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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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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出包靈媒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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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0:37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夜里的星空很燦爛。

之前一場台風將天空洗得很干淨,盡管有光害的影響,還是有幾顆稀疏的小光點跳出來,夏春秋搬了張躺椅在陽台觀星賞月。

還有五天七月才過,日子真漫長呀!

咦!什麼摸過她的臉?

無風的夜晚,曳地的織花窗簾忽地被吹高。

夏春秋一顫。

「賽巴斯克?」

許久許久,沒有回應。

她以為弄錯了,心下更驚,不是他,難道是……

驀地,低低的笑聲很輕很輕的回蕩。

「你怎麼知道是我?」一道黑影化為人形現身。

「猜的。」幸好是他,她松了口氣。

「原來你在等我。」賽巴斯克笑了,食指滑過她面頰,落在玫瑰紅唇瓣,似有若無的來回撫弄。

夏春秋一听,整張臉尷尬的漲紅。「我在猜可能是你,我們設了新的結界,進得來的並不多。」

那道士的道行還是太弱了,不敵偉大的死神。

「這般看得起我?」真不該讓她失望。

「是你太強了……咦!什麼味道,好像是布料燒焦了……」鼻子超靈的夏春秋往下看,視線落在大斗篷的一角,因為是全黑,所以看不清楚。

瞧她目中的狐疑,賽巴斯克臉色一沉的一彈手,斗篷不見了,但焦味仍在。「外圍的那一圈鈴鐺倒是弄得不錯,觸之即響,以後你省了不少事,真可高枕無憂。」

「可你還不是進來了……」她防的就是他,不請自來的午夜訪客。



「你說什麼?」冷冷的哼聲,四周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

夏春秋確定他有一雙順風耳,蚊蚋般的嘀咕聲也听得到。「我是說你怎麼進得來,沒受到阻礙嗎?」

那道士還大肆吹牛說萬無一失,連閻王來了都休想跨越一步,八卦罩上有除靈、滅魔之效,硬闖者必傷,或灰飛煙滅,比永不超生還要嚴重百倍。

當下她便不以為然,真有那麼厲害嗎?

丙不其然,攔不住的還是出現了。不用別人提醒,在她感覺中,死神是無堅不摧的強者,屬于神權階級的頂端人物,能治住他的並不多,何況是可笑又平凡的人類。

她有預感他還會再來,她在他身上聞到疲憊的味道,他累了,也需要歇腳。

身為通靈師,她的靈感最敏銳,除了和靈界溝通外,她的五感還能感受未知物的波動以及他們身上發生的變化,十之八九能猜個正著,只有一分沒把握。

「就那點小稈戲?」他冷哼。

賽巴斯克的心情不是很好,他的眉頭是皺起的,唇線抿緊,冰銀色眸子有很深的濃霧,他像盯著兔子的獵鷹,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視緊張得快冒汗的夏春秋。

說是無礙,其實他還是受了小傷——自尊受傷。

想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的他從未遭遇過任何阻攔,他連萬人大教堂都進得去,與神父交談,嘲笑他們的塑像,甚至在神聖殿堂將該死之人一一收割,完美轉身。

誰知今晚他來到這兒,正想象以前一樣縱身而入,戲弄屋里的女人,他整個人居然被彈開。

震怒不已的他這才發現建築物多了新的結果,半罩式的防護做得還算精致,四十九顆守護鈴將他的黑色斗篷燒出個大洞,他惱得想出手摧毀,一個一個捏成細粉。

但他沒有做,僅眯眼掃視,以不驚動鈴聲的方式悄然潛入這女人的房間。

「別嫌棄了,我們人類能力有限,你是結界設立以來第一個闖進來的,打從我住進事務所,這些天是我人生最平靜的日子。」她晚上能睡得香,不會有時不時來訪的「朋友」打擾她,也不用听鬼哭神號的雜音。

打從她知道鬼為何物以後,她的睡眠品質從來極差,常常頂著黑眼圈出門,不是睡不飽,是「有人」根本不讓她睡,一入夜就來鬧,在她床上跳來跳去,吵著她非得搭理不可。



所以她無法從事朝九晚五的醫者正規工作,除了醫院鬼量驚人以外,再者就是她起不來,遲到是家常便飯,要不是醫院是她家開的,她父親將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撥給她,以她的遲到紀錄連實習成績都有問題。

因此她想了個變通方式,不做正常的上下班工作,接案從事一對一的專職照護,由她安排時間,他人不得插手。

好比像呂稚明這樣的例子,家長花得再多也不眨眼,他們只有一個要求,讓孩子恢復正常,不留下永久性的傷害,從來就是她的最佳選擇。

只是當海麗向她招手時,她仍是二話不說的改投入人們不熟悉的行業,早已移民國外的父母為此很不諒解,是她弟弟居中緩頰,聯合兄姊勸和,僵持了幾年也就不了了之,放任她自生自滅。

眼不見,心不煩吧!父母本來就很少回台灣,打從她辭職後便干脆不回來了,長年待在美國,在某個程度上,她被他們遺棄了。

就像鳥兒長大要離巢,他們自認已經盡完當父母的責任,還留給她一筆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長大了的她自己該能照顧好自己。

「你的意思是說我打擾了你?」賽巴斯克冷眸一眯。

是也不能明說,因他的到來,她的世界變得混亂。「不,是歡迎光臨,不是每個人都有幸迎接死神大人。」

听完,他略帶滿意的點頭。「酒。」

美好的夜晚就該用酒精來消磨。

「沒有。」夏春秋回答得很直接。

「沒有?」他眉一挑。

「沒有適合你喝的酒。」她覺得他該喝龍舌蘭、威士忌這種烈酒,加點細冰,一口喝干。賽巴斯克似笑非笑的揚眉凝睇。「你有什麼酒?」

「女人用來補血的紅酒和葡萄酒……」法國酒莊出產,一瓶好幾千歐元,她可舍不得拿來待客。

「那就紅酒好了。」他需要放松。

你也太隨意了吧!死神大人,這里可不是你的家。夏春秋在心里腹誹。「好的,馬上來。」

唉,她也太隨和了,迫于死神的強勢。

她很瞧不起自己的行為,可是在絕對強權面前,人不過是最卑微的螻蟻,不得不低頭。

「在心里數落我?」看拿酒回來的她隱忍又不敢得罪他的神情,實在太有趣了,這世界還是美好的。

心頭一跳,夏春秋維持最誠懇的笑容。「紅酒酒精濃度不高,你喝不慣吧,下次我給你準備窖藏二十年的白蘭地。」她只是隨便一提,但她真的有個經營酒莊的朋友,如果要買,友情價應該不貴,空運來台約七個工作天。

「好。」他只要酒醇,夠烈。

賽巴斯克是美酒愛好者,在他的酒窖里有上萬瓶酒,每一瓶起碼有五十年,他連陳放兩百年的老酒都有。

「你還真的要呀?」她不慎說出心聲。

隨口說說而已,哪知他會當真。

「怎麼,有問題?」這女人……有點可愛了。

傍她八百個膽子也不敢點頭。「怎麼會,這是我的榮幸……啊!賽巴斯克,你干什麼?」

小指一動,女人就投懷送抱。

賽巴斯克笑著取走她手中的酒杯,就口一飲,哺向被他拉進懷里的女人,神情非常愉悅。

「好喝嗎?小春秋。」

「你……你又吻我!」夏春秋憤惱的想揍人,但她只能驚愕的瞪大眼,死死咬著下唇。

死神之吻尚未解除,他又落下一個,到底有完沒完,她可不想和死神有太深的羈絆,那太荒唐了。

「做我的女人。」她很溫暖。

「嗄?」她嚇得櫻唇微張。

「我很寂寞。」冰涼的指腹撫向她溫熱的唇。

「為……為什麼是我?」她吞咽困難的問。

「因為喜歡。」他發出笑聲,胸腔微微的震動,像小斧人的鼓樂隊,咚咚!咚咚!

「你喜歡我?」她該早點睡的,這夢太真實了,她的皮膚感受到一股微涼的氣息竄向她。

「喜歡你的氣味,喜歡你身上散發的暖意,喜歡你在我懷里一臉不甘心。」他掬起她一撮及肩發絲,放在鼻下嗅聞。

為什麼她听起來他像是在尋找他的同伴。「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是人類,不是你們死神界的。」

「你想拒絕?」

「我可以嗎?」她不抱希望的問。

「不行。」賽巴斯克的回答霸道。

夏春秋眼中的希望之火熄滅,取而代之是認命……既然斗不過,只好隨遇而安。「當你的女人要做什麼?」

床上摸摸抱抱,做運動?

「陪我。」他給了她一個意外的答案。

「還有?」

「乖一點。」張牙舞爪的女人叫人厭惡。

「什麼叫乖一點?」如何定義?

「不要和其他人有曖昧不清的感情關系,我不想聞到你身上沾染別的男人的味道。」是他的就不許人染指,他的女人只能有他一個男人,誰敢動他的所有物便是找死。

夏春秋是賽巴斯克認定的樂子,他本想從她身上找尋短暫的快樂,但此時的他變得有點過于認真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有相交多年的男朋友,我心屬于他?」她說的是假設,凡事總有萬一。

「你沒有。」世上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看他篤定的神情,夏春秋真想抓花他淡然的俊容。「如果我乖的話有什麼獎勵?」

她大概是世界上第一個向死神討東西的人。

「獎勵?」他顰眉。跟他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恩賜,她還有所不滿?

「總要給我點保障,當你的女人不容易。」死神的女人,她是把一輩子都搭進去。

夏春秋不否認她垂涎賽巴斯克的美色,除了讓人小有計較的身分,他的確是她會中意的菜。

似想到什麼,賽巴斯克在她腕上輕比了一下,一條刻有古老文字的皮繩霎時出現。「給你。」

「這……這是……」她指著皮繩下方的墜飾。

「十字劍。」

心,忽然變沉了。「會不會太貴重了?」

他不在意地喝了口紅酒,一手撫向她線條優美的鎖骨。「給我的女人防身,你拿著便是。」

「真給我?」好強的力量。

「這也怕那也怕的小東西,我不眷顧著你,你還不畏縮如鼠?」他眼含情欲的覆住她小巧而挺的胸房,肆意揉搓。

「等等,太、太快了……」她沒想過交往第一天就獻身。

賽巴斯克狠狠地低下頭一吻,下手很重的一揉。「女人,晚一點我還有工作,不能陪你盡興。」

「這麼忙?」又有人要死了。

「忙得沒時間與你調情,下一次我一定滿足你,等著。」他再一次蹂躪她有點紅腫的唇,龐大的身軀壓向對他而言嬌小玲瓏的嬌軀,上下其手的解著渴,平息體內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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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1:02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在鬼月的最後一天,也是關鬼門的日子,夏春秋忽然很想很想在鄉下的外婆,感覺她和即將「收假」的外公在呼喚她,因此特別安排,在上完呂稚明的復健課程便搭高鐵南下。

最近段天軍借口呂稚明的生日將到,邀請她參加生日宴會,呂稚明的復健情形有極大的進步,能用筷子了,段天軍直言她是最大功臣,不到場說不過去。

她婉拒了幾回他仍不罷休,執意要她點頭,態度積極得連神經大條的夏瑜都看出不對勁,幫她攔了一下。

進行完呂稚明的復健計劃,她趁夏瑜纏住段天軍時悄悄從側門溜出,什麼人也不打招呼的直奔高鐵站。

坐在車上,她真的感覺到交通的便利,一眨眼功夫就到了目的地,來不及打個噸。

出了高鐵站,搭接駁車轉入市區,再轉一班公車到小鎮,外婆住在離鎮中心偏遠的邊區,從車站走路大約十分鐘,那是個幾十戶人家住的小社區,房舍較老舊,以磚造屋居多。

那一片社區後頭便是幾百甲的土地,嘉南一帶地屬平原,少山多平地,除了住宅區外,大多種上糧食作物。

外婆家也一樣,兩個舅舅種著三甲田地,三合院的格局蓋了兩層樓的建築,屋頂鋪著石棉瓦,紅磚砌的牆,外面抹上一層水泥,里外牆面上了三層防水漆,下雨不漏水。

屋子的前面是一塊曬稻、曬花生的大稻埕,地面鋪著水泥,平日用來停車和耕耘機,放些耕種工具,後院則開闢成菜園子,種些當季蔬果自家食用,幾棵高過屋頂的果樹還能遮陽。

丙樹下圍了雞欄、鴨欄,一只黑色大土狗趴在欄口顧著牲畜,哪只敢偷跑它就汪汪大叫。

「回來啦!」一看見孫女,溫良妹笑得眼都眯了。

「是呀,回來了,想外婆。」夏春秋親昵的挽住外婆的手,那頭花白的發讓她感到特別親切。

她這一次返鄉並未事先通知,可是看到外婆早早的守在門口等她,見她走近也毫不意外,她了然地朝門檻後的白影頷首,想也知道是外公提前知會她。

「少撒嬌,嘴甜沒糖吃,你這小騙子只會說好听的哄外婆,打你上次回來都要一個月了,外婆就接到你幾通電話而已,也不見你回來瞧一瞧。」看看又瘦了,肯定老吃不營養的垃圾食物。

溫良妹上過女中,在那個年代算是高知識分子,現在還會上網和人交流,不落後時下年輕人,甚至有自己的臉書。

只是她沒有那麼狂熱非抱著電腦不可,也就是農暇時上去和人聊聊天,說些田里和兒孫的趣事,人緣不錯。

「我忙嘛!吃人頭路總要付出辛勞,干領薪水的事我可做不出來。大舅媽、二舅媽好,表弟表妹們都好吧?」她笑咪咪的和迎面走過來的大舅母、二舅母打招呼,乖巧度破表。

「好,都好,大家都平安。」有點福態的大舅媽笑得像一朵花,臉上打了好幾個花褶子。

她不年輕,快五十歲了,長年和農活打交道,風吹日曬下,皮膚較黑也有些干燥,眼角的細紋都出來了。



「回來就好,你外婆老是惦著你,怕你在外頭吃不好,沒人照顧,整天的念著。」眯著眼笑的二舅媽有一個小酒窩,笑起來特別甜,也不顯老。

夏母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兄,下有一弟,所以他們的妻子,也就是夏春秋的舅媽們在年紀上有些差距,大舅媽本就是鎮上的人,做慣了農活,因此老得快,而二舅媽是宜蘭人,家里是做生意的,善于臉部保養和防曬,兩人站在一起不像妯娌倒像母女,四十出頭的小舅媽看來才三十歲,皮膚白嫩有光澤。



不過兩人的感情很好,大舅是長子照顧一家人,大舅母自然也是長媳為大,對小叔、小嬸同樣關愛有加,家里大小事攬起來做,讓他們多點時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少見的和睦家庭,不因爭產而失和,兩兄弟一個鍋吃飯,沒人提過分家,農獲收入兩家均分。

「你們要到田里嗎?日頭正大呢!」雖然前些天還下雨,天氣還是很熱,地面都是燙的。

「稻子結穗了,總要去看看,不用一個月就要收割了,割完稻再撒上種子種油菜花,給地里添肥。」油菜花嫩睫過水油炒也很好吃,脆甜脆甜的,可惜小秋總是錯過。

「我也得去趕麻雀呢,稻子一熟它們就來吃,真是一群喂不飽的偷稻賊。」一年兩季的趕鳥,跟它們拼了。

舅媽們說完,笑著走出稻埕,沒回頭的揮手,一頂斗笠夾在腋下,一個騎腳踏車,一個騎機車,朝同一個方向漸行漸遠。

「外婆,舅媽們很勤奮哩!努力工作的人一定有收獲。」看天吃飯也很辛苦,一場台風什麼都沒有了。

好在舅舅們腦筋動得也快,撥了一甲地做網室栽培,里面種了有機水果,像小番茄、哈蜜瓜、洋香瓜等,收成不比種稻差,但交易金額是稻價的十來倍。

「是呀,我就坐在家里享清福,整天看看電視、掐掐豌豆,等著你給我打通電話來。」

溫良妹笑著抱怨,一手養大的外孫女出門在外,哪里會安心,這是老人家的通病。

「外婆,我都要哭了,瞧你說得好像我多不孝似的,我的情形你也是曉得的,你看我趕在今天回來看你,可見我有多想你,連一天也等不得。」老人家是要哄的,這正好是她的拿手本領。

「去去去,就會裝哭,打小就這副德行,外婆還沒老糊涂到被你三言兩語給騙了。」說歸說,其實溫良妹私心仍覺得外孫女就是這麼貼心,也不曉得女兒是怎麼想的,居然說她腦子有病。

不就八字輕容易撞鬼嘛!好好的孩子竟然逼她吃藥、看醫師,沒病也逼出病來。

「我是真哭了,想你來著。」嘴上抹蜜不吃虧。

溫良妹笑笑的摸摸她的頭。「肯定想得不多,一個個沒良心的小崽仔。」長大了就飛出去,誰也不肯留在鄉下地方。

五個孫子,兩個孫女,除了還在念高中的幾個小的住在家里,其他人都在外地,有的求學,有的工作,一年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待不到兩天又拎著洗好的衣物離家。



人一上了年紀就盼著兒孫繞膝,可隨著社會型態變遷,獨居老人越來越多,她還有兒子媳婦在身邊,雖不滿意也不強求,為了孫子、孫女的前途也只好放他們飛了。

早些年還有老伴作伴,兩個老東西相偕到田里走一走,看看農作物,幫著除草、捉捉蟲子、福壽螺,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想去哪兒都覺得孤單,一回頭身邊沒人,心口一空不知該做什麼,益發的想念那「外婆、外婆」叫個沒完的小身影。

「外婆,我好累。」夏春秋撒嬌的靠在外婆肩上,一臉小女孩的神情,拉著她紫花上衣的衣角。

「累什麼累,外婆都沒喊累。」她早上五點半起床到菜園子澆水,喂雞喂鴨,給小黑換水,六點到附近的小學操場做晨練,走了十圈的操場又到菜市場買菜,剛剛還整理了只老母雞下鍋煮,灶上也鹵了豬腳,加了花生的,小秋愛吃。

「坐了一天車很累嘛!」什麼都不做反倒累心。

「哪有一天,坐高鐵不到兩個小時。」還想騙她,當她沒出過遠門呀!好歹湄州媽祖回娘家時,她也去過福建進香。

「天氣熱。」她快融化了。

屋後有幾棵大果樹擋住了炎熱的陽光,磚造的房子比鋼筋水泥大樓來得通風,說是熱也沒都市的高溫,還有些許涼風放送,若不在太陽底下跑來跑去也不會流一身汗。

可是溫良妹疼外孫女,一听她喊熱,趕緊把客廳里的涼風扇全打開,對著心肝直吹。

「外婆煮了綠豆湯,給你盛一碗喝。」她走到廚房的冰箱前,舀了一碗湯少綠豆多的綠豆湯。

「外婆,我又不是客人,我自己來就成。」接過綠豆湯的夏春秋大口的吃著,甜度適中,冰涼入喉。

是她喜歡的微甜。

喝著綠豆湯,她眼眶微熱,外婆特意為她弄的,她怕胖不敢吃太甜,微微的甜正好。

「我就怕你跟我客氣,把自己當外人了,等過兩年左邊那塊地蓋起新社區,你都找不到路回家。」這幾年在做道路拓寬,新建了幾條馬路,街景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那不是農地,怎麼變建地了?」保準又是官商勾結。

「誰曉得,听說年後要打地基了,四排南北向,兩排東西向,有店面,有住家,大概要蓋六十幾戶吧,三樓半透天洋房已開始賣預售屋,你三叔公家的二舅訂了一戶。」人越來越多了,房子都不夠住了。

「外婆,你要不要住新房子?我也給你買一戶,孝順孝順你……」四、五百萬一間比鐘璧的車庫還便宜,他花了上千萬在三峽買了一塊地蓋室內停車場,就為了停他的十輛愛妾。



「瞎說什麼,祖宗牌位還在這里呢!你讓你外婆當個不肖子孫嗎?」逢年過節的祭拜不可少,這些還是得她來操辦,兩個媳婦辦得還不俐落。

「哎喲!外婆,你真打頭,我會腦震蕩的。」手勁真不輕,她變嬌弱了,還真疼哪!

「石頭腦袋撞水泥牆也沒事,你少喳呼了。」嘴上雖是這麼說,已長老人斑的手還是伸過去為外孫女揉揉。

「餓不餓,外婆先給你煮一碗面,菜園子的小缸菜長得嫩,幫你加菜。」

夏春秋摸了摸。「還不算太餓,我在車上吃了一包雜糧餅干。」

「吃餅干哪會飽,要不下十顆豬肉高麗菜水餃,昨兒個包的。外婆包得多了,過兩天回去裝兩袋帶上車。」

自家做的沒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肉鮮菜嫩,沒有黑心豬油,菜園子的菜也不灑農藥。

她一听,差點呻吟出聲。「每次回去都帶一大堆東西,你寶貝孫女扛不動啦!你是打算把我訓練成舉重選手呀。」

有魚有肉,有一堆冷凍食品,再加上現摘的蔬果,每次回去兩只手都提了大袋小袋,快成為活動菜市場。

吉卜賽常取笑她「收成回來了」,像農婦一般把田里的收成搬回家。

而鐘璧則夸張的說她像要擺攤賣菜。

唯有一級生能體諒她的辛勞,二話不說地接過她一身重擔,該裝袋的裝袋,該放盒子里的放盒子里,冷藏、冷凍分門別類的收放好,還洗了水果去皮去籽切片,慰勞她。

溫良妹沒好氣的瞪眼。「你沒听過托運嗎?冷凍品也能送,不用你提,服務送到你家。」

行,敗給她了,外婆萬歲。夏春秋舉白旗投降。

「對了,你看見外公沒?」也不知道回來了沒,她準備了一些祭品、金銀要讓他帶走。

周生旺在角落沖著外孫女一笑。

「看見了。」面容一如生前。

溫良妹抹了抹眼角。「你看他過得好不好?」

我很好,叫你外婆不要擔心。

「外公說他過得很好,你別老是擔心他,要照顧好自己。」咦?外公為什麼站得那麼遠,以往他都會在外婆身側。

夏春秋腕上的飾墜閃著幽光,猶似利刃,隨著手腕的移動而左右搖崗。

「那我燒給他的東西有沒有收到?他這人太老實了,不曉得會不會被孤魂野鬼給搶了。」

想到丈夫凡事不計較又樂善好施的個性,她實在無法放心。

收到了,太多了,我一個人用不完。

「外公說你不用燒太多,多了用不完,你別多花錢,他曉得你心里念著他。」老夫老妻幾十年了,一路走來有甘有苦,先走的那人舍不得,留下的人不舍得,互相掛念。

溫良妹好笑的啐了一句。「哪有人嫌錢多,要是提不動,再燒兩個紙人給他當佣人,種了一輩子田也該有人伺候。」

不用,不用,又不是數錢數到手軟的大老板,哪就那麼嬌氣了,我拿得動,百來斤米袋都扛得了。周生旺趕緊擺擺手。

「不用燒紙人,種田人吃苦耐勞,燒兩個紙人要他養,飯都吃不香了。」瞧外公一臉惶恐的樣子,被外婆的提議嚇得不輕,顯然沒想過要依賴別人。

一听飯都吃不香了,一張長了皺紋的老臉呵呵一笑。「就像他會說的話,昨兒夜里他到我夢里來說你今兒個會回來,我就罵他糊涂了,什麼月分你還出門……」

半信半疑的,她還是買了菜,就算外孫女沒回來也能留給自己吃,結果她搬了張板凳坐在門口等呀等的,真的把人等到了,她頓時喜得兩眉都開了,笑得闔不攏嘴。

溫良妹的孫輩雖多,但她最疼的是兩眼能見鬼的夏春秋,別的孩子有爸媽疼,寵上了天,就她和父母不親近,不僅得不到他們的關愛,還被當精神病患看待,所以她偏心了,投注在夏春秋身上的關心比其他孫輩多,她一點也不害怕外孫女異于常人的天賦,反而常常鼓勵她要放開胸懷接受,遇到了,不逃避,生平不做虧心事,何必懼怕午夜的敲門聲。

「外婆,我沒事,大概是快要回去了,他們都有點懨懨的,沒一個找上我。」她頭一次這麼順利返家,好像她是個超級大病菌,她看得見他們,他們卻恐懼地離她很遠……

呃……外公似乎也是這種情形,一直和她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她一走近了,他退後,隱入牆里。

看出她的困惑,周生旺比了比她的手腕,夏春秋不解的抬手,當看到皮繩上掛的十字劍,登時恍然大悟是怎麼回事,一路上的反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釋,都是因為它。

賽巴斯克送的禮物有防護作用,防的便是陰間的鬼魂,聖物一出,幽靈莫近,四方退避。

「就剩一天了,你外公也要走了……」溫良妹話中有無限的悵然,心中有情就割舍不下。

雖然看不見,但是知道人就在身邊,那種有人陪伴的心情就如夏天飲了冰水,冰涼透心,很是安心。

听著外婆語氣中的不舍,夏春秋心里也有點難過。「當他跟團去旅行好了,也不是不回來了,明年七月鬼門開,他還是會回家,你準備他愛吃的菜,讓他吃得歡喜。」

「唉,人上了年紀就想東想西,他走都走了我還念著他干什麼,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死,到時再去找他。」她現在唯一的遺憾是小秋沒找到個伴,就盼著她嫁人。

是呀!要看開點,我的歲數就那麼多,不能陪你到老,少想一些才會快活,乖囡,跟你外婆講,有兒孫孝順就要知足,外公福淺,先走一步,來生還跟她做夫妻。

夏春秋將周生旺的話轉達給溫良妹,她一听,眼眶就紅了,生生逼出一把老淚。

「別哭了,外婆,你再這樣我就不幫你傳話,傳一次哭一次,我都心疼死了。」夏春秋幫外婆拭淚。

「我哪有哭,是早上切辣椒沾到手了,辣到眼楮了。」她連忙止淚,唯恐外孫女真耍起脾氣,明年不幫她帶話。

「外婆,園子里長了什麼果子,龍眼熟了嗎?還有土芒果、紅心芭樂,前年種的釋迦結果了沒?還有樹葡萄和金桔,加了酸梅榨汁喝,那可是純天然果汁呢,不加化學色素……」

夏春秋話里帶笑的引開話題,讓外婆少想些傷心事。

「是呀,四季豆熟了,黃瓜和茄子也能摘了,外婆還種了花椰菜,蛤蜊絲瓜湯也不錯,外婆給你做幾道好吃的。」趁著這兩天得把小孫女養胖些,別一陣風就能把人吹跑了。

「外婆,我要吃腌黃瓜和魚香茄子,花椰菜做奶油椰菜湯,把花椰菜放入果汁機打爛,加牛奶下去煮……」

「別別別,哪有人用牛奶煮菜,我們鄉下人不吃這個,加沙茶炒牛肉倒是可行,我買了兩斤牛肉片……」

祖孫倆討論起菜色,一老一少往菜園子走去,一道漸淡的白影會心一笑,慢慢隱沒。

「外婆,我到大舅、二舅的田里摘西瓜,你幫我煮青草茶放涼,不加糖,我回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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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1:29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拜酷暑所賜,七月底、八月初就差不多斷貨的綠皮紅肉西瓜盛產期能到九月,甚至十月還有晚出的末期西瓜,個頭不大,剛好一個小家庭切六片嘗個味道。

如果是網室栽培還能多拖上一個月,幾乎一年四季都吃得到,台灣可說是水果王國。

夏春秋的兩個舅舅也試著栽種秋季西瓜,因為在實驗階段,只撥了兩畝地試種,產量不如夏季豐盛,甜度也略微失色,吃著有西瓜味,但口感沒那麼沙,稍硬,籽多。

不過是第一次,種得差也是理所當然,有了這一次的經驗,明年他們就知道從何改進,種出品質更好的西瓜。

「都入秋了,怎麼還這麼熱。」要是氣溫年年升高,那人都不要出門了,燙腳的地面像一個烤盤,會把人烤焦。

全副武裝的夏春秋包得只剩一雙眼楮,她穿戴帽子、口罩、長襯衫,雙手還戴上棉布手套,明明挑了午後兩、三點出門,還是熱得受不了。

周家的田離住家有一段距離,但用走的也不算太遠,她原本自作聰明地想享受一下鄉下的綠意微風,于是婉拒大舅母要載她一程的提議,誰知才走了一段路就後悔了,叫苦連天。



農家生活看起來很愜意,其實要做的事還挺繁重的,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自己做得到,但真要身體力行,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養在鄉下的小女孩,她的身體早就適應都市的步調,以前能做的事如今已力有未逮。

結果氣喘吁吁的她就坐在灌溉用的水圳邊,靠近產業道路的這一邊立起膝高的水泥護欄,正好讓走累的農夫稍坐一會,歇腳休息。

她坐在苦楝子樹底下,一片綠蔭遮住了陽光,一陣陣涼風吹送,稍減熱意。

農歷七月一過,她就活過來了,身邊的鬼幾乎絕跡,鬼門一關萬鬼歸陰,她的心情也輕快了許多。

只是她還是做不了農婦,幾年的城市生活把她養嬌了,她望田興嘆,感慨人不能跟從前比。

驀地,她腕上的十字劍動了。

有非人類物種接近?

夏春秋握住了手腕,目光看向四周,但炎炎日頭下,她看不到一個走動的人……

咦!等等,那不是村長的女兒嗎?說要到台北當模特兒,還考進一個演藝訓練班。

她怎麼回來了,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是事業不順還是感情受創?

看她一臉無神的自面前走過,好像沒注意旁邊有人,基于她是自己大表妹的同學,小時候也一起玩過,夏春秋追上去拍拍她的肩膀,高佳雯茫然的回頭。

「還記得我嗎?周潔如的表姊。」她的生氣變得好弱。



「你……呃!那個到台北當醫師的夏姊姊?」高佳雯的眼神很無助,想了許久才想起以春秋是誰。

「對,是我,不過我不當醫師了……」話還沒說完,高佳雯忽然驚慌的捉住她的手,仿佛她是一塊救命浮稿。

「夏姊姊,你幫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害怕,我爸會打死我……」她惶恐到快要哭出來。

「別急,別急,慢慢來,你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夏春秋引導她走到苦楝樹下,在涼風徐徐的樹蔭下,人的心情會變得平靜許多。

「我……我懷孕了。」她捂著臉,眼淚從指縫中流出。

「懷孕很嚴重嗎?」這是好事,生育率年年降低,要多出生幾名新生兒才能緩和社會老化現象。

她一怔。「這事不嚴重嗎?」

「你知道台灣每年有多少個未成年的小鋼爸、小媽媽嗎?」根據統計不在少數,還有小學五、六年級就當媽了。

「……我成年了。」她二十二歲。

「這就對了,只要有心,一個成年女子還養不起孩子嗎?想想他叫你媽咪的可愛模樣。」

即使是小小的胚胎也是一條小生命,沒有人有權利決定他的未來。

斑佳雯的神情有些變了。「可是我爸他……」是個嚴厲又容不得瑕疵的人。

「村長是個好人,你好好地跟他說,也許他會很生氣,可你終究是他的女兒,他氣過以後會想怎麼安置你和孩子,父母是孩子的守護神,從小到大,你父親不疼你嗎?」小時候她常看村長載自家小孩上下學,他們想要什麼他都會買給他們,是很疼孩子的父親。

斑佳雯想了想,眼眶紅通通。「我爸最疼我了,說我是他最美的小公主,他要幫我找世上最好的老公,等他老了沒力氣照顧我,就讓我老公代替他照顧我。」

「所以天下的父親都是愛子女的,除了幾個例外的渣父略過不提,你未婚懷孕的確不是每個父親都接受得了的事,但他總不能把你打死吧!為母則強,你要為了孩子去面對。」村長嗓門很大,可不過是紙糊的老虎。

想著父親哄她的畫面,高佳雯流著淚,笑著點頭。

「孩子的父親知道這件事嗎?」懷孕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辦不到,除非是無性生殖。

她搖頭。「我沒說。」

驗孕棒出現兩條杠她就慌了,怕人知曉,她還特地找了間小型婦產科檢查,一確定有孕,她就慌忙地搭夜車逃回家。

「去找他,問他要怎麼辦。」不要一個人承擔。

「如果他不要孩子呢?」她又慌了。

「那你要不要呢?」夏春秋不贊成墮胎,能來投胎的魂魄都相當不容易,他們等待許久了。

斑佳雯想了一下,眼神堅定。「要!」

「那就生吧,若是男方不肯負責,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告死他,憑什麼他快活,你垂淚,至少要他把孩子的生活費、教養費吐出來,撫養到大學畢業為止。」男人不只出精子而已,還要知道一時貪歡的後果。

「我曉得了,夏姊姊,謝謝你,幸好是遇上你,不然我都想死了。」她苦笑的抹淚,眼中的茫然被堅毅取代。

「別說死,害你的人都活得好好的,沒理由死的是你不是他,要知道世界上沒有誰比自己更重要,你要學會愛自己,愛情很甜蜜,但不是人生的全部。」在她的人生比例佔不到百分之三十。

重新找回自信的高佳雯笑得很甜美,將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這是我的孩子,我會好好的照顧他。」

「對,要有正面能量,往光明面去想,不要喪志,要想著活下去會有無數的可能性,你的模特兒夢尚未完成。」有夢想才有動力,誰說未婚媽媽不能是時尚名模。

她俏皮的一吐舌。「夏姊姊,若是我爸動手打我了,你要趕緊過來救我。」

夏春秋沒良心的搖手。「你家對面就是派出所,喊一聲救命就有警花姊姊過去搭救。」

「也對,我們鎮上有三個漂亮的女警呢!」她笑著開起玩笑,神情一掃先前的灰敗,明媚動人。

想開了的高佳雯決定回家「自首」,她走時的表情是帶著笑容的。

「呼!還好開解了她……」這天怎麼還是這麼熱,一點也沒有降溫的跡象,人都要熱得脫水了。

她腦海中浮現一幅人干景象。

「還好開解了?」

是還好呀!沒讓人走上絕路,不然又是一條人命……咦!不對,誰在說話?

「你又壞了我的事。」她倒是好本事,又在刀下搶人。

「賽巴斯克?!」夏春秋驚呼。

啊于半空中的賽巴斯克緩緩下降,腳踏地面,身後的翅膀一收,優雅得宛如英國貴族。

「我一點也不樂意見到你。」

「你怎麼在這里?」她刻意忽略他不快的情緒。

「你說呢?」他的聲音冷得像刀鋒,銳利且傷人。

夏春秋面上一曬。「你來收魂?」

「要不你當我來玩嗎?」他在工作。

「佳雯?」一路上她只遇到佳雯一人。

「哼!她會在遇見你之後的十五分鐘,因一時失足跌入水深過腰的水圳,撞到圳底的漂流物而導致流產,想站起來又因腹部疼痛而滑倒,張嘴呼救卻吞入混有污水的淤泥,最後窒息而亡。」如果不是她,水圳會多一具女性浮尸,一尸兩命。

听他說著死亡過程,她脖子微微一縮。「沒順利完成收魂工作,你會不會受到懲罰?」

她救了人,但擋了死神的路。

「你在關心我?」俊美的冷峻面孔忽地貼近。

「總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害你一再失誤,我難辭其咎。」但她不後悔伸出援手,人命都有存在的意義。

賽巴斯克輕撫著她的臉,眼神邪魅。「女人,你真是不乖。」

怎麼每件事她都想摻和,不能安分一點呢?

「這事不能怪我,我事前不知道她是你要收的人,你也沒有知會我一聲。」她振振有詞的說。

敝他?「就算你曉得也會救她。」

這倒是,她還沒冷血到見死不救。「賽巴斯克,我是人,是人就無法做到冷眼旁觀,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還是會救。」

她不想用模稜兩可的話搪塞,人要對自己誠實。

「你察覺不到我的氣息嗎?」看來還是他的錯,沒能將她全身烙下他的印記。

夏春秋眼皮顫了一下。「我沒想到是你,這種處處是狗屎的鄉下地方,偉大又高貴的死神大人怎會涉足。」

「少來,這招對我不管用,哪里有死亡,哪里就有我的足跡。你說,我該罰你什麼?」

他一指往下探向淺淺的乳溝,似折磨,似戲弄的來回滑動,末了將指頭抵在她唇上。

「你要收的是兩條魂嗎?」

「怎麼,想罪輕一點?」女人,你的名字叫逃避。

「不是,只是想知道未成形的胎兒算不算生命。」已經有心跳了,雖然是個小肉塊。

賽巴斯克冷然的看著她,長臂一伸將其摟入懷中。「知曉這些有什麼用,該死的人還是會死。」

「我在靈異事務所工作,舉凡和靈異有關的事物都想探究清楚,有現成的老師可解答,我為什麼不問。」她壯起膽子直視那雙比冰還冷的銀眸,卻被深深吸引住,沉溺其中。

好美的眼楮……

他冷哼一聲,俯首在她唇上狠狠蹂躪,勾纏她狡猾的粉舌。「在我們死神界,不足六個月的胎兒不算人,雖然他的魂魄已經成形,但是靈體太脆弱,任誰都能將他打散。」

「可他也有出生的權利吧!打從有胎動開始那就是個獨立個體。」生命都值得尊敬。

「你要跟我討論人類每年的墮胎數嗎?」不容他們生存的不是他,而是血脈相連的至親。

夏春秋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決定小孩出生與否的是孩子的父母,她的確無力阻止生命被扼殺。

「看來你已認清我的工作了,接下來我們就該聊聊你前後兩次放走魂魄的結果。」他的完美紀錄一再有污點。

「我……」她好像真的干擾到他的工作。

「小秋,你在干什麼?不是說好了要去田里摘西瓜,我和你二舅左等右等等不到人。」

還以為她忘了路怎麼走。

女人,你的運氣真好。

賽巴斯克放開她,一眨眼又振翅飛到半空中。

「沒什麼,我走累了坐下來休息,剛看到藍尾鵲飛過去就多停留了幾分鐘。」她暗吁了一口氣。

「你呀!越大越不中用,以前還滿地跑,追都追不上,才過了幾年就養嬌了。」難怪母親老要她多回來住上幾日,用鄉下的好水好米養出精神。

「大舅,你別再念了,我反省成不成,你看看太陽這麼大,咱們趕緊摘幾顆西瓜回去消暑吧,我快渴死了。」她朝臉上直扇風,表示她快熱爆了。

「要不要大舅背你?」他打趣。

她橫了一眼。「大舅,我長大了。」

她不是整天瘋玩的小女生了,不過她很懷念過去的曰子,堆稻堆,玩觸電電線桿,捉螢火蟲……

「哈哈,再大也是我家小秋,我還替你包過尿布……」他越說笑得越大聲,把她幼時的糗事全倒出來。

這次先放過你,有的是機會算帳。

還有其他工作的賽巴斯克撂下話後不再久留,拍拍翅膀離去。

一陣風吹過夏春秋臉龐,炎熱的高溫下,她卻屬冰涼,硬生生的打了個冷顫,面上露出無奈的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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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1:5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賽巴斯克,你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听說你最近連連失誤?這太不像你一向的作風,你什麼時候容許自己犯錯了,給我能接受的理由,不要破壞你在我心中的完美。」

優雅美麗的法國美女安娜‧席瓦洛氣急敗壞地迎面走來,即使怒不可遏仍美得驚人,她一雙修長美腿包裹在魚尾裙之下,曲線撩人。

緊身的連身裙如同深夜的海洋,全黑的布料中夾雜金銀絲線,每走一步就有如點點星辰閃爍,如點亮海平面的粼光,美得耀眼,美得光彩奪目。

她也知道自己很美,更懂得善用,縱使在盛怒中,她依然維持著母獅子般的驕傲,展現迷人風情。

「安娜寶貝,我美麗的女神,你眼中只看到硬得像石頭的賽巴斯克,沒瞧見我這英悛如撒旦的朗尼‧隆許嗎?你的心可真偏呀!偏到海神殿去了。」

安娜嫌棄的避開張手欲擁抱她入懷的紅發男子,他有一雙深情的灰藍色眸子,洋溢著對美女的熱情,笑容熱烈的如燦爛的陽光,足以融化任一座凍結的冰山。

但是他的眼底是冰冷的,沒有溫度,比花崗岩還堅硬,仿佛埋在地底的熔岩也沒法熔出他一絲溫暖。

「滾開,不要踫我,骯髒的鼠輩!」安娜高傲的仰起她天鵝頸一般的脖子。

「嘖嘖,脾氣還是這麼火爆,一張口便是傷人的火焰,將我傷得全身體無完膚,噢!我美麗的女神,你何其殘忍竟不給我愛慕你的機會,瞧瞧你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多誘惑人,真想剝掉那身礙事的衣服狠狠地佔有你……」

她美得狂傲,猶如不該存在的美好,天神的巨斧應該當頭劈下將那妖嬈的嬌胴劈成兩半——血的味道最魅惑人了,是他畢生的追求。



「住口,我找的是賽巴斯克不是你,給我滾遠點,看到你就讓我想到倫敦最污穢的暗巷中那中國餐館倒出的隔夜飯。」她挺直的鼻頭揚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出身貴族的安娜極其有優越感,歧視非白人種族,尤其對東方民族更為厭惡,認為他們屈膝卑躬,只配當唯唯諾諾的奴才。

因此她的侍女沒有一個黃皮膚,全是來自歐洲地區的中低階層,太丑的還不入她眼,盡挑漂亮溫馴的。

朗尼朗笑著舉高手上的高腳杯,紅色的酒液流轉著寶石色澤。「你找他干什麼,他根本不懂溫柔為何物,只會用冷漠傷女人的心,而我懂得如何讓女人快樂,讓你如同飽足的貓兒在我身下低吟。」勾著唇,他目中誚意明顯可見。

迸老的城堡,帶著歲月痕跡的壁爐,壁爐中堆放著柴火,火光如巨蛇竄起,帶出一絲熱度和光亮,火光是室內唯一的光線來源。

除了壁爐前,四周一片幽暗。

兩個男人一坐一立的在壁爐前烤火,透明玻璃酒杯中的紅酒映著火光的紅,深紅、淺紅相輝映,卻怎麼也改變不了兩人雙瞳中的漠然。

說是在喝酒,倒不如說無止境的時光太漫長,不做些什麼消磨時間,胸膛里的心會暴動。

他們都一樣是被禁錮的靈魂,數百年來只能不斷地重復收魂一事,看慣了死亡使他們麻木,情感是什麼已經遺忘,他們只能在短暫的肉體關系中找到一絲絲顫動。



「下流。」她一哼。

朗尼大笑。「下流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安娜寶貝,你很久沒滿足了吧!瞧你憔悴的面容都蠟黃了,臉部肌肉也有下垂現象,你老了,再不慎選天然保養品,很快地你會如南茜媽媽一樣的老化,滿臉像風干的橘皮。」

南茜媽媽是交付死神工作的人,類似人類的秘書,年齡不詳,國籍不詳,戴著燕尾形眼鏡,頭發一絲不苟的盤在頭上,她腰是彎的,背是駝的,面貌如七旬老婦,沒人見過她笑過,活像一座會走動的雕像。



「胡說,我永遠也不會老,你最好收起你那令人作惡的模樣,別降低了我們這一族的素質。」和他身處同一個空間對她是種羞辱。

「我們這一族?」朗尼低聲輕笑。「你是指被詛咒的死神嗎?不死不滅,維持最完美的體態?」他展示肌肉勻稱的黃金比例好身材,原地轉了一圈。

「是被神親吻過的族群,賜予永恆的生命,難道你想象地上的螞蟻任人踐踏?」她一點也不介意青春永駐,將一身的美麗凍結住,這是她用百年寂寞換來的。

「至少我不會如你一般自戀,自以為高高在上。」死神很了不起嗎?只不過是一群被奴役的佣工。

早就厭惡死神工作的朗尼一直想擺脫死神身分,像一般人那樣活在陽光底下,開懷的笑,熱情的擁抱,有等著他回家的一盞燈,一個會對他說「你回來了」的妻子。

可是他又不想死。

「朗尼?隆許,你激怒我了。」安娜金棕色的頭發揚起,一雙碧草如茵的綠眸轉為赤紅。

她原本就是高貴的,哪里自戀了!

他笑著高舉酒杯,朝美女一敬。「你要在賽巴斯克面前動手,展現你狠毒的一面?」

她倒適合當巫婆,童話故事中白雪公主的後母。

鏡子呀鏡子,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當然是你呀!我美麗的皇後。

自行腦補的畫面讓朗尼起了一身惡寒,他看向安娜的眼神多了訕然和同情,美女不好當呀!

「你……」她牙根一咬,氣得說不出話來。

「別你呀我的,是你打擾了我們男人間的聚會,可沒人請你來自取其辱,長得美是有特權,但不表示我們就該容忍你的無禮。」她是一朵嬌艷的玫瑰,可惜刺多、扎手。

「我不和你說話,你讓我覺得連空氣都是髒的。」她輕蔑地一斜眄,像在看一條惡心的肥蛆。

「听听,賽巴斯克,她嫌棄你的城堡不夠芬芳,趕快多種點花花草草把這股臭味掩蓋住,別燻臭了咱們潔白無垢的女王。」他發出怪異的笑,雙臂夸張的大張。

自始至終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的賽巴斯克冷冷的斜睨朗尼一眼,手中的紅酒只輕啜了幾口,甘醇的氣味在口腔中綻放,酒氣香郁而不刺鼻,有著淡淡木頭香氣。



他像局外人似的看著眼前兩人的較勁,心已飛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冰銀色眸子透過酒紅色液體看向遠處某個點,一抹柔和淡化臉上的冷硬,眸光有了微不可察的溫度。

他沒想過他會想她,那個一直破壞他工作的女人,但他沒有惱怒,只有對她的興趣以及想剝光她的欲望。

「……賽巴斯克,賽巴斯克,回神呀!這點紅酒就讓你醉了嗎?」太詭異了,他居然會走神。

「拿開你的手。」他冷聲命令。

朗尼移開揮動的手。「我還不是擔心你神游,一時走不回來,你有听見我們說話吧?」

「說完了沒?」

「沒完也得閉嘴呀!誰敢在死神一哥面前大放厥詞,我們也就奸情萌發,打情罵俏一番,沒想影響你的冥思。」在絕對強者面前要謙卑,給自己樹敵是相當愚蠢的事。

對賽巴斯克他還是很尊敬的,交情歸交情,這家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對象,一狠起來,死神界無人為敵。

「大門的方向想必你們很清楚,不要讓我動手。」他容許他們自由進出,但不是無條件的放縱。

一旦想干涉他的事,自由就永無期限的收回。

「哎呀!你這家伙認真了,我們都認識幾年了,好得像親兄弟,我不會把你的話當真。」

臉皮很厚的朗尼拿起紅酒瓶,倒了半杯紅酒。

「你確定我不會把你扔出去?」他很想這麼做。

朗尼咧笑露出潔白牙齒。「信,你這人一向沒心沒肺,把兄弟當死魚扔算什麼,反正你扔得再用力我也不會痛。」

已經很久了,他不知道痛是什麼感覺,冷與熱的變化也與他無關,他是活著的,卻不知為何而活。

「自暴自棄。」有了永恆還不知足。

「我是對這一切了無生趣呀!瞧瞧,我最在意的安娜女神對我不屑一顧,啊!我的純潔少男心受傷了,我重傷,奄奄一息。」快打九一一專線,救救死神。

「你還少男咧,都幾百歲的老頭了,別說我瞧不起你,一年放走二十五條死靈讓他們重返人界,你還是個稱職的死神嗎?」簡直胡作非為,不把紀律當一回事,任意妄為。

「安娜寶貝,你在嫉妒我嗎??」他輕佻地送了個飛吻。

安娜眼露蔑視。「我以你為恥。」

朗尼不以為然,故作帥氣的一甩紅發。「我知道你說的是反話,私底下對我能一條也沒少的補上相同數目的死靈萬分敬佩。」

「你取的並非死亡冊上的人名,而是隨機取魂,那是錯誤的行徑,你違反規定。」他根本是私謀利益,以窮人的命和富翁交換,讓富人付出巨額金錢買命,以命易命。

「那些在街上游蕩的游民早就是廢人了,活著也無益處,不如讓他們提早解脫,延長某些對人界有貢獻的生命,我做的是好事。」該清除的垃圾就不必留了。

朗尼的確不把規則放在眼里,他把死神工作當作游戲,他在有錢人面前現身,告訴他們死期將至,又說想要留命,他可以代為解決,只要付出與生命等值的金額。

他依收到的金額上街尋找游民,數目越大,他找的人生命越長,以錢的多寡來決定換取多少的生命值。

但是換命需要經過對方的同意,于是他打扮得光鮮亮麗出現在那些人眼前,以最無害的誠懇表情鼓吹他們拋棄生命,許以奢華的生活一個月,住的是豪宅,出入有名車,睡的是名牌床墊,喝的是頂級的美酒,吃鵝肝、魚子醬等名菜,連美女也左擁右抱。

包叫人心動的是還能擁有一個願望,不論游民們想要什麼他都能一一辦到,讓他們心甘情願獻出生命。

二十五條人命看起來很多,其實是滄海一粟,每個死神一年最少得收千條魂魄,二十五條魂真的微不足道,沒人會在意他收的是不是該死之人,數量對了也就交差了。

雖然走的不是正道,路有些偏,但也未曾受到懲罰,畢竟是雙方應允,訂有契約,上面的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由他去,正當的交易是被允許的,各取所需,兩相滿意。

「你要墮落是你的事,少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賽巴斯克,你和他不同,你是我們死神界的楷模,為什麼你能容許自己犯錯?我不能理解。」安娜要求他解釋。

安娜是近兩百年才出世的死神,她對賽巴斯克有超乎尋常的崇拜,她愛慕他,甚至瘋狂地想成為他身上的一件器物跟隨他,無時無刻的陪伴他左右,與他緊緊結合。

她不能接受他的不完美,沒法忍受他也會失手,在她的心目中,他是無所不能的。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誰給了她資格質問他?

陰冷的聲音如吐信的毒蛇在頸畔爬行,她顫了一下,但背脊仍挺得很直。「賽巴斯克,我仰慕你。」以她的出身足以匹配他。

「這不是理由。」他沒必要接受她。

乍聞拒絕,她第一個反應是「賽巴斯克瘋了」,在死神界,誰的美貌能與她相比。「你最好考慮一下不當言論。」她是最優秀的,無與倫比。

賽巴斯克面冷如故。「听不得實話就從塞納河跳下去,讓河水使你的腦子清醒清醒。」

她站得太高了,以為峰頂只有她一人。

「賽巴斯克,你從不睜開眼嗎?你有正視過我嗎?」看看她一身優點,從容顏到才華以及尊貴的家世,無一不是頂尖的。

銀眸一掀,冷若晶石。「看多了。」

美女如潮水,不過是一張面孔而已,長得再美有何用,時間一到還是會化作一副寸肉不長的白骨。

一把骨頭有什麼好看的,做人骨燈塔嗎?

「賽巴斯克,你讓我整個家族不悅。」他傷了她的驕傲。

「要我替你滅了它嗎?」幾百名而已,舉手之勞。

「你!」她艷麗妝容有片刻的扭曲,皮膚表層的微血管盡現,密布面容。「總之,你不要有第三次失誤,若是再發生一次,我會用我的奪魂剪親自替你解決。」

並非每個死神的配件都是巨鐮,安娜的就是兩條毒蛇盤纏成形的巨剪,上頭花紋是繁復的血色玫瑰,每收一個死靈就開出一朵玫瑰,鮮艷的花朵在百日後會沒入剪刀中,成為剪刀的靈氣,也增加持剪者的力量。

而朗尼較反骨,生性凶殘,他喜歡用的是短薄的匕首,心情好時,一刀劃開亡者軀體與靈魂的聯結,若是心中發堵便慢條斯理的折磨對方,讓人死後還遭受巨大的痛苦。

「我的事你不要插手。」賽巴斯克驀地沉下臉。

下意識地,他想保護夏春秋,不讓心性高傲的安娜發現她的存在,她有歐洲貴族的偏執性格。

「辦不到。」她下顎一抬,神態決然。

「我不是警告,而是勸告。」惹惱他對她沒好處。

透著蒼白的白晰臉孔揚起一抹微笑。「那就別讓我有機會出手,攸關你的事我向來很看重。」

安娜從不隱藏她對賽巴斯克的感情,她勇于追愛,但不屑于主動跨出第一步,她要賽巴斯克追求她,為她痴狂,讓所有人知曉她值得被珍愛。

她,是唯一,閃亮的晶鑽。

「安娜,你讓我覺得我對你太客氣了。」他一揚手,安娜下半身的魚尾裙頓時如碎布般四散,曳地長禮服成了及膝小洋裝。

安娜的綠眸閃了閃,面上表情並無變化。「還可以再短一點,我正想涼快涼快。」

她一雙美腿勻白挺直,幾無瑕疵。

「不穿更好,我正好一手握住,帶你飛向幸福的天堂,來吧!覆娜寶貝,投入我朗尼的懷抱,我會讓你高潮不斷的只想我埋在你最熱情的身體里。」她會是個好床伴。

她眼一眯,隱含怒氣。「你還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

「因為我在等你呀!」他電眼一放,魅力無窮。

安娜被他的無恥激到了,左手一揮,巨剪現身, 擦 嚓剪向他一頭紅發。「不勞你惦記。」

幾根失去光澤的紅發如落花飄落,一接觸到地面驟然如火花燃盡,變成灰白色灰燼。

「賽巴斯克,我受池魚之殃。」女人真是無理取鬧的生物。

「沒人阻止你離開。」他不是好客的主人。

「然後讓你在煉獄中受苦,遭受這頭母獅子的攻擊?」沒道義的事他做不出來,安娜的難纏眾所皆知。

賽巴斯克唇角一勾,似笑似譏。

「朗尼?隆許,你這只壞蛆。」安娜再次驅使巨剪攻擊,將尖端對著朗尼的咽喉飛快旋轉。

卡噠!剪子出現裂痕。

「不要在我的地方展現你的愚蠢。」賽巴斯克一手端酒杯,一手反手輕揮,盛氣凌人的安娜和她的巨剪霍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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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2:0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城堡外,跌坐在地的安娜滿臉錯愕,與人同高的巨型大剪只剩下五公分,好似一般剪指甲的修甲剪。

「你就這麼把她拓出去不打緊嗎?」輕吹了聲口哨的朗尼一臉笑意,眼眯嘴彎的品嘗佳釀。

「你想去陪她?」他不介意代送一程。

「兄弟,我可不是來找麻煩的。」他喝了口酒,入喉甘醇。「不過你不該犯我會犯的失誤,若是發生在我身上,沒人會覺得意外,可是換成是你……」那就太詭異了。

誠如安娜所言,賽巴斯克是死神界的模範生,從接下第一件工作起便是零失誤的保持人,他不允許有人逃過死神的巨鐮。

可是近日來卻發生兩次失誤,沒有一聲交代,只用一句「搞砸了」帶過。

「我不能去晚了一步嗎?」一成不變太無趣,偶爾他也想有個變化,嘗試失控的感受。

「時鐘還沒你的整點報時準。」他只會早到,不會讓其他不重要的事誤了他的工作。

「你想知道什麼?」他挑眉。

朗尼笑得像大男孩,搭上他的肩。「嘿!換區收魂好不好玩,哪天我也去試試,你要略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我。」

「沒什麼有趣的。」他目露防備。

「可你卻流連忘返,我多次找你喝杯酒都撲空。」一定有什麼吸引他,讓戀巢的他走出去。

賽巴斯克唇抿成一直線。「不適合你。」

「不適合我?」說話帶著鼻音的夏春秋感受了一下額上的溫度,三十七度半,降了一度。

人家說傻子不容易生病,她是太聰明了才會感冒,大熱天跑去冰雕世界玩,自作聰明的想要「避暑」,結果室內和外面的溫度相差七十度,凍得要死的她一出冰雕世界馬上又熱出一身汗,一冷一熱之間就感冒了。

外婆家的舅舅、舅媽們很熱情,用二十公斤裝的大紙箱裝了好幾箱自家種的農產品,她剛下車,配送的小黑貓也同時抵達,這些天她光吃這些最新鮮的蔬果都吃得有點反胃。

靶冒讓她明顯瘦了一圈,原本貼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松垮垮的,臉色也有些沒精神。

但是病了也要工作,若是燒得不高還是得出門,過了農歷七月,她的工作量會加大。

「小姐,你二十七歲了,不是十七歲少女,穿這麼萌的粉紅系能見人嗎?你為什麼不干脆穿蓬蓬裙出去算了,再在臉頰旁比個‘V’的手勢,讓人喊你一聲粉紅姊姊。」吉卜賽毒舌的批評她穿著不妥。



「今天接的個案是十五歲的小女生,平日就愛上網、滑手機、戴放大片、穿最萌的潮服和同學相約打怪,我要是打扮太老氣,她不會有彼此是同類的感覺。」嗯,裙子有點短,一蹲下來有可能會曝光。

怕鬼卻當通靈師,夏春秋也覺得很矛盾,卻強迫自己一定要去做,克服先天上的障礙,把害怕改為接受,不浪費上天賜予的天賦。



其實做了幾年,她的狀況已經改善了許多,以前是看到三個以上的鬼立即拔腿就跑,現在一次面對十幾個好兄弟,臉色雖然發白還能冷靜溝通,只是雙腿有些小抖。

「可你再萌也不是十五歲,請接受事實。」逝去的青春回不來了,要認命,快進入熟女期了。

「打擊我讓你得到什麼樂趣?」夏春秋左看看右瞧瞧,還好呀!很粉嫩,草莓色的果凍口紅讓唇色很少女。

吉卜賽懶得再多說什麼,抱著水晶球回房。

許久不開工,開工就來個猛的,這回夏春秋沒讓純陽男鐘璧跟著,自個兒驅車到約好的地點,海麗事前勘察過,確定她能獨立完成才讓她出班。

那是一間蓋在小巷子里的花園洋房,樓高三層,外牆繪著童趣小童捕蟬,屋子不大,看起來很溫馨,屋外的花園仿日式造景,園中種了幾棵羅漢松,樹高七公尺,蓋過二樓陽台。

陽台內的房間便住了今曰的主角,是個開朗、愛笑、功課很好的高二女生田蜜蜜,她的異性緣很好,常有男生送情書給她。

之前暑假,家長們一再叮囑農歷七月不要到太陰的地方玩耍,例如山里、水邊、陰廟和墳場,她偏不信邪的和同學相約到有鬼山之稱的山區露營,一群孩子在長年日照不足的山澗邊烤肉、戲水,到了午夜十二點還輪流說鬼故事、玩碟仙,態度不恭敬的取笑曾在附近跳水自殺的往生者。

那一夜過後,所有的學生都莫名發起高燒,有的家長察覺不對勁,趕緊把孩子送到廟里收驚,有的家長則認為只是單純的吹風受涼,便到醫院打針吃藥。

所以有人好得快,有人好得慢,一番折騰後,這群孩子也吃了不少苦頭,一個個如驚弓之鳥般絕口不提當夜的事。

但是田蜜蜜的體質弱,天生心髒有毛病,她住院三天回來後出現行為異常,常常突然一個人發笑,對著鏡子梳發梳個沒完,還吃從來不吃的食物,對著她媽叫「阿嬸」。

後來時不時拿美工刀割手,有一次還對著脖子劃下,還好家里人發現及時阻止了,可那之後她身邊就離不了人,因為才短短半個月,她就自殺不下七次,有一次差點摔斷了腿,把她的家人嚇得不輕。

于是田家人在網路上找到靈異事務所,語氣急切的尋求幫助,海麗二話不說的幫夏春秋接下。

「是不是有什麼不妥?」感受到房內有些陰涼,田母緊張兮兮的問,右手迭在左手上直搓。

「你要留下來看還是離開?我是通靈師,不能擔保你的安全。」夏春秋說話的同時,撫了撫腕上的十字劍吊墜。

「你是說……呃,她會傷害我?」田母臉色一白,驚慌地拉著她的手,想走又放不下女兒。

「不一定,要看她的心性如何。」好鬼不作惡,惡鬼無惡不作,調皮鬼能溝通,只是愛玩而已。

「這、這鬼是男是女?」听說女鬼最凶惡。

「是女的。」還長得很漂亮。

夏春秋抬眼望去,田蜜蜜的身邊站了一名年約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子,長發披肩,眼楮很大,嘴巴小小的,但嘴唇沒有血色,身上是濕的,正用怨恨的眼神看著田家母女。

而田蜜蜜本人眼神空洞,無意識的玩著頭發,她手臂上有三道不深的割痕,露在衣服外頭顯得十分猙獰。

「那她會不會傷害我的女兒?」如果她走了,蜜蜜怎麼辦?那孩子不過說錯了話而已,怎麼會落得這步田地。

「我不曉得。」不確定的事她不能保證。

田母一听,怒了。「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當通靈師,你能幫我女兒嗎?她這些日子不好過……」

他們一家看了也難過,整天提心吊膽。

「我盡量,你……」哭也沒用。

盡量什麼!我死後不能投胎,被困在山澗水泉邊成了地縛靈,已經夠可憐了,她還來嘲笑我,說我大概被男人拋棄,一時想不開就跳下去了,一個臭小孩憑什麼笑我!

女鬼忽然怒吼。

「那你怎麼能離開,又如何跟上她?」地縛靈只能在往生地徘徊,除非有法師來帶,否則將一直看守該地。

听著夏春秋對著空無一人的牆說話,田母驚懼的往後退。

「她受傷了……她的血滴入水澗間……她身體差,所以很好上身……」

丙然是陽氣不足,女人天生就是這點吃虧,月月親戚來拜訪,血氣自然不足。

「你們在說什麼?」田母問。

「她說你女兒在溪澗邊洗烤肉網,不小心被斷裂的鐵絲網割傷手心,流了不少血,才會被纏上。」陰月忌流血,血是鬼的最愛。

田母翻看女兒的手,果然在左手的虎口處,發現一道已經結痂的傷口,細細長長的,應是被鐵絲網所割傷。

「我和我先生之前也請過道士來念經,可是都不管用,他們一走,我女兒就變本加厲,不是拿頭撞牆便是想從樓上跳下去,她的力氣奇大,我們拉都拉不住……」要好幾個人一起才能壓制。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化解。」既然來了,豈能無功而返?

憑你?女子猙獰著鬼臉冷笑。

「冤有頭,債有主,你的死不是她造成的,何必為難一個孩子,雖然她說了令人生氣的話,可這世上誰沒犯過錯,你不能因為她無心的過錯記恨她。」

好在這只鬼長得不難看,生前落水被撈起沒泡太久水,因此五官還很完整,沒有發腫腐爛,夏春秋看她像在看個活人,心里的恐懼度相對降低,面上始終帶著微笑。

我想回家。長發女鬼眼中含恨。

「你的家人沒來牽魂嗎?」

我的腳被壓住了,掙扎了好久才松開,可是他們走了,我跟不上,幸好有這個可恨的丫頭。

「所以你借著她離開?」附身。

反正她也活不長了,我幫她解脫也算功德一件,既然她說我死是活該,那就讓她來陪我。

「什麼,她活不長了?!」夏春秋下意識的看看四周,她此時最不想遇上的就是鬼差,或是死神。

可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她感覺一股陰暗氣息正在接近中。

「誰?誰活不長?!」田母心慌的紅了眼眶。

夏春秋拍拍她的手讓她別慌張。「我再問問,也許有轉寰余地,你先別自己嚇自己。」

有什麼好問的,我就要她死,她答應過要來陪我。

「小孩子的話不能當真,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用哄騙的方式是造業障。」這女鬼挺頑固的。

我管不了那麼多,她不死我就不能投胎。

「你要她替你去守水澗?」她一驚。

沒錯。

得到肯定的回答,夏春秋的兩眉微顰。「不能打個商量嗎?我可以請個法師幫你超渡。」

超渡不了。

滿身是水的女鬼撫著田蜜蜜的頭發,田蜜蜜似有感應的抬起頭向女鬼嬌憨一笑,看著女兒莫名發笑的田母一臉驚恐。

「真要帶走她?」夏春秋再一次撫向十字架吊飾。

是。

「我不想傷害你。」做人真難。

你以為你辦得到嗎?女鬼陰笑。

「燒肉便當說這好用,她特制的法寶……」夏春秋面有疑慮的嘀咕,從八寶袋中取出狀似銅鈴的銀制鐘鈴,大概一顆奇異果大小,鈴舌刻著一部波羅蜜心經。

啊!你在干什麼,不要搖!女鬼抱頭大叫。

海麗曾交代,遇到講不通的頑固分子就拿起來搖一搖,夏春秋原先沒把海麗的話當真,只是想試試看它會不會響,手指輕輕踫了一下,鐘鈴內的鈴舌往鐘壁一撞,誰知竟出現叫人意外的轉折。

「我不為難你,可是你的執念太深,若是放任你不管,那孩子真的會死,所以你就安息吧,別再陰陽相糾纏。」她規律地搖起鈴,每搖一次,女鬼就臉色大變,發出淒厲的叫聲。

我放過她了,你也放過我,我受不住這鈴聲,快將我撕裂了……

「我不相信你,你眼中還有恨,這是鎮魂鈴,我們事務所研發出的法器,它不會傷你魂魄,只是暫時鎮得你動彈不得。」鬼的話信不得,也就是所謂的鬼話連篇。

那你會放了我嗎?女鬼蜷著身,畏懼的問。

「我會把你送到廟里日日听師父誦經,等哪天你開悟了便能去輪回。」淨魂,去邪,還其本心。

什麼?你還要收了我!女鬼大驚,企圖要逃走。

見她還想妄動,夏春秋又拿出一只黃金羅盤。「你就先進到里面吧!我給你找一個容器裝著。」

我不……不要……不許收我,我恨——

女鬼的聲音漸弱,一道半透明的霧狀物被吸入羅盤內,即使靈性不高的田母也看到那道白霧鑽入羅盤的中心點,羅盤的指針還錯亂的胡轉好幾圈,終至沉寂。

突地,神色呆滯的田蜜蜜轉過身,一臉困惑的看著雙腿發軟,扶著牆站立的田母,以及一名明明年紀不小卻裝萌的陌生阿姨,這時候,她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媽,我餓了。」咦?她的聲音怎麼變得又沙又啞,像被召喚獸踩過,真難听。

「寶、寶貝,你好了?」田母捂著嘴,滿臉難以置信。

「什麼好了沒?我們一行人去露營,我負責洗碗、刷烤具,我們玩得很開心,然後……唔……然後發生什麼事呢?我想不起來。」她苦惱地拍頭,乍見手臂上的割痕,自個兒也嚇一跳。「這是什麼?」

「好好好,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媽給你煮皮蛋瘦肉粥,你最愛吃的。」田母偷偷的拭淚,臉上有難掩的喜悅。

田蜜蜜重重地點頭。「好,就吃皮蛋瘦肉粥,肉松要多一點。」她好像很久沒吃了,快餓死了。

「嗯!媽給你煮。」女兒能好起來,她比什麼都開心。

「媽,這個人是誰?」一把年紀了還穿得一身粉紅裝萌。

「她是……」她說不出口,怕女兒想起不好的事。

「我是推銷電器的。」夏春秋故作俏皮的一眨眼。

「難怪穿得這麼奇怪,一看就是過熟的姊姊,穿成這樣找得到男朋友嗎?」

這小孩、這小孩……真是太不可愛了,一張開嘴巴就讓人想縫了它,莫怪那女鬼會氣得想找她「同行」。

「田太太,我就先走了,余款就匯入我們事務所帳戶,若有問題歡迎你再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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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2:29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你是專門生來扯我後腿的嗎?我不過慢到一步,你就把造成事因的死靈收走,沒有因,成不了果,我就無法完成工作。女人,你是不是該表現一下羞愧讓我好過些……」

原本,午後兩點,田母會因為過于疲累而睡著,看顧不到行為異常的女兒,那名死靈會不斷對女孩洗腦,慫恿她將一條童軍繩拋繞過天花板上的大風扇,再打個能套頸的繩結,女孩爬上椅子將頭套入繩結里,然後縱身往前一跳,掙扎個五分鐘左右,人就死了。

他算好了時間來收魂,一秒不差,連同那個死靈也一並收了,補上次沒死成的孕婦的缺。

誰知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同樣的事會再度上演,準時果然不是好美德,他得提前守著,以防萬一。

「賽巴斯克?」她好像又給他惹麻煩了。

臉上帶著無奈表情的賽巴斯克從高處飛落,黑色大翅膀朝她一扇。「你就不能安分點嗎?去幫人找找遺產,轉達沒來得及說的臨終遺言,或是助人早日駕鶴西歸,入土為安那種的。」

夏春秋忍不住發笑,按住驟地飛起的及肩頭發。「你說的這些我都做過,可是成果不彰,事主只想听他們想听的話,不在他們接受範圍內的,就說我胡說八道。」



她不只一次被當成神棍看待,好比有些較強勢的事主不肯照遺囑安排均分財產,自行拿出一份假造的,推翻真正的遺書,獨佔大份。

而臨終遺言更是見仁見智,有的信,有的不信,事主大多傾向對自己有利的听,損及利益的就翻臉不認帳,掄起球棒、椅子要砸人,她常被掃地出門,臭罵是個騙子。

她也曾經幫找不到家及死得糊涂的往生者回家,用意很簡單,落葉歸根,人死後總要回到家人身邊,由陽世後人祭祀,當孤魂野鬼無法轉世投胎,還會被其他鬼欺負,但是她卻被誤會是凶手,謀財害命,因為失去親人的悲傷,家屬們便把怒氣發泄在她身上,追著她喊打喊殺,連警方也介入調查,將知之甚詳的她列為第一嫌疑犯。

還有更過分的,有些人居然利用死人謀利,硬是指稱她害死人,什麼民代、議員、黑道大哥都來了,窮凶惡極地向她追討賠償,沒收到理賠金不罷休。

次數多了她也會累,不勝其煩,後來事務所的名聲做大了,海麗才有選擇性的挑工作,而且事先預做調查,認為可接才簽下協議書,免了她不少麻煩。

「你倒是委屈了。」賽巴斯克似笑非笑地揉揉她的頭,俯身在她唇上一啄,動作自然的仿佛男女朋友。

事實上在田家門口外的小巷子,來往的路人只看見夏春秋一個人仰頭看向田家,自言自語不知在說什麼。

「那倒是,干我們這一行也有風險,不像你只要大鐮刀一割,事情就完成了。」他算是另類的合法殺人,割稻似的一刀下去便是一條人命。

他一听,倨傲的發出輕哼聲。「如果每一次都遇到你來攪局,我很快會被降為末等。」

她一愕。「你會被降級?」

「不會。」他語氣冷傲,不可一世。

夏春秋主動勾住他臂彎,神色認真又有些歉意。「真的不會嗎?我總是在無意間干擾你的工作。」



「沒事,幾個沒死成的生魂罷了,還沒人敢來說我的不是。」神不是無所不能,也有失手的時候。

「真的?」她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賽巴斯克一把將她摟住。「相信我,你的男人沒那麼無能,我的強大是你無法想象,我應付得了。」

因為小巷子要讓出車輛通行的通道,所以路的兩旁不好停車,夏春秋便將車停在附近的社區公園,走路過去要十分鐘。

因此兩人十分愜意的向巷子口走去,走得不快,邊走邊做些兒童不宜的親昵舉動,很是濃情密意。

「我不是擔心,只是不想當害你的罪魁禍首。」她特意解釋,但事實如何她心里清楚。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時不時身邊有個他出現,一開始是有些抗拒,總覺得不合適,他們是如此截然不同的個體,她又畏他如虎,這事肯定不行的。

可是他一再參與她的生命,漸漸地,她的心態在某些方面改變了,有個死神男友也不錯,像隱形的朋友,他能分享她的喜怒哀樂,讓一個人的冷清變成兩個人的快樂。

「欲蓋彌彰。」微笑的賽巴斯克又低頭一吻,唇瓣重重的輾壓,吻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這男人……想要她的命呀!緩過來的夏春秋雙頰潮紅,略有小喘。「好吧,我是關心,總不好因為我而讓你受到責罰,好歹你是我的男人,我可不想你帶著一身傷來見我。」她不知道死神做不好會有啥責罰,小腦袋瓜胡思亂想著古代的鞭刑,錯綜復雜的鞭痕密布在他的後背,就是一陣害怕。

「你總算承認了。」他眼中有一絲柔情。

夏春秋因他這模樣而臉紅心跳。「不承認行嗎?老是不請自來,你自個兒數數前後一共嚇了我幾回,我沒找你算帳倒是拿翹了,死神也得講道理好嗎?」她掐他手臂抗議。

「你掐我?」他雙眸眯起。

膽兒肥了。

她強詞奪理。「你又沒有肉體,不痛的。」她掐的是空氣,至少在他人眼中是。

「誰說我不痛,通靈師的手具有靈力。」她不是一般人,身懷異能的人擁有巨大能量。

「你是說我也有傷害你的能力?」她訝異。

賽巴斯克將視線落在她手上晃來晃去的墜飾,他沒告訴她若將十字劍刺向他的胸口,他雖不會死,但力量會大減,連飛也飛不起來,起碼要養傷一年半載才能恢復原先的八成。

「親愛的,是不是我太縱容你了?」她越來越不怕他,都快忘了他的身分。

夏春秋訕笑的一吐舌。「我哪敢有傷你的念頭,不過說說而已,你在我心中可是無比的崇高。」

「是嗎?」她哄人的話倒是挺中听的。

死神的心融冰了,汩汩流著一絲春暖花開的融融春意。

「我敢在你面前騙你嗎?你一根手指頭就能把我捏死。」她很愛惜小命,想緩個幾十年再登極樂。

他一哼,將她摟得更緊,巨大的羽翼一張,幫她擋住上頭的陽光。「知道就好,乖女孩才有糖吃。」瞧她得意的,真能騙過他嗎?她心里在想什麼他一清二楚,在他面前是無從隱匿的。

「那你給過幾個女孩糖吃?」夏春秋問得不算太刻意,但對她而言,男人若太花心,那也不要妄想她的真心。

靶情有來有往,沒有人該被辜負。

在面包至上的速食世界里,愛情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人們都學會了保護自己,不再輕易地付出。

賽巴斯克低頭看她,隨即眼眸一深。「我不是有耐心的人,一個就夠,多了我嫌膩味。」

「只有我?」夏春秋兩眼亮晶晶。

他一笑。「你說呢?」

「賽巴斯克……」給她個痛快,吊著胃口太不厚道,讓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好巧呀!夏醫師,在這里見到你,你來訪友還是探親?我剛遠遠看見你的背影就覺得很眼熟,我們還真是有緣。」

陽光下,一位穿白襯衫的男人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的袖口卷到手肘處,一口白牙笑得半露。

「段先生。」居然是他!

夏春秋口氣客氣但不熱絡的打招呼,朝來人一頷首。

「說好了別跟我客套,叫我天軍吧!要不是你對小明的用心,他也不會好得那麼快,如今不扶牆也能放手走兩步。」段天軍像鄰家好男人,自來熟的攀談著。

看段天軍穿過某個面色陰沉的男人,夏春秋的嘴角微抽。「那是我分內該做之事,犯不著一提再提,孩子肯努力,我們也不能放棄,小明的一生還很長,他得獨自走下去。」

沒有人能幫助他,自己的路自己走。

「夏醫師……欸,咱們都認識一段時間了,叫夏醫師太生疏了,還是喊你小夏吧!你應該小我幾歲,我若有妹妹差不多也是這個歲數。」他干脆攀起關系,只差沒當場認起干哥干妹。

賽巴斯克的臉色越來越沉,冷得嚇人。

夏春秋臉色有點僵。「我不需要哥哥,你喊我夏小姐合適些,身為治療師不能和患者家屬走得太近,以免影響了專業。」

這樣的暗示听懂了吧,本小姐是有主的,不想和你多糾纏,真正識趣的紳士就該識相鞠躬退場,別給他人帶來麻煩。



可是段天軍像看到獵物的獵豹,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始終盯著夏春秋,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興奮了,想將一個女人佔為己有。



「夏小姐,給我個面子,讓我致上對你的感謝,自從我姊姊、姊夫過世後,我是第一次看見小明笑,我感動得眼眶都泛紅了……」他一臉的誠摯,像是為了外甥的好轉而感動。

她不只是一個復健師,還是他們甥舅倆的救贖者,把燦爛的陽光引進他們生命里,驅走陰暗和腐敗,讓失去光芒的心重新找回溫馨。

她是背後功臣,功不可沒的推手。

所以身為受益的家屬,他有說不完的感謝,若不讓他做什麼表達對她的敬意,他也過意不去。

「我不……」她擔不起「謝」字,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收了他的錢就要做到最好。

但是段天軍沒讓她把話說完,看似無心,其實是半強迫的往她背上一推,朝巷口的咖啡廳走去。

「天氣熱,我請你喝咖啡,看你也流了一身汗。」他作勢要幫她擦額上的汗水,她腳一跨避開了。

「我不喝咖啡。」她喝,喝得可凶了,一天三杯。

「那茶呢?」他從善如流,一切以女性為主。

她搖頭。「也不喝,我有心悸的毛病,含咖啡因的飲品我向來不踫,對身體不好。」

「那就喝牛奶或是紅棗桂圓茶,前者補鐵,後者補血,對女人來說都是不錯的選擇。」

段天軍笑得更加無害,像是關心鄰家妹妹的大哥哥,一心為她的健康狀況著想。

「我還要趕著回事務所,還有工作要接……」這人听不懂拒絕嗎?看不見她臉上的為難。

「不差這點功夫,大不了待會兒我送你回去,向你們社長解釋。」他笑得溫和,像體貼和善的大仁哥,是女人都不會防備,不自覺地順著他心意走。

但是他的手勁,托著夏春秋的手肘將她往前推,再再泄漏了強烈的掌控欲,不容許看上的獵物逃脫。

「是不差這點時間,可是你問過我同不同意嗎?」一身墨黑的賽巴斯克驀地現身,冷著臉,目光充滿蔑視。

「你是……」段天軍一楞,這個男人何時出現的,但那像被佔地盤的不快很快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雙眼閃過戰斗的光芒,絕對而狂妄。

「她的男人。」他的女人一個小小的人類也敢踫。

段天軍臉色微變,一抹幽黯藏在眼底。「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夏小姐的手上可沒有戴著誰的戒指。」言下之意是指夏春秋還是未婚,人人可以追求,話說太早貽笑大方。

「寶貝,你給我偷人?」敢在他眼皮底下逞威?

夏春秋被「寶貝」這字眼給肉麻到,心頭抽顫了一下。「我才沒有。」

賽巴斯克蔑然地看向段天軍的下半身。「听到沒,快走吧,別給自己找難堪。」他趕人。

不過遇到臉皮厚的,這話說了也是白說。

「這位外國朋友,你大概對東方文化不甚了解,我們東方人談起感情一向很含蓄,不若你這般張狂。」他倒沒查到美麗的夏小姐身邊還有這號人物,他是打哪冒出來的?

賽巴斯克的五官很立體,標準的外國人臉孔,一雙凝冰銀眸根本瞞不了人,冷漠又危險,難怪段天軍直接當他是外國人。

「我只要了解她的身體構造。」他冷笑,用一句話就將兩人的關系說得清楚。

段天軍眸色一陰。「這話說得很不尊重人,對女性完全是一種侮辱,沒有人願意被物化。」

「有空關心別人的女人,不如想想如何善後。」他難得發揮一次愛心,提醒人類不要玩火。

「什麼善後?」段天軍胸口揚起一抹不安的怪異感受。

笑而不答的賽巴斯克強勢地摟著夏春秋,一股無形的壓力輻射出去,讓人感覺到他身上無以抗拒的強大氣場。

他的笑讓原本炙熱的陽光降溫了幾度,熱風上升的空氣中竟然有股涼意竄起。

除了夏春秋,任何一個走過賽巴斯克身側的路人都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不好了、不好了!有車子燒起來了,巷子口那輛銀白色賓士是誰的,快去滅火,火燒得很大……」

一名機車行的員工看到火燒車,連忙跑出店外大喊。

「銀白色賓士……」那不是他的車?

段天軍臉上蒙上一層暗影,耳朵接收警報器響起的鳴聲,的確是他設定的警鈴聲。

「寶貝,喝咖啡嗎?」邊喝邊看熱鬧。

她敢說不喝嗎?「喝。」

听到夏春秋回答賽巴斯克的話,段天軍臉色一垮,骨節突出的雙手微微握拳。

「看看車骨架也好,天干物燥,小心自燃,下回買輛好車。」賽巴斯克這句話絕對是嘲諷。

「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有人搶,看好了。」落了下風的段天軍不認為自己輸了,他只是暫時撤退。

汽油味越來越重,喧嘩聲也越來越大,竄起的火光有一層樓高,叫人不注意都不行。

一輛車而已,燒了再買新的就好,段天軍看了賽巴斯克一眼,視線又轉而落在夏春秋臉上,他沒再多說一句的走向火燒車現場。

「你燒的?」真像他的作風。

銀眸淺閃。「你給我勾搭男人?」

「我拒絕了。」可是腳長在人家身上,她能用稻子綁住他雙腳,阻止他走向她嗎?

「不夠堅決。」女人心軟是給男人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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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2:59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要她拿棍子趕人不成?太苛求了。「賽巴斯克,燒車好玩嗎?一輛好好的車子燒得面目全非了。」

「既然他听不懂我說人話,那我就送他一份大禮,在我沒有厭倦你之前,誰都不許覬覦。」他只是小小的教訓,讓卑微的人類曉得雲泥之別。

這話真討厭,什麼叫他沒有厭倦她之前?哼。「我覺得他是個很有毅力的人。」不會放棄。

「他有幾輛車可燒?」

「不知。」

「燒完車子燒房子,再不知進退,連人也燒了。」他不是怕事的主兒,就怕沒人湊上前取悅他。

不會吧!他反應這麼大?夏春秋詫異的心想著?死神也會吃醋嗎?醋勁真大。

「他是你男朋友?!」

被捉奸在床應該說什麼?

再見,慢走。

「……算是吧。」不能確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還能用算的嗎?」她想搶她飯碗呀!堂而皇之當起算命師。

「你不就用水晶球算吉凶。」他們事務所的人沒有一個能以正常人看待,各有各的怪毛病。

「認真點,到底算不算?」嗯!體格真不錯,六塊肌,肌肉緊實。

「算一半吧。」

「上半身還是下半身?」什麼一半,休想敷衍。

「對半剖。」從頭到腳一刀剖,像削甘蔗似,從中間剖開。夏春秋繼續逃避現實似的不好好回答。

「太血腥了。」吉卜賽自認是和平主義者。

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人家的裸體不放,她還不變態嗎?「可以讓我起來穿件衣服吧?」

「請便。」她可沒說不行。

夏春秋很想開口大飆髒話。「你們不走,想看我表演穿衣秀嗎?我像你們保證他的尺寸和一般男人一樣正常。」

吉卜賽……以及站在她身後的事務所成員,一個個睜大眼楮看向某人被薄毯蓋住的部位,人人都希望有透視眼能看穿毯子下的秘密。

「你確定?畢竟你閱歷過的男人不多,又是洋貨,我們非常有探究未知事物的精神。」

想解剖他。

「向後轉,走出去。」這是她的房間,不是觀光景點。

抱著水晶球的吉卜賽有一些依依不舍。「再給我三分鐘。」

「這里不是動物園。」謝絕參觀。

「他比希努特還稀奇。」動物園里一頭從小夠人類養到大的北極熊,幼熊時很可愛,風靡一時,長大後就……

一頭北極熊。

「再稀奇也不是你的。」她皮笑肉不笑的指著門的方向。

吉卜賽有點可惜的嘆了口氣。「他就是那個死神?」

其實,平常事務所成員是絕對不會踏入彼此的領域,但因為夏春秋被死神纏上一事是特殊狀況,今日結界又有異狀,為免她出事,大家才會全趕了過來,哪里想到會撞破這種「案發現場」……

要是夏春秋知道方才的激情,導致賽巴斯克一時情緒波動而震動了結界,應該會很想找個地洞埋進去。

「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是不是?」她在想什麼全寫在臉上。

吉卜賽眨著貓似的雙眸,亮得驚人。

「賽巴斯克。」幫個忙,打發她。

躺在床上裸著上身的男人面無表情,唰的一聲,身後收好的雙翼像扇子一般的打開,鴉黑的羽毛閃閃發亮。

「原來你叫賽巴斯克呀!」好漂亮的翅膀,她也想要一副,不知道能不能上網訂購。

「吉卜賽——」看完了就走。

滿足的吉卜賽輕吁一口氣,腳步輕飄飄的往外走。「幸會了,賽巴斯克先生,我是這個女人的室友吉卜賽。」

她一走,其他人也跟著走了,不過到了門口時,弓藏一級生用著禮儀師的標準笑容一躬身,「海麗還在外面等著,別讓她等急了,小小個子的她有噴火龍的脾氣。」

門,輕輕掩上。

「賽巴斯克——」夏春秋反身朝床上的男人壓去,臉上帶著氣惱的潮紅。

「還要再來一回?」他挑眉勾唇,目光巡禮似的看向不著一物的雪白嬌軀,大手往挺翹的臀部一覆。

「你不是說你做了結界,不會有人發現你在我房里?」那剛剛闖進她房間的是什麼,一團人形黑雲嗎?

「我做了。」他愛不釋手的揉捏手中彈性佳的臀肉。

「做了?」他在睜眼說瞎話嗎?

「我做了防止同類入侵的結界,你在里面很安全。」誰也傷害不了她,趁她睡夢之際攻擊。

「同類?」她一怔。

「不是每個死神都像我一樣友善。」他對人類沒有惡意,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線。

賽巴斯克沒有告訴她關于死神安娜的事,他自認為可以解決,不必她整天的擔心害怕,他的女人只需享受他的寵愛。

「你友善?」他在開玩笑吧!

「比起其他同類,你絕對會慶幸遇到的人是我。」他沒有濫殺成性的習慣,不插手人界的閑事。

大多數的死神都很服從紀律,但仍有些少數分子只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把人類的生命當一回事,想收誰就收誰,只要不要太夸張,能交差了事便混過去。

賽巴斯克則是死神中的怪胎,中規中矩,一絲不苟,他最在乎時間觀念、何時收了幾條魂都得按計劃進行,不疾不徐的優雅完成。

他講求死亡的美感,從什麼地方下刀、搦出什麼唯美姿想、面上表?又是如何,他皆算得十分精準。

他天生追求完美,有貴族的風采,王室的尊貴,死神的謎樣邪魅,迷人而充滿藝術家氣質。

「他們對人類不滿,有仇視傾向?」還有比他更糟的……呃!是脾氣小有瑕疵的死神?

肩上忽地一疼,沒好氣的夏春秋知道這個小心眼的男人听見她內心的腹誹,才張口朝她肩膀一咬。

「仇視倒不至于,但不會親近,在我們眼中你們如灰塵一般的渺小。」不值一顧。

「你覺得我像灰塵?」夏春秋小指勾玩著墨黑長發,盯著全身放松的男人。

「我不會抱著灰塵。」他的手往下探,撫向白嫩的大腿內側,那里的皮膚細嫩滑手。

「所以我是可愛的灰塵?」她追根究柢問到底。

賽巴斯克翻身將她置于身下,微涼的唇覆上,深深的吸吮。「你是我的女人。」

「不公平,你力氣比我大。」他肌肉好硬,硬邦邦像石頭,夏春秋埋怨他的肉不好掐,太硬。

「你跟我比力氣?」他用古怪的眼神一睨。

她一听,泄了氣,男人女人先天體型上就有極大的差異,他又是死神,和他比是自取其辱。

「好了,不玩了,快起來啦!燒肉便當要見你。」想起身的夏春秋動不了,一只強而有力的臂膀扣住她腰身。

「那個不到一百四十公分高的小婦人?」矮小,袖珍,聲音中氣十足。

「小婦人?」呵……真有趣的形容,她還沒想過燒肉便當是婦人,她強大得讓人忽略她的身高。

「她體內有很強的能量,不亞于一個末等死神,我想她昨晚就發現我的到來。」他並未刻意隱藏氣息,稍微敏銳的人都能察覺到一縷縷陰暗的氣流在流動。

「燒肉便當有這麼強?」她訝然。

夏春秋從不喊海麗名字,她和海麗太熟了,熟到她一聞到燒肉便當的味道就想作嘔。

「她是少數我看不透的人,她能隱匿她的心識,我曾經進去看過,空的,雪白一片,只有兩張面對面,歡迎來對談的椅子。」詭異到近乎不尋常,那片純白的空間是創造出來的。

換言之,她有魔級的實力。

夏春秋一听就有些不是滋味。「你進去她的心干什麼,難道你也看上她……喔!賽巴斯克,你打女人。」她控訴。

「是拍,不疼。」真動手她還受得了。

「疼,我受傷了。」自尊。

聞言,冰銀色眸子染上淡淡笑意。「需要我醫治嗎?我有一雙魔法師的手,能治愈你所有病痛。」

她呻吟一聲,揉揉快被折斷的腰。「太縱欲了,我們會遭受,詛咒,你好心點放過我,我的審判日到了。」

夏春秋指的是外面一群等著看戲的人。

「有我在,你怕什麼。」還怕他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嗎?

就是有他在才擔心,那群幸災樂禍的家伙準會落井下石,嘲笑她什麼林子不去鑽,偏鑽入死神窩,這是不是名符其實的找死?

好不容易才起身穿衣服到一半,夏春秋回頭想叫賽巴斯克快起來,哪知她才剛穿好內衣,身後的男人已一身標準配備,黑衣黑褲黑斗篷,動作之快叫人嫉妒。

「要我幫忙嗎?」賽巴斯克氣定神閑的雙手環胸,瀟灑的挑眉,那模樣帥得沒邊了。

「不必……」她的話語還沒出口,放在床上的女性衣物已一件件不見了,全穿在她身上。

「不用客氣,是我脫的,我負責穿上。」他壞笑著將人攬入懷中,細細琢吻。

她氣結的一瞪眼。「張狂。」

當兩人再度出現在眾人面前,時間已過去四十分鐘,噴砂平面玻璃桌面上擺了四碗……

不,五碗吃完的空碗,碗內還有些剩湯,看得出他們剛才吃了湯多味美肉實在的面。

只有夏春秋和賽巴斯克還餓著肚子,他們奮戰了一整夜,體力消耗極大……

「鍋里還有面,去盛一碗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說話。

海麗若無其事的指著十二人份的大湯鍋,鍋里還有不到一半的湯面,但里面的海鮮、牛肉、雞肉、蘑菇、大明蝦等都被撈光了,就只有面條,配上鮮味十足的濃湯還是能吃。

「你們太過分了,居然只給我吃面。」撈出小指細的蝦尾,夏春秋不滿的抗議,她被虧待了。

「吃了美味大餐還吃得下面條?」吉卜賽調侃。

「不一樣的口味,行嗎?」她狠狠一瞪。

吉卜賽,你給我記住。

記住什麼,夏小秋你有男人就猖狂了!

兩女在空中靠眼神對戰,火花迸射。

「你們兩個別鬧了,給外人看笑話,小夏,吃你的面,別抱怨。吉卜賽,你少惹她,人家如今有靠山,你惹不起。」這座靠山連她都要靠邊站,遇到強者要低頭。

「……燒肉便當,你在給我拉仇恨值是吧!嫌我人緣太好了嗎?」夏春秋邊吃面邊內心萬獸狂奔。

「你說得對,海麗,風向變了,我會試著節制。」以後不能隨便欺負小夏了。

夏春秋若听見吉卜賽心里在想什麼,肯定會狂咆︰遺憾什麼,我看起來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嗎?!

「死神先生,幸會了。」海麗清了清喉嚨,正經八百的問候,一雙眼透著驚喜。

「我叫賽巴斯克。」死神的稱呼太籠統,他那一族有數百名,誰知道她喊誰。

「是的,賽巴斯克先生,我是靈異事務所社長海麗,很榮幸能見到你。」

「所以呢?」賽巴斯克漠然的抬眸。

他的意思是有什麼話快說,他沒閑功夫和一名矮小婦人磨牙,若不是他的女人在這里,他連理都不想理。

「請問你對小夏是認真的嗎?」認真談戀愛。

「何謂認真?」她對他的眼,兩人在一起,目前他還挺滿意的,不想換人。

「我是說你愛她嗎?」這才是最重要的。

「愛?」他眉頭一蹙。

霍地,夏春秋噴出滿嘴面條,嚇得不輕。「你干麼問這個?我心髒很脆弱,不要嚇我。」

「小夏,我總要知道他會不會傷害你,我認識你那麼久了,你就像我的女兒,我不能不關心你。」她希望事務所的每一位員工都能獲得幸福。

燒肉便當居然說她像她女兒,她要是燒肉便當的女兒,肯定會哭死。

「死神不是惡魔,我們不會平白無故對人類出手。」就憑他們弱小的生命,哪值得死神看重。

海麗溫柔的笑了。「听你這麼說我安心多了,我一直不太放心小夏,這孩子受了不少苦。」

燒肉便當,你不是我媽,別用嫁女兒的口氣表達你的感傷。頭皮發麻的夏春秋覺得眼前的這碗面越吃越難下咽,有隔夜菜的餿味。

「我可以帶她走了嗎?」這女人廢話太多。

她面露寬慰的笑了笑。「請好好對待我們的小夏,她是個寶物,值得你用心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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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3:22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原來讓你一再失手的主因就是她呀!」

晴朗無雲的晴空下,一朵從西邊飄來的小雲緩緩移動,說灰非灰,說白不是白,移動速度是肉眼看得見的,呈現倒三角錐狀,雲層雖厚但透光,像切片的棉花糖。

風一來,雲改變了方向,居然停住不動了,錐狀形體變成一頂船帽,一只灰褐色的鴿子從船帽中飛出。

半子一落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打扮花俏的帥氣男人,穿著有蕾絲邊的白色襯衫,領口、袖口都是華麗繁復的花邊,襯衫外頭是一件無袖背心,有兩排金色鈕扣。

華艷且具有現代時尚感,一頭紅色長發用一條銀色發帶綁住垂于身後,狂野而浪漫。

「你的工作做完了嗎?又來攪和。」看見他出現準沒好事,他最擅長的是搞破壞。

「怎麼,不歡迎?」枉他還千里迢迢來見老朋友,真是無情,連個好臉色也不肯給。

「是不歡迎,哪里來便回哪里去。」省得給他來事。

「別別別,我才來一會兒,好歹給我一杯冰紅酒止止渴,這南方小島是什麼鬼天氣,咱們那邊都快下雪了,這邊還是艷陽高照。」他這身細皮嫩肉可要曬黑了。

來自北國的朗尼非常不能適應海島型氣候,剛說著話時就流了一身汗,把他華麗的衣裳濕透了。

「沒人請你來。」他一來,麻煩會跟著來。

「好、好、好,是我自個兒找罪受成了吧!缸皮膚的人種看多了,想換張臉孔看看,再不換都要職業倦怠了。」東方美女多,丹鳳眼,小嘴巴,葫蘆腰,別有一番風情。

「真有那麼簡單?」他的話沒一句能信。

朗尼干笑的搭上他肩膀。「我是來避難,同時知會你一件事,咱們是什麼交情,瞞誰也不能瞞你。」

「安娜?」賽巴斯克挑眉。

「都跟她有關。」那張吊兒郎當的笑臉瞬間沉寂,多了凝重的郁色。

「先說你的部分。」他總是不知死活,明知安娜是朵有毒的玫瑰,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

灰藍色眸子閃了閃,有著做壞事的痛快。「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辦法增加她的工作量,讓她從早上忙到晚,無暇分心干其他事,沒想到她一狠起來真叫我提心吊膽。」

「她做了什麼?」安娜個性本就狂狷,沒個有本事的壓住她,她只會更加肆無忌憚的恣意妄為,不在乎結果。



朗尼原本含笑的聲音變冷。「她在倫敦街頭殺了三名拉客的妓女,取其魂魄代替你失手的三條亡魂。」

聞言,賽巴斯克的銀眸驟寒。「她真敢這麼做?」

「她做了,而且受到上面的責罰仍不罷手,還想向第四名妓女下手。」幸好他及時阻止了。

「她殺上癮了。」這種事會令其欲罷不能,死神體內本有魔族的血,一旦聞到血腥味便會被喚醒,平常工作上接觸倒還好,畢竟是公事,但若是私自動刑,那種背德的快感會加強原本的魔性。

所以受不住誘惑而墮落成魔的事時有所聞,畢竟看慣死亡是一回事,由自己動手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每殺一人,軀殼內的能量便會增加一些,殺越多就越強壯,直到享受到魔性復蘇的強大。

魔魅,是迷幻心志的毒藥,令人越吸越著迷。

「是的,她已經有些享受殺人的快感,一看到街上來來去去的行人便會雙目赤紅,兩顆犬齒微微冒尖。」那是入魔的征兆,目前還算初期,控制得宜還有得救。

「因此你讓南茜用工作絆住她,讓她分身乏術,無法再去殺人。」只要把魔性壓下去,她的情況便會有所好轉。

朗尼苦笑。「那是我唯一想得出的笨方法,可是她不領情,幾乎想殺了我,我在歐洲的七個居所被她毀了五個,剩下的兩個我不敢回,唯恐又被她毀個徹底,到時我真的無家可歸。」

流浪的死神,那多淒楚呀!肯定會淪為死神界的笑柄。

「你想讓我和她談談?」

他兩眼一亮,笑得特別燦爛。「你也知道她旁人的話都不理,唯獨你說的她還听得進去,只有你才能幫忙解開她的魔咒。」不過,還有但書。

「把話說完。」真當他沒看見他眼底的閃爍嗎?

朗尼干澀的一咳,「她要的是你愛她,將她如女王般高捧在手心,而她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曉得你身邊有女人了,因此氣炸了,一揚手把自己的宮殿給燒了。」

對自己都能這麼狠厲,可見氣得不輕,那把火連燒了三天三夜,但安娜不準佣人救火,眼睜睜地看著金碧輝煌的殿堂燒得只剩下斷垣殘壁。

她的怒,她的恨,她的不甘心,她的瘋狂魔性被激發出來,連他距離她五十里外都能感受到那不再壓抑的憤怒。

「不是我在危言聳听,賽巴斯克,你要看好你的女人,要是讓安娜抽出身,她第一個要對付的便是搶走你的人類女子。」死神愛上人類,那會是多大的諷刺,也是安娜傷不起的自尊。

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沒什麼是她得不到的,她從小就是家族中的佼佼者,精英中的精英,在自我的優越感下,她更加的高高在上,睥睨他人。

她要的就一定要到手,即使她不要了,別人也不可得,除非她同意了,便以「贈與者」的角色給予。

就像一塊地的領主,這塊地是她的,她便是土地的主人,生活在這里的人都歸她管轄,她是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而賽巴斯克被她納入她的屬地之中,他是她最看重的「財產」,未經她允許誰也不能私下取走,那是對她權威的挑戰,也是一種蔑視,她無法容忍。

「我不是她的。」她很美,但不是他要的。

「可她不這麼認為,你認識她幾百年了,可見她能被輕易說服?」一旦認定了某事,一路黑的走到底。

安娜有著頑強的固執,世上最熱的熔漿也無法燒熔。

賽巴斯克的嘴抿緊,冰眸出現惱意。「多撥些工作給她,讓她忙上一百年。」

「哈!你說的容易,那得死多少人,如今的戰爭、貧窮、天災已奪去不少人命,再多上面也沒法負荷,光是做一番安排就要大費周章,換作是你,你肯嗎?」誰會為一名人類女子而打亂既定的秩序,犧牲更多的人。

「我是指把其他死神的工作也挪給她,每個人分兩到三成給她,那麼她一整年都得在工作中。」累就累她一個,能者多勞。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不過太陰損了,她會恨死你。」光想就想大笑。

「就讓她恨吧,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他能容忍她時不時的放肆,但不表示她能毫無底限的侵犯他的地盤,威脅他的人。

夏春秋那女人是他挑上的,誰也不能動她分毫,即使是同類。若真惹怒了他,他不在意殺個死神,反正上頭正打算從人界培養死神接班人,讓人類去主宰自己的生死。

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冷芒,手中多了一杯紅酒的朗尼輕啜。「那女人對你很重要?」勝過相處數百年的同伴。

「她很有趣。」一提到夏春秋,賽巴斯克滿臉的冰霜如遇春消融,淡淡地軟化,終滴成水。

「你愛上她了嗎?」死神界的翹楚就這麼淪落。

「我哪是愛……」他忽地說不出口,感覺胸口有什麼堵塞,氣不順,隱隱揪緊……

這是第二次有人問他相同的話,他卻回答不上來。幾天前那矮小婦人有心試探時,他還能冷哼的嘲笑她異想天開,堂堂死神豈會和人界女子發生感情。

可是現在面對敢言直說的同類,他卻遲疑了,明明心中有答案,可卻模糊得連他也有些看不清那份牽掛不下的感覺究竟是什麼,讓他時時惦記著,只想汲取專屬于他的溫暖。

「你完了,賽巴斯克,我看見你眼中出現人類的情感。」他們死神心中沒有情,只有冷酷與漠然。

安娜口中的「愛」也只是佔有欲在作祟,她不懂愛,只曉得掠奪,她一向只要最好的,不是頂尖的便視如糞土。

她對賽巴斯克的執著是一種病,得不到引發的病,她不接受失敗,更不相信有人不為她的美貌傾倒。

「你看錯了。」賽巴斯克冷著聲。

「那麼要讓你和她分開,你舍得嗎?」這才是釜底抽薪的好計,平息安娜不甘心的怒氣。

「……你可以回去了。」不送。

舍得嗎?他為什麼要舍得,他還沒膩了她。

賽巴斯克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他發脹的腦子阻止他去想愛不愛的問題,他只知道夏春秋是他的女人,在他的保護下,她只能是完完整整的一個人,半根毛發不缺。

「賽巴斯克,你是這樣對待兄弟的嗎?我冒著被瘋女人記恨的危險前來提醒,你是怎麼回報我的?」早知道就到澳洲玩袋鼠,南極看企鵝,學愛斯基摩人住郭屋,讓瘋子安娜當他的面取走他女人的魂魄。

喀嚓一剪,一了百了。

「你酒已經喝了。」朗尼要的紅酒,他給了。

「避難所呢?」他可是逃難來的。

「沒有。」他自己就住在靈異事務所的員工宿舍,和那女人分享一間房間。

小是小了點,但不影響他的活動,閑暇時還能到樓下的健身房運動,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比起以往的獨自一人,有人作伴的確不寂寞。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被借調來此你難道沒個落腳處?以你雄厚的財力,只怕要幾百畝的莊園才肯住。」

享受慣了是不可能屈就的,賽巴斯克在世界各地的置產少說有數百處。

死神也使用人類的錢幣,只不過他們是用投機的手法取得,每日的股市流通數百億,富人的避稅、官員的收賄、政商的利益輸送、偽慈善家的捐款……死神能夠無聲無息地取走部分,根本不會被察覺,進出一趟金錢市場,上億元輕易入袋。

只不過賽巴斯克的錢是從股市賺來的,善于操縱股市的他只需動動手指,一轉手便是暴利入袋,因此無須從其他管道取得,自是富得流油。



「一開始沒想到,後來就不想了。」他想只是借調,時間不長,他一撕裂空間便能回到位于英國的城堡,不需要再費事弄個居所。

主要是台灣太小了,地狹人稠,住慣大地方的他不能忍受狹窄的空間,他看了幾處不合意便放棄了。

朗尼受不了的往他肩頭一捶。「因為你有女人了。」

「是,我有女人了,在她的居處我很自在,索性不走了。」她也不敢趕他,只會用埋怨的口氣問他會不會覺得床太小,要不要換一張,暗示她床上多了一個人睡起來很擠。

「那我怎麼辦?你要替我想辦法。」他是為了賽巴斯克才有家歸不得,他說什麼也要替他弄個窩。

「去住飯店。」最好的選擇。

「不好。」他在害他。

他每天直接由窗口飛出,一完成工作又從窗口飛回來,出入不從一樓正廳,客房服務來打掃,萬一撞上他一下子在,一下子不在,還不把人嚇死。

「朗尼‧隆許,你認為我很好說話嗎?」他沒把他轟走,是看在他幫了自己一把的分上。

見他臉色一沉,心肝一顫的朗尼才想起他是死神界第一把交椅。「呵呵!我也是窮途末路……」

「賽巴斯克,我幫你買了衣服,你快來看看你喜歡那一套,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拖回來,刷爆了我三張卡……」要好,要有質感,還能襯托他的氣質,價錢肯定也很貴。

兩個男人正在事務所外頭說著話,去血拼的夏春秋恰巧回來,見是賽巴斯克,馬上熱絡的說著。

「我有衣服。」賽巴斯克輕松地接過她手中十數個紙袋,眼神泛柔的輕撩她濕粘的發絲。

這撩發的舉動把朗尼看傻了,他下巴掉了猶不自知,這個銀瞳不冰凍的男人不是他認識的賽巴斯克,肯定是個冒牌貨!

不是他、不是他,這絕不是賽巴斯克!他怎會有那種眼神,那個冷酷到近乎絕情的死神一哥到哪去了?

「我買了很多襯衫,還有黑西裝、黑斗篷,累得我都兩眼發黑……咦!你朋友啊?」不會也是死神吧?那一身舞台劇的裝扮,他還兼差是嗎?

朗尼先是無力的舉臂一搖,笑得很虛弱,當是打招呼,好友的女人不好怠慢,但隨即驚愕的怔住,眸子越睜越大,越睜越大……睜到他自己都覺得眼眶發澀。

「你……你看得到我?」她、她不過是一個人類而已啊!

「看得到呀。」還看得很清楚呢。

「你怎麼可能看得到?」人類的肉眼是瞧不見異世界物種的存在才對。

看他快崩潰了,面色紅潤的夏春秋善解人意的解釋。「我是通靈師,雙目能識萬物。」

萬物自然也包括虛無縹渺之物。

「通靈師是什麼玩意?」他問的是賽巴斯克。

「她不是玩意,她叫夏春秋,我的女人。」賽巴斯克用眼神警告他小心用詞,有些話他不樂意听。

「好,你的女人,可是我們是堂堂的死神,最低等的人類怎會……等等,她知道我們的身分吧?」說到一半,朗尼神色一變。

「一開始就曉得。」從他們一見面起。

朗尼露出深思表情。「也就是說你第一次失誤就是因為她發現了你,你因此遲疑才錯過取魂時機?」

「……差不多。」賽巴斯克含糊的帶過。

他沒說他因為死神身分而過于自負,不相信有人能在死神的巨鐮下搶人,給了她救人的機會。

朗尼喃喃自語,「居然有你這種人,看起來很平凡,尤其比起死神界第一美女還真差得遠。」要給安娜洗馬桶,怕還會被嫌姿色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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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3:41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夏春秋沒理會他的咕噥,徑自說道︰「賽巴斯克,我們回去試穿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她從一個個紙袋中取出新買的襯衫,成套西服,還有配色的領帶也沒少買,鞋子襪子的顏色也是配套的。

「等一下,你確定要買給賽巴斯克穿?」朗尼的臉色很精采,像個調色盤,忽青忽綠,又漲成紅色。

她兩眼亮晶晶的點頭。「當然,不然你認為這尺寸我穿得了嗎?」

朗尼想笑又拼命忍住,對著賽巴斯克擠眉弄眼。「你趕緊去試穿呀!這是人家的心意。」

看著那堆花花綠綠,賽巴斯克很果決的搖頭。「我不穿,退回去。」簡潔扼要。

「賽巴斯克,我都買回來了,你好歹穿一回給我看嘛!我走了好幾條街走得雙腿都快走斷了,還大包小更的帶回來,路人看我的眼光像在看瘋狂購物的女瘋子,還有人說我敗家女。」她花自己賺來的錢關他們什麼事。

看著她眼中的請求和特別明顯的興奮,賽巴斯克為難的顰眉。「叫你乖一點,老給我找麻煩。」

夏春秋只差沒跳起來歡呼地先抽出一件草綠色襯衫。「你先穿穿這一件,有春天的氣息,要不還有粉綠和菊黃,葡萄紫,天青色,玫瑰紅和紫羅蘭色系……」

一件一件細數,身前的女人介紹得不亦樂乎,賽巴斯克一張臉越來越沉,他忍得了自己小女人的嘰嘰喳喳,卻忍受不了躲在一旁竊笑的朗尼。

「你太閑了。」

他一揮手,朗尼頓成一顆小蒼蠅屎粘在牆上。

「我沒地方住,你要收留我。」

「我為什麼要收留你?」

「我是流浪死神耶。」

「那關我什麼事,你們死神不是都一副歐洲貴族的踐樣,出手闊綽,揮金如土?」死神不用花錢吧!

「那是賽巴斯克,我是死神界的窮人。」裝窮的朗尼翻出沒有半毛錢幣的口袋,表示他真的很窮。

不好趕人的夏春秋想了一下。「要不你跟一級生擠一擠,他人很好,沒什麼脾氣,再不然向燒肉便當開口,她有很多沒住人的空房,絕對適合你。」

「燒肉便當是誰?」誰會取這麼難听的綽號。



「我們事務所的社長海麗,你見過的,是個小巨人。」她人小志氣高,才華洋溢。

「那名貌不驚人的矮婦?」一把年紀了還剪妹妹頭,有夠惡心,死魚眼似的眼楮老盯著人瞧。

朗尼這句話得罪不遠處的海麗了,她撲克臉一擺,表情嚴肅,聲音不高不低。「十萬。」

「什麼十萬?」他一頭霧水。

「一個月房租。」她不是好人。

朗尼一听,怒了。「你去搶還比較快。」

「就搶你。」她這人愛記恨,心胸狹窄。

「你你你……喏!給你,拿去買墓地。」最好別讓他出馬收她,否則他會噬血的一寸一寸切割她的魂魄。

「一次預付六個月,謝謝。」她不希望遇到壞房客。

「你怎麼不去干搶匪……」嗚!他付。

收到貨真價實的一迭鈔票,海麗語重心長的看向目瞪口呆的夏春秋。「這件事是在告訴你,死神的話不能信。」

「不包括我。」原本站在朗尼身後的賽巴斯克倏地消失,隨即出現在離朗尼最遠的角落,他用行動證明和朗尼不是同類。

「賽巴斯克,你騙我也無所謂,我是你的女人。」反正她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懶得去猜測。

聞言,賽巴斯克臉黑了一半,他有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哼!全是朗尼害的,受他連累。

驀地,朗尼被一腳踹出去,他的臉是扁的,像一只壁虎似的,四肢和身體與牆壁相親相愛。

「好了,事情解決了,一會我就送你到醫院,沒人去接你就打給我。」

一旁的鐘璧表情很嚴肅,沒有笑臉,原本妹妹、妹妹喊個不停,最近不知哪條筋搭錯了,一臉正經,還有些過于拘謹,常常同手同腳的走路,表現十分怪異。

不過他眼眶下方有一塊明顯的淤青,形狀類似拳頭,盡管他死也不說是誰弄的,只解釋是不小心跌倒撞到的,但大家懷疑的眼光還是不自覺瞄向賽巴斯克。

他是個善妒的死神,非常愛吃醋。

三個月期限已到,今天是夏春秋最後一次為呂稚明做復健,經過數月的努力,他好得差不多了,手能握筷,腳能自由行走,人也變得開朗,和其他復健的小朋友玩在一起,已擺脫父母雙亡的夢魘。

為了防止段天軍糾纏不休,本來賽巴斯克要陪她到醫院,誰知接到一個工作臨時要去處理,所以他交托鐘璧,務必要將人安全的送達,不能出一絲差錯。

而夏春秋現在到醫院復健室了。

「夏姊姊,為了慶祝我的重生,舅舅在家里舉辦了一個派對,你也來好不好?我正式邀請你。」十歲的小男孩有模有樣的送上自制卡片,誠意十足。

「派對呀,可是我沒空……」她最討厭的就是派對了,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杯觥交錯,高談闊論,吵得人的耳朵快要爆開了。

那是夏春秋小時候的惡夢,她的父母都是醫界名人,每每聚會,對于老是對空氣說話的她總是一大壓力與傷害。

除了她的哥哥姊姊和弟弟外,沒有同齡的孩子肯跟她玩,他們只要一靠近她很快就會被各自的父母拉走,背地里說她腦子有病,精神不正常……

「有空、有空,怎麼會沒空呢!我們小明最乖了,小魚姊姊給你按個贊。」身為派對動物的夏瑜一听見有派對就激動,二話不說的應了,全然忘了自己之前還為堂姊擋掉段天軍過。

「夏瑜……」太自作主張了。夏春秋沒好氣的瞪了堂妹一眼,做出割頸的假動作威脅她說話小心。

「學姊,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要再見面的機會不大,相處了三個月,你對小明的用心有目共睹,也許他們只是要表達謝意啊。」她也受益匪淺,從堂姊身上學到不少東西。

她在復健科的實習將告一段落,下個月轉婦產科,小明是男的,不可能掛婦產科門診。

「我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她面有難色。

「醫院的人不多嗎?每天來來往往的病號上千名,你別自欺欺人了,你只是不想見到段家舅舅。」夏瑜附在堂姊耳邊講起悄悄話。段天軍每次來接小明時總會含情脈脈的多看堂姊兩眼,是男人的典範。

是不想,那人太痴纏了,但是當著孩子的面這些話不能說。「我還有別的工作要忙。」

「再忙也要給自己時間放松,听說段先生的別墅在山上,佔地四、五百坪呢,還有S型室外游泳池,不去太可惜了,可以在山頂往下看風景耶!」她露出向往神情。

「那你去就好,替我把好風景看一遍,我正好買菜回家做一鍋咖哩牛腩……」忽然很想吃咖哩濃郁的牛肉飯。

「不行、不行,你是主角不去怎麼行,何況派對邀請的大多是孩子,我一個人擺不平,會被他們鬧瘋了。」

想到一群體力旺盛的小魔鬼,她的臉就綠了,胸口發疼。

夏春秋朝堂妹額頭一戳。「你是得了誰的好處,連自家堂姊也出賣,日子過得太清閑了是不是?」

夏瑜嘿嘿嘿的直笑。「段大哥是有賄賂我一盒香橙口味的蛋塔,不過我不保證一定能請得到你,誰叫你是繭居族宅女嘛。」

沒事不出門,能在房里窩十天半個月都不露面。

「果然是叛徒,養老鼠咬米袋。」

「堂姊,你到底喜歡多金深情的段大哥,還是開著拉風跑車的肌肉男?啊,那個冷冷的黑衣客也不錯,又冷又酷,看你的眼神像要把你吃掉,讓我看得臉紅又心跳加快。」簡直是迷死人的貴族,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優雅。

一次三個男人耶!三人三種型款,一個多情,一個陽光,一個陰郁,快把人羨慕死了,她怎麼一個也遇不上。

「少管閑事,把整理好的資料交給我一份。」她要做存檔以便紀錄,日後也許用得上。

「小明,快,我們一起求你的夏姊姊,她太頑固了,我們需要很多願力加持。」看她敵不敵得過小孩天真無邪的笑臉。

這陣子夏瑜時常看到段天軍的努力追求,不知不覺中像被洗腦似的,也開始站在他那邊。

听不到她們小聲的嘀咕,不過夏瑜一招手,呂稚明很樂的雙手合掌。「夏姊姊,舅舅準備了好多好吃的蛋糕和餅干,可樂和冰淇淋無限供應,我們還有滑水道哦!可以玩丟水球,打水仗。」

「是呀,你忍心拒絕這麼可愛的小明嗎?你看他快要哭了。」夏瑜一使眼神,要呂稚明佯哭。

呂稚明很聰明,馬上抽抽噎噎地扁著嘴裝哭。「夏姊姊,你來嘛!你不來我就真的哭了哦!」

「你們……噢!我頭痛了,快給我一顆阿斯匹靈,我遇到土匪了……」真的很頭痛,兩個纏人精。

「好呀,說我們是土匪,小明,我們一人拉一邊,拉她到山寨當壓寨夫人。」不要怪她心狠手辣,呵呵呵!

「好。」呂稚明重重點頭,明亮的小臉充滿生氣。

夏春秋被綁架了,被一大一小兩個綁匪給硬架上來接呂稚明的車,她反抗無效,掙扎是自找苦吃,一路被載往山頂棄尸……呃,是參加重生派對。

當看到一身鵝黃的身影入內後,原本正在招呼客人的段天軍眼楮一亮,隨即丟下對他別有企圖的女客們,快步迎向好不容易現身的嬌客,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可比七月的太陽。



不過他下意識地看向夏春秋身後有沒有多個男人,那名冷漠男子令他印象深刻,如非必要,他不想踫到他,那人的感覺太強勢,如一座山般難以撼動。

「歡迎、歡迎,真是稀客呀!我開了幾次口都被你回絕,此時能見到你可是萬分榮幸,快請進,別拘束,當自己家里。」他話中有話的暗示。

「你客氣了,我自己來就好,還有很多人要你招呼呢!不用特意關照我,讓小明陪著就好。」夏春秋不習慣別人太殷勤,畢竟人不會平白無故的對別人好,通常都帶有目的性。

她不喜歡那種戴著面具的虛偽笑容,她覺得窒息,有壓迫感,讓人作嘔,在場那麼多人當中,有幾人是真心為了大難不死的呂稚明而來?他們為的是段天軍背後的斷天集團。

但是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來了就別矯情,該有的客套還是不能免俗,陪幾個笑臉仍做得到。

「這怎麼行,小明還是孩子,愛玩的年紀哪待得住,不如我帶你走走看看,我家位在山頭處,為了欣賞這片好山好水,我讓人將陽台擴出去,修了個觀景台……」段天軍指著落地窗外將近三十坪大的原木露台,大遮陽傘下擺了一組桌椅,三三兩兩的親友已倚在柚色扶欄旁朝下看風景。

「我不……」他靠她太近了,呼出的鼻息噴到她頸後。

「去啦!堂姊,我去看有什麼好吃的,順便幫你拿一些。」喜做紅娘的夏瑜從後面推了堂姊一下。

臭丫頭,少亂點鴛鴦譜,一會兒收拾你。「段先生,我這堂妹太淘氣了,我還是看著她點,免得她頑性一起,帶著孩子們造反。」

「別呀!堂姊,我自個兒去就好。」夏瑜俏皮的吐舌,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她走了,你總沒有理由了吧。」段天軍輕笑,覺得兩姊妹的互動很有趣,讓人會心一笑。

夏春秋很無奈的苦笑。「家有惡妹,家門不幸,回家要多管教管教,抽她十鞭子。」

沒奈何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妹妹調皮有什麼辦法。

兩人說說笑笑,氣氛還算和睦,段天軍雖有追求之意但夏春秋見他今日並未有過分的舉動而逐漸放心,就當走訪親戚家,忍一忍也就過了。

「對了,夏小姐,要不要喝杯酒,我調的水果酒酒精濃度不高,不醉人,很適合女孩子飲用。」當個稱職的主人要時時關心客人的需求,女人喝了酒就好說話多了。

大人的交談聲,小孩的歡笑聲,小女生的竊竊私語,偌大的別墅中交織著各種聲音,甚為歡樂。

「你這兒還供應酒?」她不贊同的顰起眉。

看出她在想什麼,段天軍弄了一杯加了檸檬片的粉紅色水果酒遞向她。「放心,放在高處的才是給大人喝的調酒,小孩子的是隻果汁和檸檬水。」

正要接過酒杯的夏春秋剛伸出手,身後一只古銅色大手已先一步接下,仰頭喝了一口。

「這酒的味道有點淡,太酸。」這叫酒嗎?未免侮辱釀酒的老師傅,一點酒味也沒有。

「賽巴斯克?!」他居然來了。

頭頂上覆蓋的陰影一低,他吻上她微啟的櫻唇。「寶貝,你太不听話了,為什麼不等我一起來?」

看你們打架嗎?她在心里腹誹。「我以為你在工作,趕不過來,而且小孩子的重生派對怎好勞動你。」

「只要和你有關的事都很重要,我錯過工作也不能錯過你。」這個女人是他的,誰敢來搶都殺無赦。

賽巴斯克的氣場太強大,強大到不容忽視。

他一定要這麼惡心她嗎?誰都知道他工作至上,女人第二。「這個酒是給女人喝的,還給我吧。」

銀眸一閃,要放到白嫩手上的酒杯轉了個彎,杯中酒液盡入口。「沒了,下次想喝就喝窖藏的,我那里還有幾瓶一九七六年的冰釀紅酒。」

四十年的窖藏紅酒?夏春秋眼楮一亮。

但她若知道賽巴斯克的酒窖里多得是一、兩百年的好酒,肯定氣到兩眼發紅,他拿「劣質酒」打發她。

「來者是客,如果你想喝,我還有一九五0年的威士忌,看你能有多少酒量。」段天軍嘴角噙笑的挑釁。

賽巴斯克眼神輕蔑的睥睨他一眼。

「這兒風挺大的,若是順風起火應該很壯觀吧!你想要燒多久才能燒完?」他挑釁意味濃厚的語帶暗示。

聞言,段天軍神色一凜。「我的車子是你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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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9 00:53:59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你是夏春秋?」

一位美得驚人的金棕色長發女子走到面前,身上是艷得惹眼的酒紅色瓖星鑽合身禮服,不曳地,長至足踝而已,露出尖頭鞋面,全身散發出典雅高貴的氣勢,叫人無法逼視。

她的一雙碧綠色眸子也很美,像兩顆綠寶石瓖嵌在眼眶里,眼眸一動,流轉著翠色流光。

但是夏春秋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人,她的美冰冷而強烈,充滿古老氣息,不屬于這人世。

瞧!多少人走過她身側都未回眸一看,可見他們看不見她。

瞧瞧這都是什麼事兒,她也不過是廚房醬油沒了,出來買一瓶有桔子口味的調味醬油而已,怎麼就撞上這位不知打哪來的貴族小姐,那眼神冷得要將她凍結。

看來她是專程找上門來,才會一開口便點出她的名字。

「是,我是夏春秋,請問你是……」互報名字是禮貌,她有良好的家教,不失禮于人。

「安娜‧席瓦洛。」她高傲的抬起下巴。

「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嗎?」名片忘了帶出來。夏春秋力圖鎮定的裝出笑臉,心里怨著為何自己要出門。

「你不知道我是誰?」安娜的表情憤怒,好像夏春秋不知她的身分是多麼無禮的事。

她淺淺笑著,手心在冒汗。「我很少出國,這是第一次見過你,請原諒我的孤陋寡聞,對世界名人所知不多。」

「哼!也是,想你一個無知的人類哪配知曉我的名字,我原諒你的見識淺薄。」她目露鄙視。

又是一只孔雀女,公主病病得不輕。「這里人太多了,我們到停車場後的小公園,那里無人打擾。」

夏春秋不想自己的「自言自語」引人注意,已經有人眼神怪異的瞧向她,對她的奇怪行為感到好奇。

「不用,你們人類就是這麼麻煩,到處是好管閑事的人。」綃紅的長指甲一劃,天空出現一道透明結界當頭罩下,阻隔了所有人的注目。

人突然憑空消失了,這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吧?

可是安娜不曉得對商場附近走動的人群做了什麼,眾人眼楮眨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沒人發覺少了什麼,逛街的照逛,東西照買,小情侶照樣互搶手機嬉鬧。

一切都如往常,除了心里叫苦的夏春秋。



「麻煩是麻煩,但也有可愛之處,沒有我們,你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滅種是遲早的事。

安娜的綠瞳倏地一眯。「你們?」

「我的職業是通靈師,可以看見不屬于這時空的物種,你的氣質清冷但不陰穢,應該不是飄泊世間的魂魄。」夏春秋已猜出她的身分,但她絕口不提,給彼此留一個猜臆的空間。

「那你說我是什麼?」她笑著,眼底沒有笑意。

她反問。「你想讓我說什麼?」

「你很狡猾。」安娜冷哼。

「答案並不重要,不是嗎?」她只是在試探她有多少能耐,要放多少力量輾壓。

蜉蝣撼大樹,便是夏春秋的寫照。

在安娜面前,夏春秋太弱了,一個是活了數百年的死神,一個是只會通靈的人類,人家一根縴細的手指頭就能把她解決了,根本不用說廢話。

「是不重要,但我想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竟讓賽巴斯克一而再再而三因你失誤。」她做了什麼,或是用什麼方式破壞了他的完美收割?人力是不可能敵得過神力。

原來是賽巴斯克惹來的桃花債,他竟然沒知會她一聲。「我同時也是醫師罷了,見人有難便救人,老實說我沒什麼本事,只是剛好踫上了,不救人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醫者以患者為先。」

「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她不信。

「不然你看我像能阻止得了賽巴斯克嗎?」反正全是賽巴斯克的錯,全推給他保準沒錯。

他太一板一眼,嚴守工作守則,死亡時間一過便停止收魂動作,讓本該命絕的人繼續存活,她不過是小小的意外,收割靈魂是否完成,她總不可能次次都影響。

東方的鬼差就不管時辰是不是過了,只要敢逃,他就追,如同陽間的警察般定將犯人緝捕到案。

所以這是東西方文化的認知不同,一個是收,一個是捉,西方人太講究人權了,給予太多自由,若是學東方的陰差不把鬼當人看,一條鐵鏈捆身就拖回地府,就什麼事都沒了,也不會出現魂數不足的現象。

安娜用不屑的目光掃視夏春秋上下,驕傲的聲音充滿不耐。「要我看你?就你這長相也敢在我面前丟人現眼。」

她有眼有鼻,五官端正,也不難看吧!「在我們東方人眼里,我的容貌在標準值內。」

不美不丑,耐看。

「還敢頂嘴,好大的膽子!」安娜冷笑地一揚裙擺,飛起的裙子如同撕碎的玫瑰花瓣,綴著絲絲血色。「你纏住賽巴斯克讓我整整三個月見不到他,你說我該怎麼對付你?」

把她活生生的丟進最熾熱的火山熔漿之中,連同魂魄一並燒盡,還是用北極的冰將其掩蓋,做成栩栩如生的冰雕,身體和靈魂都凍結,永生永世都冰封?

安娜的恨是永不熄滅的地獄之火,若沒將礙眼的穢物燒盡,她的火不會熄滅。

「這話我不認同,腳長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要能纏得住他,他就不是賽巴斯克了,你將罪怪在我頭上有失公允。」到底是誰纏誰呀!她才是受災戶好嗎?

因為賽巴斯克不允許,他要隨時都能找得到她,別因賺錢而東奔西跑,她的工作量被迫少了一大半,就為了配合他不定時的出沒……但一方面,他也是不想她獨自去面對令她害怕的事。

經過賽巴斯克的改善,事務所的結界更堅固了,尋常鬼怪壓根接近不了,安全無虞。

安娜算是高階死神,照理說結界攔不住她,可是她疏于勤修,慣于享樂,把大好的天分荒廢,因此力量一曰不如一日,只有她還自以為不可一世,是萬千星辰中最亮的一顆,其實她的實力已大不如前。

所以她只能在外頭等,等著夏春秋出來,而老天眷顧,她等到了,用了五天四夜。

「我不管什麼公不公平,我只知道你妨礙了我,讓我不快的卑賤人類就該清除,你活著太多余。」神情冷傲的安娜揚起絕美的容顏,縴手一揮。

「啊!你干什麼?」呼!好險。

一陣迅雷不及掩耳的風掠過耳際,感到涼颼颼的夏春秋嚇了一跳,身體本能的一偏,一撮頭發飄然落地。

如果她沒閃過的話,風刀劃開皮膚,她的左臉頰會留下一道皮肉綻開的血痕。

死神的索魂剪具有強大的破壞力,它能剪碎最堅韌的魂體,自然也能在生人身上留下傷害。

安娜連續殺死三名在倫敦街頭拉客的妓女,便是利用索魂剪本身的陰寒之氣凍住她們的血液,一剪一剪地剪開她們的身軀,讓她們在暗巷中活活痛死。

直到今日恐怖連續殺人案仍遲遲未破案,英國警方將此慘絕人寰的凶案列為首要偵察重點,並加強街頭的巡防,務求阻止同樣的案件再次發生。

不過死者的死法太詭異了,死後血液竟是凍結的,非人的行凶手法無可追查,因此目前陷入膠著,成了懸案。

「哎呀!竟然失手了,原本我想在你臉上剪朵花,可惜了。」刁鑽的小東西閃得真快,她以為得手了。

「你要有什麼不滿就沖著賽巴斯克去呀!找實力相當的去較勁,恃強欺弱傷害比你弱小的人,你實在太可恥了,我鄙視你。」她的目標居然是她的臉,真是可恨。

人就一張臉,毀了就沒有了。

「住口,憑你的卑下身分竟敢這樣跟我說話,你的命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怒不可遏的安娜又擲出索魂剪,剪口昨嚷昨嚓地上下剪動,由手掌大變成一把大型花剪。

好死不如賴活著,夏春秋干脆跑給索魂剪追,體力不錯的她還能邊跑邊回頭大喊,「不要臉,打不過賽巴斯克就找我出氣,你端什麼高貴架子,怕死在賽巴斯克手中,你沒用,膽小懦弱又不承認自己卑劣,低級的讓你祖先都蒙羞……」

啊!好久沒罵得這麼過癮,心情真痛快。

「你說我低級?!」

砰!

一把巨剪筆直插入地上,地面因此裂出一條長達數公尺的細縫,尖端沒入地面後直晃。

「哼!你因為男人不要你而遷怒無辜,長得美有什麼用,心都爛得發出惡臭,男人一聞到你身上的腐臭尸味誰敢靠近!」

夏春秋沒想到她誤打誤撞說中了安娜的心病,因為心理作用的關系,安娜覺得身上散發尸臭味,瘋狂收集上千種香味各異的香水不時噴灑。



「本來我只想割爛你的臉,警告你遠離我的男人,如今我還要拔光你的牙,剪斷你的舌頭填入眼窟窿里,讓你生不生,死不死的當個活人偶。」活著,卻不再是自己。

安娜手心向下做了個吸取的手勢,卡在水泥地面的巨型剪刀啵的抽出,它轉了個方向繼續追著夏春秋。

「別太過分了,真是欺人太甚。」她隨手丟出身上的寶器,希望它能有一些防護作用。

鏘一聲,微微的金屬光激射。

寶器與索魂剪踫撞後,巨剪的速度慢了下來,像受了重傷似的往下掉。

再仔細一看,剪刀的刀鋒出現拳頭大的缺口,它嗚咽地發出淒厲的嘯聲,似在向主人抱怨它受傷了。

「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弄壞我的索魂剪,我饒不了你!」安娜整個人倏地騰空,肌理勻稱的雙臂平舉張開,風自她身後往前吹,吹得酒紅色長裙如浪潮飛舞。

風,很強。

在地面的夏春秋抵擋不了,狼狽的吹退了好幾步,頭發亂得像電影中的雞姊,風中力量聚合成刃,她被刮傷了幾處,水滴大小的血珠從皮膚滲出,順著手肘往下流。

驀地,血珠滴落在腕上的吊墜,那滴血仿佛是世上最美妙的食物,瞬間被吞食,接著紅光一閃,原先幾公分長的十字劍居然在眨眼間長至正常尺寸,像是為了配合持劍者的使用,粗重的寬劍縮成女子好使的輕薄長劍,有點像女劍士使的輕劍。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把十字劍給你,我跟他要了一百年他都不肯給……」

看到閃著寒光的銀白色長劍,安娜的眼神變得更加瘋狂。

莫名被追殺,夏春秋也惱了,有意刺激她的擺出「禍水妖姬」的姿態。「人都跟我睡了,還有什麼不能給我,只要我一開口,他連命都能送到面前,你瞧,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只有我有,你沒有。」

你沒有,你沒有,你沒有……被人狠狠踩在地上的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安娜體內壓抑住的魔性像瘋長的野草拼命竄生,攔也攔不住,漫生一片……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你這個污穢的騙子,我殺了你!殺了你十字劍就是我的,賽巴斯克也是我的!我的,我的,通通是我的,我要用地獄之火燒盡你的謊言!」死,她非死不可。

安娜不管不顧了,美麗如湖泊的碧眸燃燒著火焰色澤,她再次驅使索魂剪狂肆地大開大合,它畏戰的流出血淚,滴成一朵朵旋轉的血花,美而淒艷。

索魂剪本就不是用于戰斗,卻被安娜任性的拿來濫用。

「你才是騙子,自欺欺人,明明沒有值得被愛的地方,還自我催眠是絕世萬人迷,只要男人看到你就會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我呸!只要眼楮雪亮的都能看穿你皮肉底下的丑陋,你真丑,是我見過最丑的人!你丑得巴黎鐵塔看到你都會龜裂,嚇得拔腿就跑。」

叫人吃驚的,夏春秋說了安娜真丑後,安娜散發金棕色光澤的頭發居然像灑上除草劑的野蘭花,在短短幾秒鐘枯萎呈現枯黃顏色,發尾分叉斷裂,沒有生命力。

不只夏春秋驚訝,安娜也震驚不已,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不再美麗,艷麗的容貌是她的自信,她高不可攀的權杖,她死也要緊緊捉住。

「去死,去死,去死,你去死,竟敢詛咒我——」安娜瘋了似的攻擊,想置夏春秋于死地。

但夏春秋畢竟身手不錯,加上悟性高,迅速的加以反擊,而十字劍頗有靈性,越使越順手,有如神助。

十字劍是聖物,會擇主。

夏春秋的血滴在劍上,她成了新主子。

而劍隨主意,主人心里想什麼,十字劍便全無異議的配合,從一開始的磨合到心隨意念,短短幾秒十字劍成了她一部分,也是所謂的神靈相通。

因此思緒已經混亂的安娜吃了大虧,她以為自己是死神,要殺死一名人類女子輕而易舉,哪知反過來處處受制,索魂剪被十字劍傷得傷痕累累,隨處可見缺口的痕跡。

眼見就要屈居下風,不相信自己會輸的安娜以指尖劃開手腕,拉出噴灑的血線,準備催發體內的魔性。

「住手,安娜!」

胡鬧,太胡鬧了。

一道黑色光霧打入安娜身體,她雜草般的長發在瞬間活了過來,金光微燦,如獲新生。

「朗尼,你來得正好,替我殺了她!我要她成為第四名血祭的祭品。」她需要血來安撫棲息體內的獸。

血、血祭!朗尼駭然。「我是來阻止你鑄下大錯,你要真動了她,賽巴斯克不會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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