣。”勞勃跌坐在門前臺階上,憔悴的面孔埋在掌心中,“我知道你沒病,我知道你只是在躲避,關,別這樣,請你敞開心門接納我……”

  天色逐漸幽暗,夜色像潮水般聚攏。勞勃的心沉重如夜色。

  銀行不肯退回一百萬英鎊,他奔波數次,硬著頭皮向親友問借卻處處碰壁,不但丟了老臉,也寒透了心。其實,他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只是為了芙亞,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低聲下氣求人。

  曾經叱吒海上,舉世推崇的“海人”,如今只能蹲在門前空焦急,一籌莫展。

  令他憂心的不只女兒的安危,還有每到秋天就把自己鎖在木屋中的妻子……

  冬天倣佛在一夜之間降臨,氣溫一降就降到攝氏零度,陰鬱的天空黯淡無光,倣佛隨時都會飄下雪花。

  海上風浪過大,氣象播報員一再呼籲大眾不要從事任何海上活動,芙亞亟欲表現給拓爾看,原想冒險潛入海底開始工作,但拓爾不肯派船帶她出海,她只能天天待在灰石城堡中的船隻陳列室,把那些已被撿上岸來的東西看了又看,企圖尋出蛛絲馬跡。

  船隻陳列室位於灰石城堡的後翼,長方型的空間內陳列著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古木船,這些裝飾著龍頭的古船都是奧丁家族輝煌歷史的見證。

  從“奧丁神號”打撈上來的東西都編了號碼,儲存在靠墻的櫃子裏,芙亞又把所有東西全搬出來放到大型工作桌上,重新審視。

  根據先前參與鑒定的挪威專家表示,奧丁神號沉船事件的困難度就在於它的出事原因太簡單了,致使船隻下沉的主因是船身右側破了個大洞,海水由此湧入,導致整艘木船沉沒,船上五人全部罹難。

  專家一致認為是船隻誤觸礁,才會造成右側破損、迅速進水。拓爾卻認為這種說法侮辱了船上那五名世界頂尖的水手,堅決否定這個推論。

  芙亞已研究過挪威專家們所提供的各種資料與測試報告,但在尚未親自下海勘察之前,她不想妄下定論。不過,從這些華貴的用品中,她倒可以確定拓爾的父親相當注重生活上的享受,縱然在海上,二十三年前他所使用的器皿,比起今日有錢人家絲毫不遜色。

  遺物中除了名貴的用品,還有娛樂設施:一把琴弦已銹的吉他、一支古維京人吹奏的角管,還有一臺和電腦差不多大的錄放音機。

  在這琳瑯滿目的遺物中,有件精美的首飾盒勾起芙亞的興趣。當她的手再度捧起那只雕著閃電和神只的木盒時,久違的陽光突然撥開厚重的雲層,笑盈盈地灑落人間。

  芙亞的心驀然一震,她抬眼看看明朗剔透的陽光,微笑自嘴角蔓延到眼裏。

  “這是個好預兆。”她望著手中的木盒,驚喜地大叫:“答案一定在這個盒子裏!”

  這是一隻華美的橡木盒,盒身帶有樹瘤紋路,一渦一渦,倣佛漩渦。盒子長寬約為十寸,略呈長方形。盒身兩側各有一道銅鏈,兩條鏈子橫繞盒蓋,扣在兩側的閃電形狀鉸鉤上。

  盒面的雕工錯綜復雜,一株樹蔭如傘的大樹高高擎起,大樹上方各刻了兩位身形壯碩的古戰士,芙亞當然知道,手拿鐵槌、頭頂閃電的男子就是北歐神話中的雷神拓爾;左右肩膀上各停著一隻烏鴉的神祗,則是北歐的眾神之王——奧丁。

  奧丁家族以古神只命名,這只首飾盒應該代表了某種程度的意義。

  她打開盒蓋,只見裏面平鋪一條藍鑽項鏈和一對耳環。由於盒子上了防水漆,經過專家洗滌後,盒身和鑽石首飾都恢復了炫目的光華。

  芙亞目不轉睛地審視手中這只橡木盒,心頭哽著怪異的感覺:她總覺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凝眉苦思,千頭萬緒的腦海有個模糊的光點飛來飛去……

  “小姐!”

  突米的聲響嚇走了呼之欲出的答案,芙亞惱怒地抬頭,卻見老管家慈祥的笑臉。“小姐,我給你送下午茶來了。”

  “謝謝你,愛德華。”任芙亞有再多的氣,都發不出來,人家可是好心給她送午茶來耶。

  他連托盤一起放到桌上,免得影響芙亞工作。

  “哇,是英式松餅耶。”芙亞定眼一看,忘情地叫了出來,連忙切了一塊送進嘴巴。

  “主人怕你不習慣挪威的飲食,特地命令廚子做的,連奶茶都按照英國人的方式烹煮。”愛德華答道。

  芙亞一聽差點噎死,她邊拍胸口、邊灌奶茶,折騰了一會兒才開得了口:“愛德華,你心地真好,我知道是你安排的,不是那個冷血……”她搖搖頭,沒繼續說下去。

  “不,不是我……”愛德華滿臉尷尬,急忙否認。

  “有你這種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管家是他的福氣。”

  “不,小姐,你誤會了,的確是主人……”

  “唉,你不必再替地說話,我什麼都明白。”芙亞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她見老管家還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連忙招呼道:“你坐下來嘛,反正那個人又不在,不必太拘謹,坐,坐!”

  愛德華也想和她聊天,便大大方方坐下來。

  芙亞眼角突然瞄到橡木盒,迷惑的感覺又浮上心頭。“愛德華,你在奧丁家工作多久了?”

  “久了,至少超過半個世紀。”他笑笑。

  “半個世紀?”芙亞瞠目。

  “嗯。”愛德華略顯驕傲地道:“正確說來該是五十二年,我十八歲那年就來到奧丁神堡。”

  “這麼說,奧丁家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你比誰都明白了?”芙亞興奮地問。

  她有個感覺,她一定可以從愛德華身上挖掘出她亟欲解開的謎團。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服侍過四位奧丁伯爵呢。”

  “挪威已經沒有貴族了。”

  芙亞知道自己不該和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抬扛,可她就是忍不住要提醒他。

  “小姐,奧丁家族永遠都是天生的貴族,他們配得上這個頭啣。”愛德華嚴肅地駁斥。“法律可以禁止任何爵位制度,卻無法禁止奧丁家族高貴的血脈流傳。”

  “話是沒錯,不過,拓爾在正式檔上署名為伯爵總是不妥。”

  “這個習慣在奧丁家族已經流傳數百年之久,一時之間也改不了,因此才會一代一代的沿用下來。”

  “什麼?改了一百七十幾年還改不掉?奧丁家的人果然高貴。”芙亞忍不住挖苦。

  “反正,歷任奧丁伯爵都相當有主見,他們不太在意別人的抨擊和批評。”

  “是啊,從拓爾的作風就看得出來。”芙亞冷笑。

  光從拓爾丟下所有賓客,一走了之的作風來看,就知道他是那種狂妄又自大,絲毫不考慮別人感受的人。

  愛德華以一種饒富興味的眼光端詳芙亞,微微上彎的嘴角抿著一抹淡淡的笑。

  “算了,你當代沒講過這些話吧。”芙亞體貼地道,她可不想讓愛德華感到為難。“對了,拓爾的母親是不是改嫁了?”她的眼光轉回首飾盒上面,反射性地問。

  她詳細研讀過龍船出事的資料,奧丁家族中每位長子都取名為拓爾,拓爾的父親也是家族長子,所以也叫拓爾。

  老拓爾駕船出事身亡,死時四十歲,當年的拓爾也只有七歲,因此他對父親特別懷念,發誓要找出龍船失事原因。

  芙亞住進奧丁神堡已有四天,從不曾見過拓爾的母親,才會直覺地認為她已改嫁。畢竟,都已經二十三年了。

  愛德華猶算英挺的臉孔先是僵凝一陣,繼而露出爽朗的笑容,只差沒哈哈大笑起來:“歐拉夫人永遠不會改嫁。”他簡單地說,澄藍雙眸炯炯發亮。

  “為什麼不會呢?”芙亞心頭一震。

  今她震驚的不是愛德華的反應,而是他爽朗大笑時,豐潤的下巴收縮成又尖又削的模樣。這爽俊的笑容,這削尖的下巴倣佛在哪裏看過,感覺好熟悉。

  “小姐,如果你是挪威人,你就不會這麼問了。”老管家用手帕拭拭眼角笑出來的淚。

  “哦?”

  “歐拉夫人不但是一位著名的大學教授,也是知名的兩性關係作家,更是所有挪威婦女心口中的最佳婚姻顧問,她會有今日的成就,一半源於她自身的努力,一半源自她有一樁受人羨慕、稱讚的成功婚姻。”

  “但是,這些都不代表她不能改嫁啊,畢竟,死者已矣,老拓爾已經死了這麼久。”芙亞不明白。

  “小姐,你年紀太輕,不會明白。”愛德華搖搖手,嘆息似地說:“歐拉夫人在全國婦女心中的形象已經接近聖人的地位,她和老爺圓滿的婚姻也成為大家追求理想嬌姻關係的激勵,雖然老爺已經逝世二十三年,挪威民眾對這段神聖美滿的婚姻記憶猶新。

  由於老爺生前是位國會議員,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奧斯陸,和首都關係十分密切,因此奧斯陸每年都會為老爺舉行追思會,歐拉夫人每年都會在追思會上發表演講,表達她對亡夫的懷念及永生不渝的愛意,她的演講總會感動千千萬萬人,追思會一過,致意的信函像雪片般飛來,郵局還得加派專車才送得完。”

  愛德華興致勃勃地講完後,唇角露出一抹頗值玩味的笑。

  “喔,這麼偉大!?聽起來好像挪威全國人民的婚姻幸福,完全係在拓爾父母的身上,萬一哪天歐拉夫人忽然談起戀愛,來段黃昏之戀,挪威全國不就陷入浩劫了?”芙亞知道自己聽完這段感人的婚姻後,就算不感動得涕淚交加,至少也應該肅然起敬,可,不知怎地,酸溜溜的話卻流利地滑出口來,想攔都攔不住。

  奇怪,父親的寬厚,母親的溫柔,怎麼都沒遺傳給她呢?她這麼叛逆銳利的個性,到底是打哪兒遺傳到的?

  “芙亞小姐,你真是快人快語,總能一眼看穿旁人的迷思,和你談話真有意思。”愛德華不怒反笑,布滿淺紋的臉孔流露出一股慈愛。

  “我從小就認為,把自己的幸福寄託在別人身上,是笨蛋才會做的事。所以我不崇拜偶像,只想憑自己的雙手創造奇跡。”芙亞眼波流轉,發現眼前的愛德華真是英俊,年輕時必定是個瀟灑少年郎。

  “你現在正在創造奇跡。”愛德華的藍眸熠熠發亮:“自從你出現在奧丁神堡的那一刻,我就感覺得出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我相信你一定能解開老爺失事的謎團。”

  “愛德華,你是否知道什麼?”芙亞直覺地問。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愛德華連忙否認。

  芙亞仔細打量神色鎮定自若的老管家,看不出他有任何隱瞞的跡象。

  “不過,你應該可以告訴我,這只首飾盒是不是歐拉夫人的?”

  “我無法確定,不過,這種橡木盒是奧丁家用來存放貴重物品的盒子。”

  “你是否見過歐拉夫人戴這組首飾?”她打開木盒,藍鑽珠寶輝映著天光,光華奪目,璀璨萬分。

  “似乎……”愛德華皺眉,露出為難的神色。“說真的,年代實在太久,我並不常注意夫人的打扮,所以……”

  “不過,如果你曾經見過她戴這組首飾,應該不會忘記吧?這可址價值連城的珠寶呢。”芙亞故意咋咋舌。這組首飾如果不是歐拉夫人的,其中就大有問題了。

  據她所知,常年出航時,船上只有老奧丁伯爵和四名船員,這套價值不菲的首飾除了富可敵國的老拓爾之外,還有誰負擔得起?

  “應該不會。”愛德華點頭。“這些東西打撈上岸時,歐拉夫人正好在奧斯陸參加拓爾老爺的追思會,然後她又應邀參加一項國際婦女問題研討會,所以她人還留在首都,這兩天應該快回來了,到時,你可親自向夫人求證。”

  “除了她,大概沒有人知道答案……”芙亞突然打住,澄凈的眸子霎時風起雲湧。

  就是這個問題!遮蔽心頭的疑雲終於撥開了。

  她知道這只首飾盒令她感到詭譎的原因了。

  “怎麼了?你想到了什麼?”愛德華笑眸裏藏著精光。

  “沒什麼。”芙亞淘氣地笑笑,一口吞掉一小塊松餅後道:“我突然想到,也許你願意先畫一張地牢的逃亡路線給我,當那個人假借我無法達成交易的罪名把我關進地牢時,我才有逃走的機會。”她故意轉移話題。

  在謎團尚未解開之前,每條線索都是破案的關鍵,不可輕易洩露。

  愛德華明顯地愣了一下。

  隔了一秒鐘,才哈哈大笑。

  “小姐,奧丁神堡早就沒有地牢了,少爺成年後已命人把地牢填平,如果你聽到什麼傳聞,都是有心人士的撥弄,千萬不要輕信謠言。”愛德華說道。

  正端起茶杯,準備以優閒心情喝茶的芙亞被老管家的話嚇了一跳,手晃了一晃,竟然給她說中了。

  “小心。”愛德華連忙抓起餐巾紙拭掉芙亞手上的茶汁,然後,他邊收拾弄臟的桌面,邊意味深長地瞥了芙亞一眼,冷靜地道:“我明白你對少爺的作風相當不滿,不過他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壞,事實上他是個很好的青年,只是脾氣較急躁而已,請你試著瞭解他……”

  老管家的話尚未說完,窗外就響起一串響亮的笑聲,他們倆不約而同地偏頭望向窗外,只見美麗的白樺林中,跑出兩道赤裸的身影——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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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9 00:03: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來抓我呀,來抓我呀!”咪咪跑在前面,一頭又直又柔的金發在風中飄飛,閃閃發亮,倣佛一條流動的金河。

  “你真以為我抓不到你嗎?”跑在後方的拓爾笑聲如雷。

  兩人的聲音飽含喘息,似乎追逐了很久。

  芙亞見他們兩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下,一絲不掛地追逐嬉鬧,一張俏臉不禁紅成一片。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咪咪的身材的確一級棒,比花花公子的玩伴還惹火。

  “唔……”愛德華尷尬地望望窗外,他正想替少爺美言幾句,少爺就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樣出現。

  “咪咪是一位法國模特兒,所以言行舉止都比較開放……”

  “我看,開放的可不只咪咪一人。”芙亞愈看愈生氣,心頭燒起一把無明火。

  可,她的眼光就是無法從那兩道迎風追逐的身影收回。

  愛德華坐立難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北歐地廣人稀,人和自然的關係十分密切,北歐人認為身體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赤身裸體享受陽光並非什麼驚世駭俗之舉,然而,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出身良好的英國小姐,氣氛就完全不同。

  拓爾和咪咪愈跑愈近,笑聲愈來愈大。

  芙亞的嘴唇不知不覺愈嘟愈高,藍色眸子亮得似乎要噴出火花來。

  無恥!

  她明白心中這把怒火發得毫無理由,可她拒絕承認令自己發火的真正原因。

  須臾間,拓爾和咪咪已經奔到窗外的草坪。咪咪抬眼瞄了芙亞一眼,碧眸閃過一簇銀光。

  芙亞噘個嘴,正想收回視線,咪咪忽然發出一記驚叫,整個人朝草地倒了下去。

  “小心!”芙亞反射地叫,緊張地站了起來。

  在後方追逐的拓爾冷冷瞄芙亞一眼,倣佛在怪她多管閒事,然後,他換上一副花花公子慣有的笑臉身體一傾,朝咪咪撲了上去,高大的身體整個覆在咪瞇雪白修長的身上。

  “哈,讓我抓到了吧。”拓爾邊嚷邊伸手握住咪咪貼在草地上的乳房。

  “你好壞喔,快放開我!”咪咪咯咯笑著,手腳動了動,假裝掙紮。

  “你剛剛不是說,被我抓到就隨我處置嗎?”

  拓爾旁若無人地搓揉咪瞇的乳房,響亮的笑聲在寧靜的莊園中顯得份外驚心動魄。

  “有嗎?你好壞,我才沒說呢。”咪咪邊撩金光閃閃的長發,邊得意地瞪了芙亞一眼,倣佛在向芙亞示威。

  芙亞再也看不下去了“無恥至極。”她那張俏麗的臉蛋氣得漲紅,握住木盒的手也不知不覺朝桌面猛敲。

  屋內屋外只隔著一扇窗,拓爾見芙亞氣得像座幾欲爆發的火山,不但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他把咪咪整個翻轉過來,兩人好像想以大地為床,做起那檔事……

  芙亞的臉全綠了,她的藍眸瞪得幾乎爆掉,雪白的牙齒在唇瓣上咬出一列齒印,滾燙的血液在血管中奔騰,失去秩序的腦海亂成一片,再也無法思考。

  握住木盒的手指抓得更緊,手指的關節都泛白了。她毫無意識地敲著桌面、愈敲愈狠,愈敲愈急,氣瘋了的芙亞根本聽不到橡木盒發出的砰砰聲響。

  愛德華見苗頭不對,連忙收了杯盤逃命,連招呼都沒打。

  誰知少爺和咪瞇會做出什麼駭人聽聞的事來?他這個老頭杵在這兒,不過白尷尬而已,年輕人還是留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完全被怒火控制的芙亞再也忍不住了,“你們兩個太過分了!”她聲嘶力竭地咆哮,抓住木盒的手配合身上所有狂飆的細胞瘋狂律動,猛敲桌面。

  “要做那檔事不會回房裏去啊?野蠻人就是野蠻人,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她口不擇言地罵。

  芙亞剛罵完,耳畔便響起一聲木片脫落的聲響,她下意識地低頭,臉色忽地刷成慘白。糟糕!她暗暗叫道,氣焰高張的藍眸瞬間聚滿烏雲。

  躺在桌上的橡木盒不再是完整的一隻,它已經分散成兩半了……

  “喲,拓爾,有人在趕我們耶。”咪咪矯揉做作地喊。

  “真可笑!”拓爾嗤之以鼻。“這是我家,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那個罵我們野蠻人的家夥,才是不懂禮俗的野人。”

  “是啊,她才是粗魯無禮的野蠻人,來人家家裏做客,也不曉得規矩。”咪咪附和。

  “我們別管她。”

  “嗯,我們繼續做我們愛做的事。”咪咪雙手勾住拓爾的頸子,浪笑幾聲。

  “還是你這個法國美女比較解風情……”拓爾邊親咪咪的臉頰,邊瞄窗內的芙亞。

  芙亞才沒空理會他們兩人,望著被她分屍的橡木盒,一時之間竟慌得主意全無。

  她竟然因為個人情緒而弄壞了證物,這樣做未免太不專業了!拓爾若是知道,一定會在這上面大做文章,對她大加撻伐,她伸手捧起木盒,想看看損壞的程度。

  “嗯……拓爾……”咪咪摟緊拓爾的頸子,嘟起嬌傃欲滴的雙唇湊到拓爾嘴邊,挑逗地說:“吃我,吃我,吃我……”

  拓爾發覺芙亞神情有異,一把推開瞇咪,從草地上一躍而起,迅速走到窗邊。

  芙亞聽到腳步聲,抬眼一看,拓爾已經站在窗前,她忙用身子遮住首飾盒。

  “你做了什麼好事?”拓爾一雙利眸牢牢盯住她心虛的臉孔。

  “我正在研究龍船失事的原因啊。”芙亞眼珠轉了轉,深深吸口氣,努力不讓自己洩底。

  “怎麼?你們可以在草地上做你們愛做的事,我就不能在這裏做我愛做的事嗎?”一想起他倆親熱的模樣,心頭的火又上來,口氣也理直氣壯多了。

  拓爾眼睛瞬也不瞬,唇瓣卻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冰冷清淡的笑。“你說謊。”他說著,反手扶住窗欞,敏捷地翻進屋內來。

  “啊!”芙亞反射地尖叫,連連退了幾步,她還記得他身上沒有一絲半縷。“你這個大變態,你別過來!”她見拓爾光著身子走向她,忙伸出雙手擋在胸前。

  拓爾邊笑邊走向她,茂密的金發和健美的身體沾滿陽光,閃閃發亮,倣佛由天而降的天使。

  墮落的天使……芙亞猛然想起網友對拓爾的評浯。

  難怪會有這種不倫不類的評語出現,拓爾的外型實在太俊美、太迷人了,然而,包藏在閃亮外表下,卻是一顆殘酷的心。

  “你害怕什麼?”拓爾邪邪地笑,芙亞已被他逼到墻角。

  “怕我發現你的秘密?”他伸出手握住她小巧的下巴,眸裏全是嘲笑。“還是怕我強暴你?”他把臉湊到她面前,挑逗似地吹著氣。

  “你敢?”一聽到他那威脅的語氣,芙亞的氣全上來了,她最恨別人威脅她。 “要是你敢動我一根寒毛,我絕對會剝你的皮、啃你的肉,讓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好,夠狠,不愧是個人騙子。”他讚賞地道。

  “你別以為女人都是好欺侮的。”芙亞白他一眼。

  她的眼睛牢牢盯在他脖子以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我會給你機會,讓你證明你是否真如你所說的那麼狠。”

  拓爾右手往墻上一撐,居高臨下望著她。“不過,我得先警告你,再狠的女人到了我懷裏全部乖得像小貓咪,我輕輕一扭就喵喵叫個不停,想叫她們閉嘴都沒辦法。”

  “少臭美。”芙亞毫不客氣地啐道。

  “別嘴硬,到時候我們就知道了。”他左手捏捏她粉嫩的臉頰,警告地瞇瞇眼。

  “你不會有機會的。”

  “你這個自以為聰明的混血兒,很快就會得到你應有的教訓。”拓爾眸中冷芒畢露,輕柔的語氣有著不可忽視的堅決

  “狂妄自大之徒總是高估自己的能力。”芙亞輕蔑地嘟起嘴。她才不相信他能拿她怎樣。

  “哈!”拓爾片笑一聲,藍眸布滿奇異的神色。“我說到做到,你最好給我小心點。”他凝了芙亞俏麗脫俗的臉孔一眼,然後笑著轉身,從容地走過長長的陳列室,姿態瀟灑地走出去。

  “呼……”芙亞松了一口氣,十分慶幸他沒有繼續追究方才的事,她忙奔到桌前,伸手摸摸橡木盒。

  “我得想辦法把落下的底座拼回去。”她喃喃自語。

  “你好厲害。”背後突然響起一記飽含醋意的聲音。

  芙亞嚇了一跳,忙轉身,原來是咪咪站在窗口。

  “你偷偷摸摸站那兒幹嘛?”芙亞怕咪咪看出端倪,連忙挪挪身子,遮住橡木盒。

  “想不到英國女人這麼厲害,懂得吊他胃口。”咪咪妒意滿臉,一逕用白眼瞪著芙亞。“不過男人嘛,就是愛嘗鮮,一旦得手後你的魅力就完全消失了。我和拓爾在一起十年,這十年之間他背叛過我很多次,不過,每次都不超過一個月他就會回到我身旁,你別以為你能夠把他從我身旁掄走。”

  “十年?”芙亞好詫異,仔細打量咪咪。“你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

  “沒錯,我十五歲時就認識拓爾。”咪咪得意地道。

  “你未免太早熟了吧!”芙亞搖搖頭。

  不過,咪咪的確長得很漂亮,她的身型雖然比普通人纖細高挑,胸部卻異常豐滿堅挺,再配上一雙空洞茫然的大眼及一頭又柔又直的金發,看起來就像雜志上經常出現的金發尤物。

  然而,芙亞卻懷疑咪咪的智商。

  “別想跟我爭寵,你不是我的對手。”咪咪這話實在有掩耳盜鈴的嫌疑。

  “既然如此,你緊張什麼?”芙亞促狹地笑。

  “放心吧,本姑娘對這位自命不凡的冒牌伯爵沒興趣,不會留下來和你搶。”芙亞不想浪費時間在咪咪身上。

  “不可能,沒有女人能夠抗拒拓爾的魅力。”咪咪不想就此打住。

  煩啊,這座城堡裏怎麼盡住些自以為是的人呢?芙亞暗暗嘆息。

  “拓爾也許是你認識的人當中最有權有勢的一個,可是,在我的生活中,他不過是個平凡的角色。我們英國有一大堆貴族,許多伯爵都曾到過我父親的學校受訓,王子和伯爵我早看煩了,所以拓爾對我來說,一點也不特別。”

  “你認識很多伯爵和王子?”咪咪的眸子亮了亮。

  “嗯。”

  “查理王子,你也認識嗎?”咪咪熱切地問。

  “認識呀。”芙亞懶懶地瞄著咪咪。“不過,他對你來說似乎老了點。”

  “也對。”咪咪雙頰緋紅。“那,你認識比較年輕的嗎?”她興奮地問。

  “王子沒有,伯爵倒有幾個。”芙亞燦爛的笑容中隱隱浮現一抹淘氣。

  對,要是拓爾敢對她不利,她就以牙還牙……

  “喔……”咪咪的聲音拉得好長、好長,閃閃發亮的雙眸倣佛正為了什麼事而雀躍。

  “咪咪,其實你的條件很好,想當伯爵夫人絕對沒問題。”

  芙亞趁機煽風點火。

  “我也是這麼認為,可惜,我運氣不好。”咪咪惋惜地道。

  “人生不能光憑運氣,想要達成目標就得花一點心思創造機會。”

  “喔?”咪咪眨眨空洞的大眼:“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呢?”

  “一般來說,透過朋友介紹結識上流社會男生,進而結成良緣的成功率比較高。”

  “你是說你願意幫我?”咪咪喜出望外地問。

  “當然了,否則我何必講這麼多?”芙亞笑笑。

  “真的嗎?你為什麼願意幫我?”咪咪高興之餘,不免有一絲狐疑。

  “理由太多了。”芙亞嘟嘟嘴,露出天真可愛的表情。“總而言之,我討厭拓爾,如果能幫你找到一個高貴的結婚對象,不但做了件好事,也算給拓爾一個教訓。”

  芙亞的坦率化解咪咪胸中的疑惑。“拓爾從不曾說過要娶我,我想他大概永遠都不會提。”咪咪感傷地道。

  “所以,你得趁現在還年輕貌美,趕緊找個好對象結婚,否則將來變老變醜,拓爾那個人一定會一腳把你踢開,到時候你只有流落街頭的份。”

  咪咪不禁摸摸自己的臉頰。“你說得對……”

  “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芙亞的藍眸瑩瑩發亮。

  “謝謝你,芙亞。”咪咪她還想說什麼,遠處卻傳來拓爾的催促。

  “咪咪,你在那裏磨蹭什麼?”拓爾站在遠處咆哮道。

  “我再找你談。”咪咪拋下這句話,就轉身離去。

  芙亞倚著窗子,滿意地笑。誰說女人一定要為難女人?她念頭一轉,不但多了一位女性盟友,連復仇的機會都有了……

  “她剛剛對你說些什麼?”拓爾雙手擦腰,冷冷凝著咪咪。

  “沒什麼,我們只是隨便聊聊而已。”咪咪睜著無辜的大眼,看起來相當純美可人。

  “哼……”拓爾鼻中嗤出一聲冷哼,蔚藍雙眸瞇了瞇,倣佛晴朗天空變了色。

  咪咪臉色變了變,明顯流露出膽怯的神色。

  “隨便聊聊?哈哈……”拓爾大聲嘲笑,臉上全是輕蔑的神色。“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和別的女人聊天?”他毫不客氣地道。

  “芙亞和別的女人不同,她很聰明,很善良。”咪咪忍不住辯駁。

  “喔……”拓爾故意拉長聲音,藍眸閃過兩簇精光。“芙亞果然厲害,連你這麼愛吃醋的女人都被她收得服服帖帖。”他邊道邊抓起咪咪的下巴,口氣忽地淩厲起來:“我從沒要求過你對我百分之百忠誠,不過,我早就警告過你,當我要你坦白時,你絕不準有任何隱瞞,否則別怪我不遵守當年的承諾。”

  “我以為你早忘了。”咪咪眼神為之一亮。

  “我不是那種人。”拓爾不以為然地說:“再說,就算我真的忘了,你也會提醒我不是嗎?”

  “我對你是有感情的。”咪咪紅著臉,委屈地說。

  拓爾靜靜打量她半晌,俊美如天使的臉孔緩緩綻開一朵來自地獄般的笑。“好,很好,你表現愛意的時刻到了。”他抬眼望向船隻陳列室,蔚藍雙眸竄燒出紅色的火花……

  北歐的秋是漫漫長冬的前奏,不過五點多,天色就暗了下來。

  芙亞點亮桌上的工作臺燈,色澤溫潤、雕刻華麗的橡木盒在鵝黃色燈光的照耀下顯得神秘誘人,盒面上的拓爾和奧丁兩位古神只倣佛有了生命,似乎隨時都會從盒面上跳出來、施展超人的能力。

  芙亞像是中了蠱惑,怔怔地捧起橡木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盒面。

  這個首飾盒為何如此吸引她?每當地望著它,總會不由自主被它吸引。散發著神秘氣息的盒子倣佛一雙幽怨的眸子,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

  芙亞完全被這股神秘幽怨的氣息給迷惑住了,她把盒子翻轉過來,倘若不是一時失控敲壞盒子,致使緊密接連的底座脫落、根本看不出這只橡木盒的底座是鑲嵌上去的。

  這種盒子在佔代相當盛行,它的功能在於方便藏匿某些重要文件,如今並不多見。

  莫非這只盒子也藏了什麼秘密?芙亞腦海靈光一現,連忙把手指探進嵌合底座的凹槽,摸了半天,陳了木板,就是結實的木頭。

  她失望地嘟嘟唇,滿懷期待落了空。

  鈴——背後突然響起尖銳刺耳的鈴聲。

  芙亞反射地轉身,抓起放在窗戶旁的電話。

  “哈羅。”

  “芙亞,是爸爸。”勞勃在電話那端叫道。

  “爹地!?”聽到父親的聲音,芙亞不禁興奮大叫。

  “你傳真回來說一切平安順利,是真的嗎?”

  勞勃的聲音顯得很焦慮,如果不是顧及情緒不穩的妻子,他早就飛到挪威來了。

  “爹地,安啦,安啦!你看,奧丁伯爵不是讓我住進他家裏來了?這表示我不但說服了他,而且他也相信我有能力達成任務。”

  “真的嗎?”勞勃就是不放心。“據我所知,奧丁伯爵並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何況你又耍詭計欺騙他……”

  “親愛的爹地,請你對自己的女兒有信心點,好不好?”芙亞立刻抗議。“那只冷血禿鷹碰上我這個足智多謀的淑女也只有俯首稱臣的份。你放心,他佩服我佩服得不得了,對我相當禮遇,比招待英國女王還隆重。”為了讓父親安心,她不得不昧著良心說話。

  其實,這幾天拓爾一直對她冷冰冰的,見了面不但不打招呼,還擺一張臭臉給她看,今天還是兩人首度交談,不過氣氛也不怎麼友善。

  “真的嗎?”勞勃總覺得怪怪的。

  “爹地!”關亞佯裝生氣地叫。

  “呃……他有沒有對你……對你……”勞勃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說出口。

  “性騷擾?”芙亞善解人意地介面。

  “唔……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勞勃尷尬地道。

  “沒有耶,他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芙亞不由得噘嘴。

  “怎麼可能!?”勞勃衝口而出地嚷。“我女兒長得這麼漂亮,身材又玲瓏曼妙,哪個男人看了會不動心?”

  “他喜歡只會癡癡傻笑的金發尤物。”芙亞自我安慰地說。

  “沒品味!”勞勃似乎很生氣。

  “反正這樣也好,省得麻煩。”

  父女倆一人一句,倣佛因為拓爾不肯騷擾她而感到相當不滿。

  “對,這樣也好。”勞勃略微生氣地附和。

  “對了,媽咪最近怎麼樣?”

  “還不是老樣子,她不肯吃我送的東西,我只好請鄰居的孩子幫我送。”

  “媽咪有沒有問起我?”芙亞牽掛地問。

  “也許過幾天她就會想起你……”

  她消失了五天,媽咪竟然都沒發覺!?芙亞既詫異又難過,忍不住說道:“爹地,我們真得該帶媽咪去醫院檢查了。”

  “孩子,你媽咪沒病,她只是……”勞勃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

  “爹地,你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你和媽咪到底有什麼秘密瞞著我?這不公平!”

  “孩子,這件事等你回來後再詳談。”勞勃沉吟道,接著他話鋒一轉問道:“對了,你那邊進行得如何?”

  “很順利。”芙亞簡短地回答。

  “喔?要不要和爸爸討論一下?”勞勃原想問她需不需要幫忙,想起女兒個性倔強好勝,及時改變問法,免得女兒不高興。

  “爹地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芙亞守口如瓶,口風緊得很。

  這是她自己接下來的生意,她要向全世界的人證明她有單獨作業的能力。

  “真的不想討論?”勞勃不無遺憾地問,他實在很想參與這次行動。

  “爹地,我已經掌握到關鍵線索了,你等著看我的名字和你並列於泰晤士報吧。”芙亞望望手中的橡木盒,誇張地說。

  雖然明知橡木盒對解開沉船之謎並無幫助,她仍然鼓起精神來,一方面安慰父親,一方面為自己打氣。

  “好吧,女兒,爸爸祝福你。”

  “拜。”芙亞掛上電話,猛一抬頭,臉色倏地刷白,呼吸差點停止。

  天啊!她看到了什麼?透明的玻璃窗浮現一張重疊、扭曲的臉孔,那是張女人的臉,縱然影像因重疊而模糊難辨,卻仍然看得出她戴了一頂白色壓花小帽,身穿白色套裝。

  鬼!芙亞心頭一驚,雙手一軟,手中的橡木盒砰地墜地,發出驚人的撞擊聲。

  “戴維斯小姐,你怎麼了?”

  背後響起一記略顯蒼老的聲音,芙亞眼睜睜看著玻璃上的“鬼”朝她走了過來。

  原來是個人!芙亞拍拍胸口松了口氣,同時,她也明白來者何人。

  “奧丁夫人。”芙亞轉過身來,俏臉依然慘白。

  “叫我歐拉就好。”歐拉露出親切慈祥的笑容,她走到工作桌前,雙眼迅速掃過堆滿沉船物品的桌面。

  芙亞微微感到訝異,歐拉夫人和她預期見到的模樣大不相同。

  眼前的女人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婦,她的外型頗像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普通的容貌、身材,看起來就像英國上流社會經常見到的年老貴婦,她實在很難將她和充滿傳奇色彩的奧丁家族聯想在一起。

  而且,歐拉夫人一回到城堡,就趕到這兒,也令芙亞感到懷疑。

  芙亞當然知道歐拉夫人在尋找什麼,她的眼光不由飄向墻角——

  上帝!芙亞驚喜交加,全身輕輕顫了起來。方才不經意一摔,摔壞了盒底的夾板,脫落的夾板上貼著一隻透明塑膠袋,袋內那份米白色文件,不正是她苦苦搜尋的“秘密”嗎?

  “這些東西全是先夫的遺物嗎?”歐拉望望芙亞,眼睛射出精光。

  “嗯,全在這兒。”芙亞鎮定地道,不讓狂喜形於神色。

  “愛德華告訴我,你想問我關於首飾盒的事?”歐拉夫人終於問了出來。“可我怎沒看見首飾呢?”

  “喔,對。”芙亞逮著機會連忙轉身,蹲到墻角後,她先撕下防水袋,偷偷塞入外套的口袋,然後才捧著橡木盒站回桌前。“在這兒,真抱歉,我剛剛不小心摔壞了。”她邊說邊打開盒蓋,裏面的項鏈和耳環全都移了位。

  歐拉夫人望著光彩奪目的藍寶石項鏈,怔怔端詳許久,久久不說話。

  “歐拉,這是你的項鏈嗎?”芙亞屏息問道。

  歐拉倣佛沒聽見芙亞的話,仍然出神望著藍寶石項鏈,她的眼神有些陰暗,嘴已也抿得緊緊的,肌肉鬆弛的臉頰顯得更皺了。

  “歐拉?”芙亞提高嗓子喚道。

  “喔。”歐拉回過神來,她放下項鏈,抬眼瞄瞄芙亞,略顯感傷地說:“我和先夫的感情很好,看到這些東西,不由想起他在世的情景,整個人都傻了。”

  關亞同情地望著她。

  “這套首飾是你的嗎?”

  歐拉垂老的臉孔泛出一抹奇異的笑。“這套首飾是在先夫的船上找到的,怎麼會是別人的?當然是我的。”她肯定地道。

  “噢……”芙亞一不小心,就發出詫異的聲音。

  “你好像感到很驚訝?”歐拉夫人瞅著芙亞瞧。

  “我……是感到有些奇怪。”芙亞苦笑。

  “怎麼會呢?我說過我和先夫感情很好……”歐拉驀地打住,臉色微微變了變,盯著芙亞的眼光瞬間變得犀利。

  “也許你記錯了,畢竟已經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

  “對,我弄錯了。”歐拉鎮定地改口,她想起龍船是在啟航首日就出事沉沒,“這套首飾是我和先夫為遠嫁中東的小姑艾薇拉所準備的禮物,她嫁給一位中東王子,先夫原本想要駕著龍船去探望王儲夫婦,想不到……”她沉下臉,悲傷地說不下去。

  艾薇拉!?芙亞愣了一愣,她原先的假設全被這個突然蹦出的人物攪亂了。

  “孩子,你是否還發現了什麼疑點?”歐拉忽然握住芙亞的手,激動地問。

  芙亞搖搖頭。

  “如果你發現任何線索,一定要立刻通知我,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先夫失事的原因。”她幾乎是以懇求的眼光凝著芙亞。

  “嗯。”芙亞別無選擇地點頭。

  “謝謝你,孩子。”歐拉摸摸芙亞的頭,“你看起來很聰明,我相信你一定會完成別人無法完成的工作。”

  “謝謝。”

  “我剛從奧斯陸回來,一踏進莊園就趕到這兒來,既然沒事,我就行回房間休息了。”歐拉又親親芙亞的額頭,然後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芙亞一直等到歐拉的身影遠去,才從口袋中摸出那只防水袋。她取出檔一看,赫然發現這是一封泛黃的書信。

  “既然珠寶首飾是送給艾薇拉的。那麼,這封信必定也是寫給她的。”芙亞邊想邊打開信紙,不過,老拓爾為什麼要把信藏在這麼隱秘的地方?難道只是為了防潮而已?

  芙亞睜大藍眸,不敢置信地瞪著手中的信,這是一封情書,而且,還是一封用英文寫成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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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9 00:04: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燦爛的陽光照在臥房的窗戶,芙亞揉揉惺忪雙眸,笑著醒過來今天天氣真好,如果海象平穩,她一定要出海探看龍船葬身之處。

  昨晚發現的情書宛如一針強心劑,芙亞對壯年時就意外身亡的老拓爾充滿了好奇,想要解開謎團的念頭益發強烈,她迅速打點好一切,換上輕便的毛衣與牛仔褲,容光煥發地下樓。

  “芙亞。”咪咪迎面走來。

  “咪咪,早啊。”芙亞愉快地打著招呼。

  “你還沒吃早餐吧?”咪咪熱心地問。

  “嗯。”芙亞點頭。“我剛要吃。你呢?”

  “我早餐通常只喝一杯牛奶。”咪咪笑了笑。

  “對了,你吃完早餐後,我們騎馬去森林裏散心,好不好?我有話想和你談。”她說著說著,便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

  “可是……我今天想出海去耶。”

  “我剛剛問過氣象了,今天陸上天氣雖然不錯,海上風浪還是很大,不適合出海。”咪咪連忙說道,倣佛有備而來。

  芙亞一聽,失望地斂眉。“怎麼會這樣呢?”

  “芙亞,拓爾剛剛出去了,求求你陪我出去散心,我有好多話想告訴你。”咪咪楚楚可憐地求著芙亞。

  “好吧。”芙亞原本就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禁不住哀求,遂答應了。

  “太好了,我現在就叫人準備馬匹,你吃完早餐後,直接到大門口和我會合。”咪咪笑著離開。

  芙亞一轉身,差點撞上剛從早餐室走小來的老管家。

  “芙亞小姐,我剛剛好像聽見咪咪小姐在和你講話。”愛德華慈祥的臉孔寫滿納悶。

  這兩位小姐昨天還像仇人似的,今天怎麼突然談起話來

  了?

  “對呀,待會兒我們倆要一起騎馬去散心。”芙亞邊說邊走進早餐室。

  “喔!”愛德華驚訝地張大嘴。“好,很好,一起去騎馬,今天天氣真的很好,的確滿適合騎馬踏青。不過,可惜今天海象平穩,是出海的好日子……”他邊走邊念,漸行漸遠。

  坐在早餐室裏的芙亞只聽見關於騎馬的那一部分,並沒有聽見最後那句……

  濃蔭蔽天的森林裏灌木叢生、藤蔓橫掛,珍禽異獸不時飛竄而過,景色蒼涼原始。

  “咪咪,咪咪,你在哪裏?”芙亞勒住白馬,四處張望,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光線幽暗的寒帶林中沒有任何動靜,連飛禽走獸卻因她的闖入暫時噤了聲。

  “咪咪!咪咪!你在哪裏?”寂靜令人心慌,芙亞不禁提高聲音、使出身上所有力氣,聲嘶力竭地喊。

  咪咪、咪咪、咪咪……陣陣回音從四面八方傳了回來,更加凸顯出森林的寂靜。

  芙亞一張紅通通的俏臉漸漸刷白,她知道自己已經迷失在這片廣闊無邊的森林裏。

  她和咪咪原本並轡而行,後來咪咪不知怎地,忽然偏離步徑,岔入一條荒草叢生的山路,她立刻追了上來;咪咪策馬狂奔,她在後面追喊要咪咪停下,可是,咪咪倣佛沒聽見她的喊叫愈騎愈快,最後,她再也看不到咪咪的身影。

  孤伶伶一人迷失在陌生的深山,芙亞心中有說不出的驚懼,這不是薇特島上那些安全的小森林,而是北歐重山峻嶺間的原始森林,森林裏藏著兇猛的野獸,也許她身旁叢林裏就躲著壯碩的黑熊或灰狼。

  芙亞策馬緩行,邊走邊思考對策。森林中開始起霧了,空氣急遽下降,驀然,有抹冰冷落到芙亞臉頰上,她仰臉一看,心頭不禁涼透。

  灰色天空零零落落飄了幾粒潔白的小點,迎面落到她蒼白的臉頰上,點點冰涼沁入她的肌膚中,她那雙凍得鮮紅的唇瓣不由自主地動了動:“上帝,這不是真的!”

  芙亞怔了幾秒鐘,她伸出細致的手掌,接住一粒純白晶亮的雪花,這才猛然驚醒……

  不行,她得趕在大雪降落前尋到蔽身之處等待救援,否則就算地沒有被野獸吃掉,也會被大雪活活凍死。

  “駕!”芙亞吆喝一聲。策馬急弛,雙眸四處張望,焦急梭巡足可遮雪擋風的屏障。

  白馬倣佛感受到危急的氣息,邊狂奔邊嘶鳴,它愈跑愈急、愈跑愈狂,淩亂的腳步在陡峭的山間起起落落,芙亞有好幾次差點摔了出去。

  白霧愈來愈濃,光線愈來愈暗。狂奔的白馬忽然嘶鳴幾聲,朝布滿藤蔓的樹叢衝了過去。

  “不!不!轉向!”芙亞嚇得花容失色,邊勒住韁繩邊吆喝。

  上帝,這匹馬兒幹嘛去撞樹呢?它一定累瘋了。白馬絲毫不聽指揮,依舊朝樹撞過去。

  “上帝!”芙亞認命地喊了一聲,她閉上眼,等待撞得眼冒金星、鼻青臉腫。

  閉上眼的芙亞感到白馬似乎高高飛躍起來,然而又落回了地面。

  她閉眼咬唇,等待不幸發生。然而,等了又等,什麼事都沒發生。

  芙亞納悶不已,好奇地睜開眼,眼前竟是一片平坦寬闊的松林。

  回頭一看,方才所見的樹叢正懸在後方的高地,樹叢間有一方空隙,那兒必定是白馬穿過的地方。“好馬兒,原來你知道那裏有道路。”芙亞感激地摸摸馬兒的頸子,白馬嘶嘶叫了幾聲,倣佛是給她的回應。“現在,你打算帶我上哪兒去呢?”

  不待白馬回答,芙亞抬眼一望,目的地已佇立在白霧飄飛的前頭。

  “上帝,這是什麼?”芙亞心口一凜。

  白霧模糊了龐然黑影的原貌,然而,巨物兩側伸出幾只小手,遠遠看去,倣佛古老東方的千手佛像。神秘,詭異。

  芙亞屏息凝神,而馬兒悄悄向前。當芙亞看清霧中的屋宇時,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眼前這棟木造建築物共有六層,樓層由下而上逐漸縮小每層都有屋簷,屋簷上皆覆滿了動物鱗片般的黑瓦,那幾個像手臂的東西原來是木頭雕刻成的龍頭。

  這座古老龐大的木頭建築既像中國的寶塔,又像泰國的神廟,邊緣凸出的幾支龍頭更為建築物增添幾許神秘與詭異。

  芙亞心裏雖然微微發毛,然而,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她還是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走進怪異的大屋中。

  一陣刺耳的鈴聲劃破戴維斯莊園寧靜的夜色,而後,一道短小結實的身影自百年古屋內奔出,急急趕往花木凋零的後院。

  “關,開門,快開門!”勞勃跑到小屋前,邊敲門邊緊張地喊。

  低沉短促的聲音,在夜色中聽起來,顯得分外焦慮。

  小屋的窗戶仍有火光,屋內的人兒任憑勞勃如何吶喊都不出聲,也不應門。

  “關,我知道你還醒著,快開門!”勞勃咬咬唇,想了一下,終於決定豁出去了。“芙亞出事了!”

  時間倣佛靜止兩三秒,然後,木屋的門被人用力打了開來,披頭散發、神情憔悴的關秋水睜著深黑的眸子,直直瞪著許久不見的丈夫。

  “芙亞……芙亞怎麼會出事呢?”她雙手緊緊抓住門把,滿臉驚懼地望著勞勃。

  “芙亞在挪威的深山迷路了。”勞勃心痛地道。

  “挪威?!”關秋水一聽,臉色大變,她急急向前,拉住勞勃的手臂猛搖。“芙亞為什麼會在挪威?誰讓她去挪威?為什麼讓她去挪威?”她狂亂地叫。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勞勃自責不已。

  “挪威!挪威!為什麼讓她去挪威!?”關秋水倣佛沒聽見勞勃在說些什麼,仍然不停地搖晃他的手,不停地尖叫。“挪威,挪威,不可以讓芙亞去挪威,我不讓她去那個地方……”

  “關……”望著狂亂失態的妻子,勞勃忽有所感,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刺骨寒風在黑暗的森林中呼嘯,氣溫急降,雪花不停地飄落,樹枝都已結了一層薄冰。

  空曠陰森的塔屋除了能夠擋風蔽雪之外,溫度並不比外面高多少。

  白色駿馬橫臥在塔屋的角落,芙亞抱著雙臂,蜷縮在白馬的頸窩裏,一人一馬緊緊相偎,互相取暖、饑寒交迫的芙亞不知道自己還能捱多久。

  這座奇特塔樓內除了一座有著古維京皇帝像的祭臺外,再沒有任何東西,空曠高聳的屋內不但陰森幽暗,還有一股木頭潮溼的黴味,倣佛許久不曾有人來過。

  雖然沒有戴表,可是,她知道夜已經很深了。

  她的身體逐漸冰冷,原本清晰的腦子也開始變得混沌不清,偶爾,她會不知不覺地睡著,不過,白馬總會用嘶叫聲把她喚醒。

  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著,否則很可能長眠不醒,可是天氣太冷、身上的血液似乎都結了冰,饑寒交迫令她連掀起眼皮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白馬又嘶嘶鳴叫。芙亞聽見了,她好想睜開眼睛,眼皮卻愈來愈沉重,掀都掀不開。

  耳畔的嘶鳴愈來愈急,渾身冰透的芙亞再也無法回應白馬的熱情。

  渾渾噩噩的腦海浮現拓爾和咪咪倒在草地上的情形,一股酸澀由心而生。

  芙亞終於知道自己昨天為何會氣到失控。原來她深深嫉妒著咪咪。她嫉妒咪咪能夠整天陪在拓爾身旁,她氣拓爾不再對她溫柔,她也恨拓爾的花心與多情。

  倔強的個性令她不願承認自己對拓爾的愛,強烈的嫉妒心令她想拆散咪咪和拓爾,因此,她才會熱心地慫恿咪咪離開拓爾,這一切並非源於她原先認為的復仇心,而是源自心底那股強烈的佔有欲。

  拓爾的臉孔與據她的腦海,那張笑盈盈的臉孔是峽灣畔初遇的笑顏。

  “芙亞……”頂著山光水色的拓爾深情喚了她一聲。

  “拓爾……”芙亞毫無意識地應著。

  “芙亞,你醒醒!”幻想中的拓爾捧住她的臉頰,心急地喊。

  “拓爾,我快死了……”芙亞反射地低喃。然而,她蒼白的容顏卻逸出一抹笑。

  雖然是幻夢,感覺卻恁地真實,拓爾的聲音清晰得猶如在耳畔,他那雙有力的大手是如此溫暖,她的臉頰都被他溫熱了。

  “不,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拓爾焦急地叫。

  “你醒醒,醒醒啊!”他邊拍她的臉頰、邊抱她入懷,強壯溫暖的身軀熱得像火爐,芙亞凍僵的身子漸漸融化,血液也緩緩流動起來。

  “噢……”芙亞雪白的臉頰浮現一抹紅嫣,她努努唇瓣,心頭有說不出的滿足。“拓爾,好奇妙喔,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回光反照嗎?不然,感覺為何如此真實、如此美好?一定是上帝可憐我生平從不曾談過戀愛,所以才在我臨死前賜給我一個美麗的夢……”

  “你喜歡這種感覺?”拓爾邊摩挲她冰涼的臉頰,邊偎在她耳邊吹氣。

  “嗯……”芙亞嘆息似地呻吟了聲。“拓爾,你可以再抱緊一點嗎?我要緊緊靠在你身上……”

  她忍不住要求。反正她就要凍死在荒山裏,在夢中放肆一下,渴求一點溫存,也沒有人會笑地。

  “喔,寶貝。”拓爾親親她的發,以行動滿足她的要求。他把她抱得好緊、好緊,他的雙手緊緊環在她的胸部下方,像鋼鐵般箍住她纖盈的身子。

  “拓爾,拓爾,我愛你!”緊緊相偎的甜蜜令芙亞打開深鎖的心扉,她忍不住脫口而出地喊:

  “我真的愛你!雖然這只是死前的幻夢,雖然你永遠不會明白我對你的愛,但是,我愛你!”

  “寶貝,我也愛你。”他附在她耳畔低喃。

  “謝謝你,雖然這個溫柔的你只存在垂死前的夢,不過,我聽了還是很欣慰。”

  “傻瓜。”拓爾揉揉她的發,愛昵地喚。

  “拓爾,我就要死了,你可以……可以……”芙亞舔舔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

  “反正這只是一場夢,你做任何要求,都不會有人知道,何必害羞呢?”拓爾偎在她耳釁吹氣,挑逗她的感覺。

  “嗯,說得也是……”芙亞雙頰緋紅。

  “趕快說出你的心願。”拓爾用溫柔的聲音催促。

  “你可以吻我嗎?”芙亞含羞帶怯地問。“我從沒真正接吻過,好想在蒙主寵召之前,體會一下接吻的滋味。”

  “當然沒問題。”拓爾的聲音裏有隱約的笑意。“事實上,我還欠你一個吻。在峽灣時,我曾說過要好好吻你,一個真正的吻。”他立刻點點她柔嫩的唇瓣。

  “原來你還記得!”芙亞詫異地低嚷。

  “這種事我怎麼會忘記?”拓爾忍不住想笑!

  “可是,你這幾天不是對我冷冷冰冰、就是兇巴巴的,我以為你早就忘掉在峽灣的事。”她委屈地說。

  “噢,寶貝……”拓爾邊親她的嘴邊喚。“我從沒有忘記過。我只是氣瘋了,你不但欺騙了我,還當著那麼多人面前羞辱我、給我難看,我好生氣、也好傷心。”他的手開始在她身上遊移。

  “我承認是我先耍詭計騙了你,但是,我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芙亞激動地叫。“可是,當我看見你和咪咪一起出現時,我的心不禁碎成千萬片。然後,你又裝成不認識我,不斷嘲弄我,所以我才會傷心地反擊。”

  “我不是故意不認你,而是太震驚了。”拓爾連忙為自己辯解。

  “不管如何,你已有個咪咪……”

  “咪咪怎能和你比呢?她不過是個玩伴女郎而已,我和她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罷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回去立刻和她結束所有關係。”拓爾柔聲安撫激動的芙亞。

  “真的嗎?你沒騙我?”芙亞高興地嚷。

  “我在你的夢裏,怎會騙你?”拓爾狡猾地說。

  “說得也是。”芙亞嘆了一記。“唉,如果我們兩人不那麼倔強、那麼驕傲,願意平心靜氣談談,就不會有這麼多誤會了。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我就要凍死在這片山林裏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她忽然好想哭。

  “會的,我會知道。”拓爾的雙手滑過她玲瓏有致的身段,他的唇覆在她柔美如蓓蕾的唇瓣,輕輕吸吮她的甜美“噢……”他那柔軟有力的雙唇倣佛帶著魔力,芙亞再也不能思考,她輕吟一聲,雙手反射性地抱住他的腰,嬌柔地癱在他懷中,任他親吻撫摸。

  拓爾一手托住她嬌翹渾圓的臀部,一手伸入她的套頭毛衣中撫摸她的乳房,火熱的舌頭也急急撬開她的雙唇,竄入她的口中,恣意吸吮她未經掠奪的純真。

  他的吻令她陷入狂亂迷離的快樂中,他的愛撫撩動她身上所有細胞,她不停地呻吟,不停地顫抖,快樂地想要尖叫。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滋味!芙亞歡酣地嘆息。

  拓爾的手自胸部往下滑,當他的手指碰觸到她的私處時,她的身子反射性地縮了一下。

  然後,她感覺到拓爾在解她牛仔褲上的銅扣。

  上帝!這感覺未免太真實了吧?!芙亞心頭一驚,渾身打了個冷顫。

  “別怕,反正這只是個夢。”拓爾的手指拼命和她牛仔褲上那排煩人的鈕扣搏鬥。

  已經恢復意識的芙亞不禁屏住呼吸……上帝!這真的是夢嗎?

  他的氣息呵在她臉上,他的身體覆在她身上,他的手搭在她最敏感的部位,不安分地遊移著。如果這是夢,其實又是什麼?不!不對……芙亞霍然睜開雙眼——

  這果然不是夢!她震驚不已,一雙藍眸瞪得比銅鈴還大。

  趴在她身上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他那高大的身軀比火山還火熱,他不但封住了她的嘴,他的手還貪婪地朝她進攻。

  “嗯……嗯……”被吻鎖住小嘴的芙亞掄起拳頭,邊推拓爾的胸膛邊掙紮。

  拓爾停止動作抬頭看她,兩雙澄藍的眸子直直相對,冷冽胸窄氣爆出火花。“寶貝,你醒了?”

  拓爾雙眸炯炯發亮,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遠的笑。

  “你可惡!”芙亞見他微笑,以為他在嘲笑她,不由惱羞成怒,一掌揮了過去。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無聲的雪夜中顯得格外響亮!

  拓爾性格的臉孔多了一記麻辣的手印,“你打我?”他瞇瞇藍眸,神色陰鷙地打量雙頰緋紅的芙亞。

  “你這個趁人之危、大吃豆腐的色狼!”芙亞噘唇罵道。

  “剛剛是誰苦苦哀求我抱她、吻她的?”拓爾按捺住怒氣,不屑地冷哼。

  “我剛才意識不清。”芙亞的臉紅得像蘋果。

  “哼……”拓爾冷笑,藍眸瞬息萬變。

  “哼,你這個大色狼,滾開!本姑娘要起來。”

  芙亞被他盯得怪心慌的,她邊用力推他,邊挪挪身子,準備逃離他炙人的視線。

  上帝,好丟臉啊,她竟然向他吐露了那麼多的心事,她往後如何做人!

  出乎她的意料,這次拓爾竟然相當配合,二話不說就移開身體,從她身上下來。

  芙亞轉身要跑,然而,她才剛跨出一步,整個身子就被他淩空抱起。“放開我!”芙亞反射地尖叫。

  拓爾把她牢牢抱在懷中,雙臂像兩條鋼筋,緊緊鉗住她的身子。

  “大色魔,放開我!”上半身動不得的芙亞用雙腿猛踢拓爾。

  “喔,可憐的芙亞,你為何不肯坦白面對自己的感情,硬要戴著面具抗拒我?”拓爾憐惜地望著懷中苦苦掙紮的人兒。

  他的眼神溫柔得像月光,芙亞不由一怔,忘了掙紮。

  “不……你在耍我,待會兒你又會嘲笑我。”芙亞努努嘴,幽幽地凝睇著他。

  “寶貝,我從沒嘲弄過你,我們剛才不是都講清楚了嗎?一切都是誤會,你不要再逃避了,不要非得等到一切都來不及時,才後悔抱憾。”拓爾低頭親親她的小嘴,心疼地道,“剛剛……”芙亞抿抿唇,眼波輕輕流轉,她還記得自己方才多渴望再見拓爾一面。“你剛剛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嗎?”她靦腆地問。

  “句句屬實。”拓爾挪出一隻手,溫柔地摩挲她的臉龐。

  “寶貝,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你。”

  “真的?”芙亞的藍眸閃閃發亮。

  “我不是說要帶你搭那條小木舟嗎?我的賣魚女,你是我唯一想要帶上木舟的女孩。”拓爾點點她小巧的鼻頭,憐愛地說。

  “哼,你好壞,竟然騙人家你是個捕魚郎。”莢亞不禁露出戀愛的人才有的嬌態,雙臂也自然而然摟住他的頸子。

  “我不過順著你的反應開個小玩笑而已,可不是蓄意欺騙你。”

  “奇怪,你堂堂一個大伯爵,幹嘛去捕魚呢?”芙亞好奇地問。

  “那是我冷靜思考事情的方式。”拓爾的藍眸亮了亮。“獨自駕著一葉小舟泛行於曲曲折折的峽灣上,心情也會變得開闊平靜,正是思考事情、擬定決策的最佳時刻。至於捕魚,則是我訓練體力和腦力的方法,漁獲不過是附屬的報酬。”

  “聽起來好有智慧。”芙亞崇拜萬分地望著他。

  “跟在我身旁,你可以學到很多事。”拓爾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崇拜。

  芙亞噗哧一笑,上帝,這才是拓爾。

  “芙亞,這裏太冷,我們不能待在這裏過夜。”拓爾望望窗外。

  “我們回城堡去?”

  “不,我們離城堡太遠了,外面又下著雪,回城堡太危險了。離這裏不遠有間木屋,那裏有柴火,我們還是到那裏去,別留在這座老教堂中,免得凍傷。”

  “教堂?這座奇怪的屋子是教堂?”芙亞詫異地低嚷。

  “嗯,這種木造教堂建於基督教剛傳人北歐的時候,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目前挪威只剩寥寥幾座而已,相當珍貴。”

  “可是,祭壇上擺的是古維京人的偶像……”

  “那是我的祖先,也是奧丁家族的建立者。”拓爾望望洋洋得意的木偶,自豪地解釋。

  “什麼?你們把祖先的雕像擺在祭壇上,當成上帝膜拜?”

  芙亞雖然不是虔誠的教徒,倒也被奧丁家族的作風嚇著了。

  “有何不可。”拓爾聳聳肩,不以為意。

  “上帝!”芙亞咋舌。

  “此時能救你的不是上帝,而是我。”拓爾糾正她。

  “難怪外界對你的評語會那麼糟。”芙亞終於碰上一個比她還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應該懂得分辨是非與謠言。”拓爾一言帶過,灑脫不已。

  然後,他一手牽起白馬,一手抱著芙亞闊步邁向門口。

  門外那只體格彪悍的黑馬一見主人接近,立刻昂頭踹步,雄糾糾地嘶鳴幾聲。

  拓爾抱著芙亞,躍上黑馬,兩人兩馬朝暗夜森林奔去。

  風勁雪急,暗夜森林充滿危險的訊息。被雪壓斷的枝椏與藤蔓不時從空中掉落,幸虧有拓爾高大的身軀蔽護,芙亞方能毫發無傷。

  雄壯的黑馬在荒涼原始的樹林中踐踏前進,白色駿馬則緊跟在後。

  最後,黑馬在一間寬敞的木屋前停了下來。拓爾立刻抱她進屋。

  屋內空氣相當清新,毫無潮溼的黴味,芙亞直覺認為,拓爾一定常到這兒來,否則位於深山中的木屋絕對無法保持得如此潔爽。

  “我來生火。”放下她之後,拓爾隨即走向前去,壯碩的身影沒入燈光不及的暗處。

  “你看得見嗎?”芙亞擎燈向前,邊走邊問,尚未走到拓爾身旁,一盆烈火便燎燒開來。

  跳躍的火光照亮木屋內的情形,芙亞眼波流轉,眼睛所見皆是精緻高雅的傢俱,橡木地板上還鋪著厚軟的地毯,漆成淡紫色的木墻上錯落掛著幾幅頗富東方神秘氣息的彩畫,整間屋子充滿細膩雅致的女人味。

  芙亞的眸光落到壁爐上方,那裏有一幅照片,照片中共有三人,一男一女、還有一個小孩,乍看像是一幅全家福照片,仔細一看,又覺得怪怪的。

  芙亞被這幅照片吸引住了,拿起照片來看。

  照片中清一色是金發藍眼,三人的長相有著不可思議的相像。照片中的中年男子不但長得英俊挺拔,渾身散發出一股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他那雙澄藍如海的雙眸閃著震懾人心的光芒,芙亞心頭一震,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在她血液中奔竄。

  “怎樣?我小時候很可愛吧?”拓爾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芙亞被他的聲音驚醒,反射性地回頭,拓爾正站在她背後笑著,他的手裏還拿著銅鍋和茶具。

  “這是你?”芙亞指指照片中的小人兒,唇瓣忍不住逸出一抹笑。

  童年時的拓爾豈是可愛二字可以形容?頂著一頭金發的他倣佛天上小天使下了凡塵,光看照片就忍不住想要抱抱他、親親他。

  “我五歲的時候。”拓爾蹲到壁爐前,把銅鍋吊在熊熊烈焰上。

  “五歲?”芙亞喃喃念了念,眼光不由自主落到那個英俊懾人的男人身上。“這麼說,這個中年人應該是你父親了?”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然怦怦直跳,渾身輕輕顫了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到老拓爾的相片,她為何會產生如此奇怪的反應。

  “對,是我和爸爸以及艾薇拉姑姑的合照。”拓爾忙完手邊的工作,高大的身子朝地板一坐,鬆懈了下來。

  “她就是艾薇拉?”望著相片中美傃動人的挪威美女,芙亞的臉色不由一變。

  “怎麼了?”拓爾把她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

  “你好像很驚訝,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他偎在她臉畔,輕輕廝磨起來。

  “艾薇拉真的是你的姑姑嗎?她看起來很年輕、很漂亮、很動人。”

  聽到這麼奇怪的問題,拓爾不由皺了皺眉頭。

  “艾薇拉姑姑是我父親的堂妹,從小就在奧丁神堡長大,她比我父親小了十六歲,因此父親非常寵她,他們倆的感情比親兄妹還要親,這間木屋就是父親為她建造的。艾薇拉姑姑每年都會回挪威一次,每次回來都會住到這間木屋來。她總是說,這間木屋裝滿了她一生當中最精採的回憶。”

  拓爾靜靜觀察芙亞,芙亞也靜靜打量他。兩人互相凝看,久久不語,唯有爐中柴火嗶剝、嘩剝響個不停。

  “你對艾薇拉姑姑似乎特別有興趣?”拓爾打破沉默,定定瞧著芙亞,銳利的眸光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芙亞咬咬唇,不知如何啟口。

  “芙亞?”拓爾攫住她的下巴。

  芙亞抿抿唇,她從毛衣的口袋中摸出一封信,遞給拓爾。

  “你自己看吧,事實總是殘酷的,希望你受得了這個打擊。”

  “這是什麼?”拓爾皺眉打開泛黃的信件。

  “我的心肝,我的寶貝,我的愛——”他震驚地打住,抬頭看芙亞一眼,激動地問:“這是我爸爸的筆跡,你從哪兒拿到這封信?”

  “你還記得沉船中有一隻珠寶盒嗎?這封信就藏在盒底的夾板。”芙亞以同情的眼光望著震驚的拓爾。

  “就是你弄壞的那只盒子?”

  “你知道?”芙亞好驚訝。

  “我早說過,你低估了我的能力。”拓爾不由沾沾自喜。

  “不過,摔壞了它,發現這封信也不錯。”他接著說道。

  “哼。”芙亞雙頰緋紅。上帝,她還以為自己遮掩得很好,原來他早就看見了。“等你看完這封信,知道這封信是寫給誰的時候,你恐怕會受不了,甚至會怨我發現了這封信。”

  “是嗎?”拓爾灑脫一笑。“你總是一再低估我的能力。我當然看得出這是一封情書,而且還是一封熱情如火的情書。”

  “你好像對你父親擁有情人一事,一點都不感到詫異?”芙業好奇地看他。

  老拓爾夫婦不是模範夫妻?

  “我父親是個相當有魅力的男人,向來有許多女人仰慕他。”拓爾驕傲地說。

  芙亞忍不住白他一眼,他的神情倣佛在說:男人有婚外情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拓爾,有女人仰慕和有婚外情是兩碼子事。”芙亞的嘴嘟了起來,滿臉不高興。

  “當然、當然。”拓爾連忙換上溫柔笑臉,邊攬住她的肩膀,邊殷勤附和。

  “現在問題是,你父親有了情人,他對你母親不再忠誠……”芙亞突然打住,她又看看手中的相片,相片中的老拓爾英挺迷人、風流倜儻,怎麼看都不像安於室的忠實丈夫。“難道……你父母美滿的婚姻只是個假像?”她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問。

  同時,歐拉夫人的臉孔不由浮現腦海,芙亞再怎麼努力,就是無法把照片中那位英俊的男子和垂垂老矣的歐拉夫人想成一對恩愛夫妻。和光華奪目的奧丁一家相比,瘦削矮小的歐拉夫人更加顯得平淡無奇。

  “逝者已矣,我們不必再談論那些不重要的往事。”他愛英年早逝的父親,不願評論父親的行為。

  “我明白了。”

  “想不到父親情書寫得這麼好。”拓爾眼光落回泛黃的情書,邊看邊說。“但是,不知是寫給誰的,信中沒有提到對方的名字……”

  “艾薇拉……”芙亞反射性地答。

  拓爾怔了怔,納悶地望著芙亞。“芙亞,你對艾薇拉姑姑似乎有偏見。”

  “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怎麼會有偏見?”芙亞反駁,“這封信藏在首飾盒中,那只首飾盒是你父親準備帶到中東送給艾薇拉王妃的。”

  “怎麼可能?你沒看見這信是以英文寫成的嗎?如果信是給艾薇拉姑姑,何必用英文?他們倆用挪威文溝通不是更好?”

  聽完芙亞的推理,拓爾啼笑皆非地摸摸她的頭。

  “也許他想避人耳目。”

  “避誰的耳目?那位中東王儲嗎?如果是防備他,用挪威文不正好?懂挪威文的外國人可沒幾個,但是,英文大部分的人都懂。”

  芙亞擰眉。“這的確是個謎,可是,這封情書放在首飾盆中,如果不是……啊!”她尖叫一聲,猛然想起。“除非,除非地故意誤導我,這首飾盒根本不是給艾薇拉的……”

  “誰誤導你?”拓爾興味盎然地望著她。

  芙亞轉轉靈活的雙眸,“你的母親。”她露出吊詭的笑,倏然明白了很多事。

  “也許她記錯了。”

  “也許她故意誘導我走上歧路,故意拖延我發現真相的時機。”

  拓爾一聽,哈哈大笑。“芙亞,你該不會以為我媽媽弄沉了船,害死我父親吧?!”

  芙亞心頭一震,“奇怪,我怎麼從沒想到這一點呢?”

  拓爾丟開信函,哭笑不得地抱住她,“我就知道,讓女人接手調查,實在是大不智。”他從她手中取過相片,隨手放到一旁。“你這滿腦子幻想的混血女孩,我真服了你,竟然有辦法把沉船事件當成偵探小說。”

  “等我找出真相時,看你還敢不敢取笑我!”芙亞嘟嘟粉唇。

  “我拭目以待。”拓爾揶揄地道。

  “哼。”芙亞不理會他的挖苦。

  “對了,你父親究竟發生什麼事?為何你會冒名頂替?”他問出猜測許久的問題。

  芙亞眸子黯了黯。“我爸爸生病了,他不能夠下水,我們急需一百萬英鎊,否則我們的祖傳古屋就會被銀行沒……”

  “噢,原來如此。”拓爾同情地說。

  “你千萬不能怪我爸爸,這詭計完全是我自己一人想出來的。”芙亞露出少見的楚楚可憐模樣。

  “我知道。”拓爾相當能體諒她的心情,柔聲地回答。“海人足個享譽國際的專家,他向來以正直剛毅的性格和卓越的專業能力著稱,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噢,拓爾,你真明理。”芙亞情不自禁地摟住他的頸子。

  柔情萬千地凝視他。“如果我們能一直保持現在的和諧氣氛,不知有多好!”她滿懷期待地說。

  “我們往後都會如此,”拓爾咬咬她的耳朵,然後,他的唇再度覆上她的。

  壁爐中扣跳躍的火光染紅拓爾的臉龐,蘊滿柔情的臉孔顯得更加英俊動人,那雙藍眸猶如映著夕霞的海洋,纏綿又綺麗。

  芙亞合上雙眸,心頭小鹿亂撞。他的唇瓣原本有些冰涼,然而不到幾秒已變得火熱。當他伸出舌尖探索她的辱瓣時,有了經驗的芙亞自然而然張開雙唇,熱情地回應他。

  他那雙有力的大手遊走在她玲瓏的曲線上,然後,他繞到她尖挺豐滿的雙峰,溫柔摩挲著。芙亞呻吟幾聲,全身酥酥柔柔,軟綿綿地癱在他懷中。

  她的舌頭與他的交纏一起,互相舔舐,互相汲取彼此的濃情蜜意。

  宛如柴薪遇上了火苗,熱吻一發不可收拾,兩具火熱的軀體緊緊貼在一起,在鋪著地毯的壁爐旁滾來滾去,火光搖曳的木屋內,盈滿急促的喘息聲……

  拓爾邊吻她邊脫掉她的上衣。芙亞的手反射性地摸索他襯衫的鈕扣。情火愈燒愈烈,緊擁的身體滾動得像浪花,一件件衣物被褪了下來。

  拓爾撐住芙亞柔若無骨的身子,定眼一看,身上血脈幾乎要爆炸。

  “寶貝,你好美!”他衝口而出,貪婪的目光徘徊在她晶瑩美麗的身軀。

  “嗯……”芙亞嬌羞地垂眼。

  拓爾撫摸她的臉龐,火熱的唇攫住她粉嫩如蓓蕾的小嘴深深吻了一記,然後順著她迷人的曲線一路往下吻。他的嘴吻到她脆弱敏感的胸前,他有力的手指摩挲她最私密的處女地帶,神秘的歡愉宛如浪潮,一波波淹沒了芙亞,芙亞情不自禁地呻吟,晶瑩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

  拓爾抬挪她修長的雙腿,高大的身軀朝她挺進……

  芙亞緊緊抱住他,在狂野的尖叫及奔放的律動中,二十二歲的她終於體驗到靈肉合一的滋味……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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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的心肝,我的寶貝,我的愛!

  龍船遠離了風景如畫的卑爾根,一望無際的碧海落滿驚心動魄的雲霞,如此絢麗,如此壯闊,卻又如此纏綿……讓我不禁想起了你,忍不住想與你分享這一刻的悸動。在不久的將來,我倆將會相擁欣賞這片燦爛的落霞,這是挪威獨有的美景,世界上再沒有比它更美麗的天空。

  說不禁想起你其實並不恰當,因為你的倩影無時無刻不縈繞在我腦海,不管我做什么,我的嘴在講話,我的眼睛看見的都是你溫柔動人的臉孔,耳朵聽見的都是你悅耳多情的聲音。

  噢,愛人,你是我的心、我的靈魂、我的生命,分離後我才徹底明白,我這一生不能沒有你。

  我經常想起分離前的那一夜,那夜的深情與纏綿,是我今生首次感到靈肉合一的幸福。當你交出你的愛時,我也獻出了我的心。如今,我已履行當初對你的承諾,龍船一分一秒地越過海面,我正一寸—寸地朝你靠近;我將以這艘龍船迎接你,帶你回到到挪威,這隆重的儀式相當接近我們維京相先迎娶新娘,你應知道我對你有多深情了吧?

  等待令人心慌,我將在每個黃昏寫一封信給你,向你傾訴我心底無止境的仰慕,直到船靠了岸為止,這些信都將收藏在一只精致的首飾盒裏,盒中有我為摯愛的你精心選的藍鑽首飾,那副光華璀璨的珠寶將會襯托出你不凡的氣質。

  噢,我羞澀的小愛人,我對你的愛就像天空中的星辰,數不盡,說不清,寫不完。

  在這漫長的航行中,除了寫信之外,我還要以情歌和聲音表達我對你的仰慕,盡我所能來感動你的拓爾寫於愛的初航日。

  一九七六年十月十六日

  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跌宕起伏,拓爾一遍遍念著父親生前所寫的情書,芙亞窩在他懷中、合眼聆聽充滿濃情蜜意的字句。

  朗誦暫告一個段落,拓爾拿起身旁的咖啡杯,邊啜邊問,“你還想聽嗎?我可以再念一遍。”這已是第六遍了,再念一遍,他整封信都會背了。

  芙亞懶洋洋地吐了口氣,連眼睛都沒張開,就點點頭,嘴角滿意地往上翹起。

  拓爾放下咖啡杯,清清喉嚨,再度為地朗讀這封泛黃的情書。

  爐內的火依然嗶剝響個不停,光線黯淡的窗外不時傳來樹枝被雪壓斷的聲音,偶爾間雜著飛鳥清脆的啼叫,宣告朝晨已經來臨。

  昨夜纏綿數度後,兩人沉沉入睡,最後,芙亞被饑餓喚醒,她才想起自從昨天早餐後,就不曾再吃東西。於是,餓得沒有力氣站起來的她只好推醒拓爾,拓爾從裏面搬出了咖啡、幹糧、罐頭等食物,又從屋外摘進幾粒莓子,就著爐火吃了一餐豐盛的早點。

  芙亞吃完後,便懶洋洋地窩在拓爾懷中,要拓爾念情書給她聽,她愈聽愈著迷,拓爾則心甘情願地一次又一次念給她聽。

  拓爾又念完了。

  “還要聽嗎?”他揉揉她的發、寵溺地問。

  “你休息一下吧。”芙亞大發慈悲的說。

  “我以後會再念給你聽。”拓爾連忙承諾。

  芙亞掀掀眼,朝他嫵媚一笑。“你為什么不學你爸爸,說你會每天念一次給我聽?”

  朦朧的眼眸轉著迷離的柔光,那是愛人常有的光芒。她已經不再是個少女,而是個女人。

  她的眼神令他心蕩神馳,他忍不住摟緊她。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找倒寧願每天和你做愛,以行動表達我對你的愛。”他吻吻她的唇,邊呵氣邊說。

  經過了特別的一天之後,老拓爾對她而言,不再是一直葬身海底的白骨。微妙的情愫不停地滋長,幾乎佔滿了她的心頭,逝世二十多年的人在她心頭扎了根,重新活了過來。

  “浪漫有什么用?龍船在他寫完信不久就失事了,對方根本不知道他為她寫了這么多情的信。”拓爾的眼睛黯了黯,心頭有些酸楚。

  芙亞挪高身子,伸出右手摟住他的頸子,讓他把臉偎在她胸前,溫柔安慰他:“別難過,我一定會為你找出龍船失事的原因。”纖柔的手指輕輕摩挲他古銅色的頸背。

  “你們家一定很幸福吧?”拓爾抬眼凝她,眸中充滿了羨慕。

  “嗯。”芙亞點點頭。“我媽媽是個溫柔嫻慧的東方女性,具有以家為重的美德;我爸爸不但是個愛家國家的新好男人,還是一個忠實的丈夫,他這一生從不曾做出任何對不起媽咪的事……”芙亞警覺地打住。她如此誇讚父親的忠實,似乎凸顯了老拓爾的不忠與風流,她還是少說為妙,免得刺傷拓爾的心。

  “真好,有爸爸、媽媽愛,真好!”拓爾凄涼地笑了笑。

  “你父親雖然早早過世,可是你還有母親呀,她一直沒有再嫁,應該是為了你。”芙亞心疼地道。

  “她是為了她自己的事業才沒有再婚。”拓爾表情不變,冷冷地說道。

  “喔?”芙亞好奇地瞪大眼。

  “父親在世時,我們一家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奧斯陸,那時母親雖然不算慈愛,但是她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子。然而父親過世後,她就把我扔到卑爾根來,丟給管家愛德華照顧,當時,我唯一的功能只是讓記者拍照,當她宣傳照中的配角。”

  “噢,可憐的拓爾。”芙亞心底升起一股慈祥的母愛,她抱住他的頭,輕拂他的發,喃喃安慰:“我會好好愛你,我會好好疼你……”

  “將來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孩子過相同的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芙亞親親他的發,胸臆間滾動著澎湃的激情,她突然好想嫁給拓爾,好想為他生個孩子,給他一個溫暖的家……

  中午時,大雪稍停,芙亞打開窗戶一看,外面已成一片銀色世界,不僅地面覆滿了白雪,連松、柏、樺、樅等樹,也都披上雪白的外衣,有些枝椏還結了冰條。

  “芙亞,我們恐怕得在小屋中待上好幾天了。”

  拓爾打開木屋的門,望著銀色世界嘆道。“雪這么厚,山路都被堵死了,貿然下山很危險,況且,我們離奧丁神堡太遠了,萬一途中遇到暴風雪,可就不妙了。”他望望芙亞,倣佛在徵詢她的意見。

  芙亞一聽,不禁暗暗高興。“既然這樣,我們就留在這兒吧。”

  上帝,她喜歡這種安排。這樣她和拓爾就有更多獨處的機會,兩人可以甜甜蜜蜜過幾天,深入了解對方。

  “小屋中儲存了充足的食物,不會餓著你。”

  拓爾攬住她的腰,深靜的藍眸倣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現在,你想做什么?”

  “哼,你該不會又想……”芙亞看他笑得那么賊,警覺地問。

  “你說呢?”拓爾攔腰抱起她,使力踢上了木門。

  “可是,我要堆雪人!”

  “明天還有機會。”拓爾抱著她倒向壁爐前方的地毯上。

  “嗯……”芙亞還想抗議,卻被拓爾吻住了嘴,火熱的吻像爐中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不到五分鐘,芙亞就把想到屋外玩耍的念頭遠遠拋到腦後。

  不久,她已完全沉醉在熾烈的歡愛中……

  雪花不再飄落,氣溫迅速回升,山上的積雪融得很快,三天後,拓爾和芙亞戀戀不舍地揮別小木屋,共騎一匹馬,踏上返回奧丁神堡的歸途。

  沿途風景秀麗異常,紅透的楓槭等樹夾雜在長青的松柏之間,醉人的紅葉一路飄個不停。

  黑馬疾奔,白馬在後嘶嗚,雀躍追趕;兩人兩馬皆陶醉在晴朗的秋光中。

  每走到山徑轉彎處,芙亞總會情不自禁地回頭,試著尋找小木屋的蹤影。

  這幾天,她和拓爾在山上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他們不但一起堆雪人、打雪杖,還到森林中採沒有被雪凍壞的莓子。更好玩的是,她還學會了挖松露,拓爾把尋找松露的訣竅教給地,然後他們展開挖松露競賽……

  在這樣單純、快樂的日子中,拓爾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芙亞發現拓爾原來最個極度渴家的男人,和外界流傳的謠言很不相同。

  “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經常回艾薇拉姑姑的小屋去住上幾天。”拓爾見她頻頻回首,連忙安慰。

  他的體貼今她感到窩心,她仰起臉朝他一笑,原來傃冠群芳的面孔,更加嫵媚動人。

  當灰石城堡莊嚴地出現在遠方的山頭時,芙亞心頭一震,竟然有了回家的感覺。

  她還記得初次見到奧丁神堡時,曾被它冷峻磅薄的氣勢嚇得忐忑不安,然而才短短幾天,她對奧丁神堡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覺,世事變化真是奇妙。

  嘶嘶的馬鳴聲引起門房的注意,他們一抵達花園廣場,屋內就涌出一群興奮的男女。

  芙亞隨意看了人群一眼,驀地,她的眼光像聚光燈般亮了起來……

  “上帝!”她輕喊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誰。

  拓爾率先下馬,他看也不看圍觀的人群一眼,轉身伸出雙臂,親昵地摟住芙亞的腰,溫柔體貼地抱她下馬。圍觀的男女互看幾眼,似乎猜到發生了什么事。

  震驚過的芙亞直愣愣盯著人群中那兩張熟悉的臉孔,詫異地合不攏嘴。

  一向犀利的拓爾似乎沒發現芙亞神色有異,他摟緊她的腰,旁若無人地親親她的額頭,絲毫不在意仆人們的眼光。

  仆人們一哄而散,邊走邊竊竊私語。噴泉旁還杵著兩道身影,他們呆呆望著親密相擁的芙亞和拓爾,震驚的程度不亞於芙亞。

  拓爾倣佛沒看見噴泉旁那兩名陌生人,他捏捏芙亞的腰,含情脈脈地說道:“寶貝,我們進屋去。”

  聽似低柔的聲音,在沉靜的空氣中起了放大的效果,不但芙亞聽得一聽二楚,連杵在噴泉旁的男女都聽得—清二楚。

  “少爺!”愛德華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背後,神色尷尬地說:“前面那兩位是……”

  “媽咪!”芙亞猛然驚醒,她掙脫拓爾的手朝那對中年男女狂奔而去。

  “爹地。”

  梳著發髻,身穿淡紫色中國服的關秋水和老公對看—眼,遲疑了一下,她還是張開雙臂擁住迎面奔來的女兒。

  芙亞在母親懷中磨蹭了幾秒,然後轉移陣地投入父親結實的胸懷,親熱地吻吻父親的臉頰;勞勃也報以熱烈的擁抱。

  “媽咪、爹地,你們怎么來了?”芙亞拉住母親的手,從頭到腳仔細打量著母親。

  媽咪揮身散發出古典婉約的女人味,她的秋天症候群似乎已經痊愈了。

  “我們接到電話,說你在深山中迷路了,所以立刻趕過來。”勞勃回道。

  “我們已經來了兩天。”關秋水凝著女兒,烏黑的眼瞳閃著疑問,朱紅的雙唇略略顫了顫,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勞勃握住妻子的肩膀,朝她使使眼色,她這才抿緊唇瓣,暫時壓下滿腔疑問。

  “噢,媽咪、爹地,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芙亞又偎進母親懷裏撒嬌,聰明的她當然知道母親想要問什么。無妨,待會兒她就要向父母宣布她墜入情網的消息。

  關秋水緊繃的神情稍稍和緩,她摟緊寶貝女兒心疼地問:“這幾天在山上有沒有餓著?冷著?”她問出一位母親最關切的問題。

  芙亞猛搖頭,她正想開口,拓爾的聲音插了進來:“原來是戴維斯太太和戴維斯先生,失禮失禮!我方才急著扶芙亞進屋,沒注意到兩位,請原諒。”拓爾臉上堆滿了笑意,他先和勞勃握過手,然後攤開雙臂,準備擁抱眼前這對如花似玉的母女。

  關秋水抬眼看了拓爾一眼,心跳幾乎停止。天啊,她不由得倒退一步。方才遠遠看著,只覺他高大俊美的外型有幾許熟悉的影子,此時詳細一看,他那雙澄藍的眸子儼然就是……

  “媽咪,他就是奧丁伯爵——拓爾。”被母親抱住的芙亞隨母親往後挪了一挪,不過,她只當母親是因為重心不穩才後退的。

  “拓爾?”關秋水一聽,臉色倏地刷白。

  “上帝,拓爾……”

  “嗯。”芙亞回首瞥瞥高大俊美的愛人,眸中全是甜蜜的笑意。“媽咪,好巧喔,他也是以北歐神只命名的。事實上,所有奧丁家族的長子都叫拓爾,拓爾的爸爸也叫拓爾。”

  芙亞眼裏全是拓爾俊俏的影子。勞勃也被拓爾身上那股少見的氣勢迷惑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拓爾瞧,他正在心裏比較眼前人和傳言中所說有何不同。

  因此,除了拓爾,沒有人發現關秋水神情有異,偏偏拓爾又以為關秋水足因為聽到他以雷神命名過度興奮、臉色才會大變。

  關秋水睜大眼睛,微微顫抖地打量拓爾,身上血液迅速往腦子回衝。

  驀地,她發現他衣領敞開的胸前,有一枚閃閃發亮的金色鏈墜。“這……這是什么?”

  天啊,那枚鏈墜的形狀竟然是……

  “這個嗎?”拓爾順著關秋水的目光看看自己的胸前,他掏出閃電形狀的練墜問。

  關秋水的雙眸瞪得比銅鈴還大,慘白的瞼頰毫無半點血色。

  “我想,你指的是鏈墜的形狀吧?”拓爾滿頭霧水地問。

  關秋水毫無意識地點頭。

  “這是我們家族的徵記。”拓爾笑著解釋:

  “你一定認為我們家的人太過沉迷於傳說了吧?其實這是有原因的,傳說千年前,奧丁家有位女祖先在後山巧遇雷神拓爾,旋即墜入情網,同雷神在後山生活了一段時間,當她回到奧丁神堡時已懷有身孕,不久後產下一子,男嬰背部有一枚閃電胎記。後來,男嬰成了家族唯一繼承人,從此之後所有奧丁子孫身上都有這枚神奇的印記,這就是閃電胎記及長子命名的緣由。”

  “原來就是這個傳說……”關秋水喃喃念道,她閉上雙眼,纖細嬌小的身子往後倒,像片樹葉飄向地面。

  “戴維斯太太!”拓爾一個箭步向前,及時攬住差點倒在地面的關秋水。

  “媽咪!”

  “關!”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迅速、太突然,芙亞和勞勃—時也搞不清楚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幫忙扶穩臉色蒼白的關秋水。

  關秋水睜開烏黑深沉的眸子,幽幽凝了拓爾一眼,然後又把眸光轉向芙亞。她小巧的唇瓣張了張,黯淡雙眸盈滿哀怨的薄光,欲言又止地瞅著心愛的女兒。

  “媽咪,什么事?”芙亞握緊母親的手,小心翼翼地問。

  關秋水抿抿唇,無言地垂眼,哀怨落寞的神色令芙亞感到心痛不已。

  “關,你是不是累了?我先扶你進屋休息。”勞勃攬住妻子纖細的腰,體貼地道。

  和妻子共同生活了二十三年,她的心永遠像一朵霧中的花朵,教人看不清,摸不透。

  關秋水虛弱地點頭,看都不看勞勃一眼。

  勞勃朝拓爾打了個招呼,便攙扶著妻子朝主屋走去。

  芙亞也攬著母親的手臂,焦急地跟進屋去。

  拓爾把一切看在眼裏,炯亮的藍眸瞇了瞇,倣佛正在思索方才所發生的事。

  戴維斯一家人沉默地走著。

  閃電胎記!勞勃腦海突然閃過模糊隱約的記憶,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他看看臉色蒼白的妻子,又看看一臉擔憂的女兒,心裏驀地明白……

  芙亞從父母住的客房出來,走到走廊對面,剛要打開自己的房門,一道黑影由彎角處衝來,強擄著她滾進房中去。

  “別鬧了!”芙亞捶捶拓爾的胸膛。“我媽媽就住在對面,她會聽到的。”

  “你早就成年了。”拓爾雙手一勾,輕而易舉地抱起她,踢開房門後就直接邁向垂著藍色天絨布幔的雕花大床。

  “在她眼中,我永遠是個小女孩。”芙亞雙臂自然勾住他的頸子,嘟嘟唇說道。

  拓爾把她放到柔軟的大床上。“我們倆在山上待了三天,她應該想得到發生什么事吧?”他隨即躺到她身上,雙手開始撫摸她。

  芙亞澄凈的藍眸揚起一絲漣漪。“我原本也以為媽咪會逼問我山上的日子,但是她一整天都沒問起,我正覺得奇怪。不過,也許是因為她剛好身體不舒服的緣故。”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什么事能夠讓一位東方母親忘掉女兒的貞操問題?

  “你媽究竟怎么了?”拓爾雖然好奇,但他的手也沒閒著,一下子就解開芙亞身上的和式睡袍。

  “她……唉!”芙亞嘆嘆氣,把母親的秋天症狀說給拓爾聽。“我原以為她會像前些日子一樣,不過還好,她休息過後就平靜多了。當爸爸下樓和你共進晚餐時,媽咪還問了些有關沉船的事,由此可見她並沒有像從前那樣,與現實生活脫節。”

  “哦?”拓爾頓時停住所有動作,藍眸在鵝黃色燈光的襯托下,泛著奇異的光暈。

  他總覺哪兒不對勁。

  “放心,我並沒有把情書的事告訴她。”芙亞以為拓爾不高興,急急表明。“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不會隨便泄露當事人的私密。”

  “喔!”拓爾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手又開始動了起來。

  他挪挪身子,低頭舔吻芙亞尖挺飽滿的乳房,邊脫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芙亞呻吟幾聲,雪白的手指沿著他雄壯的軀體,由上而下,慢慢撫摸。

  沉浸在愛情中的男女很快就把所有惱人的事拋到腦後,他們陶醉在兩人的世界,情欲之火一經點燃,便迅速燎燒開來。

  “芙亞……芙亞……”

  芙亞倣佛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噢,拓爾……”她喃喃回應。

  驀地合上的房門被打了開來,拓爾警覺地打住,他怒衝衝地回頭——

  “芙亞!”關秋水穿著睡袍站在門口,當她看清床上躺的是一對裸裎的男女時,不由愣了一愣。

  這時,滿臉酡紅的芙亞也清醒了,她躺在拓爾下面,震驚地瞪著母親。

  母女倆如此對望了幾秒鐘,氣氛尷尬萬分。

  拓爾識相地跳下床,他抱著自己的衣物匆匆走出去。

  關秋水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她瞥瞥拓爾肩胛下方那枚銀色胎記,一顆心痛得幾乎要裂開。

  “媽咪。”芙亞連忙披上和式睡袍奔到母親身旁,邊踢上門邊抱住泫然欲泣的母親。

  “芙亞,你和他真的……”關秋水仰臉望望女兒,難過得說不下去。她原以為只要不開口問,事情就不會那么嚴重,想不到,上天竟然讓她親眼撞見,難道是在懲罰她?

  “媽咪,我愛他。”芙亞凝臉嬌弱的母親,絕美的容顏綻現一朵嫵媚至極的笑靨。

  關秋水一聽,心都碎了。“孩子,你不能愛他!”

  “為什么?”芙亞詫異地嚷,她為什么不能愛拓爾?

  “因為……”關秋水欲言又止,撕裂的心猶如萬馬奔踏,痛得滴血。

  “因為……”

  她無語地垂下眼睛,不知如何對女兒說明。天啊,為何如此懲罰她?她自己一人承擔還不夠嗎?為何連她心愛的女兒都逃不過?命運對他們母女實在太殘酷了。關秋水愈想愈凄涼,傷心的淚自睫下溢了出來。

  “媽咪,別哭,別哭。”芙亞摟緊母親,邊拭母親瞼上的淚邊輕聲安慰。

  “跟媽咪回家去,別留在這裏。”關秋水哀求。

  “媽咪,你累了,快躺下來休息。”芙亞扶母親走向大床。

  “我們明天就回薇特島去。”關秋水無力地躺到床上。她非得阻止芙亞和拓爾不可……

  “乖乖,安心地睡,我會守在你身旁,直到天亮……”芙亞摸摸母親婉約古典的臉龐,輕輕唱起小時候母親常為她唱的安眠曲。

  關秋水眼睜睜望著女兒,無奈地閉上嘴巴。

  芙亞偎到母親身旁躺下,嘴裏仍然哼著安眠歌。媽咪的秋天病症一定尚未復原……她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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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9 00:0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翌日清晨,芙亞被一陣刺耳的嘈雜聲吵醒。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倣佛有人在花園廣場吵架。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紅頭發的女人幹了什麼好事!”

  這句尖銳的聲音像脫序的音符陡地竄高,像拋物線般飄入芙亞的耳朵。

  “咪咪!”芙亞霍地跳下床,直奔窗口。

  由三樓臥房往下看,廣場上的情形一清二楚。

  穿著騎馬服的咪咪跨坐在一匹棕馬上,她滿臉怒氣地指著拓爾叫囂。拓爾倚在噴泉旁、雙手擦在胸前,嘴裏低低罵著,似乎正在和咪咪理論。由於拓爾的聲音太低,芙亞聽不見他說話的內容。

  “我不管!”咪咪使盡身上所有力氣吼道:

  “你和那個紅頭發的女人在後山待了三天,僕人們都議論紛紛,如果你不給我一個答案,我馬上離開奧丁神堡!”

  雖然咪咪沒有用擴音器,但效果也差不多了,芙亞相信奧丁神堡中所有人全都聽到了。

  “你別胡鬧!”拓爾發出沉鬱的吼聲,他突然挺身拉住咪咪手中的韁繩,似乎想要阻止咪咪騎馬出去。

  咪咪忽然抬起頭,視線直射芙亞站立的窗口,兩人互看一會兒。

  拓爾也抬頭望望芙亞,俊臉上寫滿了懊惱。

  咪咪忽然踢了棕馬一腳,雙手拉拉韁繩,嘴裏吆喝一聲,棕馬像一陣風般卷了出去。

  拓爾回頭一看,連忙搶過馬扶手中的韁繩,飛躍上馬,騎著黑馬追了出去。

  芙亞噘著唇瞪著堡外的山路,直到黑馬消失在紅綠交疊的森林中,才收回視線。

  “芙亞,你介入他們之間了。”關秋水的聲音自關亞背後響起。

  “才沒有呢。”芙亞悶悶不樂地答,她正為了咪咪所說的某一句話而生氣。

  “咪咪是個玩伴女郎,拓爾說咪咪和他之間純粹是交易關係,他很快就會打發她走。”

  “芙亞,聽媽咪的話,跟媽咪回英國去。”關秋水再次提出要求。

  可惜,芙亞被咪咪的話氣得腦袋亂轟轟的,無心留意母親的反應。

  “芙亞……”

  “媽咪!”芙亞抓住自己的發絲,懊惱地截斷母親的話。

  “那個女人為什麼罵我是紅頭發?我的明明是紅棕色,她是色盲嗎?分不清紅棕色和紅色有何不同!”她的嘴嘟得半天高。

  她最恨人家罵她紅頭發。

  在西方世界中,金發女郎總是被捧成純真無邪的漂亮寶貝,而紅頭發經常代表脾氣暴躁、粗魯、倔強等負面印象;芙亞因為是東西方混血,小時候發色相當紅,有位頑皮的小男生專找她麻煩,經常拉著她的辮子叫她“紅毛丫頭”,芙亞氣不過,每次總會和對方大打出手,兩人經常被老師罰站。

  所以,芙亞最痛恨人家叫她“紅頭發”了。事實上,長大之後她的發色逐漸變深,如今已不再是紅色的,而是泛著微微紅光的紅棕色。

  “等咪咪回來,我一定要找她把話說清楚。”

  有著燦爛笑意的陽光不知何時躲進雲層,黯沉的天邊吹來陣陣冰涼的風。

  關秋水依然靜靜凝眺灰石城堡,在她平靜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波濤洶湧的心。她有許多問題想問,卻開不了口。

  “媽咪,起風了,我們進屋去。”芙亞偎向母親。

  從午餐後,她們就坐在草坪上看城堡,媽媽似乎看得很入迷,不但話一句都沒說,連起風都不覺得冷。

  “再等一下,我想再多看它一會兒,它……很美。”關秋水勉強擠出一抹笑。

  “它很美?”芙亞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她真想摸摸媽咪的額頭,看媽咪是不是發燒過度。這座城堡宛如一位板著臉孔的老女人,媽咪怎麼會覺得它美呢?真奇怪。

  關秋水又別過臉去,烏黑雙眸泛著淒涼的微光。

  拓爾……告訴我,該怎麼辦?她在心中吶喊。

  獨立又有主見的女兒根本不聽她這個母親的話,她好擔心事情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陣馬蹄聲打破向晚的寂靜,芙亞和關秋水不約而同看向大門口,只見拓爾和咪咪各自騎著馬並肩歸來。

  咪咪抬眼望望坐在草坪上的芙亞,趾高氣揚地晃晃肩膀。

  拓爾的心情似乎也不錯,性感的薄唇抿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馬夫和管家出來迎接兩人,咪咪丟下韁繩後,就朝屋內走去。

  拓爾和愛德華談了一會兒,倣佛在吩咐什麼。只見愛德華點點頭,退回屋裏。

  拓爾這才轉身,朝芙亞快步走來。芙亞見愛人走向她,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她展開雙臂,朝拓爾跑過去。

  “芙亞!”

  “拓爾!”

  拓爾抱起芙亞,興奮也旋轉了幾圈。

  關秋水在旁邊看得好心痛。

  “你和咪咪談得如何?”芙亞摟緊他的頸子問道。

  “好得不能再好。”拓爾放下她,一手繞在她的腰上,一手捧住她的下巴。

  “真的?”

  “嗯。”拓爾似乎不想繼續這個問題,他吻吻她的唇,阻止她繼續追問詳細的情形。

  他們旁若無人地吻了好一會兒,拓爾才又放開她。

  “對了,晚餐時我要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你一定要下來參加晚宴。”拓爾的藍眸炯炯發亮,俊美的臉孔洋溢著一層光輝。

  “什麼樣的驚喜?”芙亞睜大眼睛,心頭小鹿亂撞,看拓爾的表情好像想向她求婚。

  “不能洩露,否則就不叫驚喜了。”拓爾鄭重地搖頭。

  “嗯……是有關我們倆的事嗎?”芙亞舔舔唇,雙頰紅如玫瑰。

  拓爾用力點了個頭。

  芙亞隱約意識到今晚將是非常重要的一夜,心兒跳得又急又猛又亂。

  “你父親呢?”

  “他迷上了你們家那些古龍船,一整天都待在船隻陳列室裏。”

  “我親自去邀請他。”拓爾捏捏芙亞嫣紅的臉頰,之後走向關秋水寒喧幾句,才朝城堡後冀走去。

  芙亞滿臉酡紅,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拓爾一定想當著大家的面向她求婚……

  水晶吊燈散發出璀璨的光芒,鋪著潔白桌布的長方形餐桌上擺著全套皇家哥本哈根餐具,鮮花與臘燭錯落散置在桌上,輕柔的音樂飄浮在空中,一踏進精心佈置過的宴客廳,人人都感受得到隆重的氣氛。

  芙亞穿上行李箱中最漂亮的藍色削肩洋裝,係上同色發帶,化上淡粧,攬鏡照了好幾次,才放心地踏出房門。她可是今晚的最佳女主角,舉手投足皆是旁人矚目的焦點,萬萬不能失禮。

  當她挽著父母出現在宴吝廳時,在場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平常她光是穿毛衣、牛仔褲就足以令人多看幾眼,如今經過打扮更是傃光四射、令人驚傃不已。

  拓爾起身歡迎他們三人,愛德華和兩名男侍立刻為他們拉開椅子。

  愛德華朝芙亞眨眨眼,倣佛誇讚她今晚美極了。

  長桌的另一側坐著歐拉夫人,她納悶地張望,好像感到相當莫名其妙。

  芙亞一家坐定後,門口忽地出現一團金光。眾人一瞧,差點流鼻血。

  咪咪竟然打扮成埃及傃後的模樣,頭戴珍珠後冠,身穿織著金片的晚禮服,閃閃發光地走了進來。她坐到芙亞對面,兩位女孩隔桌對看,芙亞朝咪咪笑了笑,她忽然覺得咪咪很可憐,決定不再同她計較,原諒她罵自己“紅頭發”。

  咪咪似乎也看開了,竟然回芙亞一笑,那雙空洞的雙眸閃過晶亮的流光。

  關秋水就坐在歐拉夫人的對面,她偷偷打量歐拉夫人幾眼,但當歐拉夫人把眸光移向她時,她又驚慌地轉開。

  “好了,大家都到了,準備開飯吧。”拓爾穿著他最愛的復古式寬袖襯衫,渾身散發出無人能及的尊貴氣質。

  男侍們進進出出,愛德華隨侍在拓爾身畔,專心照顧主人的需要。

  拓爾先舉杯向大家致意。“感謝各位肯賞光與我共進晚餐,事實上,我今晚要宣佈一個重大的消息……”拓爾頓了頓,藍眸轉向芙亞,芙亞抿唇笑笑,害羞地低下頭去。

  “我決定與咪咪小姐訂婚,攜手共度人生。”

  此話一出,全場愕然。

  芙亞震驚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咪咪?拓爾剛剛是說咪咪嗎?不,他一定講錯了!芙亞緊張地想,她得馬上告訴拓爾,說他講錯名字了。

  然而,拓爾卻笑盈盈地走到咪咪身旁,他從門袋中取出一隻粉紅的小盒,含情脈脈地打了開來,裏面是一枚華麗璀璨的鑽戒!

  “不!”芙亞臉色慘白地喊了一聲。

  大家都把目光轉向她。

  “不!”芙亞幾近狂亂地站了起來。不不不……這不是真的,她一定在做惡夢!

  拓爾俯身搭著咪咪的肩,他們兩人互看一眼,然後很有默契地同時把臉轉向芙亞,兩雙藍眸笑得既嘲弄又放肆。

  望著背叛自己的愛人,芙亞身上血液急速回流,腦海亂得像戰場。

  “芙亞。”關秋水急忙扶住晃來晃去的芙亞,一臉焦急地

  芙亞雙眼渙散地望望母親,望望燈光璀璨的宴客廳,屋內辦點聲響都沒有,十幾雙眼光全都集中在她臉上,倣佛她是來自外星的怪物。

  “孩子。”勞勃從沒見過芙亞有如此怪異的反應,生怕她受不住這次打擊,也擔憂地扶她。

  芙亞驀地明白,這一切都是騙局!從咪咪邀她一起騎馬外出時,她就踏入陷阱了!

  “你這只陰險狡猾的挪威禿鷹!”芙亞朝拓爾怒吼一記,用力率開父母的手,紅著眼眶奔了出去。

  “芙亞!”關秋水和勞勃立刻追了出去,柔弱的關秋水卻在門口滑了一跤,勞勃急忙扶起妻子。

  “跌傷了嗎?”勞勃關心地問。

  “不礙事。”關秋水匆忙地答。

  夫妻倆抬眼一看,華麗的廊上早已不見芙亞的身影。

  夜幕低垂,偌大的船隻陳列室一片黑暗,感覺很荒涼。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隱約傳來啜泣聲。

  一道黑影掀門而來,熟練地穿竣於重重船隻間,風拍落葉遮掩住他的腳步聲,躲在角落哭泣的人兒對這道黑影絲毫不覺。當她嗅到有人接近時,他已來到她面前。

  她鎮定地抬頭,一片漆黑中,只見一雙亮著獸光的藍眸,微笑瞅著她。

  “你哭了?”拓爾哈哈笑問。

  “我才不會為你這種魔鬼浪費眼淚。”芙亞咬牙啐道,不知不覺地握緊雙拳。

  “哈哈哈!”拓爾恣意嘲笑。“到現在還嘴硬,哼……”喀喳一聲,黑暗中突然冒出一簇火花,一張既俊俏又邪肆的臉孔在打火機的火光後面笑得詭譎。

  芙亞見他一再用惡劣的方式羞辱她,不由怒火中來。“可惡!我跟你拼了!”體內那股潛藏已久的野性在這一刻迸發出來,她像一頭憤怒的花豹,伸出雙手撲向拓爾,準備一決生死。

  “哈,惱羞成怒了。”拓爾不躲也不避。

  他的嘲笑無疑是火上加油。芙亞卯足力氣猛然一撞,原本不動如山的拓爾怕打火機會燒到芙亞,緊急抬高手臂,不料這一分心卻讓芙亞給撞倒了,兩人雙雙倒地,打火機也被撞了出去。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你為什麼這樣對我?”芙亞壓在他身上,結實的拳頭狠狠落到他的胸膛。

  拓爾擰擰眉,芙亞的力道大得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知她的力氣是打哪借來的,普通的英國淑女不該有這種舉動才對。

  “我早就警告過你,是你自己太健忘了。”

  “卑鄙、陰險、無恥!”芙亞捶得更狠、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滑落。

  她竟然會天真到相信他愛她!這是她第一次獻出真心,想不到會跌得如此慘痛。

  山中小屋的甜蜜,如今都成難堪的諷刺,心上的傷,永遠難以癒合。

  “你這狂妄自大的混血兒,現在你可明白了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論耍詭計、鬥心機,你不過是個學徒而已。既然你曾經溫柔對待過我,無怨無悔地付出過你的身心,陪我度過三天快樂的時光,我也不再為難你,只要你想離開,隨時都可以走,那一百萬英鎊就當作你陪我三天的報酬,反正我早就料定你查不出任何結果。”他反剪住她的手,滿臉邪笑。

  芙亞一聽,痛不欲生。她擰擰眉,抿抿唇,強自壓抑不斷漫開的痛苦。

  “我…定會找出失事原因!”她咬牙切齒地吼,黯淡藍眸迸出光芒。

  她不是妓女,他的話徹徹底底刺傷了她的心。劇痛過後,一股力量自傷痕累累的心升起,他已徹底擊垮她,她不能再自怨自艾,這樣只會讓他更瞧不起她。

  “好!”拓爾深邃雙眸閃過激賞。“你比我想像得還要勇敢。”他忍不住拍了她的臀部。

  “不要碰我!”芙亞立刻大吼,身子劇烈地抖了抖,像刺 般防禦著他。“你要敢再碰我一下,我就剝你的皮、喝你的血、啃你的肉!”

  “我記得你上次也是這麼講喲。”拓爾不但不放手,還故意捏了她的臀都一下,輕浮地笑。“結果呢?你和其他女人一樣,一到我懷裏全部喵喵叫個不停,想叫你閉嘴都沒辦法。”

  芙亞氣憤不已,若不是雙手被鉗制住,她定會毫不猶豫地挖出他那雙泡含惡意的眼睛。

  “我這一生最愛馴服蠻悍的野獸,瞧你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的模樣,我不禁想把你馴服成溫馴的綿羊。”拓爾滿臉邪肆,他忽地翻轉,迅速把她壓在地板上。

  “你敢!”芙亞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吼聲。“要是你敢輕舉妄動,我可要尖叫,到時候看你這張臉往哪裏擺?”

  “哈!”拓爾仰臉大笑一聲。“你看我像是個會在意別人眼光的人嗎?”

  芙亞更加火冒三丈。“的確,我怎麼忘了你是個厚顏無恥之徒呢?不過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至少會顧忌咪瞇的感受吧?你才剛和她訂婚而已。”

  “咪咪?她敢說什麼?”

  拓爾嗤之以鼻。“如果你想叫就盡快叫吧,到時候難堪的人可能是你的父母喔。”他摸摸她絕美的臉孔,嘻皮笑臉說道。

  “我爸媽會突然出現在挪威,恐怕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芙亞瞇瞇眼。

  “你這麼做,只是想令我加倍難堪吧?”

  “既然你都已明白,何必問這麼多?”拓爾不屑地撇撇嘴。

  “你果然不是人,是個魔鬼!”芙亞既氣憤又難過。

  “乖。”拓爾摸摸她的發,換上一抹淺笑,“再多的謾罵都改變不了這幾天發生的事,也改變才不了你愛我的事實,”他摟緊她,低頭就要吻上她的唇。

  “不不不……”芙亞一聽,幾乎崩潰,她邊抗拒邊歇斯底裏地喊:“我不愛你,我不愛你,我一點都不愛你,你走,你走!”

  曾經奉獻出的真心,早已被踐踏得粉碎,她再也不願聽到“愛”這個字。

  拓爾把她壓得更牢。“喔,瞧瞧你,我非得好好安慰你不可。”她的抗拒更加激起他內心深處的渴望,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探入她的洋裝內,沿著完美的曲線探索她的甜美。

  “不!放開我!”芙亞掙紮著要起身。

  “你們奧丁一家的男人全都是風流種,不……你爸爸比你好多了,雖然他也是對婚姻不忠不貞的男人,至少他是真心愛著對方!”

  “你現在說什麼都沒關係,反正我要的只是你的身體。”拓爾使力分開她的雙腿,像摧花惡魔般大笑。

  砰的一聲,窗外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

  拓爾警覺地抬頭,只見窗戶上有道黑影閃過,他一躍而起,火速奔至窗前打開窗戶,探頭一看,不見任何影子,只有被人推倒的花盆靜靜躺在窗下。

  拓爾撫撫下巴,藍眸浮現幾許納悶的陰影。方才是誰在這兒偷窺?目的何在?

  他的眼光不由飄向遠方的樺樹林,可能嗎?那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是逃進樺林中去了?

  倘若那人真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逃到樺林,他敏捷的身手幾乎可與羚鹿相比。

  誰?拓爾心頭灑落一道疑雲。背後靜悄悄一片。拓爾猛然回首,芙亞也不見了。

  “哼,我們之間還沒結束……”望著空蕩的地板,拓爾的唇角不由浮視一抹詭譎的笑。

  為了不讓母親擔心,芙亞故作堅強,然而,任誰都看得出她是強顏歡笑。

  關秋水雖然心疼女兒,可女兒不願誤她也無法勉強。畢竟女兒已經成年了,她該尊重她的隱私。

  母女倆相擁而眠,心頭各自掛著心事。過了許久,芙亞探探母親的鼻息,知道她已熟睡,便躡手躡腳下了床,小心翼翼打開房門。

  “爹地。”芙亞敲敲對面的房門。

  “芙亞。”勞勃很快應了門,似乎正為了女兒的事煩惱著。

  “爹地,我需要你的幫忙。”芙亞邊關門邊說。

  “早點解決,早點回家,對大家都好。”勞勃語重心長地望著女兒。

  芙亞坐到沙發上,勞勃也坐了下來,“你目前進度如何?”

  “老實說,除了老拓爾的風流韻事外,一無所獲。”芙亞憤惱地斂斂眉。

  “哦!”

  “從潛水艇拍攝得來的幻燈片來看,的確很像誤觸礁岩,而且,如果不是觸礁,該如何解釋船翼上的破洞?”芙亞分析。

  “然而,奧丁伯爵偏不相信……”

  “這也是他願意不計代價請你來挪威的原因。”

  “不過,他的懷疑也不無道理。”勞勃摸摸下巴,“龍船上那五人都是卑爾根人,他們對附近的海域相當熟悉,當時海象又不錯,難怪奧丁伯爵不相信他父親死於船隻觸礁。”

  “而且,這五具白骨分別待在不同的空間,似乎不知道船隻下沉了,倣佛是在睡夢時出事的。”芙亞認真回想挪威專家們從海底拍上來的幻燈片。

  “沒錯,我也注意到這一點。”勞勃邊點頭邊露出讚賞的眼光,女兒果然有乃父之風,觀察力相當敏銳,未來必成大器。

  “不過,有具白骨剛好卡在甲板上,他的頸骨上還掛著一副望遠鏡,由此可見他是當天的守夜人。”芙亞愈想愈納悶,眉心不禁擰成一線。“難道連守夜人都睡死了,所以才會失去方向,撞上礁岩?”她忍不住問。

  “這的確是個問號。”勞勃也想不通,“如果船上裝有監視攝影機,也許就能找出答案,可那已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那艘船又是私人遊船,應該不會裝設監視攝影機。”

  “攝影機?爹地,有一臺錄放音機!”她抓住勞勃的手臂,激功地嚷。

  “我看到那臺錄放音機了,不過,錄放音機和錄放影機相差太多了。”

  “我知道了。”芙亞拍了額頭一記,猛地站起。“我知道這封情書的末句代表什麼意思了。”

  她忙從睡衣口袋中掏出那封泛黃的情書,打開來念給父親聽:“在這漫長的航程中,除了寫信之外,我還要以情歌和聲音表達我對你的仰慕、盡我所能來感動你的心。”

  勞勃伸手接過情書,低頭看了起來。

  “爹地,我終於明白老拓爾的意思了。”芙亞偎到父親身畔,眉開眼笑地喊。

  勞勃的雙頰微微動了動,內心波濤洶湧。

  “老拓爾一定長得很帥吧?”勞勃讀完後、抬頭望望美傃絕倫的女兒,苦苦一笑。

  “嗯……”芙亞摟住父親的頸子,像孩子般賴在他身上。

  “老拓爾既魁梧又英俊,我想,世界上不會有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了,連拓爾都略遜一籌呢。”

  “喔?這麼出色?”勞勃的眼裏有一抹苦澀。

  “他不但有出色的外表,還有成熟迷人的風採,是那種會令女人為之瘋狂的男人。”

  “從這封信就可以窺見一二。”勞勃愈聽情緒愈低落。

  “而且,很奇怪耶,爹地。”芙亞嘟嘟唇,露出迷惘的神情。“不知為何緣故,當我第一次看到老拓爾的相片時,內心有著奇妙澎湃的感覺,我無法真切形存出那份感覺是什麼。但它是那麼的強烈,這種感覺我從不曾有過。”

  “這是自然的反應。”勞勃怔了一怔。

  “自然的反應?”芙亞不解,皺了皺眉頭。

  “哦!”勞勃回過神來,他雙手捂住面孔,倣佛非常疲倦。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正在調查他的死因,腦海裏盤旋的全是有關他的事,自然會與他產生一份特殊的感情。”

  “應該是這樣,沒錯。”芙亞想想,介面答道。

  “芙亞。”勞勃忽然喚她一聲,臉色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嗯?”芙亞抬起偎在父親肩上的頭。

  “你看過老拓爾的照片之後再看到我,會不會覺得我面目可憎?”

  “爹地,你怎麼會這麼問呢?”芙亞瞪大眼睛,詫異地嚷。

  “我是說,老拓爾不僅英俊高大、家世顯赫,而且還是個談情高手,和他一比,我這個平淡無奇的人可能會令你感到倒胃口吧!”

  西方男人大都高頭大馬,偏偏他卻長得短小精悍,身高也不過才一七十公分而已,再加上一張普通平凡的臉孔,外表實在不起眼。

  “爹地,你今晚究竟怎麼了?”芙亞又氣又心疼,忍不住親親父親的臉頰。記憶中,父親從不曾對自己的外表感到自卑,怎麼一看完情書人就變得奇奇怪怪、多愁善感了?

  “雖然老拓爾擁有幾近完美的外在條件,可他怎麼能夠和你相比呢?你的忠實、顧家、慈愛、和善等特質才是人性中最珍貴的元素,我一直以當你的女兒為榮。”

  “真的?”勞勃雙眼閃開發亮。

  “當然。”芙亞摟緊父親的頸子。

  此時無聲勝有聲,父女倆緊緊相依,不再言語。

  沙……沙……門外隱約掠過悉嗦之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芙亞和勞勃對看一眼——

  “媽咪醒了。”芙亞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向門口。

  “媽咪,我在這裏!”

  然而,一打開門,走廊上空空蕩蕩的,半條人影都沒有。

  “沒人?”勞勃山走到門門張望。

  “可是,剛剛我們兩人都聽見了……”

  “看看媽咪在不在房裏。”勞勃提議。

  芙亞打開自己的房門,母親依然好端端躺在床上,不像醒來過。

  “奇怪!”

  “會是誰呢?”勞勃也覺奇怪。

  “啊!我知道了。”芙亞恍然大悟。“一定是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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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9 00:05: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翌日,風平浪靜,萬裏無雲。

  芙亞趁愛德華調度船隻的空檔四處尋找咪咪,想找她理論。

  女傭告訴芙亞,咪咪在樺林中散步,芙亞怒衝衝趕往樺林。

  “你果然很有表演的天分。”

  踏進樺林,芙亞便聽到一道低沉的男子聲音。

  她愣了一愣,原來咪咪並不是單獨一人。

  “為了三百萬美金,當然得賣力演出了。”

  “哈,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事情已經走到這種地步,我也不必繼續裝淑女了。”

  “這才坦白。”

  芙亞彷如觸電般,腦海有幾秒鐘的空白。

  整齊美麗的樺林生長得極為茂密,雖然看不見他們兩人的身影,可對話清晰可聞,芙亞知道他們就在附近。這段對話實在太奇怪了,芙亞不由自主地躲到較隱密的樹叢後,凝神聆聽。

  “再過幾天,三百萬美金就會自動匯入你的帳戶,不過這兩天我們還得合演幾場更勁爆的戲,好好治治那個高傲的女孩。”

  “什麼?你還不打算住手?”咪咪倒抽一口氣, “她已經很可憐了。”

  “我得徹底‘教育’她一番才行。”

  “當心一點,萬一弄巧成拙可就不妙。我看得出來你愛上了她。”咪咪不由嘆了一記。

  他沉默片刻,沒有立刻回應。

  “反正這是你和她之間的事,這筆帳她遲早會跟你算,我就不多說了。現在,你要我怎麼做,我就遵照你的意思。”咪瞇又說。

  “我們晚餐時再詳細討論一次。”他的決心似乎有點松動,聲音顯出微微的猶豫。“她待會兒要出海,我去看看事情準備得如何。”

  “拓爾,你真的愛上她了,對不?”咪咪既羨慕又有些惆悵。

  “也許吧。”拓爾聳聳肩。

  “上帝,這是你生平首次承認你愛上了女人。”她勾住他的手臂,兩人邊說邊往回走。

  “好好利用那筆錢投資個穩當的生意,你後半生就有著落了,不必再看男人的臉色過活。”拓爾駐足捧起咪咪芭比娃娃似的臉孔,關心地說。

  “拓爾!”咪咪的藍眼泛起淚光。“認識十年了,我從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我。”她感動萬分,雙臂不禁纏上他的腰。

  “呆瓜,如果我不關心你,會把你留在身旁這麼久嗎?”拓爾又好氣又好笑。

  “像你這種胸大無腦的女人,走到哪裏都只有被騙的命運,為了不讓你淪落到更悲慘的命運,我只好收容你十年,如今你已經二十五歲,人也聰明多了,我可以放心地讓你走了。”

  拓爾親親咪咪的額頭,眸中蘊滿柔和的光芒。

  她曾經是他最寵愛的女伴,然而,荒唐的昨日必須結束。

  咪咪把臉偎近他胸前,緊緊抱住他。“原來,你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

  “你會回巴黎去吧?”拓爾揉揉她的發絲,關心地問。

  “嗯,我想在香榭麗舍大道上開一家高級時裝店。”

  “我會幫你找一個可靠的經理。”拓爾撫撫她的背脊,然後輕輕放開手。

  “我想散個步。”咪咪知道拓爾急著要走。畢竟,新歡總是比舊人重要。

  “好,我先進屋。”拓爾擺擺手,像風一般灑脫。

  咪咪怔怔立在原地,望著他高大魁梧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樹影間,心頭有恍惚,也有安慰。畢竟,他並沒有虧待她,三百萬美金呢……

  “咪咪!恭喜你啊,價值三百萬美金的女人,世界上並不多呢。”

  幽靜的樺林驀地響起一道陰森的呼喚。

  咪咪一聽,頭皮都麻了。她轉過身,只見芙亞臉上掛著詭譎的笑,從一株樺樹後走了出來。

  “芙亞!”咪咪心口不禁涼透。

  寶藍色的海底安靜無聲。

  全副潛泳裝備的芙亞遊過火紅的珊瑚叢,朝最幽暗的海底遊去,她的紅棕色頭發在水中飄成一道炫麗的彩流,數百隻魚兒跟在她身後,隨她遊向龍船葬身處。

  龍船依然躺在鋪滿白沙的海底,不同的是,覆蓋它身上的藻菌類都已清除幹凈,精良的木船露出它古樸優美的原貌。

  “就是它了。”芙亞瞠目,一顆心跳得又猛又急,倣佛有人朝她心海擲下一顆巨石,激起高高的浪花。

  這份悸動與初見老拓爾相片時的感覺有異曲同工之妙,她情不自禁地遊進傾斜的船身中,敏捷的身子穿梭在各個艙房之間,尋找老拓爾的房間。

  一遊進雕滿北歐神話故事的艙房,她立刻明白自己已經來到拓爾父親的房間。老拓爾和其他四名船員的枯骨早已被撈上岸,漾滿水光的房內空蕩一片,唯有做工講究的木櫃、木碟、桌椅等,依然散發坐高貴華麗的氣息,芙亞情不自禁地摸摸桃花心木做成的大書桌;當年,英俊迷人的老拓爾必定是坐在這張書桌前以紙筆代替言語,向那位神秘的愛人傾訴滿懷柔情。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有這封信存在。”芙亞惆悵地想。置身於此,感受特別強烈,倣佛老拓爾的靈魂還在這兒徘徊,未竟的情愛也濃得不願消散。

  現在,她要開始尋找她要的東西了。

  也許有人會覺得很荒謬,但這是目前僅有的線索。她絕不放過任何可能的希望。

  芙亞開始翻箱倒櫃,雜物早已取光的房內相當空蕩,倘若那東西還在房內,應當不難發現,除非老拓爾把它藏在某個隱蔽的地方。

  “對!防潮!”芙亞藍眸一亮,興奮得幾乎要尖叫。

  從老拓爾處理那封信的情形,看得出他是個相當細心的男人,她要的東西一定要藏在某個防潮箱內,而且那個防潮箱必定是嵌置在大型傢俱或墻壁內,所以先前的挪威專家才沒發現。

  “在哪裏呢?”芙亞環顧室內,一顆心跳得又急又猛,她有個很奇妙的預感,倣佛有重大的秘密等著她去發現……

  海水忽然波動,芙亞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她直覺地轉頭,一道陰影快如閃電地朝她襲來……

  古屋林立的卑爾根美得像人間天堂,奧丁航業的總部位於山丘上,是一幢五層樓高的老建築,磚紅色的外表在秋陽中散發出幽幽古情。

  位於閣樓的總裁辦公室,有一整片墻壁大的落地窗,居高臨下,覽盡所有美景。

  明亮氣派的室內擺設著精簡的傢俱,簡單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從容不迫的氣派。

  左邊的墻壁繪著世界五大洲的地圖,拓爾站在地圖前,鷹隼般的利眼流轉在歐洲大陸與美洲之間,這兩個地方將是他擴張航運事業的首要目標。

  事實上,他現在正在等來自美國的航權代表,合作的契約不久應可簽訂。

  這時,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葛歐,什麼事?”拓爾動也不動,光用聲音就啟動電話對講裝署。

  “奧丁先生,艾薇拉王妃的秘書剛剛傳真過來,她說王妃將於明天搭私人飛機離開中東,後天晚上可飛抵挪威。”

  “知道了。”拓爾按捺住心中的興奮,冷靜地回答。“立刻和奧丁神堡聯絡,準備金色馬車,我要親自去機場迎接王妃。”

  “是。”

  談話結束後,拓爾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和艾薇拉姑姑一向非常親近,由於母親對他十分冷淡,因此他已把熱情美麗的姑姑當成另一個母親。二艾薇拉姑姑對他亦相當慈愛,每年秋末的見面,已成他生活中最重大的期盼。

  這時,內線電話又響起。

  “葛歐?”

  “奧丁先生,管家有急事向你報告。”秘書緊張地說。

  “轉進來。”拓爾忽地感到擔心,他立刻想到芙亞。

  “少爺,不好了,芙亞小姐出事了!”愛德華緊張的聲音在室內回蕩。

  “她怎麼了?”拓爾脫口吼道。

  “芙亞小姐不見了!她在海底失蹤了。”

  “怎麼會這樣?”拓爾衝到桌前,焦急地大叫:“不是有人陪她下海嗎?還有,監測船上不是有檢測器嗎?她怎麼可能會失蹤?”

  “少爺……”愛德華頓了頓,倣佛感到相當驚訝。

  “快點說!”拓爾沒時間想那麼多,暴躁地大吼

  “是,本來應該有潛水員陪她下去,但不知怎麼回事,那人得氧氣罩剛好壞掉,芙亞小姐不想浪費時間等新的面罩送到,就自己一人下水去了。”

  “監測器呢?芙亞身上不是應該配帶海底攝影機嗎?”

  “芙亞小姐身上得攝影機似乎脫落了,船上人員只看到她進入龍船前的情形。”

  “笨蛋!全是一群沒有用的家夥,我投下巨資裝設最先進、最精密的儀器,就是為了不讓工作人員在海底莫名其妙消失。

  好了,現在竟然把我的芙亞給弄丟了。”拓爾邊罵邊往門外衝。

  “找!出動所有潛水員,不論如何都要把她給找回來!”

  愛德華還來不及回話,拓爾已經奪門而出,只留下一記巨響。

  “奧丁先生,你要去哪裏?美國代表已經快到了。”女秘書見拓爾匆匆跑出辦公室,忙站起來問道。

  “請威利和他們談。”拓爾邊跑邊答,他甚至等不及搭電梯,就朝樓梯狂奔去。

  “奧丁先生,這次會面有關合約……”

  女秘書的話尚未說完,拓爾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轉彎處。

  夜幕低垂,氣溫驟降,海上風浪又起。

  上百名潛水專家和小型潛水艇在海底搜尋了一整天,依然找不著芙亞的影子。

  天色已暗,海水冰冷凍人,搜尋人員一一上岸,擠滿人潮的海岸充斥著低迷的氣氛,大家心裏都明白,倘若那女孩還在海底,存活的機率相當渺茫。

  陰暗的浪層叫,有一艘小型龍船隨著波浪載浮載沉。

  昏黃的燈光在風浪中搖晃得厲害。三名水手凝眺漆黑的海面,倣佛在尋找什麼。

  浪花托起一道高大的身影,他伸腿—躍,輕松上了船,倣佛是踩著浪花上來。

  水手們見拓爾上了船,連忙圍過來。拓爾筋疲力竭地躺在甲板上,俊美的臉孔流露出掩也掩不住的焦慮與疲累。

  自從接到愛德華的電話後,他就直奔出事地點,親自下海搜尋,一整天都待在海底,幾乎不曾歇息過。

  “幫我拿另一套裝備來,我還要再下去。”拓爾合著眼,氣喘如牛地道。

  “老闆,你已經沒有體力了,再下海相當危險。”有水手阻止。

  “對啊,你不能再下去了。”另一人急急附和。“況且現在海中一片漆黑,不但搜尋不容易,還會碰上很多危險。”

  “你們有完沒完!?”拓爾張開眼,淩厲的眼光一掃,水手們全都噤了聲,“快給我準備!”芙亞生死不明,這些人還敢勸他?真氣死他了。

  水手們一哄而散,各自準備東西去了。

  十分鐘後,稍事休息的拓爾換上全新的裝備,走到船舷。

  冷冷的海風呼嘯徘徊,層層高掀的浪濤倣佛隨時會吞噬海上所有的船隻。

  “上帝,請保佑她平安無事!”他抬頭凝望布滿星星的夜空,不知不覺舉起手在胸前劃了劃。從不祈禱的他,為了芙亞,生平首次對上帝發出祈求。

  驀地,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拓爾把它當成上帝的應允,精神抖擻地躍下海面,高大勁美的身體瞬間消失在滾動的波浪裏,

  水手們面面相覷。

  “他肯定瘋了。”

  “可不是,不然,哪會連自己的命都不顧。”

  “不過,事情有些奇怪。聽說他昨晚才宣佈和咪咪訂婚,今天怎麼會為了這個英國妞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事?”

  “是啊,太奇怪了。”

  水手們你一言、我一語,熱烈討論了起來。

  淩晨三時,奧丁神堡依然燈光通明,不安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空間。

  華麗的大廳中雖然坐滿了人,卻靜得令人感到心慌。

  淚水早已哭幹的關秋水一臉恍惚地倚在門畔,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勞勃勸了又勸,她就是不肯坐下,他只好攬住顫抖的她,陪她站在門口,焦急等候愛女的歸來。

  咪咪和歐拉夫人各自坐在長沙發的兩端,似乎電為芙亞的失蹤感到擔憂。

  一臉憂傷的愛德華靜靜佇立在柱子旁,那略微褪色的藍眸暗暗注意著主人們的舉動,準備隨時提供服務。幾名僕傭像影子般守在墻角,靜待發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鴉雀無聲的氣氛凝重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幽靜的夜色中傳來車子急駛的聲音。

  眾人一聽,蜂擁而出。

  拓爾從車上跳了下來。

  “芙亞呢?她在哪裏?”關秋水左看右看都看不到女兒,不禁衝到拓爾身畔,抓住他的手臂猛搖,焦急地大叫。

  拓爾抬抬黯淡的眸子,蒼白的臉孔寫滿疲累,他扯扯嘴角,以虛弱的聲音說:

  “我一定會找到她。”說先後,隨即垂下眼,不願看關秋水臉上將有的反應。

  “你是說你尚未找到她?”關秋水如遭雷擊般,幾乎要暈厥過去。

  “關!”勞勃急急摟住搖搖欲墜的妻子。

  “不!不行!再去找!馬上把她找回來,把我的芙亞還給我!”關秋水扯著拓爾的手,歇斯底裏地大叫,“她是我的,誰都不能奪走她,她是我的,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關,我抱你回房間。”勞勃緊張地喊,他試圖摟住妻子,她卻拼命拉住拓爾的手,淚水不斷流下。

  “不要奪走她,不要傷害她,她是我的寶貝,我要留住她,誰都不能阻擋我!”關秋水邊搖拓爾的手邊吶喊,哀怨悽楚的聲音在靜夜中聽來分外令人心碎。

  拓爾靜靜凝著眼前這位傷心過度的母親,他實在找不出話來安慰她,因為,他的心也在淌血。

  “不!不!不!”關秋水幾近瘋狂地捶打起拓爾的胸膛。

  “芙亞,我的寶貝,我的心肝……”

  拓爾任由她捶著,一動也不動。

  正當大家都認定芙亞沒救時,淒寂的氣氛中忽然揚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也許,我們當中有人知道芙亞身在何處。”

  這句話震驚在場所有人,眾人的眼光全都射向發言人——歐拉夫人。

  “媽,你知道什麼?”拓爾甩開關秋水,一個箭步衝到母親前面,一臉震驚地問。

  歐拉夫人望望大家,皺紋橫生的臉孔瑩瑩亮起,自從兒子掌家之後,她在奧丁神堡的地位退居其次,拓爾的強勢蓋過家中每一個人的光芒,她已經很久沒嘗到被家僕和賓客注目的感覺了,舊夢重溫,整個人都活了過來,真好。

  “你應該問咪咪才對。”歐拉夫人纖手一指,大家的注意力隨她的手指轉向咪咪。

  “我?”咪咪詫異地起身指著自己。

  “媽,你為什麼這麼講?”拓爾瞥瞥咪咪,眼光回到母親臉上。

  “早上我到樺林中散步,不小心看見咪咪和芙亞在林中爭吵,她們吵得很兇,兩人還大打出手,我還聽見有人說:‘我絕不放過你’,當時情況太亂,她們兩人又扯成一團,我也分不清那句話是誰講的,如今回想起來,好像是咪咪講的……”

  歐拉夫人睜大雙眸,露出驚懼的表情。

  驚爆的插曲嚇壞了大家,眾人呆了呆,時間有一秒的靜止。

  然後,一記淒涼的怒吼劃破夜色:“你為什麼要害芙亞?你把她怎麼了?還我女兒來!”關秋水抓住咪咪的手,幾近瘋狂地叫。

  “我沒有啊。”咪咪露出無辜的神情,她眨眨澄凈的藍眸,倣佛冤枉極了。

  “你為什麼要害芙亞?”關秋水神色淒厲地大吼:“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根本不會留下來跟你搶未婚夫,你為什麼不放過她?說!你到底把她怎麼了?”她哭得喉嚨都啞了。

  “不是,你們誤會了,我和芙亞根本沒有打架。我們只是互扯頭發,鬧著玩而已。”咪咪著急解釋。

  “你這個騙子!”關秋水嘶吼。

  眾人也憤怒地挑眉,倣佛全部認定她謀害了芙亞。

  “我真的沒有……”咪咪不由得後退幾步。

  “咪咪,早晨到底發生丁什麼事?把話說清楚。”拓爾朝咪咪逼近,滿臉納悶。

  “你走了之後,芙亞突然從樹後走出來,她聽到我們的對話,她什麼都知道了。她質問我怎麼可以如此騙她,又問我為什麼罵她紅頭發,她說他最討厭人家罵她紅頭發了,然後她扯扯我的頭發,說要看看我這頭金發究竟是真是假,我也扯扯她的頭發做為報復,兩人就這樣玩起來了。”

  “這麼說來,是媽誤會了。”

  “別像你父親一樣,那麼容易上女人的當。”歐拉夫人的眸中射出精光。

  “媽……”拓爾臉色變了變。

  “咪咪沒說實話。我站得很近,聽得很清楚,芙亞還問咪咪為什麼偷窺她,咪咪雖然極力否認,但我看得出來她非常心虛。”歐拉夫人昂起下巴,嚴厲地道。

  “我才沒心虛!”咪咪反射性地嚷。

  “既然不是心虛,為何故意漏掉這段不講?”歐拉夫人咄咄逼人。

  “我一時沒想到嘛……”咪咪欲哭無淚。

  “對,昨夜芙亞到我房裏討論龍船失事原因時,門外確實有輕微的腳步聲。”勞勃驀然想起。

  拓爾雙手抱在胸前,藍眸瞬息萬變,他當然也想到昨晚在船隻陳列室被偷窺的事。

  “哼,別以為我年紀大了,什麼都不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相當雪亮的。”歐拉夫人得意洋洋地說。

  “不,拓爾,相信我,我沒有謀害芙亞!”咪咪抓住拓爾的手,滿臉委屈。“我就快拿到三百萬美金了,怎會做出這種事呢?”她快哭出來了。

  拓爾還來不及反應,歐拉夫人又搶先發言:

  “因為你知道當上奧丁夫人可獲得的利益,遠遠超過三百萬美金。”

  媽媽住在奧丁神堡時,話一向不多,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好像在對她的“信徒”演講似的。拓爾不由瞥了母親一眼,眉頭微微攏緊。

  “拓爾!”咪咪楚楚可憐地喚。

  拓爾眼波轉移至她身上,心裏千頭萬緒,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三百萬?你為了三百萬謀害我女兒?”關秋水聽不懂他們三人話中的涵義,激動地喊。

  “關!”勞勃怕妻子暈厥過去,忙安撫她。同時,勞勃也聽出其中另有隱情。

  “啊,我想起來了!”咪咪突然高興地嚷,臉上愁雲盡散。

  “剛剛歐拉夫人說她聽到了那句話:

  ‘我絕對不放過你,鐵定要你好看’,那句話不是我說的,是芙亞說的。而且,芙亞並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你……”咪咪興奮地指指拓爾。

  “我?”

  “對。”咪咪高興得不得了。“你設下這出騙局騙她,她說她要以牙還牙,趁你不備之際好好報復你,歐拉夫人可能沒聽清楚,所以才會誤會。”

  驚爆的劇情一幕接著一幕出現,高潮迭起、曲折百轉,眾人瞠目結舌,又呆了呆。

  好啊,芙亞竟然用這種方法復仇,太過分了!

  關秋水一聽,淚水自動停住了。她和勞勃對看一眼,既欣慰又不安。

  依芙亞的個性來看,的確極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關秋水把臉偎到勞勃胸前,低聲說道:“我累了。”女兒把大家耍得團團轉,她這個做母親的,實在不好意思繼續待在這裏。

  勞勃立刻道:“既然只是虛驚一場,我們就先回房去了,內人身體不太舒服。”勞勃硬著頭皮朝人家道歉:“各位,不好意思害大家擔心了,待芙亞回來我會嚴加管教,要她向各位致歉。”他朝眾人點頭致意,扶著柔弱的妻子走向屋子。

  眾人互看幾眼,無奈地苦笑,正想散去時,歐拉夫人卻發出怒吼。

  “你們這麼輕易就相信這個女人的話?”她手指著咪咪,怒目射向四方。

  大家全被她硝煙味十足的聲音嚇住了,連勞勃夫婦倆都停下腳步,轉過身子來看。

  “歐拉夫人,我真的沒有害芙亞。”咪咪見歐拉夫人不放過她,不禁生起氣來。

  “媽,咪咪怎麼敢殺人呢?”拓爾忍不住反駁。

  “我知道,老太婆總是惹人賺。好,我們就看看芙亞什麼時候回來,萬一她永遠回不來,你們大概就會相信我這個老太婆的話了。”歐拉夫人氣衝衝地轉身,朝她房間所在的左翼走去。

  拓爾斂斂眉,他望望母親的背影,又望望一臉委屈的咪咪,心裏又煩又亂。

  昨夜,當他抬起頭時,窗上的黑影已迅速逃逸,光是那一聲,實在不足以判斷偷窺者是不是咪咪。不過,咪咪經常陪他運動,身手矯捷倒是事實。

  可能嗎?拓爾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幽暗的拱廊中出現一道纖細的人影,她在高聳空曠的長廊上迅速移動,烏黑的瞳眸在掛滿肖像的墻壁尋尋覓覓,倣佛在尋找什麼,終於,她在一幅肖像前停了下來。

  畫中的他穿著一套寶藍色的軍服,閃亮的金徽和筆挺的服裝襯得他更加英挺動人,他那溫柔又多情的藍眸笑盈盈地瞅著她,一如二十幾年前那個非常的夜晚。

  “拓爾……”關秋水眸中有淚光輕顫,纖細的身影在空曠冷清的拱廊中顯得單薄孤單。“念你、想你、怨你、恨你……

  我如何都想不到,你竟然在那年秋天就走了,而且,你仍然沒有離婚……”

  他曾經承諾過她,要以自由之身來接她,然而一直到死,他都不曾離婚。

  拓爾對她到底有多真心?逝者已矣,縱然放不下糾纏二十多年心結又能如何?

  “戴維斯夫人。”空中忽然響起一記低沉的聲音。

  關秋水慌張地回頭,歐拉夫人正朝她踱了過來。“你一定對這個古老的家族感到相當好奇吧?”歐拉夫人一身灰色騎馬裝,褪色的金發上還戴了一隻防風的騎馬帽。

  “嗯……”關秋水不由後退幾步。她曾經搶過這名老婦的丈夫,每次見到她,總是心虛驚慌,好怕她會發現自己心底的秘密。

  “唉,像奧丁家這種充滿傳奇與災難的家族實在不多見,每一代都有榮耀,相同的,每一代都有不幸,如今奧丁家只剩拓爾這血脈,我希望不要再有什麼災難發生了。”

  “嗯。”關秋水抿緊唇瓣,心如刀割,大家都不知道,不幸已經發生了……

  “喔,對了,戴維斯夫人,我想告訴你,千萬別被咪咪騙了。我很擔心芙亞的安危,你一定要叫拓爾逼咪咪說出實情。”

  歐拉夫人忽然握住關秋水的手,一臉焦急地道。

  “謝謝。”關秋水嚇了一跳,連忙縮回雙手。

  “喔,好,那我先走了。”歐拉夫人微微一笑,並沒有被關秋水突兀無禮的舉動激怒。

  在她眼裏,東方女人總是有點古怪,

  “嗯。”關秋水像只受到驚嚇的小鳥,怯生生地點頭。

  歐拉夫人從容離開。

  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關秋水不禁悲從中來。

  倘若拓爾還活著,如今也是發鬢霜白的老人了。她不自禁地站到窗邊,居高臨下望著花園廣場。

  午後的廣場冷冷清清,拓爾和勞勃都到海岸去了。他們雖然覺得芙亞惡作劇的成分很大,然而從長計議後,為防萬一,還是繼續在海上搜尋。

  一名馬夫趕著一匹美麗的白馬緩緩踱到噴泉旁,關秋水想,那必定是給歐拉夫人騎的。

  果然,歐拉夫人從屋裏走出來,她從馬夫手中接過韁繩,隨即敏捷跳上馬背。

  關秋水不禁大感佩服,維京女人果然勇猛,歐拉夫人都已經六十幾歲,身手竟然還如此俐落,可見,她平日一定經常運動。

  歐拉夫人呼喝一聲,白馬應聲狂奔,像一道白色的風呼嘯而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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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19 00:05: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瑰麗的夕陽灑滿北國的長空,拓爾站在廣場的草坪上瞇眼仰望矗立在夕霞中的灰石城堡,心頭亂得理不出頭緒。

  芙亞仍然沒有回來,海底搜尋一無所獲,他曾經潛入龍船內,卻找不到蛛絲馬跡。

  芙亞究竟在哪裏?拓爾皺皺眉頭。

  陣陣狂亂的馬蹄聲打斷拓爾的冥想,他轉向大門的方向,白馬正以瘋狂的速度朝他奔來。

  拓爾用力拉住韁繩,不知它為何獨自從外面歸來。

  只見白馬前腿不斷仰跳,嗚聲不斷,倣佛想要告訴他什麼。白駒一向溫順,拓爾覺得它的反應太不尋常,便躍上馬背,白馬立刻轉向大門,狂嘯而去。

  陰冷潮溼的空氣在她肌膚上流動,陣陣木頭的黴味撲鼻而來。不遠處有些微的聲響,停停落落。芙亞被刺骨寒氣凍醒,被蒙住眼的她什麼都看不見,靈活的手腳也被綁住,無法自由活動。

  誰?究竟是誰從海底綁架她?目的何在?她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當地感到後方有人接近時,一回頭,什麼都沒看見,就被敲昏了。

  那人一定對她下了迷藥,否則,她不會感到如此難受,芙亞知道自己正全身赤裸地躺在某個由木板製成的臺面上。那名歹徒為何脫光她的衣服,把她丟在這裏?如果她不想辦法掙脫手腳上的束縛逃離這裏,再過不久,她就會活活凍死。

  不遠處又有停停落落的些微聲音,芙亞仔細一聽,那聲音倣佛是松果掉落的聲音。

  這麼說,她被帶到山上來了!她震驚地想。還有,周遭的木頭潮味如此地熟悉,倣佛在哪裏聞過……

  “上帝……”莢亞猛然想起。木造教堂!她在似塔又似廟的木造教堂裏。

  寂靜的空氣中忽地響起腳步聲,芙亞注意聆聽,腳步聲似乎是由下面傳上來,一聲比一聲清晰,終於,來到她的身旁。

  芙亞靜靜躺著,她不能讓對方知道她已醒來,否則她的生命會有立即的危險。

  耳畔響起一記打火機的點燃聲,一絲煙味逸入鼻息,芙亞悚然一驚,渾身打了個冷顫,難道歹徒想燒死她?究竟是誰想要害死她?她並沒有和人結怨啊。

  由種種跡象研判,這歹徒應是奧丁神堡中的人,否則不會對她的行蹤了若指掌,也不可能把她藏到位於深山的教堂。

  誰?誰會恨她恨到想置地於死地?

  也許她該引誘對方開口,以免死得胡裏糊塗。

  柴火燃燒的氣息愈來愈濃,雖然被蒙住眼睛,芙亞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己被一圈柴火包圍住。驀然,那人的衣角拂過她的臉龐,這麼長的衣服,似乎是袍子之類的長衣。

  身穿黑色帶帽長袍的歹徒蹲到她身旁,歹徒的臉孔埋在黑色帽子的陰影下,一支支火把沿著圓形祭臺繞成火圈,看來倣佛是某種古老的宗教儀式。

  那人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抓牢芙亞的脖子。

  上帝,芙亞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不禁暗叫一聲,原來歹徒是個女人!

  難道是咪咪?她直覺地想。不!不可能!咪咪是個單純的女孩,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就在芙亞猶豫著該不該開口之際,黑袍人舉起另一隻手,一把鋒利的短劍輝映著火光,宛如來自地獄的血劍。利劍直直向下刺去——

  “哈啾!”芙亞忽然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她的身子劇烈一抖,由平躺轉為側躺,以光潔的背部對著歹徒。

  勁猛的利劍驀地僵在空中,黑袍人盯著芙亞的肩胛骨,愣了好一會兒。

  芙亞並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心頭還在盤算該不該開口。

  黑袍人放下握劍的手,扼住芙亞頸子的手也松了開來。

  她到底想做什麼?芙亞開始感到不耐煩了,她並不知道自己剛從鬼門關回來。

  黑袍人若有所思地站了起來,朝通向地下室的木梯走去,黑色身影消失在陰暗之中。

  白馬穿越重重森林,當它停住腳步時,夜幕已經低垂。

  縱然夜色如墨,拓爾仍然知道白馬載他來到何處,他是這片山林之王,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片連綿的綠峰。拓爾躍下馬背,白馬又嘶鳴幾聲,倣佛在催促他。

  他朝前方一跨,一腳踢開緊閉的木門,定眼一看,氣得臉都青了。

  “芙亞!”拓爾飛奔向前,迅速解開縛在她身上的布條,抱起個身赤裸僵冷的愛人。“芙亞!你醒醒!”他拍拍她冰透的臉頰,氣急敗壞地喊。

  誰?誰對她做出這種事來?

  芙亞白皙的身子微微泛著陰青,拓爾先脫下身上的毛衣罩到她光滑的身子,然後取來幾支火把聚成一堆火,緊緊抱著芙亞,坐在火堆旁烤火。

  看她被折磨成這副模樣,他的心不禁碎了。

  “芙亞,芙亞,你醒醒……”他邊摩挲她的臉頰邊低喚,心裏又怒又憂又悔。“我再也不會騙你了,你快醒來。”

  “拓爾……”芙亞掀掀眼皮。

  “這是夢嗎?你又來到我夢中了。”

  “是的,寶貝,我們在夢裏,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沒有人會知道。”拓爾欣喜若狂,邊親她的臉邊笑。

  “啊,你來了!”芙亞叫了一聲,含笑倒在他胸前。“這次不是你安排的吧?”她忍不住摟緊他的腰。

  “傻瓜。”拓爾偎緊她的臉,心裏歉疚萬分。

  “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身邊一步……”

  拓爾和芙亞搜遍木造教堂,在地下室發現一套黑色帶帽長袍和一把短劍,木質劍柄上刻著古老邪教的獻祭圖,芙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原來歹徒掐住她脖子時,就是想要刺穿她的心肌,把她獻給邪神。

  但是,歹徒為何又放過她?難道只因為她突然打了個噴嚏,就不再適合當祭品?

  拓爾對有人敢在他家祖傳的老教堂中舉行邪教儀式感到相當憤怒,為了芙亞,為了家中的安全,他非把那人揪出來不可。至於白馬為何知道芙亞在此?此點也頗令人納悶。

  他們連夜趕回奧丁神堡,白馬體型並不壯碩,看它承受他們兩人的重量,芙亞心中感到相當不舍。

  “這只白馬倣佛有靈性,上次我在這兒迷路,它竟然懂得載我去教堂避雪;這一次它又救了我,真不可思議。”

  “它是我從山上撿來的,我曾經騎了好一陣子,後來我發現它稍微嬌柔了點,不再適合逐漸長大的我,我就很少騎它。

  這幾年母親住在卑爾根的時間漸漸多了,我便把這匹白馬讓給她騎。”

  “你母親常騎……”芙亞不禁打了個冷顫,頭腦完全清醒了。

  上帝,原來如此……

  海底一片漆黑,萬物皆沉睡。兩道身影由海面落下,直赴陰森森的船葬處。

  他們在老拓爾生前最後使用過的房間停了下水兩人分別探勘墻壁和傢俱有無接合痕跡,找了片刻,仍無所獲。

  最後,四隻藍眸不約而同盯住床頭板的浮雕。浮雕中的雷神頭頂閃電,可是,那閃電卻已斷成兩半。這究竟是船沉時撞裂的,或是另藏玄機?

  拓爾低頭研究一會兒,手指使力一扳,閃電竟可移動。當破裂的閃電合成原有的形狀時,墻壁上方的木板驀地下降,出現一個窗戶大小的秘室。

  拓爾和芙亞雀躍萬分,兩人迅速遊至秘窗,從裏面搜出兩大箱沉甸甸的箱子,他們對看一眼,點點頭,一人抱著一隻箱子迅速遊離龍船,片刻都不停留。

  拓爾和芙亞一下車,就抱著箱子鑽進船隻陳列室。

  在海底浸泡了二十三年,不銹鋼箱面早已失去平滑光亮。

  “上帝保佑。”芙亞祈禱道。

  “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在懷疑什麼?”拓爾取來利斧,準被用最便捷的方法打開箱子卡死的鉸鏈。

  “這個推測很可能會傷害到某些人……”芙亞頓了頓,藍眸蘊滿同情的光芒。“事關重大,還是先找齊證據再說。”上帝,她的心緒復雜極了,她一方面希望真相能夠早日水落石出;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自己的推論是錯誤的……

  “你是我見過最頑強的女孩。”拓爾話雖如此說,眼中卻閃過激賞的光芒。

  像芙亞這種意志強到足夠與他抗衡的女孩,世界上畢竟沒幾人。

  他手臂一揚,利斧像道流星,劃過生銹的鉸鏈,鏘的聲,銹鏈斷成數段。

  “支票、航海圖、現金、金塊、指南針、雪前緊急呼叫器……”拓爾把箱內的東西一一清出來。由於箱子內部有多重防潮設備,因此,海水並未滲入,箱內的東西毫無損毀,完好如初。

  拓爾摸摸尚未開封的幾盒雪茄,眸光悠悠轉柔,他拆開其中一盒抽起一根放到鼻下嗅聞,性格的薄唇微微向上抿。“沒錯,就是這個味道,這是爸爸最愛抽的品牌。”

  芙亞望望沉浸在回憶中的拓爾,心頭不由感到一陣酸楚。

  她這麼做對嗎?年幼喪父的拓爾已經夠不幸了,萬一真相如她所料,拓爾承受得了這個悲慘的打擊嗎?她不禁猶豫起來。

  拓爾回過神,張開雙眼。他見芙亞怔怔望著他,不由得對她笑了笑。 “傻瓜,你不是急著想知道箱中的秘密嗎?鏈子幫你削開了,為什麼不打開來看?”

  “喔!”芙亞咬咬唇,毅然決然打開沉重的箱蓋。也許這一切只是她天馬行空的幻想,也許箱子裏根本沒有她要的“秘密”…… 

  這只箱子中裝了幾包求生袋,袋中放著包裝水、罐頭食物、幹糧等東西。

  “爸爸果然深思熟慮。”拓爾探頭一看,不禁又懷念起父親來。

  不過,雖然準備了這些東西,父親仍然沒有機會用到……

  芙亞把手伸入塞滿求生包的箱內,正想取出那些袋子時,柔嫩的手指倣佛觸到了塑膠硬殼類的蓋子,她隨即撥開淩亂的求生袋,挖出一隻黑色塑膠箱子。

  “果然在這裏。”捧著黑色箱子,芙亞不禁顫抖起來。

  “錄音帶?”拓爾依稀記得童年時曾經見過這種黑箱子。

  “這就是你要我找的東西?”他納悶地瞥了芙亞一眼。

  “我真不敢相信……”先前的猶豫與不安,都被狂喜給淹沒了,芙亞顫抖的反手打開黑色卡帶盒,藍眸竄起絲絲熾烈的火花。

  “你爸爸果然錄了錄音帶,他果然為他那位神秘愛人錄了錄音帶。拓爾,你應該還記得你父親在那封情書未了所說的話吧?”

  “在這漫長的航行中,除了寫信之外,我還要以情歌和聲音表達我對你的仰慕,盡我所能來感動你的心。”拜眼前這位小麻煩之賜,他整封信都背得滾瓜爛熟。

  “對!”芙亞點頭如搗蒜。“就是這些錄音帶。”

  “等等,我不懂你的意思。”思路一向清晰敏銳的拓爾完全被她弄糊塗了。“我爸爸為了那位神秘愛人,把自己唱的情歌錄了下來,也就是這些錄音帶……”

  “嗯。”

  “對,但是,這又能證明什麼呢?”

  “由你父親的信推斷,倘若你父親失事之前就錄了情歌,錄音的時間應該是在寫完情書之後,發生意外之前。”

  “嗯。”

  “你父親寫情書時已是黃昏,假沒意外是在晚間發生,那麼,這卷錄音帶極有可能錄到意外的聲音……”芙亞打住,不再繼續說下去。

  “你一定掌握到某些線索,卻不肯告訴我,對不對?”拓爾不覺有些生氣。

  “我們先聽錄音帶吧。”芙亞逃避他銳利的眼光。

  拓爾不再說話,抿著嘴。悶悶不樂地打開置物櫃,從裏面取出那架老式錄放音機。

  經過愛德華的巧手修理過,這架錄放音機已恢復原有功能。

  芙亞很快就從一小箱錄音帶中找出那卷標有日期的錄音帶,她把錄音帶放入錄音機中,先按下回帶鍵,沙沙沙的卷帶聲,在倏然靜寂的空間響得格外大聲。

  拓爾雙手托腮,懶洋洋地靠在長桌上,他實在不相信芙亞這個太過浪漫的推論。

  芙亞緊張地坐在錄音機旁,答案馬上就要揭曉,她的心跳得幾乎要衝出心口來。

  不一會兒,回帶鍵跳了上來。

  芙亞顫抖的手指按下放音鍵,屏神靜待……

  剛開始有幾秒的空白,驀地,一陣流暢悅耳的弦琴聲打破忐忑的靜默,緊接著一道低沉性感的男子聲音伴著吉他的旋律響起:

  “我的愛,今天是初航日。此時,夜已深,天空繁星閃爍!上床之前,我要為你演唱一支古老的維京情歌,希望我的歌聲能夠乘著風的翅膀,飛入你的夢裏……”

  哈哈哈……

  錄音帶中突然爆出一記突兀的笑聲,拓爾和芙亞彼此互看一眼,心跳陡地漏跳一拍。

  這聲音……

  拓爾臉色倏地刷白,身子也僵了。

  “你來做什麼?”老拓爾停止彈唱,忿忿地問。

  “都四十歲的人了,竟然還自言自語唱起情歌來,你羞不羞啊?”女人的聲音像剛喝下一桶醋,又嗆又辣又酸。

  “不關你的事!”老拓爾邊摔琴邊咆哮。

  “當然和我有關係,我是你的妻子,我是奧丁夫人!”女人瘋狂咆哮。

  “再也不是了,歐拉,要是你不在一星期內簽署離婚檔我就申請離婚,到時候你不但會失去我提供的優渥的贍養費,還得面對司法審判,你的‘信徒’將會知道他們最仰幕的婚姻顧問,竟然是個心狠手辣的妒婦,曾把年輕的女傭關到地牢內,活活打死……”

  “不,拓爾,你不能這樣對我!求求你,不要如此對待我!”女人苦苦哀求。

  “只要你簽字,所有舊事就一筆勾銷。”

  “不,我不能離婚,我是挪威婦女的精神支柱,一旦我離了婚,全國婦女將不再相信我,也將不再相信婚姻……”

  “神經病!”

  “拓爾,不要逼我離婚,我們可以分居,你甚至可以把那個女人帶回家裏住,我絕對不會幹涉你,求求你,不要毀了我的事業和形象,求求你……”女人苦苦哀求。

  “歐拉,夠了,我厭倦了你自己的事,我沒有必要為你的野心負責,況且我已經答應她了,我一定要離婚,你還是簽字吧。”老拓爾堅決說道。

  “不,拓爾,你不能毀了我,如果你把我逼急了,可別怪我……”

  “你敢對我怎樣?就像你對付那個可憐的女傭一樣對付我嗎?”老拓爾不禁咆哮。

  “你放開我!”

  “哼!”老拓爾的聲音驟然平靜。“我不想再和你扯下去了,你最好在我回來前消失!”

  一陣急躁的腳步朝外面走去。

  足音過後,空氣有長達一分鐘左右的靜默,然後,一記陰冷的聲音輕輕揚起:

  “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你摧毀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事業,我是永遠的奧丁夫人,是挪威最閃亮的婚姻專家……哈哈哈……”歐拉邊喃喃自語,邊瘋狂低笑。“嗯,放茶杯嗎?連熱水瓶也放較為妥當,等拓爾昏迷後,我再來處理其他人,到時候我就在船鑿幾個洞,明天奧丁航業的員工將會發現龍船失事,等他們找到龍船時,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了,哈哈哈……”

  陰鷙的冷笑聲伴隨著杯蓋器皿的輕撞聲,彌漫在氣氛窒人的船隻陳列室。

  “你還沒走?”老拓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既然你如此無情,我還在這裏幹什麼?”歐拉夫人可憐兮兮地道。

  “問得好。”老拓爾譏諷。

  “哼,你會得到應有的報應。”歐拉說完後,一陣敏捷的足音朝外奔去。

  “唉!”老拓爾嘆了一口氣,空中傳出掀杯蓋的聲音,“唔,茶都涼了……咦?錄音帶還在走……算了,被歐拉一鬧,什麼心情都沒了,明天再錄吧……”

  沙沙轉動的錄音帶再無任何聲音。

  偌大的船隻陳列室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死不瞑目的老拓爾以一卷錄音帶向世人揭露他的死因,懸宕多年的謎底終於解開。而真相大白所帶來的,卻是更大、更深的衝擊。

  拓爾的臉孔鐵青一片,倣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拓爾!”芙亞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心疼地喚。果然如她所料……

  拓爾把臉孔埋入手掌裏,縱然刻意壓抑,芙亞仍然感到一向堅強的拓爾正在顫抖。

  “拓爾……”芙亞把他摟得更緊,試圖以慈柔的母性愛溫暖他冰涼的身心。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沙啞地吼。竟然是他的母親害死了他最愛的父親……

  “昨夜。”芙亞把手伸入他茂密的金發中,輕輕摩挲。“當你告訴我,那匹白馬這幾年都是歐拉夫人在騎時,我就明白了。”歐拉夫人應該就是屢次偷窺她的人。歐拉夫人從偷聽中得知她已發現了某些秘密,因而才會起殺機想除掉她,以免後患無窮,但是,後來歐拉為何忽然住手?這點實在令人想不懂。

  “白馬?”

  “歐拉夫人一定常騎白馬到那座木造教堂去,所以當我在森林中迷路時,習慣奔向教堂在祭臺上,所以才會跑回奧丁神堡向你求救。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昨夜我們回到奧丁神堡時,歐拉夫人正在睡覺,愛德華說她晚餐後不久就回到城堡。

  沒有白馬,她如何從那麼高的山上回到城堡來?這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就算走捷徑,也要耗費大半天。”

  “我知道。”拓爾的臉孔從手掌中抬了起來。

  “跳水!木造教堂不遠處就是懸崖,崖壁下方是水深波靜的峽灣。她只要從懸崖跳水,然後遊回岸邊,不久就能回到奧丁神堡。”

  “從那麼高的懸崖躍下?!”芙亞驚詫。“上帝,她已經是個六十幾歲的人了!”

  “她是道地的卑爾根人,從小就會遊泳、潛水,少女時代還曾經代表挪威參加國際潛水比賽。長大後,她在學術研究方面頗有成績,受到不少矚。之後她嫁入家世顯赫的奧丁家族,開始寫作探討昏姻和兩性問題,再度成為全國知名人物……”

  “難怪她會如此迷戀聲名,原來她從小就生活在掌聲當中,早就迷失了自己。”

  “她怎麼可以這麼做……”拓爾的臉孔扭曲成一團,沉痛地吼。

  芙亞親親他的發,正思索著該如何安慰他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砰然巨響,視窗那盆花又被人推倒了。拓爾和芙亞猛然回首,窗上的人並沒有逃走,她一動也不動地呆呆立在原地,蒼白的臉孔在晨光中顯得極不真實,倣佛一隻紙面具般飄忽。

  “媽!”拓爾有如一隻受傷的獅子,從椅上躍起,憤怒地走向視窗。

  “拓爾。”芙亞緊張地跟在他身旁,當他們靠近窗臺時,一陣茉莉香味撲鼻而來,芙亞的心劇烈跳動一下,歐拉夫人果然是昨晚那個想殺她的歹徒。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拓爾雙手緊握成拳。

  芙亞以為拓爾要揍歐拉夫人,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拓爾的拳頭揚在空中,停留一會兒,然後重重落在墻壁上,窗框吱吱叫了幾聲。

  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歐拉夫人倣佛失去知覺,她淡淡看拓爾一眼,遲緩的眼光越過他的肩膀,飄向那架老式錄放音機。“我以為天衣無縫,想不到,竟然有這卷錄音帶存在……”

  拓爾瞇瞇眼。事情發展至今,母親竟然一點歉疚、一絲悔意都沒有,太不可思議了!

  “媽!”他發出肝腸俱裂的低吼。

  歐拉夫人毫無表情地瞥了拓爾一眼,然後怔怔地轉身,一語不發地離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拓爾瘋狂槌打著墻,心中的痛無人能懂。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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