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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洪穎 -【真愛找上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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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2: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洪穎 - 真愛找上門

好好一個情人節,沒男人陪已經夠難看了,
她還得三更半夜火速出門到PUB去跟人家「搶女人」!?
拜託!只是失戀而已嘛!又不是得了絕症,
她那精明幹練的女上司,有必要這麼頹廢喪志嗎?
人不但喝個爛醉,還拚命往男人身上黏,
喲喲喲,再不拉她一把,那男人遲早把她連骨頭都啃了──
幹嘛?壞了他好事,他不高興啊!?
小氣鬼!沒肚量!吃不到頭頭就想改吃她這個小嘍囉!
哼!虧他還是她老哥的死忠兼換帖,
什麼「就近照顧」,根本就是「恐嚇強擄」!
他還真是置朋友的「生死」於度外呢!
老哥現在是死是活她都快急死了,
他還有閒情逸緻拖她出國度假,不談情只……做愛!?
可惡!都被他吃乾抹淨了,還敢嫌她是處女!!
真是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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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3:0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一九八六年七月三十一日晚間七點多

  席茹端了碗飯坐在電視機前,一雙明亮大眼定定地盯著電視螢幕傳出的畫面與聲音——

  「現在為您插撥一則最新消息,一位國中少年在今天下午手持水果刀、滿身是血的前往高雄市新興分局報案,少年聲稱他的母親在今天上午於家中持刀自盡身亡。

  由於少年的神態冷靜,對於事發過程語多保留,根據警方透露,少年母親身上有二十多處刀傷,因此警方懷疑案情並不單純,目前正朝他殺方向偵辦,以下是記者來自現場的報導。」

  電視的畫面鏡頭緊接著轉到警察局,一個滿衣沾血的少年面無表情坐在長凳上,面對記者的詢問他沉默不語,就在鏡頭畫面要轉向時,他突然對著電視螢幕,很冷淡的說了一句:「我母親殺了她自己。」

  席茹看著電視,手裡捧著的瓷碗「匡啷」一聲,在地上摔碎了。

  在廚房正忙著張羅最後一道菜的席媽媽,趕忙衝到客廳,卻驚訝地發現不知為了什麼原因,突然放聲大哭的女兒——

  「怎麼了?」她趕緊蹲下身子,著急問著,生怕寶貝女兒傷到哪兒了。

  「媽,她沒受傷,只是看到剛剛的新聞太傷心了。」一旁的席傑,不疾不徐地說。十七歲的席傑,口氣冷靜成熟得像個大人。

  看新聞太傷心?沒聽說過有人看新聞看到哭的啊?

  「什麼新聞讓她哭成這樣?」席媽媽更擔心了。

  「沒什麼啦,媽,你別擔心,她哭一哭等一下就好了。」

  「是嗎?!」她向來就相信兒子的話,畢竟她的兒子實在聰明得不像個孩子,才十七歲他就已經跳級讀到快大學畢業了。

  「相信我。」席傑攬過哭泣中的妹妹,將自己的肩膀暫時出借。

  「好吧。」席媽媽見小茹毫不掙扎地靠在席傑肩膀上繼續哭泣,心想,有兒子會照顧小女兒,她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回到廚房繼續忙她的。

  「別難過了。」席傑耐心哄著,畢竟他只有一個妹妹,而且又是這麼個人見人愛的小女娃,他想不疼她都沒辦法。

  「哥,他真的好可憐喔……他其實好難過……好難過……」

  「我知道,可是你再哭下去,媽媽會很煩惱。」他這個妹妹,除了偶爾淘氣、調皮些,大部分的時候她的心是個如假包換的軟柿子,一碰就碎,一且碎了就會流出好多好多眼淚。

  好在,她的心總是碎得容易,恢復得也快。

  只不過,剛剛電視裡那個男孩子的表情,的確讓人印象深刻……也只有他這個善良的寶貝妹妹,才會一眼看穿那張冷漠表情下的深刻傷痛!

  那群笨警察一定懷疑那個沒表情的男孩,是凶殘的弒母兇手……

  只是天下這麼大、需要幫助的人這麼多,他幫不了每個人,更幫不了那個無辜的男孩,雖然,他真的希望能夠為那個不認識的男孩做些什麼……

  ***************

  一九九一年一個寧靜的仲夏深夜

  席傑為了完成博士論文,在研究室一直磨到十一點多,他成了整棟建築物裡最晚離開的人。

  走出理工學院,夜風將海的淡淡鹹意吹送進他的鼻息。這座背山靠海的大學,即使在炎夏裡仍能偷得一絲清爽涼意。

  十一點多的深夜校園,除了靠海的堤岸有三三兩兩的情侶,以及偶爾穿梭校園往來於大門與宿舍間的機車聲,大致上是寧靜而祥和的。

  忙了一整天,他打算趁著由研究室到停車場的這段路程,享受片刻難得的閒適與夏夜微涼。

  然而,就在他步出理工學院,隨即聽見建築物另一端的陰暗角落傳來吆喝聲,和一陣聽起來像是打鬥的……拳腳聲。

  好奇心讓席傑拐了方向,吆暍聲繼續傳進席傑耳裡——

  「你們就算再多來幾十個,一樣是動不了我的。何不回去要你們老大死心?」

  「你的口氣很大嘛!不要說我們沒給你機會——」

  轉了一個九十度的直角後,席傑總算目睹了聲音來源——

  一個高大的男人,讓七、八個看來像是小混混的男人包圍住。

  理工學院牆上掛的投射燈光度,正好讓他對某些人的表情一覽無遺,不過那個背對他的「單人主角」,從這個方向就看不見他的長相了。

  席傑遠遠站著,似乎沒人發現他的「窺伺」,而他,則猶豫著要不要介入。

  在他猶豫的當下,一群人就開打了。席傑思忖要不要出手,畢竟這麼多人打一個人,他有些憂慮那個「單人主角」。

  很顯然——他的憂慮根本就是白搭!

  因為才一會兒光景,地上已經是倒的倒、哀嚎的哀嚎,躺了七個扭動的身軀。

  那位「單人主角」確實有口氣狂妄的本錢,席傑眼看現場不需要他的錦上添花,正轉身想走時,眼角餘光卻瞥見躺在「單人主角」背後的小混混,抽出亮晃晃的刀,掙扎著由地上站起,想將刀刃刺向「單人主角」背上——

  一聲「小心」由席傑口裡衝出,「單人主角」敏捷地一個轉身,閃開落向他的刀刃,雖然小小的刀刀仍是劃過「單人主角」的右手臂,但那個手握刀刃者的下場——真是「慘不忍睹」!

  這會兒,他可看清楚了「單人主角」那張……

  好冷!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沒溫度的表情。不過,「單人主角」擁有讓人印象深刻的五官,看樣子,「單人主角」似乎是個混血兒,純粹的東方血統不可能擁有如此立體的五官,席傑在心裡悄悄做了結論。

  「單人主角」面無表情看向席傑,對於右手臂上仍流著血的刀傷似乎毫無知覺。

  幾秒之後,地上哀嚎掙扎的幾個混混爬出了兩個人的視線,逃了!

  「我的研究室有急救箱,我幫你處理傷口吧。」席傑盯住他手臂上的傷,淡淡說,完全無視於「單人主角」自始至終的冷淡表情。

  「一點傷,死不了人。」他的聲音如同那張沒溫度的表情,一般冷冽。

  他的標準國語,令席傑驚訝。席傑以為,他應該會有些外國腔調。

  「我沒說你會死。」席傑回給他的態度同樣淡然,如果不是知道「單人主角」的本性不壞,他會馬上掉頭離開。

  只是,有種奇怪的預感讓他覺得必須幫幫面前這個沒溫度的男人。隱約之間,他覺得這個沒表情的人需要他。

  兩個男人,在投射燈的光度下,僵持了約莫一分鐘光景。對峙的眼神,在夜色裡互相打量彼此的「能力」與「可信度」。

  然後,席傑讀到了他的鬆懈(這得感謝他十歲那年莫名其妙出現的特殊能力,能夠讓他讀到別人的心思),他不再說話,轉身走向研究室的方向,對方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後,一如席傑從他心裡讀到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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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3:28 |只看該作者
  暗夜

  夜月裡

  你帶了一身風霜而來

  疲憊的眼裡

  裝客滿滿的哀傷

  你說

  原來這是個毫無美景的世界

  梔子花香畫眉輕鳴

  淨是虛構的童話情節

  夜月裡

  你帶了一身風霜

  問我滿是清荷芬芳的懷裡願不願

  收容你的一夜陰暗

  第一章

  二○○一年二月十四日

  出了小港機場,雷凱文立刻上了一輛排班計程車,趕往福華飯店。

  飯店服務生一看見他走進大廳,即刻恭敬地接過他手上的公事提箱。

  很快的,服務生領著他進了總統套房。

  一踏進房,等他的人正背對房門,一派優閒地喝著咖啡、欣賞玻璃窗外的街景。

  雷凱文打發了服務生,走向玻璃窗的方向。

  「我自作主張幫你準備了白蘭地,雖然我一向認為下飛機就喝酒,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席傑仍背對著雷凱文,臉上露出溫暖笑意,儘管他不認為凱文會看得見他的笑。

  「你大老遠的把我從美國找來,最好是有個充足的理由。」雷凱文的表情有些許軟化,他也只有在席傑面前,才會出現梢具人性的表情。

  席傑轉過身,認真而嚴肅地看著已經坐在椅子上的凱文,像是在研究、更像是在衡量。

  「想不想回台灣?」他出人意料的問題,引起雷凱文的高度關切。

  面色未改分毫的凱文,回敬給席傑的眼神多了一分探測。

  「不想。」他沒多深思,立刻給席傑一個「毫不意外」的答案。

  「我還在想你應該在美國待煩了。」席傑瞼上又顯露了一貫的溫和笑容。

  雷凱文握著酒杯,起身走往席傑先前站的玻璃窗前,面對窗外的景象,他的表情平靜得讓人看不出底下的真實情緒。

  席傑搖搖頭,打從他認識凱文至今,他這種「一號表情」幾乎就是他臉上的標準配備。

  席傑知道在凱文心裡隱藏了幽深陰暗的情緒,可他將這樣的情緒藏得很深,連他這個擁有讀心術的人,都讀不清楚那樣黑暗強烈的情緒。

  「我的目的還沒達到,但就快了。」凱文簡短給了解釋。

  「認識這麼多年,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席傑繼續品嚐手裡的黑咖啡,他不以為凱文會給他答案。

  「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相信我的人,相信我沒有動手殺了自己的母親。我的目的很簡單,誰殺了我母親,誰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凱文仍是望著窗外,由他的側面看來,他並不真的在看些什麼。他那無邊無際的深濃恨意,似乎也只有窗外的空曠天際才能收留了。

  席傑不由得歎了口氣,凱文第一次的「清晰」回答讓席傑訝異,卻也讓他惋惜。

  世上最可怕的情緒莫過於「恨」,很多時候,放下恨意,饒恕的其實不是你恨的人,而是自己。

  不過,這樣的話恐怕進不了凱文的雙耳吧。

  席傑不做評語,這是凱文第一次提到那個「誰」,他並不想探問那個「誰」到底是何方人物,如果凱文真想說,自然就會開口,如同此刻凱文開口提了「誰」。

  說到「唯一一個相信的人」,其實席傑很想告訴凱文,他並不是唯一一個,還有另一個人。不過席傑並未說出口,因為即使說出口也沒多大的意義。

  第一次遇見凱文,他就有種熟悉感,帶著受了傷的他進自己研究室的那一晚,他還一直想不出熟悉感由何而來。

  直到他回到家看見小茹,才聯想起,原來他在多年前的新聞報導中,看過凱文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

  「你找我來台灣,就為了這個無聊的問題?」凱文跳開話題,目光仍定在窗外某個遙遠的方向。

  「我想在台灣設立分公司,慢慢將公司重心移到台灣。這幾年真的有些累,不想再這樣台灣、美國兩頭跑。」

  凱文挪回落在遠方的視線,一個想法在他心裡成形。

  「如果你能資助我,幫我更快完成我的『目的』,我可以考慮你的提議。」

  席傑挑了挑眉,臉上有著疑問。

  「借我錢。」凱文簡單的說。事實上,以他一個人的資金還不夠收購那問公司百分之四十六的股分,現在他僅能買下百分之二十五的股分。

  「多少?」

  「你能借我多少就多少。」

  席傑放下咖啡杯,掏出支票簿,簽了一張空白支票。

  「要多少金額你自己填,你大概知道我有多少身價,相信你不會要求超過我能負擔的範圍。」說完,席傑將支票遞向凱文。

  「你不問我錢的用途?」看著手裡的空白支票,凱文眼底滑過複雜的情緒。

  「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席傑笑說,他確實相信凱文,一如當年凱文進到他的研究室,看見他寫的應用軟體後,立刻問他願不願意和他合夥開公司時,他沒多想就答應了凱文。

  「你放心,我只需要你一半的資金,就算我跑了,你還是個有錢人。」

  一半?他的一半資金少說也有數十億美金,席傑倒不擔心凱文帶錢跑了,反倒憂慮起那個「誰」的未來。

  他的資金加上凱文自己的資金,這麼龐大的一筆錢全要用在那個「目的」上?席傑真的開始對那個「誰」有些好奇。

  「做任何事之前,先為自己想想,恨往往只是種盲目情緒,讓人看不清真相,別再讓自己受傷了。」基於朋友的立場,席傑還是說出最誠懇的建議,儘管他一點也不認為凱文聽得進去。

  「這世上不會再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傷得了我,你別為我擔心。我反而想勸你別再當爛好人,小心被騙。」

  「你多慮了,我只相信值得相信的人。」這點席傑很有自信,畢竟他擁有罕見的「讀心術」。

  「是嗎?!」凱文沒再多說,一口飲盡杯裡的酒。

  ***************

  高雄漢來Rock22DiscoHouse

  席茹趕到漢來飯店已經是八點半了,不過在路上她猜測了很久,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那位美麗動人的高級主管High到那種程度?

  至少在席茹聽起來,對方是很High的樣子,而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是喝醉了。

  實在很難想像,平日在辦公室冷靜精明的總經理換上另一張表情的模樣。

  走進Rock22,微暗的光線讓席茹一下子無法適應,然而很快地她便發現了她尋找的對象,只是眼前的景象著實讓她錯愕許久……

  今天到底是情人節,還是愚人節?

  剛剛在家裡才看了一場「鬧劇」,眼前上映的似乎又是另一出標準鬧劇。

  方珈雨一襲純白的無袖連身長裙,肩上披著的淺米色長絲巾有些凌亂的一邊掛在她的右臂膀、一邊還繞在她細緻的肩頸上。

  然而最教席茹驚愕的是方珈雨的舉動,她似乎是非常醉了,走起路來腳步明顯不穩。

  最要命的是,她似乎和不同的男人搭訕、調情。

  天啊!席茹看了腕表,她進來還不到十分鐘,方珈雨卻已經跟三個不同的男人說過話,一會兒是搭著人家的肩、一會兒又是親人家臉頰,接下來還整個人黏到人家身上……而這些動作全在不同的對象身上,輪流演出!

  席茹再也看不下了,快步走向方珈雨,這一刻她已經在另一個對像身上,眼看著她就要強吻人家的唇了。

  直覺告訴席茹,不對,她敢以身家性命擔保,方珈雨一定是醉昏了,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席茹以最誇張的速度介入了兩個幾乎要黏成一體的男女,帶著有點歉然的語氣說:「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了你好久耶!」

  天知道她可是一點歉意也沒,還好方珈雨打了電話給她,如果她沒來,看眼前的狀況,今天方珈雨鐵定會讓一堆陌生男人給生吞活剝了。

  聽見席茹的聲音,珈雨原來黏著男人臉頰的眼神轉向聲音來源。

  席茹有很深的震撼,因為在珈雨眼裡盛著好濃好濃的哀傷,她的臉在笑,可是那雙眼底一點笑意也沒有。

  「嗨,小茹,我跟你介紹,這位是……」珈雨歪著頭停頓片刻,接著轉頭對著男人問:「你剛剛說你叫什麼名字?對不起,我忘了。」

  「我……」男人正要開口,卻讓席茹硬生生截斷了要出口的話。

  「對不起,我朋友醉了,我們該離開了。」席茹看也沒看男人一眼,自然沒發現男人眼中的熱切。

  她扶著珈雨想離開這個音樂震天的鬼地方,手臂卻讓一股強勁的力道拉住。

  「我無意冒犯,可是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和你朋友回家。」男人的嗓音低沉,有著醇厚而迷人的力量。

  這會兒,席茹才抬眼看對方,當下她立即有個體悟——時間是相對而非絕對。

  她的心裡在短短的一分鐘裡,卻經歷了彷彿需要一世紀才經歷得完的千萬種情緒。

  最讓她驚駭的是,她竟覺得眼前的陌生男子給了她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彷彿他們已經相識許久。

  特別是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裡頭似乎有種看不真切、似是「悲傷」的情緒。她眨了眨眼,想看清楚陌生男子的眼裡,是否真有那樣的情緒。

  哎,她絕對是眼花了!

  像他這麼具有侵略性的男人,除了極端自負,哪會有什麼悲傷情緒!望著男人露出的淡淡笑意,她立即推翻先前的蠢念頭。

  理智提醒她,這不過是個陌生的地方。

  而這個陌生地方,又恰巧是個容易催情的地方,男男女女可以很輕易地在這種地方相遇、分離。

  她……一定是瘋了、一定是讓方珈雨給傳染了花癡病!

  也許是氣自己多些,也或許是氣眼前的男人有隨便搭訕的習慣……她用了非常嚴厲的語氣拒絕了他。

  「不用了,謝謝!」

  帶著珈雨,她打算離開。

  「這是我的名片,請你到家時撥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我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可是我有種十分強烈的預感,我們的未來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關連性。」男人的表情有些困惑,卻又十分堅決。

  席茹搖搖頭,想甩開荒謬的想法。

  這算什麼狀況?一個男花癡碰上兩個女花癡?

  雖然很不甘願,但她仍是接下了男人遞過來的名片,因為她不認為她能不收名片,而「安然」地離開這個奇怪地方。

  「你會打電話給我嗎?」男人不死心的追問。

  「不會,可是如果你能很紳士的讓我們離開,我答應你考慮考慮。」說完,席茹頭也不回的帶著醉得一塌糊塗的珈雨離開。

  凱文的目光不能自已地一直追隨著她們離去的背影。

  他從沒在其他女人身上有過此刻的怪異感覺,在那雙澄澈明亮的黑色眼瞳裡,他看到了似乎只有傳說中「天使」才會擁有的純真。

  她其實算不上漂亮,至少不是那種明艷動人、讓人一見動心的美女,可是……卻引發了他對女人向來心緒平靜的不小波動。他身邊從不缺女伴,那些女伴的功用對他而言,也僅止於暖床。

  從來沒有人可以……算了,凱文回到吧檯,點了杯雙倍威士忌,說服自己平復曖昧不清的內心波動。

  也許是因為席傑的幫助,讓他更接近完成期盼多年的復仇計畫,該是接近成功的滋味,讓他一時亂了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吧。凱文為自己找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她應該不會打電話給他。

  雖說有這樣的認知,他還是趕回飯店,等待那微乎其微的來電機率,因為他不想在PUB的吵雜環境接她的電話。

  回到飯店套房,望著高樓窗外的高雄夜景,他史無前例地等了一個陌生女人一整夜的電話、抽了一整夜的煙。

  而她,果真沒給他一通電話。

  隔天一早,他坐了第一班飛往紐約的班機,決定將那個擁有「天使」般澄淨明亮雙眸的女子影像拋到腦後。

  ***************

  席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每隔幾分鐘就癡癡盯著手裡那張名片,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那張薄薄的名片鑲了什麼稀世珍寶。

  她每看一次,那張五宮深刻而立體的臉,就會像讓人施了魔咒般清晰出現在她眼前。

  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罷了!席茹已經數不清這麼自言自語幾次了。只是她的腦袋非常不合作,似乎完全不想收容這個說辭。

  真的好熟悉,在今晚之前,他們見過面嗎?她頭都快想破了,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

  雷鎧——好特別的名與姓。

  她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可是今天是西洋情人節,他們又是在那種奇特的場所碰面的,如果打了電話,會不會讓對方有錯誤的聯想?

  而且,就算她真的撥了電話,又該說些什麼?

  難道就只說——

  雷先生,你好,我已經到家了。

  沒頭沒尾的,這樣一通電話還不如不打得好。席茹想撥電話的衝動,在理智分析下,消失於無形。

  時間在遲疑猶豫中過去,夜越深越找不到撥通電話的勇氣。

  她還是想不起對他的那份熟悉由何而來!

  就這樣,她莫名其妙地在情人節夜裡,為一個陌生男人一夜無眠。

  ***************

  二○○一年三月二日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居然台灣——紐約跑了兩趟。下了飛機,雷凱文直接搭車前往長庚醫院。

  即便是席傑早就「預告」了出事的可能性,凱文仍舊不太相信,席傑真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什麼都不要的愚蠢行為,這個什麼都不要自然也包括連「命」都可以不要!

  這個天殺的、該死的蠢男人!凱文在接到顥巖通知他席傑出了車禍的電話後,一路詛咒到台灣!

  加護病房外圍著一堆等待探訪的家屬,凱文不耐煩地看了眼手錶,算算時間他還得等個半小時。

  突地,一個女人叫了他,凱文回頭一看,竟是情人節那天在Rock22主動黏上他的女人。

  他的表情十分不耐,在這種節骨眼上,他實在擠不出半點心情來一場艷遇。

  也許換個場合或者換個時間,他可能會有點興趣,至少看在對方還稱得上標緻的份上,他不介意挪些時間給這樣的女人。

  結果——

  弄了半天,她居然是席傑的女人,那個讓席傑不顧一切的女人!

  凱文用完最後一點耐性問出席傑的狀況,得知席傑暫時還死不了後,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醫院入口處,急忙離開的他,完全沒注意到朝他而來的「小東西」,寬闊的胸膛就這麼結實地迎上一顆小小頭顱。

  他本人沒多少感覺,倒是那顆小小頭顱發出一聲哀嚎——

  「喔……」

  凱文俯首看著將頭埋在雙手裡的人。

  有那麼痛嗎!?他疑惑著,微微皺了眉頭。

  揉了揉額頭,席茹不甘不願地抬起頭準備道歉,她很明白是自己沒注意「路況」,直接撞上人家的!

  問題是,一夜未睡的她,實在找不出多少專注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完話,才抬頭的她,一看見自己撞到的人,她……立刻喪失行為能力。

  居然是那個「天使」,那個連撥通電話都吝嗇的女子……

  凱文注意到她的黑眼圈,似乎是一整夜沒睡。

  「還痛嗎?」他伸手,輕輕撫摸了她方才用力揉按的部位。

  原來看似純淨的她是個小傻瓜,她難道不知道額頭撞上東西,是不該用力揉按的嗎!?

  「呃……」再一次,她講不出一句話。

  他的手還停留在她的額頭上,那份輕柔彷彿是輕撫過臉龐的微風,溫柔得讓人禁不住要沉醉其中。

  「你常用這麼無邪的眼光凝視別人?」凱文望著她的目光裡,找不到一絲戲謔。就是這樣的眼神,讓他等了一夜電話、當了一夜傻瓜。

  「呃……」她……還是不知道要接什麼話。生平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或者該說花癡會比較貼切。

  他的眼睛不是純然的黑色,在某些光度之下,看起來似乎是深褐色的。席茹看著他的眼瞳,分了心。

  「你再不說話、再用這麼無邪的表情看著我,我會毫不客氣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你,我的親吻絕對不只是蜻蜓點水般的碰觸而已,這點我可以跟你保證。」

  凱文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俯首在她耳邊低語。他對女人向來是想說什麼就出口,從不保留,更討厭玩弄欲擒故縱的把戲。

  在受他恐嚇的急切中,席茹總算說了話。

  「對不起,我……我通常不會這麼失態,真的很對不起,我整夜沒睡,腦袋怪怪的……我……」

  話是說出口了,卻沒什麼條理!

  她果真是一夜沒睡,就如同他先前的猜測。

  凱文收回在她身上的手,突然問:「你還記得我嗎?」

  先前急著離開醫院的念頭竟然不見了,其實他是急著想找顥巖弄清楚席傑的狀況。雖然席傑的女人告訴他傑還活著,不過他仍想找顥巖將細節問清楚,他向來比較相信男人的「判斷力」。

  這倒非他歧視女性,他只是十分瞭解女人在感情用事的狀態下,理性判斷力通常等於零。所以他急著找顥巖,至少,顥巖是個男人。

  可是現在——既然「天使」直接落入他的懷裡,他也沒心情去想其他事了。

  「我還留著你的名片。」她坦白招供,雖然這種誠實只會讓她看起來更像花癡。

  「為什麼不打電話?」凱文滿意地微笑,接著問。

  「我……我們根本不認識,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該打電話。」

  凱文盯了她半晌,沒再繼續同樣的話題。

  「你的家人住院嗎?」

  「對,我哥在加護病房,他出了很嚴重的車禍。」

  車禍!?凱文再看了那雙明亮的眼睛,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可是——他們真的太像了,特別是眼睛。

  「你哥是席傑嗎?」他皺著眉問。

  「你怎麼知道?」訝異裝滿了席茹的雙眼。

  同時間,凱文收起所有「男人對女人」的情緒,換上另一種表情。

  「原來你就是小茹!傑常說你善良純淨得像個天使,以前我不相信,現在……」凱文沒將話說完,然而他臉上流露的表情複雜不定。

  「你哥應該沒在你面前提過我,我是雷凱文,你哥哥的好朋友兼公司合夥人。你應該見過顥巖了,顥巖也該已經告訴你,傑在美國的事業由我負責經營。」

  「可是你給我的名片上,你的名字是雷鎧。」

  昨天黃顥巖(席傑的律師)大致述說了席傑在美國的事業狀況,她才知道她有個十分富有的哥哥。

  「雷鎧是我的中文名字,我有一半的中國血統。凱文是我的英文名字,在美國我只用雷凱文這個名字。」他幾乎是面無表情的解釋。

  如果她不是席傑的妹妹……凱文收起無謂的思緒,再怎麼想,都無法更改她是席傑妹妹的事實。既然如此,他又何須多想。

  席茹敏感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卻不明白為什麼。

  「我該進去看我哥了,你要一起去嗎?」她試著驅散突然僵住的氣氛。

  「別去了,你現在該做的是好好休息,跟我走。」凱文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拉著她的手,上了一輛計程車。

  理智告訴他,她是席傑的妹妹,他該當她是個妹妹。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違反理智順了心意做事。

  對於他霸道倉促的舉動,席茹的唯一反應是——錯愕,外加隨他擺佈!

  ***************

  席茹幾乎是讓他「架」進福華飯店,直接進了總統套房。

  按理說,她應該掙扎、應該大喊救命,畢竟她幾乎是讓一個不算認識的人,強行擄走。

  只是很奇特的,在這一路上沉默的怪異情況中,席茹讓某種不知名的情緒,主宰了她應有的正常行為。她竟願意默默跟著這個聲稱是她哥哥好友的男人,甚至不問他想帶她上哪兒!

  這兩天她的生活有太大的衝擊——

  先是她哥和她的上司方珈雨陷入愛情漩渦;再來是她哥為了救佳人發生車禍;接著是自稱她哥的好友兼代表律師黃顥巖,向她解釋她哥擁有的「萬貫財富」;最後是這個「陌生男人」的再度出現!

  原來席傑瞞著她和母親,跟人在美國合夥開公司,而眼前這個男人則是公司的實際經營人……

  唉,老天肯定是嫌她的生活太過平凡單調,才會毫不留情在短短幾天裡,丟給她一堆難以消化的突發狀況。

  她都快讓這一堆狀況弄昏了!

  而這個男人,到底要她來這兒做什麼?難不成真像他先前說的,要她好好休息嗎?

  她若真能休息,就不會一夜失眠了。

  僵在房裡的兩個人,好一會兒沒說話。

  其實在拉她上車的剎那,凱文就後悔了。

  他很明白自己心裡蠢蠢欲動的感覺是什麼——

  他要眼前這個「天使」,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他根本無法將她當成「妹妹」,可她是席傑的妹妹啊!

  他到底在做什麼!?像她這樣純淨的女孩,要的不會只是短暫的成人關係,她嚮往的該是童話故事的幸福情節。

  他又能給她什麼?除了性愛與金錢,他根本不會給她多餘的愛情神話!

  可是他不能像對待他過往所擁有的女人一般對待她,因為她是席傑的妹妹……更因為她擁有一雙澄澈明亮的眼眸。

  凱文對自己的莽撞舉動生氣,頂了一張僵著線條的臉走到席茹面前,一言不發地拉著她的手走往寢間。

  他示意席茹在床上坐著,便走往客廳拿了兩個空杯,倒滿服務生早為他準備好的白蘭地。他敢說這樣的份量,足夠讓那個整夜未睡的小女孩幾個小時好眠了。

  接過他遞給她的小杯子,席茹即刻聞到杯內傳來的濃烈酒香。

  「這種酒對你來說可能很辣,所以你必須一口氣喝光,否則你不會有勇氣再喝第二口。」凱文命令著。

  很怪,她該抗議、該逃跑的!

  就算他聲稱是哥的好朋友,也很可能會把她怎麼了吧!

  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跑、一點也不想違抗他,因為她似乎對他有某種莫名的信任感。而且,他深邃雙眼裡除了淡淡的冷漠,還有著很淡很淡的寂寞。

  席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他寂寞,重點是,這種想法讓她覺得心疼,替他心疼。

  她鼓足最大勇氣,一口喝光那一小杯液體,一陣熱辣穿過她的喉嚨、燒進她的胃裡,過度刺激引發她一陣咳嗽。

  凱文坐到她身邊,靜靜地幫她拍撫後背,等待她的不適過去。

  一會兒光景——

  「現在把鞋子脫掉,乖乖躺到床上。」

  才一下子,席茹就已經覺得頭昏腦脹,分不太清楚東西南北了。她柔順地聽了話,脫掉鞋子躺上床。

  「乖乖睡。」凱文幫她拉了被子,看著她有些意識不清的眼說。

  「你呢?」

  「我撥個電話,等一下就過來陪你。」

  「嗯……」

  撥通了給顥巖的電話,詳細問過席傑的情形後,在掛電話前他告訴顥巖,席茹跟他在一起。

  電話另一端先是沉默了好些時間,最後冷冷丟給他一句話——你只要記得她是傑最寶貝的妹妹就好,旋即掛了電話。

  站在寢間門邊,凱文怔怔望向床上看來已入睡的人,回想幾分鐘前他要她「乖乖睡」的情景,他的腦子有片刻處在停擺狀態。

  十五年前鮮血淋漓的那一幕,在此刻毫無預警地跳映在他面前——

  他母親的哭嚎與嘶喊、他母親身上一道道的刀傷與血痕……

  搞什麼!他著了魔嗎?他在母親墳前立過誓,今生絕不給女人錯誤的期待、絕不愛上女人。他立過誓的!

  那麼此刻,他又在做什麼?

  帶一個滿眼寫著天真純淨的女孩進了房,看她的眼神淨是男人對女人的慾望,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愛她,只是想要她、想佔有她的身體而已……

  可她不是個毫不相干的女孩,她是傑的妹妹!

  就算她不是傑的妹妹,他也不希望看她受傷、不希望看見那雙澄澈的眼染上憂傷……不希望她由一個女孩,變成像他母親一樣的瘋狂女人!

  他在玩火!

  該死,如果生理慾望強烈到讓他昏了頭,他應該先找個女人解決了,而不是站在這裡,看著因沉睡而毫無防備的她!

  彷彿再也無法多忍受一秒鐘,雷凱文頭也不回地疾步離開了總統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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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3: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通電話,他輕易招來他的「台灣情人」。

  瞧著剛踏進飯店大廳朝他而來的高雅女子,坐在飯店大廳沙發上的雷鎧,臉上總算展露一抹輕鬆笑容。

  終於站到他面前的成熟女人,才是真正適合他的,她臉上的妝淡雅迷人,他向來討厭女人濃妝艷抹,她很清楚他的喜好。剪裁合宜的緊身連身長裙,完美包裹著她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

  雷鎧伸手將她拉進懷裡,讓她坐在他修長的雙腿上。

  「想我嗎?」他問,語氣裡沒有任何濃情蜜意,淡漠的口吻像是在詢問天氣。

  黛雅淺笑,以最實際的行動回答他的問題。

  她主動奉上抹了淺粉紅色口紅的雙唇,不顧大廳裡往來的男男女女,她的手直接撫上雷鎧的胸膛。

  雷鎧對於她的回答方式十分滿意,他毫不遲疑地將舌探進她口中,雙手靈活的在她腰際輕柔地來回摩挲。

  不要幾秒,雷鎧已經吃掉了黛雅唇上的粉色口紅,他放過她的雙唇,很滿意自己製造的效果,掉了粉色口紅的雙唇換上了讓人狠狠吸吮過的艷紅。

  他的唇滑過她的頸項,印上她高聳的前胸。然而,他的動作沒再繼續,就這麼停在那個迷人又敏感的地方。

  「別逼我在大庭廣眾下演出成人秀,我還沒開放到那種程度,到你家吧。」雷鎧低語,輕舔著裸露在外的部分柔軟。

  「直接上樓不是更快嗎?」雷凱文的提議讓黛雅心跳微微加快。她其實是很想直接帶他回家,因為這意味著雷凱文終於願意跟她有「進一步」的關係了。

  認識那麼多年,他從不過問她的「私人細節」,他甚至不知道她住哪兒。

  而他,也總是冷淡的跟她保持距離,甚至不給她任何能聯絡上他的方式,除了讓她知道他叫雷凱文之外,關於他的一切,她可說是一概不知。

  她只能猜測他應該十分富有,因為每回他找她,總是在福華的總統套房。

  而每回他們歡愛之後,他總是大方的開給她一張三佰萬的支票,理由是他不知道下次再找她是什麼時候,而他希望她能開開心心過每一天。

  他甚至很大方的辦了他金卡的附卡送給她。

  她常常自問,這麼等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是不是太傻了些?偏偏這個男人卻又那麼讓她迷戀,她想任何一個正常女人,都無法拒絕像他這樣的男人吧!

  除開風花雪月的感情,他對待她算得上溫柔吧,不過即使是溫柔,也是屬於冷漠有禮的溫柔,而非柔情似水。

  跟了他這麼多年,雖然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三個月,但她眼裡早已容不下其他男人了。碰過像他這樣的男人,其他男人只能算是「凡夫俗子」。

  他的氣度與優雅、他的俊逸與財富,世上大概找不出幾個能與他相提並論的男人了。

  最重要的是,除開男女情愛,他對她雖然保持冷漠與距離,卻好得無法挑剔。

  就算他不愛她,那又如何!?至少他曾對她說過:

  「跟我在一起,你最起碼不用擔心我會愛上任何女人,因為我不愛任何人。」

  就這樣吧!至少、至少沒任何女人能擁有他的愛,她確實不用擔心他可能變心,因為他根本沒有心可以給其他人。

  雖然她不懂是什麼造就了他的無情,雖然有一陣子她也妄想過能改變他、能擁有他的心……

  不過這些都過去了,此刻對她來說才是最真實的。

  「我房間有個小妹妹在睡覺,恐怕不方便我們在裡頭翻雲覆雨。」凱文淺笑。

  小妹妹?很小嗎?

  「誰的妹妹?」黛雅以甜膩的口吻問,小心翼翼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深怕踰越了界線,惹了凱文不快。

  不可諱言,她曾犯了這樣的錯誤,結果是他拂袖而去整整一年沒給她絲毫消息。

  就在她以為凱文一輩子都不會再找她之際,她又接到了他的電話。經過那次數訓,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觸怒他!

  「一個好朋友的妹妹,晚上我們請她吃飯,你不介意吧?」

  介意?她高興都來不及,怎會介意!這是這麼多年來頭一回,他讓她參與他的朋友圈,甚至還詢問她的意見!

  黛雅高興得用雙手扶起凱文埋在她胸前的頭,以最煽情的火熱方式舔了舔他的唇,低聲說: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都沒問題,不過現在我們還是趕緊回我家,否則我可能要逼你在公眾場合演出成人秀了。」

  「寶貝,你真懂得怎麼把男人逼瘋。」

  ***************

  雷凱文點了三人份餐點,要人送進房間。

  進房間後,他示意黛雅在客廳等,旋即走入寢間。才跨進門,入眼的即是席茹擁被側睡的模樣。

  她睡得十分安穩,在她懷裡的那團棉被,完全沒發揮它保暖的功用,反而是讓她暖暖的護在懷裡。

  凱文選擇在席茹面對的右側床緣坐下,門鈴同時響起。

  該是服務生將餐點送上來了,他想。

  他並未移動,因為黛雅會幫忙處理那些餐點。

  門鈴聲似乎干擾不了沉睡的她,凱文望著席茹的睡容,竟失了神。

  她的皮膚細緻紅潤,沒有絲毫粉黛妝點,瓜子形的小巧臉蛋加上心形唇瓣,睡夢中的她,看起來就像毫不設防的孩子。

  她一定很累了吧,凱文甩甩頭回了神,晚上七點多了,不管怎樣都該喊她起床吃些東西。

  凱文輕輕握住她纖細的手臂,微微搖了搖。

  「小茹,該起來了。」

  「嗯……」沉睡的席茹,下意識躲開他的掌握,翻了身後,繼續睡。

  凱文索性起身走至席茹面對的另一個方向,將她整個上半身攬進自己懷裡,用右手撐著那顆小小頭顱,左手則輕拍她的臉頰,他不信這樣她還能睡著、還能躲得開。

  「小茹,你不能再睡了,醒醒。」

  帶著掙扎的表情,她不甘願地睜開眼。意識不甚清楚的狀態持續了幾秒,接著她立刻記起真實狀況。

  「啊,對不起,我睡了多久?」席茹掙扎著要坐起身,讓人用這種姿勢叫醒,實在有些失禮。

  凱文再度失了神——他突然想就這樣擁抱著她,不過這次他以最快速度收回心神。

  碰上她,似乎讓他一再失控!

  「幾個小時吧。」他放開席茹,冷淡地說。

  他的轉變讓席茹感到疑惑,幾秒前他還用那種……那種……她實在無法定義的眼神看她,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很重要。

  可是才沒幾秒,他的態度卻馬上轉成冰冷漠然。

  他是雙面人嗎?還是有多重人格?席茹實在想不通。

  凱文往客廳的方向走,在門邊他停下腳步背對她說:

  「你梳洗一下,整理好了就到餐廳,我叫了晚餐一起吃。還有,我邀了朋友過來,希望你不介意。」

  她介意有用嗎?席茹對著他的背影吐吐舌頭,有些不情願、有些生氣。

  這種男人是霸道無禮的,除了霸道無禮,還外加極端自負,就像她第一次在Rock22看見他的感覺。

  那天,她怎麼會為了他失眠?

  她討厭他口氣裡隱含的命令態度,討厭他的冷漠、討厭他的強硬、討厭、討厭、討厭……

  她討厭死他反反覆覆的怪異態度!

  她討厭死他了……更討厭他的……不溫柔多過於溫柔!

  席茹以最快的速度稍稍整理儀容,她才不想讓那只驕傲華麗的公孔雀等哩!

  是啊,他是驕傲自負而華麗的,但,她卻願意打賭,在那驕傲自負的華麗外表下,隱藏了一顆脆弱的心。

  她也弄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她居然會覺得他脆弱……

  他那麼高大耶!至少比起她,雷鎧是高大了許多。

  可是總有一股說不上的感覺告訴她,在那剛毅強勢的面具之下,隱藏著他不為人知的脆弱。

  真是活見鬼了!她的母性本能絕對是找了錯誤的發揮對象。

  丟開一堆胡思亂想,她走入餐廳,卻看見——

  一對火熱擁吻的男女,男人的八爪魔手正蹂躪著女人的……胸脯!

  席茹幾乎可以感覺到有兩團火在她雙頰燒著,在尷尬中她不知道該不該先行離開,正在她要舉步轉身時,有人喊住她——

  「小茹。」

  她一臉不知所措的,怔怔看向那個因為情慾而沉聲的男人,他正以某種研究的神情打量她。

  怎麼?他希望她說些什麼?

  明明知道她隨時可能「闖」進餐廳,還克制不住想來一場火熱鏡頭?他到底是什麼心態!?又期望她怎麼反應?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席茹表現出最大的成熟度。

  看見她透紅的臉,意識到他的行為是真的過火了,他在正經嚴肅中似乎還帶了一點溫柔,對席茹說:

  「我們正在等你,我跟你介紹,這位是黛雅。」接著他面對黛雅說:「黛雅,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好朋友的妹妹,席茹。」

  好雅致的女人,除了氣質高雅之外,她還有雙溫柔似水的明亮黑眸,席茹望著氣質美女,表情呆呆的。

  「我聽凱文都喊你小茹,我也跟著喊你小茹,好嗎?」

  氣質美女連聲音都像是能擠出水般溫柔,她……怎麼可以這麼美麗、這麼溫柔?世上居然真有這種讓人連嫉妒情緒都燃不起的優質美女!

  方才心裡流過淡淡、酸酸的情緒,突然都不見了。眼前這個女人,讓席茹……心服口服!

  只是,她又心服口服什麼呢?她真的說不上來。

  純淨得像張纖塵末染的雪白紙張,黛雅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女孩,她走向前拉住席茹的手,將她安置在餐桌的一個位置上。

  「好啊。」席茹微笑回答了黛雅的問題。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大部分是雷鎧跟黛雅在對話,她則偶爾回答他們突然丟來的問題。

  席茹敏感地注意到,雷鎧不時為黛雅張羅餐點的每個細微動作,他甚至還用吻舔去沾在黛雅唇邊的醬汁……

  他們肆無忌憚的親密舉動,在席茹看來根本就是種折磨!

  折磨?席茹讓這念頭嚇住了,送到唇邊的食物,突然隨著刀叉硬聲落下。

  清脆的玻璃撞擊聲,讓另外兩個人停住動作。

  雷鎧眼裡突然湧進一抹憂慮,卻很快消逝無蹤,出口的是聽不出半點關心成分的禮貌性詢問:

  「有什麼不對嗎?」

  倒是黛雅緊張得起身來到席茹旁邊,輕輕推了推似乎還在恍惚中的席茹。

  「小茹,你還好嗎?」

  「我……」看清楚黛雅的臉、驚覺到自己失態,她既抱歉又難受對著黛雅,原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想到,如果此刻席傑在她身邊,至少她想哭、想生氣,都還有個安全的懷抱可以靠,就像以前那樣!

  回憶突然找到自己的鑰匙、開了鎖,她沒有緣由的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則新聞,老媽不懂她在傷心什麼,可是老哥懂,他只是靜靜擁抱她、任隨她哭。

  她還記得那則新聞……那個男孩……

  席茹的心突然擰緊了,彷彿難受得無法呼吸,眼前的男人跟多年前電視新聞拍到的那個男孩,交疊在她眼前——他們都是混血兒、有同樣一張冷漠的臉!

  難怪她覺得他眼熟、難怪她覺得他脆弱而孤寂、難怪她總對他有種莫名感覺……

  多年前,他深深震撼了她,他的冷漠與哀傷,在電視畫面播放的剎那問,也彷彿掏空了她!

  她跟著畫面影像跌入他的世界,她會哭,是替他哭啊!

  他果真如她的直覺,是只驕傲華麗卻又脆弱的公孔雀……

  那麼,他眼裡偶然流露的憂傷與空洞,就不是她無聊的想像與錯看了。

  她望著雷鎧,完全沒察覺眼底因當年回憶而再度積聚的淚水……

  雷鍾驚覺她眼底毫無隱藏的變換,看見那雙明亮眸裡突然湧聚的水意,他鎖緊眉間,這回是真的顯露了憂慮。

  「你怎麼了?」

  該死!到底怎麼了,居然說哭就哭!

  雷鎧拿了張面紙,拭去她前一秒滴落的眼淚。

  他的動作讓席茹意識到,這次她是非常非常嚴重失態了。

  「對不起,我只是想起我哥,如果他能跟我們在一起……對不起。」席茹隨口胡謅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雷鎧臉上顯然有不被說服的表情,什麼爛借口,光是她眼裡的慌亂,他就無法相信她的話。不過,他沒打算追問。

  「對不起,我想回家了。」席茹說,她沒辦法再跟他多相處片刻,因為她沒辦法克制想擁抱他的渴望。

  她知道她的念頭是瘋狂的,可是她就是想緊緊抱住他,告訴他,他不是一個人!只是她更明白,這只驕傲的孔雀,打死都不會想要她這種安慰性的擁抱。

  不行,她一定得離開,否則,她絕對會做出讓大家都尷尬的動作。

  「好吧。黛雅你在這兒等我,我送小茹回家。」

  「好。」她順從聽了雷鐘的話。

  「不!」席茹強烈抗議,她才不想跟這只驕傲又可憐的孔雀獨處!「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就好,你不用陪我坐車回家,太麻煩了。」

  「我跟顥巖借了車,開車送你回家很快。」雷鎧站直了身,挽住她的手離開。

  不,他根本是再度架走了她!

  ***************

  總算捱到家門口,從福華飯店轉中山路接博愛路到左營,也才只有十幾分鐘車程,可是席茹卻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一路上,她不時偷偷打量那張繃緊的側面,雖然不知道手握方向盤的他心裡到底想些什麼、雖然他望也不望她一眼,但她每多看他一回,心裡的難受就會加深一些。

  打從想起那則新聞,當年她對他說不上來的那種奇異情緒,就如同洪水般無法遏止地排山倒海而來,她根本還來不及抵抗,就被淹沒了。

  想著當年的他可能有多恐慌、多無助,卻又要裝出冷漠的樣子,她的心就好痛。

  雖然她一點也不知道他母親究竟為什麼自殺,可是誰能眼睜睜看自己的母親自殺,而絲毫不受影響呢I:

  他父親當時在他身邊嗎?一定不在吧。

  不然怎麼會是他滿身是血的到警局報案!?

  車子終於停下來,她二話不說就想逃出車子,最少趁著她還能管住自己雙手能不要往他身上摟去的時候,她得快逃。

  雷鎧一把抓住活像見了鬼急迫想逃的她,一路上她不時偷瞄他的眼光弄得他渾身難受。

  他一直忍耐著,拚命告訴自己快到了,還不時自我心理建設一番——命令自己車一停,就盡快讓她下車,以免自己凶性大發,忍不住吞了她。

  可是車才停下,她卻比他還著急下車的樣子,刺痛了他某根不知名的小小神經,也許那根神經就叫做「自尊」吧。

  可惡,他有這麼恐怖嗎?

  他以為他已經在她面前扮演好對她無慾無求的「大哥哥」,雖說可能比不上席傑標準道地,可是至少也接近了吧。

  由於那根不知名的小小神經突然病發,他的心理建設自然就宣告陣亡了。所以,席茹才伸手想開車門,就讓他穩穩抓住而動彈不得。

  「連聲謝謝都懶得說?」

  「我……」她囁嚅低語,「雷……大哥,謝謝你送我回來。」她原想喊他雷鎧,想想卻又覺不妥,最後決定既然他是哥的朋友,那就喊他一聲大哥好了。

  雷……大哥!?她居然喊他大哥?他該慶幸自己演得過度逼真而且成功的,可是他厭惡她這麼喊他!

  「你喊我什麼?」他的聲音像是讓人鎖緊的螺絲,充斥著風雨欲來的張力。

  「我……」席茹迎上他危險的目光,不懂自己說錯什麼。

  「不准你喊我雷大哥。」他索性直接頒布命令,懶得跟她解釋。「你要直接喊我雷鎧,或者鎧,隨你選。不好,你直接喊我鎧好了。」他立刻改變主意。

  很多年沒人喊他的單名了,他母親都這麼喊他。

  有幾秒,他模糊地看見自己的渴望,他渴望聽見有人再這麼喊他,雖然十幾年過去,他一直禁止或者該說避免別人喊他的單名。

  可此刻他竟十分渴望,再度聽見有人如此喊他,而且他渴望這個人能是眼前的天使!

  有時,他似乎能在那張純淨的臉上看見天堂,看見一種絕對的救贖,他彷彿能透過那雙眼看見天堂才有的純淨,彷彿能在那雙眼裡找到安慰……

  「鍾……鎧……你還好嗎?」此刻,她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命令語氣。其實她也不情願喊他一聲大哥,在她看來他只是個受傷的孩子。

  看他沉思又似迷惘的樣子,席茹很憂心。

  收回短暫的失神,雷鍾再次以冷漠掩蓋內心真正的感受。

  「趕快下車。」他說,並且放開了她的手。

  「你怎麼了?」他的反覆轉變,讓席茹放心不下。

  「下車!」他命令她,現在想逃走的人是他,因為今天的他渾身不對勁,不停想起十五年前的事、不停想在一個「天使」身上尋求慰藉。

  他必須離開她,而且是立刻!

  「你不說你怎麼了,我就不下車!」席茹隱隱約約知道,冷漠只是他的保護色,他的心裡一定有事。

  「如果我說我想吻你,你要不要趕快下車?」雷鍾倏地轉換了另一張表情,雙眼裡有著明白露骨的成人慾望。

  他的一隻手爬上她的臉,拇指輕輕揉撫著她的雙唇,甚至探進她的齒間。

  她明白這是種除了慾望之外的瘋狂挑釁,她固執的不移不動,承受他無禮的侵略,或許她內心深處也有著某種弄不清楚的渴望,正在蠢蠢欲動。

  席茹聽見一聲很薄弱的歎息,像是種屈服,接著她的雙唇就讓他含住了。

  他先是用自己的唇辦輕貼著她唇,彷彿很享受四片唇瓣相觸的感覺。她自動閉上雙眼,此刻她才發現,她跟他有著相同的渴望。

  一會兒,雷鎧伸出舌仔細舔過她的雙唇,探進她的齒間,他的舌彷彿想在她唇齒上做最仔細的巡禮,緩緩柔柔地二舔舐她的上下齒間。

  席茹完全不知道,原來接吻是這樣撼人心神,讓人除了感受到彼此的觸覺外,再也察覺不到其他動靜。

  她不知道他舔吻了多久,直到她聽見雷鍾瘖啞低沉的聲音,在她唇上低語:

  「你一定沒讓人這麼吻過吧,剛剛只是跟你打個招呼,接下來才能算是真正的接吻。」

  雷鍾以雙手捧住她的臉頰,開始吸吮她的雙唇,接著讓迫不及待的舌尖侵略她藏在齒間之後的舌。

  對於雷語的入侵,她有好深的震撼,她的舌讓他狠狠纏住,他無是輕柔繞著她轉啊轉地,接著將她的舌誘哄出來,用他的上下唇瓣緩緩品嚐舔舐。

  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死掉了,像個極度缺氧瀕死的人,她只能無助地將雙手環上他的頸間。

  當她的手環住他時,觸發了他的理智。

  該死!他在做什麼?

  下一秒,雷鎧拉下席茹的手,幾乎是帶著怒意推開她。

  「現在給我下車!」他吼著。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席茹除了不知所措外……還是不知所措。

  他們剛剛還緊貼著彼此,怎麼才幾秒光景,他就翻臉不認人?

  看見她呆滯又略顯無措的表情,雷鎧更火了。

  他下車走到另一邊拉開車門,用力把還在車內發呆的人拉出來。

  「接下來的部分,請你找你未來的老公練習。」說完,他砰一聲甩上車門。

  他踩著憤怒的步子回到駕駛座上,又再砰一聲關上車門。不消幾秒,他的車快速揚塵而去,像是在逃難。

  直到車子在她的視線內消失,她仍怔怔望著車流來去的馬路,撫著方才因他肆虐而紅腫的雙唇。

  ***************

  該死!他一定是著魔了!居然克制不了自己,下午才一次次要了黛雅,可是,他居然還是克制不了想要她的念頭,一碰上她,他整個人就不對勁。

  到底怎麼了?

  他從沒這麼失常過,不過就是個女人!

  不過就是單純的生理需求!

  他應該輕鬆就能解決,偏偏這回,他就像遇見命裡煞星般,完全沒轍……

  如果不是理智及時回頭,他真的會在車子裡要了她!

  該死!

  他是讓人偷偷下了春藥嗎?

  或者她本身就是春藥,所以男人遇見她就自動變成野獸……

  雷鎧沿路責罵自己。

  一踏進總統套房,他二話不說拉起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黛雅,一把扯掉她身上所有衣物,完全不等待對方反應,直接讓自己不可理喻的慾望撞進黛雅的女性柔軟裡。

  他發洩似的撞擊著身下的女子,貪婪地享受她的嬌吟與溫熱,一次又一次,直到身下的她因過度激情而昏厥過去,他才總算宣洩掉體內壓抑的慾望,暫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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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4:10 |只看該作者
  情怯

  我走入你的靈魂裡

  嗅進玫瑰氣息

  那是愛情

  獨有的芬芳香露

  你卻以冷然的情緒

  逼我退出

  你辛苦構築的

  孤荒天地

  情願怔怔凝視我

  淡淡的兩行清淚

  第三章

  直到現在,席茹仍舊想不清楚她那顆大腦的運作方式。

  席傑常說她的腦容量過小,以往她還很不甘心,可此時此地,她開始有那麼一點點動搖了。

  如果不是她腦容量過小,無法處理太複雜的資訊,她怎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不屬於台灣版圖的小島上?

  最糟糕的是,席傑還在昏迷中,而且醫生說他很有可能醒不過來。

  而她,身為席傑的妹妹,居然在自己哥哥車禍昏迷的危急情況下,被一個霸道的男人押出台灣?

  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一直到下了飛機、通了關,她還是覺得迷糊。

  前天一早她在醫院遇見雷鎧,她仍舊是一臉沒睡飽的疲累模樣,結果惹出了雷鎧的不滿。

  「你以為你不睡覺累死了,你哥就會醒過來嗎?」他冷著一張臉憤怒地告訴她。

  她才正要反駁他的話——

  天知道,她睡不著的原因根本無關昏迷中的席傑,在他強行吻了她之後,又憤怒地揚長而去,她哪還有睡覺的心思!

  結果他根本不等她的答案,就莫名其妙地說:

  「你有護照吧?」

  嗯?睡不著關護照什麼事?

  她很迷惑,最後還是在他的一臉怒意下默默點了頭。

  結果他又說:「下午我會到你家拿,大概三點左右,別讓我等。」

  然後,扔下一臉莫名的她,離開醫院了。

  至於當時站在她身邊的珈雨,居然只是晾在一旁微笑,等雷鎧走後,珈雨只是淡淡對她說:

  「我會幫你跟席媽媽說,席傑有我們照顧,你不用擔心。」

  說完,珈雨就走出她的視線,留她一個人發呆。

  結果是,她乖乖在三點之前回到家,因為她實在不想再看見雷鎧生氣的樣子,那真的是有點嚇人。

  結果是,隔天,也就是今天、現在、此刻,她什麼也沒帶,連換洗衣物也沒帶,就被雷鎧拉上飛機了。

  奇怪,她可以想得出這麼多「結果」,為什麼想不出一個她會對雷鎧逆來順受的合理解釋!?

  飛機上,她忍受不了什麼都不說的他,只好自動自發提出一連串問題: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剛開始,她還盡可能小聲地、溫柔地問,生怕他來個相應不理。

  「看情況。」他閉著眼睛,冷冷地。

  「今天嗎?還是明天?還是後天?還是……」她不死心繼續努力,可還沒努力完,話就被他打斷。

  「過幾天。」他繼續閉著眼睛,聲音更冷了。

  「我……我什麼東西都沒帶。」她掙扎著繼續,他的聲音似乎透露了一些些不耐煩。

  「我會帶你去買。」他的聲音比先前更低沉了些。

  「我沒帶多少錢……」她繼續說,不怕死的盯著閉緊雙眼的男人。唉,他真的很好看。

  「我沒要你付錢。」他索性微微背向她,似乎在暗示她別再問了。

  「我……們要去哪裡?」她真的不想惹這個眼看就要發火的人,可是又不是她硬要跟著他,是他拉她來的耶,他好歹分給她一點耐心不行嗎!?

  「一座小島。」

  小島總有名稱吧?他的回答就不能詳盡點嗎!?算了,換別的問題吧。

  「你幹嘛帶我到一座小島?」

  雷鎧倏地轉過臉面對她,睜開了雙眼,正巧碰上她死盯著他看的大眼。

  「因為你不好好照顧自己、不好好休息,我只好把你帶在身邊。你睡不著的時候,我可以餵你喝酒;你話太多的時候,我可以吻你直到你說不出話來。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或者你還想繼續問什麼?」

  呃……他在威脅她!

  那她該怎麼辦?

  好一陣子,她沒了聲音。

  「看來,你沒什麼問題了。那就閉上眼睛,睡覺。」

  她根本就是他的活布偶,隨便他一個命令,她都只能乖乖照做。

  ***************

  他們下車後,定進一幢古典別墅。穿過中庭,建築物背後隱藏的竟然是開闊的天地與藍海。綠色草坪上栽植了整齊的椰子樹,還有許多不知名的熱帶花叢,白色、粉色、鵝黃色,開得正艷。

  草坪的遠端似乎是與海垂直的懸崖,接近懸崖的地方有座大涼亭,涼亭裡有座小型吧檯,以及十幾張桌子。距離吧檯不遠處有座典雅的露天流水泳池。

  這麼寬廣的地方,除了他們,似乎沒有其他遊客。

  「這是哪兒?」眼前的美景,讓席茹感動得無法形容。

  「天涯海角。」

  原本沉浸在美景中的她,因他的聲音而轉過頭,她一直走在他前頭,所以無法注意到他的表情,而他聲音中少見的溫柔,引起她的好奇。

  他正看著她,眼中確實有一抹淡淡的情感,雖然在她轉頭的剎那裡一閃而逝。她一回頭,他又換上了那張冷冷的臉。

  凝視了他幾秒,她對著那張冷漠表情展露一朵最溫柔的微笑,接著掉頭望向原來的美景。

  雷鎧讓那朵微笑震得無法言語。

  在她凝視他的短暫幾秒裡,他彷彿讓她看穿了什麼,她給的那個微笑像是瞭解、像是安撫。

  席茹走了幾步,回頭見他仍杵在原地,她又走了回來二話不說,拉緊雷鎧的手往前走。

  她的手好小,雷鎧被動地任她握緊自己的手。

  「為什麼叫天涯海角?」她望向那片蔚藍的海洋,天空掛了幾朵白雲,在她腳底下踩的是彷彿跟藍海相連的一面綠色草坪,而藍海的盡頭就是掛了白雲的藍天。

  「我取的名字,就想這麼叫,沒什麼特別原因。」

  「這裡好像是私人別墅,我們隨便闖進來可以嗎?」

  「沒關係,這裡的主人不會有意見,通常別墅主人不在時,這裡會開放給觀光客住宿。」

  「你怎麼知道?你認識他嗎?」

  「認識。」

  「他住這兒嗎?」

  「沒有。」

  「他現在在嗎?」

  「在。」

  她知道她最好別再問下去,當他給的答案越來越精簡時,就表示他的耐心沒剩多少了。

  「我找人先帶你到你的房間,你可以梳洗一下,半個小時後,我帶你去買東西。」

  席茹很想問清楚他們為什麼能住在這兒,最後想想,反正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雷鎧對著涼亭吧檯後方的一位年輕女子招手,一會兒對方就站在他們面前。

  他對她說了幾句席茹聽不懂的語言,然後放開席茹的手,示意她跟著那位年輕女子走。

  席茹跟著對方走的同時,不斷回頭看雷鎧,好奇他會做些什麼。

  只見他站在涼亭裡,面向海與天。他的背影似乎透著一股孤獨感,讓席茹不由得揪緊了心。

  ***************

  雷鎧口中的小島,其實一點也不小。島上幾乎應有盡有,百貨公司、麥當勞、購物街、便利商店、銀行、高爾夫球場、主題公園……購物街上除了購物商店,還有各式風格不同的PUB以及餐廳。

  各國觀光客在購物街上、百貨公司裡穿梭往來。有不少觀光客穿著十分清涼的泳裝、扛著衝浪板在街上晃,因為離購物街不遠處就是綿延的海灣沙灘。

  一整個下午,他們就在買東西中度過,要不是席茹哀求著累了想休息,雷鎧可能會把整間百貨公司買下來送給她。他的購物方式,簡直要比女人還瘋狂。

  好比說當他們經過百貨公司的泳裝部,雷鎧停下腳步,對她說她該買套泳裝。

  她想想也是,接著她看了三、四套款式不錯的泳裝,猶豫好些時候,轉頭問了站在一旁的雷鎧,結果——離開泳裝部時,她有了五套泳裝,其中一套是雷鎧挑的款式。

  又好比說她逛到女鞋部,試穿了一雙涼鞋,那雙鞋有三款顏色,三種顏色她都十分喜愛。正在無法取捨的當口,只見雷鎧對服務生低頭說了些話,結果——離開女鞋部時,她有了三雙款式相同、顏色各異的涼鞋。

  再好比說他們逛到彩妝部時,席茹覺得她該買些防曬用品,她直接走到自己習慣使用的品牌專櫃,拿了防曬隔離霜後,又想到她也許該買些卸妝乳液,問題是這裡不是台灣,她那不太靈光的英文似乎派不上用場。

  她只好轉頭向站在身邊、手上已經提了大袋小袋的雷鎧求救,他對著專櫃小姐說了幾句話,轉眼問玻璃櫃上已經出現了一堆東西。

  結果——離開彩妝部時,她有了一套最完整的系列商品,包括保養、卸妝到彩妝系列。而且,每個單項商品購買數量都是「二」。

  幾次經驗下來,席茹學會了「絕不猶豫、毫不遲疑」。

  因為一旦她想買什麼又猶豫起該選哪一種款式、顏色時,雷鎧的動作都是一貫的果決明快——直接包下所有讓她猶豫的項目。

  她想,雷鎧應該發現了她的改變,因為接下來,她都用最快速度挑出「一項」她需要的東西,直接交給服務小姐,那種樣子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而她,用眼角瞄到雷鎧若隱若現的笑意。

  不過,最後的一項必需品可就有些尷尬了。

  她的眼睛不時偷偷飄向那堆必需品,就是找不到勇氣走過去。因為實在太尷尬了,她從來沒跟男人一起買過那種東西耶。

  可是此時此地,她又不能要他先閃一邊去,因為她根本沒帶錢出門……

  當服務小姐將她買的一件襯衫交到雷鎧手中時,只見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嗯……惡作劇與嘲笑吧!除此之外,他的口氣依然冰冷。

  「還要買什麼?不需要跟我客氣。」

  「嗯……」她咬咬牙,遲疑好久。「沒了。」最後她選擇說謊。

  「是嗎?」他稍稍揚了眉,明顯不相信她。「那走吧,我想再幫你買些東西。」

  再買?除了「那個」東西,她實在不想再買什麼了。她咬著下唇,不甘願地跟著他,因為她很明白在他面前抗議無效。

  走著走著,他竟然走向她需要的那堆貼身衣物……

  可惡!她打賭她真的在他眼底看到嘲笑,似乎在嘲笑她不夠成熟、不夠大方。

  「你穿這個牌子的內衣嗎?」

  他問得好直接、好理直氣壯,完全無視於她的尷尬正火熱的燒著她的雙頰。

  她……真的想死了算了!

  搖搖頭,她以動作代替此刻沒辦法發生功用的聲帶。

  「那只好委屈你了,這算是這裡最好的品牌,這裡買不到思薇爾。」他的口氣漠然。

  他……他簡直就是惡魔!居然能猜出她……

  「你要自己挑,還是我幫你挑?」他停頓幾秒,再度以嘲諷的口氣說:「我看還是我挑好了,在我面前,你大概連上前摸摸這些內衣的勇氣都沒有。」

  他真的在嘲笑她,明明白白、不留餘地的嘲笑她!

  席如正要張口,只見他的目光理所當然地擺上她的胸部。

  在那一剎那,她覺得有兩道烈火射向她、燒痛了她!

  不一會兒,雷鎧對專櫃小姐說了幾句話,雖然前後她都沒聽清楚,可她清楚聽見了他說:「——34CCup——」

  天啊,他只需這樣掃一眼,就知道她的Size!這更讓她覺得,她像是直接脫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似的,

  所有安全感全部宣告不治死亡。

  結果——離開內衣部時,每一款內衣的每種顏色她都有了兩套。

  「你幹嘛自作主張買那麼多?」

  「因為便宜。」他完全不搭理她的抗議,逕自走在她面前。

  什麼爛理由!她以為只有女人才貪便宜耶。

  算了、算了!她跟他根本就是一個外星人、一個地球人,說著不同語言永遠找不到交集。

  「還要逛嗎?」他轉過頭,看身後的她。

  「不要,我累了。」她回答他,有些賭氣。

  「真的不要?每次我帶女人來這兒,她們通常得買到我實在拿不了了,才會不甘不願地離開。」

  難怪他的雙手那麼有力,而且拿東西的方式這麼有「技巧」,原來是經過了無數女人的訓練!也難怪他能一眼猜出她的Size,還能透過白色T恤看出她穿的內衣品牌。

  她猜他一定脫過不少女人的內衣吧……為什麼她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呢?真是見鬼了。

  「我又不是她們!」忿忿不平的口氣。

  處在陌生的怪異情緒中,席茹沒注意到雷鎧凝視她的眼神,充滿研究意味。

  「你確實不是她們,我們回去了。」他轉頭,領著她走出百貨公司,街上已經有輛六人座的廂型車等著他們。

  這算什麼說辭?意思是她不如那些女人嗎!?

  她踩著氣憤的步伐上了車,用力甩上車門。

  這一舉一動看進雷鎧眼裡、心裡,雖然他的外表沒太大改變。

  ***************

  晚風徐徐,空曠的泳池裡只有席茹與雷鎧。

  用過晚餐後,雷鎧帶她逛遍整棟別墅,包含屬於別墅的私人沙灘。

  她實在無法想像,究竟要多少錢,才能擁有這樣一棟包含花園、泳池及私人沙灘的別墅!

  逛完別墅,雷鎧送她回房間,要她換上泳裝再到泳池會合。

  一整天下來,他的話簡直就精簡得可憐。如果她跟個機器人相處,可能還比較不那麼無聊沉悶。

  就像現在,擺明是他要她一起游泳的,可現在兩個人在泳池裡卻相對無言。

  她也不想再多說話,面對惜字如金的人,她真怕自己丟出口的話,會被那張冰冷的臉彈回來。

  如果雷鎧這麼厭惡她,又何苦帶她來呢?

  席茹無言望著黑沉沉的天空,驚訝的發現在那片漆黑裡,竟一點一點灑滿了星光。這種景像在高雄可是看不到的,瞬間她便迷失在那片無盡的點點星光中。

  著迷於星空美景的席茹,絲毫沒有知覺到雷鎧的逐漸靠近。直到他伸手撥了她額前濕淋淋的發、對著她開了口:

  「你喜歡這裡嗎?」

  他低沉的聲音驚醒了她。

  怎麼?要下流星雨了嗎?他竟然跟她說話了耶,她甚至還沒對流星許願呢。

  今天一整天,除非必要時、除非她開口問,或者除非她向他求救,他不曾主動對她說過隻字片語,甚至為了讓她閉嘴,他不惜威脅要吻她直到她無法開口……

  「喜歡。可是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兒?」既然他自己起了頭,她才不會笨得放過太好機會發問。

  「你真懂得把握機會,問個不停。解釋為什麼對你來說很重要,對不對?」

  這算回答嗎?她問了一個問題,他非但沒解答,還扔回另一個問題給她。

  「對,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她是個很乾脆的人,至少比起雷鎧。

  「我沒有答案可以給你。」

  這也能算是答案啊?還好她年紀輕,否則心臟弱一點真會被他活活給氣死。

  「什麼叫做沒有答案可以給我?你能不能盡量說白話文?」

  經由架設在泳池四周草地上的昏黃燈光,他可以清楚審視到她逐漸不耐的情緒。雷鎧斜靠在池畔邊,抬頭仰望向其他方向,依然沒答話。

  見他的雙眼調了方向,又還是那副冰冷態度,席茹一股怒意直衝腦門,她幹嘛陪他玩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遊戲!?

  她索性游往池畔階梯,打算徹底離開這個冰冷得像黑夜涼水的男人。

  不,他簡直比黑夜涼水還不如,你若丟一顆石子在一池涼水裡,多少還能激起幾滴水花;而這男人,哪怕你丟了一顆核子彈給他,他大概都能在引爆前再扔回你身上。

  正當她拉住階梯旁架設的欄杆時,左手臂突然傳來另一股力道,不消幾秒就讓他撈到身邊。

  她的眸子迎上他的,在昏暗的燈光底下,雷鎧的眸子看來是道地的漆黑,如同今晚黑絨絨的夜,卻一閃一閃透著懾人心魄的光芒。

  如果此時的感受就叫做「迷醉」,席茹生平首次體會到這般強烈的震撼,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卻又像是讓某種說不上的感受填滿了……

  也許這就是讓她在Rock22第一次看到他當夜無眠的原因吧!在雷鎧身上,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吸附著他:

  拿現在來說,她明知道自己是生氣的、是想頭也不回就離開的,可是,他竟只要一個眼神,就讓她所有浮現的不滿情緒即刻自動退位。

  「我知道一整天下來,我似乎不停惹你生氣。我告訴你我沒有答案可以給你,並不是敷衍你,而是最真實的答案。

  「整天我都在想,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把你帶到這兒。

  「對我來說你是純淨的、也是危險的。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對待你,卻又抗拒不了你;想把你帶在身邊,卻又想離你遠遠的,因為你是傑的妹妹,因為我知道傑很寶貝你。當你問我時,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雙此刻看來深邃黝黑的眸子,有著滿滿的認真與困惑。席茹從沒想過,像雷鎧這般果斷的人,也有迷惑的時候。

  「你到底要什麼?」她的眼睛反射了雷鎧的困惑神情。

  他以雙手捧著她精緻的臉頰,以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貼著她說:

  「我想要你,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你懂嗎?我純潔的天使。」雷鎧沉聲,聲音裡充斥著努力壓抑的緊繃。

  席茹像是讓人催眠了般,只能睜大雙眼望著那兩道黑色火焰,她清清楚楚在雷鎧眼底看見正燃燒著的火焰。良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可是……你已經有黛雅了……」

  接著,她聽見一聲歎息。

  「你果真像天使一樣純潔,身為一個男人,我可以跟不同的女人上床不帶絲毫感情。當我說我要你,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我要的只有性關係、只有你的身體。你懂嗎?除了性,再沒有別的了。

  「沒有你想像中的情感、沒有所謂至死不渝的愛、更沒有王子公主從此幸福快樂的結局,我能給你的以及我想要的,只有性。這樣解釋你瞭解了嗎?可是,我不能這樣對你,因為你是傑的妹妹。」

  她的反應是雙唇微張,還有什麼比得上眼前這種「告白」還要直接、還要赤裸、還要熱情……卻又還要無情的!?

  「如果我不是席傑的妹妹,你就會……就會……毫無顧忌了嗎?」

  她一定要知道,在他心裡除了她是席傑的妹妹之外,是否就真與其他女人無異了?是否他就能毫無遲疑對她如其他女人?同樣熱情卻又……同樣無情?

  「不會。就算你不是傑的妹妹,我一樣不能要你。」

  雷鎧的雙手,頃刻間自她雙頰離去,頓時彷彿有人由她心間抽走了一股暖意。

  「為什麼?」

  「因為你太過純潔,玩不起成人遊戲。」

  原來「純潔」是另一種版本的「生人勿近」標籤!席茹唇邊綻放了一朵略顯苦澀的微笑。

  「所以你認為如果我要嘗試性關係,應該留給我老公?」她問得無心,卻看見雷鎧原本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指掌,掄成拳頭而後又放鬆的變化。

  她以為她的話惹起他的怒氣,然而僅僅一秒的光景,她再度看見那張熟悉的冷漠表情。她以為她惹出的怒意,也許只是她的想像吧。

  「對。我累了,想先休息,你也該早點休息了。」說完,雷鎧不再看她,逕自邁步越過她身旁。

  猛地,席茹伸出右手,緊緊拉住雷鎧結實的手臂。

  「你不能每次都這樣,高興就說話,不高興就隨時結束話題。你以為你是古代帝王嗎?所有女人都該仰望你的臉、看你的心情好壞做反應嗎?你只會說你想怎麼樣,你問過我怎麼想嗎?你只會說你要或者不要,你問過我要不要嗎?

  「你高興就把我綁來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島,不高興就丟下我一個人,你問過我的感受嗎?

  「如果我在你眼裡是個碰不得的、愚蠢又單純的女人,你根本就不該來招惹我!如果你顧忌我是席傑的妹妹,你根本就不該帶我來這裡!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長得帥、有錢,所以每個女人都該匍匐在你腳邊,膜拜你、等候你偶爾施捨的指令嗎?

  「如果你要女人的崇拜與膜拜,台灣有一堆女人任你選擇你還不滿意嗎?非要拉我加入你眾多女人的陣營,才能滿足你自大又可恨的男人虛榮心嗎?」

  對於席茹一連串的指控與責罵,雷鎧的雙眼明顯有著訝異。

  溫柔的天使原來也有憤怒的一面。

  「在我眼裡,你不是個愚蠢又單純的女人,但絕對是碰不得的女人。我從不認為女人該視我的心情反應、也不認為女人該膜拜我。我沒問你要不要,那是因為,不管你要或者不要,我都不能要你。我沒問你的感受,那是因為你早就把所有感覺,表現在你這張表情生動的臉上了。」

  說著說著,他競情不自禁伸手以拇指撫摸她的臉,同時他的聲音也更為低啞了,聽起來就如同微風在林間低語般輕柔——

  「我承認,帶你來這個小島、沒經過你允許是我不對,我只是想,你很適合這個美麗的地方,對我來說,這裡就像人間天堂,而你就像天使,我以為天使應該是屬於天堂的……」

  再次地,他又迷失於那兩潭清澈的明亮中,無法自拔。

  好些時候,他才自迷失中驚醒、才警覺到自己停留在她臉上的手,他立即像是碰上火焰般,閃電似的收回逗留在席茹臉上的手。旋即以自嘲的口氣,對著席茹說:

  「在你面前,我就會失去控制。明天我們就回台灣吧。」

  他的口氣,聽起來像屈服,更像是無奈,其中還有著讓人參不透的孤寂。

  「也許,我並不想回去。」她的心又莫名的在他透露的孤寂感裡,疼痛了起來。

  「我想我們應該回去,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這回,雷鎧是頭也不回地越過她身旁,走開了。

  望著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席茹開始沉思——

  他是喜歡她的吧……喜歡到莫可奈何的程度了吧……

  她敢打賭,這個男人,大概沒遇過能讓他失控的女人。

  那麼,她自己呢?她對雷鎧是什麼感覺呢?

  知道他有個她比不上的女人——黛雅,她的心會酸酸澀澀的,光是想像他跟別的女人在床上親暱的畫面,她就會覺得是種煎熬。

  她也是喜歡他的吧……也許早在十五年前,她透過電視看見他,為他哭的那天起,她就懵懵懂懂的喜歡上他了。

  那麼,對於一個她喜歡的男人、一個迫不及待想逃的男人,她該拿他怎麼辦呢?

  如果這種時候哥在她身邊,會給她什麼建議呢?

  席傑一定會告訴她,人的一生中總會遇見真正讓自己心動的人,只要動了心,就不該因猶豫與遲疑讓機會流逝。即使結果可能是不好的,但有過體會總勝過虛度一生。

  她是動心了吧,否則不會任由雷鎧擺佈自己、不會任由他在她向來平靜的生活裡橫行霸道。

  那麼或許,她該好好考慮考慮改變自己向來平靜無波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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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4: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隔天出了房門,席茹訝異看著已經站在她房門外不知等了多久的雷鎧。

  他整個人靠在門邊的那面牆上,側臉看她,似乎等著她先開口。

  「你站很久了嗎?」

  「從你昨晚進這扇門後,到現在。」

  由他的表情,她看不出他的心情。

  「為什麼?」

  「陪你。」

  她可以感覺到她的心有個小小角落,因為他簡單的兩個字崩落了。

  席茹順著他的目光,瞥見他腳邊立著的行李箱。

  「既然我們今天要回台灣,我想你應該會需要這個。」他邊說著,邊將行李箱提起交到她手裡。

  接著,他若有所思地再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開。

  對於他離開的舉動,席茹並未出聲制止。因為,她需要想想,儘管她已經想了一整夜。

  他在她厲門外站了一夜,這意味著什麼呢?倘若她問他,也許得到的會是跟昨晚在泳池邊一樣的答案——我沒有答案可以給你。

  她反身步入剛走出來的房間,將行李箱安置在衣櫃旁,環視一堆沒來得及拆開的東西,找不到絲毫打包的情緒。

  她不想離開這裡,至少現在不想、至少不是在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況下。

  她決定拋下房內散亂的東西去找他。

  正如她所料,她在涼亭附近,找到站在涼亭邊樹蔭下看海的雷鎧。

  「我現在不想離開。」這是她走到雷鎧身邊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目光沒有任何移動的打算,望向遠方的他讓人猜不透。

  等了好久,席茹還是沒等到他的回應。

  「你聽見我的話嗎?」她提高聲量。

  好半晌,他才轉過臉面對她。

  「如果留下來,我不能對你保證,我的自制力能持續多久,我想要你的慾望很強烈,你懂嗎?現在你還想留下來嗎?」

  她定定望向他的眼裡,不帶遲疑。

  「想。我要留下來,如果你真的要我,我不會拒絕你。」

  昨晚她真的想了好久,想著他們之間唯一的那個吻,最後得到一個清楚明白的結論——她只想把自己交給他,哪怕他只能給她性也無所謂!因為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對雷鎧她有怎樣的心情。

  喜歡嗎?絕對是!可是愛嗎?大概沒有吧。畢竟他們才認識幾天而已,應該談不上愛情吧。

  然而,她無法否認,他喚醒了另一個她,一個連她也不熟悉的自己。她只知道,她願意把自己給他;只知道,在他身邊,她有一種其他男人沒辦法給她的安全感。

  雷鎧錯愕,沒料到會是這種答案。

  「不可以。」

  「因為我是席傑的妹妹嗎?如果這是你不敢要我的原因,那請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我哥。

  「如果是其他原因,好比你說過的,我太過純潔,這點也請你放心,我不會因為我們有性關係就纏著你不放。

  「如果你覺得對我厭煩了,對你沒有性吸引力了,只要通知我一聲,我會很識相的退出你的生活,不再出現。或者如果我出現了,也只會以席傑妹妹的身份出現。這樣可以嗎?或者你還有什麼其他原因是我不知道的,你可以提出來,我們討論討論。」

  雷鎧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雙唇因為驚異而微張。這是昨天那個連買內衣都不好意思開口的害羞女孩嗎?

  她竟然可以把這種事說得像是一樁買賣!生平第一次,他居然在女人面前找不到話說。

  等了一會兒,席茹自顧自地又接了話:

  「我想你沒開口,就表示你同意我的提議,也表示你沒有其他可以遲疑而不要我的原因了。那好,今天你要帶我去哪兒玩呢?如果你想今天就做愛,那請忍耐到晚上,在這之前,你得帶我出去玩玩。走吧!」

  席茹自然而然將手挽進他的臂彎裡,拉著他想離開這棟別墅。而他,只是被動地任由她拉著,彷彿在神遊,沒了自己的意志。

  約莫一分鐘光景,雷鎧止住被動前移的腳步,突然問:

  「為什麼?你不適合談成人關係。」

  「解釋為什麼對你來說很重要,對不對?我已經成年了,為什麼不能談成人關係?」

  如果可以,她真想大笑三聲,沒想到她居然能把他說過的那堆冷冰冰的話,還給他。

  「成人關係跟年齡沒有絕對的關係。你是成年了,但你還是不適合。」

  「請問在你的眼裡,成人關係到底跟什麼有關係?性經驗是否豐富嗎?如果你是在嫌棄我沒經驗,沒關係,我今天晚上可以先找別的男人學習學習。」

  這女人想把他逼瘋嗎?才一個晚上,她竟然改變得如此徹底!到底為什麼?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女人的純真是一項很珍貴的禮物,你應該留給值得這項禮物的男人。」他竟能努力試著跟她講道理,天可明監,他想要她已經到快要瘋了的程度。

  「意思是你認為你不值得囉?我覺得值不值得該由我來判斷,我認為你值得,而且眼前、此刻、現在,我只想把自己交給你。這樣解釋夠清楚了嗎?」

  「你只是一時……迷惑了。事後你一定會後悔,我什麼也不能給你,沒有愛情、沒有承諾、沒有未來,我對女人向來沒有耐心,我只想享受女人的身體,不想要她們附帶的愛情。」

  她不否認聽他這麼說,心裡有種說不出口的酸澀。可是……她仍想把自己給他。

  如果他認為她現在擁有的純真是項珍貴的禮物,那麼,她願意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他。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太明白這感覺存在的理由,一個男人擺明了說他不會愛你,自己卻還是拚命的想將身體奉送出去!?

  她或許是吃了什麼會讓人喪失心智的毒藥,或許……

  但,那又如何呢!?

  她想讓他快樂,如果他那麼想要她,已經想到不得不逃離她的程度,那就讓他要了她吧。

  如果要了她,能夠讓他快樂,能夠讓他冰冷的心加一些些溫度,讓他沒有太多表情的臉多一點點笑容,她很願意把自己獻給他。

  畢竟,他已經孤單了十五個年頭了,如果她能給他快樂,哪怕是一點點都好,她真的願意給他。

  這就是她想了一夜的結論,也是她今天化被動為主動的最大原因。

  「你聽見我說了我愛你嗎?」她出聲,帶點質疑的神色。

  他搖搖頭,沒答腔。

  「我說過要你愛我嗎?」她繼續問。

  他仍是搖搖頭。

  「從剛剛到現在,我除了要你帶我出去玩,還開口要求過什麼你給不起的東西嗎?」她繼續努力逼問。

  他依舊搖搖頭。

  「如果以你所謂成人關係的遊戲規則來看,請問到目前為止,我犯了哪條不該觸犯的規則嗎?」

  雷鎧頓了頓,隱約之間,他覺得自己會栽在這個現在顯然十分伶牙俐齒的小女人身上。此刻,她一點也不像天使,除了那雙依然透亮的大眼睛。

  他繼續無奈的搖著頭。

  「謝謝你仁慈的評斷。我想對你來說,我唯一稍梢不合格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張薄薄的處女膜了。如果你仍然十分介意,那沒關係,街上男人很多,你只要給我一個小時,也許還不需要這麼久,那層薄膜就不存在了。這樣你就不會猶豫了吧?你等我一下。」

  席茹抽出挽在他臂彎的手想離開,當然她只是做做樣子罷了。她才不相信,他能容忍她去找別的男人呢!

  在某些必要的時刻,她算是頂聰明的,像是現在。果然不出所料,才走了一步,他就拉住她了。

  這個可惡的女人,她絕對是故意的!故意激怒他……

  「我不會給你機會去找別的男人,從現在開始,我才不管你是誰的妹妹,就算是席傑的妹妹,我也不在乎了。既然你不要我給你機會離我遠一點,還自己投懷送抱,我就不再拒絕了。再拒絕下去,我就不是男人了。」

  說完,他便吻了她,狠狠的、用力的,帶著懲罰意味、帶著宣洩,像是要將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一次放空。

  她在被吞噬的感覺裡隱約想著,她總算成功趕走了他所有遲疑。接著,她便在強烈的情慾浪潮裡,不省人事了。

  過了良久,就在她以為他會吻她,直到世界末日時,他抬起了頭,以沙啞的聲音說:

  「我會如你所願、也如我所願的要了你。到時候就算你在床上拒絕我,我也會裝作沒聽見,繼續做我愛做的事。這是我給你的保證,你點的火,就要有心理準備該負責滅火。我一定會要了你,但不是現在。

  「趁我現在還有一點人性,就如你所願,帶你去好好玩一天。晚上,就得換你在床上,陪我好好玩一整夜。今天,我保證你會很累很累,這是我給你的處罰。」

  她敢說今天要是換了另一個男人對她說這種已經算是「限制級」的話,她肯定毫不遲疑就給對方兩拳,可是,說話的是雷鎧,她只覺得……興奮又期待。

  唉,在他身邊,她的腦袋就會不太正常。

  ***************

  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給他們一些小小的磨難?

  中午,雷鎧帶她到一個風景絕美、位於火山上的餐廳,由餐廳的風景看台望出去,是一整片連綿的山巒翠綠,而山與山間陷落的低地則有一池清湖。

  由於餐廳幾近山頂,不需要任何空調系統,只需將一扇扇窗子敞開,寒涼的風自然會不斷送人。

  話說回來,整間餐廳唯一可以稱讚的,大概也只有那絕美的天然景致了。對於餐廳裡的食物,她只能下一個評語——能少吃就少吃吧!

  看她拿著叉子挑弄著盤裡看起來怪怪的義大利面,雷鎧正要開口說話,手機卻在同時響起。

  他看著手機上顯示的來電號碼,臉色似乎有些怪異,但仍是接了電話。

  「Hello,thisisKevin。」

  他的英文跟他的中文一樣,字正腔圓。因為聆聽電話而停頓了許久,然而隨著時間的過去,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接著他以低沉但冷冽的聲音說:

  「I'vetoldyouthousandtime!Becareful!」接著就是一連串的詛咒。最後,他丟了另一句:「I'llbethereassoonaspossble。」然後,他便毫不留情地掛了電話。

  看得出來,他是有點氣過頭了。因為掛了電話後,他望向窗外,花了幾秒的時間調整呼吸。

  他放在桌上的左手,握成了拳頭。席茹猜想,如果剛剛打電話給他的人現在在他眼前,他也許會狠狠痛歐對方一頓吧。

  席茹將一切看在眼底,雖然她的英文不夠靈光,但由剛剛的對話,她想他可能得盡快離開這裡,因為方纔他告訴對方他會盡快趕過去。

  「Sweet,Iamsosorry。」他轉過頭看她,停了一會兒,轉說中文:「你有美國簽證嗎?」

  席茹點點頭,這得感謝去年公司辦了美西七日年度旅遊。

  「過期了嗎?」他再問。

  「還沒。」

  「Sweet,你願不願意跟我到美國幾天?公司有些事要處理,我不能不回去。或者你想先回台灣?」

  聽他喊她Sweet,她覺得甜蜜、又覺得難過,自從他保證過他絕對會要了她之後,他就這麼喊她了。

  她之所以覺得甜蜜,是因為在他心裡,他對她的定位不同了。但又為何覺得難過呢?因為她敢說,他一定是這麼稱呼所有他擁有過的女人。

  「我可以跟你去美國,但不能太久,珈雨說她只幫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想到珈雨,她的心又泛起一絲絲罪惡感。

  不知道哥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了?他正在為自己的生命努力奮戰,而身為他妹妹的她,卻在連什麼名字都不知道的島上,跟一個男人鬼混。

  「我會盡快將事情處理好,不會需要太久的時間,頂多三、四天就好,然後我再跟你一起回台灣,好嗎?」

  席茹點點頭,沒再說話。此時,她覺得自己像深宮怨婦,只能任憑自己的男人擺佈。

  看著她臉上抑鬱不歡的神情,雷鎧遲疑了一下,才開口說:

  「別擔心傑的狀況,昨天我打電話問過顥巖,傑還是一樣,以他的狀況來看,沒更糟就是好現象。他會醒過來的,只是需要時間,相信我。」

  她困惑萬分地抬起頭,「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因為我向來關心我的女人,只要她們跟我在一起,我就會注意她們的需要。雖然我不是個好男人,但絕對是個好情人。更何況,我說過,你是那種所有感覺都可以在臉上一覽無遺的女人。」

  說來說去,她就只是他眾多女人的其中之一,一樣微不足道、一樣可有可無、一樣毫不重要!他就是要每分每秒提醒她,他們的關係是沒有感情的那一種,是肉體的、情慾的,就是沒有愛。

  也許就像他說的,她不適合談成人關係吧!還沒上他的床,她幾乎就已經看到自己可悲的未來了,那個絕對不會有他在的未來!

  可是,她還是甘願,就算沒有他,她最少能短暫的擁有他的身體,也擁有他短暫的關心、體貼與情人間的甜蜜。

  傻女人!她已經這麼罵自己數不清幾次了。

  唉,笨就笨到底吧……再笨,也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

  「在想什麼?」雷鎧微微鎖緊兩眉,她似乎正為著某項他不清楚的原因煩惱著。

  「沒什麼。我們什麼時候走?」

  有幾秒鐘,雷鎧想追問,但很快的他嘲笑自己,他幾時為女人做過這種事——

  追問?算了吧,通常對方不願說的,他不會多花心思。所以,他不打算為席茹破例,就算她跟他之前的女人不同、就算她長得像天使,他也不會為她改變他對待女人的一貫方式。

  只是,人的改變通常在不知不覺中,他可能也沒察覺到,在他堅持不為任何女人改變的固執背後,已經有某種微妙的變化,正在慢慢醞釀……例如那句Sweet……

  「盡快吧!我們得先飛到雅加達轉機。」

  「我們現在到底在哪裡?」

  「我以為通關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機場有寫啊。」他取笑。

  「喔,我沒注意。」她落落寡歡說,沒什麼力氣。

  「我們在巴里島,我們住的別墅是我的。下次再帶你來,這裡其實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雷鎧的聲音,有著連他自己都不解的溫柔。

  也許是她眼裡若隱若現的不歡情緒,讓他有些不忍吧。他這麼告訴自己。

  席茹聽出了他聲音裡的溫柔成分,可是那又如何?他對每個跟他上床的女人都一樣吧,雖然他們還沒上床,但也快了,她就快要徹底成為他眾多女人之一了!

  「我看這裡的食物大概不合你的胃口,如果你不吃了,我們就走了,好嗎?」

  她點點頭,由椅子上想要起身,手卻讓他給按住……

  「Sweet,你要不要告訴我你怎麼了?」他實在忍不住要問,因為她的神情越來越怪異。

  「沒什麼,我只是很餓,可是這裡的東西又難吃死了!」

  雷鎧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她絕對是在敷衍他,他知道。

  「那走吧。」這回他下定決心,不再理會她莫名的情緒改變。

  ***************

  她亦步亦趨跟著他,自從下了飛機後,他手上的行動電話就沒有停止使用過。

  出了機場他邊講電話,邊以目光搜尋停放在機場外的車輛,接著他往一輛銀藍色BMW730,旁邊站了一位穿著整齊的外國大男孩的方向走去。

  雷鎧依舊忙著講他的電話,走到車邊,只見大男孩面帶微笑朝他們稍稍點了頭,旋即拉開車門。

  雷鍾則以眼神示意席茹先行上車。

  她沉默地上了車,看著車窗外,不一會兒車便緩緩駛離機場。

  她好奇的看著車窗外新奇的景致,人來人往的大街、高聳的建築物,沒注意到另一雙好奇的眼睛,不斷由車子照後鏡打量她。

  雖然她沒注意到,但忙著講電話的雷鍾眼睛可沒閒著。

  好不容易,總算掛了電話,雷鎧伸手將緊靠窗邊坐的席茹攬進懷裡,當然,他的舉動是別有用心的。

  打從Max看到他們的那刻起,雷鍾就注意到Max顯然直飄往席茹的目光。

  他也當過毛頭小子,自然十分瞭解Max盯著席茹的眼神意味著什麼。

  「Sweet,等會兒到公司,我得馬上開會,沒辦法陪你。你到過紐約嗎?」

  他的親暱舉動與親暱稱呼,讓Max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Max當雷凱文的司機兼助理快一年了,開著這輛車載著雷凱文和他擁有過的花花蝶蝶,也數不清幾次了。但他就是沒看過,雷凱文對哪個女人講話是用這種口氣的!?

  甚至雷凱文居然還喊對方……Sweet!?

  Max很確定自己沒有耳背、沒有眼花,只是這麼大的一項震驚,讓他一時忘了交通守則,不小心闖了紅燈,頓時喇叭聲、咒罵聲四起。

  Max慌亂的將車子停到路邊,一臉惶恐的由照後鏡望向雷凱文,憂慮地說:

  「對不起,凱文,我——」

  雷凱文僅是淡淡點過頭,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會責備Max,他真正關心的在於Max接收到了他發出的訊息——他要Max知道席茹是他的女人。

  對於Max一口標準國語,席茹有些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Max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他的母親是中法混血兒,他的父親則是美義混血,所以Max身上流著四國的血液。很顯然,他的父母非常重視他的語言教育,他精通四國語言。」凱文細心地對席茹解說。

  這幾天,他打算將席茹交給Max,由Max帶席茹四處走走。他很清楚只要進了公司,他便會忙得昏天暗地,可是他不希望席茹感到無聊。如果可以,他甚至不希望放她一個人。

  將席茹交給Max,他心底著實不願意,卻又莫可奈何,但如果想盡早將事情解決,他勢必得全心全意投入工作。

  眼前的Max年齡與席茹相仿,又風趣熱情,還有一張可以討盡天下女人歡心的俊臉……

  該死!他在想什麼,幾時他擔心過身邊的女人,會無法抗拒他俊帥助理的魅力了!?

  氣氛有些僵,雷凱文似乎在神遊,這種狀況弄得Max不知該做何反應?

  席茹則崇拜地望著Max,因為她從沒見過真正精通四國語言的人,對她來說,這種人簡直跟神無異,同樣值得人們的膜拜!實在太厲害了。

  至於Max本人,他讓席茹明顯的崇拜神情看得十分不好意思,卻又略略感到得意。

  坦白說,女人對他的仰慕——無論是對他的外表、或者是對他的能力,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只是,面前這個「純種」中國娃娃的崇拜,似乎能點燃他內心某種獨特情緒,那感覺就好像,他是個真正的英雄。

  凱文平穩了莫名的醋意,回神看著席茹與Max,臉色更難看了些。

  「沒事的話,我們趕快到公司,一堆人在等著開會!」他沉著聲開口說。

  Max注意到凱文臉上的暗沉表情,明白他似乎是動了氣,不過這種明白卻讓Max更為驚異,他一直以為凱文對女人是沒有情緒的!

  「是。」Max簡短回應了凱文,立即開車。

  瞬間,車子裡回復了寧靜。

  約莫十五分鐘光景,車子停在一棟摩天大廈前,站在大門前看起來像是警衛的男人,一見車子停妥,便趨前拉開車門,必恭必敬等著車內的人下車。

  雷凱文先下了車,席茹正打算尾隨,卻讓雷凱文轉身制止了。

  「Swcet,你別進公司了,我沒辦法照顧到你,進公司你會很無聊。所以我讓Max陪你四處逛逛,你沒來過紐約,這裡有些地方很值得去走走。或者你也可以要Max帶你去逛逛紐約著名的購物街,看到想買的東西就買,Max會負責付錢。好好去玩一玩,我忙完就打電話給你。」

  說完,雷凱文轉而面向Max,換上了另一種公事公辦的口氣說:

  「我暫時把席小姐交給你,麻煩你替我照顧她,記住她英文不太好,別讓她一個人。她想做什麼,你就陪著她,行動電話帶著,我隨時打電話。」

  在雷凱文終於關上車門時,Max才好不容易整理好驚嚇過度的情緒。

  席小姐?

  替我照顧她?

  別讓她一個人?

  隨時打電話?

  哇!雷凱文這回鐵定是中箭了,而且他中的還是一種無藥可醫的毒箭,能發這種毒箭的,全天下只有一人,那就是愛神邱比特。

  打從他跟雷凱文一起工作開始,就沒見過凱文這等幾乎稱得上神經兮兮的舉動。

  席小姐?以前凱文總是毫無芥蒂的,要他直接稱呼那些花花蝶蝶的芳名,哪來這麼正式稱呼。

  替我照顧她?以前凱文哪管那些花花蝶蝶怎麼被他照顧啊,更別提說出這麼富佔有意味的話了。

  別讓她一個人?以前凱文通常是下了車就不管對方死活,哪裡在乎對方是不是一個人。

  隨時打電話?這更誇張了,不過關於這點仍有待確認,因為凱文是那種一工作就能忘記全世界的人。所以,他並不認為凱文會來電話。

  不過話說回來,萬一、要是、如果,凱文真的打了電話,那又意味著什麼呢?紐約今天會大地震、下紅雨?還是有彗星要來光顧?

  突然之間,Max覺得一切有趣極了,他既興奮又期待雷凱文隨時可能打來的電話。

  「席小姐想先到哪兒呢?」Max故意用這種正式得會讓人尷尬的稱呼。

  「嗯,我記得剛剛凱文叫你Max對吧?我也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了,不過很顯然的我不能喊你Sweet。」Max捉弄著。

  頓時,席茹紅了雙頰。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尷尬。」望著照後鏡映照的紅潤表情,Max有些歉意。

  「沒關係。」她幾乎是立即喜歡上Max的爽朗,在他面前她覺得輕鬆自在。

  「席小姐想先到哪兒走走呢?」Max再次提出問題。

  「我不知道,我沒來過紐約,你覺得哪裡好玩就去哪裡吧。還有,可不可以不要喊我席小姐?聽起來好奇怪。如果你願意,可以喊我席茹,或者小茹。」

  「那我喊你小茹好了,不過在凱文面前,我想我還是喊你席小姐好了,我可不想被一桶醋淹死。」

  席茹張口,原想辯解些什麼,至少告訴Max,凱文沒那麼重視她。可是想想,說這些做什麼呢,旁人看了笑話不說,還惹得自己心裡難過。

  她點點頭,算是回應了Max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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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4:56 |只看該作者
  放手

  我知道

  或許結局仍舊是分離

  我知道

  你終究不會為我

  交出那雙飛翔的羽翼

  但親愛的你

  只要光陰允許

  今夜

  我仍願意擁你入眠

  一直到儲存的回憶

  足夠讓我

  在開滿白色雛菊的山徑上

  送走你展翼離去的

  背影

  而不哭泣

  第五章

  一走上紐約著名的第五街,席茹沒多久就覺得無趣,一來是她對名牌商品完全沒概念;二來是她實在不缺什麼。

  陪在席茹身旁的Max,有趣的打量著席茹的反應,他還沒碰過一個走上第五街卻無絲毫興奮情緒的女人,在這裡幾乎所有女人喜愛的各式名牌應有盡有。

  「不想逛街嗎?」Max問。

  「我對名牌商品不太清楚,一方面是覺得昂貴,一方面是覺得東西可以用就好。所以,像這類精品店我從來沒進去過。」席茹說得尷尬,覺得自己似乎十分孤陋寡聞,也很小家子氣。

  「我可以當你的名牌解說員,再說,你若真的喜歡上什麼東西,不用擔心價錢,反正用的是凱文的錢。」不可否認,Max是有些試探意味。他不太相信世上有不虛榮的女人,特別是雷凱文身邊的女人。

  「你可能不瞭解我的意思,這不是誰的錢的問題。不管是誰的錢都是錢,問題在於,我不認為有必要用這麼貴的東西。」

  Max露出一朵大大的微笑,微笑中帶著認同。

  「看來帶你來這兒,是個錯誤的決定。那好吧,我帶你去看看世界著名的自由女神,你覺得如何?」

  「好啊!」興奮的情緒,讓席茹的雙眼霎時充滿光亮。

  一時間,Max居然迷惑得分了心神。

  「你是個會讓男人為你瘋狂的女人!」Max脫口而出。

  「啊?」

  「對不起,我習慣想到什麼說什麼。」Max很真誠的道歉,在看到她臉上愕然的表情之後。

  一陣赧然的氣氛圍繞兩人,最後是Max打破沉默。

  「你認識席傑尼嗎?你的眼睛跟他有點像。」

  「你指的是你們公司的第一大股東嗎?」

  「嗯。」

  「他是我哥哥。不過,我也是到最近才知道我哥在美國有一間公司。」

  「喔。」Max淡淡回應一聲,心思飄到另一處:會不會因為如此,凱文對眼前這個中國娃娃才特別不一樣?就他所知,傑尼跟凱文有很深厚的情誼。

  他們兩人就像是那種隨時可以為對方死的生死知交,疑惑在Max心裡滋長。

  但很快的,他就將注意力轉回席茹身上,身為第一大股東的妹妹,又是第二大股東在乎的女人,他可得全心全意照顧這個中國娃娃了。否則,他也許會被兩個可怕的男人追殺!

  想著想著,Max笑出了聲。

  「什麼事這麼好笑?」

  「沒,沒事。我先帶你去看自由女神,然後,我們再討論接下來的行程。」

  「你好像是我的專屬導遊喔!」席茹毫無心機地說出口。

  「我很樂意成為你個人專屬的。」

  她再次讓Max的直接,弄得不知所措。

  「對不起,我好像太過直接,常讓你覺得不好意思。我會注意,盡量改掉我的壞習慣。」

  對Max的話,她只能給予一個微笑當作回覆。

  時間原來可以走得這麼快,似乎才一轉眼,就從白日變成夜晚。

  Max帶著席茹從自由女神晃到中央公園,接著又帶她走進都會博物館。

  他們在中央公園散步時,凱文曾撥過一通電話,而Max的表情看起來比席茹開心多了。他將電話遞給席茹,促狹地說:

  「找你的。」

  席茹接過電話,不太明白Max眼裡興奮的原因。

  「Sweet,你們在哪兒?好玩嗎?」

  「我們在中央公園散步,這裡好漂亮。」她盡可能以開心的語氣回答他的問題,只希望他別認為她是個麻煩。

  「是嗎?你開心就好。我還得忙一陣子,再撥電話給你。」他的聲音,突然有極大的情緒轉變。

  就這樣,他沒頭沒尾撥了電話、掛了電話,甚至不等她說再見!

  席茹望著手裡的電話,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惹他不高興。

  「他好像在生氣。」她迷惑的望著Max,有氣無力的說。

  「我知道。」Max笑笑拿回席茹手中的電話,放回口袋裡。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我說過,你是個會讓男人為你瘋狂的女人。他生氣,只是因為他為你瘋狂。」

  「不可能,我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只能引起他生理慾望的女人。」

  Max詫異地盯著席茹看,不相信這看似純潔保守的中國娃娃,可以說出如此直接的話。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告訴我的。」

  果然,她確實是純潔的中國娃娃,還外加天真,天真到居然將男人的話照單全收!

  「人有時候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不懂。」

  「現在不懂沒關係,過些時間你就會懂了。現在你只要好好的玩,開開心心的玩,就夠了。」

  ***************

  走出都會博物館後,Max提議先吃晚餐,用過餐後,他帶她來到紐約著名的帝國大廈頂樓。

  一覽無遺的紐約夜色,讓席茹望得癡迷了。

  「很棒,對不對?」Max在她身邊說。

  「嗯!」她正想開口說什麼,電話突然響了。

  Max拿出手機,看了顯示號碼,直接將電話交給席茹。

  「找你的,你自己接吧。」一會兒,Max走了幾步距離,獨自一人望向頂樓圍欄外的霓虹夜景。

  「我是席茹。」

  「怎麼是你接電話?Max沒跟你在一起嗎?」電話另一頭傳來凱文的聲音。

  「他說電話是找我的,所以直接把電話給我了。」

  另一端有幾秒沉默——

  「我忙完了,你可以要Max帶你回公司。」

  「現在嗎?可是我們才剛到帝國大廈的頂樓而已,我連上面的瞭望台都還沒爬上去呢!我……」

  在他心裡,她算什麼!隨傳隨到的女人嗎?他忙,她就得安安分分被他丟給他的助理,不得埋怨。而他一忙完,她又得立即回到他身邊。

  她到底算什麼!?此刻,她真的懷疑自己想得太容易了,她似乎沒有玩成人遊戲的天分!

  「隨你吧。如果你還想再多玩一會兒,沒關係,我在公司等你。」

  又一次,電話莫名其妙地讓另一端切斷。

  席茹不明白自己哪來的那麼多怒意,只覺得一口氣壓得她的胸口快無法呼吸。

  「幫我撥雷鎧的電話,他說他在公司,快點。」她急急走到Max身邊,命令地說。

  對於席茹臉上十分明顯的怒氣,Max只是揚了揚眉,並未多做詢問,他很配合的立刻撥了電話,他猜很快他就能看到一場好戲。

  「Hello。」

  一確定是雷鐘的聲音,席茹立刻衝出一串話,因為她怕自己的勇氣在瞬間消失。

  「雷鎧,你給我聽清楚,我是一個人,不是你的玩具。如果你要的是平等的成人遊戲,就請你尊重我們之間的對等關係。

  「我不是你從前那些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你必須學會尊重我、學會詢問我的意見而不是命令我、學會跟我溝通、學會等我說完再見才掛電話,我可以尊重你成人遊戲裡的規則:不要求、不談愛,只有性關係!可是也請你尊重我是個人、尊重我也有感覺。

  「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可以定你的規則,我也有我的規則,我的規則很簡單,至少比你的簡單得多了,就是那三個字——尊重我!

  「你聽清楚了嗎?如果你做不到,你可以告訴我,我會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台灣!我說完了,再見。」

  席茹幾乎是用吼的來宣洩完心底的怒意,然後飛快果決地掛了電話。

  這回,她才不要再讓他當那個先掛電話的人。這麼做雖然很孩子氣,但至少可以平衡她的情緒。

  掛了電話後她怔忡半晌,有些無措望著被她切斷的電話,一時間不太能明白她究竟做了什麼?

  接著,她聽見口哨聲響起,是Max發出的聲音。

  他拿過手機,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拉她走向圍欄邊。

  「我很欣賞你。凱文被女人寵壞了,也許你能教會他兩性平等的概念。你知道凱文的中文名字?」

  她仍是有些恍恍惚惚,不相信自己真的用了極大的聲音吼了雷鎧。對Max的問題,她僅能點頭回答。

  「他居然會讓你知道他的中文名字!?」Max的口氣充滿不可思議,接著說:「跟你打賭,不要三分鐘他就會打電話給你。」

  Max心裡甚至想著,如果雷凱文打電話開口道歉,也不會太讓他訝異了。

  這個中國娃娃,果然是魅力無窮,居然讓凱文頻頻失控!

  只不過兩個當事人似乎都還摸不清楚狀況,什麼不要求、不談愛,只有性關係的成人遊戲!?這兩個人要真能玩得起那種不帶感情的遊戲,他才覺得奇怪哩!

  Max唇邊綻放出一朵好大好大的笑容,只不過在夜色的隱匿之下,加上身旁人兒的心事重重,沒讓人察覺罷了。

  沒多久,電話鈐聲響起。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打的,接電話吧。」

  接過Max遞來的電話,她有幾秒猶豫,不過迎上Max鼓勵性的眼光,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我是席茹。」

  沉默,延續了幾秒鐘。

  「Swee冒,我願意道歉。對不起,以後不會再發生一樣的狀況了。我可能是太想你了,忙了一整個下午,只想趕快看到你,所以當你表現得似乎不那麼急著想看到我的時候,我有點不能接受。不管如何,我都不應該無禮。對不起,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不要回台灣,好嗎?」

  他道歉了!?

  而且還給了保證?

  甚至用請求詢問的語氣,要她別回台灣!?

  面對他的改變,席茹好一會兒不能回神,她不太確定是不是在作夢!

  「Swcct,你還在嗎?或者,你還在生氣,不打算原諒我了?」

  「我還在,不生氣了。你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雷鍾淡淡歎了口氣,有一剎那,他真的擔心會聽到她說要回台灣。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頭痛。

  「我幫你帶東西,想吃什麼嗎?」

  「都好。可是,你不是還想在帝國大廈多留一會兒?」

  他確實進步得很快,這頭的席茹露出一個開心的微笑。

  「沒關係,你有空可以再帶我過來,或者讓Max再帶我來也可以。」先前的怒氣,全然消逝。

  「嗯,Sweet,我想問你……」他的問題沒出口,傳過來的是另一陣沉默。

  「你想問什麼?」

  「算了,見面再說吧。」他還不能適應心裡的陌生情緒。

  「不行,現在問。」席茹的態度堅決。

  又是半晌沉默,最後,雷鍾還是開了口,漸漸地他發現,他似乎拒絕不了她。

  「你比較希望Max帶你去帝國大廈,還是我?」

  「這是你想問的問題嗎?」席茹有些不確定。

  「對。」

  「我希望陪在我身邊的人是你,可惜你忙。這個回答你滿意嗎?」她突然覺得好高興,也許,在雷鎧心裡,他們的關係沒那麼絕對的「成人」吧?她可以做這種想像嗎?

  「趕快到我身邊吧,我好想你。」

  「嗯,Bye。」

  「Bye。」

  她原想衝口問他,是不是他對那些過往的女人也說著同樣的話、用著同樣的語氣?然而在出口的前一秒,她制止了自己,如果雷鎧給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她會難過、會傷心。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讓自己難過,她寧可幻想在雷鎧心裡,她是獨一無二的!雖然這種心態,很像鴕鳥。

  對上Max好奇的探問目光,席茹毫無心機的回答了他眼底的疑惑。

  「他真的跟我道歉,我跟他說要買東西回去給他吃,他還沒吃晚餐,所以……」

  席茹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讓Max快樂的呼喊給打斷了。

  「呦喔!」緊接著呼喊的是一記響亮的口哨聲,看得席茹一頭霧水。

  「你很興奮嗎?」

  「對,你真是與眾不同的中國娃娃,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站在你這邊。走吧,我們去買凱文的晚餐,雖然我認為他對食物的興趣絕對比不上對你的興趣。」

  她實在不明白她做了什麼,讓這個帥氣開朗的外國大男孩那麼開心!

  ***************

  整棟大樓幾近一片死寂,除了一樓大廳留有二十四小時輪班巡邏的幾名警衛之外,似乎沒別的人了。

  Max將席茹送至直達電梯前,等電梯到達一樓,為她按了通行密碼後,說:

  「這部是專用電梯,它會直接把你送到頂樓,走出電梯後你會先看到花園跟游泳池。出了電梯向右轉直走有一扇玻璃落地門,門邊有一個跟電梯裡一樣的密碼鎖,密碼跟我剛剛按的一樣。落地門走進去就是總裁辦公室,我打賭凱文現在一定還坐在辦公桌前忙。你可以一個人上去吧?或者你希望我陪你上樓。」

  「不,不用麻煩了,你已經陪了我大半天了,我可以照顧自己,謝謝你。」

  「那好,我不陪你上樓了,明天見。今天我回去會好好想想,明天要帶你到哪兒玩。」

  「其實我不一定要到哪裡玩,如果你忙的話,不用陪我沒關係。」

  「中國娃娃,陪你玩剛好給我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偷懶,我才不會笨得錯過這種機會。就這樣,明天見了。」

  「你的中文真的說得很棒,連成語你都會用。」

  「謝謝你的讚美,以前我還很埋怨我媽媽逼我學中文,現在我可就十分感激她了。因為中文好,我才有這個榮幸陪你四處玩啊。」

  Max調皮地對著席茹眨了眨眼,這時席茹才注意到Max的眼珠竟是稀有的藍紫色。

  大半天下來,她已經有些習慣Max慣性出口的熱情,也許西方人真是比東方人來得直接而熱情吧!所以,對Max直接的說話方式,她也就不再動不動覺得尷尬臉紅了。

  她坦然的給予Max一個淺淺笑容,在電梯即將關上時,對他揮了揮手。

  ***************

  依照Max說的,席茹一踏進落地門,映入眼瞳的是一室陰暗,除了雷鎧辦公桌上那盞亮著的桌燈以及由玻璃窗透進的藍色水光,整個偌大的空間全沉浸在寂寥與暗沉的氣氛之中。

  雷鎧背靠著辦公椅,頭也仰靠在椅子上,他的雙眼緊緊關闔著,似乎陷入某種遙遠的思緒裡。由他略顯僵直的身體看,席茹不認為他是因為疲累而閉眼休息。

  她放輕腳步,事實上即使她不刻意放輕腳步,整個空間也聽不見一絲聲響,因為她腳下踩的是一層厚厚的寶藍色地毯。她將晚餐擱置在桌上的一方空角,繞到辦公椅後,雙手按上雷鎧的肩膀。

  「你一個人上樓嗎?」他仍閉著雙眼,至於空閒的雙手則握住席茹在他肩上的手。

  「嗯。我幫你按摩一下好不好?」席茹看著被雷鎧緊握的手,不覺中她竟感到滿足。她將下顎輕輕頂著雷鎧的前額,審視著他闔著眼、不再具備強烈侵略性的臉。

  「Max告訴你密碼,還是你問他?」他仍沒睜開雙眼的打算,對於席茹的問題他沒做任何回應。

  「他告訴我的,怎麼了?」席茹突然起了憂慮,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冒犯了他的禁忌?

  「沒什麼,隨口問問。」他驟然張開眼,迎上緊盯著自己看的席茹。

  兩人視線相撞的那一剎那,席茹有幾秒無措。

  「我不介意你盯著我看,甚至盯著我流口水,那很能滿足我的男性虛榮心。」雷鎧戲謔著,放開了席茹的右手,他輕轉了辦公椅,然後將站著的席茹拉進自己懷裡。

  他知道她的臉紅了,他就喜歡看她半是慌張、半是羞怯的模樣。

  她身體有些僵硬,坐在他膝上還刻意跟他保持一段距離。雷鎧索性將她的小小頭顱按進自己胸前,再以雙手緊緊圈住她,直到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直到她僵硬的身體在他懷裡慢慢變得柔軟後,他才再度開口。

  「告訴我,今天Max帶你到哪兒玩?」

  她約略陳述了玩過的地方,緊接著是一陣沉寂,兩人都沒再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曖昧、有些過度親暱……

  席茹蜷窩在他懷裡,嗅著他胸膛傳來的淡淡陽剛氣息,她察覺到雷鎧正嗅聞著她的髮香、輕輕觸吻著她的發。

  「Swcet,我想要你,可以嗎?」

  她感覺到了,即使毫無經驗,但她也不是那麼純然無知,她身下坐的是他明顯的慾望反應,明顯得讓她禁不住要害怕。

  她確實在害怕,然而教她害怕的不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而是她怕毫無經驗的自己,取悅不了經驗豐富的他!

  她怕一旦發生了關係,他便會要青澀的她回台灣了。驚懼,讓她逸出一聲微弱的歎息,她以為這聲息傳不進雷鎧耳裡,然而——

  「怎麼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強迫你。雖然我想要你,想得快瘋了。」

  席茹鼓起勇氣坐直了身,望進他的眼。

  「我願意,可是我怕。」她一鼓作氣說完心裡的情緒。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盡可能不弄疼你,可是,Sweet,女人的第一次多少都會有疼痛的感覺,我只能告訴你,我會對你溫柔,如果你還是覺得痛,我會停下來陪著你,這樣好嗎?」雷鎧用手捧住她的臉,以溫柔得足以讓人溺斃的語氣說。

  他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她感動。

  「鎧,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害怕的不是身體上的疼痛,我知道你會對我很溫柔。我害怕的是我經驗不足,無法帶給你滿足感。我害怕一旦我們有了關係後,你會發現跟我做愛是件最無趣的事,我害怕你會覺得我比不上你從前有過的女人、會覺得我比不上……黛雅……會……」

  「噓。」他用食指點住她說話的唇,好笑的望著她。

  「你這顆小腦袋都裝些什麼?男人不會因為女人經驗不足而拋棄對方,相信我,我不會拿你跟別人比較。至於黛雅,對不起Sweet,我不能改變我曾跟她在一起的事實,就像我不能改變我曾經擁有過其他女人的事實,我只能跟你保證,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我不會再有其他女人。」

  他的話以及所謂的保證,喚醒了她的另一層苦澀——他打算跟她在一起多久呢?一星期、一個月、一年?還是只有幾天?

  席茹笑了,強迫自己別再想像那些纏人的惱人念頭,她主動而且直接給了雷鍾一個親吻,然後說:「要我,現在。」

  「樂意之至,我的中國娃娃!」雷鎧正要封住她的唇瓣,卻讓席茹的話打斷。

  「好奇怪,Max也喊我中國娃娃。」

  「是嗎?提醒我明天告訴他,以後不准這樣喊你,因為你現在是我一個人的。」

  他一定得這麼計較嗎?一定得這樣無時無刻提醒她——他們的關係是有保存期限的嗎?現在、此刻,她是他的,那麼以後、未來就不是了吧!

  她禁止讓這些磨人想法再繼續往心裡鑽,所以她環住他的頸項,給了他一個深切的熱吻。

  此時她什麼都不願想,除了他的身體、他的熱情,她什麼都不要了。

  面對她的熱切,雷鎧不得不拉下緊環著他的手,輕輕挪開一些空間,喘著氣說:「Sweet,慢慢來,否則我不能保證能控制得住自己。」

  「我不在乎,你不需要控制自己。」

  「我在乎,我不要你的第一次因為我的急切而產生痛苦。」

  他輕舔著她的耳窩,雙手則毫不費力將輕盈的她舉起放到桌上。

  他站起身,俯身貼向上半身躺在桌上的她,順著姿勢,他將她的雙腿環在自己的腰際。

  「我想在這兒直接要了你,或者,你要求一張柔軟的大床,我的Sweet……」他一邊舔舐,一邊低語。以煽情的語氣,挑動她的知覺感官。

  他的手仲進她寬鬆的T恤裡,愛撫著她的側身曲線,沿著腰際輕撫至她的前胸。

  隔著內衣,他以指尖按壓她胸前的敏感頂點,原來柔軟的頂點在他的逗弄下轉為硬挺。

  這樣的刺激讓不識情慾滋味的她,因著他指尖的撫弄發出輕吟。

  他的觸摸像一道道火焰燒過她身體每個被他碰觸的部位,那樣的熱度是她不曾擁有過、經歷過的,讓她不由得陷人極度狂放的感官中,慾望熱焰燒著她,卻又讓她覺得自己身體裡有一個巨大空洞正一寸寸蔓延開來,渴望著被滿足。

  她不禁扭動著身體,想要求他更多撫觸。

  「慢慢來,Sweet,我們有一整個晚上。」感受到她的急切,雷鎧不禁欣然微笑。

  他以最快速度褪去她身上所有衣物,就著黃色桌燈,她雪白色肌膚被映照得更完美無瑕。雷鎧的目光,迷失在眼前的美麗景象中,甚至忘了所有動作。

  「鎧,鎧……」他怔忡的表情,使得席茹不得不出聲喚他,對於此刻全然的裸裎,她忍不住想用雙手遮掩。只是,雷鎧的動作比她還快。

  「不要遮掩,你好美,美得讓我忘了該做什麼,美得讓我光是用眼睛讚歎,就覺得心滿意足了,Sweet,你真的會讓男人為你瘋狂!」

  真的好奇怪,雷鍾跟Max是親兄弟嗎?為什麼他們總說一樣的話!?如果不是為了不想破壞氣氛,她很想告訴他,Max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你只想用你的眼睛跟我做愛嗎?」席茹紅著臉問。

  「當然不,我美麗的中國娃娃,我要用我的唇品嚐每一寸的你。」

  說完,他旋即低頭親吻她的頸問,採出了濡濕的舌尖,開始一寸一寸品嚐她肌膚上的芬芳與甜美。

  雷鎧的舌到訪至她平坦的小腹上,指尖卻已先行一步探觸到她已然濕熱的雙腿間。

  「我甜美的Sweet,你不但是最美麗的中國娃娃,還是世上最性感的小女人。」他在她肌膚上吹吐著熱氣,「再忍耐一會兒,我要給你一個最美麗的天堂。」

  隨著他往下游栘的舌,她的焦躁更多了,隱約中她想要更多,也知道雷鎧會給她更多。

  只是過程中,雷鎧的挑逗像是要帶她往滿足的邊境走去,又像是給了她更大的空洞等待被滿足。

  「鎧,拜託你……」

  「Sweet,你想要什麼?」他的唇已經在雙腿頂端邊緣移動。

  「可不可以脫掉你的衣服?我想碰碰你。」

  「我很樂意為你脫掉我的衣服,雖然我不認為接下來你會有足夠的神志想碰我……」雷鎧一邊說,一邊迅速脫掉身上的衣物。

  她沒能聽懂雷鍾鎧裡的意思,一直到她的身體有了體會……

  雷鎧幾乎是立刻回到先前游移的地點,只是這一刻,他直接含住原由指尖逗弄的頂點,靈巧地以雙唇包含著她的敏感,再以舌尖來回品嚐舔吮。而他的指尖,這回則直接伸進她的溫熱裡一寸寸地、緩慢地抽送著。

  面對他一連串的動作,席茹陷入瘋狂的感覺裡,除了感覺再沒別的了。很快的,她覺得眼前的世界,彷彿落入一片雪白光亮中,隱隱約約,她聽見雷鎧的聲音。

  「等我。」

  接著,她感覺她的身體,讓一股燒燙的力量穿透,然後是一種接近疼痛卻又極度狂喜的感覺,將她整著人淹沒。

  雷鎧一將自己的慾望送進她身體裡,立即讓一陣強烈收縮圈圍住,他沒經歷過這樣的感受,從來沒有女人給過他這麼直接絕對的強烈感官知覺。

  甚至,他竟破天荒的,在那陣收縮的短暫時間裡,達到高潮。

  如果不是知道她比他先一步到達,他真的會以自己的「無能」為恥。

  天啊!他的男性尊嚴應該要覺得深受創傷才對,然而事實上,他從沒感受過這麼大的滿足。

  彷彿他失落許久的某樣空洞,找到了填補。

  他趴在她身上,緊緊環抱著她,享受兩個人才懂得的親暱氣氛。

  「還好你已經滿足了,否則我會自殺謝罪。」雷鍾埋在她胸前的臉,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音。

  「什麼意思?」有一部分的席茹,仍在一分鐘前的強烈知覺中載浮載沉。

  「你不懂?」雷鍾抬頭以右手靠企桌上側撐起頭,「我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你破了最快紀錄。」

  「意思是你不到一分鐘就達到高潮了嗎?」席茹天真卻理性的問著,這麼直接的問題確實讓她覺得羞赧,可是她才不要讓他認為她像孩子一樣純潔無知。

  「對。」他微笑,看著她在燈光下透紅的雙頰。

  「多久才算持久呢?我以為一分鐘很久了,有一次我看一則醫學報導說,男人只要進入有超過三下都算及格了。一分鐘應該有超過三下吧!」

  雷鍾被她的天真表情與口氣,逗得大笑。

  「Sweet,你還真懂得安慰男人。至於多久才算持久,我們可以再來一次,我保證絕對超過一分鐘,而且是一分鐘的好幾倍。」他伸手在她身上柔柔地圈劃著,用指掌感受她體膚的柔滑。

  沒來由的,席茹感到一陣失落。

  也許是室內僅有一盞燈光,光亮與陰暗交替的氣氛讓她覺得似乎失落了什麼;也或許是透進室內的藍色水光,讓她覺得憂鬱。她沒多考慮,話就這麼出口了——

  「除了性,我們還有什麼?我對你而言,其實是不具意義的。」

  靜默,像顆不定時炸彈落人兩人心間。

  雷鎧止住手的動作,席茹則為自己不加思索的話後悔不已。

  「你希望我給你什麼承諾嗎?」雷鎧突然問,在剎那間,他也讓問出口的話震住了。

  然而,下一秒,他竟開始覺得,給她一個承諾的念頭,似乎不那麼讓人難受了。

  席茹凝視他,花了好久時間,她才開口:

  「我不需要你的承諾,在成人關係裡沒有承諾兩個字。就算現在你願意給一個承諾,也並非出於自願,你只是覺得對我有某種程度上的愧疚與虧欠,因為我是處女,更因為我是席傑的妹妹。我剛剛的話沒別的意思,不過是想到就說出來了,或者你希望我把想法放在心裡不要告訴你?」

  雷鎧沒回答她,反而是起身離開她。他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泳池,整個浸在藍色水光的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看著他背對她的身軀,心中一陣激盪,此刻的他,完美得不像凡人……

  她應該覺得滿足了,至少她能擁有他一陣時日。比起那些只能與他擦肩而過的人,她跟他的緣分,已經多出許多了。

  席茹不再言語,直接退出沉靜的室內空間,走向泳池,躍入那池水光中。

  游了多久,她不知道。直到她身邊多了一個他,直到他再次以雙臂圈住她,她才停下動作,靜靜聽著他的話:

  「如果性是我們僅有的,最少我們之間還存有某樣關連,總是勝過一無所有。我要你,現在。」

  這回,沒有溫柔的撫觸與親吻,他甚至沒等待她首肯,就以最直接的方式,進入她的身體。

  水光中,兩具交纏的軀體用人類最原始的方式,將整個世界暫時遺忘……

  沒有高超的性愛技巧,雷鎧以最貼近的律動,帶著彼此感受對方的給予及需索,在一方泳池裡,他帶著她攀爬,直到感官的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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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5: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席茹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一張大床上。她約略記得泳池裡發生的事,不過事後,她似乎因過度疲累而在雷鍾懷裡睡著了。之後,她怎麼躺在這張床上的,則是一點印象也沒。

  她的衣服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離床不遠的沙發上,花了幾秒環顧陌生環境後,她便決定起床。

  拿了衣服走進浴室,她一眼就看到擱置在洗手台上的紙條。Sweet:

  打開鏡子,裡面有整套乾淨的盥洗用具。我在開會,你梳洗完後直接出房門,我就在外面。

  鎧

  她花了些時間淋浴,整理好自己後,隨即如雷鎧寫的,步出房門。

  一拉開門,她驚訝的發現,原來她還在昨晚的地方,門外仍是一張大辦公桌以及一張坐得下一、二十人的會議桌。

  會議桌就在她出房門的不遠處,她的出現中斷了正在進行的會議,有四雙陌生卻明顯十分驚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至於第五雙眼睛的主人,是給她一個正常微笑的雷鎧。

  所有人停住手邊的動作,來回望著雷鎧與席茹,看樣子是在等兩個人之中隨便哪一個,能對此狀況加以解釋。

  「她是傑尼的妹妹,我答應傑尼帶她到紐約玩,你們不要用那副驚訝的表情看著她,會嚇到她的。」雷鎧自在大方的對其他四個人做了最無傷的解釋。

  雷鎧的解釋雖是事實,但卻讓席茹難過。她刻意忽略過那種感受,對其他四個人微笑。

  四個人一聽她是傑尼的妹妹,全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自我介紹。

  奇怪的是他們每一個都是道地的外國人,卻全都能說道地的中文,這讓席茹覺得怪異。

  「你好,我是Alex,公司的法律顧問。」

  「我是Michael,跟Alex一樣是法律顧問,很高興認識你。」

  「傑尼常對我說,他有一位像天使般善良的妹妹,以前我不太相信,現在我相信了。我是Stevenson,公司的財務部經理。」

  「你可以叫我Adam,我是凱文的特別助理。」

  他們不是在開會嗎?怎麼全走到她面前了?

  「你們全部都會說中文?」席茹二和他們握過手後,好奇地探問。

  這時雷鎧也起身走到她身邊,很自然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帶她到離他最近的位子坐下。

  「公司的所有高級主管都會說中文,這是傑尼要求的。」

  「為什麼?」她不解。

  「因為他說他懶得說英文,所以他要求別人說中文。」

  「啊?」她不太能相信,她哥會是這樣的人。就她所知,他的英文明明很好的。

  「其實,他這麼做的真正原因是為了你跟你母親,他常告訴我,總有一天他要帶你們來紐約看看他的成就,可是你們都不太會說英文,所以他要求公司主管級的員工都要會說中文。」

  席茹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她一直知道席傑很疼她跟媽媽,只是當她知道他為她們做了這麼多時,那種衝擊仍是大到讓她說不出話。

  「你再等一下,等會兒我帶你參觀公司。這是傑尼的心願,既然你都來紐約了,就完成他的心願吧。」他摸了摸席茹的發。

  他的所有動作,全落人站在一旁的四個人眼裡。

  四人心裡有志一同地猜測著:席茹扮演的角色,真的只是傑尼的妹妹而已嗎?

  「我們的會就開到這裡,我的目標很簡單,想辦法拿到另外百分之十股分的委託書,不計代價。」

  簡單?四個人同時在心裡哀嚎,只有這個瘋子才覺得簡單!為了私下收購「第一大科技」百分之四十的股分,他們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人仰馬翻了。

  事實上,第一大科技應該早發現了他們的收購動作,雖然百分之四十股分分散在不同的人名下,可是只要細心點,很容易可以發現這些不同的人全來自同一個公司。

  他們四個人已經冒著生命危險在做這件事了,他竟然還這麼得寸進尺的說:他的目標很簡單!

  令他們疑惑的是,以第一大科技總裁風聞全球的精明手腕,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任何動作?對方應該已經察覺有人正心懷不軌一步步蠶食著第一大科技吧?不會是對方的腦袋突然變笨了吧!?

  「走吧,Sweet,我帶你參觀公司。」不顧面面相覷的四人,雷鎧拉著席茹說。

  Sweet!?四個人不約而同瞪大眼睛,目送兩人離開的身影。

  百分之十?他們得苦命的去傷腦筋,想辦法拿到百分之十的委託書,而那個下達命令的人,竟然可以公然大方的談戀愛去!這是什麼不公平的世界啊?

  ***************

  進了直達電梯,雷鎧一層樓一層樓做最精簡的介紹,然後按下二十五樓的按鍵。

  「整棟大樓最好玩的地方就是二十五樓的研發部門,那裡有各樣軟體試用及遊戲試玩。我帶你去玩玩傑寫的遊戲,如果你有興趣,也可以看看傑寫的應用程式。」

  「這整棟大樓都是公司的嗎?」

  「也不算,二十樓以下我們分租出去,從二十樓到頂樓才是公司的使用範圍。」

  電梯大門打開時,席茹有種錯覺,那就像是誤闖了電影裡頭戒備森嚴的政府部門。面對電梯的是一扇完全透明的玻璃門,門外站著兩名警衛。

  警衛一看出電梯的是雷鎧,放鬆地露出微笑並點點頭。

  對於席茹,他們僅僅是用眼光晃了一回,便不再有任何動作。

  雷鎧將整個指掌按上透明玻璃旁的指紋辨識機,接著傳來人工語音:「Welcome,Mr。KevinRay。」接著玻璃門自動打開。

  「把你的手放上去,這裡只允許一定等級的人員進出,必須要有辨識資料才能經過這扇門。」

  「可是我又不是……」

  「聽話,把你的左手放上去。」

  席茹只能照做了,沒多久,人工語音傳來的是:「歡迎光臨,席茹小姐。」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她驚奇的?她的資料居然存在辨識機裡頭!

  雷鎧對她的反應僅是微笑。

  而兩邊的警衛聽了語音後,竟也用中文說:「歡迎光臨,席茹小姐。」

  已經走過透明玻璃門的雷鎧,對席茹伸出手。

  她則呆呆地將自己的手交到雷鍾手裡,被動的任由他牽著走。

  「傑早就將你還有你母親的資料,輸入公司的辨識系統中,所以在公司裡你可以暢行無阻,因為你的安全等級跟我還有傑一樣是最高級的。」

  「看樣子,我哥真的把整問公司『中國化』了,連警衛都會都中文。」

  「傑是個天才,公司整套安全防護措施全是他設計的。我們剛剛走進來的玻璃門後有一面鏡子是傑設計的,除了指紋辨識機,那面鏡子還能掃瞄影像,只要有非等級內的人員越過第一道防護的玻璃門,警鈴會立刻響起。

  門外的警衛若不能即時處理,一樓的安全人員會在三分鐘之內到達這裡,而鏡子背後的微電腦則會啟動保全連線,保全人員會在十分鐘內到達,警方則會在十五分鐘內到達。」

  「喔……」除了發出讚歎,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一直知道她的哥哥是個天才,只是從沒想過他的天才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此刻她好希望她是在席傑身邊,因為她想告訴他,她真的以他為榮。

  沒多久,他們已經站在一扇核桃木門前,雷鎧同樣將手放上辨識機,席茹自然也跟著做。這扇門似乎有點不同,它並不像先前的玻璃門,只要有一個人的辨識資料通過就會開門。它似乎在等待席茹通過辨識,接著門才打開。

  當門打開時,席茹更訝異了,沒想到核桃木門竟能像自動玻璃門自行開啟。

  「這裡的防護設計更精密,大門前有隱藏式的熱感應設計,它可以感應到門前有幾個人,它會等待所有人都通過辨識才開門,這是傑的另一項巧思。」

  「好嚴謹的保護措施。」

  「因為這裡是公司的精神命脈,最重要的商業機密全在這一層樓。來吧,你玩玩看傑寫的第一套遊戲軟體,這套軟體讓公司賺了大錢。」

  她坐在電腦前,覺得自己像在作夢般,突然發現自己有個很有錢的老哥!先前知道他有錢,但僅止於知道,還沒能有像現在這一刻親身體會的震撼感覺。

  「你跟我哥怎麼認識的?你們怎麼會一起開公司?」

  「十年前,我在你哥修博士班的學校跟一群人打架,受了一點小傷,你哥堅持幫我處理傷口。我在他的研究室看到他寫的應用軟體,所以找他合夥開公司,他負責寫軟體,我負責出錢設立公司以及日後的公司營運。幾年過去,我們的公司從小小的軟體公司成長到現在的規模。」

  席茹很訝異在雷鎧的聲音裡聽見一種少見的溫柔,他一定還有保留什麼沒說吧!

  雷鎧輕描淡寫帶過,沒跟她提的是,跟席傑碰在一起的那個晚上,當席傑問他為什麼跟人打架時,他衝動地把所有事實告訴席傑,包括他母親自殺,他被懷疑是殺人兇手,甚至法官在「罪證不足」的情況下,仍是判了他三個月保護管束。

  沒人相信他,那些混混找上他的理由再簡單愚蠢不過,那就是他有勇氣殺了自己的母親,夠心狠手辣、夠資格加入他們的幫派。

  當時席傑聽完他的敘述後,看著他然後說:

  「我看過新聞直到現在都還記得,你對著螢幕說:『我母親殺了她自己。』那時我就知道你什麼都沒做,你唯一自責的是為什麼你救不了你的母親!」

  當席傑分毫無差地說出他的心情時,他不知道怎麼正確形容出當時的感受。在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的情況下、在連他也開始懷疑是不是他確實殺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時,席傑的話無異是一塊突然落水的浮木,拯救了即將溺斃的他。

  片刻,雷鎧接著對席茹說:

  「我二十歲就提早從大學畢業了,之後過了幾個月毫無目的游手好閒的日子,直到遇見傑,我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某一方面,你哥哥救了我。」

  她開始有點理解了當雷鎧知道她是席傑妹妹的遲疑原因,也許兩個大男人之間存在少有相知相惜的情誼,是旁人難懂的吧!

  況且,雷鎧二十歲就從大學畢業了,他的聰明也該有一定的程度吧!兩個聰明的男人,思考頻率大概也差不多。

  席茹正想開口說什麼,雷鎧的手機卻響了。

  「Kevin。」雷鎧接電話時習慣性先說自己的名字,這是她觀察到的結論。

  她自然不可能知道對方說些什麼,但從雷鎧的臉色以及他連再見也沒說的狀況判斷,必定不是什麼好事,不過這次至少他沒氣得破口大罵。

  「我現在必須上三十六樓,你一個人在這裡玩好嗎?」

  「我可以跟你去嗎?」

  她看見雷鎧明顯很猶豫,但才一下子,他就說:「等一下別讓我嚇到了。」他沒頭沒尾說完話後,拉著她離開。

  關於她的另一項觀察發現,雷鎧雖然對外宣稱她是席傑的妹妹,他對她卻也毫不介意地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明白的佔有慾,而且他似乎很習慣地隨時拉著她的手。這項觀察,算是讓她滿意吧,多少也平撫了她淡淡的不平衡。

  ***************

  進了會客室,雷鎧握在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覺收緊,緊得讓席茹不由得發疼。對於手上的疼痛,她選擇沉默,好奇張望坐在椅子上正悠閒喝著咖啡的男人。

  一看到男人的五官,席茹根本用不著詢問就有答案了。

  那男人應該是雷鎧的父親吧,他們實在太過相像,不但外表像,連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都像是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

  三個人沉默好一陣子,坐在椅子上的人只是喝著咖啡,而且似乎是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雷鎧在開口前一秒總算放開她的手,她悄悄吁了口氣,看來她的左手明天鐵定要瘀青。雷鎧則踱步到窗邊,擺明不想再看坐著的人一眼。

  「有事嗎?」他的口氣漠然,而且面無表情。

  「你想要什麼?」

  God!席茹再度訝異又碰到一個純種外國人能說一口標準國語,不認真想她真會誤以為自己在台灣。

  不過換個角度想,雷鎧既然是中美混血兒,他的父親多少能說中文應該不值得訝異。她訝異的是兩個人明明是父子,卻好像看不到一點感情。

  「我要的很簡單,你加諸在我母親身上的痛苦,我要全部還給你。」雷鍾說得冷淡。

  而那個仍穩如泰山的男人,功力更深厚了。對雷鎧的話,他的回答同樣冷淡,兩個冷冷的男人讓席茹很懷疑,他們談論的那個女人真的是其中一人的妻子以及另一人的母親。

  「如果我的記憶正確,你的母親已經死了很多年,請問你要用哪種方式把她的痛苦還給我?」他居然能繼續穩穩地喝著咖啡。

  席茹感受到一種仇恨的氛圍在兩個男人間流轉,她捉摸不到雷鎧父親的感覺,但以她對雷鎧的認識,從雷鎧剛說的那句話中,她知道他對他父親有某一程度的恨意。

  「你有什麼好建議嗎?我認為你的目的應該不是來我這兒喝喝咖啡、跟我敘敘天倫之樂,你先說明你的來意吧!」

  「你是我兒子,自然承傳了我的精明,所以我認為你很明白我為什麼來。」

  這算什麼!心理攻防戰嗎?

  兩人一來一往似乎沒講到重點,也或許,所謂的重點只有兩個男人心知肚明。一旁的席茹,幾乎成了十足十的花瓶,非但無法參與其中,還看不懂兩個男人在演什麼戲。

  不過有一點,她確定自己絕對沒錯看,雷鎧的父親正望著雷鎧面窗的背影,她很肯定在那眼光中有激賞、也有驕傲。

  這又讓她更疑惑了,好像充滿恨意的只有雷鎧一個人,而他父親則寵溺地放縱他的恨意,到底為什麼!?

  「如果你是要求我饒過你,對不起,你白來一趟了。」

  「我這一生從不求人,即使你是我兒子也一樣。記住我的話,面對敵人的時候,再困難也到奮戰到底,絕對不能不戰而降,哪怕只剩百分之零點一的勝算,也要努力奮戰,因為放棄就等於把那百分之零點一的勝算,雙手奉送給敵人。我的話你記住了嗎?」

  為什麼席茹覺得那男人的眼裡充滿情感?他似乎深愛著雷鎧,但雷鎧又為何恨意十足?

  她覺得雷鎧的父親說這番話,是出於深愛,他好像想將自己所有的能力全給雷鎧。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這麼覺得。

  「你來就為了講這些廢話?」雷鎧連頭也沒回。

  男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若有似無地淺笑著。

  「我來是想聽你說說,你打算用什麼方式把你母親的痛苦還給我?還沒到手的百分之十股分嗎?」

  她敏感地發現雷鎧側身的手握成拳頭,雷鎧的父親似乎也發現了。

  「既然你發現了,你打算怎麼做?」

  「再教你一件事,別讓情緒左右你的判斷力,也別期望你的敵人會對你坦白招供。我該走了,你要的百分之十股分,下午我的律師會來找你,你只要簽名就到手了。」

  男人起身,席茹發現對方大概有一百九十公分高吧,真有壓迫感!

  「我記得你說過,絕對不能不戰而降,你雙手奉上那百分之十不就等於對我投降了。」雷鎧轉身看著已經起身的人,眼光充滿憤怒。

  「你的判斷力還不夠敏銳,我說的是對敵人不能不戰而降。你不是我的敵人,是我的兒子。」男人不再言語,轉身走往門口。

  經過席茹身邊時,他毫無預兆地用右手大掌撫了撫席茹的臉頰,輕聲說:

  「也許我兒子只有你能救得了,很高興看到你,有機會我們會再碰面。」

  一切都發生太快,席茹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已經彎身輕輕在她頰邊留了一個親吻,然後離開了。

  ***************

  席茹從沒想過會看到雷鎧震怒的一面——

  一開始,當雷鎧的父親離開時,他還能靜默的走到會客廳擺置的酒櫃前,寂靜的動作著——拿出酒杯以及一整瓶酒,然後倒酒,一口喝淨,如此動作反覆了三、四次,才將酒瓶放下。

  她以為他會連帶將酒杯放下,卻沒想到,下一秒酒杯就碎在他手裡,鮮血也同時在酒杯碎落的瞬間汩汩淌下……

  席茹本能地衝到他身邊,用手攤開他握緊的手,想幫他拔出可能陷在掌心裡的碎玻璃。

  在檢視拔除的過程中,他仍舊靜默毫無反應,連正眼看她也沒。

  就在席茹確定沒有任何碎玻璃殘留在手掌上、打算找東西幫他止血時,他用正流著血的手抓緊了她的左手腕,神情木訥的盯著酒櫃就是不看她。

  「滾出我的視線,隨便你要滾到哪兒都好,最好滾回台灣去,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有片刻時間,席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什麼?

  也也許氣瘋了、氣昏了,氣到心神喪失了,認不出她是誰了。

  也許是吧……否則他怎能在前一刻還握住她的手,下一刻就要她滾出他的視線!?何況他用的還是那麼強烈的字眼——滾!

  她不願相信聽到的話具有任何真實性,寧可安慰自己錯聽了。

  可是,他掌心的鮮血正在她手腕上淌著,沾上了她的衣袖,而他握著她的力道那麼強烈,彷彿就像是刻意要弄痛她,而他渾身散發出的怒意又那麼不容忽視。

  只是她做錯了什麼?她什麼都沒做啊!

  「你真的要我回台灣?」她問,還抱持一絲希望,希望他能立即道歉,說他只是一時被憤怒沖昏頭,那麼她能考慮原諒他對她的無禮。

  他猛然轉頭盯住她的雙眼,席茹覺得好震撼,因為他的眼裡除了憤怒的氣息再沒其他情緒。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突然低頭吻了她。只是他的吻算不上是個吻,倒像是羞辱。

  接下的狀況,快速到讓席茹來不及反應,他粗暴地將她推到桌上,她整個人趴伏著讓他按壓住,她甚至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眼前的雷鎧像是瘋了。

  才一分鐘光景,他便褪去兩人下半身的衣物阻隔。然後,他便直接進入了她的身體,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她感受到強烈疼痛,直至此刻,她完全失去反應能力,無法相信,他竟會用這種方式對待她!

  這樣的姿勢,他看不見她的表情,更看不見她的眼淚,她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麼,讓他這樣對待她。即使他們有過親密關係,他也不該以這種幾近強暴的方式對她!

  此時,她完全就像個布娃娃,任由他在她身體裡發洩,然後等待他發洩完、等待可以離開的時候。

  她不曉得過了多久時間,但時間確實久得足以讓她的下半身由疼痛到麻痺……

  他終於退出她的體外,而她仍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等她聽見他拾起衣物,穿好自身衣物時,她才撐起自己。

  移動時,一股強烈疼痛不留情地朝她襲來,她強迫自己忽略那種感覺,因為再疼,也疼不過心頭上的痛楚。

  當她轉身拾起地上的衣物,雷鎧早又回到酒櫃前,背對著她喝著酒。

  她苦笑,眼淚也落得更急,為自己穿衣服時,她發現他的粗暴非但弄痛她了,還弄傷她了。她的大腿內側除了他遺留在她身上的體液,還有她的血跡。

  她該去驗傷,然後控告他,她該這麼做的!可是為什麼就連在她讓雷鎧這麼莫名其妙的對待後,她仍無法恨他、甚至對他生氣!?

  花了一些時間將衣服穿回身上,之後她還愣愣的站在原地,望著那個已經灌了不知多少酒的男人。

  「你可以走了,我會要Max送你到機場。」

  她還在期望什麼?期望他突然回頭向她道歉!?

  或者她該要覺得感謝了,因為在讓他「使用」過後,至少他不叫她「滾」了,而是叫她「走」。

  席茹對自己搖搖頭,安靜無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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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35:50 |只看該作者
  貪戀

  在生死交替之間

  愛開啟了另一扇窗

  你的手你的眼

  那些專屬於你的芬芳

  仍是我依戀的

  方向

  如果還是要走

  我只想

  在你遠行的衣襟上

  別朵鬱金香

  好讓你寂寞時

  還能想起

  我仍深深戀你的心

  第七章

  席茹走後一個星期,雷鎧搭上飛往台灣的班機,從她安靜走出他視線的那一秒起,他就讓痛苦情緒不停折磨著。

  他居然對她做了那樣的事!就算她讓他最痛恨的人禮貌性的親吻過、讓他最痛恨的人以為她能改變得了他,那依然構不成他傷害她的理由,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唯一的錯誤是當天她不該在場!

  他已經可以得到他要的——拿走第一大科技的經營權,讓那個人一無所有。或許那個人並非真的一無所有,但他很確定第一大科技在那個人生命中,重要過他母親也重要過他。

  可是為什麼,在他即將全盤皆勝前——一旦到了第一大科技下一季董事會改選,他可以依憑手上握有的百分之五十股分,順利改寫第一科技的歷史,卻找不到一絲勝利的滿足感?

  是因為另外的百分之十他拿的太輕易嗎?整整一個星期,他無法理性思考。

  他甚至不知道飛往台灣的理由在哪裡?去說一聲對不起嗎?在他殘忍地傷害她之後,一聲對不起有意義嗎?他又該用哪種態度面對她?朋友的妹妹?還是情人?

  情人!?他將席茹當成情人嗎?

  不,他只是受她吸引、只是喜歡她的純真,現在還多了一項,那就是他覺得虧欠。但很肯定的,他不愛她,早在十五年前,他就把心交給躺在棺木裡的母親,他的心早就跟著他母親的軀體,一塊兒埋藏在地底下腐朽風化了。

  沒有了心,他哪兒來的愛?

  這樣的他,能給席茹什麼?更多的傷害與羞辱嗎?

  那一天,他確實用最糟糕的方式羞辱了她,直至現在,他仍無法原諒自己。

  心情紊亂的他,稍稍傾了視線落向機艙窗外白茫茫的雲層裡,剎那,耳邊響起席傑曾經問過他的:「想不想回台灣?」

  當初他給席傑的回答是,等他得到他要的,他會考慮考慮。

  嚴格來說,他已經得到他要的了,那麼,他是不是該考慮席傑的問題了!?

  雷鍾拿起腳邊的小型公事提箱,一打開提箱,旋即入眼的是安安穩穩放在最上頭的一張白紙,上頭是他已經收了近一個星期封封相同的恐嚇信,信裡不斷重複著要他放掉第一大科技。

  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從沒將被恐嚇的事認真看待,不過現在他改變了想法。因為他現在拿的公事箱是他自己整理的,如果對方能趁他不注意的空檔,將這張紙放進他的提箱裡,那表示對方就在他不遠處,也同時表示,對方的恐嚇應該是認真的。

  只是會是誰呢?離開美國前,Alex及Steve全反對他到台灣,因為他們看過恐嚇信,也絕對把信裡的話當作一回事,不像他漫不經心。

  還有另一點,第一大科技第三季的股東大會,將在兩個星期後舉行,他原來的打算是在大會上宣佈消息,可是在這之前,市場上就已經有人先他一步放出風聲,造成這幾天第一大科技股價的些微波動。

  問題是他想不出有誰會這麼做?

  這是Alex及Steve反對他到台灣的理由,他們一致認為他一個人落單會有危險。

  他也許是該認真想想了,到底誰有可能發出恐嚇信?

  ***************

  有了念頭,覺得可行則立即付諸行動,這是雷鎧向來的行事風格。

  他在飛機上考慮過在台灣設分公司的可行性後,下了飛機他隨即忙碌於各項評估工作,也撥了電話要美國的四位強力助手飛到台灣。

  暫時,他沒有找任何人的念頭,一來是他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席茹,二來是透過跟顥巖的聯絡,他知道席傑仍未轉醒。

  所以,他將所有力氣投注在設立分公司的計畫上,這一忙就是好幾天過去了,直到他確認了分公司的地點,也請人開始施工裝潢後,他才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一天下午顥巖撥電話給他,說席傑仍在昏迷中,可是席傑交代財產移交的事,已經拖了近兩個星期了,不管如何,總得想個辦法。

  其實在雷鎧心裡早就有解決辦法了,既然席傑希望一旦他昏迷,就要將名下財產大半過給方珈雨,而現階段的方珈雨又不願接受,最好的方式只有讓兩個人結婚,采夫妻財產共有制,那麼事情就兩全其美的解決了。

  所以他要顥巖把珈雨約出來,在他說出他的解決辦法前,他總得先瞭解方珈雨的意願如何,畢竟要嫁一個可能終生昏迷的男人,沒多少女人願意。雖然,他不認為席傑真會在昏迷中度過一生。

  ***************

  下午四點半,在被他包下的咖啡館裡——

  事情比他預料的還要順利,方珈雨馬上答應了他的提議,商議的結果是明天就在醫院舉行小型婚禮。

  然而比較麻煩的是,他沒預料到席茹會出現,他甚至還沒找到再次面對席茹的能力。

  當事情有了結論之後,四個人出現短暫的尷尬,幾分鐘裡,沒人知道該說些什麼。

  咖啡館裡除了輕音樂與濃烈的咖啡香氣,剩下的就是流動在四個人之間的寂靜氣氛。

  「我想先走了,既然明天要結婚,身為準新娘子,我應該上美容院一趟。」珈雨率先打破持續了幾分鐘的沉默。而其實,她的另一個目的是給席茹與雷鍾獨處的機會。

  自從一個多星期前,席茹獨自回台灣後,她明顯改變了,變得憂鬱而沉靜。

  珈雨並未多做詢問,直覺告訴她,即使問了,席茹也不見得會對她說真話。另一個她沒問的原因是,她很清楚,讓席茹改變的原因必定是雷鎧。

  「我送你去。」顥巖緊接著珈雨說。

  珈雨在先前的電話裡頭告訴過他,關於雷鎧跟席茹之間的大致狀況,剛開始他還不太願意相信,雷鎧真的會去碰好朋友的妹妹,但現在親眼目睹那一男一女「要死不活」的情況,他不得不相信。

  原本他給雷鎧評占的人性分數就已經是零了,現在他居然連好朋友的妹妹都欺負,顥巖重新給雷鎧打了個分數——負一百分!再沒見過比他更沒人性的人了。

  接著席茹正要張口,卻硬生生讓雷鎧搶先一步,他竟然對著席茹,以理所當然的態度說:

  「你看不出來他們正在為我們製造機會嗎?不要辜負他們的好意吧,就當作是你送你大嫂的結婚禮物好了。何況,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躲著彼此,總要面對面把話說清楚。既然都是要說的話,那就今天說。」

  他將視線轉向兩個已經起身的人,「你們先走,明天醫院見了。」

  要不是珈雨堅持要給這個沒人性的男人一個機會,顥巖根本就想把席茹一併帶走!果真是完全沒人性的人,看他講話的樣子,就讓人想揍他!

  珈雨看出顥巖的不滿,對雷鎧的話她只是點了頭,二話不說將顥巖拉出咖啡廳。

  沉默在另外兩個人離去後,繼續延燒。

  席茹低著頭,攪動咖啡杯裡早已由熱轉涼的黑咖啡。

  「既然不想喝,為什麼要點?」雷鎧總算開口了,直接栘開握在她手裡的咖啡匙與咖啡杯。

  僵持幾秒,席茹決定抬頭正視那個讓她痛苦了好些天的男人。

  「我不過是點了杯不想喝的咖啡,不像有人玩弄、羞辱一個根本不想要的女人來的嚴重吧!」她不知道怎會一出口就是這麼具攻擊性的話,也許是幾天下來壓抑的情緒,在沒準備見到他的狀況下,霎時爆發了。

  話既然出口,也沒得後悔了。她直視雷鎧,直到此刻面對面,她仍是無法說服自己相信他對待她的事曾真實發生過。

  她不懂,真的不懂,她究竟還要浪費多少感情在這個沒感情的男人身上?

  這些天,她反覆想了又想,歸得的結論是,雷鎧對她根本毫無感情!

  他對她,正如同他一直強調的,只有性!其他類似「情感」的成分,全然都是她一個人天真的想像。

  一個男人倘使真的在乎一個女人,怎樣也不可能用那麼可怕的方式對待他的女人!雷鎧不但用最可怕的方式對待她,還在事後對她如一件隨手可拋的廢棄物品般——將她扔回台灣。

  她大概會永遠記得,在Max帶她去機場的路上,她如何毫無形象且再也擠不出絲毫維持尊嚴的力氣,用力哭泣。

  Max並不清楚發生的事情,還很樂觀在途中安慰她,說雷鎧只是一時情緒不佳,不管雷鏜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最後一定會到台灣找她。

  Max不斷說著雷鎧在她身上的「史無前例」——

  例如,雷鎧從不讓女人上總部頂樓,她是第一個知道密碼而安全無事的。

  例如,雷鎧從不跟女人道歉,她卻讓雷鍾道了歉。

  例如,雷鎧從不喊女人什麼親暱稱呼,她卻讓雷鍾喊她Sweet!

  例如,雷鎧從不讓女人知道他的中文名字,更不會讓女人喊他的中文名字。這項禁忌Max並不清楚原因,但這是項雷鎧身邊較親近的人都知道的禁忌。

  例如……

  她忘了Max究竟說了幾個「史無前例」,但就算雷鎧在她身上用了數不清的史無前例,那也只能說她的身份特殊了點——是他好朋友的妹妹;外加她單純了點、天真了點,也愚蠢了點!

  所以有再多的「史無前例」又證明了什麼!?

  「對不起。」雷鎧突然說,帶著無比認真。

  「你認為這三個字對我來說有意義?」

  他的道歉太過認真、太過公式化,讓她感受不到歉意的真實性。

  「沒有。」雷鎧淡淡吐了口氣,接著說:

  「我可以給你上百個理由說明那天我的失態,可以用最可憐的理由博得你的同情與原諒,卻無法改變我對你施暴的事實。

  「事實上,我的行為根本不值得原諒。我除了說對不起,沒有其他的話可說。雖然對不起三個字對你不具任何意義,但我還是必須向你道歉。

  「說對不起並不是要求你的諒解,我沒有資格要求你的諒解,這只是我最基本該做的。」

  為什麼他連道歉,都還能頂著這副理當如此的表情與口氣?彷彿他錯得理直氣壯。

  可是又為什麼她除了傷心之外,仍是無法對他生氣?

  「然後呢?」蠢啊!她還問什麼然後?她還希望有什麼然後!?

  「什麼然後?」

  「我跟你之間,你打算怎麼辦?」

  又是一陣突然的沉默,他沒回答她的問題。

  「那就這樣,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下次再見面,我只是席傑的妹妹,而你對我而言,也就只是我哥哥的合夥人兼好朋友,再見。」

  受不了沉默的煎熬,席茹自行決定了結果,她不認為她能承受由他說出口的分手,在經過那件事之後,她不認為她能再忍受更多。

  就由她決定吧、就讓她給他勇氣吧。她看見雷鎧眼裡的猶豫,也許他是因為覺得對她虧欠,才說不出想結束的話,既然如此就讓她成全他了。這大概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事了。

  說完話,她起身、轉身,然後離開。

  在那短暫的時間裡,她真的好希望雷鎧能叫住她,對她說些什麼。

  可是她失望了,一直到她走出咖啡館、眼淚滴落的那一剎那,她沒聽見任何她想聽見的聲音。哪怕只是一聲歎息、哪怕只是他移動的聲響都行,至少讓她覺得他還有那麼些在乎她啊!

  再次,他讓她走出視線外,這一次他看著她的背影,找不到該喊住她的理由。

  他無法決定該用什麼方式對待她,而她,替他們作了決定;而他,找不到理由反駁她的決定。

  席茹值得一個好男人、一個愛她且疼她的男人,而他不是那個男人。

  去他的!他根本就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她,還沒想好該用什麼態度,甚至還沒決定他能不能放得了手。

  但是,他又有什麼資格說放不了手!?

  該死!

  ***************

  小型婚禮未能如期舉行,因為席傑在婚禮要開始時,醒過來了。

  錯過小型婚禮,大伙接下來要忙的事可多著呢!諸如,替代小型婚禮的盛大婚禮;諸如,男女主角忙著你逃我躲的遊戲……

  幾天後,席傑已經恢復許多,躺在病床上的他,敏感察覺到他的病房很少同時出現兩個人——席茹與雷鎧,少到就像是他們刻意躲著彼此似的!

  這天中午,席茹送午餐來,病房裡,只有他們兄妹兩人。

  席茹安靜盛著魚湯,張羅飯菜。

  席傑則若有所思看著她,他的妹妹真的變了,變得好安靜,靜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她存在的痕跡。

  「小茹,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晚上有珈雨陪你聊一整晚還不夠嗎?」席茹望向他,淺淺笑說。

  她確實變得安靜了,但也多了一種他不熟悉的溫柔。

  「不願意陪我聊天嗎?還是你急著約會?」

  「沒有男朋友,哪來的約會?你趕快好起來,想辦法幫我介紹一個,我才有會可以約啊!」席茹試著以輕鬆的語氣說。

  「我介紹凱文給你當男朋友如何?」席傑不著痕跡的問著。

  突然,席茹手中的湯碗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須臾,席茹腦海的場景錯置,她想起十五年前看見新聞的那個晚上,她也摔碎了一個碗,為了當時還不認識的雷鎧。

  十五年後,她再次為了雷鎧摔碎另一個碗,只為了她哥哥的一句玩笑話,就讓她的情緒有這麼大的起伏!

  眼淚,失去控制地一滴一滴滑落。她僵直著身站在床邊,面對散落一地的湯汁與玻璃碎片無計可施。

  席傑心疼的歎了口氣,伸手將站著的席茹拉到床邊坐下,再由小桌邊抽了張面紙,為她拭去像是擦不完的眼淚。

  「要不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讓我猜猜看?」

  席茹只是搖著頭掉淚,不說話。

  「戀愛了?」席傑小心試探。

  她點點頭。

  「雷鎧嗎?」

  她再點點頭。

  「發生什麼問題嗎?」他問得依然小心、依然溫柔。

  「他要我又不要我,他不愛我,他……」席茹抽抽噎噎,無法完整表達心裡的想法,這些天她累積了太多的痛苦,卻又找不到說話的對象。

  「你真的愛他嗎?」

  「嗯……我原本也不知道我愛他,直到我跟他說了分手,我才發現我愛他,我愛慘他了,即使他不要我、不愛我,我還是愛他。」

  他不要她?不愛她?席傑倒不這麼想,他的讀心術在這件事上幫了大忙,否則就算雷鎧是他的好友,讓他妹妹痛苦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在席傑眼裡,雷鎧不過是個擁有痛苦靈魂的男人,而且還是個不明白自己真正要什麼的男人。

  「你還記不記得很多年前看過一則新聞?那時你還為那則新聞大哭一場。」席傑轉了話題。

  「我知道,新聞裡的那個人就是雷鎧,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席傑訝異揚了揚眉,笑了,之後他又深深重重傳出一聲歎息。

  「剛剛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愛雷鎧?愛到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如果你不是用這種心情愛他,哥會勸你放棄他。

  其實雷鎧不是不愛你,他只是不清楚他還有愛人的能力。我猜他母親的死,給他很大的打擊。

  沒人知道他母親自殺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女人在什麼狀況下,能夠忍耐疼痛瘋狂砍殺自己二十幾刀?

  我相信雷鎧沒殺他母親,可是他究竟在那天經歷了什麼,沒人知道。我認識他快十年了,他從不提過去。如果你真的愛他,就去把那個秘密找出來,去瞭解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必須先擁有那個秘密,你才能夠擁有他的心。只不過,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哥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愛一個人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特別是在你無法確定能否得到對方回應的情況下,愛會更艱難。如果你愛他到了義無反顧的地步,那就努力吧。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你努力過了。」

  席傑的話換得一陣靜默。

  她從沒想過,從沒由雷鎧的立場想過,她一直以她的角度愛雷鎧,一直想著他不愛她、對她毫無感情,一直想著她的痛苦,卻沒想過雷鎧的痛苦!

  她的愛是不是自私了些?

  「你去過紐約了?」席傑問。

  「你怎麼知道?」

  「雷鎧告訴我了。」席傑說,「到過頂樓嗎?」

  席茹點頭,不明白他的問題是不是有其他特殊意義。

  只見席傑微微一笑,一會兒才說:

  「當初我想在頂樓設立辨識防護網,雷鎧堅決反對,他說我的勢力範圍僅止於頂樓以下,頂樓是他的私人禁地,得由他決定誰能進出,而他認定了只要是女人,就算是我的母親與妹妹都不能自由進出。

  「雖然我有讀心術,但愛是種模糊而抽像的感覺,除非雷鎧在他心裡確實說出我愛你,否則我也不能確定他愛不愛你,不過可以肯定你在他心裡有非常特別的意義,相信我。」

  不可否認,席傑的話要比Max那堆「史無前例」來得有力量多了。席茹的心,燃起一簇希望的火光。

  「回到他身邊吧,他沒辦法跨出那一步,你可以幫他。男女之間,並非一定得由男人主動。喏,依這張名片的住址你就能找到他,我想他現在應該在公司吧。」

  「公司?」

  「我們決定在台灣設分公司,這樣我就不必常跑美國。」

  ***************

  她在街上晃了好久,一再想著席傑的話,此時的她正在想辦法凝聚勇氣,凝聚上十六樓找雷鎧的勇氣,嚴格說來,她已經在大樓下晃了兩個多小時了。

  深深吸了口氣,她決定了,就是現在!再遲疑她的勇氣可能也多不了太多,還是別浪費時間了。

  上了十六樓,她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那樣的畫面。

  整間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她隱約聽見女人說話的聲音,依循聲音的方向,她走到一間獨立辦公室門前,由門邊探頭張望,她的目光正好跟雷鎧交逢,一個女人剛好背對她的方向。

  她當然不會知道對方是誰,不過對方的話她可聽得一清二楚——

  另一方面,在醫院病床上的席傑,眼前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他的急切驚嚇了剛進門的方珈雨。

  「珈雨,快,行動電話給我。」然後又緊接著拿了張名片給珈雨,「快,找輛救護車到這個地方,救護車上必須有醫護人員能立即做氣管切開術,席茹受傷了,拜託,要快。」

  看見席傑的焦急,她立刻交出電話接過名片,以最快速度衝出病房,忙著席傑交代的事。而接過電話的席傑,則趕緊撥了一長串號碼——

  「該死!快接電話啊!」

  幾秒後——

  「Max你在公司附近嗎?我是傑尼。」

  「我就在樓下而已,有事嗎?」

  「趕快上樓,凱文需要幫忙,小心,對方有槍,席茹也在辦公室裡。Max拜託你了,我會盡快趕到。」

  掛了電話,席傑有些困難的換了衣服,他還沒復原到能行動自如的地步,但最少走動是沒多大問題了。

  出了醫院,他坐進計程車——

  辦公室這頭,女人說話的聲音繼續著——

  「我查過你的行程了,你還是不放手對不對?你跟你母親一樣,都是小偷、強盜、土匪,都想把我身邊的東西偷走、搶走。

  「為什麼你不要像那個賤女人一樣去死呢?我警告過你,第一大科技是我的,而雷世鋒也是我的,我一個人的!誰都別想從我身邊偷走!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要,是你逼我的!你死了,也沒資格怪我,要怪就怪你的賤人母親,生下你這個沒人想要、禍害人間的雜種!」

  「原來你是雷世鋒的妻子,殺了我,雷世鋒不見得會更愛你。如果沒有雷世鋒雙手奉上的百分之十股分,我還不見得能把第一大科技從你身邊偷走!」他輕鬆的靠著辦公椅,閒適地說。

  若非那背對席茹的女人被雷鎧的話惹火,以至於揮動了她握緊的手槍,席茹根本看不到那女人拿了什麼。

  「你給我閉嘴!你跟你母親一樣,無恥下流低賤,只會搶別人的東西、搶別人的男人,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沒關係,我幫你解脫,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你這個惡魔。」

  席茹心慌了,聽見扣扳機的聲音,她本能大叫出聲——

  「不!」

  瞬間的事,誰也沒能預測,甚至沒能看得清楚。

  女人讓席茹的叫聲驚擾,反射性回過頭,在緊張之餘對著席茹扣下扳機,雖然沒刻意瞄準,但子彈仍打進席茹頸間。

  剎那,雷鍾抓準時機,由女人背後落了一掌,擊昏對方。

  他接著衝到席茹躺下的地方,扶起血流不止的她——

  「傻瓜,我激怒她就是要你離開,你怎麼不跑呢?傻瓜……」雷鎧沉著聲問,沒發覺自己臉上正淌著的,是眼淚……

  一陣劇烈疼痛過後,接著是麻痺,她覺得自己似乎無法呼吸、似乎就快要死掉了,而雷鎧逐漸在她眼前模糊——

  他在哭嗎?席茹掙扎著伸手想撫摸他的臉,想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流淚?他流淚,是因為她快要死了嗎?

  好多念頭在她心頭打轉,如果,她真的要死了,那她就再沒有機會告訴他,她愛他了。

  不,她不甘願什麼都沒說就死去,至少在死之前,她要告訴他……

  「我好愛你……」

  她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發出了聲音,好像沒有,但眼前的黑暗她已無力抗拒……

  「不——」雷鎧低吼著,席茹掙扎著放上他臉的手,讓他發現自己正在淌流的眼淚。

  當她無聲以唇形說出那句話,像是用盡了最後一點生氣,然後無力閉上了雙眼。

  那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疼痛在他心上狠狠撞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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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席傑擁有的預知能力,在緊要關頭救回席茹的命。至於行兇的人,早已讓警方帶走。

  手術室外,當醫生宣佈了席茹已無生命危險且應能恢復良好的消息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雖然席茹的傷,可能會造成聲帶的永久性損傷,然而實際的情況得等她恢復之後,才能確切知道。

  席傑示意所有人先行離去,包括在一旁碎碎念的席媽媽,也被他半哄半騙讓珈雨給帶回家了。

  手術室外只剩下席傑與雷鍾兩人——

  「對不起,傑,是我害了她。你想揍我一頓的話,我不會有任何意見。」雷鎧抽著煙,苦笑。

  「你看我這種德性,像是有多餘力氣打人的樣子嗎?我從醫院偷偷跑出來,沒被珈雨狠K一頓就心滿意足了,不會有其他力氣想揍別人。

  「凱文,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魔鬼,只是每個人選擇不同,有人選擇跟魔鬼共享靈魂,有人選擇奮戰,不同的選擇造就不同的結果。

  「你可以選擇跟往事抗爭,也可以選擇妥協或者逃避,沒人會責怪你,除了你自己之外。」

  以他們共事多年的默契與交情,席傑相信他的話,雷鎧能懂,儘管雷鎧的回應是沉默。

  「如果可以,我很願意把小茹交給你,但那也必須是在你有意願的情況下。如果你不願意,我無法勉強你。無論如何,你依然是我的好朋友。我只希望,也期望最起碼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別為了愧疚感,或者我跟你之間的交情,影響你的決定。

  「如果你決定照顧小茹一輩子,我希望你的動機是出自於情感,而非虧欠。在小茹醒過來前,請你想想我的話。我該回病房了,這幾天小茹麻煩你照顧了。」

  說完,席傑將雷鎧一個人留在手術室外,回到自己的病房。

  ***************

  整整四十八小時,雷鎧沒離開過席茹的病房一步、沒合過眼、沒吃過東西、沒梳洗過,一張長滿鬍髭的憔悴臉色,讓人看了難受。

  幾次珈雨陪著席傑到病房探視,珈雨忍不住想勸勸雷鎧,但都讓席傑制止了。席傑明白,雷鎧需要的不是食物、不是梳洗,而是長時間的思考。

  所以他們只是一次次來看過了,又靜靜離開。

  兩天來,席傑留意到小茹病房外偶爾出現的那個外國男人,對方那張臉跟雷鎧太過相像,讓席傑無法忽略。這次出了小茹的病房,他又再次看見對方。於是,他要珈雨先回他的病房。

  兩個原本不相識的人,交頭接耳攀談了近半個小時,最後,互相握手後各自離去,沒人知道兩個人究竟說了什麼。

  病房內,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時間是十一點多的深夜。

  雷鎧整整繃了兩天的臉,首度有了表情。眼見席茹似乎想張口說話,他急切制止了。

  「別說話,你受傷了,暫時不能說話。如果你覺得很疼,很難過,眨兩下眼睛,我幫你請醫生進來,好嗎?」

  雷鎧握緊她的手,他覺得自己好像等了一輩子,好多話他想告訴她、好多事他想讓她知道,而她卻讓他苦苦等了兩天才願意醒過來。

  席茹很困難地搖了搖頭,她覺得頸部如同讓烈火灼燒過,疼得緊。眼前的雷鎧,憔悴得不像話。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竟讓他變成現在這副德性。

  「我可以跟你說話嗎?你有力氣聽嗎?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你願意現在聽我說嗎?」雷鎧的語氣充滿痛苦,他知道他該讓她休息,可是他不想再等了。

  席茹點點頭,儘管她覺得又痛又累。

  「你昏迷前想說的話,是我愛你嗎?」千言萬語,一下子他不曉得該從哪兒開始,反而問了一個突兀的問題。也許是,下意識,他希望再次印證吧!

  席茹微微笑了,緩緩點頭。

  雷鎧收緊了他握住的手,低語道:

  「謝謝你愛我。」他有好一會兒無語。

  「我想告訴你一個故事,一個讓我痛苦了好幾年的故事、一個讓我無法愛你的故事,你願意聽嗎?」

  他說他無法愛她嗎?

  她的心有短暫的難過,但一下子就過去了,因為他正握著她的手,因為他看著她的眼裡,有種濃烈的感情,就算那不是愛也無所謂了吧!就像出事前,席傑說的,他無法跨出那一步,無法正視真正的情感。

  對現在的席茹而言,就算他一輩子不說那句話、一輩子無法愛她,都沒關係了。只要他願意握著她的手,用現在充滿情感的眼神看她,對她就足夠了。他無法愛她,那就讓她來愛他吧。

  她依然給雷鎧一個微笑,然後緩緩點頭。

  「我母親在十五年前自殺了,我是個私生子,我父親在認識我母親時,已經結婚了。可是他們仍不計後果瘋狂的談了戀愛,甚至還同居兩年。

  「我出生後沒多久,我父親回美國,他曾經答應過我母親,回美國跟他太太離婚後,他會回台灣跟我母親結婚。

  「我母親傻傻相信了他的話,結果一等就是十五年。有天早上,她接到一通電話就趕著出門,回來後她把家裡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我下課回到家看到的是一屋子混亂,而我母親拿著水果刀坐在臥室的床上,一刀一刀劃著她的手、她的腳。

  「我永遠都忘不了她當時陷入瘋狂的表情,因為過度震驚,我忘了該有的反應,只是傻傻的看著她拿著刀傷害自己。

  「她看見我只是笑,彷彿她身上的傷口一點都不痛,她笑著對我說:『鎧,答應媽媽,永遠不要愛上別人喔,永遠喔。愛只會讓人痛苦,沒有愛就沒有痛苦。鎧,要記得媽媽的話,不要愛上別人,永遠不要。』

  「她的口氣像個孩子,她的表情沒有絲毫痛苦,也沒有快樂,像是沒了所有情緒。說完話後,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她就一刀刺進自己的心臟。

  「我走到她身邊,拔出她身上的水果刀,看著鮮血由刀口流出來,整個人呆掉了。等我回過神,我母親已經死了。」

  雷鎧突然停頓下來,深沉的表情,看起來就像當年的情景重現在他眼前似的,他的樣子既無助又脆弱。

  席茹流下眼淚,不明白什麼樣瘋狂的愛,會讓一個人不惜傷害自己的孩子?那時雷鎧才十五歲,他的母親竟然用自己的生命封鎖了他愛人的能力,她的心好疼,真的好疼好疼……

  「法官判了我三個月保護管束,雖然無法證明我是否殺人,但沒有人相信一個女人能忍受得了二十多刀的疼痛,最後還能在自己的心頭刺上一刀。我對判決毫無異議,某方面,確實是我害死了我母親。

  「我的存在讓她一直懷抱希望,以為我父親總有一天會回到她身邊。而我母親自殺那天,我沒能來得及搶下她手中的水果刀,是我的錯。

  「我在我母親的墳前發誓,這輩子我絕對不愛人,我甚至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刀痕,隨時警惕自己。我發過誓的,對不起,Sweet,我不能違背我母親,我答應過她,我真的已經答應了她。我不是故意不愛你,不是故意的……」

  雷鎧將她的手握得死緊,此時脆弱的他,掉下了眼淚,而席茹則陪著他哭,除了陪他哭,她又能為他做什麼?

  她掙扎著伸出另一隻手,將他的頭攬進她懷裡,這麼做耗去了她許多力量,可是她好想緊緊抱住他,好想給他一些力量。

  他被動地跟隨她的動作,伏靠在她胸前,宣洩著已壓抑了十五年的情緒。

  一個強勢的大男人,席茹怎麼也想像不到,他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此刻她給予他的不只是愛情,還有如同母性的心疼情感,她真的為他心疼

  她漸漸能體會出在紐約看見他父親那天,他會那麼失控對待她的理由了。

  他恨著的人,出現在他面前,非但對於他想做的報復無動於衷,還認為他身邊的女人能改變什麼。在那種情況下,雷鎧的心情必定充滿挫折與憤恨吧!

  而他父親誤以為雷鎧愛著她的想法,更讓雷鎧想起他曾對他母親許下的誓言,所以他才那樣失控吧……

  他傷害她,不過是要證明他沒愛上她吧。

  兩個掉淚的人,沉浸在彼此的陪伴中。

  過了許久,雷鎧抬起頭,帶著些許不好意思。

  他看起來就如同一個毫無設防的大男孩,席茹喜歡此刻在她面前的他,這才是真正的他,有溫度的他。

  「傑要我答應他,如果我願意照顧你,絕對不能是出於愧疚。Sweet,我想照顧你一輩子,不是因為你是傑的妹妹,不是因為你為我受傷,更不是因為覺得欠你什麼。

  「你昏迷了兩天,這兩天我陪著你、看著你時一直在想,我能不能失去你?或者能不能讓你成為別人的?

  「我一直想、一直想,答案是我沒辦法失去你,沒有辦法看著你變成別人的。

  「我想照顧你一輩子、想跟你生活一輩子,純粹是因為我自私到想要獨佔你。我想牽著你的手走過禮堂,然後在眾人面前宣誓你是我一個人的,我想成為你的丈夫,想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除了不能告訴你我愛你之外,我保證會疼你、照顧你,我保證一輩子都不會背叛你,除了愛,你可以擁有我的全部。你要這樣的我嗎?你願意嫁給我嗎?」

  席茹從沒想過,原來眼淚也能用來表示快樂。她滿足的點著頭、滿足的對著雷鎧笑。

  還有什麼比這更真誠的求婚辭?

  這個傻男人啊,他以為只要不說那三個字,就表示他不愛她了嗎?如果他還不能克服他母親給他的陰影,那她就陪著他,終有一天,她一定會聽見他說愛她。

  席傑說過的,只要擁有秘密的真相,她就能擁有雷鎧的心。此時,已經擁有他心的她,一點也不擔心得不到雷鎧的愛。

  「真的?你願意?」雷鎧訝異得無法置信,他很害怕,在他那樣對她之後、在他說無法愛她之後,她根本就不會同意嫁給他……

  沒想到,她竟然願意、真的願意。

  席茹以肯定的態度再度點頭,沒多久便合上雙眼,因為她實在好累好累,卻又覺得好滿足……

  ***************

  約莫三個月,在席傑與珈雨的婚禮上——

  雷鎧與席茹自然成了男女儐相,這叫「婚前見習」,雷鎧是這麼對席茹說的。

  話說回來,打從出了醫院,席茹在雷鎧眼裡,成了超級易碎娃娃,真沒見過這麼對身邊女伴緊張兮兮的男人。

  他對她簡直就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出院後,他堅持要她辭了工作,在他身邊做個貼身小秘書,至於到底誰是誰的小秘書嘛,嚴格算起來,說雷鎧是她的貼身小秘書還恰當些。

  每天,一張開眼——

  喔,一想到張開眼,這又讓席茹想起,一出醫院,雷鎧便大搖大擺地住進她家,還住進了她的臥室。

  而她母親一聽雷鍾願意娶她,還把婚禮定在席傑與珈雨婚禮後的兩個禮拜,她母親根本就是將她雙手送給了他。

  還沒結婚耶,她老人家也不想想,女人多少要一點矜持吧?

  席茹不怕死的向老媽抗議著,結果老媽居然說:

  「小鎧告訴我,你們兩個早就有了關係,有沒有結婚沒差吧?」

  小鎧!?

  老媽居然喊人家小鎧,而當時站在一旁的雷鎧,則忍著笑偷偷對著她擠眉弄眼。

  「你叫他小鎧?」席茹一臉不能相信。

  「有什麼不對嗎?他就快是我半個兒子了,我不叫他小鎧,難不成還連名帶姓的喊啊?就像我喊你小茹,喊你哥哥小傑,我當然也喊他小鎧啊!唉,不是媽要說你,像小鎧這種男人,你沒機會再碰上第二個了。

  「你現在不趁結婚前這個空檔抓住他,難道要給他機會到外面打野食?你要知道,現在外面誘惑這麼多,你又跟人家什麼事都做了,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你要不把他綁在身邊好好看著,萬一他在外頭碰上什麼壞女人變了心,你們又還沒結婚,到時候你就哭不出來了。」

  對於母親大人的「深明大義」以及「曉以大義」,席茹簡直傻眼了。

  所以,在抗議無效的狀況下,雷鎧住進她家、她的臥室。

  所以,每天一張眼,她第一個看到的人是雷鎧、第一個親吻的人是雷鎧。

  然後,雷鎧會把她每天要穿的衣服整整齊齊放到她面前。

  然後,他們會一起出門、一起到公司上班。

  然後,她就負責在公司裡打電動,他則負責處理一堆公事。

  然後,他們會一起午餐,再利用下午時間到醫院復檢。

  然後,他們再一起到婚紗店拍照,一起逛喜餅店,天天一起挑婚戒,天天挑不到合適的,因為關於婚戒,他們一直沒交集。雷鎧堅持買顆閃亮動人的大婚戒,而席茹堅持不肯。

  然後,他們會一起晚餐、一起回家、一起洗澡、一起做愛。

  然後,一天過去了。

  好不容易,席茹收回胡亂遊蕩的心思,將注意力放回正在進行中的婚禮。

  當新娘說出那聲願意、當席傑將婚戒套進珈雨手裡,席茹感動得流下眼淚,這麼美的畫面,她怎能不感動?

  不過雷鎧的反應就有些出人意表了,當牧師宣佈新郎可以親吻新娘時,雷鎧居然不顧他人異樣的眼光,走到席茹身旁,先是替她拭淨臉上的淚痕,接著……他居然吻了她。

  最要命的是,他的吻還不像新郎新娘般輕輕吻過,他是用了力氣吻她,彷彿是等不及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一個人的!

  他吻著她,不顧她抗議,吻到她也忘我的投入他需索的熱情裡、吻到她的手環緊了他的頸肩,吻到席傑的聲音傳來——

  「你們兩個也該夠了吧,別擋在走道上,借我們過一下,等我們過去後,你們愛吻多久就吻多久,可以嗎?很多人等著要照相呢。」席傑的語氣,是滿滿的調侃。

  席茹總算拉回了理智,用力推開雷鎧。

  被推開的雷鎧,一臉無所謂的對席傑聳聳肩,說:

  「沒辦法,我的Sweet太迷人,為了你的婚禮,我忍耐很久了。」最後,他仍是讓出空間,讓新郎新娘走過。

  教堂外的廣場上,拍完團體照的人們,一群群分散著。雷鎧握著席茹的手,耐心地在一旁等待新郎新娘與好朋友們分別拍照。

  這時,一個熟悉的人走到他們面前,是雷世鋒,雷鎧的父親。

  席茹敏感察覺到雷鎧瞬間緊繃的身體,她用另一手覆上他握著她的手,想給他一點力量。

  「你好多了嗎?我知道你受傷了,我去過醫院想看看你,可是凱文一直守著你,我想他一定不願意看到我,因此我沒進病房看你。」雷世鋒看著席茹。

  「謝謝你,我幾乎完全康復了,除了聲音還有點沙啞之外。」其實,她很喜歡雷世鋒,雖然雷鎧說過,雷世鋒辜負了他母親,可是她總覺得一定有什麼是他們不瞭解的。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雷世鋒對著雷鎧說。

  在雷鎧要拒絕前,席茹說話了。

  「鎧,別這樣,聽聽他要怎麼說,好不好?」

  他猶豫了幾分鐘,最後說:

  「到教堂裡說,那裡現在應該沒人。」

  雷世鋒鬆了口氣,轉而對席茹說:

  「謝謝你。」

  原本席茹想在外面等,結果雷鎧竟說:

  「你如果不陪我一起進去,我也不想聽這個人說話。」

  「沒關係,你陪著他吧。」雷世鋒笑著說,一點也不介意雷鎧的無禮。

  無奈的席茹,只好跟進教堂。

  三人坐定之後,雷世鋒開口:

  「蕊塔的事我很抱歉,我沒想到她會跟你到台灣,想殺了你,對不起。不過她的衝動,也換到了我的解脫。我明白你一直不能原諒我跟你母親的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愛你母親,想要娶她。

  「當年我回美國,第一件事就是想結束我跟蕊塔的婚姻關係,可是蕊塔不肯放手,威脅著要將你們母子公諸於世。

  「你母親是個道德感很重的人,對於我跟她的關係,她一直很有罪惡感。我的身份敏感,身為第一大科技的總裁,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變成新聞。我不怕別人的指指點點,不怕在世人面前承認我愛你母親,但是,我知道以你母親的個性,她會受不了。

  「後來蕊塔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找到你母親,她騙你母親,說我在美國又另結新歡,而你母親相信了她的話。我想,你母親是受不了活在雙重打擊下,才自殺的。你一定很懷疑為什麼當年我不把你接到美國,其實我想過,最後還是決定把你留在台灣,用另一種方式照顧你。

  「當年我要是將你接到美國,你的生活會變得很糟糕,你會成為鎂光燈追逐的焦點,而我又無法二十四小時照顧你,與其讓你在那種情況下成長,不如讓你在簡單的環境裡長大。」

  「所以,」雷鎧打斷了他的話,「你就是那個匿名的善心人士,從我十五歲起,供我吃住,還每個月給我花不完的零用錢?」

  其實,雷鎧早就知道了,沒人會平白無故對一個人這麼好,就算那個善心人士有再多錢,也不可能大方到給一個陌生孩子足以開設公司的大筆資金。

  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理所當然收下「善心人士」的錢,因為他覺得,那是他欠他的!

  「我今天找你,是因為蕊塔的事告一段落,我也成功訴請離婚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告訴你,我很關心你、很愛你,今天能對你說這些話,我很滿足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隨時都可以找我,雖然現在的你,可能沒有太多需要我的機會。」

  雷世鋒說完即刻站起身,他似乎完全不期望雷鎧對他的話會有任何回應。

  就在他即將踏出教堂的前一秒,雷鎧突然站起身喊著:

  「Walter,請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爸爸?他可能還叫不出口,畢竟三十年來,他沒有多少練習機會。不過,他能喊他的英文名字,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雷世鋒轉頭,他的眼底隱約閃著淚光卻笑著說:

  「謝謝你邀請我,其實無論你邀不邀請,我都不會錯過你們的婚禮。」接著他對席茹說:「小茹,替我謝謝你哥哥,謝謝他在醫院碰到我的時候,邀請我來參加他的婚禮。」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堂、走出他們的視線。

  「你還恨他嗎?」席茹靠在雷鎧手臂上問。

  「不知道。」雷鎧淡淡說著,其實當雷世鋒將百分之十的股分送給他時,雷鎧就知道他的父親是愛著他的。只是,累積了這麼多年的情緒,一時間不知該堆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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