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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五四三二──
「我回來了!」巴檻濃趕在最後一刻衝進消防隊,一邊喘氣,一邊抬頭看牆上的掛鐘。
好險,差點遲到。
「呼!」她拍拍胸口,就怕遲到被分隊長逮到,到時不免又要被教訓一頓。
「妳跑哪裡去了?」莊美麗開玩笑地說道。「一頓飯吃了快一個鐘頭,害我差點就要將妳通報為失蹤人口。」
莊美麗半年前才從別的分隊調來,和巴檻濃並稱是第五分隊的隊花,萬綠叢中兩點紅,她當初調過來的時候,巴檻濃不知道有多感動,差點沒抱著莊美麗痛哭。
「我去買這個。」巴檻濃把搶來的戰利品擺桌上,一臉驕傲。
「棒棒糖?」莊美麗瞪大眼睛看著咖啡色的包裝,五十顆大頭排起來真的很壯觀,超像香菇。
「巧克力口味,很好吃哦!妳要不要來一根?」巴檻濃抽出一根棒棒糖請同事,莊美麗敬謝不敏。
「謝了,我在減肥。」莊美麗搖頭,打死不吃甜食。
「妳幹嘛減肥?」圓圓的多可愛,冬天抱起來也比較溫暖。
「因為我想要成為月曆女郎啊!」說這話時,莊美麗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彷彿自己正走在星光大道,接受人們的喝采。
「什麼月曆女郎?」巴檻濃將剩下的四十九根棒棒糖放進抽屜,剝掉手中那根棒棒糖的玻璃紙,一股腦兒地將棒棒糖往嘴裡塞。
「嘖嘖嘖,妳都不怕胖的哦?」簡直就把糖當飯吃,莊美麗嘆氣。
「也對,反正妳又吃不胖,就算吃再多也不怕。」仔細想想,檻濃不只糖吃得多,食量也十分驚人。
「我不胖是因為我熱愛運動。」巴檻濃回道。「如果妳也在妳家弄個攀岩場,天天運動,就不必辛苦減肥了。」自然消耗熱量,多好。
「我又不是有被虐待狂。」莊美麗只要一想到年終的體力測驗就害怕。「妳嫌我們的工作爬得還不夠多嗎?我可不要自己找罪受。」
美麗這麼說也沒錯,她們的工作時常要爬上爬下,難怪她只要一聽見攀岩兩個字就臉色蒼白。
巴檻濃聳聳肩,不想提醒莊美麗,辛苦的工作幾乎都是她在做,她只需要接電話,做些簡單的文書工作,或是幫忙保養消防設備,極少實際出勤。
「老是看妳在吃棒棒糖,真的有那麼好吃嗎?」莊美麗好奇地看巴檻濃舔棒棒糖,臉上的表情像小孩子一樣滿足。
「好吃。」巴檻濃點點頭,真的很愛吃這個牌子的棒棒糖,尤其是巧克力口味,總能帶給她幸福的感受。
「妳可真是個怪人。」平時像小女孩一樣天真,工作時衝鋒陷陣比大男人還猛,難怪男同事都要虧她是神力女超人。
「巴檻濃!」
只是神力女超人還是會有天敵,在她眼裡分隊長比怪獸還可怕,還不能出拳打死。
「是,隊長!」她快速咬破棒棒糖,一口氣將它吞到肚子裡,悄悄地把棒子丟到垃圾桶,然後轉身面對上司。
如果說她是神力女超人,那麼他們的分隊長就是藍波,全身上下都是結實的肌肉,眼神凌厲無比,只差腰際插上一把鋼刀,就可以直接去演電影。
「進來一下,我有話跟妳說!」分隊長在他的辦公室喊話,屁股只要黏在椅子上,威力就無遠弗屆,完全展現他身為藍波的氣勢。
「是,隊長!」兩年半以前她只會說這句話,兩年半以後這句台詞仍然沒變,想想是有些可悲。
其實不只是巴檻濃,只要是第五分隊的同仁,沒有一個不怕他,只是害怕的程度不同而已。一般來說巴檻濃屬於第二級,莊美麗則是第一級,她嚴重到只要一聽見分隊長的聲音就會發抖。
「檻濃,fighting。」莊美麗在一旁小小聲的為她打氣,巴檻濃點點頭,有種蒙主召見的錯覺。
她抬頭挺胸走進分隊長辦公室,在分隊長的面前立正站好,就怕分隊長挑她毛病。
台北市消防局第五分隊的分隊長──楊虎城,人如其名,兇猛又威風。他戰功彪炳,只要是台北市重大的天然災害無役不與,更重要的是他還很年輕,不過二十九歲,就擔任分隊長,最近更有傳言說他不久便會調任大隊長,未來前景看俏。
巴檻濃和楊虎城不過只相差兩歲,但無論是資歷或是氣勢都相差一大截,在楊虎城面前,巴檻濃只有低頭的分,必須絕對服從命令。
「巴檻濃,聽說妳有個姊姊在『英冠飯店』任職,對不對?」
以為楊虎城召見她,是要指出她工作上的不是,沒想到竟扯了個跟工作不相關的話題。
「我的雙胞胎姊姊是『英冠飯店』的客房部經理。」她不解地望著楊虎城,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巴裳容,過去兩年半,他幾乎完全不提個人私事,一切以公事為主。
「所以我才找妳商量。」楊虎城鬆了一口氣地說。
「商量?」這兩個字聽得巴檻濃心驚膽跳。過去兩年半,她只接到過命令,沒聽說過還有商量的,這是否代表他們的分隊長轉性了?
「其實是命令。」楊虎城顯然也不習慣這麼客氣,很快就恢復原先的霸氣。
她就說嘛!他們偉大的分隊長怎麼可能突然間轉性,除非是發生聖誕夜奇蹟。
「我們第五分隊決定拍年曆,拍攝的地點就選在英冠大飯店。」
奇蹟沒有,驚嚇倒是不缺。
巴檻濃不想大驚小怪,但是楊虎城的決定真的很嚇人,至少她就快被嚇死。
「隊長,你確定我們要拍年曆嗎?我覺得不妥。」她知道每年總有不吝展現身材的消防弟兄,推出年曆嘉惠各階層的狼女,但從沒想到他們第五分隊也會跟進。
「我說過了,這是命令。」楊虎城的口氣十分僵硬。「這是我和弟兄們商量的結果,大家也都贊成,今年要推出年曆。」
騙人!一定是他想晉升大隊長,需要搞點噱頭引起上面注意,才把腦筋動到弟兄們頭上,還有臉說得冠冕堂皇。
「是,隊長!」反正只要別扯上她,怎麼樣都行。
「既然妳姊姊是英冠飯店的經理,就由妳去跟英冠飯店接洽,請他們免費出借飯店讓我們拍攝。」楊虎城算盤打得精,不僅把巴檻濃扯進去,還要利用她的人際關係,巴檻濃當然不可能答應。
「報告隊長,我姊姊只是客房部經理,沒那麼大職權。」她能推就推,發誓絕不和英冠飯店沾上一點邊。
「妳試都沒試,怎麼知道不行?」楊虎城很不欣賞她消極的態度。「再說,妳不要以為這只是弟兄們的事,妳也有分。」
「什麼?」她也有分?
「這次的年曆,妳和莊美麗都要入鏡,各佔一個月份。」楊虎城把所有細節都規劃好了,大家都知情,就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我反對。」她沒興趣當消防辣妹。「讓美麗一個人出風頭就好了,我不想參加。」
「這是我們第五分隊的活動,妳非參加不可。」沒得商量。「除非妳不承認自己是第五分隊的一員,否則不得抗命。」
楊虎城把隊長的職權發揮到最大值,巴檻濃真想大聲說她不幹了!但她不會這麼做,她太熱愛她的工作,不會因為和上司之間的一點小衝突,而放棄當消防員。
「妳也不要覺得不甘心,我會這麼做,主要也是為了公益。」楊虎城看得出來她打從心裡不贊成,改換一個方式說服她。
「啊?」為了公益?
「妳不是一直都想為『心願老人之家』做點事?」楊虎城反問她。
「沒錯。」她點頭。「我希望老人之家的爺爺奶奶們,能有個快樂的老年生活。」
「所以我才想要推出年曆。」楊虎城解釋。「我打算將義賣年曆的所得,全數捐給心願老人之家,幫助這些老人家過個好年。」
現在經濟不景氣,各大公益機構募款困難,請明星代言都不見得能收到效果,更何況是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型安養機構?如果不動點腦筋,搞些不一樣的花招引起注意,根本募不到款。
「隊長,你真有心,還會想到那些爺爺奶奶。」她一直以為他只懂得衝鋒陷陣,沒想到還有柔情的一面,真的讓她很感動。
「應該的。」楊虎城乾咳了兩聲,表情有些赧然。「正因為是公益,所以必須壓低預算。印刷廠那邊我有些交情,可以算我們便宜,至於拍攝場地,就交由妳負責。如果英冠飯店願意免費提供給我們拍攝,可以省下一筆場地費,我們也可以挪出更多的經費,捐給更多需要幫助的老人。」
「我明白隊長用心良苦。」她試著說服楊虎城換地方。「但是一定要在英冠飯店拍不可嗎?在局裡拍也很好……」
「因為那裡是最適合拍攝的地點。」楊虎城斷然否決她的提議。「那裡有游泳池,天井也夠寬,內部建築像四行倉庫,用來展現我們第五分隊的實力,再好也不過。」
楊虎城的說法,讓巴檻濃都想建議楊虎城乾脆去從軍算了,還四行倉庫啊!她又不是楊惠敏,要不要她游泳橫渡蘇州河幫他送國旗?
「總之,這件任務就交給妳,妳一定要完成。」楊虎城雖然及不上謝晉元將軍的豐功偉業,然而他一旦下定決心,可是非完成不可,這個時候身為他的手下就會非常辛苦。
「是,隊長!」巴檻濃夠倒楣,被迫當消防辣妹也就算了,還被硬栽了個接洽的任務,她是招誰惹誰?
「很好,妳出去吧!」楊虎城原本以為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巴檻濃,沒想到她會爽快答應,這跟他平日治軍嚴謹有極大關係。
巴檻濃跟楊虎城點了一下頭後走出他的辦公室,才剛走出門口,莊美麗就迫不及待跑來打探消息。
「隊長叫妳進去做什麼,是不是跟妳談有關年曆的事?」莊美麗自己怕楊虎城怕得半死,不敢自己問,就會跟巴檻濃套消息。
「對,虎爺說我們的年曆要在英冠飯店拍攝。」巴檻濃走回座位,打開抽屜又抽出了一根棒棒糖,撕開包裝紙塞進嘴裡。
「英冠飯店?」莊美麗聞言眼睛瞬間發亮。「我們的年曆要在英冠飯店拍攝?」
「虎爺是這麼說的。」巴檻濃點點頭,連吃糖的力氣都沒了。
「虎爺——不,隊長這次這麼大手筆,居然去四星級飯店拍年曆?」莊美麗被楊虎城反常的舉動嚇著,平時連杯咖啡都不肯請的小器鬼,怎麼看也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
巴檻濃點點頭,感覺連糖都不甜了,都怪楊虎城。
「距離年底不到一個月了,如果要拍年曆得快了……啊!糟糕,我還得減肥!」莊美麗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地叫出聲。「這麼短的時間內,我不曉得能不能減得了肥──唉呀,巴大小姐,妳就別再吃了,看得我都要發胖了!」
莊美麗像母雞哎哎叫就算了,還管到巴檻濃頭上,連她吃根棒棒糖都不行。
是呀!現在都十一月底了,距離年底只剩一個月,他們還得拍照、印刷,做成年曆後還得宣傳,確實沒有多少時間……
「可恨的虎爺,就會給我找麻煩!」巴檻濃忽然仰天長嘯,嚇了莊美麗一跳。
「噓,妳小聲一點,小心被虎爺聽到。」莊美麗從頭到尾就是俗辣,除了會在一旁敲邊鼓以外什麼也不會,不過巴檻濃沒空和她計較,她還有更煩心的事。
竟然是英冠飯店,真是……
巴檻濃曾經對自己發誓,這輩子絕不再踏進英冠飯店一步,看樣子是守不住承諾了。
※※※※
「呼!」站在英冠飯店的門口,巴檻濃長長吐一口氣,還沒有真正進到飯店已經先窒息。
英冠飯店曾是她最喜歡的地方,這裡有著她童年時期的美好回憶。只是接踵而至的痛苦,掩蓋了曾經的美好,留給她的只有悲傷。有一陣子,她甚至只要一聽見「英冠飯店」四個字,就會嚇得全身發抖,陷入無以名狀的恐懼之中。
鎮定,巴檻濃,妳辦得到的。
來的路上,她已經給自己打過一千劑強心針,最後她再給自己打上一支特大號鎮定劑,抬頭挺胸,走進英冠飯店。
「歡迎光臨!」站在門口迎接客人的女服務生,帶著甜美的笑容對她行九十度鞠躬禮,巴檻濃因為已經很久沒有受到類似對待,口氣因此顯得有些慌張。
「不好意思,我想找巴裳容小姐,可以幫我通知她嗎?」她瞄了一眼女服務生制服上的名牌,剛好屬於客房部,她真走運。
「請問您是……」女服務生好奇地看著巴檻濃,總覺得她有些眼熟。
「我是她妹妹,有事找她。」巴檻濃尷尬地解釋,她應該先打手機給她姊姊,讓她到門口等她,就不必麻煩到別人。
「原來妳是經理的妹妹,我馬上幫妳連絡經理!」女服務生恍然大悟,拿起無線電通知部門相關人員,要他們立刻去找巴裳容。
「對不起,經理可能去巡房了,目前不在辦公室。」女服務生一臉抱歉的解釋。「不過我已經請同事去找,請妳稍等一下,經理馬上就會過來。」
「麻煩妳了。」巴檻濃點點頭,對女服務生親切的態度留下深刻印象。這似乎是英冠飯店的傳統,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後還是一樣,不因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改變。
「我聽說妳和經理是雙胞胎,可是妳們兩個好像沒有那麼相像……」女服務生打量巴檻濃,以為雙胞胎都長得一樣,其實那是錯誤的觀念。
「我和我姊姊是異卵雙胞胎,相像的地方不多。」巴檻濃已經習慣這類提問,小時候她也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等她長大接觸到更多的醫學知識,才知道雙胞胎其實有各種狀況,她們不過是其中一種。
「原來如此。」女服務生點點頭,才在納悶她剛剛為什麼會覺得巴檻濃眼熟,原來是神似巴裳容,但仔細看,兩人又有很大不同。
巴裳容高挑纖細,身高有一六七公分,巴檻濃則顯得嬌小些,只有一六三公分左右,長得相當可愛,尤其是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瞳孔又黑又亮,不必特意放大片就很大,省掉不少麻煩。
整體來說,巴裳容的長相較為清秀,巴檻濃較為甜美,姊妹兩人各有千秋,卻又有幾分神似,如果不特別說明,不會有人認為她們是雙胞胎,只會把她們當是一般姊妹。
「檻濃!」
正當女服務生想提出下一個問題,巴裳容在不遠處喊她,巴檻濃轉過身跟巴裳容揮揮手,很高興巴裳容及時趕來救她。
巴檻濃著實鬆了一口氣。她雖然不算自閉,但也不屬於長袖善舞那一型,要她對一個陌生人聊自己的事,既不習慣也痛苦。
「怎麼回事,妳竟然會來飯店找我?」巴裳容雖然高興看到妹妹,但她更擔心家裡是不是出事,神情之間盡是憂慮。
「我有事情想跟妳商量。」她瞄了旁邊的女服務生一眼,她正伸長脖子,一副包打聽的模樣。
「跟我來,我們到別的地方談。」巴裳容點點頭,知道巴檻濃有多注重隱私,她跟喬妍許多方面都頗為相似,所以她們兩人才會那麼要好。
巴檻濃跟女服務生點頭致意,隨後跟在巴裳容的後面離開大廳。如果說踏進英冠飯店是登陸月球的第一步,那麼真正進到飯店內部,對巴檻濃才是真正的挑戰,她必須先克服內心的恐懼,才有辦法移動腳步。
「檻濃,妳還好嗎?」巴裳容察覺到她的臉色不對,關心地問。「不然我乾脆請假,我們到外面談好了,這樣對妳比較好。」
巴裳容說著說著就要拿出對講機,被巴檻濃攔下來。
「不用了。」她拚命做深呼吸。「我只是太久沒來,一時之間難以適應,等一下就沒事。」
巴檻濃拿出消防員的本事,迅速調整體能適應環境,巴裳容雖佩服巴檻濃,卻不免為她心疼。
「我總覺得我們到外面談會好一點。」她不忍心看她勉強自己。
「沒關係。」巴檻濃搖頭。「就算現在逃得掉,也不可能逃避一輩子,等到開始拍照,我還是得來。」
「拍照?」巴裳容愣住。「等等!妳的意思是,妳要在我們飯店拍照?」這是什麼狀況?
「不只是我,我們第五分隊的所有消防員都要入鏡。」巴檻濃點頭。「虎爺今年打算推出年曆,義賣所得全數捐出來做公益,拍攝地點就選在英冠飯店……」
「接下來讓我猜猜看,因為我在飯店擔任經理,所以他才派妳來跟我接洽,希望透過我的關係答應出借飯店,讓你們拍攝年曆。」巴裳容打斷巴檻濃,幫她把心裡的話說完,省得她還得解釋。
「對。」巴檻濃還是點頭。「虎爺還希望……」
「我們能免費出借場地。」巴裳容的結論簡單扼要,巴檻濃除了拍手點頭以外,很難有其他反應。
「楊虎城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算盤打得真精!」巴裳容見過楊虎城幾次,對他沒什麼好感,總覺得他不該幹消防隊員,去當軍人比較合適。
「所以才會被稱為虎爺。」楊虎城在北部消防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活脫脫就是一隻野獸,生猛得很。
「呿!」巴裳容對消防界的傳說沒興趣,只覺得楊虎城很喜歡佔便宜,又很小器,她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姊,既然是為了公益,妳就幫幫忙吧!」巴檻濃拜託巴裳容。
「不是我不想幫忙,而是我沒那麼大職權。」巴裳容指指胸前的名牌,以她的層級只能管得動客房部,做不了任何決策。
「姊夫不是這裡的執行長嗎?」巴檻濃想起另一個職位更高的人。「他應該就可以下決定。」
「別提那個沒用的男人。」說到樊謁倫她就有氣。「他執行長的頭銜只是裝飾用,沒有任何實權。」
「妳和姊夫又吵架了?」平均三天吵一次,真佩服他們的戰鬥能力。
「我和他還沒結婚,妳別姊夫長姊夫短,聽了就煩!」都已經幾個月了,一本唐詩三百首還背不透,還說要跟她結婚,根本是癡心妄想!
「好吧!」反正叫著也彆扭,不叫了。「樊謁倫沒有實權,妳又作不了決定,到底我還能找誰?」
「打道回府是比較聰明的做法,不過妳如果堅持一定要跟某人談,就只能找我們總裁了。」巴裳容無奈回道。
「你們總裁能夠決定嗎?」千萬別還要她過五關、斬六將,以她的脾氣和耐性,可能第一關就會見血。
「如果他不能決定,這間飯店就沒有人能夠作主,他是我們的老闆,擁有飯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巴裳容解釋,巴檻濃才不管對方擁有多少股份,只要他能夠通融免費借給他們場地,就算他只有百分之十股份,她一樣很感激他。
「不過我要先警告妳,總裁是個很精明的人,可能不會答應妳的要求,妳不要對他抱太高的期望。」巴裳容醜話講在前頭,就怕結果令巴檻濃失望。
「我知道,但我總得試試看。」誰教她倒楣被分派到這個任務,不做也不行。
「好吧,我現在就帶妳去找總裁。」擇日不如撞日,就決定今天了。
「不必事先連絡嗎?」巴檻濃指著巴裳容口袋裡的手機,好奇發問。
「如果妳不想在上戰場前就先遭到阻殺,最好忘了有手機這回事。」巴裳容挑眉。「非殺他個措手不及,才能提高成功率,懂嗎?」
巴檻濃似懂非懂的點頭,懷疑巴裳容根本不是來上班,而是來打仗的,連想見老闆一面都搞得這麼懸疑。
其實不是巴裳容愛搞神秘,而是孔禮明太難對付,如果不耍手段,根本見不到他,更別說提出要求。
因為是巴檻濃,因為是她心愛的妹妹,所以巴裳容才甘冒大不諱,在沒有請示孔禮明的意見下,直罵他的辦公室。
巴檻濃和巴裳容並肩而行,巴檻濃雖然極力表現冷靜,但仍看得出來她很緊張,而這股緊張與她去見孔禮明無關,純粹是環境給她壓力。
「檻濃,那件事純粹是意外,沒有人會怪妳。」巴裳容忍不住勸妹妹。「而且事情都已經過去二十年,妳也該忘掉,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這些話巴裳容至少已經說過一百次以上,但她每次得到的只是無止盡的沈默,巴檻濃根本不想和她談這件事。
見狀,巴裳容只能嘆氣。
她的口才不算差,可以擺平和客人的所有紛爭,唯獨勸不動她妹妹,真的很傷腦筋。
她們搭電梯來到孔禮明辦公室所在的樓層,三個月前,他還在借用前任總經理的辦公室,現在已經在自己的新辦公室辦公。
巴裳容領著巴檻濃到達孔禮明辦公室的門口,敲門前她先用力吸入一口氣,即使巴裳容已經和孔禮明共事超過三個月,還是會緊張。
「總裁!」叩叩!
巴裳容嘴巴和手的動作同步,充分顯示出她的效率,孔禮明因為當天就開除掉助理,暫時沒有人幫他過濾訪客,巴裳容的詭計才能得逞。
「哪位?」孔禮明埋首於文件之中,頭都不抬一下。
「我是巴裳容。」巴裳容大聲回道,孔禮明仍舊沒抬頭。
「進來!」
孔禮明不悅的口氣讓巴裳容不由得畏縮了一下,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要不要換個時間?
巴檻濃看巴裳容光握住門把,沒有開門的意思,乾脆主動幫忙把門推開,省得巴裳容猶豫。
「檻濃!」她會被她害死。
巴裳容驚呼。
「進去啊!」巴檻濃對巴裳容點點下巴,要她別擋路。
這下糗了,她本來想等孔禮明的心情好一點再來,誰知道會被親妹妹推出去,成了第一號犧牲者。
不得已,她只好走進孔禮明的辦公室,支支吾吾地開口。
「呃,總裁……」
「有什麼事嗎?」
不好。
巴裳容才剛在孔禮明的辦公桌前站定,就可以確定他今天的心情很糟,如果冒然犯進只會慘敗,先撤退比較妥當。
「沒有什麼事,我們改天再來——」
「姊!」
姊?
巴檻濃突來一聲呼喚,讓巴裳容逃逸無望,孔禮明抬頭。當他看見巴檻濃時,難掩臉上的驚訝,巴檻濃也一樣。
「妳——」
「你——」
兩人異口同聲,亂有默契。
「妳怎麼會在這裡?」
「你才是呢!」這是她要說的話。
「你們兩個認識?」巴裳容還沒來得及開口介紹,他們自己倒先打招呼,害她一陣迷惘。
「不認識!」誰會這麼倒楣認識這種不講理的人。
「認識!」她那張臉到死他都記得,居然半路攔截他的棒棒糖。
「咦?」到底認識,還是不認識……
「認識!」
「不認識!」
他們兩個人的仇結得很深,都說因食物結下的梁子最難化解,看來是真的。
「既然你們認識,那就由你們兩個人自己去談,我先告退了。」巴裳容倒機靈,不幫他們引見就算了,還趁這個時候溜走。
「姊!」儘管巴檻濃身手矯健,仍然攔不住巴裳容,可見她溜得有多快。
「妳是巴經理的雙胞胎妹妹?」孔禮明兩手抱胸打量巴檻濃,發現她長得相當可愛,和巴裳容不同類型。
「對!」那是什麼眼神?「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們長得完全不一樣,因為我們是異卵雙胞胎!」從小到大,她不知道被問過幾千次同樣問題,答案早深植在她的腦海,不用想自然就能脫口而出。
「其實也沒差那麼多,還是有一些地方相像。」難怪第一次見面時會覺得她面熟,因為五官神情有些像巴裳容,但又沒像到那個地步,完全被她騙了。
「是嗎?」巴檻濃抬高下巴,巴裳容也經常做這個動作,但做起來就沒她可愛,真是奇怪。
孔禮明忍不住笑出聲,看在巴檻濃眼裡就像在取笑她,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先生——」
「我叫孔禮明。」他坐直身體,用指背敲了敲桌上的名牌,要她不懂看人也要懂得認字。
「孔禮明先生。」可惡,重來一次。「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讓你取笑我的。」
聞言,孔禮明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的看著她,心想她好像沒搞清楚狀況,看來該是好好教訓她的時候。
「妳未經許可就進到我的辦公室,按理說,我可以請保全把妳趕出去。」他提醒她不要得寸進尺,他擁有絕對的權利,將她掃地出門。
「我不是單獨闖入,我是由我姊姊帶進來。」她不甘心的反駁,只換來一個嚴厲的眼神。
「那就是巴經理的錯。」他不以為然地說道。「謝謝妳提醒我,我會好好考慮,該怎麼處罰巴經理。」
這等於是變相的威脅,巴檻濃萬萬沒想到自己竟在不知覺之中害了巴裳容,因此顯得有些心慌。
「妳到底為了什麼事找我?」他看她一臉尷尬,不禁嘆了一口氣。她的表情好像他是一隻專門欺負人的大野狼,自己是可憐的小紅帽,天曉得他才是無端被打擾的人。
「是這樣的,我想請你免費出借飯店給我們第五分隊拍攝年曆,希望你能答應。」她把握機會提出要求,孔禮明一臉疑惑。
「第五分隊?」聽起來好像重案組的編制。
「我任職於台北市消防局第五分隊,我是裡面的消防員,我叫巴檻濃。」她解釋,順便自我介紹。
她竟然是一名消防員?
巴檻濃簡短的自我介紹,讓他對她另眼相看。他聽說消防員的訓練非常辛苦,體能膽量都必須具備,才經得起嚴格的訓練。
此外,她的個頭嬌小,雖然和巴裳容是雙胞胎,但身高相差好幾公分,以她的體型,能通過測驗正式成為消防員,並不簡單。
說實話,他滿佩服她的精神,只可惜,她的職業勾起了他最不好的回憶,雖然他的命是她的某一位同仁救的,但他還是不想跟他們有所接觸。
「我聽說妳們姊妹兩人的名字都來自於唐詩,沒想到還真的是。」孔禮明打量巴檻濃,她們姊妹的名字明顯從〈清平調〉取材,斷字也斷得頗有意思。
「不只我們姊妹,我那些堂兄弟也是,這是巴家的傳統。」她不耐煩地回道,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圍繞著私人問題打轉。
「很有意思的傳統。」現代的功利社會,還有人堅持古老的優雅,值得嘉獎。
「孔禮明先生,請回到原來的話題。」她不喜歡和外人討論家族的事,尤其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並不是那麼愉快。
「免費出借飯店給你們第五分隊拍年曆是嗎?」他挑眉。「很抱歉,我對消防猛男沒興趣,妳另外找拍攝地點。」
「我們推出年曆不是為了宣傳,而是做公益。」巴檻濃試著說服孔禮明。「我們義賣年曆的所得,會全數捐給『心願老人之家』,幫助老人家過好年……」
「所以呢?」他打斷她。「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好處?」巴檻濃愣住。
「妳要我免費出借飯店給你們拍照,但卻不給我任何好處,這說得過去嗎?妳的想法會不會太天真?」孔禮明是生意人,凡事以利益為優先,有利益的事他做,沒賺頭的事免談,就這麼簡單。
「……如果我們在貴飯店拍照,等於是免費為貴飯店宣傳,這不算好處嗎?」巴檻濃確實不諳世事,以為孔禮明只要聽到做公益就會答應,因為她也是如此,否則她不會硬著頭皮來。
「我們有宣傳部,哪需要你們這種門外漢幫我們宣傳,萬一年曆做出來的品質太差,說不定還會幫倒忙,我幹嘛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孔禮明話說得坦白,聽在巴檻濃耳裡卻異常刺耳,完全聽不下去。
「你乾脆說沒收到錢心情就不爽,你這個小器鬼!」巴檻濃盡可能忍耐,但她再也忍不住,乾脆送給他一個大鬼臉,順便罵他一句。
「什麼?」孔禮明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一招,不由得愣住。
「從你跟我搶棒棒糖這一點來看,我就知道你是全世界最沒有肚量的男人!」
她一招接著一招,打得孔禮明火氣都冒上來,她到底是來求人還是來罵人,他都快分不清。
「巴檻濃小姐,我記得最後付錢並搶走所有棒棒糖的人是妳吧?」他不服氣的回嘴。「不要事後不認帳,還回過頭來咬人,我可沒那麼好欺負。」
「誰說要欺負你了?」無聊。「我只是——啊,我的發票!」
巴檻濃眼尖,發現到他夾在透明塑膠墊下那張九百九十九元的發票,孔禮明藏都來不及。
「妳拿走棒棒糖,我當然要拿走發票。」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神經,不拿發票去報帳,還把它當寶一樣供著,現在可好,被當場抓包。
「一張發票你也要,果然是個小器鬼。」雖然說是她自願給他的,但他真的拿就不對,感覺很拙,跟他帥氣的外表一點都不符合。
「妳要這麼說也行。」他諷刺回道。「我是有名的有仇必報,錙銖必較,妳最好不要惹我。」
還有仇必報,錙銖必較咧!威脅人就威脅人,居然還押韻,他和老爸一定很合得來。
「別擔心,我有多遠走多遠,絕對不會再來煩你!」她最後跟他做一個大鬼臉,當作離別禮物。
「很好,不送!」孔禮明難得孩子氣,當真跟她槓起來。
「哼!」巴檻濃頭一扭,就這麼走出孔禮明的辦公室,發誓她如果再來找他,她就是豬。
只是當她走出了飯店以後才猛然想起──
她搞砸了楊虎城託付給她的任務,怎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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