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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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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章 找上門

  徐清歡冷汗濕透了衣衫,半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夢。」清歡看到鳳雛臉上滿是擔憂的神情,笑著安慰。
  
  鳳雛服侍徐清歡穿衣:「能嚇到大小姐的夢,定然很可怕。」
  
  徐清歡仔細回想,卻又記不清到底夢見了什麼,彷彿最後遇見的那個是宋大人。
  
  難不成就是因為昨晚去了宋大人家中,她才會做這樣稀裡糊塗的夢,想一想也不奇怪,在前世宋侯就是一頭猛虎,有誰想要羊入虎口呢。
  
  徐清歡不由地被自己的心思逗笑了。
  
  鳳雛望著大小姐嘴角翹起,笑得很開心,不禁湊過去擠了擠眼睛神秘地道:「大小姐,是不是聞到了香味兒,所以心情好多了。」
  
  徐清歡搖頭:「什麼香味兒?」
  
  鳳雛看向窗外:「世子爺一大早就去將城中的好吃的買了個遍,就等著大小姐起身去吃呢。」
  
  徐清歡梳洗好打開門,就看到徐青安守在門外,一副懨懨的模樣,眼睛下一片烏黑,顯然是沒有睡好。
  
  院子裡擺著好幾個食盒,還有些林林總總的小玩意兒。
  
  徐清歡道:「哥哥這是跟王二爺學的不成?」
  
  徐青安的臉徹底垂下去,一臉委屈,妹妹果然開始嫌棄他了,所以才急著離開這個家,隨便尋了宋某這樣的黑臉漢:「妹妹……」說著眼圈發紅,「你從前都很喜歡我送來的東西。」
  
  「我現在也喜歡,」徐清歡向食盒看去,「哥哥只怕將江陰所有的酒樓都跑了個遍吧?」
  
  提起這個,徐青安眼睛就亮起來,覺得自己還有用處:「我買了妹妹最愛吃的白玉糕。」妹妹的口味還是他最清楚,宋某光有一身好力氣,又不能當吃又不能當穿,妹妹早晚看清楚這一點。
  
  想到這裡,徐青安就覺得喪氣,之前只覺得宋某騙了他一件衣服,不知什麼時候,竟然連人都搭了進去,枉他還覺得宋某是個正人君子。
  
  「大小姐。」
  
  徐家兄妹剛剛用過飯,常娘子就走進了門:「義莊收了兩具屍身,我看著有些問題。」
  
  徐清歡讓常娘子坐下來,仔細聽常娘子說起這樁事。
  
  「屍身是今天一早送來的,看起來是準備要離開常州逃難,路上遇見了兇徒,一家大小五口人都被殺了。」
  
  徐青安聽著皺起眉頭:「每次只要一有戰事,就有人趁亂為非作歹。」
  
  徐清歡點點頭,如果是太平時,遇到殺人這種大案,衙差會立即對出入城中之人嚴加盤查,很快就能查出個蹊蹺,可現在人心惶惶,每日都有不少百姓出城,衙門裡又有繁雜的公務,不可能這樣大張旗鼓的去查明,不過既然常娘子提起這案子,其中只怕是另有玄機。
  
  徐清歡沒有插嘴,聽常娘子繼續說。
  
  常娘子道:「那女子的屍身上傷痕纍纍,身上許多傷都是拳腳所致,瞳子出血,鼻山根、印堂、枕骨、脊骨、腿骨、膝蓋骨都有損傷,兩手、兩足骨節全都斷裂,骨斷處有血暈色,可見是生前所致。
  
  那女子是被虐打而死的。」
  
  聽著常娘子的話,徐青安瞪大眼睛愣在那裡,然後義憤填膺地道:「這就是個畜生。」
  
  徐清歡心裡一沉,謝雲的妻室死前被虐打,這就是常娘子與她提起此案的原因,這兩樁案子是否有關。
  
  昨天張真人一直在駙馬府外盯著,並沒有發現駙馬有任何舉動,如今又出了事。
  
  難道是她思量錯了?
  
  駙馬爺雖然看著可疑,其實與此案並沒有關係,那野心勃勃的白龍王另有其人。
  
  徐清歡想到這裡看向常娘子:「剩下的人呢?又是如何被殺?」
  
  常娘子道:「都是被割斷了喉嚨,兩個年幼的孩子也不例外。」
  
  竟然這般的兇殘。
  
  徐清歡仔細思量,雖然兩樁案子有些地方相似,到底有沒有勾連還要查個仔細,看看這一家人與謝老太太有沒有關係。
  
  如果找到了兩者之間的聯繫,就可以併案查下去。
  
  她有種感覺,就在她查案的關頭出這樣的事,那人很有可能是被她激怒,接下來肯定還有更多的舉動。
  
  徐清歡道:「我們去義莊看看吧!」
  
  ……
  
  徐清歡上了馬車,正準備前行,外面立即傳來聲音道:「是徐大小姐嗎?」
  
  徐清歡撩開車簾,只見有人快步跑來道:「徐大小姐,您這是要出去啊,奴婢是王家的下人,我家太太是跟著七夫人一起來的。」
  
  管事畢恭畢敬地將手中的帖子遞給孟凌雲,然後站在那裡等著徐清歡說話。
  
  有客人前來,自然要禮數周到。
  
  徐清歡剛剛下了車,就看到七夫人帶著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迎了過來。
  
  那婦人一臉和善的笑容,見到徐清歡眼睛一亮,不等七夫人說話就道:「這位就是徐大小姐吧,到底是勛貴人家的女眷,便是不說話站在這裡,身上就多了幾分的貴氣。
  
  能將人從倭人手中救出,也是徐大小姐肯隻身犯險,我聽說這件事,就想來看看到底是怎麼樣一位大小姐,能有這般的膽識。」
  
  婦人說著向徐清歡行禮:「來的冒失,大小姐莫怪。」
  
  徐清歡上前還禮:「太太您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王三太太立即道,「是大小姐待人親和。」
  
  旁邊的七夫人見到這樣的情形,心中不禁嘆息,王玉臣這些日子舉止有異,王家必然有所察覺,這才前來打聽。
  
  說到底整個王家沒有一個糊塗人。
  
  七夫人道:「大小姐這是要去哪裡?」
  
  「正要去義莊看看。」徐清歡不加隱瞞。
  
  王三太太立即明白:「適逢戰事,義莊裡放滿了無主的屍身,許多人都捐錢捐物,徐大小姐定然也是要去做善事,既然正好遇見,我們與大小姐一起前去吧。」
  
  徐清歡搖搖頭:「我要去看義莊裡的屍身。」
  
  王三太太驚在那裡。
  
  七夫人看向王三太太:「三太太也要一起去嗎?」
  
  王三太太吞咽一口,她只聽說徐大小姐膽大,卻沒承想竟到這樣的地步,可她既然決定來了,就得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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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一章 巧合

  義莊的氣氛很陰森,外面擺著的都是黑漆棺木,還有衙差不停地將屍身抬進抬出。
  
  王三太太後悔站在這裡,她總覺得小姑娘都敢做的事,她這樣一個過來人也不必害怕,徐大小姐說是來看屍身,不一定真的去查看。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她徹底錯了。
  
  徐大小姐不但看了,而且看得很仔細。
  
  最終的結果就是,她捂著鼻子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三太太,」徐清歡轉頭看向王三太太,「您若是覺得不舒坦,可以去外面等。」
  
  王三太太想了想,然後道:「這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可憐的女子?」她彷彿有些好奇,捨不得就這樣離開,更不能就此在徐大小姐面前丟了顏面。
  
  王三太太站在門口思量片刻,還是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然後伸著頭向那女子的臉上看了一眼,緊接著就捂住了嘴,神情驚恐地快步走了出去。
  
  等到徐清歡從義莊裡出來,王三太太仍舊面色蒼白,沒有緩過神來。
  
  「大小姐真是讓人敬佩,」王三太太道,「怪不得您能查清案子,這樣親力親為,尋常人如何能及得上。」
  
  徐清歡道:「三太太若是多看幾次,也就習慣了。」
  
  王三太太忙搖手:「我可不敢……只看了一眼,大白天的我都覺得脊背發涼,晚上只怕不敢闔眼。」
  
  說到這裡,王三太太是一副不想繼續說下去的模樣,可她還是忍不住問:「府衙有沒有查清那女子是被何人所殺?」
  
  「還沒有,」徐清歡道,「今天一早才發現的屍身,衙門破案總要等上幾日。」
  
  王三太太點了點頭:「雖然還沒抓住兇徒,總會有些線索吧,」說著微微一頓,「出了這樣的事,這江陰縣中都要人心惶惶,就連我都會覺得害怕。」
  
  「府衙還沒有,」徐清歡目光微深,「不過我倒是覺得從屍身上,能看出幾處疑點。」
  
  王三太太仔細地聽著,連呼吸彷彿都變輕了許多。
  
  徐清歡接著道:「這女子一家人出城避禍時被捉,她的家人都被兇徒一刀斃命,她卻被擄走折磨致死,馬車裡的細軟都沒有丟,在此之前也沒有類似的案子發生,若說成有歹人,恰好遇見了女子一家,因此下殺手,未免有些牽強。
  
  所以我更傾向於殺女子的兇徒,應該與女子認識或者有些牽連。
  
  女子離開江陰縣城,也不一定就完全是要避開戰禍,只要府衙仔細查下去,順藤摸瓜也許會發現更多線索。」
  
  王三太太看起來十分平靜,只是微微攥了攥手中的帕子。
  
  徐清歡接著道:「這女子恐怕還知曉兇徒的一些秘密,否則兇徒不會如此折磨她,毆打除了要發洩心中的情緒之外,也是一種刑訊。」
  
  聽到徐清歡這些話,王三太太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才回過神:「看來,很快就能查出些眉目。」
  
  徐大小姐思路清晰,一切都盡在掌握。
  
  王三太太道:「徐大小姐真是聰明,什麼都逃不出徐大小姐的眼睛。」
  
  「三太太過譽了,」徐清歡笑道,「我只是胡亂思量,一切都要聽衙門查驗的結果,很多事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妄言真相。」
  
  王三太太點了點頭:「徐大小姐說的是。」
  
  幾個人又說了幾句話,就坐車離開,王家的馬車緩緩地在路上前行,王三太太的心卻忐忑不安,她看向身邊的管事媽媽:「是不是我太緊張了,我總覺得徐大小姐什麼都知道了。」
  
  管事媽媽低聲道:「您不要亂想,那些事本就沒有什麼人知曉,就算查也查不到二爺頭上。」
  
  管事媽媽的話,並沒有讓王三太太放心,她反而更加坐立不安:「你說,王家會不會也是謝家一樣的下場。」
  
  ……
  
  另一邊,徐清歡坐在馬車中,也陷入了思量之中。
  
  這世上到底有多少的巧合。
  
  案子查到今日,就在看到那女子屍身的那一刻,徐清歡不禁一怔,她再次深刻的感覺到前世今生有了很大的變化。
  
  她雖然沒有抓住那幕後真兇的尾巴,但是她有了一種感覺,前世很有可能她一直在被人愚弄和欺騙。
  
  這女子她前世就認識,女子手巧,整日裡臉上都掛滿笑容,說話輕聲輕氣,總能為人解憂。
  
  她前世第一次見到這女子,就心生好感,將這女子留在了身邊。
  
  此後她在京中幾年,這女子都在身邊陪伴,雖說不如李家和徐家的家生奴婢得力,也為她做了許多事。
  
  那死去的女子她竟然認識,就是前世為她梳頭的林三娘。
  
  雖然林三娘的五官因為毆打腫脹扭曲,徐清歡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前世林三娘在她身邊侍奉多時,今生不知什麼原因,林三娘死的這樣淒慘。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徐清歡細細地琢磨,很快讓自己從開始的震驚之中冷靜下來。
  
  前世今生最大的變化就在於她更早地追查這些案子,從王允到張興和白龍王,林三娘的死絕不是意外,更像害怕事情敗露而殺人滅口。
  
  今日王三太太的表現也很奇怪,一個懼怕看到屍身的人,走進義莊之後,就去看林三娘的臉,然後像是印證了心中所想,立即轉身離開。
  
  她猜的沒錯,王三太太這次是來打探消息的,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會在此時此刻焦灼不安。
  
  答案彷彿呼之欲出。
  
  這林三娘到底是個無辜之人,還是一早就被人驅使,案子真相大白那一天,這一切也會跟著水落石出。
  
  林三娘看起來無足輕重,可就是這樣一個並不起眼的人,身後都隱藏著這樣的秘密。
  
  前世她是過的太糊塗,還是被算計的太徹底。
  
  馬車停下來,鳳雛上前扶徐清歡下車,徐清歡心中仍在思量,茫然地向前走去。
  
  「在想些什麼?」
  
  低沉的聲音傳來。
  
  徐清歡抬起頭,看到了宋成暄。
  
  她一路前行,眼睛中滿是疑惑,似是在辛苦地思量著什麼,面容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平靜而從容,卻明明多了一絲悲傷。
  
  不知是因為誰,或是因為什麼事。
  
  於是他問出聲。
  
  「宋大人,」少女的眼睛重新變得清澈起來,「您怎麼來了。」
  
  宋成暄看向徐家大門:「進去喝杯茶。」
  
  這男人自然不可能真是為了喝茶而來,徐清歡吩咐鳳雛去沏茶,卻又很快改變了主意:「將茶葉、茶吊子都拿來吧。」
  
  她左右無事,不如親手為宋大人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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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3: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好酸

  宋成暄看著她素白的手指執壺,動作輕緩,十分嫻熟地沏好了茶放在他面前,淡淡的茶香味兒傳來,還沒有喝就有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宋大人嘗嘗可合口味?」
  
  宋成暄沒有說話,伸手拿起了茶杯,湊在嘴邊抿了一口。
  
  不知她用了什麼茶葉,茶湯雖然很淡,仔細品味卻能嘗到其中的甘甜。
  
  徐清歡對這杯茶很有信心,前世太后娘娘去陪都,她身為外命婦奉命跟隨前往。
  
  這支出行的隊伍由宋侯帶兵護送,半路上因為遇見了流民作亂,暫時住在了行宮。
  
  那時已是深秋,天氣寒冷,她煮了熱茶送給外面值夜的侍衛,沒想到宋侯因為護衛之責也留在行宮外,她沒有讓人另帶茶壺,宋侯就與侍衛一起飲茶,一直到天亮。她帶著人在側室裡熬水,只看得宋侯坐在庭院中自斟自飲,那茶水八成已經淡如水,宋侯卻喝得歡暢,可見宋侯對茶的要求不高。
  
  果然宋成暄沒有說什麼。
  
  兩個人就這樣面面相對,屋子裡一片寧靜,徐清歡的思緒稍稍飄遠。
  
  宋成暄看著對面的徐清歡,送來一杯茶之後,她就沒有說話,現在臉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彷彿將面前的事全都拋諸腦後了。
  
  不知為什麼,他竟覺得平添了幾分安寧。
  
  半晌徐清歡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發現宋成喧轉動著手中的茶杯,整個人顯得十分放鬆。
  
  「對不住,宋大人,」徐清歡道,「我方才在推想案情,一時忘記了。」
  
  方才她坐在他面前,神情恍惚,睫毛輕輕眨動,不知在想著什麼,模樣似是有些讓人歡喜。
  
  「案子又有了進展?」宋成暄淡淡地道。
  
  徐清歡目光清亮地望著宋成暄:「方才想到了一處關鍵所在。」
  
  宋成暄眉角舒展,想聽她繼續說下去,他用半日時間才甩脫了那纏人的常州總兵,如今看來很是值得,大周戰船不日就要起航,照這樣的情勢看來,他也會帶兵出戰,不敗退倭人,他們也不會迴轉,這樣算起來應該有段時間不得相見。
  
  也不知她有沒有什麼話要跟他說。
  
  宋成暄等著徐清歡開口。
  
  徐清歡抬起頭道:「宋大人從前與王家二爺相識嗎?可知曉一些他的事?」
  
  這話問的猝不及防,宋成暄眼睛又是一沉,所以她方才想的是王二?
  
  宋成暄眼睛一瞇,聲音聽起來有幾分低沉:「你想知道他什麼事?」
  
  徐清歡仔細地想了想:「我聽說王二爺是長房嫡子,王家一直都是長房掌家,可王大老爺過世之後,王家彷彿並沒有培養王二爺,這是為什麼?」
  
  她知道的還真不少,王家的事打聽的清清楚楚。
  
  宋成暄似是波瀾不驚,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日裡還要平靜:「你怎麼知曉王家沒有培養王二爺。」
  
  徐清歡解釋:「之前聽七夫人說起,王玉臣開始並沒有被王家重用,直到王家這些年沒落之後,王玉臣表現出過人的才能,才逐漸掌握了王家。」
  
  宋成暄淡淡地道:「既然你什麼都知曉,卻來問我做什麼?」
  
  徐清歡一愣,宋成暄這話聽起來有種奇怪的感覺,她也說不出為什麼,總之就是和往日不同。
  
  徐清歡抬起頭:「我讓雷叔去打聽過,王家一部分族人在山西,王玉臣有幾年去了山西族學裡,王二老爺、三老爺的嫡子卻都留在常州請了西席,王氏雖是商賈,在教養子弟上面很是嚴格,王家請去的西席也是常州很有名氣的先生,既然如此王玉臣留在常州和幾個哥哥一起受教豈不更好,為何要千里迢迢的去往山西。
  
  如果不是王二老爺、三老爺家中的子弟身子孱弱經不起海上的風雨,王玉臣也不會被王家人從山西喚回,即便後來王玉臣在海上表現出非凡的能力,王家還是保守的很,沒有將王家的商隊交給王玉臣,這不是一個對待長房嫡子的態度。
  
  王玉臣對此也沒有竭力爭取,我聽七夫人說,王玉臣一直在外跑商,根本不插手王家的事務,不管王家有多忙,都好像與王玉臣無關。」
  
  宋成暄抬起眼睛:「你想說什麼?」
  
  徐清歡更加驚訝,往常這時候,她不必說太多,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今日這是怎麼了?好像有意在和她尋彆扭,宋大人又不痛快了嗎?
  
  徐清歡道:「我覺得王家對王玉臣的態度不對。」
  
  宋成暄冷冷地道:「你還想為他抱不平不成?」
  
  徐清歡驚詫地微微睜大眼睛,她眼前的真的是那位城府頗深、算無遺策的宋侯嗎?
  
  徐清歡怔愣片刻:「我的意思是,王玉臣不像王家嫡長孫,他更像是個外人,王家和他自己,都好像默認了此事。」
  
  話音剛落,眼前的男人一晃又變了樣,在她面前正襟危坐,緊繃的臉上透著幾分威嚴,墨黑的眸子讓人看不出情緒。
  
  這才是她熟悉的宋侯。
  
  徐清歡不禁鬆了一口氣。
  
  宋成暄拿起茶來抿了一口,彷彿方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然後淡淡地道:「王玉臣與母親相依為命,王大太太精神有些不好,聽說是因為王玉臣小時候走失過,王家人也是好不容易才將孩子找了回來。」
  
  徐清歡目光閃爍:「也許,王家嫡長孫根本就沒有找到。」
  
  也就是說,王玉臣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安撫王大太太。
  
  宋成暄拿起茶碗,遮蓋住他的嘴角,淡淡地道:「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這麼說,得去查查那王玉臣。」
  
  ……
  
  王玉臣坐在椅子上,不遠處放著一雙染血的長靴和一件濺滿了血的長袍,他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三太太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我想來想去,還是將這衣服和鞋子燒了吧,一了百了,萬一被朝廷看到,可真就完了。
  
  那徐大小姐不是尋常人,我看用不了兩三日就會找到你頭上。」
  
  王玉臣似是一笑:「三嬸這樣慌張到底為什麼?難道不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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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3: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抓人

  王三太太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看到管事慌張地跑過來:「太太,大爺,不好了,江陰知縣帶著衙門的人來了。」
  
  王三太太心中一慌,官府來的比她預想的還要快。
  
  王三太太攥緊了帕子:「你快……想個法子啊,這事要怎麼說,官府也不知道都會問些什麼。」
  
  王玉臣面色陰沉,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三太太腿一軟,坐在錦杌上,忙吩咐身邊人:「快去讓二老爺回來。」二老爺在王家族中忙碌,三老爺去了泉州還沒回來,如今出了事,讓她一個女人家怎麼辦。
  
  「太太,」管事快步走上前,「大爺帶著人徑直從側門出去了,沒有……沒有遇見府衙的人。」
  
  王三太太愣在那裡。
  
  ……
  
  王家被查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江家。
  
  七夫人仔細地聽著:「王二這是……」畏罪潛逃了?
  
  如果沒有犯錯為何要逃走?這個時候離開肯定是不想被衙門的人絆住。
  
  七夫人看向徐清歡,臉上仍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她怎麼也想不到王玉臣是這種人,她認識王家那麼久,從來沒有將王家和倭人聯繫在一起。
  
  尤其王玉臣還幫商賈對付倭寇,就因為這樣,他們常州海商才能想扶相持渡過最艱難的日子。
  
  徐清歡道:「不然我們去看看吧!」
  
  七夫人頷首:「不去趟王家,我也不能安心。」現在常州真是人心惶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徐清歡跟著七夫人去了王家。
  
  王家門口已經停了幾輛馬車,都是前來打聽消息的人。
  
  常州海商福禍相連,尤其是與王家交好的人家都心有惶恐,不弄清實情他們只怕日夜難眠。
  
  王三太太面容憔悴,嘴唇乾裂,說起話來聲音沙啞,只是半日的功夫她已經應付困難。
  
  生意上遇到困難時雖然也不好周旋,可這次是人命官司,而且整樁案子還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樣簡單。
  
  王三太太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炸了,腳下的王家也搖搖欲墜。
  
  「太太,七夫人來了。」
  
  聽到下人稟告,王三太太立即提起神:「快將七夫人迎到……小書房裡去。」
  
  七夫人和徐清歡在小書房坐下,王三太太很快就進了門。
  
  「對不住二位,」王三太太上前賠禮,「家中人太多,沒有個地方能說話,我就……委屈二位來這裡。」
  
  七夫人立即問過去:「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三太太抿了抿嘴唇:「我真是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七夫人皺眉:「王二爺真的殺了人?」
  
  王三太太立即擺手:「我……我也不知道,」說著她的目光落在徐大小姐臉上,「事到如今再瞞著也沒了意思,我說的都是實情。」
  
  衙門找到了城外的一處小院子,在屋子裡找到了血跡和那女子隨身帶的飾物,確定女子是在那裡被殺,那處院子是王玉臣購置的,平日裡存放些貨物。
  
  屋子裡有幾枚血腳印,與王玉臣平日裡穿著的靴子類似。
  
  王玉臣那染血的衣袍了靴子她還沒處置,也一併被府衙找到了。
  
  她真的已經沒什麼好隱瞞。
  
  王三太太將前前後後的事說了一遍。
  
  那天晚上王玉臣徹夜未歸,本來這也是尋常事,她這個侄兒隔三差五就跑出去,連著幾天不回家的情形也不是沒有,可就在半夜裡,王玉臣回來了,小廝提著燈籠在院子裡看到他,只見他身上滿是血跡,整個人搖搖晃晃,神情看起來有些失常,小廝問起來,王玉臣只說遇見歹人被迷暈了。
  
  小廝聽到這話,大為驚慌,就要稟告家中人,王玉臣卻攔住小廝,命小廝不准說出去,等他天亮之後再處置。
  
  還是家中一個管事發現了端倪,稟告她說王玉臣手上、身上滿是血,恐怕是惹了大禍,她這才打發人去查看。
  
  王三太太當時也沒有在意,以為管事言過其實,卻沒想到……都是真的,那滿是鮮血的衣服是她親眼所見。
  
  王三太太說到這裡抿了抿嘴唇:「看到那些我知道臣哥定然在外惹了大禍,可沒想到是……那樣的事。」
  
  徐清歡聽到這裡看向王三太太:「就算王二爺衣服和靴子上有鮮血,也不一定就是殺害那女子一家五口的人,為何三太太會找我們來打探消息,又隨著我們一起前往義莊?您只怕沒有說實話。」
  
  王三太太臉色微微一變:「我……我只是……恰好遇見七夫人……就跟著去看徐大小姐,然後……」
  
  徐清歡平靜地道:「三太太還記得那女子的死狀嗎?」
  
  王三太太不由地吞咽一口,想到那女子屍身的模樣真的嚇得魂飛魄散,不光是殺人,而是將人折磨成那個模樣。
  
  那得是多麼殘忍的人,才能做這種事。
  
  她怎麼也不能將王玉臣和那兇徒聯繫在一起。
  
  七夫人也皺起眉頭:「沒想到你們王家這樣糊塗,事到如今還在遮遮掩掩,你以為官府查不出來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王三太太緊緊地攥著帕子,半晌才顫聲道:「因為……因為我們認識那女子,她……她就是將臣哥抱給我們的人。
  
  當年大哥的嫡子走失,大嫂又是傷心又是焦急,因此得了心病,於是……」
  
  王三太太有些說不下去,這件事涉及王玉臣的身世,她不該就這樣告訴給外人。
  
  徐清歡道:「你們就找了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去安撫王大太太,初衷可能是讓王大太太的病能因此好一些,沒想到王大太太真就將那孩子當成了親生兒子,之後王大老爺走商途中生病撒手人寰,可能是大老爺臨終之前吩咐下來,也可能是你們覺得王大太太總要有人在身邊照顧,於是就讓這對假母子變成了真母子,徹底讓長房收養了那孩子,那個孩子就是王玉臣。」
  
  王三太太驚訝地看著徐清歡,沒想到這位徐大小姐就這樣知曉了實情:「是……是大哥交代下來的。
  
  臣哥也知曉自己並非大哥、大嫂的親生兒子,對待大嫂比親生兒子還要孝順,而且不肯承繼王家長房的祖產,只想要自己去搏一番事業。」
  
  王三太太的話還沒說完。
  
  只聽管事來道:「三老爺回來了,正在尋您呢。」
  
  王三太太點點頭,快步就要走出門。
  
  徐清歡站起身,看到兩個男子走進了院子,看王三太太的模樣前面那個應該是王三老爺。
  
  王三老爺後面的人,看起來四五十歲,目光清澈,臉上有種文士的睿智,身上又不乏武將的威嚴。
  
  這人她認識,那是宋侯的軍師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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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賽貂蟬

  薛沉從泉州一直跟著宋成暄,陪他征戰東南、招納人才、籠絡琉球,是宋成暄身邊第一謀士。
  
  從前只聽李煦說薛沉老奸巨猾,是一塊厚重的鐵板,水火不入,朝廷幾次想要撼動他與宋成暄的關係,甚至從他的妻族下手,都沒有任何結果,她在京中與薛沉見過兩次,薛沉對她和李煦都很厭煩,就連表面上的和氣也不願意去維持,說李煦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假君子,為了達到目的不惜賠上自己的妻室,對她的評論則是勝過那禍國的貂蟬。
  
  現在想一想,薛沉厭惡李煦,是因為李煦和宋成暄早晚有一戰,防備她自然是源於安義侯府和魏王府的恩怨。
  
  軍師這樣的人物向來是勝於權衡,薛沉倒是還有直率的一面,脾氣雖然不好,卻是個有血有肉之人。
  
  薛沉這次來到常州定是因為宋成暄,算一算,這罪魁禍首好像是她。
  
  如今她在薛軍師眼睛中,八成也是那位被曲解的美人貂蟬,軍師若是再知曉,她曾夜裡造訪宋成暄,可能她會破格晉陞為迷惑人心的妖精。
  
  徐清歡拉回自己的思緒,仔細地又向院子裡看去。
  
  王三老爺的表情雖然看不清楚,但是舉手投足略顯得僵硬,不時地向薛沉躬身,薛沉始終沒有說話。
  
  王家應該是又出了亂子,薛沉才會一路跟著前來,王家這樣的商賈,如何能勞動一位總兵跟著前來,算來算去該是與白龍王有關,薛沉不準備給王家喘息的機會,要立即得到答案。
  
  看來王家除了王玉臣出事之外,還另外有了紕漏被薛沉抓住。
  
  王三太太走進院子,就覺得氣氛不同尋常,看到王三老爺身後的人,雖然不知是誰,但來者不善,於是先上前行禮。
  
  還沒來得及打招呼。
  
  王三老爺已經開口道:「臣哥呢?他去哪裡了?」
  
  王三太太一怔,嘴唇開合兩下,沒有說出話來。
  
  王三老爺更為急切:「快說,我有事要問他。」
  
  王三太太這才吞吞吐吐地道:「妾身也不知曉,衙門裡也在找臣哥,我……」
  
  「我讓你說實話,」王三老爺額頭上青筋浮動,「這事關我們整個王家的安危,我必須要立即找到他。」
  
  王三太太立即搖頭,懇切地道:「妾身是真的不知曉,衙門的人來之前我還與臣哥在說話,後來……後來臣哥從側門出去了。」
  
  王三老爺神情更加難看:「衙門的人來做什麼?」
  
  「他們說,」王三太太道,「衙門只是懷疑……臣哥在外……殺……殺了人。」
  
  王三老爺雙眼圓睜,額頭上立即冒出汗珠,怪不得會有這麼多人在家中,他從外面回來時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這個……冤孽,」王三老爺好半天才說出這樣的話,轉頭看向薛沉,「薛大人,我一定想方設法將臣哥找到,將家中的事到底問清楚。」
  
  「那你要快一些了,」薛沉道,「此事涉及國法,你與我保證沒有任何用處,你們王家早晚要給衙門裡一個交代。」
  
  薛沉說完就準備離開。
  
  王三老爺彷彿看到小書房裡有人,恐怕王三太太仍不知輕重,還在為王玉臣遮掩,下意識地道:「那裡面的人是誰?可是臣哥?」
  
  「不是,不是,」王三太太立即道,「那是七夫人和安義侯府大小姐,也是為這樁案子來的。」
  
  安義侯府大小姐。
  
  薛沉聽到眼皮一跳,這是禍事的前兆,他此次前來最重要的事就是為了安義侯府,想到這裡,他皺眉向屋子裡看去。
  
  王家的窗子正開著,影影綽綽能看到兩個人影。
  
  薛沉正要仔細地看看那位徐大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美人計,讓公子都上了當,目光剛剛遞過去,只見屋子裡的人向他行了個禮,光明正大迎合他的探查。
  
  薛沉不禁皺眉,心頭浮起不好的預感,這件事好像比他想的更加棘手,安義侯府大小姐的面容他還沒看到,卻已經感覺到了她的聰明。
  
  尋常女眷應該裝作若無其事,她卻這樣迎上前,彷彿知曉他的身份和意圖。
  
  薛沉忽然後悔,他怎麼沒有早些發現,現在也不知公子被迷惑了多少,什麼時候才能清醒。
  
  薛沉想到這裡,急著想要回去尋公子,只有仔細看到癥結所在,他才能對症下藥,遲了恐怕病入膏肓……
  
  薛沉不再耽擱,轉身離去。
  
  徐清歡看到薛沉的背影,前世、今生的情景恍若重合在了一起。
  
  薛沉對她的態度真是與前世一模一樣。
  
  「那位大人好像是……」七夫人現在才想起來,「好像是泉州總兵薛大人,薛大人來到這裡,難道王家在泉州出事了嗎?」
  
  七夫人話音剛落,就看到王三太太走進屋內。
  
  王三太太一臉歉意:「家中有事就不留七夫人和徐大小姐了。」
  
  七夫人點點頭,準備和徐清歡一起離開。
  
  「三太太,」徐清歡忽然道,「王二爺那染血的衣服和鞋子是否給了衙門?」
  
  王三太太點頭:「都給了,衙門將臣哥屋子裡的東西全都抬走查看。」
  
  徐清歡道:「三太太見到那染血的衣物時,就沒想過要處置了嗎?這些證物落在衙門手中,定然對王二爺不利。」
  
  王三太太一怔,徐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試探她有沒有說真話?
  
  王三太太苦笑:「我也動過這樣的心思,可我不敢,隨隨便便將東西處置乾淨,將來如何能向衙門說清楚,我始終不相信臣哥會做那種事,當年災荒賣兒賣女的不在少數,很多人還因為家中沒有口糧,將孩童丟棄,林三娘撿到了臣哥又賣給了我們,這樣的舉動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臣哥不該對她有什麼怨憤,除非……」
  
  徐清歡道:「除非林三娘知道王玉臣的身世,而王玉臣的身世事關重大。」
  
  王三太太忍不住又吞咽一口。
  
  徐清歡彷彿已經預料到王三太太會有這樣的表現:「您說的那個林三娘恐怕找過您吧?她告訴了您王玉臣的身世對不對?」
  
  王三太太一顆心慌跳不停:「是……可我們家真的跟這些無關,在此之前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隱瞞只是為了臣哥……怕臣哥被牽連,再說林三娘的話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無憑無據讓我們怎麼去相信。」難道就是因為這樣,臣哥才去審問林三娘?
  
  王三太太眼前不禁一陣陣發黑,那些她不敢相信的事可能都是真的。
  
  七夫人和徐清歡告辭離開。
  
  王三太太這才急著去尋王三老爺:「老弟到底怎麼了?泉州出了什麼事?」
  
  王三老爺臉色發青:「我帶去泉州的人中有奸細,他刺探泉州軍情被抓到,審問之後得知是臣哥指使……
  
  我們王家可能要完了。」
  
  王三太太愣在那裡:「真的……都是真的……臣哥可能早就知道。」
  
  「知道什麼?」王三老爺問過去。
  
  王三太太道:「他……是白龍王的孩子……他是謝老太太兄弟的兒子,那個……要來攻打常州的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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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3: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施恩

  王三老爺一臉驚詫,謝家出事的時候他在常州,並不知曉其中內情,只是聽謝家下人簡單地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現在突然聽到王三太太將謝家和王玉臣聯繫在一起,下意識地怒斥:「你胡說些什麼。」
  
  「是真的,」王三太太道,「老爺想一想,謝家人與白龍王勾結,臣哥恰好在這時候去泉州刺探軍情,那將臣哥送給我們的林三娘又在此時被殺,這一樁樁的事聯繫起來,豈不就是這樣的結果。
  
  臣哥是怕林三娘說出他的身世,嚴刑逼供她也為了詢問她有沒有將這些內情透露給外人。」
  
  王三太太越說越覺得這就是真相,她整個人跌入椅子裡,面容惶惶不安:「所以臣哥聽說衙門來人了,立即就帶著人從側門逃走,因為他知道一旦被捉,就沒辦法再脫身,這樣想來,他定然會想方設法去跟海上的白龍王會和。」
  
  王三太太說到這裡,王三老爺的目光也變得難看,這是對所有一切最好的解釋。
  
  「我們王家還有多少人是臣哥安插的,」王三太太看向王三老爺,「老爺心裡可有數?」
  
  王三老爺緊咬牙關,他當然不知道,雖說臣哥不插手王家祖業,但是這些年王家光靠他們幾個難以支撐,處處都有臣哥的幫襯,哪個是臣哥的人手,哪個是王家的人手,根本就沒法分得清。
  
  想到這裡王三老爺目光一深:「不行,不能這樣。」
  
  王三太太一怔:「那該怎麼辦?難道從頭到尾都要查一遍,將所有與臣哥有關的人都拎出來交給朝廷嗎?
  
  也只有這樣我們王家才能保住,才能……」
  
  「住口,」王三老爺怒吼一聲,「衙門還沒查清楚,我們就要這樣給臣哥定罪?還要將王家弄個天翻地覆,從前老祖宗就說過,不管什麼樣的家族只要從內裡亂了,門庭瞬間就會敗落,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先穩住。」
  
  「可這……事關叛國之罪啊,」王三太太說著,「好在臣哥不是真正的王家人,他身上流淌的不是王家的血,我們去跟官府說清楚……」
  
  王三太太的話還沒說完,只感覺道肩膀上一股大力傳來,然後是王三老爺瞪圓的眼睛:「身上沒有王家的血,虧你說得出來,那你有沒有受過臣哥的恩惠?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
  
  王三老爺丟下王三太太就要離開屋子。
  
  「老爺,叛國是都要死的,」王三太太眼睛通紅,「妾身想到王家上下還有那麼多孩子,心裡就害怕……」
  
  王三老爺雖然竭力控制,手心裡也捏了把冷汗,王家人在繪製泉州輿圖時被抓個正著,證據確鑿,無從抵賴,光靠這些就已經能將王家推入油鍋之中。
  
  「老爺,太太,」管事上前稟告,「駙馬爺派人來了,要問大爺的事。」
  
  王三太太攥緊了帕子,也不知這是福是禍。
  
  王三老爺起身走出去,來到王家的是駙馬身邊的長史,王三老爺心中憂慮,見到長史急著上前行禮,走得太快了些腳下不禁踉蹌,長史立即伸手攙扶:「駙馬爺命我等來問此案,你只要將知曉的所有事都講明,駙馬爺自有論斷,絕不會放過一個罪人,也不會無辜牽連。」
  
  王三老爺心中頓時一喜,也許王家老小全都要靠駙馬爺才有活下來的機會。
  
  ……
  
  「走吧。」看到駙馬府的長史進了王家,徐清歡開口吩咐。
  
  七夫人看向徐清歡:「你怎麼會知曉駙馬府的人會來。」
  
  徐清歡沒有回答七夫人的話:「從此之後王家就要欠下駙馬的人情。」
  
  王家與白龍王有關,弄不好只怕會牽連整個王氏一族,七夫人道:「大小姐的意思,駙馬會救王家人?難不成王家只是王玉臣勾結了白龍王……」
  
  徐清歡目光深遠:「我們要再去趟義莊,也許能在那一家五口的屍身上找到更多答案。」這樣她的猜測也就能夠得到進一步的印證。
  
  馬車漸行漸遠,旁邊茶寮中坐著的張真人就要跟上去,常州的情勢複雜,安義侯府世子爺常常要去軍營之中見安義侯,不能在徐大小姐身邊寸步不離,所以雷叔就在近處保護徐大小姐,他留在稍遠的地方查看四周動靜,這樣安排才能萬無一失。
  
  「站住。」
  
  張真人剛走了兩步,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張真人轉過頭去,立即看到了軍師薛沉,張真人在暗處蟄伏時已經見到了軍師,他是什麼樣的人,早就見慣了風風雨雨,心中一轉就知道軍師為何而來。
  
  這渾水雖然大家都要趟,可他卻不想第一個踩進去,所以趁著軍師不在意,施施然地藏到這茶寮裡來,沒想到一露頭就被抓個正著。
  
  張真人臉上掛著從容的微笑,上前向薛沉行禮:「道人早就算到會有貴人前來,果然……是軍師。」
  
  薛沉心中滿是怒火,無心與張真人說這些:「跟我一起去見公子。」
  
  張真人向身後看去:「稟告軍師,道人還有要事……」
  
  「什麼要事,」薛沉皺眉,平日裡見到張真人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還會有幾分崇道之心,偶爾還會與張真人一起講講道經,今日卻覺得眼前這個雜毛,就是個到處騙人的神棍,讓他厭惡至極,「你可還是泉州人?竟然跟著一個女子四處遊走,平日裡看你對公子也算忠心耿耿,誰知心中狡詐,與別人一起算計公子,莫不是還想借裙帶攀高職,你說這件事是否與你有關?」
  
  薛沉瞪圓了眼睛,他家公子一身浩然正氣,世間難有的聰明伶俐,唯一的缺點就是心中過於良善,那女子定然看中了這一點才讓公子上當。
  
  不,公子哪裡會這麼容易就犯錯,只怕身邊還有奸細與那女子勾結,算來算去,能夠做這事的人只有眼前這雜毛。
  
  如果不是礙於身邊有人,薛沉早就將張真人罵的狗血淋頭。
  
  張真人一臉苦相,他就知道定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軍師,是公子讓我……」
  
  「胡說。」
  
  薛沉咬牙露出猙獰的表情,試圖唬住張真人,免得張真人再繼續說假話,他那清風霽月的公子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跟我回去見公子,」薛沉看向徐大小姐離開的方向,「讓我知道你那貂……女子有關,我就將你軍法處置。」
  
  張真人抿了抿嘴唇:「軍師真的要動用軍法?那只怕……」
  
  薛沉道:「只怕什麼?」
  
  張真人搖頭,只怕泉州人一個都逃不脫,包括軍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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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3: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六章 規勸

  張真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薛沉的火氣更是上湧,他不過只有一次沒有跟著公子,就讓這些人壞了事。
  
  薛沉不想再跟張真人多言,立即吩咐身邊人:「帶上他一起走。」
  
  張真人張開兩隻手臂:「軍師,我……我不願意……」擅離職守,公子那關怎麼過得去,上次徐大小姐被脅迫,公子的冷臉他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他可是一個有記性的人。
  
  比起軍師他當然更怕公子。
  
  薛沉冷冷地道:「架上他。」
  
  張真人兩條手臂立即被禁錮住。
  
  張真人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大小姐離開的方向:「軍師這事還得速速辦。」大小姐應該去查案了,恐怕那些歹人會盯著大小姐。
  
  薛沉冷哼一聲,抬腳向前走去。
  
  ……
  
  宋成暄一早跟著常州水師去海上查看戰局,倭人的戰船已經擺開陣勢等在那裡,隨時都可能會發起攻勢。
  
  常州總兵膽小如鼠,命大周戰船以防禦為主,不要主動前去招惹倭人,要將倭人拖死在海上。
  
  說到底常州總兵不過是怕因此擔責,萬一主動進攻不能獲勝,那他就要辭官謝罪,說是拖垮倭人,拖的何嘗不是自己,水師平日裡就缺少操練,勉勉強強提起了精神迎戰,過不了幾日必定會鬆懈,到時候倭人再來攻打,這些人哪來的一戰之力。
  
  安義侯久經沙場,早就看穿這些,提出主動進攻,速戰速決,可安義侯此時被蘇紈和總兵制約,不過是困獸,提出的戰策自然不會被輕易採納。
  
  戰機稍縱即逝,安義侯心急如焚,常州總兵卻依舊盤算著心中的利益,想要激安義侯走投無路自薦做前鋒,安義侯帶兵在前打仗,常州總兵就可以在後掌控全域,等安義侯與倭人打起來,派不派援軍全要聽總兵的安排,安義侯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到總兵手中。
  
  前是狼,後是虎,安義侯此行危機已現。
  
  他作為旁觀者,不該在這時候插手,即便她來求助,他也很難會答應去救那個當年違信之人。
  
  「公子,軍師來了。」永夜的聲音傳來。
  
  意料之中,照軍師的速度,這兩日就應該能到常州,宋成暄合上眼前的輿圖,神情從容而自然:「將軍師請進書房。」
  
  薛沉走進屋子,立即看向宋成暄,只見宋成暄雙眸如皓月,目光比往日更加清亮,神清氣爽地端坐在那裡,身上透著一股超乎年齡的沉穩,並不似薛沉想的那樣被迷住了心智,整個人變得迷茫不堪。
  
  也許一切沒那麼糟糕,薛沉焦躁的心情平和了許多。
  
  「公子,」薛沉道,「您怎麼突然來了常州。」
  
  「讓軍師費心了,」宋成暄看著薛沉,「琉球那邊可安排妥當?」
  
  薛沉點點頭:「我已經讓榮將軍代替公子前往,雖說能解琉球眼前之急,可也錯過了與琉球王交好的機會。」
  
  「我本無心向他如此示好,只要出兵助他便是泉州的態度,琉球王是個聰明人,自然能夠明白,至於結盟……都是以利益為先,」宋成暄道,「只要泉州兵強馬壯,琉球王自然會前來依附,否則下次他孤立無援時,又要向誰求助,再者我也知曉軍師一定會安排好,這才放心離開。」
  
  薛沉竟然無法反駁,這樣重要的一件事,被公子如此一說,好像輕描淡寫地就揭過了,彷彿當時公子已然經過了深思熟慮,可在他看來明明就是衝動之舉。
  
  薛沉皺起眉頭:「即便如此,公子也不該帶著幾個人來常州,還在海上解決了那些倭人,這樣匆匆參戰,萬一不小心一腳踏入圈套,那可要招來危險。」
  
  「軍師言重了,」宋成暄微笑,「既然遇見了倭人哪有不動手的道理,軍師也知我帶兵的本事,只要看穿了倭人的謀算,勢必能夠大獲全勝,也算是為泉州水師揚名,既然常州、泉州水師都要參戰,首戰告捷,也能為泉州水師掙得話語權,我可能急躁了些,讓軍師擔憂了。」
  
  薛沉愣在那裡。
  
  自他認識公子時算起,公子鮮有這樣說話的時候,少了幾分強硬和剛烈,多了些柔和,雖然沒有明著向他承認錯誤,但是這樣迂迴的解釋,也算是在息事寧人。
  
  總之就是將所有過錯一力擔下,生怕他會怪罪旁人似的,這是為了安義侯府的大小姐?
  
  薛沉剛剛想到這裡,只覺得公子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張真人身上。
  
  宋成暄微微皺眉,目光一沉,問向張真人:「你怎麼回來了?」
  
  張真人舔了舔嘴唇:「正好遇見軍師,就……」
  
  宋成暄道:「這裡沒有你的事。」
  
  張真人不敢怠慢立即道:「這裡有軍師,不需要我,我這就回去。」說著他看向薛沉,薛沉也剛好看過去,四目相對,張真人立即有種沉冤得雪的感覺,他方才可差點就被軍師法辦。
  
  「公子,」薛沉阻攔道,「我看到張真人跟著安義侯府大小姐。」公子遮遮掩掩讓他無法下嘴,乾脆說出來,公子也許會知難而退,至少在他面前不敢明目張膽……
  
  薛沉剛想到這裡。
  
  只聽宋成暄淡淡地道:「我命張真人前去保護徐大小姐,軍師不必阻攔了,」說著他微微一頓,彷彿看穿了薛沉的心思,「我從京城回泉州時,將張真人留下就是此意。」
  
  薛沉沒想到宋成暄會這樣直率,突然聽到這話,他的老臉都是一紅,宋成暄卻如此自然,就好像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張真人退了出去,永夜也趁機走出屋子,然後輕手輕腳關上了門。
  
  屋子裡只剩下宋成暄和薛沉兩個人。
  
  「公子,」薛沉聲音略微有些沙啞,「您這是怎麼了?那可是安義侯的嫡長女,您難道忘記了從前那些事,真的還要與安義侯府來往,萬一他們再似從前一樣,您這豈不是將自己的性命交與仇敵之手。」
  
  薛沉雙眼通紅,一臉的急切和不安:「公子難道沒有想過,這一切太過巧合,或許是我們露出了蛛絲馬跡,被安義侯府看穿,他們這樣做就是要引公子上鉤,拿到真憑實據之後,去皇帝面前領賞。」
  
  薛沉說完這些,彎下腰:「即便公子不忍心除掉安義侯府這樣的禍患,也不要再這樣下去,老臣懇求您,早些罷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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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4: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安心

  宋成暄坐在椅子裡沉默不語。
  
  薛沉很少會說這樣重的話,自從薛沉一心一意追隨之後,兩個人論事從來都是點到即可,更多時候想法一拍即合,所以短短幾年來,泉州才會有這樣的景象。
  
  軍師心思格外的細膩、清明,他不一定什麼事都想的周到,軍師總能適時從旁佐助,即便有時候軍師的想法與他不同,他也會仔細聆聽其中的道理。
  
  可這一次,他卻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雖然他知道軍師說的都是實話。
  
  薛沉道:「當年王爺遠離朝局,安義侯將王爺請出主持大局,魏王才會被人詬病籠絡朝臣早有謀反之心,誰知道安義侯是不是受了先皇密令,故意引王爺出面設局害魏王府。
  
  即便安義侯沒有這樣做,但他也是先皇手中的一顆棋子,利用與魏王爺的關係,將魏王爺推到一個危險的境地,又在關鍵時刻明哲保身,表面上看來沒有半點過錯,可這樣的人……」
  
  薛沉說道這裡微微一頓:「公子真的放心再與他共謀大事嗎?那要置那些生死追隨公子的將士於何地。」
  
  宋成暄目光幽深。
  
  薛沉繼續道:「那位徐大小姐我在王家見過了,想必她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可見她確實聰明伶俐,公子身邊是該有這樣的女子幫襯,可前提是她必須一心一意為公子,若是做不到,反而會成為公子身邊最大的危險。」
  
  宋成暄忽然想到徐清歡那天晚上說過的話。
  
  「若我嫁與你,當一心一意為你籌謀,與你共進退,從此生死相連……」
  
  所以她早就想到他會有這樣的疑問,她是在為當年安義侯府的事做償還。
  
  說到底這一切源於他。
  
  「是我說的。」宋成暄道。
  
  薛沉一怔,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宋成暄端起桌上的茶碗,雙眸似一條清澈的溪水,在微風吹拂之下,微起波瀾:「我說,讓她嫁給我。」
  
  薛沉大驚失色:「公子……您……」
  
  驚訝嗎?連他自己都覺得很驚詫,明明知曉她並不喜歡他,她又是安義侯的嫡長女,他卻用婚約來束縛。
  
  「軍師舟馬勞頓,先去歇著吧,」宋成暄道,「這些事我自己會解決。」
  
  薛沉點點頭,現在公子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他再說也是徒勞,反而會引起公子的反感,而且這件事比他想的要麻煩的多。
  
  真的仔細思量再做計較。
  
  薛沉想到這裡告退走出書房,剛剛走到院子裡,不禁腿腳一軟,差點就踉蹌倒地,多虧永夜上前來攙扶。
  
  薛沉轉頭看向書房的方向。
  
  公子從厭惡安義侯府,到如今……心中經過如此大的變化,可見那徐大小姐對公子的影響至深。
  
  他怎麼也想不到公子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那個即便身陷重圍也毫不畏懼,經歷過多少次生死之戰,讓倭寇望而生畏,更別提魏王府大變時,他如何掙扎著活下來,用宋成暄這個身份打下如今的家業。
  
  只要他在軍營之中,泉州將士都會生出以死搏生,無敵不克的決心。
  
  他不能想像,這樣的公子會被感情羈絆到如此地步。
  
  永夜只見軍師面色慘白,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整個人的精氣都去了大半,忍不住低聲道:「軍師,其實徐大小姐挺好的,她……不會害公子。」
  
  永夜話還沒說完,薛沉甩脫了永夜攙扶他的手。
  
  那是安義侯嫡長女,早晚公子會恢復魏王世子的身份,留這樣一個女子在身邊,追隨公子的人會如何思量?
  
  公子威嚴何存。
  
  這些事,他不信公子沒有想過,可公子還是如此行事。
  
  薛沉咬牙,他必須見徐大小姐一面,他們在王家遇到之後,不知道徐大小姐心中有什麼打算,若是她有所圖謀,定然會有舉動。
  
  剛思量到這裡,只見管事領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走過來。
  
  管事走到薛沉身邊:「軍師,徐大小姐遣人來了。」
  
  薛沉皺眉:「他要去見公子?」
  
  「不是,」管事道,「徐大小姐身邊的人說,大小姐吩咐他來拜見您。」
  
  薛沉皺起眉頭。
  
  孟凌雲被人帶上前,他低著頭先躬身行禮,然後道:「薛大人,我家大小姐說,在王家匆匆一見未能正式拜見,還請您見諒,白龍王案還有許多沒有查明之處,大小姐急著去求證,等她回到城中,定會前來向您行禮。」
  
  徐大小姐將自己的安排和思量全盤托出,是怕他會心生誤會?
  
  薛沉道:「你家大小姐出城去了?」
  
  孟凌雲頷首:「大小姐查到了林三娘曾在城外的一處村子中居住,為了怕打草驚蛇,我家大小姐帶人悄悄出了城。」
  
  彷彿只要他問,徐家人就會說,這是要讓他免得起疑心,否則他知曉了安義侯府的人出了城,放心不下就會使人去查問,如此一來很有可能反而讓白龍王的人發現端倪,那麼徐大小姐做的安排就會前功盡棄。
  
  他不得不說,徐大小姐想的倒是很透徹。
  
  思量到這裡,薛沉看向書房,方才徐家說的那些話公子想必也聽到了,若是徐家人撒謊自然就會被戳破,可見這應該是實情,徐大小姐肯讓張真人跟隨,是否也在證明她的立場。
  
  薛沉穩下心神,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他不能慌亂,這幾日就靜觀其變,等著徐大小姐前來。
  
  宋成暄站在窗邊,眼看著軍師弓著背離開,她遣孟凌雲來向軍師解釋,是在為他思量?
  
  自從答應他會遵守婚約之後,她的態度就有些變化,和他說話時更加坦然,做事也會為他思量。
  
  看來她真是要踐行她的諾言。
  
  宋成暄垂下眼睛。
  
  ……
  
  徐清歡喬裝打扮,一身細布衣裙跟著商賈的女眷出了城。
  
  林三娘曾住的地方離城中不遠,是處寧靜的村莊。
  
  村中只有幾戶人家為了躲避戰事離開,大多數人都留在家中,貧苦百姓背井離鄉只能乞討為生,說不得還會因此死在路途之中,還不如留下,也許大周會打個勝仗。
  
  鳳雛上前敲開一戶人家的大門,從院子裡走出一個圓臉的婦人,見到鳳雛等人立即道:「你們可有什麼事?」
  
  「我來打聽一個人,」徐清歡走上前,「請問您認不認識林三娘?」
  
  圓臉婦人聽到這話立即面容大變,急忙揮手:「不認識,不認識,什麼林三娘,我聽都沒聽過。」
  
  說著就要關門。
  
  「既然如此,我就請衙差前來,看看你們從前到底做的是什麼營生。」
  
  徐清歡話音剛落,那婦人顫聲道:「你……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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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4: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八章 拐賣

  徐清歡不想再說什麼,婦人的表情已經說明瞭一切。
  
  院子裡忽然傳來孩童哭泣的聲音,婦人顯得更加慌張。
  
  「雷叔。」
  
  徐清歡喊了一聲,婦人只覺得手腕一痛緊接著整個人都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等她再睜開眼睛,方才站在門口溫和有禮的少女已經帶著人走了進來,她家院子的門也重新被關好上了栓。
  
  「誰啊。」
  
  聽到外面的響動,兩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出來,也幾乎是立即的,兩個男子也被雷叔按倒在地,徐青安拿起繩子分別將幾個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廚房還有兩個。」
  
  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兩個年輕的婦人也被帶了過來。
  
  婦人一家正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那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來。
  
  「一家人齊齊整整地在這裡才好動手。」
  
  那聲音很好聽,可說出來話卻讓人驚恐,婦人開始以為這少女八成是苦主,通過林三娘找到了她,如果被人拿住了把柄,她們一家都要被下大牢,可接下來這少女的舉動卻不像是正經路上的人。
  
  沒有與她理論,也沒有求證,而是就這樣將她們都綁縛起來。
  
  婦人想起了林三娘的遭遇,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眼前這些人恐怕就是殺害林三娘一家的兇徒,想到這裡婦人開始瑟瑟發抖,巨大的恐懼將她整個人淹沒。
  
  徐清歡拿出一隻精巧的匕首放在桌子上,目光從地上幾個人身上掠過,最終回到婦人身上:「你寡居多年,那是你兩個兒子和媳婦吧?我怎麼稱呼你?還是叫你吳大娘吧!」
  
  冷汗順著吳大娘額頭淌下來,她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嘴巴被布條堵著,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別白費力氣了,不會有人聽到,」徐清歡淡淡地道,「你家住的偏僻,左右沒有人家,平日裡你兩個兒子也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誰也不願與你家來往,別說你發不出什麼聲音,就算喊出聲也不會有人理會。」
  
  話說到這裡,婦人的兩個兒子果然用盡全力去掙脫,只見他們漲紅了臉,脖子額頭青筋暴出,可綁縛在他們身上的繩索就是紋絲不動。
  
  雷叔悠閒地坐在一旁,用布巾擦著手中的一根木棍,對這一切置若罔聞,任憑吳大、吳二怎麼折騰他都不曾看上一眼。
  
  終於吳大、吳二再也沒有了力氣,這一次這兩個兇悍的男人臉上也露出驚慌的神情。
  
  「好了,」徐清歡道,「現在說正經事了,你說實話我就放了你們,你不說實話,我就殺了你們,這還算公平吧?」
  
  現在吳大娘可以確定,眼前的人就是殺林三娘的兇徒,他們拷問林三娘無果,現在找到了她頭上,如果她不說,也會落得與林三娘一樣的下場。
  
  她做的事被官府抓到會以略賣人論處,按照大周律是死罪,做這樣的事,就算被抓到到死也不能承認。
  
  可在她面前的人是兇徒不是府衙的老爺,兇徒不會跟她講律法和規矩,她不說全家人都活不成,不但如此,聽說林三娘還被打得體無完膚,只要想到這些,吳大娘就更加驚慌。
  
  「那我們試試。」
  
  徐清歡話音剛落,雷叔上前將林三娘嘴裡的布條拿出來。
  
  林三娘眼睛一轉,就要大聲呼喊,她的嘴立即又被堵住。
  
  「你不守規矩。」
  
  徐清歡立即看向角落裡的年輕婦人,鳳雛上前將那婦人拎起來,婦人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任憑鳳雛拖拽著出了門。
  
  吳大娘只見之前說話的少女,跟著走了出去,然後外面響起「噗通」一聲響,彷彿什麼東西倒下。
  
  然後那少女去而復返,她手中的匕首滿是滿血,衣裙上也被濺上了斑斑血痕,就連她那白皙的脖頸和臉頰上,也有血滴,可少女並不理會,依舊面不改色地看著吳大娘:「你還要繼續試嗎?」
  
  吳大娘搖頭不停地搖頭,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做什麼的,你跟林三娘一樣,靠略人為生,你將拐來的孩童和婦人賣出去,市井中那些見不得的買賣,應該沒有誰比你們更清楚。」
  
  吳大娘嘴裡的布條被取出來,這次她沒有呼喊而是慌忙不迭地道:「林三娘出去拐人回來,然後找買家賣出去,好賣的人都被林三娘送了出去,只有暫時沒人要的才丟給我,林三娘說這都是人牙子的生意,賣的女子都是大戶人家不要的奴婢,不會有人追究的,我……我也是鬼迷心竅才會跟著她做這種事。」
  
  徐清歡沒有說話。
  
  吳大娘恐怕自己說的太少,會惹怒了眼前的人,接著道:「林三娘這幾年發跡了,不再帶人給我了,我試探著問她,她開始什麼都不肯說,一次喝醉了酒告訴我,她這些年一直在幫一位僱主四處找人,走遍了揚州、蘇州、松江和常州,可惜至今一無所獲,那位僱主出手闊綽,如果我願意也可以幫她一起找人,只有一樣,不准與任何人提及此事。」
  
  徐清歡道:「你可知她找的是什麼人?」
  
  吳大娘急忙搖頭:「不知……真的不知,她只說,曾經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後來被人拐走了,說的是一口官話,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左眼角有顆紅痣,已經走失許多年,如今年紀應該在三十多歲左右。
  
  能說一口官話的大戶人家小姐,擅長詩詞歌賦,這樣的人誰敢去拐,我當時聽了只覺得林三娘沒有說實話,我想要再問,林三娘卻不肯說了。」
  
  吳大娘說完這些又想起一件事:「林三娘說,不一定要找到這個人,只要能打聽到她的消息僱主就會重金酬謝,哪怕那人現在已經死了。」
  
  徐清歡道:「林三娘有沒有說,那人是什麼時候被拐走的?」
  
  吳大娘點頭:「應該已經有十多年了。」
  
  三十多歲,十多年前的事。
  
  徐清歡倒想起一件事,前世華陽長公主死之前曾在長公主府中殺了幾個人,後來聽人說那些都是人牙子。
  
  長公主一直無子,不知是哪個方士給她開了偏方,讓她每月進食孩童,那些人牙子就是為長公主拐買孩子的。
  
  雖然駙馬爺竭力壓制住這樣的傳言,卻反而適得其反,華陽長公主最終成了眾人心中的厲鬼。
  
  那尋找女子的僱主到底是誰?
  
  她覺得愈發不像是王二,王二若是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絕不會給拐賣他的林三娘重金,讓她四處去奔走,而且王二的生母不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這些與王二對不上。
  
  那人殺林三娘,並不是為了掩蓋王二的身世,而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在找什麼人。
  
  相反的,駙馬爺在尚長公主之前曾與人定過親,可惜那位定親的女子還沒過門就生病沒了,這才成就了駙馬和長公主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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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4: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九章 該死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少女坐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吳大娘覺得自己已經將所有事都說了出來,可這少女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她心中更是慌亂。
  
  「我……我其實找到了那女子的線索,還沒來得及告訴林三娘,」吳大娘結結巴巴地說出來,「只要你們放了我,我就說出來。」
  
  徐清歡搖搖頭:「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更不能跟我提任何要求,否則……」
  
  「我知道了,」吳大娘身上汗毛豎立,「我一切都聽您的。」
  
  徐清歡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吳大娘吞咽一口:「我在四處走動的時候,知道山腳下有戶人家,那家男人是個啞巴,不知什麼時候娶了個醜婆娘,那婆娘的臉一片血肉模糊,真是嚇人的很,開始大家還以為那男人娶了個女鬼,半夜裡才會出來走動,大家想要去看那女人,都被啞巴打了出來。
  
  這事我們村上許多人都知曉,有一年村子裡鬧瘟疫,大家都覺得是啞巴家的厲鬼引來的,不知誰在啞巴家裡放了一把火,要將那厲鬼燒死。」
  
  說到這裡吳大娘彷彿忘記了恐懼,眼睛中一閃得意:「只有我知道那厲鬼根本沒死,而且那並不是厲鬼,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咧,因為前陣子我路過那間房子,聽到了嬰兒哭鬧的聲音,鬼能生下孩子嗎?
  
  若是旁人可能會相信,我老婆子見識過那麼多事,心中清楚的很,這世上哪有什麼神神鬼鬼,除非親眼所見……於是那天晚上我讓兩個孩子偷偷去了啞巴家裡,然後我就瞧見……」
  
  吳大娘見那少女聽得入神,說到這裡特意露出討好的神情:「瞧見啞巴床上有個女人,女人懷裡抱著個孩子。
  
  那孩子粉雕玉琢的別提多漂亮了,我家也是心善的人,生怕是那啞巴騙來的孩子,仔細問了啞巴和那女人,那女人說那孩子是她生養的。
  
  女人說的真切,我們又看她可憐,就答應幫她保守秘密,女人還送了我們一些東西做答謝。」
  
  吳大娘說著低聲道:「我看到那女人給孩子做的針線,哎呦……那可真好看,不是我們鄉下的地方能見到的手藝,還有一些散碎銀子和一隻小金鎖,金鎖上還鑲著寶石,這東西賣出去可要值許多銀錢。
  
  後來我就想,林三娘找的是不是那女人。」
  
  徐清歡道:「那女子送給你的東西呢?可還在?」
  
  「沒了,」吳大娘吞咽一口,「只有針線……我穿在了身上,其他東西都賣掉了。」
  
  說完這些,吳大娘眼圈一紅:「我們家中老老小小,也要度日,否則我哪裡會幫林三娘做那種喪天良的活計,這位菩薩,求求您放過我們吧!」
  
  不等吳大娘話說完,徐清歡就在桌子上敲了敲手指,鳳雛立即上前抓起了另外一個年輕婦人。
  
  雷叔也去拎被捆成粽子一樣的吳家兄弟。
  
  吳大娘嚇得魂飛魄散:「在我床底下的小盒子裡,我不敢用,都……都在那裡。」
  
  徐青安快步走到內室裡一陣翻找,找到了一隻木匣子打開一瞧裡面果然有幾隻長命鎖,其中一隻用細布包裹,果然是只鑲寶石的金鎖。
  
  「就是這些了,」吳大娘道,「這次我可全都說了。」
  
  「我相信。」
  
  吳大娘的注視下,那少女終於開口道:「你不敢再說假話,但是……我看到我的模樣,若是不殺了你們,你們就會去報官,我豈不是……」
  
  「不……不,」吳大娘道,「我們不敢報官,我們手上也有人命,若是報官我們也要死,是真的,我家的後院菜地裡埋著幾具屍身,都是還沒送出去就病死的孩子,等你們走了,我們就將媳婦也埋在那裡,現在兵荒馬亂就要打仗了,不會有人理會這些。」
  
  吳大娘說的誠懇。
  
  徐清歡搖搖頭:「我從不相信這種話,也許轉身你就會改口。」
  
  「不會……不會……」
  
  徐清歡卻不肯聽,向雷叔點了點頭。
  
  雷叔立即拎起了吳大娘的兒子。
  
  「我有賬目,」吳大娘道,「每筆買賣的賬目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您只要拿走那本賬,就握住了我們全家人的性命,我們對您還有用處,這坊間所有的秘密我們都知曉,尤其是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需要我們這些人去辦。
  
  下次……下次就不用您出手了,您這樣的人,只需動動手指,我們全都做得妥妥噹噹。」
  
  「你說的就是這個嗎?」徐青安已經找到了賬本。
  
  吳大娘連連點頭:「不過,您可能會看不懂這些,我不識字,記賬都是用自己的法子。」
  
  徐清歡將賬目打開,裡面果然沒有字都是些圈圈點點。
  
  吳大娘道:「我講給您聽,您就全都知曉了。」
  
  徐清歡翻動著賬目,半晌彷彿有了些興趣,看向徐青安:「哥哥就將她說的全都記下來吧!」
  
  這本會要了他們全家性命的賬目,平日裡被吳大娘一直妥善保管,恐怕出半點的紕漏,現在她卻迫不及待地要講給別人聽。
  
  一筆一筆,清清楚楚。
  
  因為只要那人肯聽他們全家就會獲救。
  
  徐青安問的仔細,那吳大娘也不敢說謊,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將賬目上所記都捋了一遍。
  
  徐清歡忽然問過去:「你還有沒有地方是對我撒謊的?」
  
  吳大娘不停地搖頭。
  
  「不,」徐清歡站起身來,「你有……你闖入那啞巴家中並非擔憂啞巴拐了旁人的孩子,而是覺得啞巴勢單力薄,外面人又不知他家中情形,你將孩子搶了去賣啞巴也無可奈何,就在你要抱走孩子的時候,孩子的母親才會將那金鎖拿出來與你交換。
  
  你暫時放過啞巴一家,是覺得啞巴家中定然還有貴重的物件兒,你們要養著他們一家人,慢慢探出他們的秘密,再向他們所要錢財。
  
  你不是沒來得及與林三娘提及此事,只是沒盤算好這條消息要賣多少銀錢,告訴林三娘之後,你們之前探得的東西要不要拿出來。」
  
  吳大娘更覺得眼前的少女說不出的可怕。
  
  「你怕我嗎?」徐清歡蹲下身來望著吳大娘。
  
  吳大娘慌忙不迭地點頭。
  
  徐清歡微微一笑:「你說的不對,這世上有神鬼,你們一家就是厲鬼,你遇見我是該怕……」
  
  說到這裡徐清歡的笑容更加動人:「因為我就是食鬼為生。」
  
  吳大娘再次被恐懼所籠罩:「你……你……還要殺我……你……」
  
  徐清歡不再說話。
  
  這時,門被打開,兩個衙差走了進來。
  
  吳大娘還沒反應過來,徐清歡已經轉身,她不想再跟這樣的畜生共處一室。
  
  徐清歡走出屋子,讓她意外的是,院子裡站著幾個人,為首的那個男人風神軒朗,英氣勃勃,那是宋成暄,他旁邊的則是神情深沉的軍師薛沉。
  
  徐清歡不禁用手抹了抹臉上乾涸的血跡,她現在這個模樣大約會讓軍師更加擔憂吧。
  
  薛沉的臉色漸漸變得更加難看。
  
  徐清歡嘆口氣,唉,果真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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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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