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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可兒 -【風流公子追妻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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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04: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可兒 - 風流公子追妻記

什麼?那個風流種就是她從小訂親的未婚夫,
想她貌如春花若真嫁給他豈不是太糟蹋?!
看來她得想個辦法讓他自個兒知難而退才行。
哈!就扮成他最討厭的木頭美人悶死他好了。
她可是將女箴、女誡奉為經典從小讀到大的,
憑他那隻癩蝦蟆也想吞吃她這隻美天鵝?
哼,門兒都沒有,再回去修煉八百年吧!
但是……為什麼結果如她所預期逐一呈現,
她卻感到哀痛欲絕?莫非她心窗已開……

老天!那位呆板嚴肅的女子就是她未婚妻?
坐不搖膝、立不搖裙、螓首低垂、聲如蚊蚋,
娶這種「女四書」,他不如光棍一輩子算了。
唉!就暫時「應付」她幾天再伺機開溜吧!
但是無趣的人怎會光著腳丫爬樹、扮鬼臉?
還暗封他!風流色狼」「天下第一花花公子」,
想不到她竟是「表裡不一」的人,太有趣了!
原先想退婚的念頭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當務之急,他可得集中全力展開「誘妻計畫」,
且看聞名天下的風流公子如何將嬌妻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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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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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04:4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風雪交加,冷風刺骨,正值寒冬的十二月天。今年的天氣特別酷寒,雖然已近新年,但因為天公不作美,洪水、蝗災不斷,人民的收成極差,街」歡樂的氣氛也淡了許多,大家只求能溫飽,哪有能力過個豐盛的年?

  風雪更大了,大家都紛紛躲在自己的屋裏取暖,路上更顯得冷清蕭瑟。

  遠遠的,兩個人影走近,大風雪下依稀可見是一男一女的身形,兩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襖,低著頭賣力的向前走。

  在一戶人家門前,那女人終於禁不住寒冷,再也走不動地跪倒地上。

  那男人情急之下,只好硬著頭皮敲門,希望屋裏的人能救救他們一命。

  “咿呀”一聲,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打開了門,在看清門外的情形後,他幫忙扶起倒地的女人,帶著那個男人進入屋內,這才關上了門。

  過了三天,在搖曳的燭光下,屋裏的兩個男子對坐飲酒。

  “杜大哥,謝謝你救了拙荊一命,還收留我們,使我們不至於凍死在外面。”略顯蒼白瘦弱的東方碩感激的向屋主杜千里道謝,斯文的臉上佈滿了激動之情。

  東方碩的家鄉慘遭洪水之災,賴以維生的小店面和住屋都被大水淹沒了。大家都紛紛逃難去了,他也只好帶著大腹便便的妻子倉皇出走,為避開水災他們往北方走,卻不幸在此地遇上了大風雪,加上妻子將要臨盆,才會體力不支倒地。

  幸而杜千里肯伸出援手,否則他們難逃凍死街頭的命運。

  杜千里聞言爽朗一笑道:“東方老弟,你太客氣了。人本就該互相幫助,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他生得虎背熊腰、面形俊朗、態度有禮,雖是一介武大,卻談吐不俗,多了份儒雅之氣。

  “拙荊在杜大嫂的協助下也順利生下孩子,打擾杜大哥這麼多天,我們夫婦不好意思再往下去,也該告辭了。”東方碩拱拱手說著,在杜家白吃白住令他感到過意不去。

  杜千里眉頭皺了起來,“你們要去哪里?可有目的地?”

  東方碩搖頭,神情有些茫然,“老實說,我也沒目標,可能會回家鄉吧。聽說那兒洪水退了,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自己可以東山再起。”

  “這也是個辦法。但是老弟別那麼急著走,弟妹才剛生產完,月子都還沒坐完呢,這時候實在不宜勞累奔波,太傷身子了。依我看,不如等弟妹坐完月子,你們再離開也不遲,那時天氣較暖和,也較適合趕路。就留到那時候吧。”杜千里建議。

  “這……這太打擾你們了。”東方碩不知如何感謝杜千里的好意。

  “說什麼打擾,我也好有個伴呀,否則天寒地凍的,我上哪找喝酒的伴?而且弟妹和拙荊十分聊得來,我那個兒子又整天逗若你那剛出世的女兒玩,你現在要走,那對母子一定不肯答應。留下來,大家過年也熱鬧些,就這麼辦。”杜千里做了決定。

  盛情難卻,東方碩只有點頭答應了。

  於是東方碩一家人就留在杜家過年,直留到過完了十五元宵後,才動身離開。

  要分別時,兩家人都是離情依依,互相約好等東方碩一家人安定好後,便會書信聯絡,讓兩家人能再相聚。

  杜家的兒子抱著東方家的小女娃,童言童語地哄著:“寶兒乖,寶兒要乖乖,大哥會去看你的。”

  這番童言稚語逗得大家都笑了,沖去不少的離愁。

  東方碩的妻子邊笑邊蹲在小男孩面前問他:“你這麼喜歡這個女娃娃,耶她將來長大後給你當妻子,好不好?”

  小男孩清亮的眼睛看著懷中的女娃娃,想了一會兒,點頭笑了,“好,好,我將來長大後就娶寶兒當妻子。”

  杜家嫂子聽了很高興,連忙解下手上的玉鐲套到女娃兒的小手上,笑著宣佈:“就如此決定了,這個女娃兒就留給我們家小子當媳婦,這個碧玉鐲是信物,現在我們兩家人變成親家了。”

  一旁的杜千里也點頭贊成妻子的決定。

  東方碩和妻子對看了一眼,兩人既是開心又覺得感傷。

  東方碩開口說道:“承蒙杜大哥看得起,我們當然很願意結這門親事。既然小公子直稱呼小女為寶兒,這女娃娃就取名為東方寶兒好了。”

  東方頑順手取來桌上的剪刀,剪下一小撮女兒的頭髮,交給了杜千里。

  “我們身無長物,只能以這撮頭髮當信物,寶兒將來長大就是杜家的媳婦了。”

  杜千里細心的拿了張紙將頭發包起來,轉身倒了四杯酒交到他們手中,四人一同舉杯慶賀,一飲而盡,這門親事就此訂下來了。

  雙方還言明,杜家會在東方寶兒十七歲時將她迎娶入門。

  就這樣,懵懂的小男孩和未知人事的女娃娃之間有了個一輩子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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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0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開封是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古城,也是商業和交通要道。在這個城市的最北面有條街道稱做碧落街,是全開封文人氣息最濃厚的地方。住在這條街道上的居民雖非全是達官貴族,但至少也是懂得風雅的富貴人家,因此街道兩旁的屋宅都是各有特色,建築精巧優美,也成了開封城裏最著名的住宅區。

  位在碧落街底有一楝古樸的大宅。大宅外觀素雅樸實,清一色是灰白石牆,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大門口連鎮宅石獅也沒設置,門上掛的匾額寫著“東方”兩字,字跡蒼勁有力,這更襯出宅子的優雅不凡,也顯得這家主人的脫俗出眾。

  這座大宅的主人便是城內集知坊的老闆。

  集知坊是全開封最知名的古玩字畫店,凡在店裏擺設的骨董字畫全是上上之選,價值不凡。老闆東方碩為人虛懷若谷、誠信不欺,又有獨到的好眼光,由他所鑒定確認的真跡就絕不可能是膺品,因此常有人大老遠的送字畫來給他鑒定。

  集知坊有如此的好口碑,生意自然興隆。

  走進東方府的大門,眼前所呈現的儘是高大油亮的樹木和繽紛亮麗的花園,讓人視野一新,也使人對屋宇如此的設計感到稀奇。房子就錯落在花草樹木間,忽隱忽現,十分巧妙特別。

  亭臺樓閣各有其不同的面貌,但都以素雅為主。整個莊園古色古香,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像幅優美的圖晝,讓人流連忘返。

  在東方府裏東邊的角落,有座用樹牆圍成的繡合,它是楝獨立建築,與其他屋宇分開。樹牆裏建有花園涼亭、流水小橋。繡閣共有兩層樓高,建築精巧秀致、華而不俗,與其餘屋宇的樸實大相逕庭,自成一格。

  從這閣樓裏外處處顯示出的柔美飄逸可知,這該是個女子的香閨。但要與這座美麗優雅的繡合相得益彰,那它的主人除須具備花容月貌外,也要有過人的才情才行,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呢?

  此時,繡閣裏響起了叫聲——

  “小姐,小姐,你不是要陪夫人用午膳嗎?午膳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十八、九歲的丫鬟站在窗前伸長了脖子對著窗外叫著。

  突然,一顆腦袋無聲無息的出現,就倒掛在窗外搖晃著,與那個丫鬟幾近鼻碰鼻的四目相瞪。

  “啊!”丫鬟受驚大叫一聲,人急急往後退了兩步,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哈哈哈……”一陣銀鈐般的女子清脆笑聲伴著一個白色身影,俐落的由窗外樹幹上躍到窗臺上坐下。

  丫鬟撫著心口,嘟著嘴抱怨道:“小姐,你別老是這樣不聲不響的出現嚇唬人,奴婢就算有十個膽也不夠小姐嚇。”

  輕搖著一雙白玉小腳,坐在窗臺上的女子嘻嘻一笑,“映色,你真膽小,這麼容易就受到驚嚇,真好玩。”

  “你好玩,我可不好玩。”映色看著燦笑如花的小姐,忍不住咕噥一句,接著又提醒著:“小姐,午膳快開始了,夫人在等著你呢。”

  白衣女子點點頭,從窗臺上輕快的跳下,赤著腳走入內室,坐到梳粧檯前讓丫鬟為她梳妝打扮。

  銅鏡裏照出了一個美麗的身影;細緻的瓜子臉配上出眾的五官,再襯以雪白無瑕的肌膚、稚纖合宜的體態,她身上的一切都生得恰如其分,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而且她那一雙透著精靈俏皮的水靈靈眼眸,更讓她較一般的美人多了份活力,更是討喜。

  她便是這座繡閣的主人,也是東方碩唯一的掌上明珠——東方寶兒。

  東方寶兒見映色已為她妝扮妥當,起身就想往門外走。

  映色急忙拉住她,“小姐,等等,你服裝不整,又還沒穿鞋呢。”

  東方寶兒吐吐舌,迷糊一笑,“我又忘了。不過,我實在根討厭穿這些,大熱天的悶都悶死人了。”她十分無奈的走回內室,接過映色遞上的襯褲套在襦裙下,又穿上襪子,再穿上繡花鞋。

  東方寶兒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就是非常的怕熱,所以每當天氣轉熱時,她都會脫下襦裙裏的襯褲,光著腳丫子活動。

  而在保守封閉的社會中,這種行為是非常大膽放蕩的,絕對不合禮數。好在繡閣裏只允許她的貼身婢女進入,她才能如此的輕鬆隨意,只是出了繡閣,她就必須穿戴整齊了。

  仔細打量一下自己,確定沒有遺忘什麼了,東方寶兒這才在映色的陪同下走出繡閣,往娘的房間走去。

  佈置素雅的小廳裏,桌上已擺滿了香味四溢的飯菜,一位中年美婦正坐在桌前等人,身後還站著兩個丫鬟。

  “娘,對不起,我來晚了。”東方寶兒進入廳裏後,直走到美婦身旁坐下,拉著母親的手撒嬌道歉。

  美婦慈愛的拍拍女兒的手,不以為意地笑問:“寶兒,你又在樹上待到忘了下來,對不對?”

  東方寶兒笑著點頭,“娘真聰明,一猜就中,就罰女兒替您夾菜吧。”說著便動手為母親布菜。

  “吃飯吧。”做母親的也夾了些魚肉到女兒碗裏,又讓身後的婢女退下休息,母女倆輕鬆的邊聊天邊吃飯。

  桌上除了多道的青菜外,葷類都是魚肉,烹調得很清淡。原因是東方寶兒雖然吃得不多,但卻非常挑食,她只吃魚肉其餘的肉類都不吃,而且不能吃太油膩的食物,她一接觸到油膩就會反胃。

  她這挑食的毛病,讓她的父母很擔心,憂慮她嫁人後要如何洗手做羹湯來侍奉公婆,但東方寶兒就是改不過來,家人也只能順著她了。

  “娘,爹這次到京城辦事也半個多月了,算算日子也該回家了吧?”東方寶兒邊吃邊問。

  東方碩經營古玩買賣,每隔一段日子就要到各地去搜購一番,外出時間的長短不一定。他不在時集知坊就由義子耿旭陽接手掌管。

  “嗯,你爹也該回來了,到時候你又不能調皮搗蛋了,只能乖乖的待在繡閣裏看書繡花,做個端莊溫馴的大家閨秀了。”夫人糗著自己的女兒。

  “娘,您取笑女兒。”東方寶兒不依地嚷著。

  原來,東方碩非常重視禮儀,又十分尊崇孔孟之學,對於唯一的女兒除了寵愛外,也嚴格要求東方寶兒遵守女子該有的三從四德、女四書之類的規範,也要她琴棋書書皆懂之餘,烹飪、女紅也要精通,成為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東方寶兒無法違抗父命,只好盡力完成父親的要求,在他眼前做個溫柔沉靜的乖女兒,讓父親高興。但她本性並非如此,她不愛硬邦邦的死教條,更討厭那些“女子無才便是德”、“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類詆毀女子的論調,更別提還要念那些古人所留下來限制女子行為的書本,她為認這些人真是惹人厭,人都死了還留下那麼多的臭規矩來荼毒後世女子,真可惡!

  因此當東方碩不在家時,東方寶兒就乘此機會恢復本性,做自己愛做的事,快活過日子;而爹在家的時候,她就成了謹守禮儀的女兒了。

  幸而東方寶兒有位開明的母親,不反對她這種行為。大哥耿旭陽雖不是親哥哥,卻非常的疼她、幫她,就連家中的傭僕,上至管家下到長工、僕婦,都替小姐保守這個秘密,沒讓老爺知道真相。

  東方夫人笑笑,柔聲勸著女兒:“不笑你了,快吃飯,吃完飯隨娘回房,絲綢莊又讓人送來許多布料,你來挑挑喜歡的顏色,好拿去做衣裳。”

  東方寶兒對這種事實在沒有多大的興趣,但不忍拂逆娘的美意,只好點個頭,認真的用膳。

  飯後,母女兩人正想回房看布料,就見到耿旭陽匆匆忙忙的沖進門,方正的臉上滿是激動的神色。

  “哥,你怎麼跑得這麼喘?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集知坊裏有事?”東方寶兒詫異的問。耿旭陽向來冷靜從容,很少有這麼慌張的時候。

  “旭陽,冷靜點,到底出了什麼事?”東方夫人擔心的看著他。

  耿旭陽吸口氣,忙將心情平靜下來,力持語氣的平穩,看著義母及妹妹清晰道出:“找到了,義父找到杜家公子了!”

  就這一句話在東方寶兒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爹找到她未來的夫婿了!

  蘭園是京城裏歌舞表演最著名的地方,在這兒表演的女子不但歌藝、舞技是京城裏最好的,場面也是最為豪華亮麗。

  表演歌舞的女子臉蛋不一定要長得漂亮,但她們一定要有特殊的專長——有個好嗓子就可以唱出美妙的歌聲,身體柔軟、四肢靈巧舞姿就會出眾,或是精於各式的樂器演奏……而且當個歌舞伎還要學會如何取悅客人。她們絕不同於青褸女子,她們是倚賴自己的專長生存。

  然而因為一樣是拋頭露面在賣弄風情,所以她們雖有著清白的身子,身分卻依然是低賤的。

  蘭園今晚招待貴客,由老闆娘親自下場表演。

  華麗的大廳上,輕快的絲竹聲伴著場中人兒曼妙的舞姿,贏得了廳上客人熱烈的掌聲。

  胡豔姬表演完畢已是一身的香汗淋漓,她微喘著氣向著坐在首位的主人彎身致意,嬌聲笑說:“奴家獻醜了,希望不會掃了公子的雅興。”

  “老闆娘太客氣了,托老闆娘的福,在下才能見識到如此精妙的舞藝,這一趟上京總算沒有白來。”說話者羽扇輕搖,一派的閒適自在,他便是今晚作東的主人,也是江北第一勢力掩月山莊三位主事之一的杜禦風。

  胡豔姬巧笑嫣然地走到杜禦風的桌前,親自執壺為他倒酒,“杜公於才是客氣,蘭園能請到公子的大駕光臨,才叫蓬蓽生輝呢!”

  杜禦風微笑不語。

  只見胡豔姬一擊掌,四方入口又進來了十多名妙齡女子,輕歌妙舞的進行表演。

  “老闆娘,近來可好?”伴著絲竹聲,杜禦風用只可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問坐在一旁的胡豔姬。他們兩人已是認識許久的老朋友了。

  “還是同以前一樣,不好不壞。倒是你,杜公子這次又被哪家小姐給追著跑了?”胡豔姬美豔的臉上儘是調侃的表情。

  杜禦風溫文的俊臉立刻神情一黯,無奈的歎口氣,“她叫舒筱捷,是禮部尚書舒仕元的女兒,無論我到哪兒她都有辦法追蹤到,不得已只好來你這兒了,至少這是男人玩樂的場所,官家千金不會大膽到也跟著來吧!”

  “敢情你不是專程來看我,只是為了避難。”胡豔姬杏眼圓睜,故作生氣樣。

  “老朋友了還計較這些?當初想成親只是一時閃過的念頭,不知道是誰多嘴將它給宣揚出去,竟然引起軒然大波,使得我麻煩不斷。這件事和那兩對夫婦鐵定脫離不了關係!”杜禦風煩躁的發著牢騷。

  他話裏所指的兩對夫婦,就是掩月山莊另外的兩位主事——衛昊天、裴思寒和石磊、珊珊兩夫婦。

  衛昊天是掩月山莊的莊主,當初他娶裴家堡堡主的女兒裴思寒原是一場政策聯姻,合該他倆本是相屬,在經過一番波折後,卻成了一段好姻緣。

  石磊和珊珊這對夫婦由相知到相許,情形更是奇特,不過也是共同克服許多困難後才得以結為連理。

  磨練過的感情顯得彌足珍貴,更是教人珍惜,所以這兩對夫婦自是恩愛異常、鶴鶼情深,才會刺激到杜禦風,讓他喟然的有感而發,自己或許也該成親了!這些話杜禦風是在談笑中無意間對那兩對夫婦提起的,哪知從第二天起就有媒人上門做媒了。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成了天下待嫁女子的最佳夫婿人選,一切煩惱由此開始。

  從此以後他常被聞風而來的媒婆追著跑,被各地送上掩月山莊的閨女畫像淹沒。而那兩對夫婦不但置身事外,還火上加油地要杜禦風加把勁,快快找到美嬌娘,純然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哼!隨便想想也明白是誰將話給傳出去的。

  胡豔姬被社禦風萬般無奈的模樣逗得嬌笑連連,“許多人求之不得的豔福,卻讓你叫苦連天。不過你的條件的確傲人,莫怪別人會視你為最佳人選,嫁對郎君是女子一生中最大的願望,不知哪位好福氣的女子能嫁給你。”說到後來成了苦笑。

  杜禦風明白胡豔姬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忙轉移話題,“我明天就要離開京城了,今晚陪我好好的喝一杯吧!”他舉杯一仰而盡。

  胡豔姬把頭一搖,又換回了笑臉,繼續和杜禦風飲酒作樂。

  胡豔姬有段傷心的過去,她自小生得豔麗,眼兒一勾便是萬種風情,卻不幸嫁個好猜忌的丈夫,成天懷疑她不安於室,動輒拳打腳踢,她在忍無可忍之下反抗,卻失手傷了丈夫,換得了休妻的命運,又被娘家趕出家門。她萬念俱灰只想尋死,正巧被路過的杜禦風救起。

  杜禦風同情她的遭遇,資助她建立了蘭園。蘭園是胡豔姬重新開始的地方,既然她有心卻仍是做不成良家婦女,那就做個賣笑不賣身的歌舞位吧!

  胡豔姬十分的潔身白愛,頭腦聰慧再加上手段圓滑,她把蘭園經營得有聲有色,也為自己找到了另一條生路。

  而杜禦風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知己好友。

  他這次來京城視察產業,營運狀況讓他非常滿意,所以請了京城裏的管事到蘭園慶祝一番,順道避開女子的糾纏。

  宴會在歡樂氣氛中結束,客人也散去,杜禦風留在蘭園裏過夜,準備明天一早離開京城。

  解開了地帶,杜禦風正想要休息時,房門卻叩叩響起。他只好再系上衣帶,開門看有什麼事。

  胡豔姬人在門外,見杜禦風開門,忙道:“有位自稱是東方碩的男人說有急事要見你,目前他人在大廳中。”

  “東方碩?好耳生的名字,我不認得這個人。”杜禦風想了一下回答道。

  “那我去打發他走好了。”胡豔姬轉身往外走。

  “等等!”杜禦風阻止她,“夜深了還專程來拜訪,或許真有事,我去看看好了。”語畢,朝大廳走去,胡豔姬也一同前往。

  大廳裏站著一位削瘦的中年男子,氣度儒雅,一身衣著看似簡單樸實,用的卻是上好布料,顯示這人有著不凡的社會地位。

  杜禦風看著來訪的客人,對方也在仔細的打量他。

  漸漸的,那中年人表情變了,目光晶亮還閃動著淚光,略帶風霜的臉也漲紅了,他一步步走近社禦風,以沙啞低沉的嗓音叫道:“我找到你了,杜禦風,杜大哥的兒子,我終於找到你了!”他兩手顫抖的伸向杜禦風。

  杜禦風可以感覺得到他激動的情緒,像是找到失散的親人般,不過杜禦風還是不懂的問道:“這位元大叔,我們認識嗎?”

  這個回答讓東方碩明白自己的失態,理智重回腦中,人也冷靜下來,他用感傷的語氣回答:“也難怪你不認得我了,那時你才七、八歲,怎麼會記得清楚呢?孩于,你父親叫杜千里對不對?你小時候是不是住在連城鎮呢?”

  杜禦風雖是一臉的疑惑,但還是點點頭,“大叔,你說得很正確,只是我不明白大叔為什麼如此清楚我的身世?您和家父熟識嗎?”

  “我和你爹不只是認識而已,我們兩家的關係非比尋常。你的爹娘呢?我在連城鎮找不到你們,你們該是搬家了吧?”東方碩急欲知道杜千里夫婦的住處。

  杜禦風雖是一頭霧水,但看得出東方碩對自己爹娘的關心十分真誠,遂明白告知他:“在我十四歲的時候他們已經過世了。”

  這個消息讓東方碩震驚的踉蹌了一下,杜禦風連忙扶住他。

  “果然是真的!我一直不敢來見你,就是因為外面傳聞你是個孤兒,如果你是杜大哥的兒子,那不是表示杜大哥夫婦已經……唉!造化弄人,沒想到我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東方碩悲傷不已。

  杜禦風扶他到椅子上坐下,安慰他說:“大叔,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您就別難過了。不知您找家父有事嗎?”

  東方碩看著眼前俊朗的年輕人,他像極了杜大哥夫婦,所以自己才能一眼就認出他來。他年紀輕輕就已是掩月山莊的主事之一,有如此不凡的成就,杜大哥夫婦若地下有知,想必也能含笑九泉了。

  東方碩歎口氣,為解杜禦風的疑惑,他緩緩說起了十七年前的往事。

  杜禦風送上一杯茶給東方碩潤潤喉。

  “我似乎有些記得了,大叔那年和嬸嬸留在家裏一起過年,嬸嬸還生了個好可愛的女娃娃,是吧?”東方碩說的往事勾起了杜禦風片片斷斷的記憶。

  “不錯,你還記得,也想起了寶兒,這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將她給忘了。”東方碩很高興。

  “寶兒?”好熟悉的名字,杜禦風心一動,從腰際拿出個小金盒,小金盒的盒蓋上就刻著寶兒兩字。這個小金盒是娘掛在他身上的,爹娘囑咐他不可弄丟,小金盒裏放著一小撮嬰兒的頭髮,他從沒問過爹娘這個小金盒有什麼意義、寶兒又是什麼人。這樣聽起來應是那個叫寶兒女娃娃的頭髮了。

  “能將那個金盒子借我看看嗎?”東方碩看著杜禦風手中的小金盒問道。

  杜禦風笑著將小金盒放在東方碩的手中,“這是爹娘叮嚀我掛在身上的,我一直將它帶在身上不曾離身。”

  東方碩打開了金盒,看著盒裏面珍藏的頭髮,一陣悲傷又湧上心頭,“杜大哥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他和大嫂如此的珍愛寶兒,讓我既感動又難過,但是他們再也無法親眼看到你和寶兒成親了。”

  “成親?”杜禦風驚叫。

  東方碩將小金盒放回杜禦風手中,明白道出:“你和寶兒自小已訂了親,這小金盒中寶兒的頭髮,以及杜大嫂掛在寶兒手中的碧玉鐲就是雙方信物。兩家曾有過約定,當寶兒十七歲時,杜家會來將她迎娶過門。”

  “那寶兒小姐今年幾歲了?”杜禦風屏息問。

  東方碩臉上有了笑容,“寶兒今年正好是十七歲。”

  從頭到尾一直在旁靜聽的胡豔姬,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出來,不必看社禦風一臉狼狽的模樣,光想到那情況就讓人忍俊不住。

  看來杜禦風的桃花運已走到了盡頭,正牌新娘子出現了!

  東方寶兒坐在樹屋旁低頭沉思,姣好的臉龐上柳眉探鎖,少了以往那股開心俏皮的活力,憑添幾分少女的思愁。

  她想得那麼專注,連耿旭陽走近了也沒發覺。

  耿旭陽坐到東方寶兒身旁,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不要為了不知道的事煩惱,這不是你的個性。”他五歲時就成了孤兒,叔父養他到八歲也過世了。叔父過世後,他就淪落街頭行乞,一年冬天,他凍暈在東方府門口,東方碩將他救回府裏,見他聰明沉穩,遂收他為義子,那年他十三歲。

  東方一家人視他為己出,除了姓氏不同外,耿旭陽也認定自己是東方家的人。他對這個小他十歲的妹妹一直寵愛有加,將她當成了親妹妹來疼。東方寶兒有心事都會找他商量,從不會隱瞞他,他甚至比義父、義母更瞭解寶兒,自然明白東方寶兒現在在憂慮什麼。

  東方寶兒抬起頭看著身旁的哥哥,整個身于靠向他,輕聲低問:“他會為我搭座樹屋嗎?”

  平空飛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耿旭陽卻清楚明白她問的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和你一樣從沒有見過他,無法給你答案。”耿旭陽只能這樣回答她。寶兒所說的“他”指的就是杜禦風,那位她自小訂親的丈夫。

  東方寶兒一直都明白,她仍是嬰兒時父母就已將她許配給杜家了。但是這十幾年來兩家從未有過聯絡,在爹娘的百般打聽下,杜家依然是音訊全無。她以為爹已經放棄尋找了,而今卻傳回爹找到人的消息,怎不令她感到訝異?

  他們和杜家又有承諾,在她十七歲時正式結成兒女親家,而她今年正巧是十七歲了,爹娘定會遵守諾言,在今年年底之前將她給嫁出去。

  寶兒從未想過嫁人的事,現在離年底又只剩下半年而已,這個衝擊來得太快了,讓一向樂觀的她也慌了手腳。

  她自幼不愛受拘束、喜歡自由自在,最愛坐在高高的地方遠眺,睥睨著腳下的世界。因此耿旭陽私下為她建了這座樹屋,大樹枝幹延伸到她房間的窗外,她在窗旁擺了張凳子,踩在凳子上,她可以由窗子攀到樹上,經由這個通道,她有了自己的秘密天地。

  但是一般世俗凡人哪能接受女子如此粗魯的行為呢?更遑論她怕熱不愛穿襯褲,常光著腳丫子的事,這種驚世駭俗的舉動,她的丈夫能接受嗎?還是她該隱藏起自己的本性呢,壓抑自己成為適合時宜的女子,好來迎合她的丈夫?但是如此,她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快樂的日子了。

  從耿旭陽口中得知父親找到杜家人後,東方寶兒就一直為這些問題所困擾。

  “寶兒!”耿旭陽語氣裏是刻意的輕描淡寫,“你的未婚夫,那位杜家公子,他剛好就是掩月山莊三位主事之一的杜禦風。”這是他今早收到義父差人送來的書信後,從中得知的。

  “什麼?竟然是他!”東方寶兒驚叫,隨即一股怒氣上升,竟然是那位天下第一風流的大色狼。

  東方寶兒雖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但並不代表外面發生的事她都不知曉。她有個好哥哥,而且她也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千金小姐,所以她會要求耿旭陽將外面發生的大小事告訴她,小到酒樓茶坊流傳的小道消息,大到朝廷天下發生的大事,她都樣樣清楚。

  她明白現今天下分成南北兩部分,由兩大商會控制著,北方是掩月山莊,而南邊則有龍聯盟。這兩大商會所擁有的勢力的財富足可和當今的天子相抗衡。掩月山莊的掘起尤其最為傳奇,它只用了短短的三年時間,就發展成掌控北方的大勢力。莊主衛昊天的英明果斷當然是個原因,但最重要的衛昊天有兩個一起打拚的摯友——杜禦風、石磊,三個才能不凡的男人同心協力建立了一份傲人的事業。

  衛昊天、杜禦風、石磊三位全是一時之選,也是人中之龍。其中又以杜禦風最得人緣,他長相斯文俊雅、風采不凡,有著過人的聰明機智,向來素有“智多星”的美譽,再加上他能言善道、口齒伶俐,著實今天下女子心動。在衛昊天和石磊相繼成規之後,只剩杜禦風一人在外風流快活。

  直到半年前,掩月山莊傳出了這位風流公子有意安定下來的消息,暫態惹得全天下的媒婆爭相湧入掩月山莊要為他做媒,更將各地名門豪族裏適婚的女子畫像送到他面前,希望能得到他的青睞,好成就一樁萬人矚目的姻緣。

  這件事紛紛擾擾了半年仍未平息,社公子依然風流瀟灑沒有安定下來的跡象,媒婆們仍不灰心,再接再厲一定要牽成這段姻緣。

  曾有無聊的閒人統計,光是送入掩月山莊的女子畫像,少說也有上千張以上,這還不包括特意沾親帶故直接送到杜禦風眼前的。這些少女全是家世顯赫的名門閨秀,但是卻沒一個能讓杜禦風看得上眼。

  寶兒當初是用聽趣聞的心情聽哥哥說起此事,當時她就對那位眼高於頂的花花大少反感到了極點,也為那些想嫁入豪門的女子感到可悲。要得到如此出眾不凡男人的心,是多麼困難的事,他隨時可以將結髮的妻子丟在一旁另覓新歡,而他的妻子除了接受外,也只有暗自飲泣的命運。

  但是寶兒萬萬也沒想到,要成為他妻子的人竟會是自己!

  “哥,爹送回來的信上,真的是說杜家的杜禦風就是掩月山莊的杜禦風,爹會不會認錯人了?”寶兒緊捉著耿旭陽的手問。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東方碩一直留意住在連城鎮周圍的杜姓人家,查了許久仍是找不到。而東方碩也曾聽說掩月山莊的主事也叫杜禦風,但他打聽到的結果是掩月山莊的杜禦風是個孤兒,父母早已過世,這和他要找的杜家人不吻合,也就沒再注意那位杜禦風了。

  為什麼爹又會去找他?而且還肯定他是東方家救命恩人的後代呢?

  耿旭陽搖搖頭,“義父的信上並沒有寫這麼多,義父明天就回來,你心中一切的疑問就可以問明白了。”

  東方寶兒心裏卻有了不好的預感,那個答案絕不會是自己所想要的。

  在京城這一邊的杜禦風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送走了東方碩後,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抱頭呻吟。

  老天爺!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上天是見他被女人追得還不夠慘嗎?現在竟冒出個自小訂親的未婚妻出來,這還不打緊,偏偏那女子已經十七歲了,這不就表示他要在今年內將她給娶回家嗎?

  可笑的是,這門親事還是他自己親口答應的,可是杜禦風壓根兒就不記得這件事了,一個人怎能記得八歲時說過的每句話呢?八歲小孩的允諾,身旁的大人竟把它當真還互留了信物。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明白這門親事是非結不可,他推拒不了了。杜禦風看得出東方碩是個重義守諾之人,當初東方夫婦離開杜家後,兩家因為陰錯陽差而失去聯絡,這麼多年來,東方碩卻一直不放棄找尋杜家人,就憑著這份心意,禦風已能明白東方碩的為人,他如何逃避?

  “喝杯荼吧,可減輕頭痛的。”胡豔姬微笑的端了杯荼送到杜禦風面前。

  杜禦風接過荼水,“情形你全看明白了,想笑就笑吧!”聲音是有氣無力的。

  胡豔姬這時卻收起了笑容,臉色一整地回答道:“有什麼好笑的,這是件事實不是嗎?如此一來,你也可以免去被媒人、官家千金追纏的困擾,好好的成親安定下來。那位東方老爺看起來家世、涵養皆好,想必他的千金也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既然你從小就和她訂了親,就該對人家負責,我祝福你們。”語氣真誠。

  這一番話聽下來,非但沒減輕社禦風的頭痛,反而壓力更大了。但他只是站起身來對胡豔姬笑笑,“謝謝你的祝福,夜也深了,快回房休息吧。”說完,揮揮手,修長的身影緩緩走回房。

  這一夜對他來說可真是漫長!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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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05: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東方碩興高采烈的回到府中,馬上將家人召集到面前,歡喜的道出此行的收穫。找到當年救他東方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報答這份恩情,這是東方碩這輩子最大的心願,現在他終於如願以償了。雖然難過的是杜千里夫婦已過世,但是他們的兒子卻能憑著一己之力闖出一番的作為,光大杜家門楣,杜大哥夫婦泉下有知定也會感到欣慰。

  “寶兒,禦風的人品、學識皆是上上之選,有如此不凡的夫婿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你該覺得幸運。爹已經當面邀請他到開封小住一些時日,禦風也答應了,當他來訪時,你可要盡心盡力好好的招待他,做好你未婚妻的本分,知道嗎?”東方碩笑著叮嚀女兒。

  寶兒問出心裏的疑問:“爹,您不也曾打聽過掩月山莊的杜禦風嗎?結果他並不是您要找的杜家人,為何爹這次又會去找他,還肯定沒找錯人?”

  “這是一個巧緣,多年以來,我拜訪過許多的杜姓人家,卻總是懷著希望前去、懷著失望而回。這次我在京城裏得知,掩月山莊的杜禦風正好也在京城巡視產業,便抱著姑且再試一次的心情去見見他。當我親眼見到他那張酷似杜大哥夫婦的臉時,我就明白自己終於找對人了。真是上蒼有眼,雖是遲了些,但總算讓我找到了。”東方碩的興奮是可以理解的。

  但相對於東方碩的喜悅,寶兒只能勉強擠出個笑容,在她心裏已經將社禦風給抱怨了千百遍以上,為什麼會是他呢?

  她會好好的“招待”他的,好到讓他知難而退,他若真是聰明的話,最好能自動退婚,她會感激不盡的。

  耿旭陽擔憂的看了寶兒一眼,他明白寶兒在打什麼主意,當他告知她杜禦風的身分時,他就清楚這位不輕易認命、服輸的妹妹會有所行動,只願她別弄巧成拙了。

  寶兒則是對哥哥做了個自信滿滿的表情。想娶她,可沒那麼容易!

  杜禦風從京城回到掩月山莊後,就忙著將手邊的工作交代好,雖然他並不想前往開封,但不管怎樣他還是得走一趟,他總要先明白他的“未婚妻”是生成何種模樣。

  “禦風,到開封多住些日子,山莊的事有我和石磊負責,你不必擔心。”一陣帶著笑意的男子嗓音響起。

  杜禦風無奈的從檔中抬起頭,衛昊天和石磊兩夫婦都來了,說話的人是衛昊天,四個人都笑得很愉快。

  “是啊,禦風,如果可以,就將你的未婚妻早點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依偎在衛昊天身側的美麗貴婦也嬌聲囑咐著,她是衛昊天的愛妻裴思寒。

  “哇!這樣我和思寒又多了個伴,山莊裏就更熱鬧了。”被石磊摟著的珊珊也開口了,欣悅的語氣引得她丈夫寵愛一笑。

  “看來,山莊要辦喜事了,我們也該要快些著手準備,禦風現在所住的風月樓才建成不久,稍微裝潢一下便是漂亮的新房了。至於宴客方面,讓——”石磊的話還沒說完,禦風就不客氣的打住他的話。

  “現在提這些事未免太早了,在下會很高興、也會很放心將鄙人的婚禮交給各位籌畫安排,不會讓各位沒事做的。但現在能不能請諸位放過在下,讓我安靜會兒,我會非常感謝各位的。”禦風沒好氣的說道。

  禦風是極不願意將這件事告知昊天等人,但不告訴他們,他就無法騰出時間到開封一趟,而且昊天和石磊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而他們的愛妻也恰好是盤問高手,他只好老實說明一切。

  那兩對夫妻明白事情後,比他這位當事人還性急,直催著他快去開封,並且已經開始盤算婚禮的事了。若不是禦風阻止得快,他有未婚妻的事恐怕早已傳遍全國了。

  直到現在,他心中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能擺平這件事,他真的還不想成親,自己一人逍遙得不得了,不想拖個家眷。

  到底整件事會演變得如何,就看他這次的開封之行了。

  正跟著丈夫走向門口的裴思寒,像是想起了什麼,柔聲的詢問道:“昊天,我們似乎還有事沒告訴禦風。”

  “對了,禦風,舒小姐又來拜訪了,現在人正在山莊裏。”昊天說完,四人同時都壓抑著即將沖口而出的笑聲,直到走出房門後,笑聲才傳進書房裏。

  禦風疲累地揉揉額頭,若現在有人問他,他最討厭的是什麼?他會毫不猶豫的大聲回答:女人!

  東方寶兒好不容易偷了個空,騎馬溜出家裏。

  自從爹回來後,家裏就忙著佈置客房,好讓社禦風能住得更舒服些,她也被督促著多練琴、多學些廚房手藝,以便使她的未婚夫聽得高興、吃得愉快。

  父命難違,寶兒只好咬牙切齒地做這些事,越做就越生氣。若杜禦風此時正站在她眼前,她會毫不猶豫的將古箏、琵琶、鍋碗瓢盆一古腦兒全扔在他臉上。對於這位自認為全天下最風流的公子哥兒,她東方寶兒是不懂得客氣的。

  就在寶兒忍耐力快到極限時,正好爹要到別鎮鑒賞古玩,天黑後才會回家,她就乘這個機會出門喘口氣。

  寶兒策動胯下黑馬在樹林裏疾奔,暫時忘掉那些惱人的事。

  東方府後面的這片樹林與城外樹林原是相連接的,只是被城牆給阻隔分開。不過樹林子裏的城牆卻有個缺口,這個缺口是寶兒和耿旭陽在無意中發現的,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寶兒就由這個缺口騎馬出了開封,在城外林子中恣意賓士。

  騎了好長的一段路,她才氣喘吁吁的停下。她已經快跑出林子了,樹林外是通往開封的官道。

  一陣涼風吹來,消去寶兒身上不少的暑意,也將官道上一男一女的對話傳到了她耳中——

  “杜大哥,我要跟你一起進開封城。”

  “筱捷,這是不可能的。從山莊走到這裏也五天了,你硬是要跟著來,一路上我也跟你解釋了很多次,我是為了什麼事到開封。你既然明白原因,你說我怎麼可能帶你同往呢?”

  “我知道你是要去看從小訂親、卻又素未謀面的未婚妻啊。我只是一同前往而已,又不會防礙到你,有什麼關係!”

  “我們非親非故的,我帶著你到別人家裏,你想旁人會如何看待我們倆?人家又會怎麼想呢?你絕不能跟著來。”

  “咱們問心無愧就行了,不必去管旁人的眼光。再說,你們也只是訂親而已,又還未成婚,女方家的人也不敢管你呀,你帶個朋友同去作客有什麼關係,除非杜大哥你心裏有鬼。”

  “筱捷,你說到哪里去了?反正我說不行跟就是不行跟。我要煩惱的事已經夠多了,你就別再來增加我的負擔。”

  “杜大哥,我知道你煩的是什麼。你一向討厭扭捏作態的女子,或是死死板板、毫無活力的千金小姐,你是不是在擔心你的未婚妻會不會也是這樣的人呢?如果是的話,你就要和這樣的妻子共度一生,哇!那你一輩子只能用‘淒慘’兩個字來形容了。杜大哥,我看這樣好了,你若發現你的未婚妻不適合你、你也不喜歡她,就隨意找個理由解除這段婚約好了,這方面我可以幫得上忙,保證理由充足,讓女方家人不能為難你。”

  “筱捷,我不再和你鬼扯了,你馬上給我轉頭回掩月山莊,否則我會通知舒大人來親自接你回家。”

  “不可以,你不能這麼做,你現在讓我爹來接我回京,我就不能再出門玩了,那豈不是要悶死我了?好嘛,我回掩月山莊就是了。杜大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假如你真不喜歡你的未婚妻,就想辦法解除婚約。天下的好女孩這麼多,媒婆們還想賺你的紅包錢呢。別忘了,我也在山莊等你回來。杜大哥,你要快點回來喲!”

  這些對話寶兒原是隨意聽聽,只是對那個女子話裏的天真單純感到有趣,後來聽到兩人提起了掩月山莊,這才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寶兒連忙跳下馬,藉著大樹的遮掩,她往官道方向看去。

  官道上有三個人,兩男一女,都騎著馬。沒開口說話的男人看來就像個隨從,剩下的一男一女,男的外貌斯文俊朗,像是位溫文儒雅的書生,不過他比一般的書生多了份領袖的威儀,有著卓爾不群的氣勢。那女子生得嬌美俏麗,舉手投足間有著官家千金的氣質,笑臉盈盈的可愛模樣讓人十分有好感。

  聽他們的對話,那兩個男女之間似乎有著不尋常的關係,比一般的朋友還要親密許多,若沒聽到那女子說那男子有個未婚妻,寶兒會把那對男女當成是情侶。

  寶兒看著那個女子笑著向那男子揮手告別、騎馬離開,隨從也跟著她離去,但她還不忘邊走邊回頭,連連提醒著留在原地的男子,“杜大哥,別忘了我的建議哦!也別忘了我還在掩月山莊等你回來。”

  被稱為杜大哥的男子只是無奈的笑笑,向女子揮揮手,騎馬朝著開封方向而去。

  寶兒快步走出樹林,望著那男子昂藏的背影,她心中大概能猜出他的身分。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剛好讓她遇上了。

  寶兒想起剛才的那段對話,一抹笑容浮上她白淨動人的臉龐,她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杜禦風依約來訪,立刻在東方府裏造成了轟動。

  夫人親自出來迎接,也將耿旭陽從集知坊裏喚回來代替東方碩招待貴客,府內的傭僕們更是好奇的湧到大廳外,想看看這位名震天下的掩月山莊主事人、老爺口中的救命恩人以及小姐未來的夫婿,長得是何模樣!

  映色也夾雜在其中,她在看清杜禦風的長相後,興奮的奔回繡閣要告訴小姐這個好消息。

  “小姐,來了,姑爺來了,現在人正在大廳。”映色一沖回繡樓就開始放聲大叫。

  她叫聲還未停歇,一顆葡萄在空中畫個漂亮的弧線,準確的丟入她仍張得老大的嘴裏,映色驚嚇的咕嚕一聲吞了下肚,隨即被嗆得咳了起來。

  “咳……小姐,你……咳咳……為什麼?咳……”映色邊咳邊問。

  “我又還沒嫁人,哪來的姑爺?”不悅的語氣傳來。東方寶兒人正坐在花廳椅子上剝著葡萄吃,身旁伺候的丫鬟入畫正掩嘴偷笑。

  映色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瞪了一眼人晝,才不平地叫道:“小姐,你已經和社公子訂親了,奴婢叫他姑爺只是遲早的事嘛,我又沒叫錯。”

  “還未拜堂成親就表示事情還未成定局,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哪能亂叫!”寶兒皺眉解釋。

  映色只好換個稱謂高興的說道:“小姐,杜公子人長得英俊瀟灑、相貌堂堂,和小姐站在一起可稱是郎才女貌。”

  “郎才女貌?你倒是把我教給你的詞句念得很順嘛。”寶兒沒好氣地說著。她有空常教映色和入畫念書寫字。

  “小姐,奴婢說的是實話。”映色點點頭。

  “只是虛有其表的登徒子,有什麼好高興的?”寶兒不以為然的說。

  映色有些納悶,小姐從沒見過杜公子,怎麼會對他那麼反感?

  這時,掛在牆上的銅鈐響了,入畫忙走出繡閣看有什麼事。

  除了寶兒的貼身丫鬟映色、入畫外,其餘東方府的管事、僕人都被嚴禁進入繡閣,有任何事要通知小姐,就拉拉繡閣大門上的紅繩,紅繩被牽動會搖響連接的銅鈴,這就是門鈴。門鈐響了,丫鬟便會走出門外看有什麼事。

  入畫走回廳裏向寶兒稟明:“小姐,王總管來轉告,夫人請小姐到大廳見見社公子。”

  寶兒招招手讓入畫走到她跟前,低聲交代一番後,入畫點點頭又走出了門。

  “小姐,你不去見社公子嗎?那王總管又如何向夫人交代呢?”映色好奇的問。

  “這只是第一步,以後你就會明白了。”寶兒俏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王總管回到大廳稟明夫人:“夫人,小姐回覆說,老爺不在,小姐不敢與陌生男子見面,怕不合於禮教,一切還是等老爺回來後再說。”

  東方夫人和耿旭陽聽見這些話都吃驚不已,寶兒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杜禦風盡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心中卻叫苦不已。如此的拘泥於禮節規範,東方寶兒想必也是個一板一眼的閨秀千金,老天保佑,她的個性別太枯燥乏味才好。

  耿旭陽不知道寶兒在打什麼主意,只好出面打圓場,“寶兒說的話也有道理,反正社公子會在府裏待上一陣子,兩人相處的時間還長得很。杜公子長途跋涉應該也累了,就先讓傭人帶公子到客房梳洗一番,略作休息。今晚府內要舉行宴會為杜公子接風洗塵。”

  杜禦風謙遜一番後,彬彬有禮的告退了,隨著傭人到客房休息。

  耿旭陽和義母對看了一眼,互相交換個了然的眼神,接下來的幾天東方府定有好戲上場。

  東方府的宴客大廳裏,氣氛熱絡。

  杜禦風陪著東方碩閒聊著。杜禦風對商場上的生意、天下大小事都有著精闢獨到的看法,論點有力,深得東方碩的讚賞,也讓耿旭陽對他另眼相看。杜禦風碓實是個人才,這使得東方碩更是高興自己將有個傑出的女婿。

  東方寶兒陪著母親緩緩走人大廳,她垂首斂眉地扶著母親在席間坐下。

  東方碩開心的把女兒介紹給杜禦風,“禦風,這就是小女寶兒,你未過門的妻子。寶兒,爹費了這麼多的心力,終於找到了當年的救命恩人,也找著了你從小訂規的末婚夫社禦風。寶兒,叫聲杜大哥,他以後就是你的丈夫了。”語氣中充滿了欣悅之意。他終於能放下心,也總算履行了兩家當年的諾言了。

  平板的女子聲調輕聲叫著:“杜大哥!”寶兒依然低垂著頭。

  “這丫頭害臊了。”東方碩笑著讓寶兒坐在杜禦風身旁,晚宴開始了。

  杜禦風打量著他的未婚妻,低垂的臉看不出長相,一身素雅高貴的裝扮包裏著殲軀,體態婀娜多姿,料想應該也是個美人。

  宴會上,眾人談笑風生,而東方寶兒只是一逕的低頭不語,小口的用膳,有話問她時,她大部分是以點頭、搖頭做為回答,要不也只是簡短的回上幾個字,她一切的舉動都極為端莊嚴謹。

  相對于平時女兒的活力,寶兒今晚是較往常沉靜內斂,東方碩將這情形當成了害羞,所以也就不以為意。

  不過,東方夫人和耿旭陽就十分不習慣了,他們比東方碩更清楚寶兒的個性,她如此的安靜必有目的。

  一旁伺候的僕人在舀湯時,一不小心打翻了寶兒面前的碗,頓時湯汁四處流散。

  禦風見狀,迅速拉寶兒後退,拿起手巾擋住流向她的湯汁,保全了她的衣裳。

  “怎麼這麼不小心?快將桌面擦乾。”東方碩忙指揮僕人清理。

  東方寶兒立刻掙開禦風握住自己的手,抬起頭聲音有絲顫抖的向他道謝,連忙又低下了頭。

  禦風終於看清楚她的長相,精巧細緻的一張臉靈秀動人,果然是個美人!但她抬頭道謝時,一臉的緊張無措,顯然她很少遇上突發事情,所以才會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禦風皺起了眉頭,一個小小的意外都會讓她不知無措,她可真是個被保護周到的千金小姐!如此嚴肅平板的個性,不但削弱了她外表的漂亮美麗,也減少了禦風對東方寶兒的興趣。他可不愛木頭美人!

  僕人將桌面清理乾淨後,眾人又繼續用膳。

  直至晚膳結束,東方寶兒都沒有再抬起她的臉,這樣的情形讓禦風本就失望的心情更加的低落了。

  寶兒正在自己的房裏大快朵頤。

  晚宴時她所扮演的角色讓她不能好好的吃飯,作戲又要花費精神,一頓飯下來幾乎耗去了她所有的體力。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早早就吩咐映色為她準備了宵夜。

  “小姐,你不是才剛吃完晚膳嗎?”入畫見寶兒吃得津津有味,比平常正餐時吃得還多,有些不明白的問。

  “那時候在專心忙別的事,沒心神好好吃飯,現在才是我真正用餐的時刻。”寶兒邊吃邊回答。

  “我不懂小姐的意思。”入晝疑惑,映色也不明白。

  寶兒吃飽了拿起手巾擦著手,她對兩個丫頭神秘的笑笑,“你們不用瞭解,只要好好的配合我就行了,我的計畫若能成功,我會重重賞你們兩人。現在把碗盤收收,你們就可以下去休息了,我也要早點睡,好養精蓄銳來應付明天。”說完,她愉快的走入內室,留下兩個一頭霧水的丫鬟。

  寶兒躺在床上,想起了今晚的晚宴,不禁得意地笑了。

  她在官道上看到的人真的是杜禦風,自己的判斷完全正確。依照下午聽來的消息,杜禦風最討厭扭捏作態、死板無生氣的千金小姐。既是這樣,寶兒決定在他眼前讓自己變成他最討厭的模樣,好讓他心生厭煩、無法忍受,進而依照那位女子的建議,找個理由解除兩家的婚的。

  所以在晚宴時,寶兒極盡所能的讓自己成為嚴肅死板的人。下午王總管的傳話已讓杜禦風認為自己是位嚴守禮教的閨秀,加上晚上白己的用心表現,又正巧穿插了僕人打翻湯、自己驚慌失措的演出,標準是個拘泥於禮教、端莊無趣的大家閨秀模樣。

  寶兒如此賣力的表演,果然將杜禦風原本微笑的臉嚇成了眉頭皺起的憂鬱樣,自那時起,他就沒再多看自己一眼了。

  寶兒雖然一直低垂著頭,但她刻意將一杯水酒放在杜禦風旁邊,藉著酒中的倒影,可看到杜禦風全部的表情,如此一來,她才能掌握一切情況。

  她所擬的計策有效果了,值得她再接再厲。不過,她一切的行為絕不能引起爹的懷疑。

  只要能讓杜禦風自動退婚,自己就是成功了。

  杜禦風也是躺在床上未能入眠,他腦海中浮起東方寶兒的身影。如此嬌悄可人的美女卻有著這麼不討喜的個性,真是令人惋惜!偏偏她又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真使他頭疼。難道他真要採納舒筱捷的提議,做出背信退婚的事?但這對女子的名節是多大的傷害啊,他怎能如此對待東方寶兒以及重情重義的東方碩?爹娘若還在世也不會讓他這麼做的。

  這真是個無解的問題,杜禦風無奈的閉起眼睛不願再想了。

  或許相處一些時日後,東方寶兒的個性就會改變了,禦風只能抱著這個渺小的希望入睡。

  東方項為了讓社禦風和寶兒更加熟稔,所以大部分的時間,東方碩都叫寶兒陪著禦風在府裏四處參觀、照顧伺候他的生活起居、適應禦風的脾氣喜好,以求做個好妻子。

  寶兒當然從命,將木然無趣的大家閨秀扮演得人木三分,這種遊戲她玩得極有興趣,樂得每日和杜禦風為伍。

  杜禦風卻覺得度日如年,與一個少言少語、臉上又鮮有表情的人朝夕相處,真是件苦不堪言的事。

  禦風和寶兒兩人可以在一起一整天都不說話,東方寶兒只會低頭看地上,而他就看著她的腦袋發楞,逼得禦風和她在一起時,只好拿本書打發時間。

  這天,他們兩人又相對無言的坐在書房中,各拿著一本書在看著。

  整個東方府禦風大致都看遍了,寶兒又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實在沒什麼樂趣可言,留在書房看書還清靜些。

  禦風眼睛越過書本看著坐在對面的東方寶兒,她正聚精會神的看書,態度自然安適,她此刻的模樣完全不同于平時的呆板。禦風不禁有些述惑,她真如她表現出的這般極端的嚴謹嗎?如果讓她面對一些不熟悉的人、事、物,是否能看出她真正的個性呢?他若想知道答案,最簡單的做法就是親身去驗證。

  禦風輕咳一聲,待寶兒抬頭看著他時,他才微笑提出:“寶兒,我到開封也有段時日了,一直都待在東方府沒出門,方才我突然有了外出走走的興致,寶兒,你是否願意陪我到街上逛逛呢?”

  好啊!這兩個字差點從寶兒口裏叫出,逛街是她最想做的事,但保守的禮教卻限制了女子逛街的自由,所以她一直無法如願。不過,她現在只能克制住自己蠢動的心,提醒自己別忘了她在扮演什麼角色。

  “杜大哥,我怎能到街上去拋頭露面呢?”寶兒頭搖得和博浪鼓一樣,一臉震驚的急忙拒絕。

  “只要戴上面紗,閨秀千金一樣可以上街,而且有我在你身旁保護著,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想大叔一定會同意的。”禦風堅定地說道。

  寶兒的心中非常高興,不過她臉上仍裝出不願意的表情。

  禦風不容她退怯,“就這麼說定了,我去向大叔和大嬸說一聲。寶兒,你回房換件輕便的衣裳,找頂有面紗的帽子戴上,我在側門等你。”交代完後,他隨即走出書房。

  寶兒在他身後咕噥抱怨著:“真是霸道的男人。”不過,一想到可以上街,她就雀躍不已,只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表情,她依然可以讓杜禦風受不了她!

  她興奮的沖回繡樓,讓丫鬟為她換上外出的衣裳。映色找出紗帽,將紗帽固定在寶兒頭上。當面紗放下時,她仍可以透過紗巾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但外人就看不清楚面紗底下的面容了。

  映色、入畫扶她到側門時,馬車已等在那兒了。

  禦風接過寶兒,扶著她坐上馬車,坐定後馬車就出發了。

  好在有面紗的阻隔,寶兒才能盡興的欣賞車窗外的景色。

  杜禦風卻伸手替她將面紗掀起,寶兒不懂的望著他看。

  “車裏就只有我們兩人,毋需蓋住你的臉。”禦風解釋,雙眼晶亮的探索著寶兒的反應。

  寶兒只好又低垂著臉孔,盡職的擺出她該有的表情,心裏直可惜錯過這大好的街景。

  禦風實在不愛看寶兒死板板的臉,希望等會兒街上熱鬧的情景會讓她有別的反應,能多點活力。

  馬車在最繁華熱鬧的街頭停下,寶兒放下面紗和禦風下了車。

  她新奇的注視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兩旁的店家販賣著各式各樣的物品,店主人還站在門口招覽客人,路上還可以看到遇上熟稔的鄰居朋友時,就在原地停下互相打招呼的行人。舉目所見大部分是男人,不論老少,年輕的女子或老婦則都是一副丫鬟、奴僕的裝扮,其中不乏也有蒙著面紗的小姐,她們由婢女、傭人陪著出門,原來平時的街道就是這種情景。她也只在廟會慶典時才能由哥哥陪著上街看熱鬧,兩相比較當然感覺不同。

  禦風注意到寶兒好奇的在東張西望,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終於能引起她的興趣,讓她有別種反應。

  寶兒隨著禦風在街上慢慢逛著,她一直克制自己的衝動,路旁的捏面人、棉花糖直吸引著她的目光,糖葫蘆好像也很好吃,更別談攤子上擺著的奇特小玩意,她真想上前摸摸、看看。

  禦風像是能看透她的想法,“那兒賣的東西似乎很有趣,想不想去看看?”

  寶兒不說話,只是柔順的點點頭。

  禦風帶她走到攤前,小販熱切的招呼他們:“公子、小姐,儘量看仔細,這些百貨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保證能讓公子、小姐大開眼界。”

  禦風淡淡一笑,稀世珍品他看多了,這些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只是想讓寶兒看看可有她中意的玩意。

  一站在小攤子前,寶兒就忘了一切,她開心的每樣東西都拿起來看看,本性流露無疑。最後她眼光停在一副純銀打造的九連環上,大小不一的九個圓圈互相套在一起,精巧可愛,她伸手取來觀賞,有些愛不釋手。

  “小姐真有眼光,這副九連環非常的特別,其實它每個環都可以分開,但是老朽走遍大江南北,還沒遇上能解開它的高手,小姐有興趣可以買回去解解看,而且小姐看起來這麼聰明,一定能解得開。”小販舌燦蓮花地向寶兒推銷。

  小販的說詞勾起了寶兒的興致,這副九連環真的無人能解得開嗎?她才不相信,她想買回家玩,可是她身上沒帶銀子,只能看杜禦風的意思了。

  禦風看寶兒直盯著手中的九連環,就明白她很喜歡,但他故意不表示任何意見,想看看寶兒如何表示她的喜愛,她若能明白說出她的心思,他就會買給她。

  拘謹的閨秀千金遇上這情形該怎麼辦呢?寶兒想了好一會兒,決定還是放棄,她才不願向社禦風低聲請求呢!放下手上的九連環,她很有骨氣的別過臉去。

  禦風歎口氣,她就不能讓自己放輕鬆點嗎?他還是向小販買下了那副九連環,放在寶兒手上。“走吧,差不多午時了,我帶你到飯館用膳。”

  寶兒有絲竊喜,杜禦風還滿瞭解女孩子的心思。不過,她隨即又沉下了臉,他當然明白女人的心理,否則怎能當上風流大少呢?對他有的一丁點好感馬上又被抹去了。

  禦風帶著寶兒走人悅來酒樓,這家酒樓的名氣在開封是屬一屬二的,廳下已是高朋滿座,他向小二要了個包廂用膳。

  寶兒邊跟著禦風的腳步走,邊打量著四周,這就是酒褸了。吃飯、喝酒、聊天聲混雜一起,哥常向她提起,在酒樓、飯館用膳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在這兒最能聽到小道消息。不過,她也感受到許多道不正經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寶兒雖是面紗覆臉,但姣好的體態還是引人注目,若非身旁有杜禦風,一定會有登徒子上前搭訕,難怪出身良好的女子甚少上街,是怕遇上麻煩吧!

  突然,一個走路不穩像是酒醉的男子搖搖晃晃的走向寶兒,在經過她身旁時,故意踉蹌了一下,人就往她身上倒去。

  寶兒還沒來得及門躲,就被禦風給抱入懷裏,只見他輕輕的推了下那名醉漢,那人就哀叫著連翻帶滾地直滾出酒樓門外才停止,眾人一看,都明白這位看似溫和的書生其實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紛紛收起盯著寶兒看的眼光,識趣的低頭吃飯,一時之間,整個酒樓安靜得嚇人。

  寶兒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小臉埋入禦風懷裏咯咯笑不停,實在是那醉漢的狼狽樣太好笑了,整座酒樓的人又一下子態度全然改變,臉色還是一致轉變,她從沒見過這麼有趣的情形,使她再也忍不住笑意了。

  禦風嘴角上揚,想不到寶兒的笑聲這麼好聽,現在開懷暢笑的她一定是更美了,他真想掀開她的面紗觀看,這是她的另一面嗎?

  禦風摟著寶兒上樓,走入包廂裏,快快打發走小二,要他想上什麼吃的就上什麼菜,由店家作主。小二一離開,他便迫不及待地摟著寶兒坐下,飛快的脫去她的紗帽,想一睹她的笑容豐采。

  寶兒在對上禦風的笑臉時,霎時止住了臉上的笑,理智重回腦中。老天,她在做什麼?她忘了自己的計畫嗎?她趕緊端坐好身子,這才發現白己竟坐在杜禦風的腿上,寶兒急著要下來,顧不得淑女姿式地跳下他的腿,跑到離他最遠的桌子那一頭坐下,喘著氣忙低下頭。冷靜,自己一定要冷靜,她收斂起臉上所有的表情,又變回了一臉木然的模樣。

  禦風還沒看清楚她的笑臉,就見她驚慌的逃到角落,馬上又換上她一貫的表情。他不悅的蹙起俊秀的劍眉,已快沒耐心了,但他就是不相信逼不出她的真性情來。

  包廂裏的兩人都各想著心事,沒有談話。

  寶兒偷偷瞄了眼杜禦風,他臉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會如何看待白己剛才的笑聲呢?接下來,她要裝得更刻板才行,以便扭轉回自己的形象。

  小二送上了酒菜,五菜一湯,分別是菱角肉丁、紅燒獅子頭、蜜汁火腿、蠔油羊肉、木須向,以及一道牛肉羹,外加一壺醇酒,色香味俱全,這些都是悅來酒樓的招牌菜。

  這回換寶兒大皺眉頭了,挑食的她面對眼前菜式根本沒有胃口,她向來只吃魚肉,而桌上所有的菜剛好是除了魚肉外,其他的肉類都有了,一雙筷子舉起又放下,看來她只好回家再吃了。

  “為什麼不吃?”禦風夾了塊蠔油羊肉放到寶兒碗裏。

  寶兒最怕羊肉的腥味,這一塊羊肉看得她直反胄,忙搖頭回答:“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點,這羊肉滑嫩好入口,值得一試。”禦風吃了口讚美著。

  寶兒只是一板一眼的坐正身子,搖了搖頭,不說話也不動筷。

  “你再不舉筷,我就要喂你吃了,雖然有些失禮,但總比讓你餓肚子好。”禦風話說得淡然,語氣卻很堅持,逼著寶兒一定要吃。

  禦風是故意這麼做的,這幾天他都和寶兒一起用膳,當然看得出她的挑食,他現在強迫她吃不願吃的束西,是希望能激出寶兒的脾氣,她能好言向他解釋也好,或是臉上擺著不高興、生氣的表情,甚至要小姐脾氣也可以,都好過她沒一絲波動死板板的一張臉。

  這簡直就是壓迫,杜禦風實在可惡,寶兒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齒,臉上卻還是不為所動,她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敢動手。

  “寶兒,你是我的未婚妻,女子的三從四德裏有‘出嫁從夫’的規定,你又素來遵守禮教,更該明白這道理。”禦風換個理由壓她,寶兒若不服氣可以和他辯論。

  寶兒無法反抗杜禦風的這番話,嚴守禮儀規範是她一直明白表現出的行為。她一咬牙,拿起筷子迅速夾起碗裏的羊肉放入口中,那股腥膻的氣味馬上就讓她覺得不舒服,寶兒不敢咀嚼便強行咽下。

  這舉動讓禦風驚訝,她竟然不辯解,真的願意屈服於他的強迫?

  寶兒壓不下直湧上的噁心感,捂著嘴沖出包廂,蹲在牆角就吐了起來。

  禦風急急地跟在她身後,見寶兒吐得難過,心中非常過意不去。他不該逼她的,他該給她時間慢慢改變。

  寶兒吐得頭昏腦脹,一條手巾送到她眼前,寶兒默然接下,這算是自討苦吃嗎?她在心裏苦笑,身子一輕,她整個人被禦風抱起。

  “對不起。”杜禦風的抱歉聲聽起來還算有誠意,她又掙脫不了他的鐵臂,心想算了,等她恢復了力氣再找他算帳。

  禦風抱著她回到包廂,輕拍著她的背讓她休息會兒後,午膳也沒吃就帶她離開酒樓,坐上馬車直接回東方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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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05: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從小巧的涼亭放眼望去,面前正是一片百花盛開的花園,賞心悅目的景色足以讓人忘憂。

  石桌上的香茗散發著清香,再配以優美動聽的琴聲,在如此的環境中看書,真可謂是人生一樂。

  杜禦風就是那位逍遙人,他手裏拿著書,寶兒就坐在他對面撫琴。

  昨天從街上逛回來後,禦風便要寶兒在房裏休息,還請了大夫為她診斷,晚膳她也沒出來和眾人一同用餐。

  今天早上,東方夫人去看過女兒,知道她無礙後,又讓她出來陪著禦風。

  看著杜禦風專注書本的模樣,寶兒心中是不耐和生氣。他都住在府裏五天了,為何還不離開?寶兒可以感覺到杜禦風根本不愛她整日陪著,那他為何不對自己明說,經過昨天的事後,寶兒以為他會婉拒她的陪伴,誰知他還是忍下他的不悅無奈,裝成優聞模樣和自己在一起。他真是個騙人騙己的大騙子,害得自己也要和他繼續耗下去。

  大熱天的在這兒撫琴,又是一身密實的行頭,寶兒感到燥熱難耐,脾氣也開始浮動,手下的琴音也漸漸走調了。

  禦風從書本上移開了眼,心思被寶兒所彈的琴聲所吸引,它不再是悠揚如行雲流水的樂立,而是變成了激越狂放的怒聲,完全是沒了章法的彈奏。他雖不會彈琴卻是知音賞樂的高手,現在的琴音給他一種生氣不耐的感覺,彈琴人應是在心中邊罵人邊氣憤的演奏吧。禦風好奇的注意著寶兒的動作、表情。

  寶兒在心中對杜禦風是既抱怨又咒?,抱怨天氣的炎熱,更氣憤杜禦風為何不快滾回掩月山莊。越氣十指動作就越快,汗就流得更多了。突地,寶兒十指齊收,琴音發出了刺耳的斷裂聲後停下,她喘口氣,抬起臉拉起衣袖抹去汗水,卻不經意地對上了杜禦風一臉玩味的表情。

  寶兒愣了下,自已怎麼又失控了?她連忙收斂心神擺出死板面孔垂下了臉。

  東方寶兒挾怒含怨的嬌俏樣令人著述,可惜這個表情一閃即逝,她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你在生氣嗎?有什麼不滿盡可以告訴我,若我打擾了你的生活,你也應該明白告訴我,將你的想法說出來,我才清楚你在想什麼。我們兩人將要共度一輩子,應該要瞭解對方的想法才是。”禦風真誠說著。寶兒剛才一瞬間的生氣樣充滿了活力,使人怦然心動。

  寶兒輕搖著頭,仍是低頭不語。

  禦風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所得到的結果同樣是沉默不語。

  他放棄了,連著兩天的嘗試都是相同的結果。如果束方寶兒十七年來都被教育成如此的呆板個性,他怎能期待在短短的幾天內就改變她呢?

  禦風心冷了,也失去了玩興,當下心中有了決定,明日就同東方碩告辭,他也該回掩月山莊去了,而這門親事他也需要重新考慮。

  一個瘦小的人影一直在門口晃來晃去,幾次看他想進門卻又遲疑了,依然在門外徘徊。

  集知坊裏的夥計終於看不下去了,他走到門外對那瘦小的男子喝道:“喂,小子,你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張望了半天,到底想做什麼?”

  他人瘦小,臉倒長得不錯,但是帶著脂粉氣,連聲音也尖得像個女人。“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本少爺是要來買東西的。”

  夥計斜睨他一眼,看他一身尋常的布衣裝扮,不由得懷疑的問:“你有錢嗎?裏面的東西都是根貴的,普通人家可是買不起的。”

  “買不買得起,一會兒你就會知道了。你要擔心的,是你店裏的字畫、古玩可有本少爺看得上眼的。”瘦小男子高傲的一揚臉。

  “笑話!集知坊是開封最有名的古玩店,就怕你不識貨,不怕沒有貨。”夥計和那男子一前一後地進了門。

  “你們老闆在不在?”那男子又問。

  夥計有些不耐煩,“大老闆不在,少老闆在。”

  瘦小的男子點個頭,慢慢的看著坊裏的奇珍異品。

  耿旭陽從內室走出,看了一眼店裏,只有一個客人。他走近那客人,光看他的側面就明白她是個女孩子,店開久了,自然見多識廣,要辨認男女並不難。

  他客氣的上前,有禮地詢問:“姑娘,有任何的疑問嗎?”

  舒筱捷正在看一個價值不菲的骨董花瓶,聽到耳旁的問話嚇了一跳,他竟能看出她是女孩子,一時手沒拿穩,花瓶“砰”的一聲摔到地上。

  這情形讓耿旭陽皺眉,他還未開口,聞聲而來的夥計先叫了:“小子,你闖大禍了,你知道這花瓶值多少銀子嗎?”

  舒筱捷硬聲道:“多少銀子?你說得出,我就賠得起。”

  “一千兩銀子。”夥計說出了天價。

  “搶人呀!哪有這麼貴的花瓶?”舒筱捷失聲大叫。

  夥計蹲身拿起了被摔裂的瓶底,將底部上寫的“唐天寶年間制”幾個字呈給她看,很是幸災樂禍的說:“小子,你賠不出錢吧?賠不出就送你去見官。”

  舒筱捷聽到報官心就慌了,她不是怕去見官,而是怕會暴露真實身分,這件事若給爹知道了,以爹好面子的個性,她不敢想像自己被送回家後,日子會如何難過。杜大哥曾百般叮嚀她,要她回掩月山莊,但她卻偷偷的擺脫侍衛自己溜來開封玩。因為她打聽到杜禦風的未婚妻姓東方,父親就是集知坊的老闆東方碩。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便跑來這兒想探聽那位東方小姐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若是讓杜大哥知道她這麼做,一定會大發脾氣馬上就要爹帶她回家,結果還不是一樣?所以她也不能找杜大哥幫忙,這可怎麼辦才好?

  夥計見那小子呆愣著不說話,認定他根本賠不出來,伸手就擒住了人,“走,同我到衙門去。”

  “不要,求求你,我會想辦法賠償,別把我送去衙門。”舒筱捷拚命想掙脫被夥計抓住的手,驚慌得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住手。”耿旭陽要夥計放開人,並交代下去:“這事我會處理,你將碎片收拾一下,好好的看店。”他轉頭看了舒筱捷一眼,“你跟我來。”耿旭陽帶她走進寬敞的內室,順手將門關上,對她說道:“坐下吧。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女扮男裝來集知坊?”剛才見她求饒的可憐模樣,他心生不忍,下意識的想替她解圍,帶她到內室是想問明白原因。

  舒筱捷揉揉手腕,嬌聲的抱怨道:“你既知我是女扮男裝,還叫我小姐,所以我才會嚇一跳,失手打破花瓶。算來算去,這應是你的錯,與我無關。”

  “名字?原因?”耿旭陽一絲不苟的再問一次,他原本就是剛正的人,不會說謊,只講實話。

  舒筱捷仔細看了看耿旭陽,他長相並不特別英俊,一張方方正正的臉,眼神正直,有個寬厚的嘴唇,身上還有股正氣凜然的氣質,給人的感覺是剛強正直,能讓人放心倍賴,他讓筱捷有安全感,所以她也很老實的回答他:“我叫舒筱捷,扮男裝只是為了在外頭遊玩方便。我家很有錢,賠你一千兩銀子不成問題,但是我家遠在京城,我一時又湊不出這麼多銀子,等我回家後再拿錢來賠給你好不好?我發誓,我一定會加倍賠你的。”左手已經高高的舉起。

  看她拚命解釋的可愛模樣,真像寶兒做錯事時辯解的俏臉,耿旭陽不禁有些莞爾。“我相信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要小心點,最好早點回家。你可以走了,我送你出門。”

  他這麼輕易就相信自己,舒筱捷反而有些傻眼了,“你真的相信了?還要放我離開?”

  耿旭陽笑了,他開玩笑的問:“難道你要留下來,讓我將你送官嗎?”

  “不要,我要離開。”舒筱捷急急拉開了門走出去,生怕他會改變主意。

  走到大門口,舒筱捷停下腳步,回眸微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耿旭陽!”

  “我會記住的,再見。”對他眨眨眼、揮個手,舒筱捷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耿旭陽卻為她那個俏皮的動作失了神,半晌才搖搖頭微笑走回內室,他也很難忘記她的!

  隔天早晨,杜禦風陪著東方碩在花園裏閒逛,伺機想提出辭行之事,正想開口之際,東方碩先說話了。

  “禦風,你和寶兒相處得如何?她招待得還盡職吧?你來府裏也許多天了,裏外也應逛遍了,但還有個地方你定未去過,大叔這就帶你去看看。”

  “謝謝大叔,寶兒她很盡心。”禦風客氣的回答,跟隨著東方碩的腳步走去,打算逛完之後再來辭行。

  東方碩帶禦風走到一整排的樹牆前,穿過樹牆,眼前豁然出現了一楝雕欄玉砌的閣樓。閣樓前是座精巧的花園,還有個半月形的水塘,一切都設計得雅致不凡。造形奇特的涼亭、百花裝飾而成的秋千,更為優雅的環境注入了活潑生氣。

  東方項在一旁解釋道:“這兒叫繡閣,所有的佈置全出自寶兒手筆,這裏也是寶兒的住所。”

  禦風詫異極了,以東方寶兒一板一眼的個性,竟能設計出如此活潑有朝氣的樓閣花園,真教人驚奇。不過,既是女子閨房,他是不該進入的。

  “大叔,這裏既是寶兒的住所,小侄不應冒犯的。”

  禦風的君子風度博得了東方碩的歡心,“無妨,不走進她房中,我們只在外面的花園逛逛是不要緊的。”

  兩人談笑間,入畫走近他們,躬身行禮道:“老爺,杜公子。”

  “嗯,小姐呢?我帶杜公子來逛繡閣,她該出來招待才是。”東方碩問。

  入畫忙照小姐的交代回答:“啟稟老爺,小姐今天身體不適,還在休息呢,奴婢這就請小姐出來。”

  禦風連忙阻止,“不必了。大叔,寶兒身體不適就需要多休息,別打擾她。”

  “既然這樣就算了,我帶禦風看看就可以了。小姐若還是很不舒服,就請大夫來看看。”東方碩交代入畫,讓她回房去照顧寶兒。

  他帶禦風在繡樓裏逛了一圈,兩人在池邊信步走著,池旁幾棵大樹茂盛的枝葉遮去了池塘的半邊天,在水面上留下了清晰的倒影。

  禦風不經意的流覽著水面倒影,突然有個束西捉住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張俏臉,映在水面的倒影裏有張熟悉的臉孔,雖然枝葉蓋去她部分的臉龐,但在清亮如鏡的水面上還是看得清清楚楚。說是張俏臉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她正在擠眉弄眼的猛做鬼臉,那是東方寶兒的臉。

  驚訝的感覺過後,禦風忍住湧上的笑意,裝作隨意的抬頭,看了一下延伸在水面上的枝葉。果然,東方寶兒整個人是趴在樹枝上的,她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除了扮鬼臉外,小嘴還無聲的一開一合,看那不滿抱怨的表情不難明白她在說什麼。

  這似乎不該是呆板無趣的東方寶兒所會表現出的行為,難道這個正在扮鬼臉的她才是真正的東方寶兒?這座活潑有生氣的繡閣應可以給他一些端倪。一個非常重視禮教的女子絕不可能會爬樹,更何況還做出這麼多生動有趣的表情,這其中一定有問題。禦風對他未婚妻的興趣又重新升了起來,他決定將離開開封的日子往後延,他要留下來,留下來弄清楚東方寶兒的真面目,看看她到底在玩什麼花招。

  正趴在樹上偷看的寶兒突然全身起了一陣冷戰,心裏有股預感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她看向站在池邊的杜禦風,他發現在樹上的自己了嗎?剛才他往上看時,寶兒覺得他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看向她這兒時,他的眼光停留得特別久,但在她感到有異時他又移開了。寶兒仔細注視著底下的杜禦風,他仍是一派輕鬆的舉動,是自己多心了吧,他不可能會發現在樹上的自己。

  此時,杜禦風卻對東方碩開口說道:“大叔,這園子確實造得美極了,光是站在這兒就能使人心曠神怡,真想每天都來這兒走走。”

  東方碩哈哈大笑,“賢侄,你將來就是寶兒的丈大了,准你可以自由進出繡閣並不過分,大叔相信你會有分寸的。”

  禦風連忙道謝,“謝謝大叔對小侄的信任。”蒲灑俊朗的笑容佈滿臉上。

  待在樹上的寶兒卻笑不出來了,爹怎麼可以允許杜禦風隨意出入她的繡閣,他們還沒成親呢,怎能讓這個登徒子這麼做,那豈不是送羊入虎口,稱了那個大色狼的心意?寶兒氣得漲紅了臉,還好她還有一絲的理智,沒有出聲抗議,否則就穿幫了,也洩漏了她的行跡。

  水中倒影裏的小臉此刻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模樣,看來他的未婚妻正為她爹答應的事氣得不輕,禦風看見寶兒氣鼓鼓的俏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還好東方碩也剛好談到有趣的事,他的笑聲才不致使人起疑。

  在繡閣停留了一會兒後,禦風才陪著束方碩邊聊天邊離開了。

  東方碩和杜禦風離去後,寶兒才從樹幹上起身,踩著重重的腳步走回樹屋,站在屋旁的枝幹上氣得猛跺腳,杜禦風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寶兒今天不想和杜禦風虛與委蛇,才會囑咐丫鬟,有人找她就說她不舒服不見人。她沒料到爹竟會親自帶著杜禦風來逛繡閣,她聽到聲音才從樹屋裏走出,趴在樹上看他的舉動,誰知他會用話引得爹答應讓他自由進出自已的閨房,他真可惡!

  寶兒扯著身旁的樹葉出氣,小嘴裏不住嘀咕著:“可惡的杜禦風,討厭的登徒子,好色的天下第一大色狼,自命風流的花花公子……”

  “我都不曉得自己是這麼的惹小姐生氣,還讓小姐安上了這麼多的罪名。”帶著笑意的溫和聲音響起。

  “杜禦風!”寶兒受驚的大叫出聲,她一聽到聲響馬上抬頭,杜禦風玉樹臨風的身形正直挺挺的站在她眼前。

  寶兒被嚇得不輕,不但手中的葉子掉了,人還差點跌下樹去。她七手八腳的捉穩樹幹站好,看他悠哉遊哉的模樣,寶兒氣得怒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裏?誰允許你進入繡閣的?”

  “你在樹上不也同樣聽到了大叔的親口允諾嗎?”禦風回答。看著渾身充滿活力、滿臉怒火的俏人兒,這次他能肯定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寶兒一愣,“你……你知道我在樹上?”

  禦風微笑點頭。

  寶兒心虛的咬著唇不敢看向禦風,他真的發現自己在樹上偷看,她不禁在心中懊惱的責怪自己不小心。如此一來,這些天她精采的演出作戲不是前功盡棄了?萬一他還小心眼的向爹提起這事,自己該如何是好?

  “寶兒小姐,在下不明白小姐在玩什麼遊戲,不過現在該是小姐向我說明白的時候了。寶兒小姐,你欠我一個解釋,希望你會有個好理由。”禦風優閑地說著。他在心中提醒白己別在她滿臉愧疚、楚楚可憐的模樣下心軟。

  解釋?怎麼解釋?事到如今只剩下耍賴這個絕招了,耍賴到底!寶兒就不相信杜禦風敢拿她怎麼辦。

  “遊戲?我玩什麼遊戲?我聽不懂你說的話,既然聽不懂,就毋需解釋什麼了。”寶兒說完,氣定神間的欲爬下樹走回房間。

  她在裝傻,不過禦風也很佩服她機智的反應,她鐵定認為自己不敢對她怎樣,才會這麼的有恃無恐,那這樣她就太小看她的未來夫婿了。

  禦風看著樹屋,故意的發出了稱讚,“這座樹屋蓋得真好,想不到東方大叔會摒棄禮教為女兒搭樹屋,我該去請教他蓋樹屋的訣竅才對。”

  寶兒停住腳步,雙眼冒火的轉回身叫道:“你在威脅我?”杜禦風明明知道,以爹守舊保守的思想是絕對不可能允許他女兒做出爬樹的粗魯行為,更遑論會為她搭樹屋了。

  禦風眼中含笑,雙手一攤,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寶兒真想扯下他掛在臉上的那抹笑容,可惡的他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法要脅自己,她該屈服嗎?

  禦風又加了點壓力,“還是這座樹屋是耿大哥所搭建的呢?”他很肯定這個猜測是正確的。

  寶兒的臉色更難看了,她不願惹爹生氣,更不能讓哥哥也受到牽連,只好忍住氣向杜禦風妥協。

  飛快的,寶兒換上一張嬌媚無措的臉龐,語氣也充滿了歉意與不安,“杜大哥,寶兒一向是足不出戶,除了家裏的爹、哥哥、男僕之外,杜大哥是寶兒第一次見到的陌生男人,寶兒自然會慌亂羞澀、手足無措了,當然日常表現就很不自然,與平時的行為個性有了很大的差別。想不到因此使杜大哥誤認為寶兒在戲弄你,真讓寶兒感到惶恐。寶兒既然引起了杜大哥的不快,願意在此陪罪,希望杜大哥原諒寶兒。”除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外,水汪汪的眼眸裏還刻意的逼出淚水含著。

  禦風強壓下心裏的笑意,不使自己當場爆笑出來。老天!東方寶兒還真會作戲,表演得真像是這麼回事,有趣極了!幸好她的真性情是如此,禦風可是越來越中意這個未婚妻了。他不想揭穿寶兒的作戲,事實的真相他會自行查明,自此之後,他相信他和寶兒的相處會有著非常大的轉變。

  輕咳一聲,禦風點頭裝作相信她的話。“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在下該向小姐道歉才是。”說完,他彎身致歉。

  寶兒忙斂身回禮,暗地裏鬆口氣,杜禦風相信了,但寶兒不明白他為何一臉的邪氣笑容。不管了,他既然說相信就是相信了,以後自己對他多加小心便是了。

  “杜大哥,請隨寶兒到廳裏奉茶。”眼前最要緊的是讓杜禦風離開樹屋,這兒是她的秘密天地,她不願讓這位風流公子待在這裏。

  “寶兒妹妹,我倒想先參觀這座樹屋。”禦風打了聲招呼,人就想進入。

  “不可以!”寶兒尖叫,急著要阻止禦風。人一急就會出狀況,她沖向禦風時忘了拉起裙擺,一隻腳踩到了裙擺,另一隻腳重心不穩蹬了個空,整個人便滑出樹幹往樹下摔去。

  “寶兒。”禦風迅速伸手拉住了她。

  寶兒人雖沒掉下樹,卻一屁股重重的坐到了樹幹上,疼得她滑出了兩行眼淚。

  “你跌得怎麼樣?”禦風焦心詢問。

  “好疼!”寶兒屁股疼、腳也疼。

  禦風蹲下身抱起她,朝樹屋走去,他要找個地方看看她跌得如何。

  “別進去。”寶兒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禦風推開了木門,人已站在樹屋裏。

  寶兒淒慘的哀歎一聲,索性閉起眼將臉埋入禦風懷裏,當個縮頭烏龜。

  陽光從兩旁的大窗戶照人屋裏,屋內一片明亮,一邊的牆上釘了個書架,擺滿了書本,一張矮書桌靠在窗前,書桌上放著紙筆硯墨。一張錦墊放在另一邊的牆旁,上頭堆著絲被和幾個大抱枕。但是屋內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一幅如真人般大小的畫像,它就掛在正對著大門的木牆上,畫像裏是個笑容可掬的瀟灑男子,他手裏拿著把羽扇,旁邊提了幾個大字“風流色狼,天下第一花花公子!”。沒錯,那上面畫的正是杜禦風!

  寶兒憋著一口氣,豎起耳朵,等著杜禦風的暴跳如雷。

  雷聲沒響起,室內卻回蕩著低沉的大笑聲。

  寶兒睜開眼瞼望著大笑不止的杜禦風,他一定是被自己氣瘋了,連著腦袋也氣傻了,才會狂笑個不停,寶兒同情的看著他。

  禦風笑到差點岔了氣,忙喘口氣停下,他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低頭看著懷裏的可人兒,見她眼裏還閃著擔心,禦風用促狹的語氣親密地問她:“我都不知道寶兒妹妹這麼喜歡我,還畫了我的畫像來陪你,這幅畫畫得真不錯。”寶兒將他的灑脫不羈畫得栩栩如生、貼切傳神,由此可見她在丹青上的造詣。

  聽禦風這麼說,寶兒震驚地張大雙眼,她沒聽錯吧?他非但不生氣,還將這幅畫解釋成……熱氣湧上了雙頰,俏臉一片潮紅,她又羞又氣,他怎麼會這麼想?

  禦風將還在發愣的寶兒輕輕放在錦墊上,仔細檢查她傷在哪里。原來她沒穿鞋,右腳雪白的腳踝有些腫起,看樣子是扭到了。禦風將寶兒的小腳握在手上想為她推拿,襦裙掀起卻露出了一截白皙無瑕的小腿,在襦裙之下她竟什麼都沒穿,原來她大膽到這般地步!

  寶兒剛回過神來,就看到杜禦風捉著白己的腳,裙子也被掀起。

  “大色狼、登徒子!好痛呀!”寶兒漲紅了臉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腳,卻先弄痛了剛才摔到的臀部,疼得她叫了出來。

  “別亂動,你的腳再不推拿,會越腫越嚴重。”禦風正色地對她說道,兩手不停地為她推拿。

  推拿更痛。“哇!好痛,你這大色狼快……放手啊,登徒子,痛哇!小人,你是不是認為被我戲弄了,啊,痛!就用這方法來……報復?杜禦風你可惡,好疼!快放手,好疼啊!別推了,我求饒,哇!我投降,好痛哇!求求你!哇……”寶兒除了怕熱外,另一項最害怕的就是疼痛了。

  禦風推拿完了,寶兒聲音也叫啞了,整個人更是痛到虛脫地倒在抱枕上。

  禦風將寶兒整個人抱起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對她又是心疼又感到哭笑不得,他拿出懷中手巾為她擦去滿臉的淚痕。他從沒見過如此怕痛的人,邊喊痛還邊抱怨他,對他這位未婚夫是這樣的不滿意,最後連求饒的話都說出口了,真是小孩脾氣。她的體力大半都用在疼痛哭泣上,就留她在懷裏休息會兒吧!

  寶兒倚在杜禦風懷裏猶在哽咽著。好痛,好久沒有這般痛過,他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寶兒恢復了些許的體力後,生氣的想推開他的環抱。“放開我,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你不但非禮我,還折磨我,杜禦風,你是最可惡的大色狼!”畢竟體力相差懸殊,寶兒根本掙不開他有力的臂膀。

  禦風將她摟得更緊了,他淺笑回答:“無理取鬧!你明知道事實不像你所說的,我沒有非禮你,我是在為你療傷。腳腫了當然要馬上推拿,這種疼痛怎能說是折磨你呢?而你不穿鞋,襦裙下還光著兩條腿,這又是什麼樣的行為呢?最後我要說清楚的是,你口裏叫的偽君子、大色狼不是別人,他正是你的末婚夫,而你,東方寶兒就要嫁給他為妻了。”

  “強辭奪理?你才是在強辭奪理,我不聽。”寶兒負氣的捂起耳朵。雖然他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她痛得死去活來已經夠可憐了,杜禦風還說她的不是,寶兒感到委屈極了。

  她含怨的嬌態讓禦風又憐又愛,他輕拉下她捂住耳朵的白玉小手,放在唇邊一吻,柔聲低語:“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寶兒又被他的舉動嚇到了,以她今天受驚嚇的次數,她真該前往廟裏收收驚。

  “你……你……”寶兒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禦風不在意地笑笑,“我們就要完婚了,這舉動並不越矩。”

  這話猶如當頭棒喝,頓時讓寶兒清醒起來,“你既然是我還沒拜堂的末婚夫,就不該做出丈夫才能做的行為,這不叫越矩嗎?訂了親就一定會成親嗎?誰敢打包票這門親事結果如何?杜公子,你有想過我願不願意嫁給你這個問題嗎?再說,以你這位風流天下知的杜少爺,真能甘心就這樣成婚嗎?”

  看她緊繃著一張俏臉、咄咄逼人的模樣,再一次證明她是個有知識、有主見的女人,禦風真喜歡她這樣的個性。但現在若不壓壓她的氣焰,以後他這個做丈夫的包准管不了他的愛妻。

  “別人訂了親會不會成親我是不明了,但我們絕對會成親,這是肯定的事。你出生後,除了你父親外,我是第一個抱你的男人,而你的名字也是我取的,我有責任要娶你,而你註定就是我的人、我的妻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既是這樣,你願不願意或我風不風流都不是問題了。”

  杜禦風竟如此輕描淡寫的看待他們的婚姻,難道她的一生就要毀在這個花花公子身上嗎?她不要!

  寶兒冷下臉來,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會嫁給你,也不會和你成親的,更不用你對我負責,你最好儘快和我解除婚約,如此一來,你逍遙、我也開心。”

  禦風真擔心寶兒將她一口漂亮的貝齒給咬壞了,但他仍裝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不會解除婚約的。我不能做出傷害你名節的事,更不能違背當年杜家和東方家的約定,做個不義不孝的人。”

  “你就為了這些理由娶我,然後對我膩了以後,就到外面去尋花問柳,再娶個三妻四妾來伺候你,對不對?”寶兒簡直快氣炸了,她不能接受沒有愛情的婚姻生活。

  寶兒氣嘟嘟的樣子真可愛,禦風強壓下想親她的念頭,搖著頭說:“不對。只要你能盡心盡力做好當妻子的本分,用心溫柔的伺候我,讓做丈夫的對妻子感到很滿意,我就不會那麼快對你感到膩煩,一切就看你怎麼做了。”不會那麼快就是指一輩子。

  可惜正在氣頭上的寶兒聽不出他話裏的玄機,怒極了反笑,她顯現出柔媚的笑容,嬌聲說道:“杜公子,慢慢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我不奉陪了。請放我下來,我要回房休息了。”

  禦風哈哈大笑,抱著她起身往門外走去,要送她回房。

  寶兒掙不開他,小手捶著禦風的胸膛叫道:“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你假好心的多此一舉,你聽到了沒有?”

  禦風不為所動的穩穩走在樹幹上往房間方向走去,寶兒捶打的力量對禦風來說根本就不痛不養。

  寶兒見禦風抱著她從她一向進出樹屋的窗戶進入她房間,忍不住問:“你又怎麼知道可以從這裏走進我的房間?”

  禦風不出聲地抱著人直走到床旁,將寶兒放在床上,他人也坐到一旁,對寶兒舉起了一隻手指頭後才開口說話。

  “第一,在你腳傷未好之前,儘量少下床走動,多留在床上休息,不准你再爬樹,更不能到樹屋去。”接著舉起了第二隻手指頭。“第二,這個園子我已經仔仔細細觀察過一遍,任何細微的地方都瞞不過我眼睛,別太低估了你丈夫的聰明。”他又舉起了第三只手指頭。“第三,我會再來為你擦藥膏並將你的腳踝包紮起來,不過在我來之前,你必須先好好的睡一覺。”說完,為她蓋上了薄被。

  寶兒反抗道:“憑什麼我要聽你的話?我不要整天待在床上,會悶死我的。我也不用你來為我擦藥,我自己會找大夫治療。”

  禦風微笑的俯視她,“你別無選擇,因為你有太多的把柄在我手上。不過,我每天都會來陪你,不會讓你悶死的。”見寶兒小嘴蠢蠢欲動,又想說話,禦風點了下她的小嘴,像是哄小孩一樣地哄著她,“別說話,快閉起眼睛睡覺,睡醒後腳就不會那麼疼了。”

  禦風泛起他獨特、迷人的蒲灑笑容,又彎身輕啄了下寶兒的櫻唇後才站起來,身形翩翩的走出房間。

  寶兒撫著嘴唇傻眼了,她被他吻了,杜禦風竟然吻了她

  禦風走出內室,在花廳遇上正在打掃的映色和入畫兩個丫鬟。

  走過婢女身邊,他交代道:“好好照顧小姐。”說完便離開了繡閣。

  花廳裏,映色和入畫兩人嘴巴張得足可以放下一個鴕鳥蛋,看著杜公子離去的背影,不禁納悶他什麼時候進屋子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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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05: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集知坊裏,耿旭陽正在內室整理新進的一批骨董,義父被朋友招去喝荼了。

  近來義父心情特別的高興,耿旭陽明白是因為找到杜禦風的關係,除了可以了卻義父多年的心願外,義父也極為欣賞杜禦風不凡的人品,認為寶兒找到了好人家。

  但耿旭陽卻不抱如此樂觀的想法,由最初明白杜禦風是誰後,寶兒就對她這位未婚夫的印象壞透了,不願嫁給他的意思非常堅定。到現在杜禦風來訪後,寶兒對他刻意表現出的呆板嚴謹行為,無非是希望引起杜禦風的厭惡進而解除兩人的婚約。

  不過耿旭陽明白,想要解除婚約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義父絕不會答應的。

  至於杜禦風,耿旭陽覺得他高深莫測。爾雅的文人裝扮、一臉俊朗無害的笑容,就像個斯文溫和的書生,但他眼裏的睿智精明卻明白顯示出他是個不凡之人,否則掩月山莊不會有今日的地位,儒雅的外在只是他的保護色。

  耿旭陽不希望杜禦風也用這種神秘模樣對待寶兒,寶兒需要一個全心寵她、疼愛她的好丈夫,她純潔無瑕的真性情也要有另一個無邪的真性情來配合,不是哄哄她、敷衍她就行了,否則就算是家財萬貫、錦衣玉食,寶兒也不會快樂的。杜禦風能用一顆真心來對待寶兒嗎?

  自己或許該找個時間問明杜禦風的意思,若他無法好好待寶兒,不管要面對多大的困難,耿旭陽都不會將妹妹交給他的。

  耿旭陽如此打算,心思一轉,眼前又浮現了一張可愛的嬌容,以及她回眸眨眼的悄皮模樣。自昨天見過她之後,她的影像便不時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耿旭陽弄不清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他活了二十七年從沒這樣反常過。

  他正想試著澄清自己的思緒,忽然門被打開,店裏的夥計走進內室稟告:“少爺,杜公子來到了店裏,說要找少爺。”

  耿旭陽有些詫異,才剛想到要找他,想不到他人就來了。“快請他進入。”

  不一會兒,禦風就被引進了內室。

  耿旭陽交代夥計:“若沒有重要的事,就別來打擾。”

  夥計應允離開。

  “聽耿大哥說話的語氣,好似耿大哥也有話要和我談?”禦風搖著羽扇閒適自在的笑道。

  “我是有話要對你說,但你來找我又有什麼事呢?”耿旭陽直截了當地問,他說話從不拐彎抹角。

  “耿大哥快人快語,那我也就直說了,寶兒是不是不願意嫁給我?”禦風要查明寶兒真正的性情,也要明白為何地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誤解?既然耿旭陽肯秘密為寶兒蓋樹屋,那最瞭解寶兒的人也應該是他了,禦風知道他心中的疑問可以從耿旭陽這兒得到解答。

  耿旭陽沒想到杜禦風會問得這麼直接,微微愣了下才說:“你怎麼會這麼問?”

  禦風好笑的歎口氣,“在今天之前我的未婚妻一直是位端莊嚴肅、不苟言笑的女子,但今早我卻發現我的末婚妻不但會爬樹、有座樹屋,言行舉止也和以往完全不同,我也看到了樹屋裏的畫像,畫像旁還寫著她對我的評語——‘風流色狼,天下第一花花公子!’世上有哪位女子願意嫁給一個花心大少呢?但寶兒又不願意向我明說她的心思,所以我只好來問最瞭解她的人了。”

  耿旭陽佩服杜禦風的觀察入微,能清楚他就是最瞭解寶兒的人。當下也不掩飾的直言道:“不錯,寶兒是不願意嫁給你。”

  “能否告訴我原因,我這個未婚夫總要明白我的未婚妻不滿意我什麼地方?”禦風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的神情只有無奈。

  耿旭陽盯著杜禦風好一會兒,他似乎已能看出些端倪來。杜禦風若真是玩世不恭、處處留情的花花公子,就不會花精神去瞭解一個女子,雖然那女子將來是要成為他的妻子,但擺平一個妻子對杜禦風來說不是難事。

  耿旭陽能瞭解一個人名氣越大時就越容易有流言產生,經過了加油添醋、以訛傳訛後,事情的真相又剩下多少呢?他和寶兒所知道關於杜禦風的事,全是由街坊上聽來的,現在他和禦風相處了一些日子,也約略明白了他的為人,親眼所見才應該是真實的,耿旭陽相信自己的眼睛。

  “寶兒本性活潑天真,不愛禮教的束縛,所以她不是那種足不出戶、不知天下事的閨秀千金。掩月山莊名震天下,她當然也聽過山莊的事,對掩月山莊三位主事的事蹟她也略有所聞。而這半年來各地媒婆搶著為你做媒的事天下人皆知,但卻一直沒有傳出你喜歡上哪家千金,於是好事者就有了各種的揣測,謠言也滿天飛,內容不外乎是指你個性風流、處處留情,因此才不想安定下來。這些傳言寶兒也聽到了,所以她視你為風流公子是無可厚非的事,她不願意嫁給你也是可以理解的。”耿旭陽對杜禦風解釋。

  “那她為什麼要隱瞞住她真正的性情,寧可裝成呆板的模樣對我作戲,而不清楚明白告訴我她的心意?”禦風不懂寶兒的想法。

  “義父念念不忘杜家對他的恩惠,一直希望能報答當年的相救之情。寶兒一出生就許配給你,將來就是杜家的媳婦,於是義父就將報恩的重擔全放在她身上,要寶兒出嫁後盡心的服侍公婆丈夫,所以她從小就被教導要當你的好妻子。她讀書識字是為了可以在事業上給夫家些許幫助,學烹飪、女紅是用來伺候夫家的人,連學古箏、樂器都是為了要娛樂她的丈夫,她所學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寶兒簡直就像是專為你生、為你而活一樣。”

  “為了要讓義父高興,她從沒怨言。義父又是極為守信正直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寶兒根本無法向義父明言她不願意嫁你,只好裝成呆板的模樣,希望能使你無法忍受而自動退婚,稱了她的心願。想不到計謀穿幫,讓你發現了她的真面目,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下子寶兒是希望落空了。”耿旭陽說到後面忍不住笑了起來,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而且是越來越有趣了。

  聽完耿旭陽的話,禦風一切都懂了。他心裏有些生氣,這丫頭不向他求證事情的真相,反而寧願相信無稽的謠言,對未來的丈人連一丁點的信任也沒有,還想出這麼荒唐的計謀來戲弄他,他真該把她捉起來教訓一番才是。但一想到她怕疼求饒的可憐模樣,禦風不自覺的浮起了憐惜的笑容,這個生來就屬於他的小女子,他會好好珍惜的,他會換種不痛的方式來好好“教導”她。

  “這樣我就明白一切了,謝謝你,耿大哥。”禦風微笑道謝。

  耿旭陽笑著搖頭,“不必客氣。不過寶兒認定一件事後,要改變她的觀念是很不容易的,但以你的聰明才智,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耿旭陽停了一會兒,看著禦風又真心說道:“寶兒她是個值得讓人全心疼愛的女子,你會好好的待她吧?”

  “她會成為我的妻子,不是嗎?”禦風沒有正面回答耿旭陽的問題,但他雙眼裏的真誠不容置疑。

  耿旭陽拿起桌上的茶,以茶代酒敬禦風,“乾杯!”兩人喝幹了杯裏的茶,相對會心一笑,男人間的友誼就這麼產生了。

  耿旭陽終於可以放心將妹妹交給這個男人了!

  “老天爺,你當真要亡我是不是?”舒筱捷苦著一張臉指天大叫,不管路上行人紛紛投以怪異的眼光,兀自垂頭喪氣的在街上亂逛。

  她真是倒楣倒到家了。先是昨天打破集知坊裏的骨董差點被送官,然後在客棧裏吃了頓她這輩子從沒吃過的難吃晚餐,住的房間裏還有跳蚤,到現在她身上還癢得不得了,所以今天一早她就趕忙結帳離開了那家爛客棧;誰知才剛走出門,一個小乞丐就橫衝直撞的向她沖來,將她給撞倒後人就一溜煙地跑了,她正覺得莫名其妙時,才發現身上的錢包讓那可惡的乞丐給扒走了。好了,現在她身無分文,吃飯都成了問題,這要怎麼辦呢?

  舒筱捷累得在街道旁的石階上坐了下來,從早上到現在別說是吃飯,她連一滴水也沒喝,看著天上紅紅的太陽,她是又累、又餓、又渴。這時候她才開始後悔,為什麼當初不聽杜大哥的話回掩月山莊?為什麼要私自跑來開封玩?本來期望有個自由快樂的逍遙行;沒想到如今卻淪落街頭。

  正在哀歎自己的黴運時,一片陰影罩住了她,舒筱捷看到了灰色的衣服下擺和一雙黑色的大鞋,她沒有力氣抬頭看來人是誰,直接的反應就是自己可能擋了人家的路,她往旁邊挪挪身子。

  “舒筱捷!”一個男子遲疑的喊著她的名字。

  聽到是在叫她,舒筱捷馬上抬起了頭,“咦,是你,耿旭陽。”語氣無精打采的。

  耿旭陽送走禦風後,又替客戶送去預訂的字畫,正慢慢的走回集知坊,蹲坐在街旁的一個小小身影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越看這身影越覺得像是舒筱捷,走近試著叫她,果然是舒筱捷。只是現在的她看起來狼狽極了,眉尾和嘴角同時下垂,頭髮也沒梳理好,衣服一片淩亂,那副可憐無助的模樣令他心疼。

  “你怎麼了?”耿旭陽關懷的詢問。

  感受到他的關心,舒筱捷吸了吸鼻子,眼圈兒也紅了,突然“哇”的一聲,她人就跳起來伏在耿旭陽的胸前大哭。

  耿旭陽被舒筱捷的行為嚇了一大跳,礙於男女有別,他不敢伸手摟住她,但看她一時還收不住眼淚,為避免引起路人的側目,他只好半抱半推的將她移至小巷之內。

  舒筱捷伏在耿旭陽懷裏嚎啕大哭了好一會,才終於停止不哭,兩隻小手將眼淚抹去,抬起一雙淚汪汪的眼眸望著耿旭陽,有些不好意思的懇求他:“我好餓哦,你請我吃飯好不好?”

  耿旭陽見她的模樣簡直想放聲大笑,她兩隻髒兮兮的小手將自己一張臉抹得像只花貓似的。他掏出懷中的手巾遞給她,舒筱捷卻是一臉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只好親自動手為她細細的擦去臉上的黑灰。

  “你想吃什麼?”他柔聲問。

  “什麼都可以,只要能吃得飽就好了。”舒筱捷急拉著他往大街上走,她已經餓得受不了了。

  耿旭陽的手被舒筱捷握著,照理說他應該掙脫的,但舒筱捷一臉的天真爛漫,壓根兒也沒往“男女授受不親”那方面想去。握住他手掌的小手溫潤滑膩,他也私心的不想放開,帶她去吃飯才是最重要的事,看她真是餓壞了。

  在飯館的雅房裏,舒筱捷正狼吞虎嚥的解決她面前的食物,耿旭陽叫了一桌子的菜,看她吃得急,忙在一旁提醒她吃慢點,他會讓她吃飽的。

  由舒筱捷邊吃邊含糊說出的話裏,耿旭陽明白了她目前的處境,他當然是一口允諾要幫她。

  “吃飽了。”舒筱捷滿足的拍著肚皮叫道,接過耿旭陽遞來的手巾擦手,她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才說:“你真好,你常這麼熱心的幫助別人嗎?”

  耿旭陽沒有回話,只微笑的搖搖頭。他從不曾這麼關心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她是例外。

  “舒姑娘,你是否想回家了?我可以先借你盤纏。”

  回家?舒筱捷最討厭的就足回家。耿旭陽是個正直的人,對他自己是全然的放心,他一定會幫助自己。她腦筋轉啊轉的,有了,她想到好辦法了。

  “耿旭陽,我錢包被扒了,想回家也回不成,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不如就這麼辦吧,我到集知坊工作,你付我工資,這樣你就不用借錢給我了,我也可以邊工作邊存錢回家。”舒筱捷愛死了這個主意,這樣她既可以在開封吃住遊玩,又可就近向耿旭陽打聽杜大哥的情形。

  “這……”耿旭陽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別說集知坊裏不缺人手,就算要找夥計,以她一個女孩子,如何讓她和一群男人一起工作呢?但是看舒筱捷一臉期待的模樣,教他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你不說話就表示答應了,謝謝你,耿大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舒筱捷眼睛都笑眯了。今天真是她的幸運日,在剛剛之前的所有倒楣事,現在她已經一古腦兒全給忘了。

  耿旭陽見她笑得開心,心裏也感到無比愉悅,他發現白己也很喜歡她這個辦法。就讓她留在身旁吧!既可以照顧她又不必擔心她再出問題。

  耿旭陽和舒筱捷兩人之間的關係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禦風拿著藥膏、布條步入繡閣,直接走進內室。

  房中一片寧靜,只有掛在窗邊的風鈐偶爾被風吹得叮咚作響。這房間佈置得舒適雅致,處處還擺著可愛奇特的裝飾品,為房內增添了份活潑朝氣,正代表著房子主人的個性。

  禦風走近床鋪,將紗帳掀至一邊,床上的寶兒睡得正香甜,薄被還被她給踢開了,一雙小腳正壓在被上。

  禦風從耿旭陽口中明白寶兒是最怕熱及怕疼的,怕熱是天生,怕疼是因她八歲那年,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不幸摔斷了腿,這讓小寶兒足足痛了一個月才痊癒,從那次之後她就變得非常疼愛自己,唯恐再嘗到受傷疼痛的滋味。但是這麼不淑女的睡姿還是讓禦風想發笑,俯身憐惜的親她一記,他才開始為她敷藥。

  本來敷藥時也需配合推拿,但禦風念及寶兒怕痛,也不想吵醒她,便只為她敷藥裹上布條。

  禦風裏好藥,看著寶兒的睡容好一會兒後,才轉身離開。

  他走出內中,不忘交代守在門外的丫鬟:“別吵醒小姐,午膳先擱著,等小姐醒了之後再用餐。”

  入畫與映色當然遵從,“是,杜公子!”

  禦風對她倆溫和一笑後走出繡閣。

  兩個丫鬟為了這個瀟灑的笑容而怔仲失神個半天。

  寶兒醒了,肚子咕咕叫得厲害,她是給餓醒的。

  她迷糊的張開眼,伸了伸懶腰,人從床上坐起。窗簾已被放下來了,阻隔了戶外照進來的陽光,看情形現在是下午光景了,想不到自己這一覺竟睡得這麼久,入畫和映色為何沒喚她起床用膳呢?

  寶兒打個阿欠下床。

  “哎喲!”腳上傳來的疼痛讓她哀叫一聲又坐回床上,這才想到她早上扭到腳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奇怪,腳踝是什麼時候包起來的?她怎麼沒半點印象?

  入畫、映色在外面聽到小姐的叫聲,兩人立刻進了房裏。

  “小姐,你睡醒了,肚子一定餓了,我將午膳拿去熱熱。”映色說完就走出去了。

  寶兒看著入畫問:“怎麼不喊醒我用午膳呢?我的腳又是誰幫我包紮的?”

  入畫一臉喜悅的回答:“小姐,杜公子特別交代別吵醒小姐,他說等小姐醒了再用午膳,小姐的腳也是杜公子包紮的。杜公子真的很關心小姐呢!”

  “是他!”寶兒想到杜禦風就生氣,“他說的話你們就這麼順從,到底你們是伺候我還是伺候他的?你們這兩個丫頭也太大膽了,竟讓一個外人自由進出內室,難道不怕我被他給欺負嗎?”

  入畫見小姐一臉的氣憤,小聲的提醒道:“小姐,是老爺答應讓社公子可以隨意出入繡閣的。而且杜公于也不是外人,他是小姐的未婚夫啊。”

  “別提這種讓我頭疼的事。”寶兒厭煩的揮揮手。她明白不該怪入畫的,但她就是不服氣,自己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不得已只好聽他的;沒想到跟了她十多年的丫鬟也倒向他,真令寶兒懊惱。

  映色將午膳放在桌上,“小姐,用膳吧。”

  寶兒情緒一不好,食欲也降低了,只吃了幾口飯菜便不吃了。

  “小姐,你怎麼吃得這麼少,菜不好吃嗎?奴婢再讓廚房做些小姐愛吃的菜來。”入畫關心地詢問。

  “不用了,我吃飽了,東西收收!你們也下去吧。”寶兒有些沒精神。

  入畫與映色只好收拾乾淨後就離開了。

  寶兒歎口氣,本來一切的發展都照著計畫進行,所有事都掌握在她手中的,現在全失控了,未來她要如何面對杜禦風呢?尤其自己的秘密還讓他給知道了。

  “唉!”寶兒又歎了口氣,柳眉深鎖地想著辦法。

  現在自己少了障眼法,就必須面對面與他鬥智了。杜禦風在掩月山莊素有智多星之稱,這表示他一定是足智多謀,也是個很聰明的人,寶兒在心裏分析著。但她馬上給自己打氣,那又如何?沒有比較過,怎知道自己沒他聰明呢?那就來比比看,看誰比較有智慧。反正還有半年的時間,在這段日子裏,她只要有辦法讓社禦風明白她不是忍氣吞聲的小媳婦,她也無法與眾多女子共事一夫,無法當他的“賢妻良母”,那麼他遲早會知難而退的。

  只要他主動要求解除婚約,爹必定不會為難,那她就不用嫁給花花公子,做個整日獨守空閨的怨婦了。

  這一想,寶兒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又有了玩樂的興致。

  她看看外面的大樹,搖了搖頭,她不能到樹屋去玩。這當然不是屈服在杜禦風的威脅之下,而是因為她腳痛無法爬樹,寶兒如此對自己說。

  咦!想到了。她一跛一跛的走到牆邊的大木櫃,拉出第二格抽屜,裏面放著許多她從小到大收藏的特別玩意。她從其中拿出一個木盒走到書桌前坐下,打開木盒,裏面是上次杜禦風買給她的九連環。

  寶兒自從將九連環拿回來後,少說也研究過五次以上,至今也只能解開三個環,再下來她就束手無策了。她仔細的將每個環再看清楚些,專心的拆解,希望今天能有所進展,最好是全給解開。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解下一個,剩下的五個怎麼也解不開。

  寶兒皺眉自言自語道:“還是解不開,或許那個小販說錯了,這副九連環根本沒人可以全部解開。”

  “是你的技巧不對才解不開。”一個低柔的嗓音響起。

  寶兒嚇了一跳,手中的九連環掉到桌上,她沒好氣的抬頭怒視杜禦風,“杜公子,進別人的房間之前要敲門,難道你連這點禮貌都不懂嗎?”

  “是你的門沒關,不是我不敲門。”禦風手指著敞開的大門,一臉無辜的說著。

  寶兒瞪了杜禦風一眼,原本繡閣就只有她和兩個丫鬟出入,門經常是不關的,想不到會便宜了他這個登徒子。

  “你來做什麼?”寶兒態度不佳。

  禦風不受影響,仍然微笑的脫:“來看看你的傷,腳好一點了沒有?還疼不疼?”

  “謝謝關心,我好得很,杜公子現在可以放心離開了。”寶兒的語氣依然很不客氣。

  “要我離開不是難事,但你苦想解開你的九連環就不容易了。普天之下還真難找到比我更懂得九連環的人,我走了,你的九連環就沒人會解了。”禦風趴在書桌上,一張俊臉和寶兒面對面,近得讓寶兒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

  寶兒馬上往後仰靠在椅背上,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小臉上滿是不屑、懷疑的神色,“哼!好大的口氣,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行動比說話有說服力,禦風二話不說,拿起桌上未解開的五個環,只見他大手靈巧的一轉一套,五個圈圈輕易的就被解了開來。

  寶兒瞪大眼睛,這怎麼可能?難道自己比他笨?不,她才不會承認這點,自己怎會輸給他?

  “不算,不算,原先我就已經解開四個了,困難的被我解了,剩下的當然容易,你若真的聰明就該完全解開九個才是。”這話她真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說什麼也不能在杜禦風面前矮一截。

  “可以,那又有什麼問題呢?”禦風不在乎的笑笑,小魚兒上鉤了。

  寶兒也是笑得狡猾,準備要讓社禦風難看。

  這時映色端了盤點心進門放在圓桌上,“小姐,用些點心吧。”

  寶兒看著盤中的糕餅小點,不明白的問:“我向來很少吃點心的,你怎麼會端這些來?”

  禦風在一旁先回答了:“很少吃,也不代表不吃,而這些點心看起來似乎是很好吃,我也想嘗嘗看。”

  寶兒沒再表示意見,映色行禮後退下。

  寶兒將九連環移到圓桌上,把一個個分開的圈圈又組合起來,一個套一個毫無章法,反正就是把九個環都圈在一起就對了。

  “你既然是高手,就應該接受更困難的挑戰。你不但要解開九連環,而且還要按照我所指走的順序來解,你行嗎?”寶兒刁鑽的出題。

  禦風瀟灑的劍眉微揚,表示沒問題。

  寶兒嘿嘿一笑,立刻指著九個圈圈中圈度最小、且被夾雜在多層大圈裏的小圈,“就先解這個圈圈吧!”

  禦風看著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寶兒,微笑地動手拆解,一眨眼間小圈圈就被拆解下來了。

  寶兒看得目瞪口呆。

  禦風略移了下身子,伸手就將寶兒抱坐到自己的腿上。

  寶兒當然不從,扭著身子要下來,“你在做什麼?我……”

  “噓!”禦風點住她的小嘴,打斷後面的話,“你若要明白我是如何拆解的,就必須從我這個方向看才看得清楚,這是為你著想哦。現在我不但幫你解開九連環,也願意教你解招的技巧,還讓你坐在我的腿上,我既是勞心又費力,你想想,這是誰比較佔便宜呢?”

  杜禦風說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這樣說來似乎是他吃虧了,寶兒歪著頭思考。

  “別想那麼多,接下來你想解哪個環呢?”禦風忙轉開寶兒的思緒,讓她再想下去,自己的計謀就會被拆穿了。

  禦風和耿旭陽談完之後,他心中就有了應付寶兒的計策。他怎能讓他的未婚妻如此唾棄他,還千方百計地想逼他退婚呢?如此與眾不同的女子他才不願意放棄,更要加倍的珍惜才是。

  因此,禦風首先要使寶兒接受他的陪伴,習慣他在她的身邊,藉著密切的接觸,讓兩人的關係由生疏漸漸轉為熟悉,態度由原先的劍拔弩張化成和諧親密。只要寶兒能認清楚他的真正為人,就會慢慢改變她錯誤的觀念,明白自己的確是對他有偏見,然後他再設法轉換她的想法,讓寶兒樂於做他的妻子。

  禦風決定讓寶兒用她自己的眼睛、用她的心去感覺他,去瞭解真正的杜禦風。

  “這個。”寶兒又另指一個圈圈,睜大眼睛準備仔細看他如何拆解。

  禦風同樣是三兩下就解開了。

  寶兒看得有些迷糊,卻拉不下臉要禦風再來一次,只好拿出看家本領——耍賴!

  “錯了,我要解的不是這個圈圈,這次不能算,你再將它還原回去吧,重來一次。”已拆下來的環要原封不動地放回眾多環裏,且放的位置不能錯,這比解環還困難,寶兒要看社禦風真能做到嗎?

  禦風呵呵笑著,這有什麼困難?他會如她所要求的再將環放回原來的位置,讓寶兒對他心服口服。

  果然,不過是眨眼的工夫,禦風又將那個圓圈還原了。

  “請問寶兒小姐,那這次要解哪個圈圈呢?”他自信十足的語氣。

  寶兒這下子不得不佩服禦風,但心思一轉,名師出高徒,他教會自己後,她一定比他還要厲害,何必佩服他呢?

  寶兒輕聲一笑,換個環給禦風解。

  照著寶兒的意思,禦風這次放慢了速度,一步步的將它解開。

  寶兒看得仔細。原來如此,她有些明白了。

  “一個太簡單了,你一次解兩個給我看。”寶兒要求。

  禦風當然從命,運用技巧兩個一樣輕鬆容易。

  寶兒看出訣竅了,也瞭解到其中的技巧,她開心地笑著對禦風說:“我會了,其他的換我解給你看。”

  白玉小手接過他手中的九連環,靈巧的將末解開的圈圈全給解開了。

  “成功了,我將九連環全給解開了,我是不是很棒呢?”寶兒高興的用小手拉著禦風的衣襟興奮問著。

  “無庸置疑,寶兒小姐能一點就會,真是聰明不凡。”禦風出言讚美,乘機將她抱個滿懷。

  寶兒抬頭望著他,掩不住一臉的得意,“杜公子過獎了,不過,這是事實。”說完,將小臉埋入他懷裏嬌笑不止。

  禦風則是更加摟緊了佳人,陪著寶兒一起暢笑。

  兩人笑了好一會兒,禦風乘機拿起盤裏的點心送到寶兒嘴前,“心裏的疑問解開了,可以開懷吃點心了,來,吃一口嘗嘗。”

  午膳沒吃多少,寶兒這時也餓了,便不客氣的張嘴吃下。

  “好吃,這是廚房的新點心嗎?我以前怎麼沒吃過?”寶兒邊吃邊問,嘴裏的杏仁糕甜而不膩,入口即化,真好吃。

  “好吃就再吃一個。”禦風再喂寶兒另一樣點心。寶兒吃下,也順手拿了一塊玫瑰糕喂禦風,“你也吃吃看。”

  一盤點心一下子就全被吃光了,大部分讓禦風給喂到寶兒的肚子裏了。

  “飽了嗎?”禦風寵愛的捏捏寶兒小小的鼻頭。

  “嗯。”寶兒點點頭,她從沒一下子吃下這麼多點心,而且吃得既高興又不感到噁心膩人。她看著禦風含笑的溫柔臉龐,第一次發覺到他真是長得不錯,莫怪他那麼有女孩子緣,今天他還細心地教自己解開九連環,表示他不但聰明,脾氣也好。她不願他當自己的丈夫,但當朋友她還能接受。嗯,把他當朋友吧!

  “杜禦風,我想你勉強可以成為我的朋友,謝謝你教我解九連環的技巧,這副九連環就送給你當是謝禮。”寶兒將九連環放在他手上。

  禦風拿著九連環,有些啼笑皆非,看寶兒那副大方施恩的模樣,還說他勉強可以做她的朋友,難道她忘了她是他的未婚妻嗎?他們之間可不止是朋友,而且這副九連環還是他出錢買的,她倒是會做順水人情。不過,她肯當自己是朋友,這倒是一個好的開始,有好的開始那成功就在不遠處了。

  “謝謝,收了你的禮物,我也該還你一個,禮尚往來。”禦風從腰帶裏拿出一個小金盒,他已將它配上一條手工精巧的金鏈子,他將金鏈掛到寶兒頸上。

  寶兒把玩垂掛在胸前的小金盒,“這金盒好別致,上頭還刻著‘寶兒’兩宇,這是專程買給我的嗎?你什麼時候買的?”她喜歡這個禮物。

  “它本來就是你的,這十幾年來它一直與我形影不離,現在只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禦風解釋,並引著寶兒打開了小金盒。

  “咦?裏面還放有東西。頭髮?這是小孩的頭髮,是誰的?”寶兒問。

  禦風微笑回答:“是我未婚妻的。一小撮頭髮、一隻碧玉鐲,兩家人就用這兩樣東西當信物,訂下了一門親事。”

  寶兒懂了,“原來這是我的頭髮。”

  禦風點頭,“所以我說是物歸原主。”

  寶兒手拿小金盒,看著盒裏的頭髮,心中感觸良多。以往地只知道自己自小就訂親的事,不過是父母常常掛在嘴邊的話而已。碧玉鐲是她自嬰孩起就戴到大的,感覺上那原本就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和親事沾不上邊。但現在看到當年父母交換的信物被他貼身保管了這麼久,才真正意識到兩人間確實有份承諾在。

  禦風看寶兒在沉思,也不去打擾她,想讓她自己好好想想,她會認清他倆是不可分的一體。

  “我該告辭了,你也要多休息。”他輕聲說道,將寶兒抱起放在椅子上,微笑轉身離開。

  一離開禦風溫暖舒服的懷抱,寶兒心裏就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絲悵然,看著他離開,她又低頭看看小金盒和碧玉鐲,心中明白自己似乎將解除婚約想得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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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國寺是開封的第一名?,到開封遊玩的人若沒到過相國寺,就等於沒來過開封一樣,由此可知相國寺的盛名。每年一到七月二十日相國守都會舉行盛大的廟會,以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天也是開封的大日子。

  相國寺位在開封城外的大還山上,由山下到寺前共築有石階六百六十階。相傳在七月二十這天,只要逐步爬完這六百六十個石階,在寺裏許願求籤是特別的靈驗,因此這天相國寺是人山人海,來求心願的人特別的多,也特別熱鬧。

  再過三天便是七月二十了。

  用早膳時,東方碩對禦風提到了這件事,一同用膳的還有東方夫人和耿旭陽,寶兒因為腳傷而留在房裏用餐。

  “禦風,再過三天便是相國寺一年一度的廟會,場面盛大,每年寶兒都會到廟裏許願求籤,這幾年都是由她哥哥旭陽陪她去上香的,不過今年集知坊裏特別忙碌,如果你願意,就由你陪寶兒去許願。你來開封後還沒去過相國寺,正好可以乘此機會走走看看。”

  禦風對廟會不感興趣,但可以和寶兒同游這倒是不錯的差事,那丫頭也一定極想出門,大叔又特意安排他們單獨出遊,他怎能掃興,當然是欣然同意。

  東方碩很高興,“我會差人告訴寶兒這件事。”

  “大叔別忙,我待會要到繡閣,我再親自同寶兒提起。”禦風說道。

  東方碩沒問禦風為何要去繡閣,他一向相信禦風。他笑著點點頭後,一桌人又繼續用餐。

  寶兒好夢正酣,偏偏有人在耳旁嘀嘀咕咕的,她口齒不清的隨意應了一句,希望那人別再吵她,讓她能好好睡覺。

  昨夜她看著小金盒想了一晚,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只是發呆的胡思亂想。一下子認為自己該堅持逼杜禦風退婚,這是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著想;一下子她又轉變了,她實在不忍心見到父母因退婚而為她擔心,尤其她無法想像爹會多麼失望難過。滿腦子紛亂的思緒讓寶兒輾轉反側難以人眠,直至東方泛白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終於不吵了,寶兒滿足的翻個身繼續睡覺。

  但是,腳踝處卻傳來了輕微的疼痛,寶兒皺起眉咕噥了幾句,不理它還想再睡一會。疼痛加劇而且是越來越痛了,推拿時的劇痛驀然閃入她腦裏,寶兒立刻清醒了,反射性的坐起了身。

  只見杜禦風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沿,一雙大手握著她的腳在上藥推拿,難怪她會感到痛楚。

  “你在幹嗎?”寶兒用力大吼,但卻因剛睡醒聲音顯得慵懶無力,好像在撒嬌一般。

  “早啊!”禦風抬頭給她一個神清氣爽的笑容,說話時手中的動作還是沒停下。“我正在為你換藥,快好了,忍耐些。而且這次我進房、換藥都是經過通報的,還有得到你的允許哦。”

  “誰允許你了?哎喲!輕一點,杜禦風,你胡說八道……會痛啊!我要它慢慢的好,不要推拿了,你聽到沒?痛!快放手,杜禦風!”寶兒急叫著卻又不敢掙扎,怕一動腳更痛,這次推拿雖然沒有上次那麼痛,但還是會痛啊!

  “好了,上個藥包起來就可以了。”禦風為寶兒裏好傷處,才看著她笑道:“想要早點好就必須推拿,而且這次也沒上次痛吧?”

  寶兒給他一個大白眼,火氣甚大,“痛的是我不是你,你沒資格說風涼話,我現在把話對你說清楚,我——不——要——再——推——拿——了,你聽明白了吧?我寧願它慢慢的好,也不要再讓你來欺負我。”疼痛加上睡得正香甜卻被吵醒,還能指望她有好脾氣嗎?

  禦風被寶兒的話逗得大笑,手指輕點她的小鼻頭用話激她,“我們來打個賭,等下你會求我為你推拿,好讓你能快點好起來,你相不相信?”

  寶兒當然是堅決的否定,“不相信,我絕不會再讓你推拿,說什麼也不會,這個賭你准輸的。”她才不會自找罪受呢!

  “好,就賭這件事,如果你向我要求了,就是你輸;如果你沒求我,算我輸了。打賭的時間就定在這三天之內,嬴的人可要求輸的人做一件事,對這賭注有異議嗎?”禦風是眉開眼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寶兒見他信心十足,更是不服氣了,打賭的人是她自己,難道她會不幫自己反而去幫杜禦風嗎?她才不信。“沒問題,賭就賭!”

  禦風一臉邪笑的宣佈著:“再過三天就是相國寺的廟會了,這次因為耿大哥沒空,所以大叔讓我陪你到廟裏燒香祈福。我本來是很願意的,但是看你的腳傷在三天之內是不可能康復,既然如此,那廟會我們就不去了。”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寶兒聽了忙不迭的大叫。這種熱鬧好玩的廟會她怎麼可以錯過?她平時都被限制在家裏不可以出門,就算是爹不在家,她也頂多只能在附近騎馬兜風而已,無法到街上逛逛。一年只有這麼一次她可以明正言順的出門逛街看熱鬧,說什麼她也要去。

  “但你的腳怎麼辦?除了密集的早晚推拿外,根本沒有辦法這麼快痊癒,跛著一隻腳,你怎麼逛街呢?”禦風閒適地問。

  寶兒這下子明白杜禦風為什麼會自信滿滿的和她打賭了。“不公平,你耍賴!你早就知道再過三天會有廟會,我一定要去玩,還和我打這種賭,不算,這次打賭不能算。”她發出了嚴重的抗議。

  禦風笑著伸手將她抱到膝上,攬入懷中。

  寶兒對他這樣的動作已經習慣了,加上她現在又將心思全都放在廟會和打賭上,根本沒空去理會白己坐在哪兒的問題。

  “怎麼會不公平?你是開封人,難道會不知道三天后就是相國寺的廟會嗎?自己腳傷的情形你也是再清楚不過,這個打賭為什麼不能算?又是誰在耍賴呢?”禦風一一明白指出。

  寶兒在心裏暗叫不妙,是自己沒想清楚才上他的當,現在他說得這麼頭頭是道,自己想賴皮也賴不過去,這可怎麼辦才好?

  “想得如何?你只要願賭服輸,我是不會為難你的,你可以放心。”禦風笑意盎然,說得大方好聽。

  寶兒心中一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臉上卻是溫柔可人的神情,她使出撒嬌的招式,“杜大哥,你說好不為難我的。這次就算是寶兒賭輸了,可是杜大哥又要寶兒做什麼呢?杜大哥這麼的能幹聰明,寶兒卻什麼都不會,又能為你做什麼呢?所以這個賭就當算了好不好?”一雙小手搭上了他的肩,水汪汪的大眼裏風情流轉,嘴角還帶著一抹嬌笑,萬分媚惑的望著禦風。

  寶兒未知人事,所以不清楚自己這般的挑逗行為會讓男人失去自製力。

  禦風克制不了自己要她的欲望,頭一低就噙住了她的唇。

  寶兒的驚呼全逸入了禦風口裏,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雙眼不自主的閉了起來,所有的感官全充滿了他男性的氣味,在驚人的心跳中寶兒述亂得不知所措。

  這真是令人迷醉的纏綿,許久之後,禦風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寶兒,將她緊緊的摟在胸前。

  寶兒這時才張開眼睛。他在做什麼?他竟吻了自己,他怎能這麼做?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非做他的妻子不可了?她的反應該是暴跳如雷,否則也應是義正辭嚴的譴責他,但是她沒有,這時候她卻只有羞怯和臉紅。當杜禦風的妻子,這想法也不像以往那樣使她覺得厭惡,甚至還有點喜歡這個念頭,它讓她感到欣喜。她到底是怎麼了?被人輕薄了還在高興,她生病了嗎?

  寶兒心裏這樣想,手也不自覺的撫上額頭。

  禦風看著寶兒奇怪的舉動,大手也蓋上了她的額頭。瞧她滿臉恍惚地在發呆,她不舒服嗎?

  沒有發燒,禦風輕輕的搖著她。“寶兒、寶兒,你怎麼了?”

  寶兒見禦風一臉的擔憂,看來他是真的很關心自己,這是她唯一能從他身上捕捉到的弱點,是弱點就要好好把握,先用這弱點來擺平賭約。至於剛才的吻,等自己腦袋清楚了再好好的想想該怎麼解決。

  “我的頭好痛。”寶兒馬上有氣無力的靠著禦風。

  禦風真的相信了她的話,以寶兒的脾氣,她不可能對剛才他吻她的事表現出這麼平靜的態度。禦風伸手在她頸後輕輕的搓揉,邊揉邊問:“有沒有好點?還是我去請大夫來?”

  “好一些了,謝謝。杜大哥,我真的不能去廟會嗎?”寶兒可憐兮兮的問著,大眼裏裝滿了期盼。

  禦風微笑的安慰她:“你一定可以去的,這幾天我會盡全力為你治腳傷,讓你去得成廟會。”

  “不可以騙人哦!”寶兒要他的保證。

  禦風笑著舉手起誓,“絕不騙你。”

  寶兒笑得好開心,馬上轉開話題,“我好餓,人家還沒吃早膳呢!”

  “我叫丫鬟準備,用完早膳後,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你。”禦風說完,將她抱回床上,出門找丫鬟了。

  杜禦風果然忘了打賭的事,那自己就不用為他做一件事了。寶兒看著杜禦風離開,咭咭的暗白偷笑,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得意不已。

  正走出門的杜禦風臉上卻是一副了然的笑容,他真的忘了打賭的事嗎?那可不一定哦!

  “哇!”一聲驚叫後,接著是碗盤掉在地上的聲音。

  耿旭陽走入廚房,很瞭解的問:“又摔破了?”

  舒筱捷臉一紅,猶自強辯道:“不小心手一滑,它自己就摔到地上了。”她想蹲下身撿碎片。

  耿旭陽馬上阻止她,拉著她走到相連接的小廳,叫個夥計幫她清理善後。因為讓她打掃不是割到自己的手,就是繼續打破別的鍋碗瓢盆。

  舒筱捷到集知坊幫忙也好幾天了,耿旭陽要她換回女裝,在內室做些輕鬆的工作,沒讓她同外面的男夥計一起,給她的報酬也很優厚。

  所謂輕鬆的工作就是寫寫字、記記帳,空閒時自己就找書來看打發時間,所有粗重的工作,甚至打掃擦拭的小事都不用她動手。她想到街上走走逛逛,換了男裝就可以出門。只要是沒有危險、能讓她高興的事,她愛怎麼做都行。

  因為舒筱捷在集知坊住下,耿旭陽回家吃飯的時間就少了,到了用餐時間他就會帶著舒筱捷到飯館裏用膳。

  而到了晚上,集知坊裏本是由五個夥計輪流值夜,但耿旭陽不放心筱捷,所以每晚都睡在坊裏,值夜的工作就由他來做了。

  舒筱捷明白耿旭陽對她真是好得沒話說,好得讓她開玩笑說自己是被請來當大小姐的。人家既然對她這麼好,她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但是集知坊裏裏外外的事都有人做,她又幫不上忙,於是腦筋就轉到了可以幫忙煮三餐,如此一來,他們就不用在外面用餐了,省時又省銀子。

  這本來是個很好的想法,烹飪對一般女子來說也是簡單容易的事,只可惜舒筱捷不是一般女子。習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她,從來就沒有下過廚房,她一進廚房便是災難的開始,打破碗盤是常有的小事,生個火弄得滿屋子濃煙,油鹽醬醋不知被她打翻過多少次,更別提炒出來的菜是半生不熟的,她煮的飯更是硬得讓人難以入口,逼得耿旭陽還是決定帶她到外頭吃,不用收拾善後也吃得安心愉快。

  “不是讓你別到廚房忙嗎?”耿旭陽拉她坐下後問道。

  “我不服氣嘛!每個女子都會做的事,我不相信自己做不來。你妹妹不也有雙巧手能煮出許多的好菜?”舒筱捷嘟嘴說道。

  這幾天和耿旭陽相處下來,舒筱捷已經不落痕跡的將他妹妹東方寶兒所有的事都打聽得清清楚楚,也知道杜大哥還留在東方家作客。找個時間她會突然出現來嚇嚇杜大哥,看他要如何向東方小姐解釋他們的關係。

  耿旭陽對舒筱捷的理由只是縱容一笑。

  舒筱捷到集知坊住下後,她那活潑好動的個性、不同於平常人的做事方法,雖然常要耿旭陽在她後面收拾善後,但這些無傷大雅的麻煩卻帶給他許多的樂趣,見到了她的笑容,便能讓他忘記所有的煩惱。

  耿旭陽寵愛舒筱捷就像疼愛寶兒一樣,不同的是,他和寶兒之間是純粹的手足之情,對舒筱捷他則是無條件的全心憐惜。他們認識才不過短短的三、四天,他卻能清楚明白自己的感情,他已過了無知的懷春少年時期,他非常肯定自己對舒筱捷的情意,所以甘心讓她牽絆著他的心。但是他不會強求,也不給她壓力,只是默默的對她好,付出他的心。

  耿旭陽是個相信緣分的人,人的一切都是因緣際會而成的,緣分註定他和舒筱捷有緣,因此他們才會認識,他不會費心強要她接受他的感情。只要有緣就算是相隔千萬裏,上天也會將他所愛的人送入他懷裏。

  無論舒筱捷想做什麼事,耿旭陽都會盡心盡力的幫她。“你真那麼想學,那找個時間,我讓寶兒親自來教你好了。”

  舒筱捷聽了連忙點頭,興奮極了,“好,好,我也可以乘這個機會見見你那寶貝妹妹的廬山真面目,看她生得是如何的花容月貌。”能和杜大哥匹配嗎?

  耿旭陽笑著回答:“你和寶兒都是美人,兩人美得截然不同,各有特色,寶兒美得清靈出塵,而你是美得俏麗可愛,不分軒輊。”這是耿旭陽第一次明白的稱讚她的美麗,說完後他正直的臉上有些赧色。

  他真誠的讚美讓舒筱捷也有點臉紅,她不禁抬眼望著耿旭陽,四目相接,兩人的眼光膠著,她忙垂下眼瞼,心裏彌漫著一股奇特的感覺,她說不上來那是什麼,但卻讓她感到羞澀不已,一顆心怦怦跳。

  殊不知這就是情愫,它正一點一滴的在舒筱捷心中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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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接下來的時間裏,禦風早晚都會為寶兒推拿治療腳傷,雖然推拿的疼痛一次比一次減輕,但怕痛的寶兒每每還是疼得眼淚直流、滿身大汗。

  禦風在心疼憐惜下,事事都順著她。

  像這天,禦風在拗不過寶兒的要求下,帶她騎馬出門兜風去了。寶兒腳傷未愈,當然是兩人共乘一騎。

  “開心了吧?順你意騎馬出來透透氣。”在樹林中,禦風放慢坐騎的速度,愛憐的捏捏她的小鼻子。

  寶兒甜甜一笑,又撒嬌地向禦風要求道:“既然出來了,那我們就順便到城外走一走,好不好?城外有家茶店,它所賣的茶香醇好喝,既能解渴又能解暑熱。”

  禦風抬頭看看樹葉縫隙外的太陽,現在剛過午時,正是日頭最毒辣的時候,因此他不贊成的搖頭拒絕,“從這兒到城門要繞上好大一圈,在這麼嚴熱的天氣下,你會受不了的,再說你又這般的怕熱,在林子裏繞繞就好了。”

  “不用繞到城門,我白有捷徑可以出城。”寶兒抬頭神秘地笑著。

  “哦,在哪里?說好要不出這片樹林才行。”禦風不忍心讓她在大太陽底下行走。

  “就在這片樹林的盡頭。那兒有一個缺口,可容得下馬兄從那兒出去,出去便是開封城外了。”寶兒倚在禦風懷裏,指給他一個正確的方向。

  “你怎麼知道?”禦風邊騎馬邊往那個方向走。

  “那是我和哥哥的秘密,我也常由那個缺口騎馬出城溜溜。”寶兒不在意的回答。

  禦風臉色卻沉了蔔來,“你是說,你沒人陪也常一人騎馬溜到城外?”

  寶兒老實的點點頭,沒注意到禦風語氣的不對。

  禦風拉緊了韁繩,馬兒立刻停了下來。

  “為什麼不走了?”寶兒抬頭問,這才發現到他難看的臉色。“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你難道不明白一個女子獨自外出可能會遇上可怕的麻煩嗎?你怎能在沒人保護的情形下私自出門玩耍,萬一碰上歹徒怎麼辦?寶兒,你這行為太大膽了,你知道自己做錯了嗎?”禦風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寶兒從沒見過禦風這種臉色,心裏有些害怕,小臉上的笑容沒了,她委屈的低下頭。

  她這模樣讓禦風不舍,想責備的話再也說不出口。歎口氣,他將寶兒摟緊在懷裏,放柔了嗓音說:“對不起,我說話大聲了點,但是寶兒,你該明白其中的危險性。答應我,別再做這種事了,以後若沒有我、或是家裏的人陪著,你不可以再單獨出門,就算是騎馬也不行,明白嗎?”他抬起她的下巴問。

  望著禦風憂慮的神情,寶兒不由自主的撫上他的面頰,柔順的點頭,“我知道,我答應你就是了,眉頭別皺在一起,笑一笑嘛,你這樣子真嚇人。”

  禦風從不捨得拒絕她的要求,何況她還一副嬌柔可人的模樣。他展眉一笑,俯身親了親她,憐愛低詔:“真嚇到你了?”

  寶兒卻是咯咯一笑,抬手扮了個鬼臉,頭一揚,高傲地回答:“我看起來是那麼膽小的人嗎?”

  禦風霍然大笑,重重吻了下寶兒的唇,提醒她:“坐好了,我們要加快速度了。”話說完,他放鬆韁繩吆喝一聲,馬兒立即放蹄奔跑起來。

  寶兒忙抱緊禦風,長髮隨風飛揚,好舒服,今天來兜風是正確的決定。

  馬兒矯健的越過城牆缺口,所面對的還是一片樹林,不過他們已經是在城外了。

  禦風在一處枝葉濃密的樹旁停下馬,將寶兒抱到草地上坐著,“休息會,這兒居高臨下,風景不錯。”他回身從坐騎的鞍袋裏拿出水壺和點心。

  他們是在樹林中的小山丘上,和樹林外的官道方向正好相反,這裏連寶兒也沒來過。她好奇的張望,觸目所及全是蒼翠郁林,再配上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絮,在微風輕送下,她懶洋洋的閉眼享受這份優閑。

  “喝口水吧。”禦風坐到她身旁,將水壺遞到她面前。

  寶兒頑皮的不去接水壺,卻微微張開了嘴。

  禦風邪邪一笑,先將寶兒抱入懷中,好好的親愛一番後,才寵溺的拿著水壺喂她,又順手拈起了一塊核桃片送入她口裏。

  寶兒吃著點心,小臉上飛來兩朵嬌羞的紅雲,又被他輕薄了,這已數不清是第幾次了。兩人私下在一起時,禦風總會摟她入懷,接著就是親她、吻她,寶兒表面上是怪他欺負自己,其實心中也很喜歡他這種親密的憐愛,這讓她感覺受到他的眷寵疼惜。因此她的作樣推拒,只是形式上的矜持而已。

  禦風也明白這點,所以才能每次都嘗到佳人的甜蜜,更是欲罷不能了。

  偎在禦風懷裏雖然很舒服,但久了也會感到些許的悶熱,於是寶兒轉個身小手繞到禦風的身後,要去拿他插在腰帶上的羽扇。

  禦風明白寶兒在做什麼後,也不阻止,隨她的意。

  寶兒將扇子抽出後,才發現到它的重量不輕,她無法單手拿起,另一隻手也繞到他身後,兩手握著扇子,結果變成了她摟著禦風,寶兒只好有些糗的望著禦風,希望他幫忙一下。

  禦風哈哈笑著,一手伸到背後拿起扇子,寶兒這才松了口氣,轉回身靠著他坐好,接過禦風放到她手裏的扇子。

  “想不到這把羽扇這麼重。”寶兒雙手拿起扇子仔細看著。扇骨是黑色的,由烏鋼所製成,觸感冰涼,一根根大小長短都一致的黑色羽毛插在扇骨上,羽毛細膩豐潤、黑得發亮,這不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寶兒注意到在扇柄上有一行刻一子:墨鐵扇贈吾徒。

  “這把扇子原來是你師父送給你的。”寶兒抬頭望著禦風。

  禦風幫她拂開掉落在臉頰旁的發絲,閒適地說:“這是我學成下山時,師父特別製作來送我當紀念的。”

  寶兒將扇子打開,這把扇子雖然很重,但開合非常的滑順。“這把扇子真特別,連羽毛都與眾不同,它是鳥的羽毛嗎?”寶兒有些好奇。

  禦風點頭,“它是天堂鳥幼鳥的羽毛,在天堂鳥還沒長大時,拔下它的毛來做羽扇。”

  寶兒皺著秀眉,“好可憐的鳥兒,為了做扇子被拔光了毛,你師父真殘忍。”

  禦風輕笑著解釋道:“我師父沒有拔光它們的毛,一隻天堂鳥身上的黑羽毛不到十根,拔下來對鳥本身並無影響,傷不了它們的。”

  寶兒咋舌,“不到十根?!那這扇子上濃密的羽毛,豈不是要用上幾百隻的天堂鳥才做得成。”

  “嗯。”禦風把玩著她的秀髮。

  寶兒又想到了另一個疑問,“為什麼一定要用天堂鳥的羽毛呢?用其他的鳥不成嗎?”

  “這個答案關係著一個秘密,寶兒,你來猜猜看,猜中有獎。”禦風賣著關子。

  獎品不重要,但既然禦風放話了,寶兒當然不能示弱,她精明的說:“你總要先給個提示啊。”

  禦風接過扇子,看不出他怎麼弄的,每條烏鋼做成的扇骨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孔,將扇子完全打開就可以看到小孔連成了一橫排。

  寶兒看著扇子想了一會,這個小孔有什麼作用?總不會像笛簫之類的樂器,需要個吹氣孔吧?咦,吹氣孔,寶兒慧黠的一笑,她知道答案了。

  “這個小孔可讓你將內力灌入,而將羽扇的羽毛射出,所以這羽毛其實是暗器,對不對?”寶兒得意的說出答案。

  禦風驚奇的挑起劍眉,讚賞的看著寶兒,真心的稱讚她:“真聰明,你竟然能看出其中的奧妙,你沒練過武功就懂得這些,若讓你習武,豈不是成了武林高手?”這把羽扇的秘密只有師父和他知道,連衛昊天和石磊都不知情。

  寶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皺皺小鼻頭,“是我運氣好才猜中的。在我小的時候,爹有請武師教哥哥練功,那時我就常在一旁好奇的觀看,還吵著要和哥一起練功呢。是爹堅持不肯答應才作罷,所以武功方面的事我略懂一些。”

  禦風不明白,“為什麼大叔不讓你練功?女子懂得些拳腳功夫也可以保護自己啊!”

  寶兒一笑,不在意的回答:“爹認為拿刀舞劍的女孩子總是少了些女人的溫柔,爹希望我能做個溫柔體貼的好妻子,所以不許我練功。”

  禦風感動的抱緊懷裏的可人兒,嗓音帶著些許的歉意:“因為你自小和我訂了親,將來要成為杜家的媳婦,在大叔的求好心切下,你一定放棄了許多興趣,學了許多自己不願學的事,為了我們的婚約,你辛苦了。”

  禦風的話如暖流一般流過寶兒的心,有他這些話,她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兩人的心意能互通,很多事不用開口就能明瞭。

  寶兒被禦風緊緊環著好一會,她才小聲地提醒他:“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用天堂鳥的羽毛呢!”

  禦風忍不住放聲大笑,“寶兒,你真是一個寶貝。”捧起她的手放在唇旁一吻,這才告訴她答案:“因為天堂鳥的羽毛在所有鳥類的羽毛中,不但是最輕也是最堅硬的,而且毛澤光亮,不管經過多久都不會枯乾掉落。”

  寶兒點點頭明白了,“原來是這個原因啊,還給你吧!”本來她是想拿這羽扇來揭涼的;沒想到它這麼重,她搖都搖不動,只好洩氣的將它還給禦風。

  禦風怎會不明白寶兒拿他扇子的用意,於是打開了羽扇幫她扇風。

  寶兒頓時覺得好涼快,滿足的倚偎在禦風懷裏看風景。

  他這把墨鐵扇是江湖排名前十名的武器,現在竟用來當涼扇用,真是污辱了它本身的價值,但見寶兒一臉舒服的模樣,禦風也只好順著她了。

  就在寶兒舒適得快昏昏入睡時,禦風卻動了下,低哼了一聲,馬上合起羽扇。

  “怎麼了?”寶兒問,聲音因想睡覺而有些低啞。

  “有人來了。”禦風回答的同時抱起了寶兒,騰身一縱,人就坐到了樹上。

  “禦風?”寶兒弄不清情況。

  “別說話,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往這兒來了。”他在寶兒耳旁低語。

  他的話才停,就見到一個女子踉踉蹌蹌的奔往這邊,她臉上滿是驚慌無助,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著她。
  “小美人,別跑了,你跑不掉的。”淫穢的笑語傳來,接著便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高大中年人迅速的追上來,一閃身,他就擋在那女子的前頭。

  樹上的禦風臉色頓時冷凝了起來,他似乎認得那個高大的中年男子。

  “別過來,你再過來,我要大聲喊救命了。”那女子喘著氣叫,任誰都明白,那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哈哈!你喊吧,這兒不會有人來了,也讓你玩夠了捉迷藏遊戲,現在你只能乖乖聽話了,我麥大熊會好好疼你的。”他一臉色迷途的靠近那女子。

  “救命……救命啊!”那女子邊喊邊往回跑。

  又跑來一個男子擋住了她的退路,他的長相看起來和麥大熊有些相似,只是沒他那般高大,卻胖多了,一跑動全身的肉都在抖動。

  “小美人,你還想去哪里呢?”那胖男人癡肥的笑著。

  “救命啊!”那女子幾乎喊破了喉嚨,她一步步的往後退,又哭又怕的表情使人同情。

  寶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拉了拉禦風的手,要他去救人。

  禦風卻在她耳旁道;“別急,再等一會,還有一個。”

  寶兒睜大了眼往下看,果然又有一個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來,他沖到那女子的身旁,張開大手想保護她,只是他一臉的鼻青臉腫,身上的衣服都沾滿了血,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了,哪能拚得過那兩人呢?

  “你這個小子還真不要命,你麥爺爺已經手下留情了,你還跑來,看來我只有一刀了結你,你才不會來壞事。”肥胖的男人殘酷的說道。

  “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你們……污辱梅姑娘!”渾身是傷的男人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你麥爺爺就成全你。”肥胖的男人一腳踢飛了那男人。

  那個叫麥大熊的則捉住了女子,大手一抓將她的衣服給撕開了。

  女子的尖叫、哭聲和著男人放蕩的淫笑,使寶兒不忍的捂住耳朵也閉上眼睛,她不懂杜禦風為什麼還不下去救人。

  禦風冷笑數聲,抱著寶兒跳下了樹,一眨眼他就站在那兩個淫賊的面前。

  麥大熊和弟弟麥大虎正想撲上那個小美人時,一陣陰冷的笑聲傳來,熟悉得讓他倆打了個寒顫,當見到杜禦風正站在他們面前時,麥大熊兄弟的臉色霎時蒼白得就如同死人一樣。

  寶兒在禦風跳下樹時,就睜開眼睛放下手了,她要看禦風教訓那兩個惡徒。

  “杜……禦風!”麥大虎嘴裏打戰的喊,剛才惡狠狠的樣子不見了,兩個人像見到鬼般猛地後退了幾步,然後連滾帶爬的直往前沖,沒命似的逃走。

  “他們認識你?”寶兒感興趣的問。本來想看禦風出手的英姿;想不到他還沒動手,那兩個歹徒就跑得火燒屁股似的,看來他那張俊臉除了能迷惑女子外,也可以用來嚇人。

  “他們兩個是江北有名的采花大盜,去年他們犯案時,被我給擒住了,他們苦苦哀求我放他們一條生路,並且保證一定會改過,我當時相信了他們,放了人,想不到他們仍是惡習難改,還想非禮良家婦女。”禦風語氣中含著怒意。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將他們捉起來見官?”寶兒嘟起了嘴,害她看不成英雄打惡徒的好戲。

  “救人要緊。”禦風扶著寶兒走到那個被打傷的男子身旁,蹲下身檢查他的傷口。

  寶兒一跛一跛的走向抱著身子在痛哭的女子,她脫下身上罩著的薄外衣,將它披在那女子身上,並且好言安慰著。

  那名女子哭了好一會,才在寶兒的勸慰下平靜了些,直向寶兒道謝救命之恩。

  “別謝我們,要感謝的是不顧生命想救你的那個人,就不知他情況怎麼了,他傷得不輕呢!”寶兒指指躺在一旁的男子,禦風正在檢查他的傷勢。

  “華公子。”那女子忙跑至躺著的男子身旁。

  躺著的男子聽到那女子的叫喚聲,勉強睜開了眼睛,安心的浮起笑容,“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話說完,人就暈了過去。

  “華公子!”那女子忍不住又大哭了起來。

  “你別哭了,他不會有事的。”禦風柔聲的說,要她放心。

  “謝謝你,謝謝你!”她只能拚命點頭道謝。

  寶兒跛著腳將馬兒牽了過來,她在鞍袋裏找到了金創藥,把它拿給禦風。

  禦風接過藥,不悅的斥責寶兒:“你別再走動了,快坐下來,你的腳傷不能站那麼久。”

  在這種時候,寶兒也不便反駁禦風,只能聽話的坐下,看禦風為那個華公子上藥。

  禦風只能大略的先為他止血和敷上金創藥,這個人傷得實在不輕,一隻手臂骨折,大腿上有道不小的傷口,還有嚴重的內傷,想要完全復原,需要一段長時間的休養。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要如何將他送出這片樹林?寶兒的腳還不能騎馬,他又不放心只留下那個女子在此照顧人,正在為難之際,遠遠的傳來一陣陣呼喊聲。

  禦風看著那個女子問:“姑娘的芳名是不是叫如玉?”

  那女子滿臉驚訝,不過還是老實的點點頭。

  “你的親人已經找來了。”禦風向她說明。

  呼喚聲越來越大,那女子也聽到了,臉上換上了高興的表情,“爹,爹,如玉在這兒。”她跑向前幾步大聲回話。

  一會兒,約有五、六位壯了跑了過來,還扶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那女子忙沖上前去抱住老人痛哭失聲。

  領頭的男人走過來向禦風道謝,那女子是他們村莊裏的人,有人看到她被兩個惡人追入樹林中,他們幾個鄰人忙放下工作也追了過來,還好有禦風出手相助,否則就算他們追到了也救不了人。

  禦風謙遜了一番,交代了躺在地上男子的傷勢後就沒再多話。他抱起坐在地上的寶兒飛身上馬,向那群人招招手,就策馬離開了。

  “為什麼要走得那麼急?”寶兒不懂的看著禦風。

  禦風低頭對寶兒笑笑,“已經沒有我們的事了,留下來做什麼?難道你喜歡看人家對你打恭作揖的道謝嗎?”

  原來他還是個施恩不望回報的君子呢!寶兒覺得自己越來越欣賞他了。不過,她也感到遺憾,“好可惜,讓那兩個壞人給跑掉了,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女子受到傷害?”

  “你想要將他們捉起來?”禦風溫柔的詢問。

  寶兒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不但要提起來送官,而且還要廢了他們武功判以重刑,讓他們一輩子都不能再傷害人。”

  禦風寵愛的親了下她的額頭,“如你所願,他們在三天之內一定會被提起來送官。”

  “真的?”寶兒很高興,隨即又感到疑惑,“是你親自去捉他們嗎?”

  禦風搖頭笑道:“不用我親白出馬,掩月山莊有足夠的人手去辦這件事。”

  這個寶兒當然相信了,以掩月山莊的勢力,辦這件事當然是沒有問題。

  “這一耽擱天色也晚了,我們該回去了,荼店下次有時間再去吧!”禦風將馬頭調向回家的方向。

  寶兒不依,她還不想那麼早回去,連忙提議道:“我們看了夕陽再回家,好不好?官道的那頭是一片平原,在那裏可以看到漂亮的夕陽,還有滿天亮麗色彩的晚霞,你一定沒看過,包准你會喜歡的。”她黏在禦風身前,一臉的嬌態。

  禦風認命的將馬頭又轉回官道的方向,他實在無法拒絕懷中可人兒的請求。

  一團耀眼的大火球正緩緩的向平原那方墜落,反射的光芒照得天際七彩生輝,平原上的兩個人正屏息的欣賞眼前美景。

  禦風不得不打斷寶兒觀景的興致,“走吧,再不回家就太晚了。”他策馬慢慢的離開了。

  寶兒看著身後繽紛的天空,不舍的低喃:“好美哦!”

  “不必捨不得,你愛看夕陽,以後在掩月山莊你可以看個過癮,不論日出、日落,天晴、天雨,天空的多變會讓你目不暇給、百看不厭,你會喜歡那地方的。”禦風溫柔的擁著地,低沉的嗓音彷佛畫了幅美麗的景致在寶兒面前。

  寶兒開心的摟住了禦風的頸脖,“有那麼棒的地方,那我不就可以天天看夕陽了嗎?”

  “對!”禦風抱著她,唇輕點了下寶兒的小嘴,“在下也隨時可以陪寶兒小姐看夕陽。”

  兩人相視而笑,氣氛親密融洽。

  一手抱著寶兒,一手持韁,禦風喜悅的帶著寶兒趕回家。

  寶兒卻壓根兒都沒注意到自己說出的話,她讓禦風陪她在掩月山莊看夕陽,這豈不表示她已經接受禦風當她的丈夫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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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06: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個身形蒲灑的書生在城東一條小巷子底的民房門上敲了敲。一會兒,一個老婦前來應門,“這位公子有事嗎?”

  書生“啪”的一聲打開手中的黑羽扇,溫和笑道:“墨鐵扇有事要交代。”

  婦人的態度馬上轉變為十分的恭謹,“杜公子,請進。”

  書生跟著婦人走入大廳,一會兒工夫,就有三名壯漢走進廳裏,向書生抱拳行禮,“杜公子。”

  “在三天之內捉住采花大盜麥大熊、麥大虎兩兄弟,先廢了他們的武功,再將他們送官查辦。”那書生淡淡的吩咐著。

  “是!”三人拱手答道。

  書生滿意的點個頭,舉步離開了。

  這個書生就是杜禦風,昨兒個他既然答應寶兒的要求,當然要辦到。交代聯絡處後,就會有人接手將它給完成。

  走回開封大街上,他轉到糕餅店買了些甜點,這是為寶兒準備的。他今天多買了一些,因他想去集知坊走走。耿旭陽近來似乎很忙,偶爾只在吃早膳時會看到他的人,其餘的時間便很難見到他,他甚至沒回家睡覺,聽大叔說他都待在集知坊裏。

  禦風一步入集知坊,夥計就認出他,忙帶他去找少爺。

  內室裏,耿旭陽正小心的在擦拭一件九龍鼎,舒筱捷坐在他身旁,幫忙在擦乾淨後的鼎上塗上一層具有保護作用的桐油。

  舒筱捷越來越喜歡在耿旭陽身旁打轉,幫著他弄東弄西。耿旭陽從不會對她擺出厭煩的表情,縱使她幫了倒忙,或是不小心打破陶瓷骨董,他也是好脾氣的替她扛下責任,不會責怪她,還教了她許多她不懂的事,這樣的大好人她當然黏得緊緊的,兩人經常是形影不離。

  也因為耿旭陽對筱捷的特別寵愛,所以集知坊裏的夥計都對她很友善,連上次要捉她見官的那個凶夥計,現在見了她也巴結得不得了。

  東方碩一直很信任耿旭陽,他看得出他這個兒子的心思,所以也不去介入他們之間,只讓他們自然發展。

  在集知坊裏,舒筱捷過的是如魚得水般的自在生活,比她在家裏處處被爹嚴格的管著好太多了,甚至也比在掩月山莊的日子舒服。雖然山莊裏的人也都很照顧她,但她總覺得自己是在作客,無法融入他們的生活,每次見到衛莊主夫婦和石大哥夫婦恩愛的模樣,她就更覺得寂寞了。這兒卻讓她有家的感覺,既不會受到限制拘束,日子也過得充實愉快,她簡直想永遠留在此地了。

  “咦,桐油擦完了,我到倉庫去拿。”舒筱捷站起身走進位在最後面的倉庫。

  她剛走開,夥計就帶著禦風進入內室了。

  “禦風,你來了。”耿旭陽見到杜禦風高興的起身迎接。

  “近來在府裏都見不到你,所以來集知坊看看你在忙什麼,寶兒也在向我抱怨好久都沒看到哥哥了。”禦風笑著和耿旭陽一同坐下。

  耿旭陽為禦風倒了杯茶,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近來坊裏較忙,而且我有個朋友目前正住在這裏,需要我的照顧,所以才會較少回府裏。”

  禦風將手邊的一包點心推到耿旭陽面前,“我給你帶點心來了。”

  耿旭陽笑得很欣慰,“你對寶兒真好,肯每天為她到街上買點心,只是那丫頭到現在都還以為是廚房做出來的新點心呢!”

  “哦,你怎麼知道的?”禦風好奇地問。他為寶兒買點心的事,只讓寶兒的貼身丫鬟映色和入畫知道,他曾吩咐她們別對其他人說。

  “我曾見到你在糕餅店出入,寶兒又對我誇讚過家裏廚師做點心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前後一想就明白了。廚房裏做出來的點心向來不合寶兒的胃口,大街上那家老常糕餅店的點心是遠近馳名,才能合寶兒那張挑食的嘴,寶兒是點心吃得太愉快了,才沒去注意這些問題,白白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耿旭陽回答,他很高興禦風這麼疼寶兒。

  “她喜歡吃就好,是誰買的都不要緊。寶兒太偏食了,吃束西都太挑了,我正在想辦法慢慢改變她的壞習慣,增加她的食量是我的第一步。”為了寶兒的健康著想,禦風不希望她再偏食下去。

  “義父、義母和我都試過要逼她改,但都沒有成功。你既然有心,這次就看你能不能讓她改掉挑嘴的習慣了。”耿旭陽贊成禦風的作法。

  就在兩人閒聊時,舒筱捷人正躲在門縫裏偷看內室中的情況。

  真是好險!舒筱捷拍拍自己的胸口,她若沒到倉庫拿桐油,就會和杜大哥碰個正著。她真不敢想像那會是什麼樣的狀況,搞不好社大哥會氣得二話不說立刻派人將她押回家也說不定,那一定是很慘的事。不過,她想耿大哥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她對耿大哥有信心。

  她站在這裏,將耿旭陽和杜禦風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她能感覺得出杜大哥是真心喜歡上東方寶兒了,每次提到她的名字時,他的語氣總是特別的溫柔,話裏合著濃濃的愛憐,舒筱捷明白耿大哥也很疼愛他這個妹妹,東方寶兒真是幸福,有這麼多人愛著她,舒筱捷心裏不由得感到好羨慕。

  禦風和耿旭陽兩人只聊了一會兒,禦風就告辭了。

  等禦風走了之後,舒筱捷才走入內室。

  耿旭陽見到她,笑著問:“你怎麼去拿個桐油拿那麼久?”

  “我是看到你有客人在,才沒出來打擾。”筱捷坐到耿旭陽身邊。

  “他是寶兒的末婚夫,不算是客人,你若出來我會為你們引見的。”耿旭陽說著,低頭繼續擦著九龍鼎。

  筱捷注意到桌上的點心,拿起一塊鹹糕放入嘴裏,滋味真好,她邊吃邊讚美道:“這點心真是好吃。”

  “你喜歡吃就多吃一點。”耿旭陽隨口回答。

  “若我每天都想吃呢?”筱捷低聲詢問,她想知道答案。耿大哥會像杜大哥寵東方寶兒那般疼愛她嗎?

  耿旭陽聞言抬起頭看著筱捷,語帶縱容,“你若那麼喜歡吃,我就每天都買給你吃。”

  筱捷真心笑了,一臉的歡欣愉悅。“耿大哥,你真好!”耿大哥果然是很疼她的。她低頭再為九龍鼎上油,心裏盤算著,剛才杜大哥和耿大哥的談話裏提到,明天在相國寺有盛大的廟會,這是開封的大事,杜大哥要陪著東方寶兒到寺裏上香。這麼熱鬧的集會她也想去,但是她擔心會不會不小心遇上了杜大哥?那時要怎麼辦呢?

  繼而心思一轉,廟會裏的人那麼多,不一定會碰到杜大哥,萬一撞見了,她可以不動聲色地看杜大哥如何反應?他身邊有東方寶兒在,杜大哥一定不敢在佳人面前對她惡言相向,說不定為了避免誤會,杜大哥會裝成不認識地呢!筱捷臉上泛起惡作劇般的笑容,那她就要在東方小姐面前故意說杜大哥的壞話了。嘻,真是有趣!

  杜大哥和未婚妻相處愉快,逗留了這麼多天都還沒有回掩月山莊的打算,這不就表示把她叮嚀的話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嗎?她若真回山莊等杜大哥,一定是等到脖子都長了還等不到人,那有多無聊啊!還好她聰明地溜來開封玩,所以給杜大哥一個小小的意外並不過分呀!

  筱捷就此決定了,她在心裏暗笑:杜大哥,若我們不小心見面了,你可要有雅量接受我的小搗蛋啊!就當是給社大哥你和東方小姐的考驗,經歷過波折磨練的感情才能長久,也當是我舒筱捷送給你們的結婚禮物了。

  耿旭陽見筱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不但發著呆,還一臉的竊喜,他好笑的揉揉她的頭,“筱捷,你又在神遊了。想什麼想得那麼開心?”

  筱捷忙回過神,當下拉著耿旭陽的手撒嬌道:“耿大哥,聽說明天在相國寺有廟會,你帶我去看熱鬧好不好?”

  耿旭陽當然不會違背她的心意,點點頭,“坊裏的事能忙得完,我就帶你去逛廟會。”

  “沒問題,我會幫忙,事情一定做得完。”筱捷拍胸脯保證。

  她的樣子讓耿旭陽失笑,筱捷也俏皮的笑了,兩人加緊完成手邊的工作。

  明天一定會是個很有趣的一天,筱捷已經等不及明天的到來了。

  用完晚膳後,禦風扶寶兒回到繡閣。

  寶兒覺得腳已經不痛了,走起路也不會一跛一跛的,不過今早禦風還是替她在腳踝處敷上藥,並綁上布條固定。

  現在禦風就是要將布條拆下,這表示她的腳完全好了。

  禦風讓丫鬟拿來一盆水,寶兒坐在床沿,他蹲在她身前,把她受傷的腳放在自己的膝上,小心地解下腳踝處的布條。布條解下,白玉般的足踝完全消腫了,他滿意的將寶兒的小腳放人水裏,替她將藥草的痕跡洗去。

  禦風的舉動讓寶兒臉紅,有些不知所措的咬咬唇,她還不曾讓男人摸過她的腳,更何況他還為她洗腳,一個大男人怎肯委屈自己做這種事呢?

  禦風拿起一旁的澡巾幫寶兒把腳擦乾,套上了繡花鞋後,才抬頭對她笑笑,“好了,你的腳都好了,明天可以放心去玩了。”

  寶兒忙將裙擺拉好,點頭小聲道謝:“謝謝你!”

  禦風見她臉上浮起羞怯之意,微笑著將她抱到懷裏,人在床邊坐下,笑容裏帶著算計,“別謝我,你只是欠我一個賭注而已。”

  寶兒滿臉的不敢置信,驚訝的望著禦風,“你還記得?”

  “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禦風大笑,非常滿意寶兒的反應。

  原來被戲弄的人是她,看禦風得意的模樣,寶兒小嘴生氣地翹得半天高,賭氣的叫道:“做就做嘛,你要我為你做什麼事,快說!”

  禦風邪邪一笑,臉湊近寶兒耳旁,用十分不正經的語氣說道:“我要你答應我,讓我今晚留下來……”故意不把話說完。

  寶兒被這話嚇得倒抽一口氣,雙手下意識的護在胸前,眼睛睜得好大,說話也變成了結結巴巴,“你……大膽,你……你怎能這樣……要求?”

  她的表情讓禦風笑不可抑,原來逗弄人的滋味是這樣的美好。

  寶兒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她說的是很正經、嚴肅的話。

  禦風笑了一會兒,才促狹的把話接下去,“親你親個夠才回房。”

  “你……可惡,不理你了!”原來禦風是故意讓她上當的,寶兒大發嬌喧,掙扎著想從他的腿上下來。

  禦風當然不放人,他把她抱得更緊,臉埋入寶兒的香肩笑個不停。

  別怪禦風想要捉弄她,實在是這幾天他被寶兒累壞了。除了帶她去騎馬外,每天還要抱著她爬上最高的樹,吹著涼風看風景。要不就是陪她下棋,而且還不能贏她,輸她時又不行讓她懷疑他在放水,否則寶兒小姐就會很不高興。寶兒甚至要他說些江湖上的趣事當她的床邊故事,更要他發表當他被媒婆、眾家千金追逐時的心情感想,當寶兒聽禦風說到他躲避那些人時的無奈模樣,她的笑容最為燦爛開懷。著迷於她的笑容,禦風只好盡全力逗她笑了。

  而他現在只不過是要索討一點小小的回報,讓自己高興一而已。

  其實禦風也沒吃虧,寶兒已經習慣他的腿是最好坐的椅子,他的胸膛是最好靠的肉墊,至於每天都會被禦風偷去幾個吻,寶兒也習以為常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是越來越親密了,甚至都可以在對方身上尋到自己的氣味。

  寶兒用力要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小手捶著禦風的胸膛,萬般不依的叫著:“無賴,杜禦風,你是個超級大無賴。”

  “對,我是個無賴丈夫,而你東方寶兒就是我的無賴夫人了。”禦風笑著親親她。

  “誰說我要嫁給你了?我才不願意當你的夫人呢!”寶兒冷哼一聲,將頭轉向另一邊不看禦風。

  “你真的不願意嫁給我?”禦風轉回地的臉,滿臉溫柔的笑問。

  “對,不願意嫁給你。”寶兒不鬆口。

  “當真?”禦風要反擊了。

  “真的,我不……唔……”

  禦風不客氣的封住了寶兒的小嘴,重重的吻住她,這一吻是懲罰,這丫頭膽敢說不嫁給他。

  許久之後,他才放開她,又問了一次:“嫁不嫁給我?”

  “不嫁。”寶兒說完小手就快速的捂住唇,可是禦風的速度比她還快,搶在她的手前噙住了她的唇,寶兒又被吻個正著。

  這次禦風換成了柔情萬幹的蜜吻。

  “願意嫁我嗎?寶兒。”禦風只讓寶兒的唇離開白己的唇一寸的距離,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

  “這是威脅。”寶兒低喃。

  禦風微笑,算是承認。

  她才不會就這麼認輸呢!寶兒眼波流轉,嘴角漾起了笑容,突然人用力往後仰去,大聲笑著說道:“不要!”

  當然,她馬上又被拉回來,咯咯的笑聲消失在膠著的雙唇裏。

  寶兒幾乎被禦風輾轉纏綿的吻給融化了,整個人癱在他懷裏。

  “現在呢?你怎麼說?”禦風嗓音低啞,含著灼人的熱情。

  寶兒臉埋在禦風懷裏,搖頭悶著聲音輕笑,“不說,人家不說了。”

  禦風哈哈笑著,吻如雨點般落在寶兒的玉頸和雪白的肩頭上,還輕輕的啃著。

  寶兒呼吸急促、無力反抗,將自己全交給了禦風。

  一會兒她想起了什麼,忙要推開他,“別留下痕跡,映色和入畫常問我頸上、肩膀上的青紫從何而來,你教我怎麼回答嘛!”真是羞煞人了!

  禦風忍不住大笑,撫著寶兒嫣紅的臉蛋,他疼她簡直是疼人心坎裏去了。“你告訴那兩個丫鬟,以後等她們都成了親,便會明白那些青紫是從何而來了。”

  “貧嘴!”寶兒羞澀的丟給他一個白眼。

  禦風又笑了,今晚他心情特別好。

  笑鬧了一陣,夜也深了,禦風將寶兒放回床上,為她蓋上了被。“早點睡,養足了精神,明天才能玩得痛快。”

  寶兒點頭,卻不捨得他離開,拉著禦風的手撒嬌說道:“等我睡了你再走,好不好?”

  禦風非常溫柔的為她撫順發絲,輕哄著地,“乖!快閉上眼睛,等你睡著後我才會離開。”

  寶兒笑得好甜,閉起了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禦風親了下她恬適的睡容後,才放輕腳步離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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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06: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廳裏,東方碩夫婦和禦風都在,禦風正等著寶兒出來好一同到相國寺。

  “小姐出來了。”入畫和映色扶著寶兒走了出來。

  今天的她穿著十分慎重,如雲似霧的雪白柔紗層層包裏著纖細嬌軀,簡單雅致的剪裁,裙長曳地,柔紗上還有著花形刺繡,手工精巧。一條長長的白紗巾拖垂鐃在身後,紗巾在兩手腕上各打個蝴蝶結,餘留的長度還能垂到地上,斜梳的髮型上只用珍珠做頭飾,一身的白顯得脫俗清靈,更像是不染塵埃的天仙了。

  禦風眼裏的讚賞就不用提了。

  “禦風,寶兒就托你照顧了,希望你們今天玩得高興。”東方碩神情愉悅的送他們到廳外,馬車正在等候著。

  禦風微笑點頭,向兩老告辭後,扶著寶兒坐上了馬車,車夫吆喝一聲,他們就出發了。

  看著馬車離開後,東方碩這才開口:“夫人,寶兒這套衣服做得真好。”他的話氣裏似乎另有含意。

  “是老爺構想得好,師傅巧手做得也好。”東方夫人有默契的與夫婿交換一個眼神,傳達著只有他們才瞭解的意思。

  寶兒坐在馬車裏,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直皺眉頭。娘怎麼會為她量身訂做出這套衣服呢?美是很美,卻也限制了她所有的行動。過長的多層裙擺、手上累贅的長紗巾,就算她兩手提著長裙,也難保不會被紗巾絆倒,這樣她要如何爬上六百六十個階梯呢?娘卻一定要她穿上這身衣服到相國寺,還說爹也很喜歡這套衣裳,她只好勉為其難地穿上了。

  “在想什麼?”禦風坐在她身旁,一手抬起了寶兒的下巴問。

  寶兒嘟嘴抱怨這:“還不是這身衣服,穿成這樣我連走路都有困難,更遑論要爬階梯了。每次到相國寺我都穿得很輕便,前幾年同哥哥一起去,我還換上了男裝。今年爹娘要我穿得這麼慎重,我都不知要怎麼」山了?”

  禦風心思細密,怎麼會不明白其中的用意。寶兒穿著如此出眾,行動又不方便,必須時時刻刻有人在她身旁護著、攙扶她一把,他們又沒有帶其他的婢女同來,禦風便要寸步不離的留在寶兒身旁,這就是東方碩夫婦的心意了。不論是在家裏還是外出,他和寶兒都該在一起。

  “別為這種小事擔憂,放心去玩吧!”禦風親昵的點點她的鼻頭,又將她摟抱到自己懷裏。

  寶兒看了禦風一眼,有他的保證自己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她靠著他,開始將她的玩樂計畫說給禦風聽。

  除了上香、逛廟會外,寶兒還想去遊湖,在相國寺的後山有個美麗的因緣湖。她還計畫到集知坊找耿旭陽,一同上大街溜溜,最好還可以去酒樓用膳,不過這次她要點菜。禦風聽得直搖頭,這小東西是想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嗎?否則一天哪夠讓她玩這麼多地方?

  談笑中,馬車已在目的地停了下來。由前面的上坡路段往上走便是階梯,而在相國寺旁另有一道階梯通到山下,那兒有片平坦的空地,馬夫都將馬車停在那裏等候主人。

  禦風牽著寶兒下馬車。

  一下馬車,寶兒就如同關了很久才剛放出籠子的鳥兒,臉雀躍模樣。“哇!今天風和日麗,又不會太熱,真是太好了。”她邊說邊伸展四肢,跨大步就往前走。

  “小心。”禦風急急地扶住踩到裙擺而往前傾的寶兒。

  寶兒吐吐舌靠著他,十分無奈地咕噥:“真是麻煩。”只好改成小步伐,慢慢走了。

  禦風為免寶兒再跌倒,將手置在寶兒的腰上扶著她。兩人這等親密的行為,又是俊男美女的組合,一路上引來許多欣羨嫉妒的目光。

  寶兒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別人的想法,她全副心神都放在沿路的風景上。每隔一小段距離,階梯兩旁就有個平臺,平臺上除了有小涼亭可供人休息外,也有賣小吃雜貨的攤販,如同一個小市集。

  寶兒在每個平臺都會停下來,不是為了休息,而是為了看各式各樣的攤子。她在每個小攤子前摸摸看看,要是看到一些雜耍表演,還會神情專注地駐足觀賞,直到禦風催促才肯離開。

  因此走了大半個時辰,他們只爬完一半的階梯。

  “這栗子真好吃,你也吃吃看。”寶兒手中拿著一袋糖炒栗子,將剝了殼後香噴噴的栗子送到禦風嘴裏。

  禦風張口吃下,低頭問她:“會不會累?”

  寶兒搖頭,“走了這麼久的路,我既不會感到喘也不覺得累,我體力好得很。”說完後又轉頭四處張望。

  禦風微笑,若不是他助寶兒一力,現在她絕不可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談笑風生。

  “哇!救命呀!”隨著一陣尖銳的女子叫聲,一個紅色人影迅速的往寶兒的方向撞過來。

  禦風見狀,忙收緊了攬在寶兒腰上的手,寶兒立刻貼人他懷裏,禦風的另一隻手本想穩住衝撞過來的那位紅衣女子,但那女子在驚慌之下根本站不住身子,整個人也往禦風的懷中倒去,撞倒了寶兒手中的糖炒栗子。

  一眨眼間,他懷裏同時擁抱了兩個女人。

  “蛇……蛇!”那女子顫聲叫道,兩手捉住了禦風的衣襟。

  人群裏也起了一陣騷動。原來買蛇酒的小販正在展示一條約有手臂般粗的蟒蛇,卻不小心讓蛇從他手裏滑到地上,蛇立刻往觀賞的人群裏逃竄,引起了眾人的驚恐。

  寶兒突然掙開了禦風的懷抱,在禦風還沒意識到她要做什麼時,寶兒一雙纖纖素手就捉住了亂竄的蛇。

  “它真可愛。”寶兒把蛇抓在兩手間,看著蛇笑道。

  圍觀的眾人頓時響起了一陣喝采聲;想不到這位看起來美麗嬌弱的女子竟有這麼大的膽子。

  紅衣女子依然倚在禦風懷裏沒起身,她一副媚態淺笑地道謝:“謝謝公子相救,小女子不勝感激。”

  這種情形讓寶兒的笑容不見了,她把蛇捉到那女子眼前,板著小臉不甚開心地說道:“這叫蟒蛇,它既沒毒也不會咬死人,請姑娘下次看清楚些,別再見到蛇就亂跳亂叫的嚇人。”轉身將蛇還給了小販,小販迭聲道謝。

  寶兒再轉回身時,那個紅衣女子仍然賴在禦風懷裏,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寶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不客氣的將那女子拉離禦風懷抱,冷冷的丟下一句:“姑娘對我夫君的感激,我們夫婦心領了,請姑娘要多自重才是。”說完,立刻拉著禦風走出人群,繼續往階梯上走。

  一離開了眾人的目光,寶兒便不高興的甩開原本拉著禦風的手,她不要他的扶持,一個人拉著裙擺重重踩著階梯逕自向上爬。

  禦風看著寶兒氣衝衝的樣子,心裏有絲喜悅,小妮子在吃醋,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的事。但是他若不能及時化去佳人的怒火,今天一整天恐怕都無法看到他未婚妻的笑臉了。

  “小心地上。”走得好好的,禦風突然出聲低喝。

  寶兒仍是強憋著一口怒氣快步向上爬。杜禦風這個風流鬼,雖然是那紅衣女子自己投懷送抱的,可是他非但沒有推開那女子,還任她靠在他胸前,有如此來者不拒的丈夫,真是一點也一罪不住,真要嫁給了他,自己會有幸福的日子嗎?寶兒越想越憤怒,腳步就走得更快了。

  耳旁猛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喝令,讓寶兒嚇了一跳差點踩在自己的裙擺上,略一停頓,禦風已從後面伸手擁住了她。

  “我不要你的髒手扶,放開我。”寶兒喘著氣叫,心中奇怪為何這短短的幾層階梯爬起來比剛才一路爬上來時還要累,也喘得厲害?

  禦風嗓音含笑,顯得格外輕柔迷人,“好重的酸味,寶兒,你剛吃的糖炒栗子是加醋做成的嗎?”

  寶兒霍然轉身面對他,禦風人站在她底下兩個臺階上,這種高度剛好讓寶兒可以直視他的眼睛。

  她柳眉一揚,撇撇嘴瞪大了眼睛,“你還好意思提糖炒栗子?當你讓那位小姐倒入你懷裏時,她就將我的栗子給撞翻了,我還沒找你賠呢!吃醋?你說誰在吃醋?杜公子,你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東方寶兒從不懂什麼叫吃醋。”她只顧著生氣,無暇理會心裏那股直冒的酸氣。

  “既然不是吃醋,那為什麼會教釧那位小姐要她白重?還對那小姐說我們是夫婦?你生氣不理我又是為了什麼呢?”禦風越說越是眉開眼笑。

  “要她自重是沒有哪家的閨女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賴在男人的懷裏不起身。我們既已訂親,便註定是夫妻了,說夫婦難道有錯嗎?我才沒有生氣,我這不是在笑嗎?”寶兒露齒一笑,兀自強辯著。

  “那個小姐是因為意外才整個人倒在我身上的,我正想要將她推開時,你卻跑到前面去捉蛇,我的一顆心全在擔心你會不會遭到蛇吻,哪會去注意那位小姐是不是還靠著我?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我沒有多看她一眼,連她長成什麼模樣我也沒注意到,為了這種小事而破壞了我們今天的遊興,值得嗎?寶兒,你也承認了我們是未婚夫妻,承認我們成為夫婦是早晚的事,我自然高興你終於看清楚了事實。既然你不是在生氣,那為什麼不讓我繼續扶你上階梯?你穿成這樣沒人攙扶是很危險的。”禦風柔聲解釋,走上兩階重又攬住了寶兒的細腰。

  寶兒橫他一眼,不說話但也沒再推拒禦風的扶持。她覺得自己實在是耳根子太軟了,只聽他一番柔聲好語的辯解,心裏的氣就消了一大半。說好話哄女孩子本就是他的專長,他的話自己該相信嗎?

  寶兒邊走邊回想剛才的事,想弄清楚禦風說的是不是真話。快走到山頂了,寶兒這才注意到,原來禦風摟她的腰除了避免她跌倒外,還分擔了她大部分的身體重量,所以她才能步履輕盈,走起路來一點也不費力。難怪有他扶著時,一路走來都不覺得累,自己走時,才爬個幾階,就喘氣不已了。看在禦風如此體貼的份上,這次的事就辜且相信他一次吧!

  解開了心中的結,寶兒心情好了,玩興又高了。當他倆終於爬完最後一個階梯,步上寬廣的山頂時,她開心的歡呼,嗓音清脆悅耳,“哇!到了,我們終於走完六百六十個階梯了。”俏麗的笑容讓過往行人不禁多看她一眼。

  禦風見寶兒又恢復笑容可掬的模樣,心裏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氣。這表示沒事了,剛才的風波已經過去。他扶著她往寺裏走去,“相國寺人真多,我們快到大殿上香吧!”

  相國寺的大殿雄偉莊嚴,香火鼎盛,人人都手持清香,萬般虔誠的向菩薩祈禱,希望上蒼能幫忙完成心裏的願望。

  寶兒除了許願外,也是來還願的。去年她為了要完成父親的心願,祈求能早日找到杜家人,願望果真實現了,今年她已是由她的未婚夫陪著來還願。而現在自己要許什麼願呢?

  禦風站在她身邊,也入境隨俗的焚香行禮。

  之後,他帶著寶兒走出大殿,隨口提起:“你向菩薩求什麼心願?”

  “說出來就不靈了,等靈驗時再告訴你。”寶兒笑笑,不願明講。

  禦風在寶兒耳旁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來求的人太多了,菩薩也會分身乏術,不如求你未來夫君幫忙還容易得多,我可是有求必應的哦!”

  寶兒笑著回敬他一句:“老是不正經,我才不同你說瞎話。走,我們看廟會去。”

  兩人往熱鬧的方向走去。

  “想不到這座廟今天這麼熱鬧,還有表演可以看。”舒筱捷一身男裝打扮,手裏拿著袋零食邊逛廟會邊吃,還不忘和陪在身旁的耿旭陽說話,看到特別的表演,還會開心激動的拉著耿旭陽的手要他一起觀賞。

  舒筱捷常有這些親近的小動作,她純潔天真的個性從沒考慮到世俗的禮教,只單純是開心快樂的舉動,既然她高興,耿旭陽也由著她沒說什麼。還好到目前為止,他只見舒筱捷會對自己這般親近,對別的男人她倒不會失去分寸。

  “謝謝你帶我來玩,我好久都沒這麼開心了。”舒筱捷挽著耿旭陽的手道謝,高興得連眼睛都笑眯了。

  耿旭陽微笑地摸摸她的頭。昨晚兩人就把集知坊裏的大小事都做妥了,他也徵詢過義父的意思,同意今天坊裏休息一天,他才能帶小捷到相國寺逛廟會。這個一年一度的廟會向來熱鬧有趣,以前寶兒每年都要他陪著來玩,沒玩個過癮不肯離開。現在看筱捷也玩得那麼高興,耿旭陽也感到開心。

  舒筱捷看著一整排買零嘴的小販,雙眼不禁一亮,“那邊在賣糖炒栗子,我最喜歡吃栗子了,我去買。”說完就想沖上前去。

  耿旭陽拉住了她,“那裏人那麼多,我去幫你買吧。”

  “不用了。就是因為人多,我個子嬌小,一下子就可以鑽到前面了,你在這裏等我。”舒筱捷小手輕拍自己的胸膛表示沒問題,溜煙就沖進人群中。

  耿旭陽無奈的搖搖頭,她真是全沒一絲淑女的模樣,但他就是欣賞她這份真實不造作。他優閑的打量四周行人,等著舒筱捷回來。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嬌斥聲。

  寶兒看著圍住她的三個流裏流氣的男人,厭惡的皺起眉頭。她和禦風正逛得愉快時,禦風看到了糖炒栗子,就提議要買一包賠償她,那小攤前人又多,禦風便讓她在石椅上坐會兒,他去買一下子就回來。

  寶兒聽話的坐在石椅上看著來往的人等禦風回來;誰知會惹來這些登徒子。

  那三個人家裏都有些錢,算得上是富家大少,今天相約來相國寺看熱鬧,主要是想看看上香閨女們的容貌。平常的日子,這些豪門千金都躲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算是非得上街時也是坐車乘轎,下來時又是面紗覆臉的看不清面容,只有上香祈禱時才會露出真面目來。

  他們三人一路看著,能入眼的不少,但他們還沒見到驚豔四座的大美人,正覺得可惜時,就發現前面的石椅上,一位如大仙般的美人正獨自坐在那兒,身旁又沒有人陪伴,他們怎能放過這個認識美人的大好機會呢?

  三人走上前圍住了寶兒。“小姐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是不是迷路了?那讓小生送小姐回家吧。”其中一人向寶兒拱拱手涎臉笑道,另外兩人皆大笑點頭贊成。

  其中一人更走近寶兒,緊靠著她坐下。“請問小姐閨名叫什麼?住哪兒?要不然先到小生家坐坐也可以呀!”

  寶兒忙站起身往旁邊跨了一大步。“放肆!我又不認識你們,你們快點離開,別來打擾我。”她冷著臉斥責他們。

  一個弱質女子的話有什麼可怕?何況她身旁又沒有人保護,不乘此機會親近一下,更待何時呢?一個人頓時起了色膽,有默契的困住了寶兒,還未開口的男子先行動了,一隻狼爪撫上了美人兒的嫩頰。

  寶兒正想低頭閃過,一隻手比她動作還快,捉住那登徒子伸來的手,一個用力將他給摔飛出去,那人撞到了樹倒在一旁大聲裒號,剩下的兩個也各被賞了重重的一拳,痛得往後退了幾大步。

  “哥哥!”寶兒既高興又吃驚的拉住了耿旭陽的手。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們。”耿旭陽方正的臉上帶著怒氣,冷酷的對三隻色狼狠狠的撂下話。

  三人一看苗頭不對,哪敢再說話,轉身狼狽的逃命去了。

  “哈,他們抱頭鼠竄的模樣好好笑。”寶兒笑不可抑的靠著耿旭陽拍手叫好。

  耿旭陽沒笑,一臉的不高興,語氣嚴厲的問:“杜禦風呢?他不是該在你身旁保護你,乍心麼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裏,讓你差點受人調戲?”

  “他幫我去買糖炒栗子了,我留在這兒等他,誰知道會遇上登徒子,這不是他的錯,不能怪他。”寶兒趕緊幫禦風解釋。

  耿旭陽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不過還是不滿的責備禦風太大意了。

  “哥,別生氣,我不是沒事了?哥,你怎麼也來了,爹不是說坊裏在忙嗎?”寶兒訝異地問道。

  耿旭陽沒說這是爹為了讓她和禦風一同出遊的藉口,只含糊的說坊裏已經忙得差不多了,他是帶朋友來逛逛熱鬧的。

  “真巧,你朋友也去買糖炒栗子啊?哥,我們去找他們好了,在這裏等也沒意思。”寶兒徵詢耿旭陽的意見。

  耿旭陽點點頭,心想,舒筱捷也一直想認識寶兒,今天正巧是個機會。

  兩人走向買栗子的攤前,在人群中找人。奇怪!寶兒沒看到禦風,耿旭陽也沒找到舒筱捷。

  兩人繞著攤子找了一圈。

  “在那裏。”寶兒眼尖地看到了禦風的背影,他正和一個矮小的男子在牆邊談話,她提起裙擺就朝著禦風的方向跑去。

  “寶兒,小心點!”耿旭陽叮嚀著。他也看到了,和禦風說話的不正是舒筱捷嗎?他們認識?

  乖乖不得了,真是完蛋了!竟會在買糖炒栗子時遇上了杜大哥。現在他身邊沒有東方寶兒,而她也沒有耿大哥當護身符,她這下子要如何解釋呢?

  “你給我老實說,你怎麼會在這裏?我不是叫你回掩月山莊嗎?你為何又到開封來?王強呢?他怎麼沒在你身旁?筱捷,你最好給我交代清楚,你到底在做什麼?”禦風一字字咬牙問道。當他看到舒筱捷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等發現她人真的在他眼前時,禦風是又驚又怒。

  看禦風不笑地冷著一張臉,筱捷心裏不由得發毛,只好硬著頭皮說實話了,“我是趁王強不注意時,自已偷溜來開封玩的。”

  “什麼?你怎能這麼做?”禦風大吼,她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嗎?

  舒筱捷脖子縮了下,杜大哥真的生氣了。還好老天待她不薄,一個美麗出塵的女子向他們跑來了,她是東方寶兒嗎?舒筱捷自問。不管了,就當她是好了,否則自己鐵定脫不了身。

  “杜大哥,你別生氣,人家來開封也是為了找你,結果不但沒有找到你,還遇上了扒手將盤纏給扒走了。幸好我遇上了好心人,他收留了我,還給我一份工作,我才不至於淪落街頭。”舒筱捷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令人同情。

  禦風仍是臉色鐵育,絲毫沒有軟化的樣子。

  舒筱捷看了禦風一眼,其實她是在看他身後不遠的女子。那女子已經停下腳步,疑惑的眼光不住打量筱捷和禦風,胸前亮閃閃的掛著一隻小金盒,筱捷由此可以肯定那女子的身分,那個小金盒她曾在杜大哥身上看到過。

  筱捷表演得更買力了,“杜大哥,收留我的人正是集知坊的少主人耿旭陽,當我明白他就是你未婚妻東方小姐的哥哥後,我好高興終於找到杜大哥你了。不過我不敢去找你,怕你會生氣,就很注意打聽杜大哥你何時要離開東方府,我再出面同你一起回山莊。但是杜大哥你又一直遲遲不動身,我也只好繼續留在開封了。”她委屈又無奈的語氣。

  聽到集知坊,禦風臉色更是難看。“老天!你還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他真的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

  筱捷忙搖頭,為自己辯解道:“沒有了。杜大哥,你該是很喜歡東方小姐吧,否則你不會在東方府裏住那麼久,也忘了你要我留在掩月山莊等你。”

  “結果你也沒回山莊呀!筱捷,你不該擺脫侍衛一個人跑出來,你是運氣好遇上了耿旭陽,萬一你碰到的是壞人怎麼辦?你爹將你交付給我,你若出了任何差錯,我又要如何向舒大人交代呢?你有沒有替我想過?”禦風責問她,語氣依然不佳。

  筱捷心裏直在偷笑,臉上卻換上不滿的表情。“杜大哥,你人緣好,又有那麼多的紅粉知己,京城裏蘭園的老闆娘胡豔姬、江北的第一名妓晶晶小姐,甚至武林的三大美女和你也是私交匪淺,還有那麼多媒人幫你介紹的名門千金,你對這些大美人都那麼好、那麼溫柔,就是對我好凶,是不是我長得不漂亮,所以你才對我不好?那你的未婚妻一定也長得很美麗,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人,你才會對她耶麼好。杜大哥,你真要娶她為妻嗎?那你其他的知己美人怎麼辦?”說完這些話,她的眼光越過禦風又往他身後看了看,寶兒小姐的臉色壞到不能再壞,臉上是既悲憤又傷心的神情。筱捷的愧疚感油然而生,自己是不是玩笑開過火了?

  禦風不懂筱捷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意,筱捷雖黏他,卻一向把他當哥哥看待,現在怎會一臉醋意的說出這番話來?見筱捷的眼睛似是閃著惡作劇的光芒,又一直向他身後瞄去,禦風心中一凜,飛快的轉過身。寶兒正站在他的身後,他將注意力都放到筱捷身上,才沒發現到寶兒的到來。看寶兒的神色,她一定是將所有話都聽進去了。

  寶兒整顆心都碎了。眼前這個穿男裝的小姐,就是白己當初在官道上所見、和禦風狀似親密的女子,由那女子嫉妒的語氣,不難明白她對禦風的情意,原來這就是禦風的另一面,他還有那麼多的知己,自己今天若沒親耳聽到,恐怕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裏。

  禦風心疼寶兒傷心難過的模樣,急急想澄清,“寶兒,事情不是你所想的,你聽我解釋——”

  寶兒冷冷的開口打斷他的話,“那位姑娘說的是不是真的?胡豔姬、第一名妓,還有武林的三位美人,她們是不是都和你非常的熟?”

  禦風老實的點頭,“是,但那是不同的。”

  “有什麼不同?她們和我一樣都認得你,一樣被你的花言巧語所惑,所不同的是她們沒有和你訂親,而我比較幸運,我占到了杜夫人的名分,是不是這樣不同呢?不過我東方寶兒無法勝任這麼大的榮幸。那位姑娘既然她爹將她交付給你,你就要對她負起全部的責任。”男人風流是錯,沒責任感就更錯了。寶兒怎能讓禦風這麼對待人家?

  “寶兒,你誤會了。”禦風無奈的低喊,生氣的轉回身對著筱捷嚴厲的命令道:“瞧你做的好事,你現在就把事情給我好好的解釋清楚。”

  舒筱捷懾於禦風的威勢,不由得瑟縮了下,一時間她也不知要如何開口解釋。

  寶兒啞聲一笑,“沒什麼好解釋的,你好好帶那位小姐去玩,我讓大哥陪我先回家了。”身子一轉,她挺直背脊離開。

  大哥?筱捷往旁邊看去,耿旭陽正站在轉角處,面無表情的看著一切,木然的眼神裏含著震驚和痛楚,她傷了耿大哥的心了!

  “耿大哥。”筱捷怯怯地叫了一聲。

  “寶兒。”禦風想追上前去,耿旭陽卻站出來阻止他。看著禦風和舒筱捷,耿旭陽苦澀的語氣中滿含著哀傷。“你已經對不起一個人了,不能再對不起兩個人,舒小姐以後就還給你照顧了,我該祝福你們兩人。”說完後,他追上了寶兒一同離去。

  筱捷呆愣在當場。不是這樣的,她只是想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啊!

  “哇——”她當場哭了起來。她錯了,她做錯了,怎麼辦?要怎麼解決呢?

  禦風握緊了拳頭,當下感到哭笑不得,該哭的人應該是他,她這個始作俑者怎麼反而先聲奪人了呢?他無奈的歎口氣,“筱捷,你真是害慘我了。”

  回答他的只是舒筱捷更大的哭聲。

  看來,禦風若解不開這個誤會,他也娶不到老婆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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