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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七章 詩芬
對鮮血的渴望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周文的整個身心,與此同時,屍毒也嚴重侵蝕著他的身體——他每次呼出的廢氣中都夾雜著腐臭的氣息,腳步踏過的地方灌木雜草迅速枯萎,裸露出烏黑的土壤和石塊。
一條沒有生命的死亡之路從他的腳下向前蔓延!
周文的神志漸漸陷入混亂之中,血紅的眼眸,黑亮的利爪,這些吸血獠特有的症狀越來越明顯,整個山頭似乎隨著他沉重的腳步一起在震動。對於現在的周文來說,他正面臨著有生以來最危險的時刻,如果仍然得不到鮮血的壓制,屍毒一旦侵入中樞神經,那麼人類的一切痕跡將從這具軀體裏徹底抽離,他最終會變成一具嗜血的行屍走肉。
保持心頭的一點清醒是多麼的艱難,就在周文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腳下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一頭栽倒在地,骨碌碌沿著碧蘿山的北麓直滾下去。前方是深不見底的大峽谷。
這短短的一瞬間像幾個世紀那樣漫長,周文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想:「我已經很累了,就讓我的生命這樣結束吧……」
出乎意料的是,他身後的草叢裏響起了一聲女子的尖叫,這一聲尖叫像一劑強心針,把周文從黑暗的深淵里拉了回來。
他以一種物理學沒法解釋的方式,猛地定格在懸崖邊上,雙腳死死蹬住一塊大石頭,然後突然消失,又瞬間出現在那個女子的身邊,一把抱住她溫軟的身體,張開血噴大嘴狠狠咬在她脖子上。
獠牙深深戳進了大動脈,溫熱的血液像泉水一樣湧進他口中,周文咕咚咕咚拼命吞咽著,喉結上下滑動,一股股暖流在血管裏迅速流動,擴散到五臟六腑的屍毒漸漸凝聚在一處,結成一塊雞蛋大小的黑石。
過了良久良久,周文終於拔出尖利的獠牙,恢復成人類的模樣,他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仿佛獲得了新生。
屍毒已經被暫時壓制住,短時間內不會有大礙,可是他懷裏還抱著一具冰冷而乾癟的屍體,仿佛在不斷提醒著他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周文眼中充滿了淚水,他不敢低頭看。到底是誰成了他獠牙下的犧牲品呢?他跟那些兇暴的僵屍又有什麼區別呢?
周文手一松,聽任那具輕飄飄的屍體滾落在山坡上,他掉過頭像逃避一樣走開幾步,又咬緊牙關鼓起所有的勇氣,一寸一寸轉過身,脊樑骨像生銹的機器,咯咯咯一陣悶響。
他看見……他看見……霍黎黎的屍體靜靜地伏在草叢裏,乾癟得像個木乃伊。
周文的臉色在一刹那變得蒼白如紙,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只剩下霍黎黎的音容笑貌,像一本褪色的舊影集,被無情地現實剪得粉碎!
周文第一次開始憎惡自己的身體。那一聲驚恐的尖叫還在耳邊不停地回蕩。他茫然沿著大峽谷像西走去,穿過一個狹窄的山坳,來到草木繁茂的丘陵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走了多少路,他被一個痛苦的求救聲驚動了:「救命!周文,救救我!」
那是趙詩芬的聲音,她無力地躺在灌木叢中,臉色灰敗,不停地泛著噁心,她的肩膀上有三條深深的劃痕,正泛著腐臭的膿水。
周文暫時拋開了低落的情緒,把她輕輕扶起來,伸出手指擦了一點膿水,湊到鼻邊聞了一下,不由一陣心酸。他沙啞著喉嚨說:「這是給僵屍抓破的吧?」
趙詩芬費勁地點點頭,怯生生地問:「我不會有事吧?」
周文飛快地搖搖頭,寬慰她說:「沒事,過幾天就會好的!」
他暗暗歎了口氣,輕輕巧巧地背起趙詩芬,辨明方向,朝著大瀑布的方向走去。
趙詩芬徹底鬆弛下來,驚恐和害怕的心情漸漸隱去,周文厚實的肩膀讓她感到安慰——這個肩膀是那樣的強壯和溫暖,即使是天塌下來也能扛住。她調皮地在他耳邊吹了口氣,低聲問:「我重不重?」
周文把她往背上托了托,微笑著說:「一點都不重,很輕。你可比以前瘦多了!」
趙詩芬有些詫異,問:「你以前又沒背過我,怎麼知道我的體重?」
周文在心裏默默說:「你的肋骨硬邦邦磕在我背上,大腿上一點肉都沒有,都摸得出骨頭了,我怎麼不知道你瘦了!」
他又是一陣心酸,但這些話怎麼說得出口,只能隨口敷衍她說:「我瞎猜的,你一向都很苗條。」
趙詩芬輕輕歎了口氣,覺得有些困倦,伏在他的背上不知不覺睡著了。走到瀑布的附近,二人跟劉子楓他們劈面相遇。
周文小心翼翼把趙詩芬放下來,注意到他們的臉色都有些異樣,李蘭滿臉淚痕,似乎痛哭過一場,趙鵬面青鼻腫地吊在後面,畏畏縮縮不敢向前。
「一定發生了什麼!」周文心中不禁打了個格登,「難道趙鵬竟……」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他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劉子楓看到周文衣衫襤褸,沾滿了泥土和青苔,一副狼狽的模樣,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在危難的時候自顧自逃命,丟下他一人面對殘暴的僵屍,這實在說不過去。
他訕訕地跟周文打了個招呼,岔開話題問:「趙詩芬出了什麼事?好像精神不大好嘛。」
周文偷偷瞥了趙詩芬一眼,見她正強打起精神跟史思紅她們說話,就拉了劉子楓到一旁,憂心忡忡地說:「她被僵屍抓傷了,中了屍毒,已經感染了全身的血液,到月圓之夜,陰氣最重的時候,她就會變成一個嗜血的僵屍!」
劉子楓大吃一驚,壓低了聲音問:「有沒有解救的辦法?」
周文說:「發現得太晚了,除非能換掉全身的血液,否則的話誰也救不了她!」
劉子楓沉吟了良久,低聲問:「她自己知不知道?」
周文搖搖頭。
劉子楓又問:「離月圓之夜還有幾天?」
周文苦笑一聲,回答說:「就在今天晚上!」
劉子楓皺起眉頭不再說話,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是正午時分了,時間是那麼的緊迫,逼著他們立刻要做出決定。
葛輝慢慢走過來,故意咳嗽了一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周文掃了劉子楓一眼,把趙詩芬感染屍毒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葛輝也十分震驚,他想了想說:「我們能不能把她綁起來,別讓她傷人?」
周文沉默了片刻,說:「過了今夜她就不再是趙詩芬了,她是一個僵屍,白天只能躲在黑暗的地下,陽光將會對她的身體造成致命的傷害!」
劉子楓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目光一個個掃過眾人的臉龐,澀然說:「我們讓所有的人投票吧,願不願意讓趙詩芬留在我們中間,由我們共同決定。少數服從多數……」
周文冷冷地問:「那麼趙詩芬自己有沒有權力投票呢?」
劉子楓皺著眉頭盯了他一眼,訕訕地說:「這件事還是瞞著她好了,就讓她在變成僵屍前……度過最後一段平靜的時間吧!」
周文說:「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留下她還是趕她走?」
劉子楓下定了決心,飛快地說:「既然過了今夜她就不再是人類了,那就犯不著讓我們冒生命的危險,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周文轉過頭望著葛輝:「你呢?」
葛輝一陣猶豫,他不自覺地望著徐夢瑤,眼神中充滿了溫柔,艱難地說:「我的看法跟劉子楓一樣。」
周文輕輕歎了口氣,說:「連你們都這樣說,那就不用投票了……趙詩芬必須離開我們,這是她的命運!不過,葛輝,如果中了屍毒的是徐夢瑤而不是趙詩芬,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他撫摸著掛在胸前的玉環,心中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既然過了今夜趙詩芬就不再是人類了,那麼她是生是死就不重要了,讓我來處置她的身體吧,我保證大家的安全。如果……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的身體還會是一個人類。」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句話幾乎是喃喃自語。
劉子楓和葛輝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周文想要做什麼。
太陽暖洋洋地照在這片丘陵上,給枯草綠樹抹上了一片生機。
大家經歷了一個驚恐逃生的夜晚,又辛苦奔波了大半天,一個個覺得又累又餓,坐倒在草叢中再也不願意站起來了。
一個迫切的問題擺在這些二十來歲的青年面前:接下來該怎麼辦?
劉子楓咳嗽了一聲,問:「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周文,你知道嗎?」
這也正是大家心中最大的疑惑。
周文簡潔地回答說:「天哭術已經完成了,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被徹底打破,困在黃泉之下的所有妖怪都逃到了人間,就像大家親眼看見的一樣,對於它們來說,我們只是食物!」
紀芸頓時想起了殘暴的僵屍王,想起了慘不忍睹的戴淑珍,她不禁感到一陣噁心,臉色變得蒼白,顫抖著聲音問:「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對付它們嗎?」
周文說:「一千年前,我們有江西龍虎山天師府第十九代天師張瑞午,有二十八名願意為人類犧牲的道門高人——一千年後我們有什麼?道門和法術已經衰落了,每個人都只顧著自己,誰都不願意犧牲……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的話,這個世界將成為妖怪的天下!」
孫疾風聽到這裏忍不住反駁他說:「可是我們有槍炮和炸彈呀,我就不信妖怪的身體會比鋼鐵更堅硬!」
周文沉默了片刻,苦澀地說:「妖怪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它們有智慧,不會笨到用牙齒和爪子跟我們硬拼。我們能夠使用槍炮炸彈,它們也能!妖怪……也在不斷地學習和進化,我擔心,不久的將來,我們終將面對一支全副武裝的機械化的妖怪軍隊。」
孫疾風哈哈大笑著說:「這怎麼可能!那些妖怪,那些噁心的僵屍也會使用槍炮?你是在說笑話吧!」
大家聽了他們的對話不禁都笑了起來。
周文感到一陣由衷的悲哀,人類的無知和自大,他們竟以為這世界是為他們設計的,以為他們是世界的主宰。他低聲說:「人類不是地球上唯一有智慧的生物,那些僵屍只是最低級的妖怪……你們無法想像……它們有多強大!」
不過他的擔憂沒有人放在心上,即使是劉子楓和葛輝——他們的頭腦比較清醒,看待問題比較客觀——也覺得周文說的一切荒誕不經,根本不可能發生。
日頭漸漸偏西,劉子楓開始擔心起來,趙詩芬會不會突然發生屍變?他打斷了大家的議論,說:「天就快黑了,咱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萬一昨天夜裏的僵屍再跑出來傷人,那就糟糕了!」
這一句話立刻鉤起了大家的恐懼之情,連一直把頭埋在膝蓋上的李蘭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周文說:「僵屍王已經被我除去了,那些受它控制的僵屍法力低微,成不了什麼氣候……如果大家不放心的話,我們還是回觀音洞去吧。那裏比較安全,有泉水,還有吃剩的鹿肉可以充饑,躲上個三五天也沒有問題。」
劉子楓盤算了一下,觀音洞終究是不祥之地,但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他無可奈何地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野外太危險,我們回觀音洞去,順便找找霍黎黎,但願她平安無事。」
周文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要不要告訴他們霍黎黎的死訊呢?把一切都推在不會申辯的僵屍王身上?他曾經在洪水中救過她,又親手殺了她!周文的心開始隱隱作痛。
劉子楓注意到他異樣的神情,一顆心不由怦怦直跳:「難道周文把霍黎黎給……」他回過頭望了趙鵬和李蘭一眼。
大家沿著來時路回到觀音洞口,劉子楓和周文先進去查看了一遍。洞深處那塊純白色的巨大石壁碎了一地,原本清澈甘美的泉水已經乾涸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通向深不見底的地心。
周文搬起碎石頭把洞口堵上,解釋說:「困在黃泉之下的妖怪就是從這裏逃出來的,它們全走了,現在這裏很安全。」
劉子楓招呼大家進來休息,趙鵬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躡手躡腳地摸進去,揀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來,知趣地一聲不吭。
周文在灰燼中重新燃起篝火,劉子楓和葛輝用樹枝串起吃剩的鹿肉,心神不定地放在火上烘烤著。
火光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龐,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大家心情沉重,再也找不回當初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
鹿肉烤熟了,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周文搶先割了一大塊最嫩的前腿肉,在眾目睽睽之下遞到趙詩芬面前,趙詩芬有些不好意思,灰敗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責怪地掃了他一眼,終於顫抖著雙手接下來。
史思紅老脾氣又犯了,忍不住開玩笑說:「唷,周文這是怎麼了!找不到玫瑰就送塊肉表表心意?」
周文根本不去理睬她,他不喜歡史思紅,只是用憐憫的眼神凝視著趙詩芬。這是她身為人類的最後一餐了,過了今夜,她就會變成一具嗜血而殘暴的僵屍。
孫疾風他們狹促地笑了一下,但看到劉子楓和葛輝神情鄭重,有些憂心忡忡,笑容不禁凝固在臉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起初趙詩芬還把鹿肉撕成小條,斯斯文文地放進嘴裏嚼著,到後來越吃越快,唾沫亂濺,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聲音,表現出與她身體不相稱的旺盛食欲。
大家都呆住了,連腹中的饑餒都拋到了腦後,吃驚地看著她頃刻間吃完一大塊鹿肉,習慣性地舔舔嘴唇,抬起頭來盯著葛輝手裏剩餘的鹿肉,眼中閃爍著碧綠的光芒。
劉子楓猛地站起身來,滿臉戒備之色,大叫一聲:「周文,快動手!」
周文歎了口氣,隨手拾起一根燒焦的樹枝,飛快地在趙詩芬的額頭上畫了一道靈符。
趙詩芬仿佛中了邪一樣,眼睜睜地瞅著周文對自己施法,手腳動彈不得,好像根本不屬於自己的身體。
一道耀眼的白光亮起,趙詩芬栽倒在地,雙手掐住自己的喉嚨「呵呵」嘶叫,痛苦地掙扎著。
大家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齊聲責問周文:「快住手!你都幹了些什麼!」
劉子楓目不轉睛地盯著趙詩芬,一字一句說:「她中了屍毒,正在變成一具僵屍!」
趙詩芬抽搐了幾下,突然挺直身體,反折成一張緊繃的弓,在肉體無法忍受的痛楚中苦苦煎熬著。她張大了嘴巴卻叫不出半點聲音,清秀的面容漸漸猙獰扭曲,渾身散發出腐臭的氣息。
在這一刻,在陰曆十五的月圓之夜,作為人類的趙詩芬痛苦地失去了自己的靈魂,變成一具沒有知覺的僵屍!
周文又在趙詩芬的額頭上畫了一道靈神符,阻止她的身體進一步屍變。他上前去把她輕輕抱起,抗在肩上,邁步向洞外走去。
大家面面相覷,目送著他漸漸離去,不知該挽留還是保持沉默。
劉子楓提高聲音問道:「你想幹什麼?」
周文頭也不回地說:「把她處理掉。你不會想留一具僵屍在我們中間吧。」
劉子楓聽出了他口氣中的嘲諷之意,雖然覺得不舒服,但還是多問了一句:「你打算……讓它自生自滅嗎?」
周文站定了腳步說:「我會對她施展一個複雜的法術,如果成功的話,她會回復成人類,但那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趙詩芬了。」
劉子楓心中又驚又疑,追問他:「不是趙詩芬,那又會是誰?」
周文沉默了良久,終於說:「你看到了就能認出來的,你……不會忘記她的!」
劉子楓的心開始怦怦地跳動,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打算跟上去看個究竟,周文阻止他說:「你別過來,千萬不要偷看!」
葛輝忍不住問:「如果看了又會怎樣?生偷針眼嗎?」他努力想沖散一點沉重的氣氛。
周文掃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你們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抱緊了趙詩芬的身體,孤獨地消失在篝火照不到的黑暗中。
觀音洞外月光皎潔如水,冷冷清輝灑在趙詩芬的身上,她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臉龐上佈滿了淤黑的屍氣。
月圓之夜正是陰氣極盛的時候,周文來不及找一個隱蔽的地方施法,只能就近把她放在洞口的一塊岩石上,悶哼一聲,渾身骨骼劈啪亂響,像炒黃豆一樣,現出了吸血獠王的真身。他十指結成一個複雜的手印,用吸血獠的語言念動移魂訣,全身法力飛速流失,壓制在體內的屍毒又開始蠢蠢欲動。從他吐出第一個音節起,掛在胸前的那枚玉環就散發出柔和的青光,仿佛在一瞬間獲得了生命,猛地掙脫了紅繩的羈絆,懸浮在半空中,默默審視著趙詩芬開始變異成僵屍的軀體。
周文分心兩用,一面竭力壓制著僵屍王種下的屍毒,一面全神貫注念完了最後一句移魂訣,李瑾瑜的魂魄從玉環中掙脫出來,痛苦地徘徊了幾個圈子,迅速鑽入趙詩芬的天靈蓋中。
趙詩芬瞪圓了眼睛「呵呵」大叫著,竭力掙扎,想要驅走這個人類的魂魄,但僵屍只是最低級的妖怪,它無力抗拒茅山道的靈符和吸血獠的法術,終於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周文懷著患得患失的心情等了半天,不見她有蘇醒的動靜,於是顫抖著向那枚玉環伸出手去,誰知手指還沒有碰到,它竟「砰」的一聲化作了齏粉。
周文心中一沉,幾乎與此同時,趙詩芬輕輕呻吟了一聲,身前突然現出三朵璀璨奪目的金蓮,光華流轉,法力無窮,將滲透在她血液中的屍毒盡數逼出了體外!
周文身不由己倒退三步。
經過了一番磨練,這三朵金蓮的威力似乎更勝於從前,它們感應到吸血獠的妖氣,綻放出流光異彩的花瓣,充滿了敵意和警戒。
不知什麼原因,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眼前的這個女人讓他感到無比的陌生,她不再是趙詩芬了,似乎也不是他所熟識、愛慕的那個李瑾瑜!
趙詩芬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看到了一頭面目猙獰的怪獸,渾身上下披滿火一樣紅的鱗甲,背刺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三角形的尾巴上,正咧開血噴大口,癡癡地凝望著她。
她立刻像觸電一樣跳了起來,尖叫著:「妖怪……」不顧一切地使出了茅山道的終極法術「六陰追魂」。
也許是因為吸血獠王的移魂訣太過強橫,人類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種痛苦,借著趙詩芬的身體復蘇的李瑾瑜喪失了一切記憶,她忘了周文,忘了S大學中發生過的一切,甚至忘記了自己究竟是誰。唯一銘刻在腦海裏的就是對妖怪的痛恨!只有仇恨是無法忘記的!
天殤、追魂、絕識三道靈符在瞬間合而為一,金光閃耀,無數六陰劍從她掌心飛出,狠狠插入周文的身軀。
周文一陣錯愕,肉體上的痛楚卻無法掩蓋心靈的創傷,一顆豆大的淚滴從他的眼角滲出,他沙啞著喉嚨叫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趙詩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全力以赴催動六陰劍,尖叫著說:「妖怪!快滾開!」
大家被趙詩芬的尖叫聲驚動,壓制不住好奇心,一個個躡手躡腳地摸出洞來。
劉子楓搶在前面探出頭去,映入眼簾竟是一頭魁梧強壯的妖獸,正痛苦地凝望著趙詩芬,似乎要將她撕成碎片。
他不禁「啊」地大叫了一聲,抖抖簌簌指著它說:「你……你是周文!」
原來,在絕境之中帶來生的希望,跟他們同舟共濟、並肩奮鬥的那個周文,他,竟是一個妖怪!
六陰劍在周文的身軀上留下了無數傷痕,原本壓制下去的屍毒像山洪一樣爆發出來,迅速侵入五臟六腑,勢不可擋。
周文的臉色迅速黯淡下去,他猛地大吼一聲,渾身上下燃起了灼熱的火焰,凝結成一條條張牙舞爪的火龍。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李瑾瑜,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周文呀!你還記得石塔橋旁邊的廢墟嗎?你還記得寂識術嗎?」
「李瑾瑜!」這三個字像驚雷一樣劈在劉子楓的心頭,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趙詩芬,「難道是借屍還魂?李瑾瑜的靈魂真的在她的身體裏嗎?」他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但趙詩芬沒有一點反應,她滿臉驚恐,挺直了胸膛勇敢地站在周文面前,大叫著:「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你!你是妖怪!十惡不赦的妖怪!快走開!」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利刃一樣剜著周文的心!沒想到結局竟然是這樣!周文絕望地大笑起來,纏繞在身上的火龍仿佛受到了感應,猛地向趙詩芬撲去。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劉子楓拋開一切雜念,沖上去擋在她身前,張開雙臂大叫一聲:「周文,別傷害她!」
趙詩芬驚呼一聲,來不及阻止他,急忙咬破指尖在他背上畫了一道靈神符,希望能抵擋住烈焰的傷害。火舌燒焦了他的頭髮,在他的臉上燎出幾個血泡,慢慢收了回去。
周文淒涼地望了趙詩芬最後一眼,身形倏地消失,瞬息出現在離觀音洞幾百米遠的地方,然後又消失。他用盡力氣瘋狂奔跑著,路過瀑布,穿過丘陵,越過峽谷,攀上了石屏山最險峻的摩天崖,佇立在懸崖峭壁上俯瞰莽莽大地。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白茫茫的洪水。他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到寂寞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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