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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晴 -【富豪老公百分百(完美老公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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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03: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陶晴 - 富豪老公百分百(完美老公之四)

這個男人真不是普通的鴨霸!
是他自己叫她對他的古董「多多賜教」的,
而她隻不過是發揮了她的「專業」,
「不小心」發現他的收藏品是假的罷了,
他就直嚷著要她負責、要她幫忙鑒定,
害她一不小心,把他的「假收藏品」給撞碎了,
現在,他竟然還要求她賠償!?
她才不甩他呢,當然是屁股拍拍走人——
真是冤家路窄!
沒想到這家夥不但住在她家對麵,
而且,她失蹤多日的小兔子,
竟然就是被他的小侄女給綁架的!
這下,新仇加上舊恨,
他們兩人可要好好算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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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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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03:4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尋兔啟事:

  本月一言下午五點,本人於本社區內遺失愛兔一隻。

  如照片所示,愛兔為一隻純種英國垂耳兔,耳朵長二十五寸,除了耳朵有雜色花紋外,全身均為金黃色,體重十二公斤,喜愛吃炸雞、喝舒跑,有些微氣喘、高血壓。

  如有善心人士發現,請電XXXX,如確定為本人所遺失之愛兔,將致贈十萬元,以聊表謝意。  

  PS.此類兔種肉質不佳,不適合烹調,靖各位善心大德口下留一隋,萬般感激!

  遺失“兔崽子”後的七十二小時,侯霈儀持續不吃不睡。

  此刻,她手裏握著手機,獨坐陽台,望著天上明月,兩眼無神。

  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依舊沒有兔崽子的下落,她心情沮喪,整個人幾乎快要崩潰。

  三天前,一如往常,她帶著兔崽子到鄰近公園散步,一向乖乖跟在身後,從來也不會亂跑的兔崽子,突然在她一個不留神之際,消失在公園的草地上。

  當時,公園裏頭沒有野狗,也沒有野貓,她才放心讓兔崽子自由活動,在它失蹤前的幾分鍾,她看到兔崽子正在跟幾位小朋友玩耍,不過短短幾分鍾,那些小朋友依然在原地遊玩,而兔崽子卻消失不見,不管她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兔崽子的蹤影。

  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社區附近展開地毯式搜索,直到深夜十二點,她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室友項紫柔和方譯嫻不停安慰她,要她不要太過傷心,還替她到警察局備案,隻是,這種遺失兔子的案件,警方還是第一次碰到,他們盡量克製自己不準笑,可是在作筆錄時,還是忍不住邊寫邊笑。

  警方的態度讓侯霈儀大失所望,她隻有自立救濟,印了好幾百張尋兔啟事,貼在附近社區公布欄,希望善心人士能發揮愛心,將她的兔崽子平安送回,好讓她恢複正常的生活。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兔崽子仍舊杏無音訊,這三天來,雖然有好幾十通電話打來,說已經有兔崽子的下落。事實上,那些人隻是買來一模一樣的兔子,想要騙取賞金。

  她的兔崽子從不吃紅蘿卜,那些冒牌貨一看到紅蘿卜,立刻大啃特啃,不用三分鍾,馬上穿幫泄底,完全瞞不過她的眼睛。

  兔崽子啊!你現在究竟在哪裏?姐姐好想你喔!要是你真的到天上當神仙兔了,也記得到姐姐的夢裏,告訴姐姐一聲,也好讓姐姐為你超渡超渡,早點投胎做人,來生,再來跟姐姐結緣……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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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04: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侯霈儀家的正對麵,是一棟相當典雅的花園洋房。

  這棟花園洋房在這整個社區裏頭,要算是最昂貴的,以目前的行情來說,少說也要一億八千萬左右,能住進裏頭的人,絕非一般市井小民。  

  三天前,這棟花園洋房換了主人,舊主人因投資失利,必須變賣家產求現還債,而新的主人聽說是一位行事相當低調、身家背景十分神秘的房地產大亨。

  根據社區裏的八卦連播網透露,買這房子的是一位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企業家,他憑借著對房地產市場過人的敏銳度,抓準時機,在上海浦東地區,購置不少菁華地段,最近幾年,上海市場蓬勃發展,在一買一賣之間,賺取豐厚差價,保守估計,目前身價至少有五百億台幣左右。

  他所一手創建的鷹揚集團,在大陸地區可說是赫赫有名,隻要是他蓋的豪宅,就是品質保證,往往才一推出,馬上就銷售一空。

  他的獨特眼光,造就了他無數的財富,然而,他並不愛出風頭,在事業趨於穩定後,他很放心地將一切交給他所信任的幹部,自己則回到故鄉台灣,這一方麵是他父母親的遺願,希望他落葉歸根;另一方麵,他要爭回小侄女的監護權,避免她被她那老愛酗酒的媽長期虐待。

  小孩子的監護權他爭取到了,八歲的自思綺,現在的興趣是跟一隻肥大的兔子玩耍,自從三天前,她在公園不小心掉了一塊炸雞後,她就發現這隻兔子一直跟著她,而一直照顧她的越傭阿嬌,為了討小主人歡心,幫她把兔子偷渡回家,陪她作伴、供她玩耍。

  她實在愛死了這隻長耳兔,它不但模樣可愛,肥嘟嘟的樣子和懶洋洋的眼皮,就像是卡通影片裏的加菲貓,白思綺不但給它取了“加菲”這個名字,還叫阿嬌帶它到寵物店,將它的毛染成粉桶色,做成加菲貓的造型,讓它完全失去兔子的外貌,不仔細看,還真的以為是隻超級大肥貓!  

  有了這隻長耳兔後,白思綺變得更加開朗了,過去,在酗酒母親的陰影下,她早已失去孩童原有的歡笑,隻要母親一喝酒,她就必須有隨時會被修理的準備,小小的心靈,受盡折磨與苦難,要不是叔叔及時相救,她不知還要度過多少可怕的夜晚。

  現在,她慢慢走出黑暗,在叔叔細心照料下,她受到良好的教育,過著小公主般的生活,在她臉上,也開始出現難得的純真笑靨。

  白思綺陪著加菲在院子裏玩耍,真是,今天的它顯得有些怪怪的,眼睛一直朝向對麵的房子看,眼神充滿哀怨,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就連它平常最愛吃的炸雞,它也隻吃了一塊。

  白思綺看著愁眉苦臉的加菲,不解地問著正在一旁掃地的阿嬌:“阿嬌阿嬌,加菲是不是生病了?你看它,連炸雞都不肯吃了!”

  她很吃力地將加菲抱在懷中,看著它兩耳垂垂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那雙紅通通的眼珠子,不停往對麵的房子看去,怪異的舉動,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阿嬌被白思綺這麼一問,好像做了虧心事般,笑得很僵。

  “應該不……不會吧!我……我也不知道耶!”

  早上去買菜時,她發現社區公布欄裏貼著加菲的照片。她早就知道這種長相特殊的兔子,一定有人豢養,隻是……現在看到小主人這麼喜歡,她怎舍得抱去還人?隻好佯裝不知情。

  在她天真的腦袋瓜裏,相信隻要時間一長,飼主就會自動放棄,那麼加菲就會名正言順成為小主人的,不會有人搶走它了。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車子的駛近聲,車庫的鐵卷門喀啦喀啦向上卷動,加菲一看機不可失,拔腿就跑——

  “加菲,你不要亂跑,快回來呀!”小思綺追上前去,阿嬌看到小主人跑到外頭去,自然也是緊追在後。

  正回到家的白鷹,在看到白思綺慌張地跑到社區馬路上後,也飛快地走下車,加快腳步尾隨而去。

  也許是加菲體型太過笨重,跑沒幾步,就被小思綺逮個正著。

  “誰叫你隨便亂跑?你要是不乖,就不買炸雞給你吃喔!”

  八歲大的小女娃,要她抱著十斤重的小動物,確實是件艱難的任務,她搖搖晃晃,好像隨時會把加菲摔到地上的樣子。

  就在她快要摔倒之際,一雙厚實有力的大手,及時將她接住,輕輕一抓,就把加菲抓到手上,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小思綺抬起頭,看著眼前這高大魁梧的身軀,那俊逸迷人的五官,不正是她最敬愛的叔叔嗎?  

  “叔叔!”她甜甜笑著,粉嫩的蘋果臉,讓人忍不住要伸手捏一把。

  “抱抱。”

  白鷹二話不說,伸手一攬,就將小思綺抱在懷中。

  他一手抱著思綺,一手抱著加菲,神態自若。對他而言,這實在是件輕鬆的差事,沒什麼困難的。

  “小思綺不乖,隨便跑到馬路上。”深刻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雖然僅是牽動一絲絲嘴角,也同樣會勾人心魂。

  白鷹有著一對深邃黑眸,鼻挺嘴薄,發鬢濃黑整齊,身形高挑俊拔,渾然天成的優雅舉止,和沉穩內斂的特殊氣質,給人值得信賴的感覺。

  小思綺搖搖頭,嘴噘得高高的。“是加菲不乖,亂跑到馬路上。”

  聽越傭阿嬌說,這隻兔子是她帶思綺到公園玩耍時,突然跑來黏她們的,由於他都是經由司機接送,所以不可能有機會看到社區張貼的告示,因此,有關這隻兔子的來曆,他也沒有詳加去追究。

  再說,看到小思綺這麼喜歡,就幹脆把它留在身邊,陪著作伴也好。

  看著懷中悶悶不樂的兔子,白鷹下意識警覺到,它是不是生病了?   

  他銳眸一轉,將臉側向身旁阿嬌。    

  “你是不是給加菲亂吃東西?我看你這幾天都給她吃炸雞,還有喝一些運動飲料,你曉不曉得兔子不能吃這些東西的?”觀察力敏銳的白鷹,當下就揣測起病因所在。

  阿嬌雖然是從越南來的,但在她的故鄉,好歹也是大學畢業,中文多多少少還看得懂些,她會知道加菲的特殊飲食習慣,完全是看到附近公告欄上所張貼的“尋兔啟事”,上頭把加菲的特殊飲食、習慣寫得清楚萬分,否則,她哪會那麼神通廣大,知道加菲是隻與眾不同的兔子?

  “先生,這隻兔子和別的兔子不一樣,它愛吃炸雞,而且還要肯德基的炸雞,麥當勞它不吃的。”阿嬌同樣一臉錯愕。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回碰到吃炸雞的兔子。

  “你怎麼知道?”對於這些外籍女傭,白鷹總是諸多懷疑。

  “我……我試過啊!那天就是小主人不小心掉了一塊炸雞,才會把加菲引來的,我曾經拿過紅蘿卜給它吃,可是它連聞都不聞一下。”阿嬌瞠大眼,好像在說天方夜譚般。

  “叔叔,是真的,加菲不愛吃紅蘿卜、不愛吃青菜,隻愛吃炸雞,可是今天……它好像生病了,就連肯德基它也不吃了,一大早就一直往對麵的房子看,也不知道它在看什麼。”小思綺肥嫩嫩的小手一指,就指向眼前的住所。  

  順著小思綺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棟五層樓的豪華公寓。

  白鷹才剛搬來這個社區,對於左鄰右舍住著哪些人,他完全一無所悉。

  而對於加菲的怪異舉止,他也認為是因為亂吃東西所致,他才不會無聊到去猜想一隻兔子,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事情。

  “我想,加菲應該是吃壞肚子,叔叔明天請小雷叔叔帶它去給醫生看,打個針、吃個藥,應該就會好一些。”

  “那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再給加菲吃炸雞了?”小思綺疑惑的大眼,骨碌碌地轉著。

  白鷹點點頭,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

  “兔子還是該給它們正常的飲食,這樣對它們才是健康的。”

  小思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反正聽叔叔的就沒錯,叔叔說的,絕對是對加菲有益無害。

  男人抱著小女孩的溫馨畫麵,盡收入不遠處的兩名女子眼中,她們雖然沒看清楚這男子長相,但對於他手中所抱的那隻動物,卻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



  對於那隻毛絨絨,又怪得離譜的橘色寵物,項紫柔和方譯嫻意見相左,有著兩極化的不同見解——

  “是貓!”

  “不是,是兔子!”   

  “不對不對,我說是貓就是貓,哪有兔子全身是橘色的!?”

  “我發誓絕對是兔子,哪有貓耳朵那麼長的!?”

  一回到家,項紫柔和方譯嫻就針對那男子手中所抱的寵物爭論起來,她們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

  兩人爭論不休,到了最後,她們終於休兵,因為這樣永無止盡地爭論下去,完全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紫柔,你會不會覺得怪怪的?那隻像貓又像兔的寵物,看起來很眼熟,好像曾在哪裏見過!”窩在沙發生,譯嫻越想越不對勁。

  坐在她身旁的紫柔,也有著同樣感受。“你說得沒錯,它看起來真的很眼熟,熟得讓人有點頭皮發麻。”

  “該不會是……”

  “兔崽子!”兩人異口同聲,那三個字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

  說完,兩人很快地又收了嘴。

  “不會吧……要是對麵的撿到兔崽子,看到霈儀所貼的告示,應該會很快就送還給我們,不可能還據為已有,況且,那個男人看起來氣質不凡,不像是那種會A人家寵物兔的人。”這是譯嫻的分析。 

  “你說的也對,我看他也不像,對方那棟房子,少說也有一兩億,像那種有錢人,才不會去幹這種低級的事。”相由心生,紫柔絕對相信,帥哥不會幹偷雞摸狗的事。

  “沒錯。”譯嫻附議。“在事情還沒查清楚前,最好先別告訴霈儀,要不然以她那種脾氣,鐵定會馬上衝到對麵,先劈裏啪啦臭罵人家一頓再說。”

  紫柔相當認同譯嫻的話。“直到昨天,她的情緒才好不容易緩和卜來,我們應該先去求證,確定事情的真相後,再來告訴她也不遲。”

  “好,我明天就以拜訪鄰居的名義,看看他們家裏頭養的那隻,究竟是不是兔崽子!”話才說完,兩人就感受到一股騰騰殺氣,直逼而來。

  隻見侯霈儀臭著一張臉,雙拳緊握,一進屋裏,就忍不住扯開喉嚨抱怨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把告示欄上的海報撕下來,我絕對不會饒他。”

  屋裏的兩人同時被她那股氣勢嚇到了。這個女人發起火來,雖然不是屬於火爆娘子型的,但她那雙利眸瞪起人來,已足夠把人給嚇到尿褲子了。

  坐進單人沙發,霈儀胸口仍舊起伏不定,可見得她餘氣未消。

  “有人撕海報?”譯嫻問道。

  社區管委會規定,有任何協尋或是告知社區住戶的通報,一律隻能貼在公告欄上,不得任意四處張貼。  

  每天,隻有霈儀會定時到公告欄去巡視,紫柔和譯嫻沒有天天經過公告欄,自是不曉得發生海報被撕毀一事。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幹的,肯定把他的手給剁掉!”找不到,兔崽子已經讓她精神快崩潰了,竟然還有八落井下石,不幫助找就算了,還撕毀海報!?

  這三天來,她為了找尋兔崽子的下落,可說是忙得昏天暗地、暈頭轉向,除此之外,她還得兼顧學校的工作,基本上,她不是那種為了私事就枉顧學生課業的老師,她公私分明,並不會混為一談。

  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紫柔和譯嫻更不敢將剛剛所看到的畫麵,說給霈儀聽,她們打算靜觀其變,等到事態明朗再說也不遲。

  思索了好久,她們決定兵分兩路,一個到對麵打聽,另一個趁著明天星期假日帶著霈儀去散散心,看看能否讓她抑鬱多日的心情,能夠撥雲見日。

  “霈儀,明天我老公要帶我去他朋友的一個私人收藏館,裏頭都是你喜歡的中國曆代古董,我想你看了一定會暫時忘掉煩惱,心情也會比較好一點的。”譯嫻笑漾了嘴,很希望霈儀能共襄盛舉。

  “我哪來那麼多美國時間?大小姐,我沒你那麼有閑情逸致,你自己去,我不會去的。”她態度堅決,斬釘截鐵地說道。

  紫柔連忙貼到她身邊,語氣柔和,說道:“去啦、去啦!說不定你一去回來,兔崽子就找到了,我有預感,絕對會在我掌握之中。”

  聽聽,這女人沒事就愛亂哈啦一些蠢話,譯嫻白了她一眼。

  “什麼叫作在你的掌握之中?”  

  這句話被她抓出語病,紫柔當場結舌,說不出話來。

  “沒事就愛亂講話,我要是認真聽,準被你活活氣死。”霈儀轉身,掉頭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譯嫻看著霈儀就要走進房間,三步並作兩步跨上前來,橫臂一擋。“你非去不可!”

  霈儀挑眉,森冷的眉宇間充滿疑惑。“說來聽聽。”

  “上回你要我陪你到絲路自助旅行,小姐,當時我的身體狀況你也是知道的,不過……為了要完成你的心願,我可是一句怨……”

  “行了,討債鬼,我跟你去就是了。”

  唉……錢債好還,人情債難還。

  看到霈儀終於肯走出失去兔崽子的陰影,兩位好友也暫時放鬆心情。  

  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趁譯嫻帶著霈儀出去的這段時間,讓紫柔好好到對麵鄰居家去調查看看,他們所豢養的寵物,究竟是不是兔崽子?

  看來,再過不了多久,就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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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04: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信義區一處金融大樓的頂樓,百來坪大的空間裏,正在展示著私人珍藏物品。

  大約百來件的古董,都是白鷹一個人花十年時間,從世界各地收藏而來的,它們大多數是中國明清時代的器皿、花瓶、字畫,每樣都有著曆史淵源,價值動輒在百萬元以上。

  會將心愛的收藏品拿出來展覽,除了跟朋友分享收藏的樂趣外,另一方麵,也是他用來從事社交的最好工具。

  目前他的建設公司所推出的幾個方案,都是中港台三地最熱門,也是最頂尖的超級大案,若能趁著相互交流的機會談妥幾筆生意,無非是一舉兩得、一石二鳥的最佳方式。

  白鷹總能不費吹灰之力,讓幾億元的生意人袋,賺錢對他而言,簡直比吃白菜還要簡單。

  就在他周旋於幾位富商中間時,門外走進兩女一男,相偕進入這滿是古董的天堂。

  “天啊!這裏跟故宮博物院沒什麼兩樣嘛!”走在前頭的方譯嫻,手挽著丈夫楚天驕的手,嘴裏不時發出連連驚歎。“不愧是房地產大亨,真是有錢到不行。”

  “他從年輕時候就很有投資眼光,加上機運,所以,賺鈔票的速度,可比印鈔機還要快。”長相俊挺、裝扮時髦,一身貴氣的楚天驕自從接掌歐洲商運銀行總裁一職後,整個人變得更加容光煥發。

  他舉目朝四周望去,很快發現到白鷹的蹤影。

  被人群淹沒的白鷹,一看到楚天驕,很快過來招呼他們。他們兩人之所以會成為莫逆之交,全是因為雙方都對古董有興趣,當然很快就能一拍即合。

  “天驕,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這個大忙人,可能會忙到把我這次的展覽會給忘了呢!”他開心地與楚天驕伉儷握手,爽朗的笑聲配上穩重的腔調,有十足企業家的風範。

  “就算再怎麼忙,也得抽空來看一看,你這些寶貝,全世界可是沒幾人能珍藏得起的,不來看看,豈不太可惜了?”楚天驕發自內心說道。

  “我知道你有這些名貴的中國古董,所以特地帶一位行家來,對於古物,她可說是了若指掌,專精得不得了,我這朋友她……”譯嫻一回頭,這才發現霈儀並不在她身後。

  原來她早就自己離隊四處瀏覽,對於那些沒必要的寒喧問好,她一點興趣也沒。

  “你等一下,我去把我朋友叫來。”譯嫻才說完,白鷹連忙伸手製止。“看她看得那麼入迷,我看別去打擾她,還是我們過去好了!”白鷹很懂得抓住人心。要讓一個人對你心悅臣服,第一印象就是要表現出謙卑與尊重。

  一行三人往侯霈儀所在的方向而去,此時,她正專心在一隻葫蘆瓶上。

  這是明朝萬曆年間,出於景德鎮官窯的青花花鳥紋八角葫蘆瓶,上頭所繪製的釉彩至今仍保持著鮮豔光澤,是件不可多得的難得珍品,她看得出神了。  

  “小姐,你很有眼光,看得出這隻葫蘆瓶是這些古董中,最具曆史與藝術價值的一個。”白鷹自豪地說著。

  聽到一道男聲,霈儀這才慢慢回頭。她發現眼前這男子長得十分高大,他穿著剪裁合身的鐵灰色西裝,雙肩寬闊,渾身散發著一種柔和的韌性與強健的優雅,外型一點也不輸給楚天驕。

  她眯起眼睛打量,沒有出聲,再度將目光轉移到葫蘆瓶上。

  “敝姓白,名鷹,很高興能認識你,不知小姐如何稱呼?”身為會場主人,他率先禮貌性地自我介紹。

  霈儀沒有理會他,雙眸還是死盯著葫蘆瓶看。

  白鷹以為她沒聽清楚,又再往她身邊貼近,剛一靠近,就發覺她身上傳來淡淡的lsseyMiyake香水味。

  “小姐你好,我叫白鷹,不知你如何稱呼?”

  霈儀微彎著腰,腳步輕緩挪移,她轉換個角度,把目光掃到花瓶另一頭。花瓶上有個瓶耳,上頭的花紋引起她的興趣。

  譯嫻與天驕感覺不對勁,他們一致認為,霈儀這種態度未免太過失禮,人家已經跟她問候兩次,她卻鳥都不鳥人家一下。

  “霈儀。”

  “做什麼?”她沒回頭,冷冷地回應譯嫻。

  “人家跟你說話,你幹嘛不理人?”好歹也應個聲音嘛!

  “因為他很吵!”這句話,周遭十公尺內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譯嫻冷汗淌落,她按住霈儀肩膀。“小聲點。”

  霈儀回頭瞪她。“不是你問我的嗎?”

  譯嫻無言,臉色微慍。

  霈儀為了不想給譯嫻和天驕難堪,在譯嫻好說歹說下,主動轉身麵對白鷹,說道:“我姓侯,諸侯的侯。”

  “聽譯嫻說,侯小姐對於中國古董相當在行,若有幸能得到侯小姐賜教,那真是獲益匪淺!”白鷹表現得很有風度,一舉手一投足,都呈現出泱泱大氣,一看就是做大事業的人。

  對於這種沒營養的交際應酬,霈儀一點興趣也沒有,滿嘴隻會說好聽話,其實這些話,沒有一句是真心的。

  “你真的需要我來賜教?”

  “侯小姐若能提供寶貴意見,我當然願意洗耳恭聽。”

  環視周圍一群人,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清清喉嚨說道:“你這八角葫蘆瓶是假的,你被騙了!”

  假的?這兩字一出,全場嘩然,譯嫻和天驕麵麵相覷,整個臉都刷白了!

  然而,要說受害最深的,莫過於白鷹,這隻明朝的八角葫蘆瓶,是他從一位滿清皇族後裔手中,以相當於三千萬台幣的代價買來,還請監定師監定過,保證是獨一無二的真品。沒想到這樣一件稀世珍品,竟然被這女人在大眾廣庭之下,說成是假的,麵對現場來賓狐疑的眼光,白鷹心中頗不是滋味。

  他很想當場動怒,但在這麼多人麵前,他不能這麼沉不住氣,一切都得就事論事,說情講理。

  站在侯霈儀正前方,他發現,她也出奇的冷靜,這個女人,並非是那種遇到大場麵,就嚇得兩腿發軟、臉色蒼白的人,相反的,她站得又挺又直,眼神很強勢。  

  他俯望她,同樣地,她也正色無懼地望著他,兩人瞪視對方的淩厲程度,可說是平分秋色、旗鼓相當。

  “侯小姐,這隻八角葫蘆瓶,乃萬曆四十二年,從景德鎮官窯燒製成型,經過幾位王爺收藏,輾轉流人滿清皇族載賢貝勒手中,這一路上,輾轉過哪幾手,明清官窯錄上,都有詳細記載,況且,也經過三位監定師監定過,所以說……侯小姐你無憑無據這樣信口雌黃,是否有失公允、欠缺公信?”

  “假貨就是假貨,我有必要騙你嗎?”侯霈儀抬起下巴道:“我曾在北京曆史博物館所出版的故宮圖監上看過真品,真正的八角葫蘆瓶瓶耳上漆紋的鳳凰,羽翼一共有九道彩紋、你這隻花瓶我算了算,才不過七道,當然是假的了!”

  “你怎能篤定真品確有九道彩紋?你印象有這麼深刻嗎?”他遲疑,不敢相信她會專業到這種程度。

  這隻花瓶是經過三位監定師監定的,三位!會輸她一個?

  侯霈儀白他一眼,懶得再說了,“反正我話就說到這,信不信隨便你!”  

  對於明清時期的花瓶,她有特別花工夫研究,八角葫蘆瓶燒製精密,上頭繪製的花紋華麗,色澤鮮豔,是世上罕見的極品,所以她才會印象這麼深刻。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各說各話,儼然成為一場真假八角葫蘆瓶的羅生門,為了不想在眾人麵前丟臉,白鷹毅然決然開口說道:“好了,我們打開玻璃櫃,當場來監定真偽。”  

  此話一出,可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住了。這隻八角葫蘆瓶若是真品,價值可說是上千萬台幣,萬一在監定過程中,不小心碰著、摔著,還是稍稍敲到一小角,金錢損失事小,所造成瓶身本身的傷害,那都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痕,這點,白鷹不會不知道。

  “你先別那麼衝動,這件事我們可以請監定師來慢慢監定,不必非得在今天弄出結果,你要知道,這八角葫蘆瓶從玻璃櫃裏拿出來,要是一個不謹慎,那後果……”楚天驕慎重說道:“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這我知道,不過,就如同侯小姐所說的,隻是算算鳳凰羽翼上有幾道彩紋,這樣的監定,並不算太困難,所以也沒必要請到監定師,這種事一翻兩瞪眼,馬上就能把真相理清。”他仍舊堅持己見。

  他訴求的立場堅定,並且刻不容緩。當場,他請工作人員搬來一張大長桌,接著清出一塊大空地,將閑雜人等清出空地之外,空地之內,隻剩下他和侯霈儀,他要她跟他一起在眾人麵前監定,好確定此八角葫蘆瓶的真偽。

  工作人員很快地將八角葫蘆瓶從玻璃櫃中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長桌正中央,白鷹戴起白色絲質手套,還恭敬地將另一副手套,拿到侯霈儀麵前。

  “我深信真品絕對隻有一個,侯小姐,能不能麻煩你當著眾人麵前,為我們講解指教,要如何監定八角葫蘆瓶的真偽?”他虛心求教,還當場請人將明清官窯錄取來。

  侯霈儀發覺到,這家夥好像故意要找她的碴,一麵翻著參考書籍,一麵要她在眾人麵前指出古董的真偽,她明明就記得這八角葫蘆瓶上的鳳凰彩紋是九道,可是……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莫非……這隻葫蘆瓶有兩種不同的版本?

  若真有兩種不同版本,到時候,雙方肯定沒有交集,那她不就得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人現眼?真是衰!又不關她的事,她給自己找那麼多麻煩做什麼?

  與其在這搞一隻跟她無關的葫蘆瓶,不如趕緊回去找兔崽子要緊。

  “我不想監定,我要走了!”才不管場麵變得多尷尬,她想走就走,完全不用看誰的麵子。

  她一站起來,白鷹也跟著站了起來,他態度變得強硬,語氣有著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侯小姐,你隨便一放完話就拍拍屁股走人,這樣豈是負責任的態度?”

  白鷹強迫自己按捺往脾氣,但臉色免不了陰鬱難看。他從沒看過這樣鴨霸的女人,捅完了樓子,也不善後,丟下爛攤子就想走人。

  “我有說要幫你監定嗎?”她瞪著對方,一步也不願退讓的樣子。

  氣氛一下子蕩成零下十度,在場的人,莫不感到冷颼颼的寒意。

  譯嫻嗅出火藥味,連忙出麵充當和事佬。“兩……兩位,有話好說,別這樣……”她看向白鷹,壓低聲音說道:“我這朋友脾氣比較差,所以……”

  “差個屁!”侯霈儀瞠眼凶她。

  這女人胳臂是往哪彎啊?到底誰才是她的朋友?她腦袋瓜出了什麼問題?

  朋友出麵緩頰,她也把人家罵成這樣,怎會有這麼壞脾氣的女人?

  白鷹對她的印象糟透了,對她客氣,她當成福氣,給她方便,她還真是隨便。  

  “侯小姐,我不跟你爭辯,我們來講道理,說這八角葫蘆瓶是假的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也是你.我們做人實在是不能這個樣子。”

  瞧他說教的嘴臉,還真有模有樣,從小到大,她侯霈儀可沒被人這樣教訓過,這男人真不知死活,嫌命長了!

  “東西是你的,是真是假千我什麼事?我隻是提出我的看法,誰規定要連帶幫你監定的?”她一刻也待不住了。  

  白鷹看她還真的拍拍屁股準備走人,一個擒拿手,準確往她手腕上一抓,侯霈儀反射性將手一揮。

  “你真的很煩!”一個猝然踉蹌後退,她手肘用力往後橫掃,正好掃到八角葫蘆瓶,瓶身搖晃,左右出現強烈擺動,眾人莫不瞠大眼,有些還張大了嘴,開始驚呼:“小心花瓶!”

  白鷹心一凜,機靈轉身把雙手奉獻上去,想在千鈞一發之際,將葫蘆瓶保住。

  誰知道瓶身卻從他掌間滑過,他雙手一空,眼睜睜看著葫蘆瓶從他眼前掉落,匡啷一聲,當場來個碎碎平安。

  清脆的碎裂聲響遍整個會場,葫蘆瓶殘骸散落一地。

  每個人莫不停止呼吸,幾百隻眼睛,全都盯在那堆回天乏術的“碎屍”上頭。

  譯嫻嚇得五官扭曲,她輕輕挪動腳步,靠到霈儀身旁。

  “你……你這下完了啦!那隻葫蘆瓶價值上千萬……”

  霈儀直挺挺站著,她保持鎮靜,臉上沒有因此而露出驚恐之色。

  “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要是不抓我,我的手就不會碰到!”她說得理直氣壯。

  本來嘛!她要走,是他不讓她走,事出必有因,要找就去找那源頭啊!

  聽侯霈儀這種口氣,白鷹心裏頭可亂了,要叫她全額賠,肯定是完全不可能的,隻怕她一毛錢也不肯付,那才慘!

  展覽會被迫中斷,與會來賓隻好敗興而歸。

  白鷹與幾位監定師,正絞盡腦汁,商議補救之道。

  至於霈儀則被譯嫻帶到休息室,她們正等著白鷹作出最後結論,判斷責任歸屬問題。

  “你聽好,天驕已經去替你求情,看能不能將賠償金額減到最低,可是也要看你的態度,我拜托你,嘴巴能不能軟一點?不要滿嘴都是火藥,這樣誰也幫不了你!”譯嫻極力安撫。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我都不緊張了,你緊張什麼?反正我斷定那隻葫蘆瓶絕對是假的,他要敢敲我竹杠,我保證跟他沒完沒了。”’

  她輕蔑地斜看譯嫻一眼,不曉得她在怕什麼東西,好像錯的一定是她,而那姓白的就是苦主,她非得向他道歉賠罪不可。

  “要是那葫蘆瓶是真的呢?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的資訊來源錯誤,現在外頭有兩位研究古物的專家,要是他們眾口一致,說那隻葫蘆瓶是真的,你該怎麼辦啊?”

  譯嫻快瘋了,早知道就不要替自己找麻煩,帶她來這裏了!

  “不可能!要真是國寶,東西絕不會落在他手上,這幾年中共管製國寶被盜賣管得很嚴,他不可能拿到真品。”八成是被那些古董掮客騙得團團轉,才會錯把贗品當寶貝。有錢人為了提高品味,無故被當成冤大頭,這種事時有所聞。

  好,她嘴巴夠硬,她說不過她,一切都有待證據來說話。

  一小時過去,白鷹與天驕回到休息室,兩人麵無表情,不過從白鷹的神色看來,事情似乎有了轉圜的餘地。

  他坐了下來,麵對霈儀與譯嫻,嘴角輕輕一咧,逸出些許笑容。

  “侯小姐,你的判斷是對的,真正的八角葫蘆瓶,確實是有九道羽翼彩紋。”這是他特地請來故宮博物院的研究員判斷得出的結果。

  呼,聽到白鷹這麼一說,譯嫻這才鬆了一口氣。

  對自己有著十足把握的侯霈儀,完全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她站起身來,一臉不耐煩。“那我可以走了吧?”

  拎起包包,她一刻也不打算多留。

  “慢著,我話還沒說完。”在她站起來的同時,白鷹出聲。

  怎麼這麼煩?這男人事情可真多!侯霈儀把身子一轉,耐心聽他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有什麼話,麻煩你一次說完!”

  “雖然那隻八角葫蘆瓶不是真品,但卻是在四年後,也就是萬曆四十六年時,經由官窯重新仿製的。”這是兩位研究員從萬曆年間的禮部文獻記載中查出的。

  “所以說,你們兩個都沒有錯,隻是我們都不知道,這八角葫蘆瓶竟然在同一朝代生產兩隻,霈儀,要不是你,我們都還不知道有這樣一段過程。”

  楚天驕說道。

  “說完了嗎?說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還不行!”出聲者,白鷹是也。

  不行?媽的!“都說不是真品了,你還想怎樣?”

  “根據監定師監定,雖然這不是真品,但還是有一千萬的價值。”他臉色嚴肅,口氣強悍有力。“我所收藏的這隻八角葫蘆瓶,跟北京曆史博物館的那隻,同樣帶有一個朝代的興衰背景,也是唯一由萬曆皇帝親自挪賜給臣子的加冕之禮,意義非同小可。”

  侯霈儀氣得大吼出聲:“說那麼多,你無非就是要我付這一千萬的賠償,是不是?”

  “霈儀,你非要這麼大聲不可嗎?”譯嫻腎上腺素又開始急速分泌了。  

  原本,看在天驕和譯嫻的份上,他是可以息事寧人,不跟她計較,反正一千萬對他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小事一樁,可他實在無法忍受這女人的態度,從頭到尾,他沒見她笑過、沒見她輕聲細語過、沒見她態度謙卑過,像這樣處處強勢、個性強悍、完全不知圓融與婉轉是何物的女人,他何須給她麵子,還替她設想那麼多?

  人的忍受是有限度的,他是個講道理的男人,是個願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男人,更是個願意拿台階給人下的男人,要是他都做到這個程度,對方還不肯領情、處處蠻橫無禮,那他也不會客氣的。

  好,她要推得一幹二淨,當作完全沒有這回事,那麼他就打算跟她糾纏不清,讓她知道,一個人態度不佳,是得付出慘痛代價的。

  “侯小姐,我承認這件事我也有錯,所以部分賠償我可以自行吸收,你隻需賠償三百萬,至於要怎麼付款,可以由你來決定。”這樣夠讓步了吧?

  “三百萬?”侯霈儀冷笑。“我看你去銀行搶比較快!”

  一次大規模的衝突才剛落幕,現在又因為新的賠償問題,爭執再度浮上台麵。  

  從商的人開口閉口就是錢,他想把她當成肥羊?哼,他想得美!

  “聽你的口氣,你是不願意接受了?好,多少範圍內你可以接受,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商量。”白鷹絕對不是趁火打劫的人,他不會仗勢欺人,更不會欺淩弱小。

  “你花三千萬買到隻值一千萬的東西,怎麼不去找當初賣你的那個人討錢去?你這不擺明衝著我來嗎?反正你的事我懶得管,總之,要不是你抓我的手,我也不會掙脫,不會掙脫,就不會撞到你的葫蘆瓶,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嗎?”

  “所以說,你一毛錢也不給嘍?”白鷹不笨,聽得出她話中涵義。

  “基於道義,我貼你五萬,要不要一句話,再多是絕對不可能。”

  “五萬?”白鷹冷哼出聲,她根本一點誠意也沒。“想來,我們的談判是破裂了!”

  “嫌少?那就拉倒!”起身,這回,她非走不可了。

  “不行,咱們話還沒說完,你不準走!”白鷹也是硬脾氣,哪能就這樣放她走?

  她不理他,旋即匆匆離去,白鷹追上前,在樓梯口將她喝住。

  “你不準走!”

  不走的是白癡。侯霈儀在心裏說道。

  就在她準備下樓,轉身想看他追來沒時,不小心腳下一空,兩階當作一階踩,眼看整個人就要摔下樓,突然,一隻大掌從她腰際間緊緊環住,將她的小蜂腰摟個正著。

  粗壯有力的臂膀像鐵勾般,將她的腰緊緊扣住。在此同時,兩人四目相交,白鷹忽然覺得一股電流從他手臂竄進他的體內,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張清麗不施胭脂的臉,發現那是一張充滿靈氣,且極具中國古典美的臉孔。

  讓他驚訝的還不隻於此,他發現在她微敞的胸口,垂掛著一條項鏈,墜子是一塊血紅色的玉石,玉石外圍以金框鑲成,若是他判斷無誤的話,那是出土於戰國時期,價值不菲的雞心佩。

  相傳那是戰國時期,楚懷王安平公主的駙馬爺陪葬品,是兩千多年前的珍品。

  他的手離不開她的腰,他的眼睛離不開她胸口那塊雞心佩,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結了。

  他從沒有這樣失神過,對他而言,那塊雞心佩所代表的,不單單是件古董而已,它訴說的是千百年前,一段可歌可泣的曆史故事。

  “白先生,你希望我把你的眼珠子挖掉嗎?”這死不要臉的,竟然猛盯著她的胸部看!

  白鷹及時回神,連忙拉出個距離。“不……不好意思!”  

  侯霈儀拉了拉領口,還把扣子往上多扣一顆。原本對他印象就不怎麼奸,現在更糟了。

  由這種小地方可看出一個人的人品,會盯著女人胸部猛看的男人,品德也高尚不到哪去,瞧他衣冠楚楚的,沒想到是個衣冠禽獸,跟這種下三流的家夥多說一個字,會降低她的格調,她還是早點閃人的奸。

  “我再說一遍,我的底限是五萬塊,如果你認為不無小補的話,再請譯嫻通知我。”重點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快速下樓,走人。

  這回,白鷹沒有追上去,在他的腦海中,浮現的還是那塊雞心佩。

  比起那八角葫蘆瓶,他更想要的,是那塊雞心佩啊……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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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04: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方譯嫻快要被侯霈儀氣炸了!

  這對奸姐妹出現史上最大一場世紀大爭吵,對譯嫻來說,霈儀的確需要好好再去修“人際關係溝通學”,若是她態度能好一點,憑白鷹雄厚的財力背景,區區三百萬怎會要她賠呢?對方不爽的是她的口氣,凶成那樣,鬼才要跟她妥協!

  兩人一回到家,鞋子還沒脫,紫柔就跟隻火雞一樣,咯咯咯地跑上前來。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手機同時打不通,搞什麼飛機啊?”紫柔神情緊張,不耐煩的表情早就寫了滿臉。

  “打不通就打不通,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叫魂啊!”被白鷹搞得快瘋了,回來還被這女人吵。真煩!

  “你小聲點行不行?不懂得看人臉色啊?”譯嫻比手劃腳,要她最好把嘴閉上,免得討罵挨。

  “兩位小姐,我找到兔崽子了,你們認為我該大聲點,還是小聲點啊?”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靜靜等著兩位小姐回應。

  原本坐進沙發,一手按在太陽穴上,想好好壓壓穴道,讓腦袋瓜冷靜冷靜的霈儀,一聽到“兔崽子”三個字,原本冷漠冷酷的五官,全都活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她走到紫柔麵前,狹長的丹風眼直直盯住她。

  “急了吧?你說這件事我該不該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當你們的手機一直打不通的時候,你們不曉得我有多急……”看到霈儀臉色鐵青,她馬上換話題。“好好好,我說就是了,你的臉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可怕?我跟你們說,我找到兔崽子了,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兔崽子了!”

  譯嫻湊上前來,望進她興奮的瞳眸。“所以說,真的是對麵的人抓走了?”

  霈儀蹙眉,不解問道:“什麼對麵?哪家的對麵?”

  兩人把昨天早上所看至的畫麵,一五一十地說給霈儀聽,那隻在他們心目中像貓又像兔子的寵物,果真是兔崽子沒錯!

  “既然知道是兔崽子,為什麼不把它抱回來?”霈儀生起一股無名火。

  說到此,紫柔情緒逐漸平緩。霈儀問的這句話,正是她現在要說的重點。

  “能抱得回來,我早就抱回來了!”她又氣惱,又無奈。“撿到兔崽子的,是對麵一位八歲的小女生,她不但不把兔崽子還我……還把兔崽子……”

  完了,到底該不該說啊?

  “把兔崽子怎樣了?老實招來!”看她的表情,就曉得大事不妙了。

  “他們把兔崽子抓去染成橘色,把它當作加菲貓在養,還替她取了“加菲”這個名字……”紫柔聲音越說越小。

  “加、菲、貓?”一團怒火從霈儀胸腔擠了出來,她氣得抓狂。

  “豈有此理?王八蛋……”

  對霈儀而言,兔崽子就跟她的家人一樣親,如今家人受到這樣的奇恥大辱,她怎能不替它討回公道?

  就在她要走出大門時,紫柔很快地將她抓住。

  “你幹什麼?快放開!”

  “你去了也沒用,他們不會還你的!”會還,早在看到告示時就還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笑話,兔崽子是我的,他們憑什麼不還?就算是搶,我也要把兔崽子給搶回來!”她很快穿好鞋,正要走出家門時,紫柔又補上一句——  

  “你忍心從一個八歲的小女孩手中,把兔崽子搶回來嗎?”

  這句話像塊石頭般,絆住了霈儀的去路。  

  紫柔說得沒錯,對方是個小女孩,她不可能用強硬的手段,硬是把兔崽子從她手中搶過來,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我可以找她的家長談!”

  “她沒跟她父母親住在一起,她跟她叔叔住,而她的叔叔要晚一點才會回來。”這些她都問過越傭了。

  譯嫻把霈儀拉回屋裏,要她放寬心。“既然知道兔崽子在對麵,你就不需要這麼擔心,晚一點你再過去跟她叔叔說,讓她叔叔出麵,你就用不著當壞人了。”

  也對,今天她已經耗盡元氣跟一個老古董在那較勁鬥氣,神經呈現半衰弱狀態,實在不好把這餘氣,發泄在小女孩身上。

  “紫柔,你過來!”

  “什麼事?”會不會是良心發現,要給她獎賞。

  “幫我盯著對麵,她叔叔一回來,馬上叫我。”她雖然很迫不及待想見到兔崽子,但都已經忍了這麼久,不差這幾個小時。



  今天對白鷹而言,可說是永生難忘的一天!

  錯綜複雜的情緒,在幾秒鍾內交織變化,這不單是損失一隻八角葫蘆瓶,或是發現到千年雞心佩所帶給他的震撼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讓他見識到生平最奇特的一個女人。  

  先撇開她怪到出奇的脾氣不談,光是她的學問,特別是在監識古物上的本事,就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相信她一定還有很多地方,是他極欲探索的,光是在她身上,還能挖到多少寶,就夠讓他好奇了,隻不過,兩人現在交惡,他該怎麼改善彼此問的關係,這點,還真的需要從長計議。

  他一邊開車,滿腦子想的都是侯霈儀這個女人,當他一手摟住她的腰際時,怎會出現短暫恍神的狀態?是因為她?還是那塊突如其來的雞心佩?他陷入迷思,一直想替自己找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就像被霧鎖住一般,在陽光還沒出來之前永遠是個令人摸不清的謎題。

  車子在庭院停妥,他手裏拿著思綺愛吃的日本甜甜圈下了車,隻要一想到這個如天使般的小侄女,即使有什麼天大的煩惱,也會立刻化為煙雲,隨風飄散。

  以往在他車子停妥後,小思綺就會用她最大的熱情,跑到門口來迎接他,可是今天氣氛卻有些詭異,不但不見她可愛的蹤影,還隱約聽到她飲泣的聲音。

  一踏進客廳,白鷹就看到兩張愁眉不展的臉。

  思綺緊緊抱著加菲不放,而阿嬌則端著碗,一籌莫展。碗裏頭滿滿都是飯菜,顯然地,思綺一口也沒吃。

  “發生什麼事了?”

  阿嬌上前來取下主人公事包,一臉做了虧心事樣,始終不敢將眼珠子對準白鷹。

  “叔叔,對麵有巫婆。”放下加菲,小思綺淚眼汪汪地跑上前來。

  巫婆?

  他抱起思綺,轉身看向阿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嬌自知理虧,吞吞吐吐,嚇得半死,一時之間還想不出什麼婉轉說詞。

  “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當我問第二次你還不說時,你就準備打包行李吧!”他向來賞罰分明,而且說到做到。  

  “先生,請您別生氣,我說就是了。是……是對麵的一位小姐,要來把加菲帶走,小小姐怎樣都不肯給,所以……那位小姐說……等你回來,她還會再來一次……”阿嬌低著頭,正眼都不敢瞧白鷹一眼。

  一聽到加菲可能會被帶走,思綺更是緊緊巴著白鷹不放。

  “我不要讓加菲走,加菲是思綺的,加菲不可以給巫婆,巫婆會吃掉加菲。”思綺好像怕巫婆會突然把加菲變不見,很快又掙脫白鷹懷抱,飛奔到加菲身邊,將它緊緊抱住。

  說真的,兔崽子在這裏,吃得好睡得好,思綺還替它買了件兔子裝,沒事就帶它到寵物店做SPA,不但修毛、清耳朵、剪指甲,還買好多玩具給它,雖然那些玩具看起來有點蠢,但小思綺會陪它玩,比起跟霈儀住,白天孤伶伶地待在家裏頭要好得太多。

  要是它會說話,它會選擇待在這裏,有人陪的日子,比發呆狂睡等死還要有意義。

  它把身子微微挪向小思綺,真不希望眼前這男人來多管閑事。

  聽完阿嬌的話,白鷹有了初步的了解。

  搞了半天,原來加菲是有主人的,像這種長相特殊的長耳兔,絕對不可能是野生的,瞧它一身圓滾滾的樣子,可想它的主人有多麼寵愛它。

  不過會養這種怪兔的人,想必也是屬於陰陽怪氣型的,隻是……把人家的兔子搞成跟隻貓一樣!唉……希望兔子主人心胸寬大,別存心刁難的好。

  白鷹想了想,要讓對方認為有誠意,絕對要主動釋出善意,如今人家都找上門來,總不能還死皮賴臉等著人家來一一次拜訪,要做好教親睦鄰,就要主動出擊。

  他來到思綺身邊,試著跟她講道理。“思綺,聽叔叔的話,叔叔現在要把加菲還給它的主人,過幾天,叔叔再買一隻一模一樣的給你,好不好?”

  “不要,加菲是思綺的,不能給巫婆!”思綺的反應,早已是預料中的事。        

  白鷹這不可傷腦筋了,他曉得思綺的個性,如果強行將加菲從她身邊抱走,她會用不吃不喝不去上學表示抗議,而且過去被虐待時的陰影,會重新浮現在她腦海裏。

  她會把自己關進衣櫥,然後故意尿床,總總失序的現象紛紛出籠,醫生說過,不能把她逼得太緊,否則,好不容易彌補的心靈創傷,會再次被撕裂開來。

  他得小心謹慎,畢竟這是他大哥留下來的唯一骨肉,他得妥善照顧才行。

  照這情形看來,隻有好好跟兔子的主人談談,看她願不願意割愛,他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要是他開價一百萬,他不相信對方會吐出一個“不”字。

  望著小思綺抱著兔子時,那恬靜可愛的模樣,為了她,他會想盡辦法,幫她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隔天,是個陽光普照,天氣舒爽的星期天。

  一大早,白家人仍沉浸在甜蜜的夢鄉中,一道道如同催魂般的門鈴聲,把整個自家吵得不得安寧。

  越傭阿嬌頂著一頭蓬鬆的亂發,一臉的倦意還帶著微微的慍火。她朝牆上一看,天啊!才早上六點,有沒有搞錯啊?

  門一開,一位全身穿著素黑套裝,腿上穿著長筒黑絲襪,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女人,臉色森然地佇立在這棟花園洋房前。

  “請問你找誰?”

  “兔子!”侯霈儀冷冷地逸出這兩個字。

  “兔子?”阿嬌好像還沒完全醒,張著大眼再問一次。

  “不要裝蒜,把兔子還我。”她主動走進自家,東張西望,這邊看,那邊瞧。“兔崽子!姐姐來了,快跟姐姐回去!”

  她如人無人之境,完全不理會阿嬌的反應,但,這“無人之境”也未免太過寬闊了吧!

  整個客廳看起來大約二十來坪左右,地板是用灰色石砌地磚,天花板正中央嵌人一台昂貴投影燈,燈束所投影的方向,是個七十八寸的大螢幕,這是最新型的設備,可利用光感風感定時器進行各種控製。

  從客廳到四周其他廳室裝潢擺設,都呈現出極簡的前衛尖端風格,不遠處還隔出一個小吧台,台上放著一台滴露型咖啡機,機上正吐著蒸氣,整個屋內彌漫咖啡香。

  她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生活的確有品味,如此寬闊的空間,要是讓兔崽子住起來,鐵定舒服無比,不管它要跑要跳要滾要爬,絲毫不受限製。

  等等……她是怎麼回事?竟然替兔崽子設想起更舒適的環境,覺得它住在這裏,絕對要比自己的狗窩好,她沒道理幫兔崽子想這麼多啊!他家舒適那是他家的事,兔崽子是她養的,再怎麼簡陋擁擠,還是自己的家好,何必去羨慕別人?

  舉目望去,就是不見兔崽子蹤影,她臭著臉,走到阿嬌麵前。“越南妹,叫你家主人出來!”

  唉……該來的還是要來,隻是沒想到她會來得這麼早,現在主人和小小姐都在睡覺,就算來要兔子,也得等人睡醒吧?

  “這位小姐,我們家主人還在休息,你……”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這家人臉皮也真是夠厚的,偷人家的兔子也就算了,失主親自前來,還得等他睡醒,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

  她索性放開喉嚨,朝著二樓梯口喊道:“喂,偷兔子的小偷,我來要兔子了,快把兔子還給我,不要逼我找警察,聽到了沒?”

  霈儀的聲音又亮又響,在這清晨時分,恐怕連社區外掃馬路的阿伯都能聽見。

  “小姐,你小聲點,我們家主人很注重睡眠,他每天工作繁重,你……你不要吵他,我拜托你下午再來。”

  阿嬌臉都綠了。昨天,她差一點點回家吃老米飯,今天,要是再讓主人抓狂,她肯定要回越南賣河粉了!

  “我也是徹夜未眠啊!一個晚上不睡覺死不了人的,你別忘了,是你們家的人偷我的兔子,不是我偷你們的兔子!”她鄭重聲明,要她搞清楚,別傻呼呼的。

  其實偷的人是她,根本就不幹她家主人的事。

  “我求求你啦,你這樣吵我主人,會害我被開除的……”

  “早點回越南也好,你媽一定很思念你。”她扯開喉嚨。繼續第二波攻擊:“偷兔子的小偷,你可以起床了,我……”

  “阿嬌,是誰在樓下大吼小叫的!?”  

  一道渾厚嗓音從二樓傳了下來,當這位男主人與霈儀四目相交時,兩人表情皆是錯綜複雜、驚愕不已。

  “是你(你)?”兩人同時出聲。

  “你住我對麵?”

  “不行嗎?”原來他不隻是老色胚,還是手腳不幹淨的賊!

  “既然我們是鄰居,那就表示我們有緣,來來來,你先請坐,我換個衣服馬上下來。”

  太好了!這樣就不用麻煩天驕,若能跟她把關係打好,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要她戴的那條雞心佩,可就多了不少機會。

  他一回頭,她連聲喝住:“等等,兔子呢?我是來要回我的兔子,不是來跟你串門子的。”她揪起眉頭,冷冰冰的看著他,要他務必搞清楚。

  “兔子正在我小侄女的房間,你放心,它很好,我侄女很照顧它。”他耐心向她說明,比飯店的服務生還要客氣。

  “我朋友昨天跟我說過了,你侄女很喜歡我的兔子,趁你侄女還在睡,抱走兔子會比較容易。”她說得一點也不誇張,唯有在思綺睡著時,才好下手。

  他俯望著她,看她全身裹得一團黑,領口處最上端的扣子更是扣得密不透風,當然嘍,那塊雞心佩是無緣再見。

  不過,她的粉頸還算迷人,臉上膚色雪白細嫩,雖然架著一副不相襯的黑鏡框,仍掩藏不住那雙晶亮澄澈的黑眸。

  “侯小姐,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你把兔子賣我,不論你開多少價碼,我都願意給。”這年頭,沒有他用錢辦不到的事。

  “不賣。”

  “價錢好談……”

  “我說不賣就是不賣,聽不懂中文嗎?”她壓抑著一團火,這種用錢來砸人的戲碼,也隻有像他們這種銅臭味重的人,才做得出來。  

  “不再考慮看看嗎?老實說,我侄女很喜歡你的兔子,我真的不希望傷害到她幼小的心。”他說得很誠懇,表現出一副好叔叔的模範。 

  侯霈儀兩手交叉在胸前,專注地看著他。“那你願不願意把你侄女賣給我,無論多少錢,隻要你開價,我就買!”她要他將心比心。

  “侯小姐,不能這樣比的,我的侄女是我的家人,沒有人賣家人的。”

  “兔子也是我的家人,所以,你說我賣不賣?”她反問,還順便導正他的觀念。“你要教小孩子有是非觀念,不屬於她的東西,絕對不能占為已有,你這麼寵她,無非是在害她!”

  她說得不無道理,他不能因為思綺從小沒有爸媽疼愛,為了要補償她,就任由她耍性子,用哭用鬧來達到目標。

  一語驚醒夢中人,讓他對於她又不得不佩服萬分。

  “那好,你等我一下,我把兔子抱下來給你。”就算思綺醒來會吵得天翻地覆,但他認為,給予正確的觀念,才是教育小孩的最佳辦法。

  隻見他一上樓,沒幾分鍾,雙手便抱著肥嘟嘟的兔崽子下來。它睡得正舒服,看到久違的主人,閃亮的兔眼睛還不忘多眨兩下,

  “兔崽子!”她一個近身把愛兔搶回,放在懷中細細嗬護。這種失而複得的心情,怎不叫她動容?

  “很抱歉,當我第一眼看到它時,它就已經被我侄女帶去……美容,如果你不喜歡它這個造型,可以帶去寵物店恢複原本的樣貌,多少錢都由我來支付。”白鷹客氣說道。

  沒有回答他的話,霈儀抱住兔崽子,轉身就走。

  然而,她不過才跨出一步,樓上便傳來小女娃的哭鬧聲。

  “誰把我的加菲抱走了?”  

  白鷹一怔。小思綺醒了,這下代誌大條了……



  砰砰砰的腳步聲,急促地從樓上傳了下來。

  穿著凱蒂貓睡衣的小思綺,手裏抱著加菲貓玩偶,臉青青地出現在兩人麵前。

  她烏亮的黑發此刻看起來有些淩亂,平常就很愛漂亮的她,現在可顧不得儀容,她要使出全力,展開搶救愛兔大作戰。

  晶亮的黑瞳裏,出現一個女人抱著加菲,她感到她親密的夥伴被人奪走,小小的心靈,哪分得了是非對錯,把手中玩偶一丟,一個快步上前,就和霈儀大搶出手,緊緊抓住加菲的身軀不放。

  “還我!”她毫不客氣,使出全力又抓又搶。

  霈儀被這小小恰查某給嚇到了,沒想到她已經夠凶了,還有人比她更上層樓。

  一個二十好幾的人,怎麼可能跟個八歲小女娃搶東西?再說,這樣拉扯,受害最深的,無疑是兔崽子。

  它的皮會痛、毛會脫、精神會受到驚嚇,無論從哪個層麵看,她都不宜做這種幼稚的行為。

  一個鬆手,兔崽子立刻易主,再度回到小思綺懷抱。

  她很快把加菲抱開,以白鷹為天然屏障,屈身在他的身邊,眼中充滿對霈儀的敵意,晶亮的黑眼珠內,有著“你要敢搶,我就跟你拚命”的決死精神。

  對霈儀來說,她總算見識到什麼叫做任性、蠻橫,她不知道這個小女娃是怎麼了,為何會那麼害怕失去一樣東西,仿佛在她幼嫩的心靈中,藏著一份難以言喻的孤寂,而兔崽子是她這一生最好的朋友,她拚死拚活,就是不準兔崽子離開她。

  站在一旁的白鷹目睹這一幕,當然對霈儀感到抱歉,這種非把別人的東西據為已有的強盜行為,可不是個好家教的人家會教出來的。

  他蹲在小思綺身旁,對她來個機會教育。

  “小思綺,站在你前麵的這位大姐姐,是加菲的主人,她找加菲已經找很久了,你是不是該還給大姐姐,這樣才對呢?”他很清楚他說的這些話,實質上幫助並不大,小思綺根本就聽不進去,會說這些,無非是要讓霈儀知道,他並非包庇偏袒小思綺,他也是用心盡力,在導正她的觀念。  

  小思綺沒有說話,嘴噘得高高的,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一臉不肯就範。

  白鷹繼續努力。“小思綺,叔叔問你,萬一有一天,你走丟了,看不到叔叔,結果你是被帶到一個你從來沒有看過的地方,你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很想叔叔?”

  小思綺沒有立刻回答,仿佛在認真思索著叔叔這番話。須臾,小小腦袋瓜點了點,她認同白鷹的說詞。

  “你會想叔叔,就像加菲會想這位大姐姐一樣,你現在不肯讓加菲回到大姐姐身邊,加菲會難過,心情會越來越不好,每天都不開心,而大姐姐也會想念加菲,也會變得很不開心,那麼,所有的人都不開心,隻有小思綺一個人開心,這樣,你會快樂嗎?”他用比對法,要小思綺將心比心,聰明的小思綺,當然能理解叔叔這一席話。

  一滴晶亮的小淚珠,無預警地滴落下來,這滴淚,可把霈儀的心也滴酸了,仿佛這兔崽子是小思綺養的,而她就是那個要拆散他們的虎姑婆,狠心壞心的後母皇後。  

  “叔叔,可……可是我看不到加菲,我會不……開心,以後放學回家……都沒人陪我了……嗚嗚嗚……”她把兔崽子擬人化了,仿佛兔崽子已經成為她最貼心的伴侶,要帶走她,無疑跟要割她一塊肉一樣難過。

  這就是都市小孩的悲哀,家長為了生計,必須耗費大多數的時間在外工作賺錢,讓許多小孩成為鑰匙兒童,從小就必須忍受著孤單與落寞的摧殘。

  霈儀知道,小思綺絕對不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小惡霸,她是怕兔崽子一離開她,她會沒伴,空虛、寂寞會像個大魔王般,重新進駐她的心靈。

  她是很同情小思綺沒錯,但她也需要兔崽子啊!她就跟小思綺一樣,把兔崽子當成是唯一的心靈橋梁,有什麼心事,她隻會跟兔崽子說,哪怕它一句話也不回應,但有它在,就是一種寄托,一種心情上的抒發,就算她身邊有譯嫻和紫柔兩位好姐妹,但有些更深層更不為人知的秘密,隻能說給兔崽子聽而已。

  “小思綺乖,那叔叔改天帶你去寵物店,你可以去挑一隻小狗還是小貓,或者你也可以挑隻跟加菲一樣的兔子,這樣好不好?”

  或許,她已經跟兔崽子建立情感,此時此刻,送她再怎麼可愛的動物,她都不感興趣。

  小思綺在天人交戰,淚水更是流個不停。

  白鷹開始束手無策,總不可能硬從小思綺手中,把兔崽子搶過來交給霈儀,然後要她趕緊離開吧!

  這種下下之策,絕對會讓小思綺痛恨他一輩子,既然答應死去的哥哥要好好照顧小思綺,他就絕對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否則,他跟她那個愛酗酒,不負責任的母親,又有什麼區別?

  “那以後叔叔早點回來陪你,你不是想去坐摩天輪?下午叔叔帶你去,好不好?”他卯足全力,就是要讓小思綺點頭。

  在商場上,他是無往不利,戰無不勝的猛將,再怎麼難應付的敵手,他都能輕鬆麵對,可碰到跟小孩子溝通這方麵,他可沒轍了,就像現在,他幾乎要舉起雙手投降了。

  眼看僵持不下,霈儀知道再堅持下去,無疑會傷到叔侄間的情感,這點,並不是她所願意的。

  她想了想,想出一個折衷辦法,展開難得一見的笑容,來到小思綺身邊,說道:“你讓大姐姐把……把加菲帶回去,大姐姐就住在你們家正對麵樓上,以後你要想看加菲,就找你叔叔,讓他帶你上來,大姐姐隨時都歡迎你,好不好?”

  天啊!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友善了?

  “真的嗎?我什麼時候想去看加菲都可以嗎?”這句話明顯有準備讓步的意味。

  能夠讓小思綺心甘情願把兔崽子還給她,就算要她開出一百個條件,她都願意配合。

  “當然嘍!”她點點頭,第一次覺得自己很阿莎力。

  “白天晚上都可以嗎?”

  “嗯。”  

  “那……下雨天也可以嗎?”她問得非常仔細。  

  “隻要大姐姐在家,都可以。”她真服了現在的小朋友,個個精得要命。

  最後,她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待霈儀點了頭後,雙手不再那麼堅持,談判終告結束。

  從小思綺手中,將兔崽子接過來,她的心情,並沒有特別開心,反而更加沉重。

  看著她揮手與兔崽子道別的畫麵,她心頭一陣絞痛,於是她趕緊將頭一撇,快步離去。

  在離開白家時,她隱約還聽到小思綺啜泣的聲音。我的媽呀!她是失主耶!哭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可是,在她心裏,她覺得自己變得好可惡,怎會幹出這種欺負小孩的事來?

  看著兔崽子,她回頭再看看自家,不禁心生感慨,知道自己一旦答應小思綺,那麼,她和白鷹往後見麵的機會,自然也就增加許多。

  她從來都沒跟哪個男人如此有緣過,想到他對小思綺循循善誘、諄諄告誡的慈祥臉孔,她不禁懷疑,他會是那種色眯眯的卞流鬼嗎?會讓一個小孩子這麼尊敬、這麼喜愛的男人,絕對有他迷人的優點,她清楚小孩子的態度,是最真誠不過的,誰好誰壞,都會寫在他們稚嫩的臉龐上。

  看著他抱著小思綺,目送她離去的樣子,真像個居家的好爸爸,而這種愛小孩的奸男人,不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嗎?對他,她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好感產生……不不不!說好不再談戀愛的不是嗎?之前那個男人傷透了她的心,她的愛,都給了兔崽子,沒有多餘的情感再分割出去了。

  在進到寓所大門前一秒,她不自主地再回頭看了那棟花園洋房,而她為什麼會回頭?這個問題,連她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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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05: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把兔崽子帶回家後的第二天傍晚,白鷹就帶著小思綺前來。他手裏拎著昂貴的人參禮盒,當作是第一次拜訪的伴手禮。

  霈儀的家雖然沒有白鷹家豪華寬敞,但至少窗明幾淨、典雅樸實,屋裏頭隨處可見她親手栽植的盆栽,顯得綠意盎然。

  看到兔崽子,小思綺開心地跑上前去,一人一兔在沙發上玩得不亦樂乎,如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屋裏。

  今天,霈儀難得卸下一身勁黑裝扮,穿起純白絲質尖領襯衫,下身套著米色長褲,模樣看起來雖然還有些保守,但對她而言,已算是放寬不少尺度。

  特別是那條雞心佩項鏈,再次出現在她柔美的粉頸上,纖麗的鎖骨隱約若現,真是美不勝收!

  “隨便坐,想喝點什麼?”她還是無法對人熱情起來,會主動問人要喝什麼,已是最大底限。

  “隨便,都可以。”他回答,眼睛卻注視在牆上掛著的一副字畫上。

  有眼無珠腹內空,荷花出水喜相逢!

  梧桐葉落分離別,恩愛夫妻不到冬。

  這是林黛玉在元春元宵節回大觀園省親時,所做的燈謎,當時她一說出來,就引得眾人噤口不語,認為這太不吉祥。

  “牆上這書法是你寫的嗎?”字體娟秀工整,是規規矩矩的楷體。  

  “是。”站在咖啡機前,她正在過濾雜渣。  

  “寫得不錯,不過……”意境太過悲涼。

  “不過什麼?”她端來兩杯咖啡,一杯遞到他麵前,奶球和糖包另外放在一旁,要不要用,主隨客便。

  “詞意太過淒涼,對感情太過悲觀。”

  “我寫我的,會影響到你心情的話,沒人勉強你看。”她說。

  哇勒!脾氣果然古怪,盡管有思綺和加菲的關係在,兩人之間僵局稍稍解凍,但那份距離感依舊存在。

  他不想繼續周旋在會引起她不耐的話題上頭,環顧四周,問道:“這屋子應該不隻你一個人住吧?”

  “還有兩位室友,一個是你認識的方譯嫻,她已經嫁人了,星期假日偶爾會來小住;另外一位下完班還會上健身房,最近迷上皮拉提斯還有瑜珈,通常會晚點回來。”這樣解釋得夠詳細了吧?

  “聽譯嫻說,你是位國文老師?”昨晚,他就迫不及待打電話向楚天驕求證,他的嬌妻則努力在一旁補充霈儀的基本資料。

  這女人真夠大嘴巴的!

  “嗯。”她撕了一個奶球,倒進旋轉中的黑色液體。

  “學文的女孩子都很文靜,而且都很有氣質。”他拐彎抹角地讚美她。

  “不見得吧!你這種說法太過籠統。”糖包一連倒兩包。

  “你的確是這樣沒錯,模樣看起來很古典,怪不得會寫出林黛玉的詩詞。”他越看她越迷人,像在欣賞一隻精雕玉琢的瓷器。

  林黛玉是個病西施,她哪點像她了?不過,聽他讚美就像喝了濃度頗高的醇酒,聽多了還會醉!

  “喔,對了,那隻八角葫蘆瓶,你到底要怎麼處理?五萬塊你到底接不接受?”不希望話題都繞到她身上,她主動找話題。

  “算了,你不必賠了!”他想都不想,很快說了出來。

  算了?三百萬!他連吭都不多吭一聲?

  其實也用不著太過驚訝,有錢人哪看得起區區三百萬?

  “說個理由,我不希望你另有目的。”這種好康的事不用太開心,所謂禮多必詐,尤其是這種上流社會等級的。 

  這女人心思果然縝密,麵對這麼好_的事情,也不會因為樂過頭而得意忘形。

  “教親睦鄰,當作是見麵禮,以後小思綺還會常常來你家打擾你,有時你不免要買些餅幹糖果,說不定有時候我晚點回來,她的晚餐還要麻煩你……”其實是他想常常來打擾她。

  他說得認真,她聽得迷惘。有沒有搞錯,買些餅幹糖果,就算買滿整倉庫,也花不了三百萬吧?

  再說,他晚點回來,她有責任替她料理小思綺的晚餐嗎?奇怪了,他家不是有個越南妹,花錢請她是來當擺飾的嗎?

  她越聽越怪……那種口氣,好像她是他老婆,而小思綺是他們倆生的……嗯!好怪喔!她深吸口氣,硬是把腦海中這些畫麵抹去。

  “白先生,三百萬不是三百塊,你不要說得那麼輕鬆,況且,餅幹糖果也花不了我多少錢,小思綺就算再會吃,也不可能吃垮我。這樣吧,我再加五萬,再多,你就算把我殺了,我也沒能力給你。”她的誠意全寫在臉上,沒有要規避責任,卻也無法讓他予取予求。

  殺了?他哪舍得殺她!這麼有趣又有個性的女孩。  

  白鷹不禁自笑著,眼神裏充滿溫柔。“好,那就以你能力範圍內支付,如果你現在有困難,我可以讓你分期,想還多少就還多少,隨你高興,”

  “不用分期,明天我就去銀行領給你。”這件事早點告一段落,她也早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小思綺突然跑了過來,緊張地拉住霈儀說道:

  “大姐姐,加菲不動了,它躺在地上,我怎麼叫它,它都不會動……”

  不動了?這可把霈儀嚇住了,一個起身,她飛奔到兔崽子麵前,白鷹尾隨在後,一路往和室偏廳而去。

  隻見兔崽子斜側著身,兩條長長的大耳朵無力垂落,眼睛緊閉,胸口不規律起伏,樣子看起來十分痛苦。  

  霈儀把兔崽子抱在懷中,緊張神情全寫在臉上,她第一次情緒失控,無助的表情彰顯無遺。

  看兔崽子這樣子,她心裏多少有底,之前它也有過類似症狀,獸醫說是太胖引起的病變,還說它心髒包膜膽固醇太多,要讓它試著吃素,控製體重才行。

  不過她總是為了討兔崽子歡心,有時還是會給它準備炸雞,今天可能是小思綺也買了很多炸雞給它吃,身體才會一下子負荷不了。

  “我們還是趕緊帶它去看醫生,它看起來真的很痛苦的樣子。”白鷹提議。

  與其在這搖它、叫它,不如趕緊帶去給醫生診治。

  霈儀接受白鷹建議,當下點頭答應。

  他從霈儀手中接過兔崽子,三人匆匆忙忙,開著車子,一路朝獸醫診所方向而去。 



  經過一番搶救,兔崽子總算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

  診斷出的病因,其實沒有別的,就是血壓過高、膽固醇過多,才會引發腦血管病變,“你說什麼!?兔子……也會中風?”白鷹走遍大江南北,還是頭一遭聽到這種奇聞軼事。

  獸醫那對充滿疑惑的眼珠子,來回在白鷹和霈儀之間,當然還有一直緊跟在他們身邊的小思綺身上繞啊繞。

  這一家子也真夠怪的了,難道看不出來他們養的兔子胖得像顆球,連雙下巴都出來了,還懷疑兔子不會中風?

  “平常紅蘿卜不要給它吃太多,高單位的水果也盡量避免,特別是甜分高的,也是引起它過度肥胖的原因。”獸醫話一說完,便聽到小思綺插嘴。

  “叔叔,加菲不吃紅蘿卜,它隻吃肯德基的炸雞……”

  獸醫解手套的動作突然停下,回頭,把耳朵湊過去。

  “你說什麼?你們……給兔子吃炸雞?”

  “還有喝舒跑。”小思街補充說道。

  “還喝舒跑?”這可以帶去電視台表演了,一定會造成轟動。

  霈儀走上前來解釋:“我也是在三年前才發現到,我家的兔子愛吃肉。”

  有一回紫柔買了炸雞回來,三個女人正準備大快朵頤,譯嫻一個不慎,不小心把雞腿掉在地上,沒想到,兔崽子聞了聞,當場就嗑了起來。

  自從那次嚐到雞腿的美味後,它就越來越不愛吃素,徹底改成葷食主義者。

  “你們知道這樣會害死它嗎?每種動物該吃什麼、可以吃什麼,都是大自然的定律,你們這樣隨便改變它的飲食習慣,隻會加速它的死亡,對它不會有好處的,知道嗎?”

  “你說夠了沒?我哪曉得會這麼嚴重?”霈儀臉臭臭的,對於這位獸醫說話的態度,很不能接受。

  他好像在罵小孩,口氣一點也不客氣,他就不能好好講嗎?尤其在白鷹麵前,她還想要有點尊嚴的!

  獸醫師也被對方的態度嚇到。這個女人不同凡響,不像是那種畏首畏尾的小女人。

  “那要如何改善它的飲食?”白鷹出聲,為兩人緩頰。

  要一下改變動物的飲食習慣,沒有那麼容易,就算用餓肚子的方式,也不見得會有效。

  獸醫師開了一張食譜,上頭密密麻麻地列了一大堆調節飲食的處方,或許,他是故意要讓霈儀覺得麻煩,誰叫她態度不佳,還在他的地盤凶他!

  他還親自解說,蔬菜水果及葷類食材,比重要幾比幾;調味料要幾瓢幾匙;什麼要削皮,什麼不要削皮;有些要七分熟,有些要九分熟,雜七雜八說了一堆,霈儀聽了整顆頭都快要裂開來了。

  “你不能說得簡單點嗎?這樣一頓飯做下來會死人的!”

  “若你希望你的兔子早點恢複健康,花點心思是有必要的。”獸醫堅決說道。

  媽的勒!他根本是故意找碴!平常她要上課,哪來那麼多美國時間上菜市場!?就算有時間上市場買菜,也沒時間料理啊!這每道菜都繁瑣得像在辦國宴,完全沒有烹飪細胞的她,絕對是做不來的。

  “獸醫師,一定有……類似的罐頭可以取代的吧?”

  “沒有。”

  她整個人氣虛,這隻兔子生來就是來跟她討債的,帶給她的麻煩永無止盡。  

  白鷹拿起減重食譜,大致看了一下,發現這些作法還不算困難。

  記得在美國念大學時.他的父親為了養成他獨立自主的精神,強迫他住在學校宿舍,對於學校夥食,他一向敬謝不敏,高卡路裏的食物令他望而卻步,因此,才逼得自己必須學會做菜,有烹飪天賦的他,很快就燒得一手好菜,甚至連最困難的法國菜,也一樣難不倒他。  

  “嗬嗬,這一點也不難,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好了!”要抓住她的心,就得先抓住兔子的胃。

  霈儀狐疑地看著他。這男人也太多才多藝了吧?又是大企業家,又是大收藏家,現在又是大烹飪家!

  他未免也太能幹了吧?



  自從白鷹升格為兔崽子的烹飪營養師後,他便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作息時間。

  為了替兔息子去掉它身上那一圈圈肥滋滋的脂肪,白鷹在早上用電腦跟公司連線處理完事情後,就把大部分時間花在它身上,不但做好吃的減重料理給它吃,還帶它到社區跑跑步,恢複兔子原有的曼妙體態。

  到了下午小思綺回來,又陪它跑跑跳跳,不到一個月工夫,兔崽子就整整減了三公斤,不但兔子的樣子回複了,就連氣色也比以前好了許多。

  兩家互動頻繁,愛苗無形滋長,隻是霈儀對愛情的防禦心依舊很強,她總是把自己防護得滴水不漏,讓白鷹想走進她的內心世界,都不得其門而人。

  他很想知道,為什麼她會把自己封閉,不願開啟心門,但總是抓不到時機。

  無所謂,來日方長,總會讓他逮到機會的。他想。

  自從兔崽子吃了白鷹做的菜後,性格整個大變,對她總是愛理不理,一來到自家,就主動跳到白鷹身上獻殷勤,擠進他的身體撒嬌,更過分的是,一到回家時間,就躲著讓她找不到,完全忘了誰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有監於此,她鼓起勇氣,主動對白鷹說道:“請教我做菜!”

  一旦她學成了,看這死兔崽子還會不會“兔”眼看人低!

  “你要學做菜?”天要下紅雨了嗎?

  “不想教?拉倒!”她很有個性,不想求人。

  都一個月了,跟他講話還是這種怪腔冷調。

  “做菜要有耐心、要專心,最主要的,還要有愛心。”三心合一,缺一不可。

  “愛心?”其他兩種她還能理解,愛心?她難以理解。

  “做菜是一件愉快的事,你要把每樣食材當作寶貝,好好善待它們,用心料理,做出來的東西,才會發揮出它的精髓,東西自然也會更加好吃。”  

  霈儀聽得似懂非懂,食材都是死的東西,善待它們,它們感覺得到嗎?  

  她感覺到這男人有顆細膩的心,不管是小孩還是動物,都特別喜歡他,而這兩者,往往都是與人最難親近的,從小思綺和兔崽子的表現看來,他的確有讓人信服的地方。

  “我知道了,有這三心就行了,是不是?”她領他走進廚房。“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看看時間,也快要吃晚餐了。“好,今天兔崽子的晚餐,我就交給你了!”   

  他將今天準備的菜,大致跟霈儀解說一遍,還為她表演了精采的切菜技巧,他說給動物或是小孩子吃的菜,必須要成絲、成丁、成末,這樣才好消化,因此,把菜切碎的功夫,是學做菜必備的要件之一。

  看她看得專心,認為她領悟力應該很快,於是,他放心將菜刀交給她,隻是,當他看到她握刀的樣子,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停!”他連忙喊卡,要她把手邊動作停下來。

  她整隻手掌,將紅甜椒緊緊握住,食指按在果蒂上,距離刀鋒隻有僅僅幾公分,他看得冷汗直流,不知她是準備切甜椒,還是切自己的手指頭。

  “有什麼不對嗎?”挫敗眼光射去,她心裏深受打擊。

  他重新為她示範。“食指壓住刀背施力,其餘四指分別放在刀柄上,至於要切的蔬果,則隻需用手指第一指節輕輕按住即可。”

  規矩怎麼這麼多?  

  霈儀在心中叨念著,不過她念歸念,人家教的.還是要謹記在心。

  隻不過,可能是天生跟菜刀無緣,不管她怎麼握、白鷹怎麼示範,她握刀切菜的樣子,就像要準備去砍人一樣,讓白鷹看得是心驚膽顫,深怕她一個不留神,就會變成“九指教師”。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特別緊張,他一向是個冷靜的人,可是在麵對霈儀做危險的動作時,他的心,竟會這樣無法安寧。

  “還是你來吧!再耽擱下去,兔崽子和小思綺都要餓死了!”這些日子,小思綺都是和兔崽子同時吃晚餐。

  霈儀不希望耽誤他們吃晚餐時間,意興闌珊地正準備要放下菜刀時,突然,白鷹握住她握刀的手,說道:“我來幫你握著,這樣學比較快!”  

  他的大掌溫熱熱地包住她冰冷的小手,刹那間,她覺得全身都被這股熱力所傳導,血液也跟著澎湃起來。

  自從上段戀情結束後,她的手就再也沒有男人碰過,有誰敢碰她的手,她絕對會讓對方死得很慘。可是,現在雙手被白鷹緊緊握著,後背緊靠著他結實寬闊的胸瞠,她竟然一點惡心、抗拒的念頭都沒有,隻覺得腦子熱漲漲的,完全忘了自己在學切菜,一種奇妙的氛圍,整個盤踞著她,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首先,先將甜椒對半切開,然後清掉裏頭的籽,接著把……”突然,白鷹眉頭一皺,將手中的刀與甜椒同時放開。

  霈儀看見他的手指,不小心被劃了一刀,鮮紅色的血從切痕冒了出來,讓她整個人頓時醒了過來。

  是她不停地動來動去,白鷹一時抓不穩,才會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

  “對不起,真不好意思,我去拿衛生紙……”她知道他會受傷,全是自己心不在焉所造成,因此不免自責起來。“衛……衛生紙在哪裏……”

  她有些焦頭爛額,越是急,越是找不到東西。

  白鷹不疾不徐,發現一包抽取式麵紙就放在流理台邊。

  他抽出麵紙想要包裹傷口,但鮮血不停冒出來,他越是心急,越是包得歪七扭八。

  “我來吧!''霈儀主動上前,將衛生紙折成長條型,溫柔地替他先止住血再說。“這樣也不是辦法,有曼秀雷教和0K繃嗎?”

  “在外頭的醫藥箱裏。”他發現她眼中藏著焦慮,好似在心疼著他所受到的傷。

  兩人很快地來到客廳,霈儀先幫他止了血,接著,再將曼秀雷教輕輕地用棉花棒敷在切口上。她動作輕盈,不敢大意,仿佛不小心用了力,就會讓他感到疼痛,最後,再把0K繃繞在他的手指上,整個過程她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鬆懈。

  抓著他的手指,霈儀總算放了心。“好了,記住,千萬別碰到水,否則傷口很容易發炎。”

  當她要把手離開他的手指時,他冷不防地用另外一隻手,以更快的速度將她的手緊緊牢握。

  “你有沒有試過把眼鏡拿掉?”他不知怎地,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你……你說什麼?”

  她瞠目結舌,他卻笑了。

  他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眸子,好像壁爐裏的火,好溫暖。那張剛毅有個性的臉,讓她全身燥熱,兩眼昏花。  

  “可不可以……讓我摘下你的眼鏡?我想……把你看得更清楚。”他也不知從哪冒出的衝動,想從她臉上移去那多餘的眼鏡。當他說完這句話時,她的臉紅得有些不像話。

  可以嗎?還是該大聲地拒絕他?她想大聲罵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然而,那些話偏偏卡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來。

  白鷹看她沉默不語,以為她答應了,當下摘除她臉上的眼鏡。當那礙眼的眼鏡一離開她的臉龐時,他震懾住了。

  那是一張潔淨清秀的臉,狹長的丹鳳眼美得出奇,就算不施脂粉,同樣迷惑人心。

  一種奇妙的感覺,讓他的身子忍不住輕輕往前挪移,他的唇不由自主地貼向她,溫熱的氣息團團包圍著她,他吻住她的唇瓣……

  她閉著眼睛。好久了……已經有好久的時間,她沒讓男人碰觸她的唇,那已經麻痹、遲鈍的神經,在這一秒統統蘇醒過來。

  他雙手環住她的細腰,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蜜汁。他讓她的身軀貼著她,緊密不分地靠著。

  他們忘情地擁吻,在霈儀的心中,這種又遙遠卻又熟悉的感覺,如海浪般一波波喚醒她的記憶,她想起好幾年前,也有一位如此體貼深情的男人,這麼輕柔地吻著她,給予她的擁抱,同樣溫暖熱情。 

  但是在不久後,這男人為了理想、為了得到更高的成就,在情人節當天晚上,留給她一封信,便悄悄搭著飛機,飛到另外一個國度。

  她一度追到機場,希望能見他一麵,可惜她晚了一步,獨自在機場裏頭,眼睜睜看著飛機飛走,她的心碎了,整個人像失了魂般,後來被航警人員發現,送回家去……

  這幾年來,她不再接受別的男人,以冷漠孤僻的心,拒絕任何人的追求,她怕再次陷落,無法自拔,隻是,塵封已久的心,卻因眼前這男人,而被迫開啟,這是一個幸福的到來,還是另一場災難的降臨?她不知所措。

  往事曆曆像幻燈片般,一張張掠過她的眼前,那是椎心泣血的回憶,她不願再想起,卻又難以忘記……一想到這,她不由自主地掉下淚。

  忽然,開門聲響起,是阿嬌接小思綺放學回來了,兩人趕緊分開身子,場麵有些尷尬。

  “叔叔,你和大姐姐……”小思綺應該是看到了,但大人間的這種激情,她卻形容不出是怎樣的感覺。  

  阿嬌倒是羞紅了臉,她一聲不響,拉著小思綺說道:“小小姐,我們去裏頭洗臉,等會準備吃飯了!”

  霈儀知道剛剛那一幕肯定被阿嬌和小思綺看見了,她二話不說,連跟小思綺說說話都省略,便快步走出白家大門。

  “霈儀,外頭下雨,我送你!”

  白鷹拿起傘,飛快地追了出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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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05: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為什麼他要吻她?為什麼要喚起她該死的記憶?她應該推開他,不應該讓他這樣狂肆的掠奪她的吻的!

  霈儀好後悔,她對男人的那種排斥、那種堅決,為什麼會這樣守不住?  

  她是怎麼了?

  走出白家大門,外頭雨絲霪霪,幸有一把大傘在她頭頂上,直到公寓門口。

  她正要走進門,白鷹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我哪裏做錯,惹你不開心了?”看她掉淚,他有著莫名的自責。

  “沒事,你回去吧!小思綺和兔崽子等著你準備晚餐,你趕緊回去吧!”

  她沒有回頭,背對著他,不想讓他看到懦弱的眼淚。

  “有什麼事能不能告訴我?看你莫名掉淚,我……心裏不好受……”他將她轉過身來,癡癡望著她。

  她撇過頭,不讓他看到淚流滿麵的臉。

  “我知道我不該那樣霸道地吻了你,但……我就是情不自禁,如果有冒犯你……”

  “你不要說了,是我自己的問題,不幹你的事。”她進了電梯,不再多說什麼。

  看著電梯的數字燈,一格格往上攀升,他撐著傘,站在細雨中,心思紊亂。

  他想,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要不然,怎會一吻了她,就讓她難過了起來?

  他撐著傘往回走,傘的下方,他心事重重;傘的上方,有個人正在偷偷地看著他。

  霈儀藏在陽台一隅,望著下頭的人兒,她感到好抱歉,想對他說出原委,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美國紐約天色微明,台北時間正好夜晚九點左右。

  一通電話從紐約打到霈儀目前的住所,接電話的是紫柔。

  這名男子的聲音聽來陌生,口音也不像台灣人說話的腔調。他指名要找霈儀。

  “請問你貴姓?”麵對這種電話,紫柔總不忘過濾一番。

  “我姓雷。”男子照實回覆。

  紫柔搗住話筒,壓低聲音,對著正在跟兔崽子梳兔毛的霈儀說道:“姓雷的,接不接?”

  姓雷的?霈儀梳毛的動作突然停頓,臉色倏然生變。“跟他說……他打錯了!”

  “他哪有打錯啊!?指名道姓說要找你的耶!”紫柔壓低聲音,很白目地問道。

  霈儀看她真的是頭腦秀逗得可以,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她身邊,替她將話筒搶下,喀地一聲,將電話切斷。

  被她這個動作嚇住的紫柔,愣在那邊不知該說些什麼,她雙腳縮在沙發上,繼續她的指甲彩繪。

  不到十秒,霈儀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嗡嗡嗡的聲音伴隨著機身抖動,好像是個催命鬼,不斷擾人清幽。

  “霈儀,你的電話……”紫柔好心提醒。

  “擦你的指甲油,沒你的事!”她送她一記白眼。

  “說不定是……對麵打來的!”是自鷹喔!大帥哥打來的,還不趕快接!

  “你真的很吵耶!”陰森的眸子投來,瞪得紫柔隻好乖乖低頭,決定少管閑事的好。

  手機那端的人似乎比她還要有耐心,在震動聲持續一分鍾後,這才善罷甘休。

  隻是,這樣的安寧不到兩分鍾,家用電話再度響起,紫柔正打算伸手去接,霈儀則更快一步,將話筒搶了下來。

  “找誰?”她沒好氣問道。

  “霈儀?”雷鴻升聲音渾厚。

  他是她在八年前,為了功名,狠心拋棄她,獨自前往美國的舊情人。

  當時雷鴻升拋棄她,霈儀可說是傷透了心,他是她這輩子第一個用心去愛的人,自從他離開她後,她封閉自我,不再接受其他男人,會變成今天這種孤僻冷漠性格,雷鴻升脫離不了關係。

  看到霈儀臉色黯淡,紫柔倒也識相,躡手躡腳抱著兔崽子,回到自己房間,把空間留給霈儀,不想打擾到她的情緒。

  看到紫柔進到房間,霈儀這才開口:“找我有事嗎?”

  “我透過好多朋友的幫忙,才打聽到你的聯絡電話,怎麼?聽到我的聲音,你不高興?”他的聲音永遠都是這樣漫不經心,即使知道霈儀口氣聽來並不怎麼愉悅,他還是能保持泰然的心情。

  “高興?我該放鞭炮?還是開香檳?雷鴻升,八年前你背叛了我,和別的女人亂搞,然後,你不顧我的感受就狠心跑到美國,你說,對於你,我該用什麼態度麵對?你教我啊?”她反唇相稽。

  雷鴻升沒有感到歉疚,還義正詞嚴說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將來著想,你一向都是很明理的人,不會不知道我的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嗬嗬,這四個字未免也太沉重了吧?八年前,他不吭一聲,屁股拍拍就飛往美國,八年來,一通電話也沒有,現在他還敢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用心良苦?

  “你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我知道過去是我太幼稚了,會跟那女人來往,都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不跟你聯絡,也是因為想要好好打拚事業。現在,我在美國闖出一番天地,擁有自己的家具王國,年收入在一億美金以上。如果我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為何在我擁有成就之後,還會回頭想到你呢?”

  他不等霈儀回答,口氣急轉直下,用一種溫柔的口吻說道:“霈儀,我還是像從前一樣愛你,真的,這八年來,我也不好受,時時刻刻想的都是你。”  

  是啊!他說的都很動聽,承諾就像蝴蝶,美麗地飛,然後消失無影蹤。

  她不知道還該不該相信他一回,現在,在她的生命中,已經有了一個舉足輕重的男人,當白鷹的腳步慢慢挪向她的心房時,她根本容不下雷鴻升。

  即使有再見麵的機會,她知道她的心,是不會再為他泛起任何漣漪了!

  “下星期我會回台灣,到時候我們見個麵,好嗎?”

  霈儀當場傻住,雷鴻升要回來?那……她到底該不該見他?

  “我想沒這必要。”她斬釘截鐵說道。

  “我想跟你重修舊好,彌補過去我對你的傷害。”

  “雷鴻升,我對你已死心,你不用再多費唇舌,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在八年前就結束,並且斷得幹幹淨淨,我對你早就沒有任何感覺,你不用白費心機了。”她絕情地道,希望他死心。

  “霈儀,你說謊。”他一針見血道:“我不相信你會是這麼絕情的人,你的心裏頭還有我的,不是嗎?我能問你,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霈儀愣了一下,冷靜說道:“我沒必要回答你。”  

  這八年來他不聞不問,現在一通電話打來就說要破鏡重圓,她侯霈儀不是那種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人,不會任由他呼來喚去。  

  “霈儀,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我相信,隻有我才能給你幸福。”

  他的口氣充滿著自信,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我……”

  “我愛你,霈儀,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雷鴻升不斷用柔情攻勢,他清楚霈儀吃軟不吃硬,隻要把態度放軟,她就會沒轍。

  電話彼端,隻聽到霈儀的喘氣聲,她不知該說什麼,整個人全傻住了。  

  “很高興能跟你重逢,這是老天爺賜給我最好的禮物了。”雷鴻升欣慰說道:“回去之後,我們去日月潭,還記得涵碧樓嗎?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讓我們在那裏重新開始,好嗎?”

  霈儀不想再聽下去,斷然切掉電話,並狠狠將插頭拔下。

  他要回來了!雷鴻升就要回來了!  

  現在她所擔心的,不是她會再度陷入雷鴻升的情網裏頭,她是擔心白鷹的反應。

  但是,她還是覺得該和雷鴻升把話說清楚,省得將來還像個毛線球一樣糾纏不清。



  為了讓兩人更快進人狀況,白鷹私下幫霈儀訂了機票,打算帶她到香港,為他剛完工的辦公大樓舉行的啟用典禮慶祝。

  “你幹嘛擅自做主?我又沒說我要去!”她臉色鐵青,冷冷地凶他。

  “我的成就要跟你一起分享,所以你非去不可。”他把她拉進屋內,要她趕緊收拾行李。

  “我……我沒港簽。”她胡誨道。

  “紫柔說你們半年前才去香港血拚過,你身為老師,怎麼可以騙人呢?”

  他拉她進房間,開始幫她收衣服。

  霈儀無言。又被紫柔這女人出賣!

  “我……我沒假,你……你不要隨便替我決定,你沒這權利……”   

  “從今天起有三天連續假期,就是這樣,我才敢替你安排。”他從衣櫥裏拿出一件性感的細肩洋裝。“嗯,這件還不錯,穿在慶功宴的派對上,一定很吸引人,如果還不行的話,到香港我再買給你。”

  “你……你太隨便了,怎能亂拿我的衣服!”她搶下他手裏衣服。“白鷹,你別太過分,你無權幹涉我的自由。”

  “誰說我無權了?有人曾說,我是她兔崽子的救命恩人,既然是救命恩人,現在我有困難,你是不是要回報我?這樣要求過分了嗎?”要講理,誰怕誰?

  “是……是不過分。”有人要請她到香港,有吃有玩,怎麼算過分?

  “那就好,你若不裔望我幫你收拾行李,越幫越忙的話,那麻煩你請自行整理,給你三十分鍾,我在外頭等你。”

  “現在?”

  “當然嘍!慶功宴在晚上九點,結束後,還有狂歡通宵派對,全程你都得陪我才行。”

  “白鷹,我生活是很嚴謹的,這些夜生活……”

  “偶爾放肆一次不為過,乖,快去整理整理,要不然趕不上飛機了!”

  他不讓她再有反駁的機會,急忙將她推進房間裏。

  “你真的很……”  

  “乖,別說了,快一點,記住,帶性感一點的衣服,別太保守。”他看她氣嘟嘟的樣子,模樣真有說不出的可愛。

  等到她重新把門打開,白鷹看了,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你用不著現在就穿這麼性感的衣服,我是說……“帶”性感一點,不需要現在就穿。”

  “你講話可不可以清楚一點!?”她斜瞪。

  “我記得說得很清楚了。” 

  “莫名其妙,下次再講不清楚我就不去了!”氣衝衝走回房裏。她把性戚晚禮服褪下,換成普通洋裝。

  “思,不管你怎麼穿都好看。”他摩挲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看她。

  “油腔滑調!現在可以走了吧?”

  “嗬,現在換你急了?”

  “你不急?好,那就別去了!”

  “我急我急,那我們走吧!”他替她拿起行李,像是新婚夫妻,準備搭飛機去度蜜月。

  司機替兩人放奸行李,載著兩人前往機場,一路上,白鷹心情愉悅,因為他簡直不敢相信,居然這麼順利就能請得動霈儀,陪他一起出席新大樓的啟用典禮,他內心真有說不出的喜悅。

  “霈儀,以後不管我到世界各地出席各種會議,或是酒會,你都陪我去,好不好?”看她氣色紅潤,今天心情應該算是不差。

  “不好,我沒那麼多閑工夫。”

  “別當老師了,來當我的秘書,如何?”

  “沒興趣。”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收租打混過日子,睡覺睡到自然醒,這回答你滿意嗎?”

  白鷹聽了哈哈大笑。“那簡單,我有一大堆房子,你來幫我收租,剛好……我正缺個收租人。”

  厚!真拿他沒辦法,不管她怎麼說,都能扯到他身上。

  兩人間幽默逗趣的對話,也讓司機偷偷地笑著,不知有多久時間,他不曾看過主人這麼笑開懷。隻是,坐在主人身邊的這名女子,並沒有模特兒般出色,也沒有一般空姐或是明星亮眼,主人會喜歡她,實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坐在豪華寬敞的凱迪拉克大轎車裏,身邊的人是香港的房地產界大亨。

  霈儀不禁心裏納悶著,她非絕色美女,更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為何白鷹會獨獨鍾情於她?不管她嘴巴頂他什麼話、怎麼虧他,他都不生氣,更別說對他怒目相向、大聲咆哮了。

  她偷偷瞄看後視鏡中的自己,想像自己若是男人,會喜歡鏡中的這個女人嗎?她突然想起以前雷鴻升也是口口聲聲說愛她,現在,白鷹對她說這些話,她該相信還是一笑置之?

  她瞄看他,他那張出色的臉孔,比起雷鴻升來,顯得正派多了!

  她心底暗自笑著,答案逐漸浮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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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05: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侯霈儀不敢相信,白鷹在香港是這麼有權有勢的!

  由他建設公司所完工的商業大樓,坐落在最菁華的銅鑼灣商圈,臨近S0百貨,可說是寸土寸金,總資產保守估計,也要二十億港幣。  

  在啟用典禮告一段落後,酒會正式開始。會場是在一家六星級的飯店舉行,整個場地裝潢得金碧輝煌、富麗豪華。

  前來參加的來賓,都是中港台三地有頭有臉的人物,許多名流淑嬡,打扮得珠光寶氣、明亮動人,主要目的都是想抓住白鷹目光,好增加自己被白鷹相中的機會。

  可是今晚,這些名媛們可要失望了,一整個晚上,白鷹都形影不離地陪在霈儀旁邊,隻要一碰到朋友,就主動地介紹她是他的女伴。

  這樣的介紹,不免讓一些醋勁濃烈的女人擺出一張輕蔑的臉給霈儀看,對於這樣的應酬方式,越到後來,她越不能習慣。

  那些她完全不認識的女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怎麼全把矛頭對向她?好像她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壞事,不但投給她凶惡的眼光,還吱吱喳喳的,跟麻雀似的交頭接耳,不知在說她什麼八卦。

  她受夠了!趁著白鷹不注意時,她跑到飯店外的一處中庭,倚著欄杆喘氣休息。

  隻不過才溜出來沒三分鍾,一名女子就像背後靈似的出現在她身後。她回過頭,這才想起白鷹剛剛向她介紹過這個女子,至於是哪個企業家的幹金?她實在記不得了!

  她麵無表情,不明白這女人來找她究竟有何用意。

  “你就是侯霈儀?”女子抬高下巴,口氣顯得十分傲慢。

  霈儀完全不為所動,對於她的無禮,早已司空見慣。這裏大多數的千金小姐都是被慣壞的,她可是一點也不敢奢望她們對她客氣有禮。

  “有事嗎?”她懶懶地掀動眼皮。

  “你到底是白鷹的什麼人?”女子也沒自我介紹,巴掌般大的臉蛋上淨是粗魯與不悅。

  “你自己去問他。”哼!這麼沒禮貌,懶得理她。

  女子錯愕,眼神更加銳利,“你知道我是誰嗎?”

  “沒興趣知道。”

  要不是看在這裏是公共場所,女子早就動粗了。“我叫邵美珠,你聽過沒?”

  媽呀!這麼聳的名字,聽過才有鬼!

  “我老爸是香港富商,是我老爸幫白鷹成立鷹揚控股、收買土地、與港府打通關係,才讓自鷹有辦法蓋這辦公大樓的。”邵美珠口氣認真。

  “喔。”幹她屁事!?

  “所以我爸有恩於他。”

  “嗯。”  

  “有恩於他你是聽不懂嗎?他欠我爸人情,所以他得報答我爸,”羅哩八嗦一大堆,也講不到重點,這女人煩不煩啊?

  “說重點,好嗎?”

  “好,聽好,我爸會要求白鷹跟我交往,所以請你識相點,別再糾纏白鷹了。”重點說完。  

  “說完了?”她打個嗬欠,準備閃人。

  “慢著!”邵美珠擋住她的去路。“我不知道白鷹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認識你的,但我相信他那天一定神誌不清,所以你千萬別當真,你也知道,男人在外總是逢場作戲……”她上下打量霈儀,投出鄙夷眼光。

  “邵小姐。”

  “啥?”

  “你說完了沒?”

  “怎麼?你聽不下去了?”

  “你口臭很嚴重,我勸你趕緊去看牙醫。”要命!再跟這女人講下去,她會被她給薰死!

  她走沒幾步,邵美珠像幽魂似的,在後頭緊追不舍。她一邊走一邊叫:

  “喂,叫你站住你沒聽……”  

  突地,一個踉膽,高跟鞋鞋跟啪啊一響,跟斷腳拐,她整個人朝前仆倒在地。

  就在這時候,白鷹突然出現,他四處尋找霈儀,最後終於讓他在中庭給找到了。

  摔得鼻青臉腫的邵美珠看到白鷹,再想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連忙將這所有的過錯,一古腦兒的全推到霈儀頭上。

  “鷹,好痛喔!快……快扶我起來!”她流著淚撒嬌,楚楚可憐地說道。

  白鷹走過她身邊,好像把她當空氣似的,逕自來到霈儀身邊。

  “你沒怎一樣吧?”  

  “我沒事,你趕緊看看你大恩人的女兒,她好像摔得不輕。”

  “大恩人?”他低頭,看著一旁還跌在地上的邵美珠。“我哪有什麼大恩人?她老爸隻是在這開發案中,幫我約了地政司的官員吃飯,這種事,我周遭朋友隨便一個都曾幫過,像這種小事,根本就不會有人一直掛在嘴邊。”  

  邵美珠在旁一聽,有些傻眼,她羞紅著臉,覺得自己奸糗,老做些愚蠢又討人厭的行為。

  四周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白鷹為了展現男人該有的風度,還是勉為其難地將邵美珠給扶了起來。

  “鷹……”

  “叫我白先生,我們之間關係應該沒那麼密切。”他鄭重澄清。

  “白……白先生,我爸說……說……”好多人圍著,她反而說不出來了。

  “有什麼話請你快說,我要帶我女朋友進會場了。”一手摟著霈儀的蜂腰,他動作自然,讓霈儀不至於覺得那麼不自在。

  女朋友?現在這個稱謂他越叫越順了,她好像也慢慢在接受這個名稱。

  她心底甜甜的,在這麼多人麵前,他似乎已經完全昭告天下。

  他的手,環在她的腰際,給她一種安全與溫暖的感覺,不知有多久時間沒有男人這樣摟過她的腰,她好希望能永遠都在他的羽翼下,說什麼都不要離開。

  她看出邵美珠跟中的妒火,心裏莫名以勝利者自居,她也看到周圍不少年輕女孩子欣羨的目光,她突然有些驕傲,仿佛所有人挖空心思想得到的男人,她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

  在眾人的目送中,兩人重新回到會場,場上的每個人都在等著他們開舞。

  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跳舞,她很不習慣。“你……找別的女人陪你吧!我……”

  “不,我隻要你。”他把她握得更緊,深怕他一個不注意,她就會像剛剛一樣,溜個不見人影。

  他的深眸,隻放進她一人,在曼妙的音符中,他們翩翮起舞。

  她覺得這一切都奸夢幻,像她這樣沒有姿色、脾氣古怪的女人,怎會受到眼前這樣出色男子的青睞!?這太令她錯愕了!

  她看得出白鷹看她的眼神奸溫柔,冥冥之中,仿佛在告訴在場所有人士,她是他專屬的,不容置喙,不許別人取代,這更叫她全身不自在,就連步戊也踏錯,頻頻踩到白鷹的腳。

  “對……對不起……”好討厭喔!又出糗了!這是她第六次踩到他的腳了。“能不能不要跳了?”她皺眉。

  然而,白鷹不僅沒有生氣,還甜蜜地望著她,一副陶醉在愛河裏的模樣。

  “沒關係。”他淡淡說道。

  可是,她卻相反地繃緊了身體,眼眶濕熱,喉嚨幹澀。

  她靠在這結實強健的胸膛,小手揪緊他的西裝,粉臉羞澀地埋進他的懷抱,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怎麼會這樣?以往不管遇到什麼事,她都能從容麵對,但碰到他之後,卻一再表現出軟弱的一麵,她不要這樣,她不能變得這麼愛哭,她一向都很堅強的,不是嗎?霈儀一直不願意曆史重演,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男人用這樣深情的眸子看著她,還說要照顧她一生一世,隻是沒多久,就讓她發現到他不僅背著她和別的女人亂搞,更傷她的是……他一句解釋也沒,就說要到美國去發展事業。他的自私與狠心帶給她的傷害,讓她足足花了兩年多才慢慢平複,麵對愛情,她實在沒有足夠勇氣。

  音樂浪漫,氣氛柔美,她的心情夾雜著興奮與害怕,欣喜與旁徨不協調地融合在一塊,她深怕眼前這一切僅是曇花一現,過不了多久,陽光一出現,就隨著雲霧消散在眼前……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心力交瘁及對情感不確定的累。是她目前心煩的感受。

  “好,我帶你回房間休息。”這家六星級酒店的頂樓,正是白鷹替霈儀準備的房間。



  一走進房間,打開窗簾,香港美麗夜景盡收眼簾。

  望著繁星點點,燈火燦爛,多少紅塵往事全部湧上心頭。

  看著玻璃窗裏的自己,她臉上愁容滿緒。她是怎麼了?今晚她應該是最快樂的,為什麼她會如此不開心呢?是不是雷鴻升就要回來,她開始忐忑不安起來了?是不是一旦回到台灣,雷鴻升就會出現?到時,她該如何麵對他,萬一,被白鷹知道了,她要作何解釋?不可否認的,他曾經是她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一個男人,就是因為他,她才會徹底封閉自己心門長達八年,用冷漠孤傲的外表,來當作防身的工具。

  直到好不容易有了白鷹來輕敲心門,她才一層層卸下自己的偽裝,可偏偏就在這當兒,雷鴻升竟然出現了……

  他要她洗個澡好好休息,可是她卻要求他留下來陪她喝點酒、這個提議,讓白鷹有些訝異,對於向來中規中矩的霈儀而言,更是項不可思議的事!

  看得出她有心事,白鷹當然得全力作陪,但為了怕喝酒傷身。白鷹隻敢讓霈儀喝點紅酒,隻是從未碰到酒的霈儀,一沾到酒精,便開始昏昏沉沉。

  在這過程中,白鷹數度要套間出她心裏的事,可霈儀卻直說沒事,這點,白鷹並不相信。

  才不過半瓶的紅酒下肚,霈儀就有些不勝酒力,雖說酒後容易吐真言,但霈儀的個性太恰,即使喝得滿臉通紅,她還是默默不語,把心事隨著一口口灌進肚裏的酒,潛藏在身體裏。

  “夠了,今晚就算再怎麼開心,也不能喝得過量。”自鷹拿下她的酒杯,不讓她再繼續喝下去。

  他很明白她不是因為開心才喝酒,但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一無所悉。

  他曉得用任何方式,都無法誘使霈儀開口說出她心裏的話,除非她自己想說,否則,別人很難探出她的口風。

  唯有靜靜地守候在她身邊,像天使般在身旁關照著她,才是對她最好的幫助。  

  昏黃的房間裏,空調靜靜吹送,霈儀斜臥在長沙發上,手握抱墊、臉頰紼紅、雙眼迷蒙,那模樣就像隻撩人的波斯貓,讓人直想將 她擁人懷中,奸好疼惜。

  他看她躺得不舒服,將她橫抱而起,放在舒適的床墊上。她呢喃著,用一雙迷離的眸子看著他。

  “你為什麼要回來?不要來破壞我的生活……”

  他不知她是酒喝多了,意識模糊,胡亂瞎說,還是……這真的是她心靈深處的一句話。

  他的心裏出現強烈的不安,猜不透她這句話裏頭的那個“你”,究竟會是誰?但他寧願加深對她的愛,也不願像個瘋子一般,逼問出那個困擾著她的人。

  “不要煩惱,我會陪著你,我會靜靜地陪著你……”他側身躺在她的身後,將他的胸膛當做她的床墊,給予她最舒適的安眠。

  在她耳畔,他低聲輕哼法國童謠。小時候,母親時常對他這樣吟哼兒歌。那能幫助她心情平緩,以好助眠。

  他的暖暖熱氣呼在軟軟耳垂,他的大手貼在她的蜂腰,把自己當作是她的避風港,要她不再害怕,把自己安心地交付給他。

  她感覺身後那龐大的身軀貼得越來越緊,那燃點漸升的灼熱感,燒得她全身燥熱,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的聲音讓她迷醉,他的身體令她陶醉,在朦蒙朧朧之間,她聽到他說道:“不管是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霈儀輕輕閉著眼,調勻呼吸,不想讓他看出她為他的這些話而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候,白鷹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為了怕吵到霈儀休息,他趕緊把手機接了起來,並快速地將身子移到另一端的窗口,免得吵醒可人兒。

  “喂?”

  “老哥,是我,鴻升!”  

  雷鴻升,一年半前在富士比拍賣會場,與他一同竟標唐三彩古文物時結識,兩人同樣對古物有著濃厚興趣,因此,一發掘到稀世珍寶,往往都會相互告知,並想盡辦法獲得。

  “上回你告訴我,說你發現了戰國時期的一項寶物雞心佩,現在進行得如何?你現在已經跟那女人搭上線了嗎?你也知道,我對這東西相當感興趣,你上回一說,我到現在還興奮不已。”雷鴻升聲音高亢,語氣熱切。

  說到此,白鷹將視線停在床上的霈儀身上。那條雞心佩就靜靜地躺在她頸項間。

  自從他發現他喜愛霈儀的程度,大過那條雞心佩後,就再也不打那東西的主意,如今,雷鴻升這樣一提醒,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這件事我們晚點才談,我現在有點累,想早點休息。”一時不知該怎麼告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無法麵對興致勃勃的他。

  “老哥,你今天說話的口氣怪怪的,你應該知道,我再過幾天就要到台灣,這次我回去的目的,就是要看到這條雞心佩,無論是你要珍藏,還是打算割愛給我,這件寶物,我們都是勢在必得,你千萬不要在這節骨眼上告訴我,出了什麼差錯喔!”他聽得出對方話中有話,深怕有個萬一,因此不免叮囑幾句。

  “就當作我從沒跟你提過這件事,以後,也別再談論有關雞心佩的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他不知該怎麼解釋,隻是聽見他那貪婪的口吻,就忍不住想發飆。

  雷鴻升被他的口氣嚇住了。他是怎麼了?跟他說話很少聽他這樣不耐煩的。當初,他發現這條雞心佩時,是多麼興高采烈,還說一定會很快從那女人身上將這寶物拿到手,現在問他,態度卻轉變得這麼大,莫非……

  “老哥,你若是想要私藏,我也沒說非跟你爭到底不可,咱們有緣結拜為兄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能得到我也與有榮焉,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跟你搶到底不可!”他心裏多少有數,八成是他拿到了,怕他來分一杯羹,才會出現這種惱羞成怒的口氣。

  “我說過了,別再討論這件事j若你還想繼續當朋友的話,這些雪就別再多問。”不等對方回應,白鷹匆匆按下關機鍵。

  室內重新恢複平靜,他回頭望了霈儀一眼,看她仍靜靜躺在床上,不知是熟睡了,還是有聽到他和別人的對話。

  “霈儀?”他喊了她一聲,她轉過身,怔怔望著他。

  “你在跟人吵架?”她不知道該不該問,但心裏莫名擔心。

  看她緊張的樣子,他笑了。“沒有,真抱歉,說話說得太大聲,吵到你睡覺了!”

  霈儀搖搖頭。“其實我也睡不著,酒已經醒得差不多,更睡不著了……”  

  他替她泡杯醒酒茶,看著她徐徐喝下。在這樣靜謐的空間裏,有很多話,他想幹脆直說,也好解除心中迷惑。

  “霈儀,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很喜歡你……”一想到之前她在迷迷糊糊時說出的那句話,更加壯大了她的膽。

  你為什麼要來,不要來破壞我的生活……

  “讓我照顧你,給你無憂無慮的生活,好不好?”他鼓起勇氣,眼神嚴肅認真,不帶一絲玩笑。

  這話讓她局促不安,腦袋瓜亂紛紛,不知該怎麼回答。

  “是不是你心中還有別人?”他看她茫然的臉,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沒……沒有。”雷鴻升是過往的舊情,而且傷害她頗深,她不會有吃回頭草的念頭。

  雙手握住她,他好像聽到全世界最美妙的音符,“那太好了,那你……願意跟我交往嘍?”他還在等待她最後回應。

  “為什麼選我?”她收斂起她的表情,鄭重地詢問。

  “因為我感覺你是我的。”白鷹口氣變得篤定。“而且永不改變。”  

  霈儀認真地看著他,一會兒後,她點了點頭。

  “嗯。”

  一個“嗯”聲,讓白鷹樂不可支,可知道要她點頭答應什麼事,簡直比登天還難,而現在他親耳聽見、親眼看見,這帶給他多麼大的鼓舞與振奮。  

  “你知道嗎?今天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天,能擁有你,比擁有全世界還要令我開心。”他撥著她的發,用手背輕撫她精致的臉頰,再用手指刷過她的唇瓣。  

  當他的手放下時,他俯身輕吻著她,好綿好柔的觸感,從唇心傳送到全身,那種觸電般的交流,觸動她的芳心,讓她不自覺地閉上眼,享受這甜美的滋味。

  窗外,夜景依舊璀璨……


  從香港回國後,白鷹與霈儀感情進展迅速,兩戶人家儼然成為一家人,來來去去,進進出出,熱絡極了,而霈儀也會在下課後,順便買些小思綺和兔崽子喜歡吃的食材,然後親自下廚。

  雖然,她的做菜功力沒有白鷹好,但沒人敢說難吃,至少,她已經很努力了,必須要給點鼓勵才是。

  今天,當霈儀正在家裏頭忙得不可開交時,白鷹正在他的辦公室裏頭,接待一位難纏的不速之客。

  雷鴻升正坐在白鷹的辦公室裏,他抽著煙,一臉氣定神閑,表麵看來,好像隻是來跟這位結拜大哥噓寒問暖,可骨子裏,白鷹知道雷鴻升此番前來,目的究竟是什麼。  

  “老哥,如果你真的那麼愛那塊雞心佩。我怎麼可能還敢跟你搶呢?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不過是想看看這件稀世珍寶,難道說,連看一眼這麼簡單的要求,你都不肯答應?”他用力將煙撚熄,雙手一攤,直覺自己好無辜。

  “聽你的口氣,是認為我在騙你嘍?”他凝視著他。 

  雷鴻升感覺到一股寒氣逼來,連忙打哈哈,讓場麵不至於那麼僵硬。   

  “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這種想法,隻是……我覺得很好奇,不久前你才興高采烈告訴我,說從一個女子身上,發現這塊雞心佩,還說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它,不過才短短一兩個月,你的心就冷得這麼快,嗬嗬……”

  他搖搖頭,故作輕鬆地喝茶。“至少也該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你不需要那麼好奇,總之,我希望你這念頭就此打住,反正你收藏的寶物何止千百,也不差這一樣。”白鷹不想解釋,越說隻會越讓對方生疑。

  看到白鷹堅決不肯透露,照他的個性,就算他再怎麼軟硬兼施,恐怕也是沒有用。  

  想不到千裏迢迢跑這麼一趟路,竟落得撲空的下場。也罷,不要為了一塊古玉,就跟白鷹把關係搞砸,這家夥在政商界可說是處處吃香,在古物界更是占有一席之地,跟他搞好關係,將來好處多多。雷鴻升暗自告訴自己,眼光要放遠些。  

  “好吧好吧,老哥說不提就不提,反正我這趟回來,也不專是為了雞心佩。”他一臉無所謂,並且大方說道。

  “你真把你初戀情人看得那麼重要?”他記得雷鴻升曾告訴過他這趟回來的目的,他有點不敢相信他是那種吃回頭草的人。

  沒想到雷鴻升竟用一種炫耀的口吻說道:“這是當然的了,我這初戀情人啊!南部老家有一組四片八麵的金箔屏風,一年前,我在蘇富比的年監圈刊上重新看到它,這才勾起我所有的記憶……”

  他那張興匆匆的嘴臉,完全映人白鷹眼中,他不禁懷疑,雷鴻升的心裏,究竟是初戀情人重要?還是那組金箔屏風比較重要?根據他的判斷,雷鴻升不過是要借由他這初戀情人,來得到這組金箔屏風,根本就不是要跟他的初戀情人破鏡重圓,說難聽點,就是利用她來達到私人目的而已,他就不信,在得到屏風後,他還會跟她初戀情人再續前緣。相反地,他倒同情起他的初戀情人,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不知自己不過是對方的一顆棋子,一顆利用完就丟的棋子。

  “那得到屏風後,你還會繼續跟你初戀情人在一起嗎?”他還是想試探看看,他是真的無情,還是多少有點良心。

  他沒回答,不過笑得很詭異,還故意轉移話題。“老哥,聽說你也交了女朋友,有這榮幸目睹她的豐采嗎?”

  白鷹心裏多少有底,他完全是抱著過河拆橋的心態。他心中不禁對那女子同情起來,隻是這種事他頂多隻能站在規勸立場,要完全阻止他這麼做,似乎有些管過頭了。

  “誰告訴你的?”他問道。

  “你都帶她到香港去了,這應該不是什麼大秘密了吧?”要獲得他的資訊,對他而言並不難。  

  也對,他和霈儀的事,絕大多數的人都知道,已經不是什麼頭條新聞了。

  看看時間,霈儀這時候也應該在家裏做菜了,既然雷鴻升想看,他沒什麼理由好拒絕的。

  “好吧!順便到我家裏吃個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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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鷹的家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紫柔和小思綺站在廚房外頭,拿著棒球比賽用的加油棒,嘴裏還含著口哨,不斷對著在廚房裏跟鍋碗瓢盆、柴米油鹽搏鬥的霈儀加油打氣。  

  “大姐姐加油,大姐姐加油……”小思綺今天穿上蕾絲邊白裙,頭上還戴著紫柔幫她準備好的公主花冠,模樣甜美極了。

  而紫柔也配合著她,穿起花俏小洋裙,耳朵戴著大耳環,在一旁搖旗呐喊。

  “不對不對,要叫小嬸嬸,說小嬸嬸加油,甘巴爹喔!”

  小思綺不假思索,立刻對著廚房喊道:“小嬸嬸加油,小嬸嬸加油……”

  今天原本要大展身手,做豆沙包給全家品嚐,展現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獨特的功力,沒想到,被這一大一小這麼一鬧,弄得麵粉全都搞到臉上,越做越不順手,越不順手越想找人開罵……

  “項紫柔,你要再這樣帶頭作亂,我馬上讓你跟我一樣吃麵粉。”

  一記快要抓狂的目光投射到紫柔臉上,嚇得她手中的啦啦棒頓時停下,還把小思綺的嘴巴搗住。

  “小嬸嬸東西做不出來,快要抓狂了!”她悄聲在小思綺耳邊說。

  “柔姐姐,什麼是抓……抓狂啊?”小思綺白目,最後兩字還故意說得很大聲。

  這句話當然傳進霈儀耳裏,她手裏拿著杆麵棍,兩顆眼珠子瞠得好像要眵人.

  “項紫柔,你繼續亂教沒關係,真的,我一、點、也、不、在、意!”

  她的話好像從牙縫裏進出來,聽起來更嚇人了。

  紫柔拉著小思綺,替她把手上的加油棒取下。“我們去客廳看電視好了,現在東森幼幼台好像有水蜜桃姐姐,走,我們快去看!”要命的就快閃。

  兩人一走出廚房,就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白鷹跟著雷鴻升一同走進來,當小思綺一看到雷鴻升時,不知什麼原因,竟然躲到紫柔身後,緊緊抓住她的衣角,一句話也不說。

  “這位是我結拜的兄弟,你叫他鴻升就行了!”白鷹放下外套,大方地為兩人做了介紹。

  紫柔皮笑肉不笑地點頭,對於眼前這男人,她說不上那種感覺,總覺得他邪邪的,不會有想跟他親近的衝動。

  “你好,我是雷鴻升,我老哥的眼光果然不錯,你確實跟外傳的一樣,秀外慧中、氣質出眾,的確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雷鴻升一開口就把紫柔捧得半天高,嚇得紫柔連忙搖頭否認。

  “你……你誤會了啦!我……我跟白大哥沒有關係,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他朋友啦!”這話可得要說明白,一點都不能馬虎。  

  白鷹走上前來,倒一杯酒給他。“真正的女主角在廚房,你很有口福,今天剛好是我女朋友下廚,你等一會,我去叫她出來。”

  他走進廚房,雷鴻升自然舉目四處看看,當他看到紫柔身後那小女孩時,還親切地走了過去,微笑和她打招呼。

  “你叫什麼名字?”小思綺一句話也沒說,對於這個人,她打心底沒好感。

  “小公主,這位叔叔在問你話,你沒聽見嗎?快跟叔叔說你叫什麼名字啊?”紫柔尷尬地笑著。這麼沒禮貌,可會丟她叔叔的臉的!  

  小思綺不但沒把紫柔的話聽進耳朵裏,還一溜煙地跑到廚房,完全不給紫柔麵子。  

  “她……她今天怪怪的,平常她不會這樣子的……”她解釋道,笑得很僵。

  “沒關係,小孩子的情緒,有時不見得是大人可以掌握得住的。”他剛說完話,就看見白鷹帶著他的女友從廚房走了出來。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氛圍。他們凝視彼此,像在確認對方輪廓,臉上表情同樣震驚。

  侯霈儀盯著雷鴻升,說不出話。

  半晌,雷鴻升首先開口:“霈儀?”  

  一旁白鷹看在眼裏,嗅出不尋常氣息,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兩人之間絕非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她沒回話,但看見他時,往事還是無情地襲向她。

  再見初戀的情人,她現在的心情是厭惡多於高興。

  紫柔帶著小思綺回到對麵公寓,那種場麵,實在不適合有小孩子在場。

  門一關,室內重新恢複寧靜,在三人的心中,其實不用相互介紹,也都了解彼此的角色,隻是對於白鷹而言,他所要承擔的責任更大了,雷鴻升在對霈儀打什麼主意,他可是一清二楚。

  而雷鴻升同樣清楚白鷹會做出什麼樣的因應措施,怕是怕他將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全說給霈儀知道,那麼……他夢寐以求的屏風,恐怕就要石沉大海,想都別想了。

  相較於兩個男人的心思,霈儀的心態可單純多了,雷鴻升再次出現,雖然勾起她不少往日情懷,可是再多的美好回憶,全都毀在八年前的不告而別,她承認八年前她是瘋狂的愛上這個男人,隻是八年後,物換星移,對他的心,好比濕透的木材,再也無法重新點燃了……

  “真的好巧,你們認識,那……就一起吃飯,邊吃邊聊!”霈儀先打破沉默,反正這種事表現得越自然,越不會顯得尷尬。

  霈儀的從容不迫,更加深了白鷹的信心,他從來不認為雷鴻升是個強勁的對手,以他跟霈儀這些日子來的互動,她應該感受到他是愛她,是用全部生命在珍惜她的,他不相信霈儀會傻到跟舊愛複合。

  他拍拍雷鴻升的背,笑笑說道:“你今天要是不多吃點,將來可就隻有我一人獨享了。”

  這句話很明顯地標示出自己的地位,白鷹要讓雷鴻升有所警惕,不該有的念頭,最好趁早打消。

  隻是,雷鴻升並不是省油的燈,就算他和白鷹是結拜兄弟又怎樣?親兄弟都明算帳了,況且……那組價值不菲的屏風對他而言,太具吸引力了,他朝思暮想,就是想得到這難得一見的寶物,要他輕易放棄,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餐桌上,簡單的四菜一湯,還有兩籠剛蒸熟的豆沙包,整體看來,菜色色澤鮮豔、香氣撲人,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來來來,別客氣,多吃一點,能吃到霈儀煮的菜,算是你的福氣。”

  他夾了一塊獅子頭到雷鴻升碗裏,這道是他的招牌菜,也是他最早傳授給霈儀的。 

  對於這道獅子頭,霈儀相當沒有把握,先是絞肉無法讓它好好凝成個漂亮的球團狀,再來就是放進蒸鍋的時候,火候的控製,她一直抓不到準頭,看著白鷹把獅子頭夾給雷鴻升吃,真不知他吃進嘴裏,臉上會呈現出什麼表情來。

  這樣一個外表看起來還算及格的獅子頭,一吃進嘴裏,一股沒有熟透的腥味,立即從舌頭嗆進鼻管,鹵汁和水所調配的比例也不太對,他感到整個口腔在翻攪,實在是難以下咽……

  “怎麼了,不好吃嗎?”霈儀性急,先出聲問道。   

  雷鴻升忍不住了,幹脆吐了出來。“霈儀,你……你真的會做菜嗎?真的很難吃耶!”

  這句話像把刀,直接刺進霈儀的心。她從早忙到晚,搞得灰頭土臉,就是為了今天晚上這一餐,不說些敷衍話哄哄她也就算了,竟然還給她這樣的評語。

  這個雷鴻升還是跟以前一樣,從來不會在公開場合給她麵子,尤其在一堆男男女女朋友麵前,他隻會嫌她穿著沒品味,發型又老土,很少聽到他在別人麵前誇獎她,隻會在私底下偶爾說些甜言蜜語哄哄她,那時候的她也真好騙,對方隨便說個兩句,她就陶醉不已,覺得對方是愛她愛得要死,才會對她說出這些話來。

  低著頭,她心裏暗自不爽,正想把獅子頭拿到廚房倒掉時,發現白鷹竟然還拿起筷子,朝那盤獅子頭而去。

  他夾起一塊放進嘴裏,當眾咀嚼起來,從他臉部表情看來,好像在享受一盤超級大廚的精心傑作,他不但吃進肚裏,還伸舌來回舔著,一點也看不出像是吃到難吃東西的模樣。

  “還不錯,我覺得還挺好吃的。”

  白鷹認真說著,這道吃進嘴裏的紅燒獅子頭,不單單隻是一道普通的菜肴,裏頭包含的,是霈儀的愛心與心血、是這些日子以來努力的成果、是兩人在一起做菜時的甜蜜回憶,雷鴻升沒有經曆過這些過程,當然品嚐不出這道菜的精髓,這種甜到心坎裏的滋味,也隻有白鷹體會得出來。

  看著白鷹一口接一口吃著,臉上一點嫌惡的表情都沒有,霈儀心中莫名感動著。不知有多少年的時間,她再也沒有被任何事情感動得想要掉淚,這一刻,她感覺到愛在萌芽,在心裏滋長。

  白鷹的表現,就像當場拿棒子在雷鴻升頭上猛敲一棍般,這令他相當懊惱,他為什麼不能像白鷹一樣,即使是難以下咽的菜,也語帶幸福地說好吃,如果他做不到這點,怎麼博得霈儀歡心?又怎麼讓她心甘情願帶他回她老家,去拿那組屏風呢?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屏風,在還沒得到屏風之前,他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他得討好霈儀,就算是昧著良心,也要把她的心重新搶過來。

  他很快夾起另外一道菜,放進嘴裏,誇張的表情外加誇張的口氣、簡直比做戲還要假。  

  “哇!你這道蒜苗臘肉炒得真棒,這蒜苗又青又脆,連臘肉都炒出味道,成度也剛剛好,霈儀,說真的,剛剛是跟你開玩笑,你真的很會做菜耶!”他又連夾好幾口,看在霈儀眼中,覺得他這表現真是丟臉。

  真是個虛偽的大騙子!現在做這曲一動作有用嗎?丟臉死了!

  雷鴻升不管霈儀和白鷹的反應,還在拚命地吹捧霈儀的做菜本事,說真的,霈儀今天做的這些菜,僅僅隻能算到達一般水準,實在不像雷鴻升所表現的那樣,好吃到吮指難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虛偽得不得了!

  加上剛開始時,他就已經把醜陋的嘴臉亮出來,因此,不管之後他再怎麼說,霈儀的心湖,是完全起不了半點漣漪的!

  她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白鷹身上,如今,他是她的全部,跟他吃飯、聽他說話,她心裏才會覺得甜蜜,兩人互相夾菜,關懷彼此,這樣恩愛不渝的畫麵,盡收雷鴻升眼底。

  有好幾次,他都想插話跟他們聊開來,可看他們打情罵俏的樣子,到嘴的話又吞到肚子裏去,他很少看霈儀笑得如此幸福,沒想到,第一次見到,竟然是在她和白鷹的對話中。

  心情就像黃昏的落日,悄悄落到地平線的另一端,他就像空氣一般,被兩人給阻隔在外,一點也不受到重視。

  從他們的話語中,他聽得出白鷹很尊重她、處處禮讓她,凡事都以她的意見為主,像是對待小公主般,將她放在掌心當寶,他發現自己比起白鷹,越差越多,要讓霈儀回心轉意,怕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雷鴻升鬱卒到極點的當兒,白鷹突然接到香港總公司的電話,說有一筆土地開發案出現一些變數,要他緊急跟香港高層連係,商談如何做補救措施。

  “我到樓上去打個電話,你們慢慢用……”他站起來,覺得還是有些不妥,對霈儀說道:“要不要找紫柔回來跟你們一起用餐?”

  霈儀搖搖頭,要他放心,不需要那麼擔心她。“紫柔應該帶著思綺去麥當勞,順便逛百貨公司了,不用吵她們了。”

  白鷹聽得出她話中自信,而他也對霈儀深具信心,相信不管雷鴻升有多大的本領,也撼動不了霈儀的心。

  “好吧,那我先去處理事情了!”他緩步上樓,回到他的書房。白鷹一離開,雷鴻升終於有機會開口。

  “你跟他感情進展得還蠻迅速的,以前你很不愛笑的,現在他才說兩三句話,就能逗你這麼開心。”雙手交握,手肘支在餐桌上,雷鴻升用一種溫柔的口吻說道。

  霈儀點頭,態度明確。“是啊!所以我們之間要破鏡重圓,你想有可能嗎?”她給他一記陌生且不帶情感目光,口氣冰冷。

  這一番話,跟剛剛與白鷹之間的柔情蜜語截然不同,她很清楚地表達出她目前的態度。

  但雷鴻升並不死心!雖然她看似絕情,其實她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雷鴻升相信,如今她表現出的種種行為,都隻是為了嘔他、氣他,他相信在她的心靈深處,還是很惜情、很念舊的。

  “霈儀,有時候我還是會想起我們以往的那段歡樂時光,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你生大病,我在你病床前,整整陪你三天三夜?呼!你那幾天高燒持續不退,快把我給嚇死了……”他開始勾出過往的一些回憶,來揪霈儀的心。

  霈儀很不想去回憶這些往事,她低頭吃菜,卻嚐不出其中滋味,她的思緒漸漸隨著他說的話飄向遠方,飄向青澀的少女歲月。不可否認,雷鴻升這個人雖然看起來玩世不恭,日子過得吊兒郎當,但一旦他認真起來做一件事,還是會卯足勁去完成。

  坦白說,跟他相處的那段時光,他還是做了不少讓她窩心的事,這點,實在不能任意抹煞。

  看到霈儀陷入沉思,雷鴻升曉得這招起了作用,於是他接著又說:“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夏天,我們和幾位朋友到山裏露營,結果在回程途中,你把一件心愛的外套掉在營區,當時,我們離營區已經很遠了,所有的朋友都要你打消念頭,說丟了就丟了,那天,我送你回去,你還悶悶不樂跟我告別,記得嗎?”

  霈儀臉上看起來很浮躁,她瞪他一眼。“別說了,你快吃你的飯,好不好?”

  雷鴻升不管她,繼續說道:“第二天早上,我去按你家門鈴,當你打開門的那一刹那,你還記得你看到什麼嗎?”

  霈儀當然沒忘,那是他特地摸黑跑到山上,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拿著手電筒在漆黑寒冷的山區幫她找回來的外套,當時,外套放在溪邊的一顆大石頭上,幸好晚上沒人在那紮營,要不然,要找回來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

  她還記得,當她看到那件外套時,心裏有多感動,有一道聲音不停地在心中回蕩,說要好好跟他一輩子,不管他貧富貴賤,都要跟他相守在一起。

  “為了拿回你那件外套,我在溪邊差點摔死,還好我福大命大,還有你的保佑加持,不過那時候,在我的感覺,在替你找外套的那個過程,才是我最幸福的時候。”雷鴻升邊說邊陶醉,還喝著飲料,用深情的目光看著她。

  雷鴻升,你可以閉嘴了!我不想聽了……

  心裏雖這樣想著,可她說不出口,她真的很犯賤,白鷹說要找紫柔回來陪她吃飯,有個人在,至少他的嘴可以收斂些,免得讓外人聽了肉麻,可她偏偏不要,現在可好,聽了這些點滴往事,又讓她的心糾結成塊,心情低落。

  “這一生中,我最後侮的事,就是沒好好跟你說一聲便不告而別,你知道嗎?剛離開你的那段時光,我心裏也不好受,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  

  他的眼中開始泛起淚光。“我不想以後高不成低不就,唯有把你放下,我才能專心衝我的事業,隻是,現在我擁有了事業,卻失去你,對我而言,不知道是擁有更多,還是失去更多……”

  夠了!到此結束,她不能容許他再繼續說下去。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你不覺得再說下去,一點意義也沒有嗎?”

  “我不覺得沒有意義,就像是老朋友,說說往事敘敘舊,難道也不可以嗎?霈儀,除了不告而別那件事外,我們之間沒有不愉快的過往,你……”

  “你還吃不吃?不吃我要收了!”她站起來,動手收碗收筷,希望他能收住自己的嘴,別把氣氛搞得越來越難堪。

  他一手拉住霈儀的手,說道:“我知道你現在跟白鷹很好,我也無意要破壞你們……”

  “你破壞得了嗎?”她截斷他的話,故意不給他麵子。

  “好好好,我自不量力,說些不經大腦的話,但看在過去的一段情上,我隻希望能維持基本友情,彼此關心、彼此照顧,難道說,連這一點點小小的要求,你都要拒絕?”

  她看著他圈在她手腕上的手,說道:“你先放手好不好?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霈儀機伶地道,她不希望白鷹突然下樓,看到這樣的畫麵。

  雷鴻升識相地很快把手從她手腕上撤離。

  “霈儀,我知道我是得不到你了,我隻想做個關心你的一位好朋友,別對我敵意太深。”

  霈儀靜心思付。他說的也對,他們之間並無利害關係,再說,他也承認他自己對這段感情已是回天乏術,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老把舊仇放在心裏,她也不會高興的。

  想了一下,她點頭說道:“當朋友的分際如何,你自己應該很清楚,以後在白鷹麵前,別再說些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話,還有……我和你之前的事……”

  聽到霈儀心門大開,雷鴻升自是喜上眉梢,還好,他還沒有讓霈儀討厭到非跟他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隻要能跟她維持友好關係,要得到屏風就有希望了!

  “這我當然清楚。”他欣慰地笑著。“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好了,讓你跟我老哥好好吃飯。現在看到你們恩愛的樣子,我真替你們感到高興。”

  說完,他一秒也不多留,匆匆離去。

  他前腳一走,白鷹就從樓上走了下來。

  “人呢?走了嗎?”

  霈儀點點頭,並給他一句安心的保證。“我跟他把話說清楚了,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了!”

  白鷹聽完,並沒有完全放心,他知道雷鴻升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即使霈儀這麼掛保證,他也不會掉以輕心。

  該提高警覺的時刻,現在才真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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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雷鴻升自從那天離開白鷹家後,就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跟霈儀聯絡。  

  越是這樣,白鷹越覺得奇怪,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陰險的計劃,正在悄悄進行著……決。這讓他得花更多時間,陪在霈儀身邊,一有風吹草動,他也好及時解他曾經想過,幹脆把雷鴻升的真正圖謀,說給霈儀聽,讓她及早防備。

  可是,他怕他一說出來,雷鴻升來個打死不承認,甚至還會反咬他一口,說他之所以會想跟霈儀在一塊,完全是看在她脖子上的那條雞心佩。

  這雞心佩雷鴻升之前完全沒見過,會知道這消息,絕對是從他嘴巴裏說出來,到時,就算他說破嘴解釋,霈儀也不可能相信他不曾對雞心佩動過私心。

  如此一來,他在霈儀心目中的形象將會大打折扣,一場風暴恐怕也是避不了的。

  壞就壞在他把雞心佩的事,太早告訴雷鴻升,可是……又有誰知道,世上會有如此巧合的事,白鷹無法怨天尤人,這個關卡,勢必是老天爺給他的考驗,他會盡全力將此事的傷害降到最低,無論花多少代價,他都在所不惜。

  為了避免雷鴻升私下說溜嘴,他特地跟他約在一家高級餐廳,想要幹脆一次當麵把話給說清楚。

  “老哥,你問這話,未免也太傷人了吧?離開你家到現在也有兩個多禮拜了,你有聽到我跟霈儀說了些什麼嗎?既然我有心要成全你們,就不可能會做出這種傷害你們的事,嗬嗬……你也把我雷鴻升看得太沒格了吧?”他點燃一根煙,痞痞地吞雲吐霧。他要讓白鷹知道,他絕對不是那種不講道義的小人。

  白鷹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因為他的這句話而寬心,在爾虞我詐、詭譎多變的商場上,他閱人無數,什麼樣的人他沒見過,直覺告訴他,雷鴻升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打死他都不相信。

  “那屏風呢?”他不廢話,直接切人重點。

  “什麼屏風……哦,你是說那組金箔屏風啊……”說到這,他就免不了支吾起來。“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想要啦……”

  他那副想要想得要命,卻又刻意裝得很不在乎的樣子,看在白鷹眼中,實在是醜陋至極。

  “說個價錢,隻要你不打那組屏風的主意。”他很幹脆,想用錢來讓雷鴻升打消這念頭。

  “老哥,你想要啊?”唉,怎麼老愛跟他搶。

  白鷹說道:“你不用管我要不要,你隻要回答我,那組金箔屏風,現在市價要多少?”

  不讓雷鴻升動那組屏風的腦筋,是希望能替霈儀將這難得的寶物,好好保存,當作自家的傳家寶。在白鷹的心中,始終有個霸道的念頭,隻要是屬於霈儀家的東西,他都不允許任何人用任何手段得到,說到這點,雷鴻升可猶豫了,在他的眼中,一件稀世珍寶,可比億萬鈔票還要來得有吸引力,換成是一般人的話,錢或許好打發,但對他而言,錢的魅力……可是一點也打動不了他啊!

  這該如何是好啊……

  他不但一點都不想退讓,而且他連那雞心佩也想得快要發瘋了,他在等待時機,隻要時機一到,他會一箭雙雕,不擇手段也要把兩樣寶物搞到手。

  “怎麼樣?還沒想到一個合理價錢?”

  “那是清康熙年間,南方大理國進貢給皇上的貢品,真正的價格多少,我還沒有個底,隻是……咱們兄弟一場,談錢多傷感情,我想這樣吧,今天就讓你看看我的誠心,我放棄了,這樣總行了吧?”雷鴻升雙手一攤,故作瀟灑狀。  

  “你這麼容易就放棄了?這不是你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夢寐珍品?”他試探性一問。

  “有什麼東西比咱們兄弟問的情義還要來得珍貴?我說老哥啊,別老把我看成是那種雞腸鼠肚的人,我若是真要交你這個朋友、認你這個弟兄,就不會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再說,這件東西跟霈儀有關,換成是我,也不可能會讓別人拿走,你放心吧!”雷鴻升拍著胸脯,拿出男人之間的義氣來當籌碼。

  盡管雷鴻升都拍胸脯保證了,但白鷹還是不敢完全相信。隻是,到這般田地,他不信也不行了,怪隻怪當初怎會跟他奸成這樣,才會搞到現在引狼人室,無形中增添自己的困擾。

  “你最好記住你的話,而我會一直監視著你,直到你回美國為止。”

  “老哥,你真是愛說笑!還真把我當犯人看不成?”不想再繼續這樣的話題,雷鴻升運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讓這話題早早落幕。

  談判結束,他步伐快速地走出餐廳,其實白鷹顧慮得沒錯,他對那組打探已久的屏風,是半點不願鬆懈,可是,他可不能讓白鷹看出來,他後續還有哪些動作才行。



  三天後,紫柔正在上班,突然接到白鷹的電話。

  “白……大哥,你……你搞錯了吧?為什麼你要到歐洲去談事情要跟我說?你……你應該先跟霈儀說才對啊!”

  她覺得很莫名其妙,她又不是白鷹的女朋友,他幹嘛跟她報告他的行程啊?

  “我先告訴你,是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在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別讓霈儀和雷鴻升獨處,甚至於……出遠門。”

  白鷹不得不請紫柔幫忙,過幾天他得到歐洲去洽談一筆相當重要的生意,在他不在的這段日子,他怕雷鴻升會有所動作。

  “白大哥,你……你會不會顧慮太多了?聽霈儀說,現在她和雷鴻升之間,不過就是一般的普通朋友,而且我覺得他還挺有分寸的,有時候隻是送些水果和霈儀愛吃的東西給他,聊不到幾分鍾就很有禮貌地離開,從來也沒看過他們有什麼曖昧的行為發生。”  

  紫柔覺得白鷹太多慮了,雷鴻升來家裏坐前後不過兩次,而且她也在場啊!他們談的話題都是一些很一般性的,有時一杯茶還沒喝完,他就匆忙閃人,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倒希望是我顧慮太多,總之,在雷鴻升還沒回美國前,我一顆心就是放心不下,到歐洲這幾天,我會跟你持續保持聯絡,要是有打擾到你的生活,我隻能先跟你說聲抱歉。”白鷹禮貌說道。

  紫柔聽到白鷹這麼客氣,反倒不好意思起來。“白大哥,你快別這麼說,平常你就對我很不錯,還讓我常常到你家吃免費的飯,這點小忙不算什麼的啦!”

  “這件事千萬別跟霈儀提起,免得她會以為我不信任她。她天生是刀子嘴、豆腐心,外表看起來冰冰冷冷,可是心腸卻是比誰還要軟……”相處的這段日子,他早已把霈儀的個性摸得一清二楚,這個可愛的小女人,其實心地比準還要好,就怕雷鴻升耍些下三濫的手段,那才是他所擔心的。

  紫柔聽到白鷹無時無刻都在關心著霈儀,心裏又是感動又是羨慕,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能碰到這麼好的情人。

  “白大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一定會好好把霈儀顧奸,直到你回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白鷹看得起她,她項紫柔絕對要盡忠職守,好好盡到監督責任。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



  白鷹出國前一晚,霈儀因為學生要考試,必須留在學校替學生溫習功課,直到晚上八點,她還在幫學生複習考題,這使得自鷹心裏頗不是滋味。

  他call霈儀,手機響時,她正在講解習題,她皺眉,可是一看見是他打來的,馬上躲到一旁接聽。

  “喂?”霈儀來到走廊。“我正在上課。”

  “上課到幾點?我等你吃飯。”

  “還不確定,學生明天要考試。”其實,她是不想在他出國前,麵對那種感傷氣氛。

  她一向不喜歡送別,到時,她怕自己會哭,眼淚會不爭氣直直流,白鷹卻堅持己見,認為好歹也要吃個飯,畢竟半個月不是一段短的時間,最後一夜的溫存與話別,對白鷹來說,尤其重要。

  “我等你吃飯,不管多晚,我都會等你!”話一說完,他主動收線。  

  “白鷹,你……”發現所有學生都瞪著大眼看向她,讓她不得不收住嘴,把情緒控製住。“有什麼好看的?試題都寫完了嗎?”

  學生們看得出老師今天情緒怪怪的,而且明明明天就沒有什麼重要的考試,不過是普通的抽考,就要把他們留下來複習功課,雖然是義務性質的,但……會不會也留太晚了?

  自從與白鷹交往以來,她天天受到嗬護、時時受到照顧,她的生活因他而多彩多姿,在這段朝間,她學會做菜、懂得和小孩子如何相處,也經常被白鷹帶到社交場合應酬,見大場麵,增廣見聞,日子也跟著豐富起來。

  她已經無法一天沒有白鷹,她開始變得依賴,一下課就想奔回去看他,雖然她還是像往常般,不會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但她的好姐妹都看得出來,她臉上不再死氣沉沉,人也變得有活力多了,不時還會偷偷敷臉,甚至還會要求紫柔帶她去做SPA,讓自己變得更美。

  這些,都是跟白鷹認識之後,產生的微妙變化。

  可是,當她知道白鷹將要到歐洲半個月,她整個人不知怎地,又開始不對勁起來,時常把自己忙得半死,忙到連兔崽子都得要紫柔照顧,這些種種異常的現象,在越接近白鷹出國時,越加嚴重。

  九點整,看到學生們個個筋疲力盡,她也不好再強留他們。為了怕自己麵對臨別依依所帶來的感傷,而把學生們都拖下水,這還真有點說不過去。  

  夜幕低垂,在與學生一一道別後,她走在燈光微弱的校園中。夜風習習,寒星點點,她踽踽獨行走著,越走越慢,不時還駐足凝思著,回去之後,麵對白鷹時,她要如何忍住,不讓白鷹看到她柔弱的一麵?

  就在她走到校門口時,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就站在校門口外的一棵大樹底下,月光稀微,但還是很清楚地映出他深刻鮮明的五官。白鷹雙手插在口袋,一個轉身,正與她四目交接。

  看他朝她走來,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她沒料到他會在校門口等她,現在他臨時出現,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她害怕那種離別時的窘境,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還沒吃飯吧?”

  “嗯。”

  “走,我帶你去吃。”白鷹什麼話也沒說,隻把手伸過去,掌心朝上。

  霈儀把手伸了過去,冰冷冷的小手一貼進他的掌心,便整個暖和了起來。

  以往,她是不可能讓男孩子在路上牽她的手,更別說是在自己服務的學校外頭,她怕同事或是學生看到,她會不自在,臉色會很難看。

  可是今晚,她不知怎麼搞的竟主動把手伸過去,直到要走進白鷹的豪華轎車裏,手還不願分離,她的心情錯綜複雜,就連心跳喘息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不要為了學生的功課,就忘了吃飯,如果把腸胃搞壞,我會擔心的,知道嗎?”車子開得很穩、很順,外頭霓虹閃爍,夜景如此美好。

  可是霈儀卻無心欣賞,她低著頭,喉頭哽著。“嗯。”

  “你想吃些什麼?嗯……我想到了,最近六福皇宮有推出宵夜特餐,中西各種菜色都有,你想吃的東西,一定統統都有。”白鷹聲音愉悅,一點也沒有出現戚傷的口吻。

  他等她的回應,可是她遲遲沒有出聲,白鷹頗有耐心地再問一次:“去那裏吃好嗎?”

  這回,霈儀還是沒有回應,隻是以點頭表示。

  她怕她的聲音已哽咽,隻要一說話,馬上就會控製不住而掉下淚來,她猝然心痛不已,幾乎要呼吸不過來。

  “為什麼不說話?有話就說出來,我不喜歡你老是把話這樣憋在心裏。”

  就連愛他、舍不得他,也說不出口。

  氣氛有些僵、有點悶,他不喜歡她老是隱藏自己的情感,這會讓他胡思亂想、不安與擔憂。他知道她不舍他遠行,因為有十幾天見不著他,他希望她想哭就哭,甚至說些親密的話,可是她照樣緘默著。   假使她愛他、在乎他,可以大膽說出口,他渴望從她嘴裏聽到她需要他,可是她仍是不說,她總是這樣隱藏自己的想法。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她還是強迫自己把話埋在心底,眨眨眼,讓淚水銜於眼眶,倔強地不讓它流出來。

  直到進了餐廳,她還是抿著嘴,強迫自己裝得很堅強,不停告訴自己,他不過去半個月而已,沒什麼好傷心難過的。

  服務生將他們帶著靠窗的位置,霈儀沒拿什麼菜,倒是白鷹拿了霈儀平常喜歡吃的海鮮,他仔細地為她挑去石斑魚的魚刺,然後再放到小碟子裏,遞到她麵前。

  接著,他又為她剝蝦殼,五隻剝得漂漂亮亮的牡丹蝦,整齊放在盤子一邊,另一邊則是敲碎的帝王蟹蟹腳、蟹膏,讓她完全不用沾到手,就能享受到海鮮的美味。

  “這都是你愛吃的,你一定餓壞了,吃完我再幫你剝。”白鷹拿起濕紙巾擦手,正要低頭喝湯時,他發現霈儀握著刀叉的手,正在發抖。

  他看著她,未幾,餐盤裏,竟然多了幾滴淚,一顆顆晶瑩凝露,開始落在食材裏,滴在石斑魚上、滴在蝦肉上,也滴在蟹腳上……

  看見她淚眼汪汪,白鷹莫名地感到開心。

  他是因感動而開心,眼神很深情。“好了,海鮮加了鹹味是不好吃的,小寶貝,你看看,有人在看你了,別哭了!”

  拿起紙巾,替她把淚水擦幹,他從沒看過她哭成這樣。

  “我從沒這麼喜歡過一個女孩子,你不擅表白,一直讓我很困惑,你曉得嗎?”她點頭。

  “兩個人相愛,一定要把喜歡對方掛在嘴邊,對方才會知道,才能真實感受到,而不是放在心裏,這樣我永遠不明白,你能了解嗎?”他開導她,要她懂得釋放情感。

  霈儀像個受教的小孩,邊聽邊點頭。

  “有時候,我很想知道你的想法,這樣我才能知道該怎樣愛你,我不想去猜測你的心思,有時候判斷錯誤,反而會造成誤會,所以不要把事情都憋在心裏頭,答應我,有話就說,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既然是愛人,就不該有秘密,對不對?”他的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給予她最大溫暖。

  她依然點頭,她曉得問題都出在她身上,所以她願意聆聽受教。

  “好,我很開心,那現在好好地陪我吃頓飯,這樣我明天才能高高興興上飛機,好嗎?”

  霈儀這下總算破涕為笑,她拿起叉子,叉起白鷹為她剝好的蝦子,吃在嘴裏,暖在心窩。

  “這半個月,小思綺就要麻煩你照顧了,記得要每天給她吃綜合維他命,還有才藝班的課不能無故曠課……”   

  “這些我都知道了,你安心去工作,家裏我會替你照顧得很好。”霈儀很自然地說出這些話來,她也不知道她會說得這麼溜,好像自己已經變成了白太太。

  除了這些,他還很想叮嚀她,千萬別跟雷鴻升太常見麵,但他不知該怎麼婉轉地告訴她,隻好換個方式說道:“小思綺英文檢定的日子快要到了,這半個月你可要天天盯緊她,別讓她玩得太過火,我……”

  “怎麼?還這麼不相信我?”霈儀表情微變地注視著他,好像在告訴他,可以不用再說下去,該要做的、該要注意的,她是一點也不會忘記的。  

  白鷹微笑,知道她會做得很好,他該對她放心的,況且他相信雷鴻升應該變不出什麼花樣,就算他真的搞出什麼名堂來,有紫柔當他的眼線,他會在第一時間知道的。

  在這樣柔和的夜裏,霈儀的心完全敞開,她的笑容開始變多了,即使知道白鷹明天就要遠行,她也不再心煩意亂,因為她知道彼此的心,已經相連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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