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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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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拾夜 -【閉一雙眼愛你(玩具熊的秘密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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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6 00:03: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到醫院看過醫生後,楊天樂直接送何遇雪回二葉門。

  二葉門不是兩扇大門,而是一楝五十二層的大飯店改裝成的私人企業,多元化的經營方向全由二葉門這個組織所掌控。

  看到楊天樂跟何遇雪,大廳的接待人員馬上迎上來,接過因為高燒,走起路來有些不穩的何遇雪。

  別人才把手放到她身上,她立刻就清醒過來,硬是把人推開,緊緊抓住他的襯衫不放。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楊天樂的身上。

  雖然有點怪異,但他還是有種男性的虛榮與滿足感。

  「我帶她回她的房間好了。」他請一個人帶路。

  一到她的房間,將她放到床上,她才放開他。

  「你不會突然走掉吧?」她努力把眼皮撐開。「少幫主要我一步都不能離開你的。」

  楊天樂看看手表,現在例行會議已經開始了,下午還有三個客戶要見,還有個程序有待完成,晚上還得去喻家,他實在沒有時間再在這裡多停留。

  「你還是快點睡覺,別再說話了。」他說。等她睡著他就走。

  她還想說什麼,但還是敵不過藥效,沉沉睡著了。

  楊天樂等了一會兒,確定她不會突然醒過來後,小聲的舉步走向房門。

  伸手碰到門把,心才放松下來,突然門板就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進來,他的反應沒別人好,只能看著門板硬生生的撞上自己的臉,然後捂著鼻子退開,鼻血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來。

  藍瀾走進來,一見是他,那張瘀青處處的性格臉龐迅速沉了下來,然後視而不見的走向床邊。

  手帕給了何遇雪壓頸子上的傷口,楊天樂只得四下找面紙來擦鼻血。

  他跟這個藍瀾大概犯沖,見面兩次,他就莫名其妙的見血兩次!以後再遇到這人,最好離得愈遠愈好。

  藍瀾坐在床沿,憐惜的用指背輕撫著何遇雪的臉頰,俯身在她那熱度已趨緩和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溫柔的輕吻。

  仿佛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侵犯了,楊天樂頓時變了臉色,怒不可遏。

  「你做什麼?」這聲怒咆讓何遇雪的頭在枕頭上不安的晃了下。

  藍瀾拍拍她的胸口,等她再安定下來後才悄悄起身,每一個動作都極輕微,生怕驚醒她。

  他面無表情的對一臉憤怒的楊天樂小聲的說:「歐陽師父有話想跟你說,請跟我來。」說完,便率先往房門走去。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楊天樂按了按鼻子,將手裡沾滿鼻血的面紙丟進一旁的垃圾筒裡。

  「歐陽師父說,他要談的事跟你背後的刺青有關。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了,你不想去的話,我會直接轉告師父。」他的手握在門把上。

  又是刺青?楊天樂遲疑了幾秒。

  「等等,我跟你去。」

   藍瀾帶著楊天樂走到修練室。

  修練室是一間約五十坪大的空間,地板上鋪滿榻榻米,歐陽皇陛正跟兩男兩女對打著,一見到他,馬上喝聲停手,然後領著四名弟子來到他面前。

  「很高興見到你,楊先生。」他伸出手與他一握。

  楊天樂點頭致意,同時為他和藹的態度感到詫異。他一直以為這個身強體健的中年男子很討厭他的。

  歐陽皇陛開始介紹身邊各有特色的兩女兩男。

  「這四位都是我的弟子,也是我們拳頭一軍的成員,黃依、綠意、紅曲以及白蓮。」他指指不遠處的藍瀾。「還有藍瀾。」

  四個人在介紹到自己時,均簡潔有力的對他點點頭。

  楊天樂回了個禮。「歐陽先生找我來,應該不是要跟我介紹他們吧?」

  歐陽皇陛笑了笑。

  「你們先下去,我有事想跟楊先生單獨談談,還沒談完前,別讓任何人接近修練場。」

  四個人在應聲後,便迅速的退了出去,將偌大的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抱歉,這裡沒有椅子。」歐陽皇陛盤腿坐在榻榻米上。

  「沒關系。」楊天樂如法炮制。

  歐陽皇陛瞧了他一眼,從懷裡拿出條潔白的手帕遞給他,指指他的鼻子。

  「血流出來了。」

  楊天樂接過,按了一下,白色帕子上果然沾上了鮮血。

  「首先,謝謝你送遇雪回來。」

  楊天樂對他這聲謝謝感到有些莫名。他是拳頭一軍的師父,而何遇雪是巴掌二軍的成員,怎樣也不應該是他來出面道謝……

  除非他跟何遇雪之間有不尋常的關系?

  「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需要謝。」因為這層聯想,他的語氣冷了下來。

  何遇雪的男人緣還挺不錯的嘛,先是藍瀾,後是歐陽皇陛!

  「不,應該要謝的。」歐陽皇陛堅持道,頓了下後,他歎了口長氣,楊天樂覺得他整個人似乎在瞬間老了不少。「我知道她已經跟你說了她是刺傷你的凶手,對吧?」

  楊天樂點點頭。「這件事我已經跟她談過了,只要她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可以自認倒霉,警察方面也絕不會找到凶手。」

  他對何遇雪有一種割捨不下的感情,自從發現她就是他印象裡的小女孩後,這種感情就愈來愈強烈。

  那晚的纏綿讓他更加無法割捨了,他想,畢竟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或許因為這樣,在心理上他就起了某種占有欲和保護欲,還有憐惜及不斷累積的情愫。

  也許就是這樣,他才會開始不自主的忘了培菁。

  諷刺的是,他對何遇雪根本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她是二葉門及玩具熊的成員,以及是當年那個單純愛笑的小女孩外。

  「不!你不能這麼對她!」歐陽皇陛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她連刺傷你的事都跟你坦白了,為的就是希望能理直氣壯的跟你在一起,你如果再把她丟下,我真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他極為疲憊的揉著眉心。

  自從她在他面前,為了楊天樂而打算自刎時,他的心髒就已經停過一次了。

  他早該知道遇雪對楊天樂有多執著,她锲而不捨的找了他十年,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若楊天樂拋棄了她……不,他連想都不敢想。

  楊天樂皺起眉頭。「傻事?」

  「沒錯!傻事!」歐陽皇陛激動的握住他的手。「如果要追根究底,應該背負所有過錯的,應該是我,她雖然刺了你一刀,不過那是我假藉她的手刺傷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他開始語無倫次。

  楊天樂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直覺告訴他,這人身上藏著許多秘密,而且這秘密有部份關系到自己。

  「歐陽先生,你冷靜一點,有話慢慢說。」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歐陽皇陛深吸了口氣,重新端坐回榻榻米上。

  不愧是二葉門的資深狙擊手,片刻時間便已恢復鎮定!楊天樂想,除了發紅的雙眼外,在歐陽皇陛身上已找不到方才的激動了。——

  「我想你應該還記得,十年前有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曾被丟到你家,兩個星期後又消失的事吧?那女孩就是遇雪,把她帶離你家的人是我,遇雪的父親。」沒想到他又一連丟下兩顆震撼彈。

  楊天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震驚的不是當年的小女孩就是遇雪的事,這事他已猜到,只是他沒想到眼前的男人跟遇雪,竟然會是父女關系?!一個是台灣第一黑幫二葉門狙擊組裡,集權力與勢力於一身的拳頭一軍領導人歐陽皇陛,一個是低階的巴掌二軍裡的小女孩,實在很難將兩人聯想在一起。

  「但她姓何呀!」而且他們父女長得並不像,根本沒辦法直接聯想成父女。

  「當年我已婚,沒辦法給她母親名份,所以她只能跟著她母親姓。她母親生下她後,就帶著她走了,等到我離婚,找到她們母女倆,才知道她母親已經死了,而她則被送進育幼院。」他歎了日氣。「等我又找到育幼院,才知道她跟幾個同年的孩子一起逃走了。大概是偷東西吃時被你表姊逮到,才會把她送到你家去住了兩個禮拜。她對你的印象很好,當年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她帶離你家。」

  想到往事,歐陽皇陛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原來她的身世如此坎坷,難怪當年還是小女孩的她會那麼孤僻內向了。楊天樂想著,忍不住心疼起何遇雪來。

  見他不說話,歐陽皇陛又接下去說。

  「當時我就知道她很喜歡你,但你家的白道背景太濃厚,我領她進的又是二葉門,簡直注定不可能了。但或許是不忍失而復得的小女兒夜夜哭泣,所以我這蠢老爸就做了一件蠢事。」他抬起眼睛,對上楊天樂的,眸中閃著歉疚。「我知道背後那個刺青一直讓你感到困擾,但那時的我只想得到這個方法,只有那麼做才能讓你不會輕易向某個女孩獻身。如此一來,我女兒找了你十年的苦心也才不算白費。」

  楊天樂臉一白,無法署信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當年綁架我的人,是你?!」

  「沒錯。」歐陽皇陛大方承認。「當年把你綁到日本去的就是我,而橘鶴舞則是我的前妻,在你背上刺青的就是她,這事三合翔聖應該已經說過了。」

  若換成一個月前的楊天樂,他一定會跳起來,將歐陽皇陛壓在地上揍涸夠,以解心頭之恨!

  可是現在的他,費力的壓抑住暴力的沖動,因為還有事必須弄清楚。

  他的牙根一下緊咬一下松開,太陽穴旁跳動的青筋,也洩露出他體內情緒的劇烈波動。

  「你說你女兒找了我十年是什麼意思?」他沒有漏掉他的這一句話。

  連歐陽皇陛都忍不住要敬佩起他的克制力了。

  「她的確找了你十年。」他歎口長氣。「她是個命運乖舛的孩子,在你家那兩個星期,大概是你對她太好了,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所以我帶遇雪回二葉門後,她才會一達到機會就逃,雖然每次都被抓回來,但她還是不氣餒的又逃了數十次,直到少幫主把她丟進巴掌二軍,她才安份下來。

  「不過,每次一有機會,她還是都會找人打聽你的下落。十年了,誰會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會是那樣固執又執著呢?」他歎了日氣。

  「誤傷你的那晚,也是因為她偶然認出了楊天琪,暗中跟蹤她到你家,想找機會問出你的下落,沒想到竟然會刺傷你。她真的不是有心的,這十年來,她一心一意只想找到你,又怎麼可能會故意去傷了你?」歐陽皇陛苦日婆心的說。

  「我被綁架之後,我爸擔心又會發生同樣的事,每個月都帶我搬家,連我都常忘記自己在哪裡,她又怎麼能找得到我?」楊天樂對他說,話裡的諷刺意味十足。

  歐陽皇陛像又老了好幾歲。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綁架你的,不該讓舞在你身上留下刺青……隨便你怎麼報復我都行,但是我拜托你,看在追了你十年的份上,別對遇雪做出任何殘忍的事,所有的過錯讓我一個人承擔吧,行嗎?」有生以來,他的姿態還從未放得如此低過。

  雖然是二葉門的老師父,黑白兩道都得尊敬三分的「鑽石狙擊手」,但他到底仍是個平凡的父親,為了女兒的幸福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爸爸。

  楊天樂沒說話,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經過長長的靜默,他突然站起身來,歐陽皇陛愕然的仰頭看他。

  「我需要時間考慮,你說的一切對我來說太過突然了。」

  「當然,當然!」歐陽皇陛連忙站起身來。「你可以考慮要如何對付我才能解你心頭之恨,但遇雪的事不需要考慮吧?她愛你愛到可以毫不放棄的找了你十年,毫不猶豫的拿刀抹脖子,她甚至純潔得連男朋友都沒交過,當然,要是有任何男人敢碰她一根寒毛,我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他的,這樣的女孩子你提著燈籠都找不到,接受她吧,嗄?」他又變成了推銷員,努力想把掌上明珠推銷給他。

  在他說何遇雪有多純潔時,楊天樂突然有些不自在。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跟他上過床,失去童貞,再也不純潔了,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如果我對你女兒有感覺的話,我不會在乎她是不是處女的。」他吸了口氣的道。「我需要時間考慮,就這樣。抱歉,我還有約會,必須離開了。」

  歐陽皇陛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呆坐一陣後,忽然想到什麼,飛快的起身步出修練室,來到八樓的健身房,找到正在做著重量訓練的少幫主。

  穿著黑色背心,露出健壯臂肌的葉飛空邊做運動邊聽他說。

  「放心,天樂不但感情豐富,心腸也很軟,最重要的是,他很能夠自我安慰。今天他得到了解答,生氣是必然的,但生氣過後,他會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別擔心。」他如是說道。

  歐陽皇陛在幾天前就已經向他坦誠一切,沒想到他跟楊天樂之間的緣份還真是強,竟然能在這層層秘密中相遇,當上朋友,若他們都是同性戀,肯定會是一出佳話,

  聽了葉飛空的話,想要他幫忙的希望頓時落空。

  唉……歐陽皇陛想到女兒,心裡一片恻然。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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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6 00:04: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楊天樂怒氣沖沖的走進Le  Papillon,坐進葉飛空對面的位子裡。

  葉飛空放下手裡的書,不解的看著他。

  「怎麼了?看你氣得頭上都冒煙了。」

  「你把何遇雪調去保護自己的妹妹了,是不是?」他臉色鐵青的質問。

  「是呀!飛霜的助理突然辭職了,她說需要個新助理,於是我就派遇雪去幫她了。怎麼,有什麼問題嗎?」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說。

  「你在搞什麼鬼?」楊天樂放在桌上的雙手緊握成拳。「葉飛霜是個大明星,只要她開口,經紀公司會不馬上派十幾二十個去給她嗎?為什麼偏偏要找遇雪去?她明明就是你指派給我的不是嗎?」

  葉飛空無辜的解釋,「但你已經沒有危險了呀,三合會的人不都全回日本了?既然如此,那把她留在身邊干麼?你不是很討厭她,不想再看到她的嗎?我把她調去當飛霜的助理,不是正合你意?」

  楊天樂的表情像是恨不得當場把他掐死,因為他看見了葉飛空眼裡的戲谑。

  「把她給調回來!」他咬牙切齒的道,額頭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

  葉飛空笑著搖搖頭。「天樂,你好象還沒有搞清楚,不是我主動調她走的,而是她跑來求我調她走的,你在命令我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想想自己是否有做錯了什麼?」

  楊天樂楞住了。

  「她求你調她走的?怎麼可能呢?我跟她明明就處得好好的呀!」他終於冷靜下來,想著哪裡出了錯。

  葉飛空不會騙他的,但他頁的不願相信她會離開是因為他做錯了事情。

  自從她燒退了後,跑到公司去找他,他不但沒有趕她走,還允許她在他的辦公室及公司裡走動,甚至連家裡的客房都特地整理過了,只為了讓她睡得香甜。

  他連歐陽皇陛就是當年綁架他的人這件事都沒說,為的就是不想破壞他們父女間的感情,他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竟然說走就走?

  葉飛空聳聳肩。

  「她心甘情願跑去跟飛霜了,事實就是如此。」他微笑道。

  楊天樂眯起眼睛。「為什麼我有一種你說風涼話的感覺?」

  他無所謂的點點頭。「我是呀,反正跑走的又不是我所愛的女人,關我什麼事呢?」

  這個落井下石的家伙!楊天樂恨得牙癢癢的。

  「我沒說過我愛她。」

  葉飛空攤開手。

  「那很好呀!這下子她可以大大方方的跟義大利男人調情了,反正也沒人會吃醋。聽說義大利的男人個個都是調情聖手,而且對溫柔婉約的東方女孩更是情有獨鐘哩。」他偷觑著好友的反應。

  楊天樂果然慌了起來,又是推眼鏡又是抓頭發的,內心的緊張全顯露在外。

  「她們到義大利去了?去義大利做什麼?」該死的,她壓根兒沒跟他說過!這是锲而不捨的找了他十年後該有的態度嗎?

  「飛霜要去拍廣告,身為她的助理,遇雪自然也就跟著去了。」葉飛空對他的反應很是滿意。

  他站起身來,煩躁的在餐廳走道上踱來踱去,還不時發出幾聲懊惱的低咆。

  「你到底做了什麼?」葉飛空又好奇的問,認定一定是他做了什麼,否則何遇雪不會突然轉變態度來求他。「像是罵她,或是又對她不理不睬,莫非你又跟喻培菁糾纏不清了?」最後一個比較有可能。

  「你在說什麼?」楊天樂雙手叉腰站在他身邊。「這陣子我連句重話都沒跟她說過,還不時叮咛她吃飯、休息,培菁的事就更扯了,她都已經要到英國留學了!況且現在我是真的已經把她當妹妹看待,哪有什麼糾纏不清?」他氣急敗壞的說。

  「她要去英國留學了?」

  「當然,學校跟手續還是我幫她辦的,我可是一點不捨也沒有!」他歎了口氣道:「好吧,我是有點不捨,但我從小看著她長大,她要到英國去了,捨不得是很自然的事,但那根本跟男女感情無關呀!遇雪不可能因為這樣就離開吧?那太愚蠢了!」

  「遇雪知道喻培菁跟男朋友分手了嗎?」葉飛空問。

  「知道,培菁是當著我跟她的面說的。」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現在該怎麼辦呢?完了,嚴格說起來,他一點戀愛經驗都沒有,連哄女生該怎麼哄也沒個底,何遇雪如果真的不回來了怎麼辦?

  如果有「世上最遲頓的男人」這票選的話,他一定排除萬難的推薦楊天樂去參加。葉飛空想。

  「喻培菁當著你跟遇雪的面說她跟男朋友分手了,然後你又那麼熱心的幫她找學校、辦手續,你就沒顧慮到遇雪的心裡會怎麼想?我猜你從沒跟她說過自己有喜歡她吧?」

  「我說過我不……」楊天樂臉一紅,放棄這無意義的爭辯。「你的意思是說,她是因為誤會了我還喜歡培菁,所以才離開我的?」這太荒謬了吧?他用心表現了那麼多,又是呵護又是關懷的,她竟然還會誤會他跟培菁有什麼?

  「八成是這樣。」葉飛空把桌上的書拿起。很欣慰他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了。

  楊天樂把他手裡的書抽走。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他學聰明了,還是問經驗比較多的人比較保險。

  葉飛空想把書拿回來,但楊天樂抓得死緊,絲毫沒有還他的意思,他只好再幫他出主意。

  「既然她是以為你跟喻培菁還有暧昧,不如你就直接帶束玫瑰花去找她,記得一定要是代表愛情的紅玫瑰,再附上一句我愛你,包管她會含著一泡眼淚,感動的投入你的懷抱裡。」葉飛空搬出三流愛情電影裡的場景來應付。

  楊天樂皺著眉頭,很認真的聽著。

  「就這樣?」他還在等著他說下去,沒想到竟那麼簡單!

  「就這樣。」葉飛空也很嚴肅,反正他早打定主意要看好戲了。

  楊天樂坐回座椅裡。

  「那她幾時回來?」現在他覺得她不在其實也不是壞事了,他可以趁這段空檔好好練習一下「我愛你」這三個字該怎麼說。

  葉飛空眉一揚。

  「已經回來了,你來之前,遇雪才打電話跟我報告過。」他笑咪咪的透露。

  楊天樂則是橫眉豎目,強迫自己深呼吸,免得失手宰了這個多年好友。

  「她現在在哪裡?」他咬緊牙根。

  「飛霜每次工作回來,頭一個要見的人是誰你應該知道吧?找得到飛霜,自然就能找到遇雪了。」葉飛空善、心大發的指點他一條明路。

  楊天樂的腦海裡立刻浮現一個名字——徐海納!玩具熊的另一位創始成員,大明星葉飛霜的秘密情人。

   葉飛霜在徐海納的家裡,就像在自己家一樣的習慣,又是拿飲料,又是叫比薩的,連這裡都有她的盥洗用具、衣服及化妝品。

  將長發束成馬尾,素淨著臉蛋,盤著腿坐在沙發裡大嚼比薩,已經毫無巨星影子的她憐憫的注視著窩在單人沙發裡,像個人偶般,缺乏表情與生命力的何遇雪。

  她這個死樣子她已經看了五天了,在台灣時是這副死樣子,到義大利後還是這副死樣子,連回到台灣了,她還是這副死樣子,看得她實在是很火大。

  「你可不可以稍微有點表情,讓我知道你還活著?」她受不了的大罵。「如果沒有楊天樂你就活不下去的話,那你干脆回去跪在他的腳邊求他愛你呀,干麼擺臭臉給我看?我不需要一個活死人在我身邊!」她的言語刻薄是出了名的,尤其在她生氣的時候,更是控制不住舌頭。

  聽到楊天樂三個字,何遇雪的身體動了一下,沒戴眼鏡的雙眼,目光呆滯的看著她。

  「又來了!」葉飛霜翻了個白眼,將比薩丟到桌上。「這五天來我看到你最有活力的時候,就數毆打義大利男人的時候了,你再敢這樣死氣沉沉,我就找人來給你性騷擾,聽到沒有?」她發狠道。

  在義大利時,有個男人不知死活的盯上何遇雪,才玩笑的打了下她的屁股,她馬上回過神來,在葉飛霜及工作人員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手腳並用的將那個男人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不過也多虧了她的凶狠,讓他們的拍攝工作少了許多干擾,進行得比預期還順利,所以才能在短短三天就將整個廣告給完成,然後回台灣。

  見何遇雪還是一副死人樣,葉飛霜靈機一動,指著門外大叫。

  「楊天樂來了!一定是來接你回去的!」她興奮的說。

  只見何遇雪眼一睜,像被人打開了動力開關,倏地從沙發上跳起後,便盲目的往前直沖。

  她完全忘了自己的鼻子上沒有眼鏡,而沒有眼鏡的她跟個瞎子沒兩樣。

  於是,她撞到了長沙發,整個人往前一撲,翻過了沙發椅背,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呻吟兩聲後又勉力爬起。

  葉飛霜不但沒有跑過去查看她的傷勢,反而坐在沙發上拍手叫好,哈哈大笑。

  「這下你總該活過來了吧?哈哈……別緊張,我騙你的,楊天樂根本就沒來,說不定他現在正摟著個波霸開心的呢!」她不亦樂乎的說。

  「我的眼鏡呢?」何遇雪摸索的爬過沙發,覺得手臂跟屁股痛死了。

  「你說不想再清楚的看到他愛著別人的眼神,所以就把眼鏡給丟了。怎麼,忘記了嗎?」葉飛霜提醒道,打開罐可樂喝了一大口。

  「我丟了我的眼鏡?!」何遇雪驚呼。「什麼時候?」

  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就在你一路恍神到義大利的時候。」像個瞎子在義大利晃了三天還能扁人,她實在不得不佩服她。葉飛霜彈了下手指。「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真的那麼愛他,那又何必在乎他愛的是誰?你就以保镳的身份留在他身邊,然後三不五時就制造機會跟他上床,像楊天樂那種老實驽鈍到不行的男人,就得用失身這招讓他就范。

  「還有,與其因不想看見他愛的是別人而把眼鏡丟了,不如暫時拿下眼鏡,假裝他的眼裡只有你,這樣不就好了嗎?真笨!」

  何遇雪沮喪的坐進沙發裡,為了不想再招來更惡毒的侮辱,她決定不告訴她這些招術她已經都使過了。

  「你應該把我的眼鏡撿起來的。」那時她已經神智不清,大小姐應該要體諒她一些的。

  「我有呀。」放下可樂,葉飛霜從身邊的包包裡拿出一支樸素的白色膠框眼鏡丟到她懷裡。

  「謝謝!」何遇雪連忙將眼鏡戴上,看見了眼前的一切,整個人也安心下來。

  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開門。」葉飛霜命令道,拿起比薩和可樂又開始啃。

  何遇雪打開大門,一大束幾乎塞滿門口的紅玫瑰直朝她撲來,她反射性的後退一步,順便瞪了送花小弟一眼。

  「大小姐,你的花,要放哪裡?」

  「隨便放。」葉飛霜心裡甜滋滋的說。一定是海納知道她回來了,特地送給她的……哎呀,她怎會那麼愛他呢?

  「這是要給何遇雪小姐的。」送花小弟將花放到地上後,怯怯的將簽收單遞出去。

  「給我?!」何遇雪納悶的簽下名。「誰送的呀?」

  「花裡有卡片。」說完,送花小弟就走了。

  葉飛霜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搶先奪下卡片,大聲朗誦。

  「給我最愛的遇雪,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世界變成了荒漠,生命猶如到了盡頭,我不要美女,我只要你——意思就是說,你不是美女!」她適時解釋道,緊接著繼續念。「回來吧,回到我的身邊,讓我重新了解愛的感覺,讓我有重新愛你的機會,不要忘了,我正在癡癡的等你,最愛你的天樂筆。」

  葉飛霜不屑的啧了一聲。

  「拜托!這種三流愛情電影裡的惡心對白,他也寫得出來?太好笑了吧?這個楊天樂真是——」一轉頭,她就被淚流滿面的何遇雪給嚇到。「你干麼?不會真的被這些三流台詞給感動了吧?」真丟臉!這個笨女人居然是她的助理兼保镳?!

  「我——」何遇雪才要解釋,門鈴又響起了,她連忙擦掉眼淚去開門。

  又是一束九百九十九朵的紅玫瑰花要送給她,內容一模一樣的卡片,送花人還是楊天樂,她再一次感動得淚流滿面。

  當收到第三束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後,整個客廳已經沒有兩人立足之地了。

  「原來他跟喻培菁之間真的沒什麼……原來他真的愛我……」望著鋪滿玫瑰花海的客廳,何遇雪早就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其實她早有感覺了,生病好了後她再回去跟他時,警察並沒有來找她談話,他也沒再罵過她,還在他的辦公室裡放了張桌椅給她用,吃飯時總不忘她的那一份,還在楊家整理了間客房給她住,不同於以往的對她呵護備至,甚至連刺傷他的事都絕口不提了……他果真是愛上她了!現在這些玫瑰花不就是證明嗎?

  何遇雪又嚎啕大哭了起來,半是感動半是後悔,感動於保守遲頓的楊天樂竟然想得到送這麼多花給她,後悔自己竟然任由嫉妒作祟,沖動的離開他,結果心情更差,簡直就像活在地獄裡般。

  她怎會那麼傻,都可以花了十年的時間找他,再花點時間讓他愛上她會死嗎?

  不行!她抹去眼淚。她得去找他,跟他說其實她也很愛他!

  「喂,你去哪裡呀?」葉飛霜對著突然往門口奔去的她大叫。

  何遇雪沒空理她,猛地拉開門,一古腦兒的撞進一副寬厚的胸膛裡。

  兩手空空的楊天樂才要手按門鈴,想不到手還沒按到,何遇雪就自投羅網的撲了出來,他連忙穩住腳步抱住她。

  楊天樂拉開她,這才發現她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怎麼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呆楞的臉。「是不是被葉飛霜欺負了?唉!我看你還是跟我回去吧,要是你覺得我對待你不夠好,我會再努力改進的,好不好?還有,我跟培菁真的沒什麼,根本就沒什麼好吃醋的,有問題你應該來問我呀,怎麼可以突然離——」她突然撞進他懷裡,將他抱個滿懷,他肺裡的空氣被擠出了些許,話也說不出來了。

  「對不起……」她大聲道歉。「我不應該吃醋,以後喻培菁要是再找你的話,我絕對不會再在背後罵她狐狸精,說她第三者跟假清純了……」她仰著頭崇拜的看他,破涕為笑。「不過,你送的花已經把徐海納的客廳都給塞滿了,我們怎麼拿回去?」她不好意思的讓開身,讓他看看室內那一片花海。

  楊天樂的視線跳過冷哼一聲後走開的葉飛霜,吃驚的望著那些紅色玫瑰花叢。

  難怪他找遍了花店就是買不到紅色玫瑰花,原來是被搜刮到這裡來了。這些全都是送遇雪的?他警戒了起來。莫非在暗處還有個不知名的追求者在跟他兢爭?而且對方的來頭肯定不小,不但掌握了她的行蹤,還大手筆的買了這麼多玫瑰花。

  詭異的是,寫什麼遇雪會說這些花是他送的?

  他正要跟她問清楚,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歐陽皇陛!

  「未來女婿,我跟你說,我已經以你的名義送了三束九百九十九朵的紅玫瑰到徐家給遇雪了,你現在過去找她,她一定會感動得跟你回去。如果她還是不肯回去的話,巴掌二軍的林師父會叫夏嬉春、嚴賞秋跟柳玩冬他們去勸她,他們是遇雪的師兄姊,她總會給他們面子的。再不然,我就叫黃依他們去,那丫頭太不像話,絕不能寵的——」

  「啪」一聲,楊天樂掛掉電話。難怪四處買不到紅玫瑰,他早該知道是歐陽老頭在搞鬼,他可是還沒原諒他對他做的事,再說,最寵遇雪的不就是他嗎?

  「誰打的?」何遇雪邊擦眼淚邊問。

  「打錯的。」楊天樂才剛說完,電話钤聲又響了起來,他不耐煩的接起。

  還是歐陽皇陛。

  「剛才可能是雜訊干擾斷了線,沒關系。未來女婿,除了遇雪的事外,我還有事想跟你商量,日本的藝術達人節目要策劃一個橘鶴舞特集,想出機到台灣來專程采訪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撥出些時間——」

  楊天樂這次索性關了機,只有這樣他才能好好處理他的事。

  「怎麼了?」何遇雪覺得他有些古怪。

  楊天樂抓抓頭發。

  「既然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想有些事還是應該讓你知道。」他從口袋裡拿出銀蛋超人。

  「阿樂!」何遇雪驚喜的將它接過來捧在手心裡。

  「主人!」阿樂的眼睛水汪汪的,正在為兩人的久別重逢感動不已。

  「阿樂會告訴你兩件事,」楊天樂握住她肩膀,認真而嚴肅的說:「聽完後,你一定要好好考慮是否能毫不介意的跟我在一起,我在外面等你半小時,半小時後你沒出現的話,我就知道了。」他咬咬牙,轉身要走。

  何遇雪拉住他的手,溫柔無比的望著他。

  「如果其中一件事是你背上的刺青,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不介意。」

  楊天樂一臉錯愕。「你……你怎麼會知道……」

  她雙頰一片绯紅。「跟你發生關系那天,我就看過了,我覺得那很漂亮,一點也不可怕呀!另一件事是什麼?」

  還沒從剛才的驚訝中恢復過來,楊天樂的耳根子又熱了起來。

  「是什麼呀?」她不解的追問。

  回答她的是阿樂。

  「總經理說他是處男,上次是他的第一次,可是他實在記不得了,所以以後可能必須要常常練習才行——」還沒說完,阿樂就被尴尬不已的楊天樂給搶過,拋進玫瑰花堆裡。

  「啊!」何遇雪叫了一聲,一臉委屈。「我知道沒讓你體會到快感是我不好,但那也是我的第一次呀!如果你因為這樣就想去找別的女人,那我豈不是太冤枉了嗎?」她嚷嚷著。

  要不是過去十年裡她的心裡只有他一個;說不定她現在已經有很多經驗了,不會被他嫌,也有經驗可以教他了,真是失策!

  「等等,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我要去找別的女人?」楊天樂問。有時候她的思考模式實在令人啼笑皆非,抓都抓不著。

  「你剛剛明明——」

  「就算我要找人練習,也只會找你,你以為我特地來找你是為什麼?」天呀,跟她溝通簡直比要他十天內設計個高級程序還要難。

  何遇雪睜大眼睛,四下望了望後,又顧忌的瞥了坐在沙發裡偷聽他們說話的葉飛霜一眼。

  然後,她壓低聲音對他說:「我知道你很想,可是……還是回你家後再說吧,我對這裡不熟,不知道哪裡可以讓我們練習呀。」這裡到底不是他家,她會放不開的。

  天呀!楊天樂真想大聲喊冤。她居然以為他特地來找她是為了做那件事?

  呃,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啦……

  他腦筋一轉。

  「那我們現在就回家吧,你不在的時候,我把你房間的單人床換成了雙人床,離不滿意包退的日子只剩兩天了。」他緊張的推推眼鏡。唉,早知道有這麼一天,應該跟前花花公子石為徑多討教討教幾招的。

  「只剩兩天?!」何遇雪一陣驚呼。「那我們還等什麼?快走快走!」

  葉飛霜從沙發上跳起。

  「喂!這些玫瑰花怎麼辦呀?」她對著他們去匆匆的背影大叫。他們以為她沒聽見他們的打情罵俏嗎?

  何遇雪回過頭來。

  「晚點我叫歐陽老頭來載,就這樣,掰!」她順手帶上門,兩人就這樣歡天喜地的跑走了。

  葉飛霜快要氣炸了,朝放在地上屬於何遇雪的行李箱用力一踢,然後下一秒便抱著腫脹的腳趾哀嚎的一頭栽進沙發裡。

  顯然她對這世界剛誕生一對單純的笨蛋情侶並不感到興奮,腳上的痛一舒緩,她馬上寂寞的打電話到徐海納上班的銀行找他哭訴去了。

    天智科技總經理辦公室裡的辦公桌上,靜靜躺著一箱捆綁整齊的信件,有的看得出是近期寄的,有的則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信封上干掉的水漬模糊了字跡,還有泥土,更多的是發黃的毛邊。

  在這箱信件上,有最干淨的一封,上頭端正的寫著天智科技的地址,收信人楊天樂。

  寄件地址則清楚的寫著現今楊家的地址,地址旁寫著三個字:何遇雪。

  十年來尋不著收件人的信件總算找到了家,就像帶著思念心情書寫了十年的寄件人總算尋到了她的最愛。

  查無此人的三百多封信總算找到了主人,郵差先生松了口氣之馀,笑容也更燦爛了。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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