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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 -【惡霸九王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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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6: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惡霸九王爺 作者︰裘夢

這權傾天下的九王爺簡直變態到人神共憤的地步,
她一夕家破人亡、無依無靠還不夠可憐,
整天拿她當玩具,把她耍得團團轉、整得好淒慘,
她不過是進他瑞王府當個粗使丫頭,一人得幹兩人份的活,
照顧年幼的麼弟已經分身乏術,還被迫充當他兒子的奶娘,
好想哭,活著怎麼這麼難?
她才剛萌生逃走的念頭,當夜就被他狠狠的「教訓」了幾次,
而他像是折磨她成癮,不但佔了她的身子,連心都不放過……
雖然她承認當初為了自保,故意藉挑釁來勾起他對她的興趣,
可她沒想到自己竟間接讓這一方惡霸進化成超級惡魔,
一聽說她遭人毒手,便將害她柳家的仇人全都送進地獄,
見她生還,又百般執著的將已毀容的她扣押在自己身邊,
只因他說:「縱讓我死在妳手裡,也不許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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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6:5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金盛皇朝,元和三年。
  
  兵部尚書柳承浩因事獲罪,立斬於午門,抄沒家產,妻兒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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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清雅閣」是座茶樓,一座全京城獨一無二的茶樓。
  
  能到這裡品茶閒談的都不是一般人,文人士子、富商巨賈、豪門權貴……就算哪一日看到皇帝老子出現在這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每日午時過後是清雅閣客人最多的時候,也是打聽各種消息最好的時機。
  
  不用懷疑,是人就會有八卦,就算皇親國戚也不例外。
  
  「柳家不會有出頭之日了。」
  
  「死的死、瘋的瘋,恐怕那位三小姐也撐不了幾日了。」
  
  「有這麼嚴重?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還不知道?那我從頭說起吧。話說原兵部尚書柳承浩勾結異黨意圖謀反,罪證確鑿,當今聖上一怒之下就將他推出午門斬首。消息傳回柳府,沒等抄家的人去,柳夫人就自縊身亡了。」
  
  「這柳夫人倒是有情有義。」
  
  「而聽說柳家那名伶出身的二夫人在牢裡不堪受辱於人,撞柱而死,美麗出塵的柳大小姐也於當夜就吊死在牢裡。」
  
  講到此處,眾人一片唏噓之聲。
  
  「同樣花容月貌的二小姐親眼見到二娘撞死、大姊吊死,竟嚇得失心瘋。」
  
  「啊!瘋了?」
  
  「可惜啊,柳家三美兩死一瘋,真慘。」
  
  「不是還有位三小姐嗎?」
  
  「三小姐不過是陪房丫頭所生,容貌普通,倒不至於擔心會被人逼姦。」
  
  「難道她就一點事兒也沒有?」
  
  「說到這個就是重點了。」說的人頓時來了興致。
  
  「什麼?」聽的人也豎直了耳朵。
  
  「聽牢裡傳出的消息說,這位三小姐自始至終都窩在牢房一角,冷眼看著一切,不過,當柳家幼子被人摔向地面時,卻是她撲過來搶入懷中的,而柳二夫人撞柱之前,只看著她說了一句話。」
  
  「她說了什麼?」
  
  「拜託了。」
  
  「那……三小姐說了什麼?」
  
  「她就看著柳二夫人撞柱,然後抱著弟弟又窩回了牆角。」
  
  「真是個怪胎。」
  
  「更怪的是,自從進到牢裡,這位三小姐就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
  
  「奇了,沒聽說過柳家的小姐是啞巴啊?」
  
  「搞不好是嚇啞了吧。」
  
  「……」
  
  端坐於靠窗雅間的一位男子,相貌眉清目朗,雖只著一襲青裳,但氣質雍容,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貴族氣勢,手裡轉著一杯上好的玉潤香,眼神微勾的看向身旁的人。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傭懶的躺在靠窗軟榻上的男子回答道。他有一張極俊美的臉,如果換上女裝的話,會是一位傾國傾城的佳麗。
  
  「也就是說,有人大膽至此,敢在大理寺的監牢裡隻手遮天了。」
  
  「這並不稀奇,誰都知道柳兵部跟尚右丞有奪美之仇。」
  
  「可是終究那位柳二夫人還是選擇了追隨柳承浩於地下。」
  
  「是呀,就算尚右丞喪盡天良的以幼子相迫,她還是沒從。」美男子捏了一顆葡萄放入口內,「可惜一代名伶,竟落得這般下場。」
  
  「他們在賭柳三小姐能活多久。」青衣男子的笑容中帶有幾分邪氣。
  
  「據我所知,京城上下開的莊不下千萬。」
  
  「哦,怎麼個開法?」他有了興趣。
  
  「一賠五。現在賭注有五,自殺、皇上下旨砍頭、流放、沒藉為奴,還有成為宮妓或軍妓。」
  
  「我賭第六種。」
  
  「第六種?」
  
  「我賭她安然無恙的離開大理寺。」青衣男子笑得篤定。
  
  美男子頓時目露異彩,「王爺肯下注,自然定穩賺不賠,我這就去下注通殺。」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簡直像是大筆賭金已然到手。
  
  生財自有道。
  
  ※ ※ ※ ※ ※ ※ ※ ※ ※
  
  陰冷昏暗的牢房,走道上的油燈匆明匆滅,映襯著滿室的淒涼與絕望。
  
  昔日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此刻蓬頭垢面、衣上血漬斑斑,就跟所有獄中囚徒一樣的落魄。
  
  只有臂彎中那張熟睡的稚顏安詳而甜美,睡夢之中猶翹著嘴角。
  
  「呵呵……嘻嘻……我是二小姐,我爹是兵部尚書……你們敢對我無禮,殺了你們……哈哈……」
  
  看著在牢裡披頭散髮、手舞足蹈的二姊,柳絲雨就那麼冷眼看著。
  
  柱子上的血漬是二娘留下的,草堆上的絲帶是大姊的,而現在瘋瘋癲癲、自言自語的人是她曾經驕縱又蠻橫的二姊。
  
  爹死了,柳家就沒了,現在她們等的就是皇帝那一紙聖旨,生也好死也好,都變得不重要了。
  
  懷裡的孩子忽然翻了個身,她低頭去看,睡夢中的柳文生雙手緊緊抓著姊姊的衣襟,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車。
  
  「打開牢門。」
  
  「是。」
  
  聽著牢門打開的聲音,她連頭都沒抬。
  
  「把她拉去梳洗乾淨。」
  
  「少爺,她瘋了。」
  
  「瘋是瘋了,但終究還是個美人,不是嗎?」尚仕遠流露出淫邪的笑容。
  
  「是。」幾個大漢應了一聲,便上前去捉人。
  
  「走開走開……」柳如雙瘋狂的掙扎抵抗著。
  
  「瘋婆子,敢抓我。」
  
  「啊……放開我……爹救我……娘……」
  
  先是刀出鞘的聲音,爾後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居然自殺了,原來她不是真瘋,賤人。」有人伸腿踢了地上的死屍一角。
  
  「真晦氣,柳家三美,一個都沒沾到。」尚仕遠心有不甘道。
  
  「少爺,消消氣,不是還有個三小姐嗎?」
  
  「哼,就憑她那種長相,我們尚府隨便抓個丫頭都比她強。」
  
  「是是,瞧小的這張賤嘴。」
  
  「不過,到時候讓這賤人到邊關充當軍妓,只怕柳承浩的鬼魂也不會安息吧,哈哈…把她抓過來,讓她親眼看看自己姊姊的死狀。」
  
  馬上有人過去把柳絲雨拖來,將她的頭按到柳如雙的臉前。
  
  那雙空洞無生氣的美麗雙眼睜得很大,髒汙的臉上難掩悲憤,脖頸上的傷口仍淌著鮮紅的血。
  
  「這丫頭恐怕早嚇傻了。」
  
  柳絲雨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雙清冷幽深的眼眸,被她這麼冷冷的瞧了一眼,尚仕遠的心頭突然掠過一絲涼意。
  
  「看什麼看?」
  
  「啪」的一聲脆響,他給了她一記耳光,血順著柳絲雨的嘴角流下,她什麼也沒說,低著頭抱起弟弟,又重新窩回了牆角。
  
  「真是個怪物。」他一邊罵著,一邊走了出去。
  
  牢房重新被鎖上,柳如雙的屍體也被獄卒拖走了,冷清陰暗的牢裡只剩下抱著幼弟的柳絲雨,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用力抱緊懷裡的弟弟,蜷縮在草堆旁。
  
  ※ ※ ※ ※ ※ ※ ※ ※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牢房卻始終是那樣的陰冷昏暗。
  
  柳絲雨總是抱著弟弟望著串房的一角,沒有人知道她在看什麼?更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獄卒們只知道她除了吃飯的時候會動,其他時間就一直保持那樣的姿勢。
  
  她還有幾日可活?人死了是不是還有靈魂?她不知道,她只是覺得想些別的事情時間比較容易打發。
  
  牢房鐵鎖打開的聲音,讓她的心劃過一絲悵然,原來今天就是她的「大日子」了,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幼弟,那雙天真中帶著微微渴望的眼睛跟她對視。
  
  「罪臣之女柳絲雨聽旨。」
  
  她抱著弟弟跪下聽旨,嘴角嘲弄的揚起。聖旨?原來她的未來是由這張黃澄澄的布決定的。
  
  「……特旨赦免柳絲雨及柳文生之死罪,即日開釋。」
  
  她自由了?柳絲雨難掩驚訝的看著傳旨的內侍。
  
  「你運氣好,皇上最近心情不錯,所以赦了你的罪,快帶著弟弟走吧。」
  
  一直到走出了大理寺,她仍舊感覺有些不真實,抬頭看看頭上的藍天,風吹過臉頰,吹起她變得雜亂的長髮。
  
  「餓。」
  
  低頭看著懷裡的弟弟,柳絲雨抿了抿唇,「文生餓了?」
  
  那聲音輕柔婉轉,宛若拂面的三月暖風,讓人一路舒服到心底。
  
  「餓。」不滿兩歲的柳文生眼巴巴的瞅著姊姊,重複著單音。
  
  「我們去吃東西。」
  
  滿身髒汙、頭髮蓬亂的柳絲雨看起來跟一個叫化子差不多,而她懷中的柳文生就乾淨多了,這樣一對姊弟走在街上,無論如何都會讓人側目的。
  
  街上人來人往,極為熱鬧,看著街邊百姓的笑臉,她恍如隔世。
  
  身無分文的她該拿什麼去換吃的?思索著,她的手摸到了頸上的紅線。
  
  那塊玉佩雖不是極品,但玉質溫潤,也值幾兩銀子,所以當柳絲雨要用它來換包子和豆漿時,老闆欣然允諾。
  
  看著她生硬卻有耐心的餵食著幼弟,豆漿攤老闆目露讚許的眼光,「姑娘對弟弟真好。」看得出來她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可是,更看得出她在盡可能做到最好。
  
  一直到餵飽柳文生,並接過老闆用布巾包起的幾個熱包子後,她對著老闆彎腰道謝,「謝謝老伯了。」
  
  「原來你會說話啊。」驀地,一道聲音自頭頂傳來。
  
  她抬頭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他的長相清俊秀雅,只是眉宇間有著一抹不太協調的神采。淡紫的衣袍,面料上乘,而垂於他腰間那兩副玲瓏剔透的雕龍玉佩,讓她的眸光微微閃了閃。
  
  卓飛揚打量著她,髒汙的臉上只有那一雙清亮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就似一汪清澈卻又深不可測的潭水一般。
  
  「看到救你出獄的恩人,不說聲謝謝嗎?」
  
  她只是不解的看著他。
  
  「這位是九王爺,你這次能平安出獄,全靠他在皇上面前講情。」一旁的雲清笑嘻嘻的說道。
  
  柳絲雨眨了下眼。這男人好漂亮。
  
  「不要喜歡上我啊。」見她有些出神,他打趣的說。
  
  她馬上移開了眼。
  
  「原來柳兵部的家教這麼差啊。」卓飛揚面無表情的冷哼了聲。
  
  「謝謝九王爺。」她答他盈盈拜了一下,轉身抱起幼弟就要離開,
  
  「你認為尚家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們嗎?」他慢條斯理的開口,滿意的看到她停下了腳步。
  
  「王爺要插手嗎?」
  
  卓飛揚跟雲清同時訝異的揚眉。她的聲音變了呢,剛還是輕柔婉轉得如同黃鶯出谷,現在卻是清冷異常,就像曠野吹過的一縷寒風。
  
  「我為什麼要插手?」
  
  「那又何必開口。」
  
  夠絕!雲清聞言馬上笑了出來。
  
  「插手的話總要有些好處,不是嗎?」卓飛揚臉上的笑帶了抹玩味。
  
  她繼續向前走,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
  
  「你都不努力一下就放棄,會不會太可惜了?」
  
  「我身上除了兩個快冷掉的包子,沒有別的東西,而我也相信王爺不可能缺包子吃。」
  
  卓飛揚摸著自己的下巴,笑得甚是歡愉。很久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了,要是放過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搞不好王爺我就缺那兩個包子。」
  
  她轉身走了回來,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給你。」
  
  看著自己手中多出的兩個包子,卓飛揚唇畔的笑意加深,拿了一個分給身旁的雲清,「從柳三小姐懷中拿出的包子,不曉得味道有什麼不一樣?」
  
  雲清將包子湊近鼻子聞了聞,「很香。」
  
  「因為那是肉包子。」
  
  卓飛揚哈哈大笑。看她冷著一張臉,用那清冽的聲音說出這麼引人發笑的話,真是一件新奇的事。
  
  「收你進王府不難,不過你能做什麼?」
  
  「廚房的粗使丫頭。」
  
  「哦?」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粗使丫頭?」有意思。
  
  雲清忍不住開口,「當個一般侍女會比較輕鬆吧。」
  
  柳絲雨很肯定的再說一遍,「廚房的粗使丫頭。」
  
  「你們姊弟兩個人--」
  
  「我做兩人的份。」她答得毫不猶豫。
  
  「他似乎成了你的弱點,如果有人拿他的命威脅你--」卓飛揚看著她懷中的男孩。
  
  「沒用的。」
  
  兩個男人再次同時看向她。
  
  「我照顧他的前提是我不會因他而受人威脅。」這是她的答案。
  
  「喔?」卓飛揚有些意外的挑眉。
  
  「這世上有誰不自私?」她反問他一句。
  
  「說得好。」他贊她一句。這世上自私的人何其多,但肯這般坦承的人卻從未見過。
  
  「那王爺是答應了?」
  
  「可是本王隨時可能會趕你出府。」
  
  「世上無不散的筵席,王爺又怎麼知道我們不會先離開王府?」
  
  很好,這柳家三小姐非但不是啞巴,簡直可以說是伶牙俐齒到讓人想拔了她那一口整齊的白牙。
  
  ※ ※ ※ ※ ※ ※ ※ ※ ※
  
  進入「瑞王府」的第三天,柳絲雨總算知道了自己得以出獄的前因後果。
  
  王府的後廚房不亞於京城的清雅閣,同樣是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眾人大多一邊幹著手裡的活,嘴上一邊不住的口沫橫飛。
  
  「王爺這次下注贏了好多錢,所以府裡的所有下人這月都多了二兩銀子。」
  
  柳絲雨將摘好的菜放到砧板上,有些擔心的看著炒菜的大廚興致高揚的一手揮著鍋鏟,一邊侃侃而談。
  
  很不幸的被她看到大廚的唾沫飛濺進鍋內,她馬上繼續蹲下去收拾剩餘的菜葉,反正那些菜不是她吃的。
  
  「三丫頭,把那條魚收拾一下。」
  
  「哦。」
  
  她拿著尖刀走到廚房外的井邊,從木盆裡費力的撈起一條活魚,一不小心魚就滑出手中,摔落在濕漉的地面上。
  
  她有些挫敗的瞪著那條活蹦亂跳的魚,咬了咬牙,閉上眼,用力砍了下去。
  
  「叮」的一聲,刀斬到了青石板上。
  
  「咚」的一聲,刀落到了木盆邊緣……
  
  一邊擦著汗,一邊喘著粗氣,她把好不容易拍死的魚拿在手裡,皺著眉頭,咬著牙,動作生硬的刮著鱗片。
  
  不遠處的大樹上,兩個男人高高的坐在樹杈上,興味的看著井邊跟魚鱗奮戰的身影。
  
  「果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啊。」
  
  「我看她明明怕見血怕得要死。」
  
  「她的寶貝弟弟呢?」
  
  「在那邊睡覺。」卓飛揚好心的指給雲清看。
  
  離井邊不遠的一處空地上,有一隻破舊的搖籃,裡面似乎有東西。
  
  「怎麼會有搖籃?」
  
  「據說是她從舊倉庫裡翻出來的。」
  
  「她真的一個幹兩個人的活?」
  
  「目前她一個人的活都幹不完。」
  
  看她跟魚奮戰的艱辛過程,雲清明白的點頭,「說的也是,她想一人幹兩人的活,恐怕還需要一段日子。」
  
  「三丫頭,弄好了魚,去抱捆柴來。」大廚的聲音從屋內響起。
  
  「哦。」
  
  柳絲雨將收拾好的魚端進去,一會兒又跑到另一邊的柴房,吃力的抱著一堆柴進去。
  
  「她幾乎就只是發單音。」雲清感嘆。其實無論是溫暖如春的聲音,或是那清冽寒涼的聲音,他都滿喜歡聽的,那音質乾淨得就像不屬於人間。
  
  「人前是這樣的。」
  
  「人前?」他的眼亮了起來。
  
  卓飛揚望向搖籃中熟睡的小人兒,「他們姊弟獨處時,她就會話多一些。」
  
  「你偷窺?」
  
  「我們現在不就是在偷窺嗎?」
  
  雲清想想也對,只好摸摸鼻子,專心的去看提出一大盆菜去清洗的人兒。
  
  手上一個打滑,一桶水有半桶倒到了自己身上,柳絲雨闔了下眼,彎腰擰乾裙上的水,然後重新打水倒入大木盆中。
  
  她那原本白皙纖細的手掌因連日來的過度泡水而有些泛白腫皺,恍了下神,她繼續認真的洗著盆裡的菜。
  
  當日頭移至正中,一陣陣的菜香開始飄蕩在廚房上空,進出廚房的婢女也漸漸多了起來。
  
  看著她們一碟一碟的將燒好的菜肴端走,她抱著剛醒來的弟弟坐在窗戶邊。
  
  「三丫頭,給你。」
  
  窗戶突然打開,一隻肥肥的大手將一塊糕點遞了出來。
  
  「謝謝徐伯。」
  
  她將糕點放到弟弟手裡,看著他幸福的吃著,這桂花杏仁糕入口即化,很好吃,王府做的比他們府裡廚子做的爽口多了。
  
  「三丫頭,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一會兒有你忙的。」
  
  「謝謝。」她接過盛得滿滿的一碗米飯,上面淋了香濃的肉汁,撲鼻的香氣勾得人饞蟲直冒。
  
  以前吃飯不覺得多香甜,或許是這幾日幹活太累,體力透支,什麼東西吃起來都非常香,簡直就像是人間極品。
  
  剩下小半碗的時候,飯的溫度也冷熱適中,她開始耐心的餵食胞弟。
  
  而柳文生吃完的時候,便開始有碗碟退下來,柳絲雨就又開始忙碌起來,挽起袖子在井邊跟那越來越多的杯盤奮戰。
  
  ※ ※ ※ ※ ※ ※ ※ ※ ※
  
  即使隔了重重的屋宇,那嘹亮的哭聲仍舊干擾著人們的睡眠。
  
  擔心弟弟被吵醒,柳絲雨在他耳朵裡塞了兩團棉花,然後才推開窗戶朝外探了探頭,四下一片漆黑,今晚的月亮也鑽進了雲裡,更讓人什麼都看不清。
  
  關上窗戶,她默默在床頭坐下。
  
  這是一間獨立的房間,她得感謝那個九王爺,就算這房間曾經死過人,她還是得謝謝他的好心。
  
  聽著那隱隱的嬰兒啼哭聲,她煩躁的蹙了蹙眉。究竟是誰家的孩子這樣整夜啼哭?難道他的父母都不管的?而且這樣不怕吵到那位尊貴且喜怒無常的九王爺嗎?
  
  拿起桌上的棉花,她決定也塞兩團到自己的耳朵裡。
  
  這時「砰」的一聲巨響,屋門被人從外踢開,而嬰兒的啼哭聲也頓時清晰了亮起來。
  
  「誰?」她爬起來,想去摸桌上的打火石。
  
  「抱著他。」
  
  懷裡突然被人硬塞進一個軟軟小小的身軀,而她還處在怔愣中。「王爺?」她是不是在作夢?
  
  「煩死了,不許再讓他哭了。」
  
  「砰」的一聲門又合上了,而那個來去如風的人影已消失不見。
  
  「哇哇……」懷裡的小東西依然賣力的啼哭著。
  
  「不要哭了,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她有些手忙腳亂,努力回想著二娘哄文生的樣子,輕輕的拍撫著他的背,低低的同他講著話,想到二娘常常哼唱的那首兒歌,她學著慢慢哼唱出來,「月兒照紗窗,搖籃輕輕晃,娘的寶寶入夢鄉……」
  
  黑暗之中,寶寶的眼睛就顯得特別明亮,那是一雙清澈的眼,帶著好奇望著她,然後慢慢的合上,最終安靜的睡去。
  
  看著兩個孩子並排睡在床頭,柳絲雨突然想哭。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為什麼現在卻淪落到當奶娘的慘境,是不是活著就註定要比死去的人付出更多的艱辛?
  
  當四下突然安靜,而白天太過疲累的身子終於抵擋不住濃濃的倦意,她也慢慢閉上了眼,可沒過多久……
  
  「啊,尿床了--」
  
  ※ ※ ※ ※ ※ ※ ※ ※ ※
  
  柳絲雨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文生雖然也是小孩子,但畢竟快兩歲了,而昨天晚上被硬塞到她房裡的小傢伙絕對不滿兩個月,整晚又尿又拉的……
  
  王府的僕人們就看到一臉陰鬱的她裡裡外外的跑,不一會兒就將被褥床單和洗淨的尿布衣物搭滿了竹竿。
  
  然後,她抱著一個嬰兒,領著胞弟走出了門。
  
  等等,嬰兒?所有人都睜大了眼。怎麼睡了一覺起來,三丫頭又多了一個弟弟?
  
  「三丫頭,你去哪兒?」
  
  「王爺住哪兒?」
  
  「舒音園。」
  
  「謝謝。」
  
  「咦,你們發現沒?三丫頭一臉找人算帳的表情哦。」
  
  「她剛才問王爺住哪,難不成……」
  
  「小王爺?!」
  
  「小王爺怎麼會在三丫頭的手裡?」
  
  謠言立刻在柳絲雨的身後如火如荼的傳開了。
  
  「咦,他看起來很開心嘛。」披著外衣走出寢室的卓飛揚看見兒子帶笑的小臉,甚是欣慰。
  
  「王爺,我只是王府後廚的粗使丫頭。」
  
  「嗯。」
  
  「不是王府的奶媽。」
  
  「哦?」
  
  「小王爺我送回來了。」
  
  「看到了。」
  
  「王爺不抱過去?」
  
  「抱回來。」
  
  一旁的侍婢馬上走過去接過小主子,但是下一瞬,嘹亮的哭聲就破屋而出。
  
  「好吵!」
  
  奇怪的是,那孩子一回到柳絲雨的懷中就不再啼哭,甚至還露出甜甜的笑臉。
  
  卓飛揚打量著她有點發黑的臉色,壓抑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這種情形真是有趣極了!看得出她十分厭惡跟奶娃打交道,偏偏她現在除了自己的胞弟,又被他兒子給賴上了。
  
  「王爺。」
  
  嗯,聲音很壓抑,可以想像她內心的惱怒。
  
  「我把小王爺放您床上好了。」眼見屋裡的幾個侍婢沒有接手的打算,柳絲雨自力救濟,抬腳就往內室走去。
  
  等她把孩子放到溫暖的床褥上,準備起身時,一道涼涼的、帶著幾許玩味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你該知道一個未婚女子不請自入男子寢室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那王爺也該知道深夜闖女子居所是什麼樣的行為。」她回過頭看著他,毫不退縮。人生除死無大事,她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一個聲名狼藉的九王爺?
  
  「不過,本王倒認為自己昨晚做了一件妙事,」以後他就不必夜夜飽受那小子的奪命哭嚎了。「如果你肯照顧小王爺,本王可以讓你們姊弟的生活過得很好。」
  
  「我覺得我跟捨弟目前過得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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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砰」的一聲,門板破裂。
  
  正在脫衣的柳絲雨驚駭的回頭,然後手中就突然多了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她甚至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破門而人的人早已不見。
  
  第二晚,同樣「砰」的一聲,門板再次陣亡,正在幫胞弟洗澡的柳絲雨拿著濕帕子的手中多了一個嬰兒。
  
  第三晚……
  
  第四晚……
  
  直至某一日,王府下人公用澡房大門「砰」的一聲被毀掉,一群赤裸女婢被迫鑽入水中時,柳絲雨終於忍無可忍。
  
  「王爺,這樣與強盜何異?」
  
  「本王背對大門,什麼也沒看到。」而且他懷中的小惡魔依舊不知節制的哭嚎著。「穿好衣服。」
  
  「王爺--」
  
  「那本王就只好轉過去了。」
  
  霎時屋內一片尖叫聲。
  
  「我馬上穿。」柳絲雨只能認輸,她不能拿一群女人的名節開玩笑,「可是,大門--」
  
  話音未落,幾個人高馬大的婢女已拾著兩扇新門豎到了門口。
  
  因為最近王府門板損壞率驚人,所以府中請了城東最有名的木匠日夜趕制門板,以期做到損壞一扇換一扇的效果。
  
  柳絲雨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顧不得兀自滴水的過腰長髮,直直的走到卓飛揚的面前去。
  
  把兒子交給她的同時,卓飛揚掃了她一眼,濕漉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打濕了她單薄的夏衫,因水氣氤氳而蒸得膚色紅潤,愈發顯得她那雙漂亮的眼眸水光充盈。
  
  「洗好了?」
  
  「王爺來了,我就只能洗好了。」
  
  「把他哄睡了你繼續洗。」他很大方的允諾。
  
  柳絲雨的眼角微微抽搐,「不必了,我不想再被人毫無顧忌的破門而入。」她隱忍了很久,實在忍不下去了,才來這裡用公用的澡房,她以為人多他就不會輕舉妄動,但--她錯了,簡直錯得離譜。
  
  「沒有本王的命令誰敢闖?」
  
  「那王爺的自制力顯然十分差勁。」她不想諷刺他的,可是她實在忍不住,明明一直旁若無人破門而入的都是眼前這個說話冠冕堂皇的男人。
  
  「本王只是不想聽這小子啼哭而已。」
  
  「王府之內總該有乳娘嬤嬤吧?我相信她們可以將小王爺送來給我。」她一針見血的戳破他險惡的居心,他根本以驚嚇她為樂。
  
  卓飛揚只是露出一個三分壞五分痞,加上兩分可惡的笑臉來,卻什麼也沒反駁。
  
  於是那一天過後,王府內又有了新的話題可供茶餘飯後八卦。
  
  ※ ※ ※ ※ ※ ※ ※ ※ ※
  
  清雅閣依舊客流如潮,而卓飛揚跟雲清也仍舊在固定的雅間品茶、聽八卦。
  
  「聽說九王爺最近踢門踢上了癮,東城的李木匠被請進王府快兩個月了,到現在還沒出來。」
  
  「還有那原兵部尚書的三小姐,過去一直跟九王爺暗通款曲,以至於珠胎暗結。」
  
  「有這種事?」
  
  「當然了,否則九王爺怎麼會在兒子出生之後,就把側妃跟兩個侍妾一起弄死?」
  
  「不是說生小王爺的侍妾是難產而死的嗎?」
  
  「假的,王爺一定是怕跟三小姐的事曝光才殺人滅口。」
  
  「也對,孩子是誰生的,侍妾跟側妃是再清楚不過了。」
  
  「難怪九王爺要插手柳兵部的案子,不但救了柳三小姐,還將她收入王府。」
  
  「可是,九王爺一向就是喜怒無常,全憑喜好做事的啊。」
  
  「但是這麼多證據擺在眼前,你能說他跟柳家小姐當真清白?」
  
  「……」
  
  「怎麼樣,夠不夠精彩?」雲清打趣的對卓飛揚眨眨眼。
  
  「很精彩。」
  
  「恭喜你又多禍害了一位柳小姐。」雲清嘆氣,他幾乎已經可以預見柳家小姐慘澹的前景了。
  
  「再多也多不過你。」
  
  「我那是爛桃花,躲還來不及,男人長得太英俊也很苦惱啊。」雲清做個自憐的表情。
  
  卓飛揚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咳……你差不多點,我在喝茶。」
  
  「現在她認輸了?」
  
  「暫時。」
  
  「暫時?」雲清來了興致。
  
  卓飛揚的神情頗耐人尋味,「愈觀察我就愈覺得她很好玩。」
  
  「好玩?」被玩的人一定不這麼覺得。
  
  「同樣一件事,她的反應一定會與人不同。」
  
  「可以想像得出。」最近滿京城的話題基本上都跟柳家、柳三小姐和九王爺有關係。
  
  「對了我決定給兒子起名字了。」
  
  「你終於想好起什麼名字了?」
  
  「卓三柳怎麼樣?」
  
  「噗」的一聲,雲清的一口茶全數噴到了他臉上。
  
  「咳咳……如果哪天看到柳三小姐追殺你,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卓飛揚好心情的擦拭著臉上的水漬,嘴角愉悅的上揚著。
  
  ※ ※ ※ ※ ※ ※ ※ ※ ※
  
  六月初九,瑞王府張燈結綵。
  
  今天是九王爺兒子的百日宴,前來祝賀的賓客絡繹不絕,全部攜家帶眷。
  
  若稍一留心就會發現,大多官員攜帶的家眷中除了夫人之外,最多的就是女兒--沒錯,不用懷疑,就是女兒。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九王爺一直沒有正妃,加上他僅有的一側二侍也在前段日子全部香消玉殞,誰肯放棄攀龍附鳳的機會?所以今天雖然是小王爺的百日宴,但大多來賀賓客的目標卻是房內空虛的九王爺。
  
  「謝謝諸位來參加小犬的百日宴,正好我也在今天一併為小犬起好了名字,順便請大家賜教。」
  
  「王爺學識淵博,給小王爺起名字哪裡需要我等昏庸之輩賜教啊,王爺說笑了。」
  
  「就是就是。」
  
  「不知王爺為小王爺起了什麼名字?」
  
  「卓三柳。」
  
  席宴上突然「噗噗」之聲大作,或酒或湯或菜或茶……總之能噴的全都噴出來了,接著就是起伏不斷的咳嗽聲,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謠言就是謠言,大家聽到就當茶餘飯後的笑話聽聽就算了,但是如果謠言被當事人語含曖昧的證明時,就絕對不只是笑話那麼簡單了,許多驚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一派悠閒愜意的主人身上。
  
  「卓三柳……」這個聲音有些顫,帶些抖,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王弟有什麼問題嗎?」卓飛揚一臉困惑的問著他的胞弟--十一王爺卓飛宇。
  
  「九哥這名字……起得真是……咳咳……夠奇!」他一直知道兄長喜歡與眾不同,但是給兒子起名字這種人生大事,他居然也能拿來玩?
  
  「是吧?我也這樣認為。」他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情。
  
  眾人無言。
  
  「叫三丫頭把小王爺抱來見見大家。」
  
  「是。」侍從領命退下。
  
  「三丫頭?」卓飛宇已經開始對「三」這個字驚懼了。
  
  「柳承浩的三女兒。」
  
  「九哥……」他現在要求退席可不可以?他深深覺得來參加侄子的百日宴是個錯誤的決定。
  
  當柳絲雨走進宴廳的時候覺得很怪異,喜宴不是應該人聲喧嘩、杯盤碗盞之聲不絕於耳的嗎?
  
  可是--靜,非常靜,害她一隻腳踏入宴廳,另一腳猶豫的停了一下,同時抬眼朝內望了一眼。
  
  滿目的錦衣玉服,觸目所及皆是達官貴胄,皇親國戚,而此時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門口,集中在自己身上。
  
  柳絲雨不動聲色的垂下眼,慢吞吞的將另一隻腳邁入宴廳。
  
  昔日曾在閨中聽父親講過,當朝九王爺喜怒無常,行事全憑個人喜好?卻又為人精明、世故而奸滑,是個即使做盡天下壞事,而天下人也知道是他,卻又無憑無據、拿他莫可奈何的狠角色。
  
  他常常面帶笑容,可那笑容之中十有八九皆另有含意,而她最近常常看到這種笑容。
  
  她明白九王爺的心態,他像看到新鮮玩具一樣捉弄著她,並且清楚的知道玩具的滋味並不好受。
  
  活著的確比死要艱難許多!
  
  眾人有些訝異的看著最近名聲比當今皇上還響亮的緋聞女主角,她的衣著是大戶人家粗使丫頭的裝束,一頭長髮用一方青布包著,顯得俐落精神。
  
  普通的相貌,就連氣質都沒什麼出眾的地方,唯一入目的就是那雙透著孤清的漂亮丹鳳眼,眸色闐黑,猶如上好黑玉。
  
  與她那一身下人裝束格格不入的就是她懷中那個錦繡繈褓,那樣的華貴灼眼,不曉得是不是強烈對比的效果,眾人感覺她懷中的嬰兒格外的可愛討喜,粉妝玉琢的小臉蛋,絕對比他老子要討人喜歡無數倍。
  
  「三丫頭,抱著小王爺讓大家都瞧瞧。」
  
  他是怕別人看不清她此時的落魄嗎?她無言的照做,抱著懷中尊貴的小王爺繞著所有桌子走上一圈,聽各種讚美聽到麻木。
  
  小王爺兩隻粉白的小平抓啊抓的,目標正是抱他的人柔軟的胸脯。
  
  卓飛揚饒富興味的目光落在那抹纖細的身影上。
  
  很好,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到一丁點的尷尬窘迫,他得承認論臨事的反應,此女已然是個高手。
  
  「王爺,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回廚房去了。」
  
  「咦?」卓飛宇突然驚異道。
  
  「怎麼了,王弟?」
  
  「她不自稱奴婢哦。」這下卓飛宇來了興致。他發現她的聲音很冷,一點都沒有討好的意思,簡直像公然挑釁。
  
  「我跟捨弟暫居王府,在後廚幫傭,不能完全算是王府的奴僕。」
  
  卓飛揚微微揚眉。她這算是當眾澄清謠言?如此的不經意,卻又如此的恰如其分,天時地利人和她竟然全占了!
  
  他眸底閃過一絲狡詐,笑說:「把三柳留下吧。」
  
  果然,她怔怔的看向他。
  
  「我兒子啊,卓三柳,這名字不錯吧。」他好心的為她解惑。
  
  「王爺的文采很高。」
  
  多麼不顯山露水卻諷刺意味濃厚的回答啊,這讓卓飛宇跟雲清差一點兒就要異口同聲的贊她一句,還好及時忍住。
  
  「本王也這麼認為。」某人依舊笑得如春風撲面。
  
  她不再說話,過去將孩子放入他張開的雙手中,然後轉身朝外就走,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即使身後響起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她也沒有片刻的停留。
  
  是非之地,必定是要離得遠遠的,這是常識。
  
  「來人,讓嬤嬤把這愛哭的小子抱走。」
  
  「回王爺,張嬤嬤因病回鄉去了。」
  
  「讓奶娘把他帶走。」
  
  「下午奶娘領了工錢走了,新奶娘還沒請到。」
  
  「那就把剛剛出去的柳三丫頭給我拎回來。」
  
  「是。」
  
  一條人影馬上飛了出去,速度驚人的快,沒有人在九王爺有發怒前兆的時候不驚覺的。
  
  柳絲雨的確是被人拎回來的,那侍衛非常徹底的執行了主子的命令,儘管拎著一個姑娘家不怎麼好看。
  
  被人扔到地上的柳絲雨甚至來不及起身,懷裡就又被塞進一具小小的身軀。
  
  「王爺--」
  
  「怎麼了,三丫頭?」他又開始笑咪咪的。
  
  「我還有活兒要幹。」
  
  「抱著三柳一樣可以幹。」
  
  「王爺何不自己試試看?」
  
  「如果他不哭的話,本王會考慮試試。」他很有誠意的表示。
  
  「他會哭表示他餓了。」她不得不提醒他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本王身上沒有奶讓他吃。」
  
  「那王爺又怎麼會認為我有辦法呢?」
  
  「你是女人不是嗎?」他的目光若有所指的在她的胸前掃過。
  
  她抿唇,眼神愈發寒涼,「王府中女子何只我一人。」
  
  「能讓三柳不哭的女人恰好只有你一人。」
  
  眾人也發現了,那孩子一到柳絲雨的懷中就停止了哭聲,儘管小手依舊不停的在她的胸前抓撓。
  
  「王爺是說我該認命嗎?」她揚眉。
  
  他摩挲著下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如果有更好的法子,不妨說出來讓本王參考一下。」
  
  「看來要讓王爺失望了。」她似乎比他更遺憾。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們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人敢如此揶揄金盛皇朝的九王爺,而且居然還是個女人!
  
  ※ ※ ※ ※ ※ ※ ※ ※ ※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地上的銀子光閃閃。
  
  指間的銀塊不住的滾動著,柳絲雨心不在焉的望著窗外懸掛中天的明月,眉頭皺得很緊。
  
  瑞王府從不虧待下人,即使她只是一名粗使丫頭,因為這幾個月王爺心情大好而得到了加薪,現在她有七兩銀子了。
  
  這裡雖然能遮風擋雨,可是難道她真要一輩子寄人籬下,任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夜色中。走出瑞王府,前面會有什麼等著她?
  
  撥動銀塊的手指停了下來,她用荷包裝好,重新放入貼身的地方。
  
  繼續忍,在她沒有想到更好的出路前,她會繼續這樣過下去,即使不想她也必須保持「無意」的挑釁,讓九王爺關注自己。
  
  緊抿的唇畔微微向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月光下那抹笑顯得飄渺又淒涼。
  
  如果她有姊姊們的美貌,或許就不必為了保住自己跟弟弟的命而如此煞費苦心,也不會為自己惹來卓三柳這樣一個麻煩的包袱。
  
  閉上眼,一陣苦澀泛上心頭,尚家不會放棄斬草除根的念頭,難道她就會忘掉柳家的仇恨嗎?
  
  不,她不會忘,也不能忘,大娘的自縊,二娘和姊姊們的慘死,一閉上眼就會浮現在眼前。
  
  當眼睛再次睜開時,又是那一貫的孤清冷傲,現在她必須是強者,只有強者才能保護年幼的文生。
  
  床頭熟睡的兩張臉一樣的稚氣,可是命運卻截然不同。
  
  「希望王府早點請到奶娘。」她喃喃自語著,伸手撫上卓三柳的小臉,渾然不覺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落入暗處的一雙眼內。
  
  看著那兩扇窗戶被關上,一條黑影從院中的樹上躍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赫然是本應就寢多時的卓飛揚。
  
  自從在清雅閣聽到她的傳聞後,他就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她就像一本書,不翻到最後一頁根本不知道結局會是什麼。
  
  今夜他看到了什麼?他居然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淒涼,儘管很淡,卻已足夠。
  
  這個名叫柳絲雨的女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有著絲絲春雨般的細膩與柔情,也有著柳絮隨風般的飄渺,纖弱的身子偏偏承載著巨大的傷痛……
  
  他從來不信她像外界說的那樣,對柳家的一切無動於衷,若是如此,柳二娘不會臨終托孤,一代名伶、閱人無數的柳二娘,必是看出這位孤僻少言的三小姐足堪重任--
  
  卓飛揚的眼忽然瞇了起來。孤僻少言是柳家奴婢對柳絲雨的評價,據說她平素在府中與他人亦少有交談,怎麼在他的印象中她卻總是伶牙俐齒、輕而易舉的挑起他的興趣?
  
  一道眉玩味的揚起,他朝緊閉的窗戶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這個遊戲越來越好玩了。
  
  ※ ※ ※ ※ ※ ※ ※ ※ ※
  
  炊煙嫋嫋升起,緩緩飄散在藍天白雲下。
  
  陽光點點照耀在飄著油花的水面上,一雙泡得發白的手在一大堆待洗的杯盤中忙碌著。
  
  離井邊不遠的草地上,柳文生正不停的將拔起的草葉放進搖籃裡,而那裡面躺著的是瑞王府尊貴的小王爺。
  
  當草葉就要淹沒那無辜的嬰兒時,柳絲雨終於從杯盤反射的白光中抬起頭,看到了那好笑的一幕。
  
  「文生!」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偏偏兩個奶娃還都是一副快樂無比的表情。
  
  在圍裙上擦乾手,她先檢查卓三柳有無尿濕,然後抱起他。
  
  卓三柳。她心頭默默的咬牙,那個九王爺是存心的,三柳,三丫頭,柳家的三丫頭,她一向淡泊的心愈來愈失控,常常有想吼人的衝動。
  
  忍!
  
  「姊姊,抱。」柳文生張開了手臂要爭寵。
  
  一手一個娃兒抱入懷中,她朝廚房定去。
  
  「三丫頭,肉粥熬好了,我給你盛過來。」
  
  「謝謝。」
  
  「真是奇怪,怎麼請個奶媽這麼難呢?」一邊幫她盛粥,徐伯一邊叨念著。
  
  這一點兒都不奇怪,想來是某人打定主意要看她手忙腳亂、顧頭不顧尾的狼狽樣,她早該知道卓飛揚不是個好人。
  
  「咦,好香的肉粥,我正好也餓了。」
  
  看見噙著笑意走進廚房的錦衣男子,徐伯當場石化。
  
  他們尊貴的小王爺出現在滿是油污的後廚已經夠讓人驚訝了,沒想到居然連他們更加尊貴的九王爺也出現在這裡,也難怪裡面的人會驚駭了。
  
  那原本要送進卓三柳小嘴的一勺肉粥,此時卻被人半途截進了自己的嘴裡。
  
  她看著自己的手上多出的那隻手,密長的睫毛擋去她眸底的神色,聲音一貫的清冷,「男女有別,王爺自重。」
  
  「你都可以餵我家三柳了,餵我一口有什麼關係?」
  
  她很想把那碗粥朝他的笑臉潑去,但是她不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抿緊唇瓣,做無聲的抗議。
  
  「三丫頭,你的手變粗了呢,是不是做得很辛苦?」
  
  「用雙手掙飯吃,我覺得很踏實。」
  
  「踏實得夜夜失眠?」
  
  她抬頭看他,一不留神望進了那雙似笑非笑、卻又帶著幾絲玩味與調侃的眼眸。
  
  「失眠的恐怕是王爺自己吧。」收回目光,她低頭看著懷裡的嬰兒。
  
  「你怎麼知道?」卓飛揚好不驚訝。
  
  額頭隱隱閃過黑線,她覺得自己似乎踩到了陷阱。
  
  「怎麼不說話?」
  
  柳絲雨專心的餵食著卓三柳,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卓飛揚輕輕的嘆了口氣,神情染上幾許哀怨,「雖說時值盛夏,可是你半夜踢我到帳外,依舊會有些涼意。」
  
  持勺的手微微一抖,險些將粥撒出來。他是存心要壞她的名聲,讓她不好過嗎?
  
  「我會失眠也情有可原。」他自顧自的繼續歸納出結論。
  
  「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她不能再保持沉默。「如果王爺是來看小王爺--」
  
  「不,我是來喝粥的。」他對她眨眨眼,然後望著她手上的那碗粥,笑容十分詭異,「三丫頭,你猜本王現在在想什麼?」
  
  她攪著碗裡的粥,不答反問:「那王爺猜我此刻在想什麼?」
  
  他一怔,然後驀地爆出一陣大笑。有趣,真有趣!
  
  「那如果用我現在想的交換你所想的,不知是否可以?」
  
  「您說呢?」
  
  卓飛揚嘴角上揚的弧度不住的擴大,「像你這樣有趣的女子,讓本王如何捨得放手?」
  
  「王爺如果再不放手,我就抱不住小王爺了。」她的目光死死的盯著他抓住自己右手的那隻狼爪。
  
  他劍眉微挑,笑問:「這算威脅嗎?」
  
  她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今天本王心情不錯,一起上街逛逛吧。」
  
  就因為這句話,柳絲雨不得不背著幼弟、懷抱卓三柳,跟著他招搖過市。
  
  說招搖過市一點兒都不誇張,卓飛揚的排揚簡直是刻意擺出來的,而跟在他轎旁徒步而行的柳絲雨則是倍感辛勞?
  
  她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長的路,她懷疑他根本就是在整她,這哪裡是逛街?一大隊人馬一直在城裡繞來繞去,卻始終不曾停在任何一家酒肆茶樓或者店鋪前。
  
  陽光似乎愈來愈毒辣,柳絲雨早已走得汗流浹背,她認定卓飛揚根本就是個冷血動物,否則怎麼會捨得讓自己的兒子在烈日驕陽下如此曝曬?
  
  瞇眼望著天空。好奇怪,太陽怎麼會變成了兩個……腳步踉艙中,她慢慢癱軟在地。
  
  「王爺,三丫頭暈倒了。」
  
  「停轎。」
  
  他立刻鑽出涼轎,在她的身前停下,慢慢蹲下身子,發現她的臉異常緋紅,汗珠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原本紅潤的櫻唇此時因缺水而泛白乾裂。
  
  他玩得太過火了嗎?頭一次,卓飛揚產生這樣的疑問。
  
  「扶她上轎。」他起身的同時下達了命令。
  
  侍從將她扶入轎內,正打算將兩個孩子也一同抱入時,卻被阻止了。
  
  「找兩個丫鬟照顧他們。」卓飛揚放下了轎簾。
  
  轎簾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在這一方天地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他喃喃自語著,伸手撫上她清瘦的面頰。
  
  似乎從監牢出來後她就一直這麼清瘦,讓她原本單薄的身子愈發的纖細。在遭逢家變、孑然一身之際,她那冷淡孤傲的品性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再多的苦難似乎都能承受。
  
  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找到了一個新玩具,可是當他看到她委然倒地的身影,一顆心竟隱隱作痛,或許她已不僅僅是玩具那麼簡單。
  
  手指從她的眉眼滑到她的唇,那乾裂發白的唇色灼傷了他的眼,驀地,他傾身吻上她。
  
  乾裂的嘴唇因他的親吮而變得紅潤起來,不復原本的蒼白。
  
  「是你引我動了心,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你該承受的。」他在她耳畔低語,而昏迷的柳絲雨無法做出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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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8: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強烈的暈眩感一直纏著柳絲雨,讓她的胸口不住的翻騰,一陣陣的噁心反胃讓她翻身嘔吐,然後虛弱的倒回床上。
  
  「吐了就沒什麼大礙了。」
  
  「是嗎?」
  
  「她這是深度中暑,喝幾帖藥、靜養幾日就好。」
  
  「下去吧。」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在床畔坐了下來,便集中精神想要睜開眼睛。
  
  看她長長的睫毛不住的顫動著,卓飛揚說道:「想看看本王嗎?」
  
  眼皮沉重得令她無法睜開眼,可是那傳入耳際的聲音她不會錯認,是九王爺,他在這裡幹什麼?
  
  「三丫頭,你睡了三天了,打算一直睡下去嗎?再睡下去,只怕柳文生就看不到他僅剩的三姊了呢。」
  
  他在威脅她嗎?他該知道這是沒用的,她是個自私的女人,她告訴過他的。
  
  「一個孩子不知道要餓幾天才會死,本王覺得答案已經快出來了。」
  
  卓飛揚根本就是惡魔,一個冷血的惡魔,他既然可以任自己的親生兒子跟她一同曝曬在烈日下,當然也不會在乎她弟弟的死活。
  
  她想起身,但肩膀驀地傳來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蹙緊了眉,發出痛苦的呻吟。
  
  「怎麼,覺得痛了?我以為你根本就不知道痛是什麼。」
  
  她怎麼會不知道痛的滋味?她是人,不是魔。
  
  「柳家的女人只知道以死解決問題嗎?在你的母親和姊姊之後,你也要選擇這樣做嗎?」
  
  活著確實是很痛苦也很艱難,如果可以她也想長睡不醒。
  
  唇突然被用力的吸吮啃咬,她甚至嘗到鮮血的味道。他到底要幹什麼?又急又怒之際,她再度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卓飛揚放開她,蹲在床邊吐出口中的穢物,面色鐵青的看著床上又昏迷過去的柳絲雨。
  
  他本想懲罰她的,不過,很顯然是他被她懲罰了,剛剛嘔吐過的她嘴裡有股怪味道,讓他也開始反胃。
  
  「來人,找個人來照顧她。」
  
  「是。」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拂袖離開。
  
  ※ ※ ※ ※ ※ ※ ※ ※ ※
  
  「聽說尚家要送一個名伶給你,而你似乎不打算拒絕。」雲清一早就賴在瑞王府的書房裡,一邊看著卓飛揚練字,一邊試探的開口。
  
  「為什麼要拒絕?」不收白不收。
  
  「尚家打算拿這個名伶從你府裡換一個人。」
  
  卓飛揚終於放下筆,拿正眼看他,「你想說什麼?」
  
  「你會換嗎?」他兩眼發亮的問。
  
  「你認為呢?」
  
  「用一個貌不驚人又毫無價值的粗使丫頭,去換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絕代名伶,聰明如你自然是換了。」
  
  「容我提醒你,那個毫無價值的粗使丫頭不是我府上的奴僕,她只是暫住瑞王府而已。」
  
  「說的也是。」
  
  「你見過那個名伶嗎?」
  
  雲清頓時兩眼放光,「見過,真是個我見猶憐的佳人啊。」
  
  「尚家使了什麼手段讓她賣身?」
  
  「肯定無比骯髒無比卑劣。」
  
  「我倒想見見被你捧上天的這個名伶了,難得你如此自戀的人會讚美於人。」
  
  雲清的嘴角頓時抽搐了一下。
  
  「對了,那個三丫頭的身子好了沒?」
  
  卓飛揚瞥了他一眼,懶洋洋的說了句,「關你什麼事?」
  
  「我只是好奇,如果你把她從大牢救出來只是為了讓她死在你手上,這未免太過大費周章了。」
  
  「這件事是不是傳遍了京城?」
  
  「明知故問嘛,你九王爺的一言一行向來都是全京城茶餘飯後的話題啊。」
  
  「你說三丫頭要是知道我接受了尚家送來的美人,會是何種表情?」卓飛揚的笑詭異起來。
  
  「那位柳小姐面部表情太過單一,就算她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表現在臉上的。」
  
  根據以往觀察的心得,雲清對柳絲雨的表情已經不抱期待了。
  
  「今天晚上帶著那名伶,咱們瞧瞧三丫頭去。」他一臉的興致勃勃。
  
  「王爺……」他遲疑著,「你會不會太興奮了?」
  
  卓飛揚發出一聲長嘆,「你都不曉得,她生病的半個多月來我有多麼無聊,畢竟像她這樣有趣的女子實在太少見了。」
  
  「說的也是。」京城裡的女子大多嫺靜文雅,雖然品貌兼具,卻嫌太過相似,毫無特色,看得多自然也就乏味了。
  
  「反正現在無事,不如就先去看看那丫頭在幹什麼好了。」
  
  於是兩個男人就堂而皇之的來到王府的後廚,出現在毫無防備的柳氏姊弟面前,讓柳絲雨臉上那一抹燦笑來不及收起。
  
  她的笑不是那種明豔亮麗的笑,因為她不是美女;也不是那種含蓄淺淡的笑,她身上從來沒有淑女的氣質。那是一種暢快歡愉的大笑,一種令看到和聽到的人都能感染到快樂的笑。
  
  原來她不是天生就只有那一副冷淡表情,原來她也可以笑得這樣毫無芥蒂又動人心魂。
  
  「三丫頭。」
  
  這聲音不懷好意,柳絲雨馬上進入備戰狀態,小心的盯著眼前的兩人。
  
  「剛剛不是笑得很開心?怎麼一見本王就冷了臉,難不成是不歡迎本王?」
  
  「王爺說哪裡話,在這瑞王府只有王爺不歡迎我,哪有我膽敢不歡迎王爺一說。」
  
  「那就笑一個給本王看看吧。」他以手中扇柄輕挑起她的下巴,要笑不笑的盯著她的眼。
  
  「我不覺得王爺可笑。」她冷冷的回答。
  
  雲清莞爾,目光中閃過激賞。
  
  卓飛揚笑道:「只要你肯笑,就算覺得本王好笑也無所謂。」
  
  「我笑不出來。」
  
  「這麼為難?」托扇的手微微用力,滿意的看到她吃痛的蹙緊了眉頭。
  
  「難道王爺認為有人可以在痛苦的情況下笑得很開心嗎?」
  
  他馬上聽從建議的收回扇子,換上一副牲畜無害的笑臉,「現在呢?」
  
  咬著下唇,她想忍住笑意,可是他那一副小狗般討好的嘴臉實在太惹笑了,終於讓她「噗哧」一聲破功笑出聲。
  
  雲清也跟著笑了,不知道如果他現在說「王爺很可笑」,會不會被某人滅口?
  
  看著她眉眼彎彎、笑意盈然的樣子,卓飛揚心頭湧起深深的滿足。如果未來的無數日子都能看到她笑得這樣燦爛又明媚,那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
  
  「隨本王出去透透氣吧。」
  
  他隨口那麼一說,她就只能照做,人在屋簷下,頭就不得不低下來。
  
  「換身衣服好了。」他打量著她說道。
  
  她仍舊只能照做,沒有必要的時候,她並不喜歡去挑釁這個危險度極高的男人。
  
  即使看到那身男裝時她怔愣了片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
  
  「嘖,瞧我看到了什麼。」
  
  當她走出房門時,聽到了卓飛揚調侃的聲音,然後身子被一雙大手拉過去。
  
  「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書生。」
  
  她微垂粉面,沒說話。
  
  「雲清,你說她現在的裝扮是不是順眼多了?」
  
  「當然。」
  
  「以這種面貌上『倚翠閣』去,只怕會惹來不少相思債。」
  
  「帶她上倚翠閣?」雲清訝異的睜圓了眼。
  
  「有何不可?」他挑眉以對。
  
  倚翠閣到底是什麼地方?柳絲雨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 ※ ※ ※ ※ ※ ※ ※ ※
  
  她的預感是正確的,望著頭頂上方的那塊匾額,柳絲雨有種想掉頭落跑的衝動。
  
  倚翠閣三個大大的黃金篆字刺目的鑲嵌其間,大門兩側是穿紅著綠的妙齡美嬌娘倚門拋媚眼。
  
  她再愚鈍,此時也猜到這是什麼所在--青樓,男人的銷金窟。
  
  一隻手攬上她的肩,卓飛揚那不可忽視的戲譫嗓音在她耳畔響起,「怎麼?現在害怕了?」
  
  「怕的該是裡面的女子才對吧。」她力持鎮定,如果真的面現怯意,大概就如了身旁這惡劣男人的意,而她不想稱他的心。
  
  「你確定?」他貼近她。
  
  她頓時身子一僵,心陡然懸起,一時無法回答。
  
  雲清興味的看著他逾矩的舉止,心中頓時了悟。看來某人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啞了?」他的手從肩頭滑至她的腰側,明顯感到她的身子僵硬如石,唇畔的笑不禁愈發歡暢起來。
  
  「確定。」
  
  難得她此時還能以這種淡漠的神情和冷冽的聲音回答,這讓雲清實在不得不佩服。
  
  「那我們就進去吧。」他拉著她拾級而入。
  
  雲清興奮的跟上去,今天一定會有好戲看。
  
  他們進去不多時,倚翠閣裡的大小紅脾便全部到齊。
  
  「喲,王爺,您可是好久沒來了呢。」
  
  「侯爺,沒良心的……」
  
  柳絲雨沒心情也沒工夫去看他們如何享受溫香軟玉抱滿懷的待遇,只是窘迫不已的阻擋著投懷送抱的香豔佳人,一退再退,退到不能再退。
  
  「我不需要……」
  
  「我這位兄弟初來乍到,你們不要嚇壞了『他』。」
  
  「王爺,您真愛說笑,我們怎麼會嚇到他?我們是在服侍這位公子啊。」
  
  「瞧這公子細皮白肉的,喲,怎麼一雙手這樣粗糙……」
  
  手忙腳亂的甩開粉香撲鼻的七手八腳,她腳下一個踉艙,向後跌進了一具寬闊的胸膛。
  
  「都下去,今天不用伺候。」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面帶失望的掃過懶散靠在椅背上的美男子,悻悻然的退下。
  
  「看來她們全是沖著你這位美男子來的。」他投以似笑非笑的一瞥。
  
  「嫉妒了?」雲清笑得有些自得。
  
  「這種豔福毋需嫉妒。」
  
  雲清別有深意的目光在他懷中的人身上一轉,笑容帶了幾分促狹,「說的也是,我還得向王爺多多討教啊。」
  
  卓飛揚神色不改,從容以對,「難得你也肯受教。」
  
  「放手。」她才不理會他們倆之間的明褒暗諷,她現在只想掙開他的懷抱。
  
  「什麼?」他佯裝沒聽清楚,湊近她的頰畔。
  
  「放手。」她馬上又說一遍,同時別開了臉。
  
  「是你自己退到我懷裡的。」
  
  「我是不小心的。」說得她好像故意投懷送抱一般。
  
  「這次就饒了你。」他說得甚是含糊,以至於就連跟他挨得最近的柳絲雨都沒聽清他說些什麼。
  
  「鴇母,拿些酒菜上來,咱們今天吃酒聽曲就好。」
  
  「好的,爺,馬上就來。」
  
  很快的酒菜上齊,而一位溺溺婷婷的美麗女子也抱琴進入了房中。
  
  那女子美則美矣,只是眉宇之間多有淒然,這讓柳絲雨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怎麼?原來你喜歡這位姑娘?」
  
  她沒理會他的調侃,逕自端茶而飲。
  
  「來這裡不喝上一杯佳釀豈不可惜?來,我敬你一杯。」
  
  「我不會喝酒。」
  
  「如果你喝了這一杯,本王就幫她贖身脫去賤藉。」
  
  兩道驚喜的目光落到了柳絲雨的身上,同時也讓她腹背受敵,無法脫身,只能保持沉默。
  
  「公子……」那翦水雙瞳似含著三江之愁、五湖之恨,千言萬語盡在那盈盈一望間。如此佳人,如此哀怨,讓人怎麼硬得起心腸拒絕?
  
  「你的話當真?」她看向一旁笑得恰然自得的人。
  
  「本王像是在開玩笑嗎?」
  
  她一言不發的端起那滿滿一碗酒,一口氣灌入喉內,隨即捂唇嗆咳不已,小臉頓時嫣紅一片。
  
  「果然是美色惑人啊,連柳兄這般清心傲骨的人都甘為美人折腰,真令人好生感慨。」他一臉不勝唏噓。
  
  雲清低著頭狀似品酒,實則雙肩不住的抖動。
  
  「王爺--」酒氣沖上頭頂,讓她的一雙眼也變得迷離起來,心頭的怒氣再也無法壓抑。
  
  「來人呀,替這位姑娘贖身,順便脫去賤藉。」
  
  「是。」
  
  「多謝王爺,多謝公子。」那美麗女子欣喜的隨著侍從而去。
  
  伸手扶上額頭,柳絲雨一屁股坐倒在椅中,痛苦的皺緊了眉。好難受,胸口像有火在燒,喉間也辣得嗆人,頭暈暈的……
  
  「沒事吧?」他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子。
  
  「好難受。」
  
  順勢將她攬入懷中,看著她醉眼迷濛,雙頰嫣紅的嫵媚嬌態,卓飛揚笑得很奸詐。
  
  「王爺,你不會打算吃了她吧?」
  
  「我有那麼饑不擇食嗎?」
  
  雲清笑得賊兮兮,「世事難料啊。」
  
  「這裡你是熟客了,不用我招待了吧?」他不著痕跡的下逐客令。
  
  「溫香軟玉抱滿懷,各自尋快活好了。」雲清笑嘻嘻的走出房間,順手幫他拉上房門。
  
  「酒量這麼差啊……」看著懷裡的人,他嘆了口氣,原本想多灌她幾杯的,沒想到一碗就醉成這樣。
  
  將她打橫抱至屋內的床榻之上,猶豫片刻,他的手移向了她的衣帶。
  
  ※ ※ ※ ※ ※ ※ ※ ※ ※
  
  洩氣的垮下雙肩,月下的人兒將頭埋進雙膝間。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一點兒記憶都沒有?
  
  酒,那碗萬惡的酒,讓一切全失控了,誰來告訴她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柳絲雨想得頭都痛起來了,可就是一丁點兒的印象都沒有,她檢查過自己的身子,除了身上多了一些難以啟齒的青紫瘀痕外,沒有別的異樣,但那些可疑的瘀痕又是怎麼來的?
  
  「在想什麼?」
  
  她驚懼的回頭,看著無聲無息出現自己身後的人,「王爺!」這樣嚇她很好玩嗎?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我站在你身後半天都沒察覺。」
  
  「這麼晚了,王爺有事?」
  
  「跟你一樣,突然感覺這月色迷人,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來了。」
  
  「我不打擾王爺賞月了。」
  
  「要走了?」
  
  「時間很晚了,我明天還要工作。」她從他身邊逕自走過去。
  
  「尚大人送了一個名伶給我。」
  
  她腳下絲毫沒有停留。
  
  「拿一個色藝雙絕的名伶換你這樣一個粗使丫頭,你說劃不劃算?」
  
  「我並不是王府的人。」
  
  「如果我想把你變成王府的人,也不是一件難事,對不對?」
  
  她默認,他完全有這個能力辦到,因為他是高貴的皇族。
  
  「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不是你。」所以她的選擇永遠不可能跟他一樣。
  
  「好答案。」
  
  「我去睡了。」
  
  就這樣?
  
  面對著孤清冷月,迎著習習夜風,卓飛揚不可思議的瞪著柳絲雨消失的方向。她的反應會不會太冷靜了點?她真的對他做什麼決定都無所謂嗎?
  
  突然之間,卓飛揚心頭很不舒服,甚至可說是極其鬱悶,腳步不由自主的朝著她消失的方向走去。
  
  離她的房間三丈左右的時候,他停了下來,臉色為之一變,閃身躲到了暗處。
  
  雖然聲音很低,但還是依稀可以聽到房內人的交談。
  
  「沒想到我去南海一趟回來,柳家竟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一個低沉男人聲音說道,「文生這孩子根骨不錯,我原打算等他五歲時收他為徒的。」
  
  「季叔……」
  
  「三丫頭,這段日子難為你了,我今天就把他帶走,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不久後房門被拉開,一個男人走了出來,爾後抱著弟弟的柳絲雨才出現。
  
  當男人伸手接孩子的時候,她卻突然縮回了手,「季叔,我想起還有件事沒辦,明晚你再來帶他走好不好?」
  
  男人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也好。」
  
  望著男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柳絲雨的神色突然變得很古怪,雙手緊緊的摟著懷中熟睡的幼弟,好似生怕他會突然不見一般。
  
  「捨不得他嗎?」
  
  她有些訝異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卓飛揚。
  
  「既然捨不得,為什麼不跟他一起走?」
  
  她默默的轉身入房,將幼弟重新放置在床上,替他蓋好薄被,然後走出房間。
  
  「王爺幾時來的?」
  
  「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遙望著夜空,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她緩緩的開口,「他被尚家收買了。」
  
  卓飛揚挑眉。
  
  「他是先父的好友,為人小有缺陷。」
  
  「什麼樣的缺陷?」他對這個感興趣。
  
  「好色。」她眼睫低垂,「他身上有很濃的脂粉味,這不像一個剛由遠方風塵僕僕趕回京城的人。」
  
  「你很小心。」
  
  「而且他太急於帶走文生了,忽略了很多原本應該注意的事情。」
  
  「他應該帶你一起走才對。」
  
  她無言的點頭。
  
  「或許尚家放棄了你,認為殺了柳文生,柳家就算斬草除根了。」他猜測道。
  
  「不,尚家只需要他帶走文生而已。」這是她的答案。「因為他們已經用名伶跟你交換我了。」
  
  「有道理。」他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打量著她柔和的側臉,「你告訴我這麼多,想得到什麼幫助?」
  
  「不要讓人把文生帶走。」
  
  「我又為什麼要幫你?」
  
  「我們姊弟任何一個死在瑞王府,只怕對王爺的能力都是一種污辱,不是嗎?」
  
  他看著她,她鎮定的回視。
  
  良久,他愉悅的笑起來,「我喜歡聰明的女人。」
  
  ※ ※ ※ ※ ※ ※ ※ ※ ※
  
  同樣寧靜的夜月,同樣的樹下,銀色的月光與鮮紅的血形成鮮明的對比。
  
  直到侍衛將屍體抬走,她才有些僵硬的轉身,「為什麼?」
  
  他臉上的笑一貫的輕佻無謂,「這不是你要求的嗎?」
  
  不,她沒有要求他殺人。
  
  「不讓他強行帶走柳文生,這是最有效最徹底的辦法。」
  
  是嗎?這就是他對她的理解?好色不是十惡不赦之罪,而且人哪有不自私的?她並沒有怪季叔,更沒想過要害他死於非命。
  
  「謝謝。」她垂下頭說道。人已經死了,不管她心裡怎麼想,這句「謝謝」都應該送給眼前這個透著危險與冷酷的男人。
  
  驀地,她的下巴被捏住,卓飛揚透著寒意的眸子盯著她,聲音有些沙啞,也含著隱隱的危險,「現在才想跟我劃清界線,會不會已經太晚了?」
  
  「王爺多心了。」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在那殘忍又危險的目光下說出這幾個字。
  
  「是嗎?」他盯著她的眼看了片刻,然後緩緩鬆開了手。
  
  他一退開,她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全是汗,選擇瑞王府當遮風擋雨的地方原就是冒著極大風險的,她一直都知道,可是直到剛剛她才清楚的瞭解這風險究竟有多大。
  
  邪與惡若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那就註定只能是無比的邪惡。他臉上那漫不經心的微笑是用來掩飾他內心真正想法的,難怪朝野上下皆懼他如洪水猛獸。
  
  「要不要一起去見見尚家送來的名伶?」他又恢復一貫的玩世不恭。
  
  「王爺打算交換了嗎?」
  
  「你這麼聰明,你說呢?」
  
  垂下眼睫,掩住眼中的神色,她淡漠的說:「如果我是王爺,我會換。」
  
  「哦?」他興味的揚眉。
  
  「人們總是喜歡追逐美好的事物,這是本性。」壓下心頭的苦澀,娘卑微的出身和她平凡的相貌,讓她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美好的事物。」他咀嚼著這句話,笑得意味深長的負手而去。
  
  風吹過,在這盛夏的夜晚,柳絲雨的心竟無端的有些冷。
  
  天上的新月如勾,猶如美人眼上那一彎柳眉,然而此時在她的眼中卻更像一柄刺入胸口的尖刀。
  
  人都是自私的,她的家人全都選擇了自私的死去,因為死了就可以不用面對未知的恐懼,將所有的責任與苦難留給她。
  
  她也很想自私的離去,真的很想。
  
  活著好難!
  
  ※ ※ ※ ※ ※ ※ ※ ※ ※
  
  灶堂的火很旺,而拉動風箱添柴的柳絲雨已汗流浹背。
  
  廚房裡彌漫著誘人的菜香,也讓從早忙到下午卻粒米未進的她覺得愈發饑餓。
  
  據說今天府裡大擺宴席,來賀的賓客無一不是皇親國戚。
  
  「三丫頭。」
  
  她一抬頭就看到一個雪白的饅頭,再往上看,是徐伯慈祥的笑臉。
  
  「今天是王爺二十三歲生辰,這宴席恐怕會一直進行到半夜,先吃些墊著肚子吧。」
  
  「謝謝。」
  
  「文生那小傢伙呢?怎麼這幾天一直沒看到他?」
  
  柳絲雨沉默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朝灶堂添柴,記得十天前的一個深夜,卓飛揚無聲無息的出現他們住的小屋,帶定了文生,只留給她一句「幫他找了位師父」。
  
  所以,她不知道文生現在在哪兒,可悲的不知道,「他生病了嗎?」
  
  「先父的至交帶走了他。」
  
  「是嗎?怎麼不帶你一起走啊?」這丫頭從一個千金小姐淪落為粗使丫頭,吃了不少苫,更別提親眼目睹家人慘死,為什麼那人不帶她一起離開?
  
  她沒有回答,而徐伯也沒有再問下去,有些事如果別人不想講,就算再問一萬遍也仍舊不會講。
  
  王府的宴席持續著,後廚的忙碌也持續著。
  
  將最後一把菜放入筐內,拾袖擦去臉上的汗,柳絲雨抱起菜筐送進廚房,然後又回到井邊清洗成堆的杯盤。
  
  她該離開這裡了,九王爺的行為讓她明白了自已是不可能護得住任何人的,就連她自己都猶如水中浮萍般隨波逐流,更遑論其他。
  
  就算出了王府,被尚家的人殺掉又有什麼關係?沒了家、沒了親人,活下去只是在苦海中沉浮更久而已。
  
  人是自私的,她告訴過他的,他以為文生可以牽制她嗎?
  
  髒汙的盤盞一件件被洗淨,放在乾淨的竹筐內,她的手沒有停過,腦子也一直在轉動著。
  
  就是明天。水中的手微頓,嘴唇堅毅的抿了抿。明天她就離開王府,離開京城,離開這個充滿陰謀詭計與權力傾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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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8: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靜謐的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酒味,直到濃郁的酒氣鑽入鼻翼,柳絲雨終於自混沌的夢境中醒來。
  
  當看到床前那抹黑影時,她所有的睡意都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今晚就是她的死期?
  
  「不尖叫嗎?」
  
  這充滿調笑與淡淡諷刺的聲音……
  
  「王爺深夜造訪有何指教?」
  
  「人是自私的,對嗎?」
  
  她沒接話。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不過--」他的目光掃過一旁桌上的包袱,「看來你是當真的,怎麼,決定要走了?」
  
  在他的逼視之下,她只能別開眼。
  
  「平時的伶牙俐齒呢?難不成因為從本王身上已經不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便不再刻意挑釁了嗎?」
  
  他居然看出來了!
  
  「你--」她瞪大眼,駭然的看著他脫鞋上床,「幹什麼?」
  
  「這是瑞王府,是本王的府第,無論本王做什麼都不會有人敢吭半聲。」
  
  這是事實,即使殘酷她也得承認。
  
  「不哭?不喊?不叫嗎?」
  
  「這是王爺的府第。」她借用他的話。
  
  「這是諷刺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向床角縮去。
  
  他一伸手就將她抓到了身前,酒氣噴到她的臉上,「今天是本王的生辰,可是你卻用這個向我祝賀?」
  
  濃烈而刺鼻的酒氣讓她忍不住別開了臉,卻在下一瞬被他扳了回去。
  
  「說話。」
  
  「祝王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好,果然好。」年年日日被人背叛嗎?她夠狠。
  
  她垂下眼不看他,腦中思考著如何擺脫這尷尬的處境,他顯然喝醉了,而她不想成為他酒後亂性的對象。
  
  「啊!」被卓飛揚壓倒在床的柳絲雨忍不住驚喊出聲,慌亂的盯著壓住自己的男人。「你喝醉了。」
  
  「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沒有一個醉鬼會承認自己喝多了。
  
  「想逃離我的身邊,嗯?」
  
  「我沒有。」她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何來逃離之說?
  
  「沒有人能在招惹本王之後全身而退的,你以為自己可以嗎?」
  
  她果然替自己惹上了一個不能惹的人。早該認命的,橫豎柳家該絕後,或許當初被尚家滅口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更少不會有今時今日的惶恐。
  
  「是我自不量力。」
  
  「現在說不覺得為時已晚?」
  
  「容我為王爺倒杯茶潤喉。」
  
  「你認為此時此刻我會想喝茶嗎?」
  
  她的心頓時往下沉。
  
  「我送王爺回去歇息。」
  
  他的手摸上她的臉,低沉的笑聲逸出唇畔,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笑聲在他胸膛內震動起伏。
  
  「柳絲雨,柳三丫頭,我雖然很佩服你的從容鎮定,可是還是得很遺憾的告訴你,再多的聰明才智在男人洶湧的慾望前都會顯得不堪一擊。」
  
  「王爺要強暴我嗎?」
  
  「如果可以得到你,本王不在乎是不是用強。」他原本就惡名昭彰,不在乎再多一項罪名。
  
  也就是說,不管她願不願意,今天他都不打算放過她了,她真的想不到以自己這般姿色,居然也會遇上這種事情。
  
  「王爺不是準備把我送給尚家嗎?」
  
  「禮尚往來那一套對本王沒有用。」
  
  簡言之,他就是個無賴。
  
  「況且本王已經把那個女人轉送給別人了,跟瑞王府再無瓜葛。」
  
  看來想讓他把目光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是不可能了,她想。
  
  「此時此刻,」他用力攫緊她的下巴,「只准你看著我,想著我,把腦中那些無用的小伎倆給我收起來。」
  
  她只能被動的,眼睜睜的看著他那逐漸朝自己靠近的臉。
  
  是因為月光的關係嗎?否則為什麼她會覺得此時他的眼神充滿了無邊的引誘與蠱惑?她應該感到厭惡的,卻為什麼依稀有種熟悉的感覺泛上心頭?
  
  一陣「嘶嘶」聲中,她的貼身衣物化作片片飛花,散落一地。
  
  她聽到他喉結滾動的聲音,原本平穩的氣息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她閉起眼,不想在自己眼中映出那個人的身影。
  
  唇上傳來被啃咬的疼痛,她依舊死命的閉著眼,用全部的精力去忽視那雙大手在自己身上點燃的絲絲戰慄與情慾。
  
  「看著我……」
  
  肩上劇烈的痛楚讓她不得不順從的睜開眼,月光下,身上的男人臉色潮紅,眼神迷亂而煽情,額上那密密的汗珠閃爍著淡淡的柔和光芒。
  
  他的唇上染著她的血,因為他剛剛在她的肩頭狠狠的咬了一口,那血在月下顯得有股說不出的詭異。
  
  「我要你記住今夜,記住你是我的女人,我卓飛揚唯一的女人。」宣誓一般的話語中,他狠狠的進入她的身子,穿透一切的阻礙。
  
  痛,無法忍受的巨痛漫天席捲而來,讓她忍不住想蜷縮起身子。
  
  雙手被他牢牢的壓在枕側,孱弱的身子承接著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令人窒息的衝擊,他的汗滴落在她雪白的胸脯上,和她流淚的面頰上。
  
  過了今夜,一切都會不同……
  
  狂暴的蹂躪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長長的睫毛覆蓋著,頰畔的淚痕兀自未乾,原本白皙的身體上佈滿可怕的青紫,肩頭的血已經止住,但那齒痕卻深深的烙在她身上。
  
  「不要試圖逃離我,否則我會拉著你一同下地獄。」他俯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
  
  昏厥過去的柳絲雨靜靜地躺在他的身下,沒有任何反應。
  
  抬頭看向窗外的月色,再回頭望望身下的女子,卓飛揚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天色尚早,總要找些事情來打發才好。」
  
  他輕輕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就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般慎重,可是他從背後衝進她體內的動作卻一點兒都不溫柔,反而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洩千裡般兇猛不可擋。
  
  ※ ※ ※ ※ ※ ※ ※ ※ ※
  
  夢,惡夢!
  
  像一艘在大海失槳的小舟般,在狂風暴雨中載沉載浮,卻永遠靠不到岸。
  
  陽光的溫度讓她在滿身大汗中醒轉,灼熱的光線透過窗戶落在她的身上,提醒著她日上三竿的事實。
  
  微微一動,卻喚醒了四肢百骸的酸痛,漫捲而來。
  
  昨夜不堪的記憶點點滴滴回到腦中,被單下怵目驚心的歡愛痕跡讓她發顫,恍然憶起曾經在自己身上出現過的青紫瘀痕--原來她的身子早已被那邪惡男子輕薄了去。只是,昨夜的記憶卻太過鮮明而痛苦。
  
  凌亂的床鋪,滿地的碎布衣屑,與她滿心的悽愴無助相融為一體。
  
  她小心地將身上的污漬擦拭乾淨,找出乾淨的衣物換上,強忍著渾身叫囂不止的酸痛,將屋子收拾一遍。
  
  那不過是一個喝醉酒的男人,酒醒之後一定已經將昨夜忘得一乾二淨,她能做的就是也努力把自己當成一個被酒麻痺的人,忘掉這一切。
  
  如果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不幸,那麼就只能用遺忘來癒合自己的傷口。
  
  當她撐著虛弱的身子趕到後廚時,卻發現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晚起。
  
  「每次王爺生辰次日,府裡的人都會起得較晚,而王爺一直是默許的。」一臉和氣的徐伯笑著為她解惑。
  
  原來如此,她心頭一鬆,這下她不用費心找理由向人解釋了。
  
  當她抱著一筐菜來到井邊,正打算挽起衣袖時,驀地一僵,手臂上的痕青提醒著她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三丫頭,你怎麼了?」一同工作的雜役大嬸懷疑的看著她的胳膊。
  
  「夜裹磕到了。」她有些狼狽的回答。
  
  那明明不像是磕到的,但是那位大嬸沒有再問。
  
  「呀,你的嘴腫了呢!」另一個粗使丫頭好奇的湊近。
  
  柳絲雨被這一句話險些嚇得一頭栽進井裡,只能生硬的回答,「上火。」
  
  「嘴皮都破了……」
  
  「明丫頭,幹你的活吧。」好心的大嬸制止她繼續嚼舌。
  
  柳絲雨投給大嬸感激的一瞥。
  
  大嬸回她一個溫暖的眼神,心下卻不免嗟嘆。這孩子命可真苦啊,家破人亡之際,連身子都叫人給汙了去。
  
  匆匆忙忙的洗淨自己筐內的蔬菜,她幾乎是逃進了廚房。
  
  ※ ※ ※ ※ ※ ※ ※ ※ ※
  
  「聽說六王爺送了一個美人給爺。」
  
  「皇上前天不是才賜了一個嗎?」
  
  「美人當然多多益善了。」
  
  「而且最近上門遞帖的人也不少。」
  
  「咱們爺的正妃之位空懸已久,自然覬覦之人頗多。」
  
  柳絲雨以為王府後廚的八卦已經夠多了,今天替人來收飯桶才知道侍衛之間的流言更是五花八門,她默默的收齊飯桶放至推來的板車上,就要回後廚。
  
  沒有想過會在這裡碰上他,所以當她看到卓飛揚迎面而來時,突然感到無所適從,只能垂下頭,祈禱他沒有看到自己。
  
  「怎麼?今天幫人收桶?」
  
  「是。」
  
  「三柳回府了,要不要去看看?」
  
  「我還有活要幹。」她心中鬆了一口氣,看來他不記得那晚的事了,隨之掠過心頭的,卻是淡淡的失落。
  
  他抓住她的胳膊,笑道:「本王又不是洪水猛獸,不需要避我如蛇蠍吧。」
  
  「不敢。」
  
  「怕什麼,三柳在宮裡住了這段時間,已經不認生了,不會纏住你不放的。」
  
  「我要送飯桶回後廚。」
  
  卓飛揚忽地湊到她耳畔,輕語道:「本王不會在青天白日下吃了你,月黑風高才適合趁夜採花,不是嗎?」
  
  她的手一顫,板車頓時一傾,原本放好的桶頓時滾落一地。
  
  放肆的笑聲逸出他的唇,他愉悅的看著她手忙腳亂的將桶重新放上板車。
  
  見她重新推起板車打算離去,卓飛揚心情很好的說:「下午尚大人會過府與我商談尚小姐的親事,不知你有沒有興趣旁聽?」
  
  柳絲雨抬頭看他,「這是王爺的事,我沒興趣。」
  
  好冷的眼神,好冷的音質,可是卓飛揚臉上的笑意卻愈來愈深,「即使尚小姐成了瑞王妃也無妨?」
  
  「是。」那只代表她的大限已經不遠,尚家不會放過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那就提前恭喜本王吧。」
  
  「恭喜王爺。」她聽話得很。
  
  ※ ※ ※ ※ ※ ※ ※ ※ ※
  
  人心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柳絲雨冷然的望著王府的車夫拋下她離去的身影。
  
  近日來,瑞王府與尚府的聯姻讓整個王府都忙翻了天,她今天跟著車夫出來採辦東西,結果卻被拉到這荒郊野地,而等在這裡的,是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尚仕遠。
  
  「你以為躲在九王爺手下,就平安無事了嗎?只不過區區一百銀子就抓到你了。」尚仕遠得意地笑著。
  
  她只是望著遠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今天出了王府,她在街上聽到一個傳聞,原來文生已經被人殺死了,就在王府後不遠的地方,那個惡魔般的男人一直都在欺騙玩弄她。
  
  「現在九王爺馬上要迎娶我妹子進門了,肯定無暇注意你這個走失的粗使丫頭。」
  
  那又如何?她原本就命如蒲柳,隨時都會隨風而逝。
  
  「雖然你這個丫頭貌不驚人,不過能讓九王爺看上的女人多半是有些與眾不同的,本公子就當做善事,讓你臨死之前體驗一下男歡女愛的樂趣好了。」
  
  這種人渣為什麼偏偏是當今右丞相的公子?
  
  他往前走,她向後退,身後是萬丈深淵。
  
  「你真的不怕死?」
  
  她冷眼看著他,一群尚府的家奴排成半圓形,留下的缺口卻只有她身後的這一處斷崖,他是料定了她無處可逃,料定了她會貪生怕死嗎?
  
  「你明明不是啞巴,怎麼偏偏不肯對我說一句話?」
  
  你不配。她的目光透露出這樣的資訊,而這讓尚仕遠勃然大怒。
  
  「該死的賤人,本公子原本打算自己享用你,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們都可以用她。」他退後兩步,對在場的所有家奴說。
  
  那群男人頓時全部露出垂涎的神色,不管眼前的女人如何貌不驚人,只要想到她曾是千金小姐,就讓人無比的興奮。
  
  柳絲雨鄙夷的看了尚仕遠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跳下了斷崖。
  
  他衝到崖邊,望著深不見底的崖下,「柳家的女人都這般烈性啊。」父親得不到柳二夫人的青睞,便毀了她和她的幸福,而他得不到柳大小姐的愛,也寧可毀了她。
  
  他望向遠方的眸中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思念,依稀彷彿可見那一叢牡丹旁的粉衣少女微笑凝望的身影。
  
  「柳家完了,如果你泉下有知,可會後悔當日拒絕我?」他喃喃自語著,可惜再也無人可以回答他這個問題。
  
  ※ ※ ※ ※ ※ ※ ※ ※ ※
  
  屋子裡很冷清,不像有人的樣子。
  
  摸摸床褥,證明她確實沒有回來過,這讓卓飛揚的眼眸霎時劃過一抹狠戾,爾後轉身出了小屋。
  
  「來人。」隱含著暴怒的聲音朝暗處吩咐。
  
  「爺。」
  
  「去查,看最後跟她在一起的是誰。」
  
  半盞茶後,在九王爺亮如白晝的寢室內,被人夜半從被窩中揪出來的車夫簌簌發抖地趴跪在地上。
  
  「她是跟你一起出去採辦貨物的?」
  
  「是。」他的頭垂得更低。
  
  「人呢?」
  
  「我們約好在東市會合,可是她沒來,小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卓飛揚瞇了一下眼,不動聲色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口氣淡淡的說:「這麼說是她自己走失了?」
  
  「是。」
  
  看著他顫抖的身軀,卓飛揚的唇邊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很好,我真希望等會兒你的答案也是這樣。」
  
  兩錠元寶被扔到了他的面前,車夫的臉馬上一片慘綠。
  
  「王爺饒命。」
  
  「聽說你有個女兒才十一,這個年紀是許多喜歡幼齒的嫖客最喜愛的。」他笑得很淺。
  
  「求王爺饒了她吧。」
  
  「三丫頭人呢?」
  
  「我帶她到郊外,把她交給尚公子就回來了。」
  
  「也就是說,她落到了尚仕遠的手上?」他的臉陰寒一片,在燭光的映襯下猶如從地獄爬出來的鬼魅一般。
  
  車夫發著抖,不敢應聲。
  
  「來人,把這混帳給我拉下去,好好伺候他,讓其他人知道,背叛本王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王爺饒命啊……」
  
  車夫淒厲的叫聲逐漸遠去,而卓飛揚眸底的烈焰卻正熊熊燃燒著。
  
  他的手抓在桌邊,微一用力,竟硬生生的抓下一塊來,然後在指尖化作木屑墜地。他冷聲道:「派人去找,不要驚動任何人。」
  
  「是。」
  
  背對房門,看著面前的一方潔白牆壁,卓飛揚很久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說過,背叛我是不會得到原諒的,即使你死了也得不到。」低低的輕喃在空曠的寢室內響起,卻無人能聽清他在說什麼。
  
  半個時辰後,有侍衛進來。
  
  「稟王爺,據尚府下人說,三姑娘跳崖了。」
  
  「跳崖?」
  
  「是,因為尚仕遠讓家奴輪姦三姑娘……」
  
  一掌重重的拍下,一張上好的紫檀木桌頓時分崩離析。
  
  「不過他們沒得逞,因為三姑娘在他們近身之前就跳崖了。」
  
  「她可有說什麼?」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卓飛揚驀地放聲大笑,「好,好個柳絲雨,難怪人們說你孤僻冷傲、不近人情,對你厭惡痛恨的人,你是連半個字都吝於奉送啊。」
  
  他轉身道:「通知尚府,我在三天後迎娶尚小姐。」
  
  「是。」
  
  所有人都退下後,房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閉起眼,回想起那晚她帶淚的臉,和她自始至終都緊閉著的唇,當時她是厭惡自己的吧?所以她沉默。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在明知反抗無效的時候,她會認命,卻不會甘心。
  
  「本王不信你就這麼死了,只有本王知道你有多憤怒,有多不甘心。」長長的喟嘆逸出唇畔,他的笑森冷又詭異。「你一定還活著對不對?想逃離本王,死並不是明智的決定,除非你在這世上再無牽無掛,可惜……」
  
  ※ ※ ※ ※ ※ ※ ※ ※ ※
  
  「王……王爺……」尚丹珠那顫抖的嬌軀猶如寒冬中隨風飄舞的雪花,驚懼的眼神似看到自己的末路。
  
  「這就是尚家千金的教養?」一臉冷峻的卓飛揚蹺腿坐在椅上,冷眼看著床上赤裸的一對男女。
  
  「我……」明明她聽到的是王爺的聲音,所以才聽話的蒙起眼,怎麼當眼罩摘掉之後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最糟的是,她還把身子給了這人……
  
  「王爺饒命啊!是娘娘引誘了小的,小的只是一時禁不住誘惑…」
  
  這是圈套,尚丹珠突然有了這層體悟,全身被莫名的寒意貫穿。
  
  「去請尚家的人過來瞧瞧吧。」
  
  「是。」幾個侍從領命而去。
  
  「為什麼?」她要一個答案。
  
  卓飛揚笑得很溫和,「這話該由本王問你才對吧,」
  
  「為什麼?」她尖叫。
  
  他走到床邊,湊近她的耳畔,低聲說道:「洞房花燭夜跟一個死囚共度的滋味不錯吧?」
  
  她霎時面無血色,一雙大眼盈滿無邊的恐懼。
  
  「洞房夜夜換新人,應該很爽是不是?」
  
  尚丹珠開始乾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原來她的直覺沒有錯,每晚抱她的男人都不一樣,而她與妓女何異?
  
  「哈哈……」他大笑著重新坐回椅中,頗含興味的望著那具失去活力的玉娃娃。
  
  尚丹珠是美麗的,甚至可以說是精緻的美人,可惜她不該生在尚家,更不該被尚老頭拿來當貢品。
  
  當尚仕遠隻身前來時,就看到一直被當作珍寶捧在手心的妹妹赤身裸體的呆坐在床上,一臉的死寂,他的心突地一跳,轉向一旁似乎正在欣賞好戲的卓飛揚,「王爺,這……這是怎麼回事?」
  
  「你瞎了?」
  
  「王爺--」
  
  「來人,幫他一把。」卓飛揚一個眼神,立時有兩個侍衛上前擒住毫無防備的尚仕遠,並且餵了他一顆藥丸。
  
  尚仕遠一臉的灰敗,「你們餵我吃了什麼?」
  
  「春藥。」他笑得很甜。
  
  「卓飛揚,你究竟想幹什麼?」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尚仕遠開始掙扎。
  
  「知道我為什麼只讓你來嗎?」
  
  「為什麼?」
  
  「因為這齣戲只有你能跟令妹演呢。」他一臉感嘆。
  
  「你究竟想做什麼?」
  
  「你會知道的。」
  
  他使了個眼色,馬上有人過去餵了尚丹珠一粒同樣的藥丸。
  
  尚仕遠霎時明白過來,驚懼的望著那泰然自若的男人,「她是你妻子。」
  
  「我從來沒用過她。」
  
  「卓飛揚,尚家到底跟你有什麼仇恨,讓你這樣喪心病狂的報復?」
  
  「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如果你不知道,本王又怎麼會知道呢?」
  
  當體內升騰起燥熱,眼神漸漸迷失本性,僅剩的三分理智讓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他死也不願相信的可能,他望著當朝最尊貴而又最危險的九王爺,幾乎是絕望的求證,「為了柳絲雨?」
  
  「尚公子果然是聰明人啊。」他收起手中的摺扇,面無表情的轉身,「讓他們兄妹好好談談吧。」
  
  所有人跟著出去,房門被重重的關上。
  
  趁著最後一絲理智尚在,尚仕遠撲到桌畔,抓起桌上的燭台往自己的胸口紮去,但此時一隻柔若無骨的手纏上了他的腰身,讓持著燭台的手頓住。
  
  「不……不……」他艱難的吐著字,愈來愈迷亂的情慾讓他丟掉了手中的燭台。
  
  地毯上,兩具赤裸的身軀交纏著,發出淫蕩的叫聲與粗嘎的喘息……
  
  房內的蠟燭無聲的垂淚,直至燃盡……
  
  濃濃的黑暗籠上心頭。
  
  「不--」尖叫聲衝破雲霄,在親眼目睹一雙兒女慘死的情形後,當朝右丞再也受不了打擊的委頓於地。
  
  他們是自盡的,他們的死狀述說了他們自盡的理由,而這理由讓他死也不瞑目。
  
  兄妹亂倫!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這該問你自己。」
  
  「我?」
  
  「你把她嫁進王府的目的是什麼?」
  
  尚右丞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此刻的九王爺在他眼裡猶如死神。
  
  「但凡有點良心的父母都不會想把疼愛的女兒嫁進瑞王府,可是你為了自己的一顆私心,一點私慾,把她犧牲了。」
  
  「我……」
  
  「對柳家斬草除根真的那麼重要嗎?」
  
  「柳承浩不該搶我所愛。」他的眼染上嫉妒與怨恨。
  
  「所以這是你自己求來的結局。」
  
  「自己求來的?」尚右丞的眼神似乎愈來愈迷茫,「我要讓柳兵部死不瞑目,讓柳家斷子絕孫。」
  
  卓飛揚冷冷的看著他。
  
  「原本我沒打算讓尚家如此結束的。」他嘆氣,「可是你不該打三丫頭的主意。」
  
  尚右丞霍然抬頭。
  
  「在本王還沒主動放棄一個玩物的時候,任何人敢動她都只有死路一條。」
  
  「柳三丫頭?」他的眼神漸漸聚焦,「柳絲雨!哈哈…柳承浩,想不到即使你死了我還是鬥不過你……哈哈哈……」
  
  笑聲中,他的生命漸漸遠去,他不甘心,所以他要到陰曹地府找柳承浩算帳。
  
  尚家兄妹亂倫氣死老父,這是京城最新最勁爆的八卦。
  
  多少唏噓,多少鄙視……
  
  柳兵部家破人亡,而謀害他的尚家不到半年也家門凋零,誰說世上無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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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9: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紅塵俗世,多少紛擾,豈是一縷秋風便能吹散的。
  
  荒野孤墳,任由秋風吹起未燃盡的香火燭紙飄向未知的遠方。
  
  飛揚髮絲刷過女子的臉,右頰上醜陋的傷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一身村姑的裝束,她默默的在墳前燒著手中的串串紙錢,手上的疤痕比臉上的更加可怕。
  
  「爹、娘、二娘、大姊、二姊,你們的屍骨我找不到,只能為你們立個衣冠塚,我要走了,遠遠的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輕柔溫暖的音質在風中緩緩飄散,為這荒涼的曠野帶來一絲絲的暖意。
  
  最後再望一眼孤墳,她起身離去,寂寞的背影緩慢而笨拙的,消失在紅日落下的方向。
  
  ※ ※ ※ ※ ※ ※ ※ ※ ※
  
  一個邪氣,一個俊美,這樣兩位風格迥異的男子出現在同一場合,明眼人很容易就能認出他們的身份。
  
  令人聞之色變的九王爺,和風流之名傳天下的齊侯爺。
  
  「說實話,我真懷念你以前的笑容啊。」雲清盯著卓飛揚的臉嘆道。
  
  「難道本王現在沒在笑嗎?」
  
  「同樣是笑,和以前差太多了,你近來簡直就是笑裡藏刀、陰險至極。」害他每每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哦?」
  
  「雖然以前你的笑也不怎麼充滿善意,但至少不這麼讓人毛骨悚然。」
  
  「是嗎?」他重新勾起一抹笑,「這個怎麼樣?」
  
  雲清馬上後退了不只三步,「眼神、眼神啊王爺。」被那雙眼瞪著,簡直就像被毒蛇盯上一樣。
  
  輕哼了一聲,卓飛揚負手向前走去,雲清馬上跟了上去。
  
  「你又把可憐的三柳扔到太後那去了?你這樣為人父未免太失敗了吧。」
  
  「你連兒子都沒有,憑什麼來教我如何為人父?」
  
  雲清沒趣的摸摸鼻子,立刻轉移話題,「聽說最近清雅閣新製了一種點心,甚是好吃,今天嘗嘗鮮去。」
  
  「也好。」
  
  「咦?」
  
  「怎麼了?」
  
  「那個女人的側臉好熟悉。」
  
  卓飛揚發出低笑,「是你抱過的哪家小姐嗎?」
  
  「不是,倒像是……」雲清的眼驀地睜大,「三丫頭!」
  
  聞言一把拎過他的衣領,「在哪兒?」
  
  雲清的目光四下梭巡著,然後眼睛一亮,指著遠處的一個背影說:「就是那個人。」
  
  那女子一身村姑的裝束,看她走路的姿勢似乎腿上有殘疾,一方碎花布巾包住大半長髮,手上挽著一隻簡單的包袱,看樣子正準備出城。
  
  任誰肩頭突然被人無聲無息的放上一隻手,應該都會被嚇得尖叫,而她卻只是身軀僵硬了一下。
  
  「三丫頭。」卓飛揚的眼神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晶亮過,她的反應讓他更加確認她的身份。
  
  她慢慢轉過身來,緩緩抬起頭--兩個男人同時受到驚嚇。
  
  她的右頰上有好大一片疤痕,額際更有一條長長的傷疤橫過了半張臉。
  
  「你--」
  
  「公子認錯人了。」她垂眉,轉身向城外走去。
  
  「背影很像,側臉很像,可是聲音不像。」雲清在一旁搖頭,看來某人要空歡喜一場了。
  
  「是她。」卓飛揚的語氣篤定,「那種孤清幽冷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至於聲音……你忘了她天生就可以變換不同的音質嗎?」
  
  「說的也是。」頓了一下,雲清狐疑的看著他,「你就這樣放她走?」
  
  「我有這麼說過嗎?」他笑了起來。
  
  雲清馬上不著痕跡的向旁邊退了好幾步,這種笑--根據他與九王爺相交的年份來判斷,是一種極其不懷好意的笑,離遠點絕對是正確的。
  
  他們跟著人潮慢慢的踱出城門,漫不經心的跟在那村姑身後,以她笨拙的走路姿勢,他們不需要刻意加大步伐也不會跟丟。
  
  似乎是走累了,她在路旁找了塊空地,坐了下來。
  
  卓飛揚馬上走過去,在她的身邊蹲下,很友好的笑問:「姑娘這會準備上哪兒啊?」
  
  她抬袖擦著臉上的汗,沒有回答。
  
  一方柔軟的絲帕驀地被塞入她手中,頭頂上方傳來他愉悅的笑聲,「用這個擦好了。」
  
  她微微遲疑了一下,終是用它繼續擦汗,卻依舊沒有說話。
  
  「三丫頭,讓本王猜猜看,你是不是已經準備承認身份了呢?」
  
  她抬頭望向遠方,路的盡頭是天,天無盡頭。
  
  「王爺要我說聲謝謝嗎?」
  
  又是那種清冷的聲音,她果然就是柳絲雨,雲清不禁睇了卓飛揚一眼。
  
  「雖然不是為你,不過結果本王確實是替柳家報了仇,所以你這聲謝本王還擔得起。」
  
  「謝謝。」
  
  「這樣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實在看不出你的誠意在哪兒?」
  
  「謝謝。」這回她換成了那種暖暖的柔軟嗓音,讓人聽得倍覺舒暢。
  
  「這就順耳多了。」
  
  她抿了抿唇,沉默下去。
  
  他的手伸向她的臉,柳絲雨頓時縮了一下。
  
  「能活下來不易是不是?」卓飛揚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讓一旁的雲清差點瞪凸了眼球。
  
  「要死也不易。」她眸中閃過苦澀,上天總是不肯放過她,如果死了也許就不必自我厭棄如今的外表,可是她偏偏活了下來,極其艱難的再次活了下來,這一年來她承受了太多的病痛折磨,有時她會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能解脫,可惜上天不肯讓滿足她這個心願。
  
  他捏起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想死也得問問本王允不允。」
  
  那是雙充滿霸氣與狠戾的眸子,而自己異常醜陋的相貌也清晰的映在他的眼底,她垂下了眼睫,淡漠的道:「王爺不是神,人的生死豈由王爺說了就算?」
  
  「他人的生死與我何千?我只管你的生死。」
  
  雲清躲在安全範圍外聽得津津有味。天可憐見,消失一年的那個正常一點兒的九王爺終於要回來了啊,他終於不用再日日夜夜的擔心自己會是下一個倒楣鬼了,柳絲雨簡直就是菩薩再世啊。
  
  這惡魔般的男子為何總是這般不講理?
  
  「王爺要離京嗎?」
  
  「本王沒這樣說過。」
  
  「可是,我要離開了。」她淡淡的陳述。
  
  「離開?」他揚眉。
  
  她回望京城,眼神裡有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這裡有著太多痛苦的記憶,而我累了。」這一身的傷痛讓她不想再撐下去了。
  
  「連我也是那痛苦記憶的一部份嗎?」他再次強硬的攫住她的下巴。
  
  她望著他,淡淡的回了句,「王爺該明白的。」
  
  是的,他明白,就是因為明白他才更惱怒。
  
  「本王讓你痛苦?」他匆地揚手給了她一記耳光,清脆的響聲讓原本看戲看得出神的雲清倏地愕然。
  
  血順著柳絲雨的嘴角滑下,她漠然的抬袖擦去,「王爺何不賞我一刀來得乾脆?」
  
  「這麼想死嗎?」他揪住她的頭髮,將她扯起來。
  
  「活著更痛苦不是嗎?」有時候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戀棧這個軀殼了,才會無論如何都死不成。
  
  「真有那麼痛嗎?」撫上她面頰的手是那麼的溫柔,就像情人溫暖的觸摸,可是,他的聲音卻是那樣的譏誚與冷肅。
  
  她只是笑了下,笑得那樣空茫而讓人揪心。
  
  「王爺追上來,不就是為了讓我更痛嗎?」
  
  卓飛揚眸光一斂,緩緩鬆開她,爾後起身,重重的轉身往回走去。
  
  「三姑娘……」雲清發出一聲輕嘆,急忙追著卓飛揚而去。看來他還是要多多小心自個兒的身家性命,當初年少無知的他怎麼就交了九王爺這樣一個變態傢伙來做朋友呢?
  
  真是問天,天無語啊!
  
  ※ ※ ※ ※ ※ ※ ※ ※ ※
  
  痛,火燒一般的痛,就好似全身的肌膚都泡在滾油鍋裡燙過一般。
  
  緊咬的下唇血跡斑斑,無一處完好,可是她就是不喊叫,一旦叫出來!她所有壓在心底的痛會失控,她不需要任何人來可憐她,不需要……
  
  當沁涼透骨的感覺替代那滾油煎炸的疼痛時,她緊咬的牙才慢慢鬆開,鎖緊的眉頭也悄悄展平。
  
  小心的替她蓋上絲被,卓飛揚從內室出來。
  
  「這藥真的有效嗎?」
  
  「回王爺,就算不能做到恢復如初,但是至少也能讓疤痕淡到最淺的程度。」
  
  「她的腳真的沒有辦法治了?」
  
  「是的,這個下官確實沒辦法。」
  
  「退下吧。」
  
  目光看向內室的方向,他的唇微勾,「治不了也好,至少她要跑總會慢了許多。」
  
  「我以為你打算放手了呢。」雲清將身子壓過桌面小聲說。當時看他那般決絕的轉身,誰知才一個閃神,他就竄回去把人給硬帶了回來,所以說即使從小一起長大,他還是對某人認識不夠深刻。
  
  「你認為再找一個讓本王看對眼的女人容易嗎?」
  
  「困難至極。」他實話實說。
  
  「那我憑什麼放棄這一個好不容易撞上門的?」
  
  真是太有道理了!雲清只有含淚點頭。三丫頭你是菩薩轉世,一定有犧牲小我、造福世人的寬大陶懷,京城人民的幸福生活就全指望你了。
  
  「行了,你可以回齊侯府去左擁右抱了,我暫時不會出去惹是生非。」
  
  暫時?雲清的眼角為之抽搐不止,然後自我安慰的想,暫時至少比毫不節制的以戲弄玩耍他們這群可憐人要強。
  
  卓飛揚朝他飛去一眼,挑眉道:「怎麼,捨不得走?」
  
  「不不……」幾乎是立即的,雲清向門外飛奔而去,活像身後有惡鬼在追。
  
  ※ ※ ※ ※ ※ ※ ※ ※ ※
  
  「三丫頭,你看起來精神很好。」
  
  柳絲雨橫過去一眼,「侯爺認為我憔悴一點才應景嗎?」
  
  雲清馬上搖晃著雙手否認,「深秋的景色已經十分蕭條了,不需要再搭配憔悴的神色來應景。」
  
  她繼續跟木盆裡的衣物奮戰。
  
  他試探的湊近她,「三丫頭,問你件事。」
  
  「嗯。」
  
  「你會不會覺得九王爺有點不正常?」
  
  用力捶打著衣物,她很淡的說了句,「他有正常過嗎?」
  
  ……絕倒!
  
  雲清扶起下巴,再接再厲,「他怎麼會捨得你繼續當粗使丫頭?明明他很喜歡你呀。」
  
  柳絲雨再瞄了他一眼,「我也喜歡侯爺這張美美的臉,可是我不會想當你的女人。」
  
  這算回答嗎?雲清摸了摸鼻子。好吧,就當是好了,但是她能不能不要用那種鄙夷的口吻說啊?他會受傷耶。
  
  「他今天不在府裡,去了哪兒?」
  
  「我只是個丫頭。」
  
  「你這個丫頭跟別的丫頭不一樣的。」
  
  柳絲雨沒理他,依舊用力捶打著衣物。
  
  卓飛揚一進小院看到的,就是堂堂齊侯正在幫一個粗使丫鬟提水幫傭,而且還一臉的陽光燦爛。
  
  當聽到那個丫鬟溫柔輕軟的音調時,他闐黑的眸子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不動聲色的走過去。
  
  「不知道。」
  
  「三丫頭,別這麼吝嗇,告訴我有什麼關係嘛。」
  
  「真的不知道。」
  
  「或者我這個主人會知道,有什麼疑問嗎?齊侯大人?」
  
  「啊,王爺!」雲清馬上跳離柳絲雨身前五尺之地,並且做出一副稚童見到先生時的拘謹模樣。
  
  柳絲雨繼續埋頭洗她的衣物,不理會身邊任何的人和事。
  
  「看來你跟她相談甚歡?」
  
  「不敢。」他八成無意中踩到了老虎尾巴,要不要趕緊認罪伏法?
  
  「那就是三丫頭的聲音好聽得令你樂不思蜀,賴在王府不肯回家?」卓飛揚臉上的笑愈發親切,可目光卻一點點的陰森起來。
  
  完了,他踩到的不只是尾巴!
  
  雲清如喪考妣的垂下腦袋,「王爺,我沒注意。」什麼時候三丫頭開始用這種好聽的聲音跟他講話來著?讓他好好回想一下。
  
  「打算讓我請吃晚飯嗎?」
  
  「不用了,我馬上閃。」話音未落,他人已經竄出了小院。
  
  小院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除了棒槌捶打衣物的聲音外,一切顯得詭異的寂靜。
  
  卓飛揚站在一旁靜靜地打量著她。臉上的疤痕已日漸淡去,相信再假以時日,站在遠處應該已經看不出來。
  
  「三丫頭。」
  
  她沒有應聲,逕自到井邊汲水。
  
  卓飛揚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定至她身後,勾起她的一束長髮輕語,「怪我夜裡太孟浪了嗎?」
  
  「咚」的一聲,大半桶水從井邊滑落,濺濕了柳絲雨的長裙下襬,而她的耳垂也在瞬間變得殷紅。
  
  他哈哈大笑,得意的道:「看來我猜對了。」
  
  她彎腰拎起裙襬擰水,卻冷不防被人從身後一把抱起。
  
  「王爺……」
  
  「衣服濕了就該換了它,不是嗎?」
  
  「會有人進來的。」她的目光飄向院門口。即使這個小院很偏僻,但是並不表示大白天不會有人路過。
  
  「沒有本王的命令,這裡十丈之內都不會有人。」也就是說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我自己會去換,」她掙扎著,「但是現在我還得洗衣服。」
  
  「老實說,本王真是不高興聽你用這種清冷的音質跟我講話呢。」
  
  「王爺……」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屋的門被關上,然後他一臉邪笑的朝自己走來。
  
  「你今天還沒塗藥膏。」他晃了晃手上的瓷瓶。
  
  她的嘴角抖了抖,盡最大的力量克制自己不罵人,「我自己塗就好。」
  
  「難得本王特意趕回來為你擦藥,何必拒絕?」
  
  分明就是居心不良,還敢這麼大言不慚。
  
  「王爺,」她試圖跟他講道理,「我今天必須洗完外面的一堆衣物。」
  
  「本王沒說要幫你洗。」
  
  ……他夠狠,夠無恥!
  
  左閃右閃……最終她還是難逃被他壓在身下的命運。
  
  「背叛本王是要付出代價的。」他盯著她的目光很危險。
  
  「王爺--」她因他過度用力的按壓而吃痛的蹙緊眉峰,「我不懂。」她背叛過他嗎?她甚至沒有那個膽子,否則哪裡會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佔有自己的身子。
  
  「不許用那種音質跟其他男人講話。」他狂暴的扯裂她的衣物,急切的想用佔有來證明她是自己的,不會再屬於任何人。
  
  他的強行進入讓她感到痛楚,為了減輕疼痛,她被迫讓雙腿打得更開,弓起身子接納他的巨大。
  
  她下意識迎合的反應讓卓飛揚心中狂喜,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深入……極致歡愉的狂潮漫天席捲而來,讓他們一同攀上極樂的巔峰。
  
  這一次她終於逸出承受不了的嗚咽聲,泛著水光的眸子帶著迷亂與嫵媚,無焦距的望著身上的人。
  
  這樣甜美的聲音,這樣媚人的眼神,這樣蠱惑人心的無助,讓他無端的失控。
  
  「我受不了了……」他猶如受困的野獸,發出壓抑的嘶吼,捧起她的臉瘋狂的蹂躪著她的唇。
  
  眷戀著她的味道,享受著她的滋味,不顧她單薄孱弱的身子與她抵死纏綿,他要把她深深的嵌進自己靈魂深處。
  
  ※ ※ ※ ※ ※ ※ ※ ※ ※
  
  年邁的太醫在數次偷瞄床畔的人之後,小心翼翼的開口,「王爺。」
  
  「有話直言。」他劍眉微蹙的看著玉枕上那一張略顯疲憊與倦怠的小臉。
  
  太醫再次做好心理建設,「這位姑娘重傷之後,身子原就脆弱,實不宜房事過劇,這次她便是體力透支導致深度昏迷,一定要靜心調養才行。」
  
  「多久?」
  
  「一個月--」後半句話太醫吞進腹內。
  
  「多久?」他眼神不善的揚眉。
  
  「最少半個月--」聲音再次中斷於某人過於陰毒的目光下。
  
  「多久?」
  
  「下官幫她開幾帖滋補聖藥,調養個七八天應可無礙。」太醫憐憫的目光移向床上昏睡的女子。
  
  「那就開吧。」
  
  當太醫即將寫好藥方時,卓飛揚忍不住低聲問:「這藥對她身子無害吧?」
  
  太醫詫異的瞄了他一眼,急忙低下頭去,「無害,但是房事還是不宜過於激烈……」身為醫者,他還是要給予最忠實的建議。
  
  「滾!」
  
  老太醫馬上拿起藥箱逃出九王爺的寢室。
  
  伸手撫上自己微微發燙的面頰,卓飛揚帶了幾絲懊悔的看向內室。是他太不知節制了……
  
  掀簾走進內室,坐在床畔,他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悠然一聲嘆。
  
  「都要怪你,本王從來不知道意亂情迷、杏目半開半闔的你竟然有當禍水的潛力,讓我一朝失控,才釀成今日的窘境。」即使不看表情他也知道那老傢伙必定對他不知節制的性慾有所不滿,畢竟從小他就一直告誡他們床笫之歡適度為好,太貪會虧空身子。
  
  「但天知道,」他抓著她的手貼在頰邊,「你是我成人後的第一個女人。」
  
  卓飛揚伸手打開床頭的一個暗格,取出裡面的一疊絹紗,上面彩繪著交歡姿勢的圖案,翻了幾張,他的目光被其中的一張吸引住,專心的研究起來。
  
  「皇家的秘製春宮圖真讓我受益良多。」這是他的體悟心得,然後瞄瞄床上沉沉昏睡的人,唇抿了又抿,終於還是扔掉絹紗鑽進了錦被。
  
  「反正太醫開了補藥,了不起多喝幾副好了。」一邊褪下她身上的衣物,他一邊進行著狀似心理建設的呢喃。
  
  ※ ※ ※ ※ ※ ※ ※ ※ ※
  
  清雅閣。
  
  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卓飛揚的側臉,雲清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氣說:「宮裡兩個貴人爭寵互掐兩敗俱傷。」
  
  「哼。」他冷著臉端起旁邊的玉潤香喝了一口。
  
  「鎮國將軍跟禮部侍郎在朝堂上互相攻擊未果。」
  
  他放下茶,捏起點心往嘴裡送。
  
  「六王與十王為爭一名歌妓在宮裡大打出手。」雲清悄悄抹汗,繼續小心謹慎的察言觀色。
  
  「雲清,」他睇了他一眼,「你究竟想說什麼?」
  
  再次吞吞口水,雲清不免有些埋怨那群人的喪盡天良,明知道他是這種高度危險的人,還推他來送死。
  
  「你最近怎麼這麼空閒?」閒得到處揚風點火,搞得朝堂上下雞犬不寧。
  
  重重的將茶碗擲到案幾之上,卓飛揚帶了幾許憤憤不平的道:「扁太醫那個老傢伙把三丫頭帶回府裡去養病了。」
  
  「扁太醫?」雲清掩口驚呼,連三代皇家御用太醫都扯進來了?天,這裡面的水到底有多渾?
  
  「哼!」這一聲輕哼,簡直像是從地獄傳出來的追魂聲。
  
  「三丫頭怎麼了?」
  
  「偶染風寒。」
  
  「那也不用抬回扁府去治啊。」
  
  某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腦中響起扁太醫那冠冕堂皇的理由--
  
  「為了王爺的健康,老夫決定帶她回府慢慢治療。」那個老傢伙明明就是諷刺他貪歡無饜,害她風寒入體。
  
  雲清眨眼再眨眼。他有點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眼花了,怎麼可能看到他臉上出現尷尬的神色?
  
  「王爺……」
  
  「什麼事?」
  
  哇!好可怕的臉色,雲清向軟榻內側縮了縮,「扁太醫說過要多久才能治好嗎?」
  
  「三個月。」
  
  啊……那豈不表示朝堂上下還有兩個月水深火熱的日子要熬?雲清一臉的灰敗。那個以固執聞名的扁太醫,加上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翻臉無情的九王爺,真是讓人欲哭無淚。
  
  「或許不需要那麼久的,我們要不要上扁府去看看?」為了自己及許多人的福祉,雲清決定把良心暫時扔到一邊去。
  
  「他不在府裡。」
  
  「啊……」雲清再次怔住,不免在心頭怨懟。扁老頭你一大把年紀瞎跑什麼?
  
  「他帶著家眷到城外進香去了。」
  
  「那三丫頭不是他的家眷,應該待在扁府才對。」
  
  卓飛揚瞟了他一眼,從齒縫裡擠出答案,「他認了三丫頭當義女。」
  
  扁老頭,你會成為全朝公敵!
  
  「呃,聽說清雅閣新來個唱曲的很不錯,我們點來聽聽如何?」轉移話題轉移話題,現在絕對不能讓他發怒,否則頭一個倒楣的就是自己。
  
  「也好。」
  
  謝天謝地,雲清偷偷抹了一把汗,重新掛上浪蕩的笑容,斜倚在軟榻上,輕輕扯動窗畔的繩鈴,召喚小二前來。
  
  「兩位爺,有什麼吩咐?」
  
  「叫唱曲的進來伺候。」
  
  「好咧,馬上。」
  
  那唱曲的女子一進門,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便撲鼻而來,讓屋內的兩個男人忍不住對視一眼。
  
  這女子一定不懂化妝之道,這般濃烈的香氣非但不能恰人心懷,甚至會引人噁心反胃。
  
  「兩位爺,聽什麼?」
  
  「揀你拿手的唱。」雲清隨手拋下一塊碎銀打賞。
  
  「謝謝爺。」
  
  心不在焉的聽著那女子撫琴低唱,卓飛揚的思緒又轉回柳絲雨的身上,然後他驀然發現,原來她的身上從來沒有這股脂粉香。
  
  他們初識時她剛從獄中出來,一身狼狽,其後她在王府為僕,自然也不會有空暇去塗脂抹粉,所以她的身上自始至終都是清爽的,難怪現在他聞到其他女人身上的香粉味兒便忍不住掩鼻。
  
  「雲清,我先走一步。」
  
  「咦,王爺,不聽了?」
  
  「我討厭這股脂粉味。」
  
  雲清空望著他離去後兀自晃動的珠簾,慢慢闔上下巴。九王爺真是沒有一點兒男人的風度,這樣當面批評人家姑娘家,瞧他即使再難聞,不還是一臉的微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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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9: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站在這裡幹什麼?
  
  抬頭看看頭頂上的招牌--「雲色坊」,京城頂級胭脂水粉的出處,據說連宮裡的香粉都是由這裡提供。
  
  猶豫片刻之後,他還是抬步走了進去。
  
  面對著琳琅滿目的各色脂粉,卓飛揚突然有些頭暈。他開始佩服那些女人了,能在這麼一大堆東西中挑出自己喜愛的,意志力一定驚人。
  
  「公子,要選什麼樣的香粉髮油?本店有全京城最好的。」
  
  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卓飛揚咳了一聲,看著老闆身後那一排排的東西,勉強開口,「我要味道清淡如茶的胭脂,髮油也要同樣的。」
  
  「茶花,茉莉花,桂花……」
  
  「我只要最清淡的。」他打斷老闆的喋喋不休。
  
  「那就茉莉好了。」
  
  俐落的付了銀子,卓飛揚幾乎是飛似的閃出了「雲色坊」,並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走進這種地方。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把手裡的東西扔到路旁的草叢時,就看到一行人遠遠走了過來,一雙眼馬上瞇了起來。
  
  那是扁府的老管家,一頭雪白的銀絲是他的大招牌,而且他最近混得最熟的就是這個老傢伙了,因為他成天擋他九王爺的駕,更可惱的是他還不能拿他怎麼樣--因為他現在的小姐叫柳絲雨。
  
  「老爺,是九王爺。」
  
  「住轎。」
  
  轎簾掀開,一個面目和藹的老人鑽出轎子,走到他面前施禮,「王爺。」
  
  「扁太醫好大的雅興。」
  
  「是小女想到城外散散心。」
  
  「小姐呢?」
  
  「王爺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
  
  卓飛揚如刀的目光射向面前的老人,皮笑肉不笑的道:「話挑明就無趣了。」他不介意當眾宣佈一下某人已是他女人的事實。
  
  「在後面,」扁太醫深諳老虎屁股摸一下可以,摸太久會被咬的道理,凡事都該適可而止。
  
  找到柳絲雨乘坐的轎子,卓飛揚毫不避諱的鑽了進去,而旁邊的轎夫連制止一下都不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過份的舉止。
  
  「繼續上路吧。」他反客為主。
  
  「回府。」扁太醫不以為忤,反正期望九王爺懂禮貌不如寄望天上掉禮物來得實際--至少後者只要樓上有人扔禮物就能實現。
  
  原本被轎子晃得昏昏睡去的人兒被一陣毛手毛腳給驚醒,迷蒙的眸子慢慢聚焦,眸色終於清明起來,「王爺?」
  
  「氣色好很多,人也豐腴了不少。」他的手從上到下檢查一遍。
  
  「王爺怎麼會在這裡?」
  
  「本王準備去拜望扁太醫,就順道同行了。」
  
  「哦。」
  
  「打算在扁府養老嗎?」話鋒一轉,他的臉色匆地陰沉了起來。
  
  她看著他沒說話。
  
  卓飛揚不由得有些惱怒,狠狠的吻上她的唇,直到兩人喘不過氣才鬆口,「本王說過,背叛本王的代價你付不起。」
  
  她低垂著眼睫,還是不開口。
  
  「三丫頭。」他危險的喚著她。
  
  「守在王爺身邊做一世的下人,是這樣嗎?」她的心頭劃過深沉的悲涼。這就是上天給她的命?
  
  「本王讓你做什麼就是什麼,由得你說了算?」
  
  「知道了。」
  
  「你見鬼的知道什麼?」他用力抬起她的下巴,「本王只要你,你明白嗎?」
  
  她與他四目相對,良久,別開了眼道:「如王爺所願,我會留在王爺身邊。」
  
  罷了,不管如何開的頭,她的心已被這男子強索了去,霸著不肯歸還,所以無論將來下場如何,終此一生是無法擺脫他了。
  
  哀涼幽怨的聲音重重地敲進卓飛揚的心,讓他莫名的煩躁起來。這女人該死的為什麼用這種要死不活的語氣講話?
  
  ※ ※ ※ ※ ※ ※ ※ ※ ※
  
  皇上賜婚?將鄰邦的公主賜給了九王爺?!
  
  「你答應了?」雲清大叫,「真的答應了?」
  
  「皇兄不就是希望我答應嗎?」卓飛揚好整以暇的繼續呷茶。
  
  「可是,你為什麼會答應呢?」他明明那麼愛三丫頭,愛到性格都扭曲了。
  
  由於扁老頭至今沒讓三丫頭回瑞王府,朝野上下依舊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讓他對扁老頭的怨念一天天加重,偏偏他還不能告訴別人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最近活得這麼辛苦。
  
  「為什麼不答應?」
  
  「因為……」吸了一口氣,雲清鼓起勇氣直視過去,「你明明愛的是三丫頭啊。」
  
  「有什麼差別?」
  
  雲清差一點就吼出來。有什麼差別?當然有差別!如果他愛一個女人,一定不會讓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
  
  「卓飛揚--」他真的吼了出來,「你到底有沒有心?」
  
  被他指名道姓的某人慢條斯理的放下了手中的茶,銳利的目光朝他射過來,偏偏臉上還掛著溫和無害的笑容,「雲清,難道你對三丫頭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我是替她不值。」後退,再後退。
  
  「這麼激動幹什麼?」
  
  「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當然要激動。」雲清豁出去了,像柳絲雨那樣性子堅忍,貌似孤傲卻比誰都善良可親的女子,不應該葬送在眼前這種惡質男人的手中。
  
  卓飛揚眼中的厲芒淡去,再次端起茶杯,慢吞吞的說道:「順便捎句話給我皇兄,告訴他我打算紅白喜事一起辦,讓大家準備兩套衣服過來覲禮。」
  
  雲清傻在當場。
  
  「齊侯爺怎麼失聲了?」
  
  「紅白一起辦?」雲清像被針刺到了屁股,猛地跳了起來,從門口沖回來,「你打算做什麼?」
  
  「娶了公主,然後以王妃的禮儀埋了她。」
  
  「活埋?」雲清驚駭的瞠目。
  
  「我沒那麼殘忍。」
  
  「……」
  
  「我會先把她殺死再埋。」
  
  魔鬼啊!
  
  「就這樣轉告皇兄好了。」最後他愉悅地放下茶杯,起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兒?」
  
  「去拜訪一下扁太醫。」那個死老頭一定早得到了消息,也一定加油添醋的歪曲事實,順帶灌輸給某人一些錯誤的理念,大概他是善良太久而讓扁老頭認為他可以任人欺侮了,他會幫他扭轉印象的。
  
  「要不要我帶一群人去踢館?」為了報答扁老頭害他最近日子過得提心吊膽,他一定要好好「報答」他。
  
  「你還是先去向皇兄報信吧。」
  
  「也好。」改日再去踢館。
  
  ※ ※ ※ ※ ※ ※ ※ ※ ※
  
  細碎的飛雪飛墮人間,為這蒼茫的大地罩上一層薄薄的冬裝。
  
  「小姐,下雪了,回屋裡吧。」
  
  「無妨,這是今冬第一場雪,我看一會兒。」
  
  「那奴婢給小姐取件披風來。」
  
  「好。」
  
  柳絲雨走下石階,漫步在雪中,仰首看著遠方的天空,秀眉攏輕愁。
  
  文生,你究竟身在何方?她相信他沒有死,但幾次問那惡劣男子,他總是笑得很可惡的搪塞過去,讓她無計可施。
  
  一雙手自她身後替她攏上披風,她伸手拉過長長的帶子繫於身前。
  
  驀地腰間一緊,身子已落入一具溫暖懷抱,一個熟悉的戲謔聲在耳畔響起,「想什麼這麼入神?要是被其他男子輕薄了去怎麼辦?」
  
  「王爺。」
  
  「身子好多了嗎?」
  
  「嗯。」
  
  「看來扁老頭確實用心幫你調養了。」
  
  「王爺……」這男人懂不懂尊老啊?
  
  「不提那讓人煩心的老頭子,」他轉過她的身子,捏起她變得圓潤的下巴,「想不想回王府?」
  
  「義父說過了年關--」
  
  「我把那死老頭騙進宮裡去了。」
  
  「王爺你怎麼可以……」
  
  「難道你認為本王會放過對不起我的人?」
  
  「可是……」
  
  看著她欲言又止,終至抿平的唇瓣,卓飛揚搖頭嘆氣,將她摟入懷中,「不知道你究竟是對自己太沒信心,還是對我太沒信心。」
  
  任何人對上眼前這男人都不會有信心,更遑論是她這個遭遇坎坷,最缺乏安全感的弱小女子。
  
  「放心,那老傢伙不會有事。」最多受些驚嚇而已。
  
  「謝謝王爺。」
  
  「不過,」他把玩著她身前的一繒長髮,以一種雲淡風輕的語調說:「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
  
  「什麼?」
  
  「三丫頭,你能不能用你自己原本的聲音同我說話呢?」
  
  「文生在哪兒?」
  
  他盯著她漂亮的丹鳳眼,那眼神清澈而又固執,他微勾唇線,「這是交換條件?」
  
  「王爺要這樣認為也可以。」
  
  「很好,本王就喜歡看你這樣的自信。」
  
  一陣風吹過,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冷嗎?」他感覺到她的瑟縮,「回房裡好了。」
  
  她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皮,「可是……義父說我現在最好不要跟你單獨共處一室。」
  
  卓飛揚的眼角微微抽搐,沉默了片刻,然後笑得微微有些僵硬的對她說:「找你的丫鬟陪著好了。」
  
  她想告訴他,他笑得好假,可是她怕有人會翻臉,所以最終她什麼也沒說。
  
  然後,在歷侍三朝骨灰級的扁太醫府內,金盛皇朝令人聞之色變的九王爺陪著太醫新收的螟蛉義女品茶對弈,直至深夜不曾離去,屋內至少有一名以上三名以下的婢女隨侍一旁。
  
  據後來扁府的下人說,那晚九王爺的臉色一直非常的臭,沒有贏過她們小姐一盤棋,卻堅持不肯認輸回府。
  
  ※ ※ ※ ※ ※ ※ ※ ※ ※
  
  「王爺,」雲清小心翼翼的靠近。「聽說扁太醫因為給皇上配了過量壯陽藥,導致皇上沉迷後宮無心朝政,受左督御史彈劾,被太後收進天牢了。」
  
  「那又怎樣?」
  
  「十二王爺調戲宮嬪被禁足了。」
  
  「哦。」
  
  「……總而言之,王爺,您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心情愉快?」
  
  他挑眉回以疑問的表情。
  
  「很多人都托我來問你,以此來決定他們告假多久為宜。」
  
  「無聊。」卓飛揚邁開步伐就走。
  
  最無聊的人是他好不好?雲清悄悄朝著他的背影扮鬼臉。
  
  「你去哪兒?」
  
  「扁府。」
  
  「又去喝茶下棋?」
  
  卓飛揚停下腳步,慢慢回身,俊朗的笑容裡帶了一絲絲的邪氣,「啊,突然想到齊侯府去瞧瞧,怎麼樣,歡迎嗎?」
  
  雲清馬上用力搖手,同時出聲堅拒,「王爺,您還是去扁府好了,我相信扁家小姐屋裡的茶一定比寒捨要香醇可口得多,而且扁太醫人在天牢,王爺可以順便安慰一下擔驚受怕的扁家小姐,讓她不至於因擔心而做出什麼傻事。」
  
  「說得有道理。」他唇畔的笑歡愉起來,「謝謝你的良言相告,我會非常樂意的照做。」
  
  「可不可以請問王爺打算叨擾多久?」
  
  卓飛揚臉上的笑顯得有一點兒奸詐,「那就看扁家小姐肯留我多久了。」
  
  「王爺,恕我斗膽問一句,如果她一直不回王府,你的動作會不會升級?」
  
  他嘆了口氣,表情甚是不情願,「老實說,本王對抄家滅族、流放邊疆、發配刑仗也沒多大興趣……」
  
  「行了,我明白了,也知道該怎麼做了,」為了大家的福祉,必要時犧牲一些人也是情非得已。
  
  兩個男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分道揚鑣。
  
  ※ ※ ※ ※ ※ ※ ※ ※ ※
  
  扁太醫府,內宅。
  
  「咳咳……」綿密的咳嗽聲自厚重的布幔後傳出。
  
  「小姐,該喝藥了。」兩名婢女將厚重的布幔掛起,望著倚在床頭的虛弱少女。
  
  「都是那個九王爺,害得小姐剛剛有起色的身子病情又加重了。」
  
  「這藥我們多加了蜜糖,沒那麼苦的。」
  
  「謝謝。」
  
  「小姐小姐……」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一個面色驚慌的婢女跌跌撞撞的跑進來,「那個九王爺又來了。」
  
  柳絲雨放下空碗,一邊擦著唇邊的殘汁,一邊道:「你們都下去吧。」
  
  「可是,小姐……」眾人面露遲疑。
  
  「讓我單獨跟王爺談談,否則義父恐怕要在牢裡多吃苦頭的。」
  
  「那好吧,如果有什麼不對,小姐你大叫,我們就在外面。」婢女們收了碗,退了出去。
  
  當卓飛揚掀簾進入內室時,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藥香,而床上的人正扶著床欄準備下床。
  
  「你又病了嗎?」
  
  「咳……受了點風寒……無妨……咳……」
  
  他一個箭步衝到床邊,按住她硬撐著要下床的身子,「病了還是在床上多休息吧。扁老頭是三朝太醫,怎麼愈治問題愈多?」
  
  「那晚陪你下棋受的風寒。」一句話就壓住了某人即將竄起的怒意。
  
  「我找他回來。」
  
  「義父在天牢。」
  
  「我能送他進去,自然有辦法接他出來。」他轉身就要走。
  
  「王爺。」她喊住他,「不要遷怒,至少不要因為我遷怒,義父只是擔心我的身子而已。」
  
  他走回床邊,握住她的手,帶著幾分嘲弄的笑了笑,即使不甘願,他還是得承認扁老頭是對的,否則她的身子不會因為熬一夜就受寒臥床。
  
  「人如果寂寞,總是會想做些什麼事來打發時間的。」
  
  她無言。
  
  「如果我今天不鬆口,你是不是打算拖著這破身子真陪我耗?」
  
  「王爺說呢?」
  
  摩挲著下巴,他匆然綻出一抹壞笑,湊近她說道:「還是折磨你感覺愉快得多,所以快些好起來吧。」
  
  她別開臉,「傳染。」
  
  「本王豈會怕這小小的風寒?」
  
  也是,連惡魔見了他都得讓路,
  
  「咳……真的會傳染給王爺……」
  
  四片膠合的唇微微分開,他笑得邪魅而危險,「說了本王不怕。」
  
  她用手撐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胸脯因她急促的喘息而顫動起伏,形成一副非常香豔撩人的畫面。
  
  下一刻,兩個人便一起跌入溫暖的床褥之間,他順勢放下了床帳,厚實的床幔將兩個人隔絕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王爺……」
  
  「我只是想抱著你小睡一會兒。」
  
  「真的?」
  
  「我堂堂金盛皇朝的九王爺會騙你這個小女子嗎?」
  
  「小睡一會兒?」她確認。
  
  「對。」
  
  「我剛吃過藥,如果我真的睡著的話,你走的時候不要吵醒我。」
  
  「可以。」
  
  「我真的想睡。」
  
  「那就睡吧。」
  
  沒多久,她便沉沉在他溫暖的懷中睡去。
  
  而他只是凝望著她熟睡的容顏,露出寵溺的笑,緊緊的摟著她,呢喃著,「快點好起來吧,少了你的日子好寂寞。」
  
  結果,那一晚九王爺根本沒有走出扁小姐的閨房。
  
  不久後,九王爺以扁父要脅強索扁家小姐清白的傳言不脛而走。
  
  ※ ※ ※ ※ ※ ※ ※ ※ ※
  
  笑啊笑,笑得花枝亂顫,百花羞慚,儘管他不是女子。
  
  雲清一邊捶桌子一邊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強索扁家小姐清白,哈哈……這下王爺你的名聲更臭了。」
  
  卓飛揚恰然自得的晶著手中的香茶,對某人的狂笑視而不見。
  
  「聽說最近不少高官的千金都登門拜訪王爺,尋求解救父親的良方……」不行了,再次笑倒在軟榻上,「王爺豔福不淺啊。」
  
  「你要的話送你好了。」他的臉色不甚好看。
  
  「不不不……王爺別客氣。」他很痛苦的憋著笑。「喝完茶,王爺去哪兒?」
  
  「扁府。」
  
  「據說扁小姐因痛失清白臥床不起,王爺此時前去會不會有雪上加霜之嫌?」
  
  「落井下石之事本王也不是沒做過,多一樁又如何?」
  
  ……好答案!
  
  一杯茶飲盡,卓飛揚負著雙手,很悠閒的從清雅閣踱了出去,目標--三條街外的扁太醫府。
  
  遠遠的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慢慢走來,扁府訓練有素的家僕們馬上關門落鎖,閉門謝客。
  
  卓飛揚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然後左轉,慢吞吞的走了二十幾步,一個飛身輕躍,人已落到了扁府院內,一路無視那些閃躲的下人,輕車熟路的直奔內宅閨房重地。
  
  「今天氣色不錯。」掀簾進入內室,映入眼中的就是柳絲雨正執卷而讀的身影。
  
  「王爺。」
  
  「扁府連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嗎?拿杯茶來。」
  
  「去倒茶。」
  
  「是,小姐。」
  
  放下手中書卷,她看向他倒臥在床上的傭懶身姿,有些無奈地走過去,「王爺,這樣不成體統。」
  
  「本王已經很節制了。」
  
  避開他火熱的目光,她退回桌邊,重新拿起書卷。他愛躺就躺吧,惹怒他不曉得又會害誰倒楣。據說最近朝堂之上一片風聲鶴唳,搞得人心惶惶,而罪魁禍首就是像無骨蟲一樣賴在她床上的男人。
  
  「三柳被我母後扔回王府了,最近吵得我睡不安枕。」
  
  「不是說不認生了嗎?」
  
  「跟母後混太熟,現在不認王府的人了。」
  
  答案很簡單,柳絲雨不禁莞爾。
  
  他趴在床上,支起半個身子,打量著桌畔的倩影。
  
  她沒有出眾的外貌,也沒有什麼才女氣質來加分,可是她那獨特的個性從一開始便緊緊地吸引住他的目光,此時看她竟也有種娉婷韻致,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呢。
  
  「小姐,茶。」
  
  「送去給王爺。」
  
  「王爺在看您,不接茶。」
  
  於是,柳絲雨只好放下書卷,端著那杯清茶走到床邊遞給他茶。
  
  卓飛揚伸手拽過她,湊近鼻子聞了聞,「三丫頭,本王送你的胭脂水粉怎麼沒用?」
  
  「我在養病,又不出門見客,不需要化妝打扮的。」
  
  「反正閒來無事,化給本王瞧瞧。」
  
  盯了他半刻,明白這男人是認真的,她輕輕點了下頭,「好。」
  
  看著她坐到菱花鏡前,慢慢打開妝奩,先打散長髮,理順,然後沾些散發著點點茉莉清香的髮油往髮上抹去。
  
  卓飛揚把玩著手上的清茶,目不轉晴的欣賞著她舒緩而又透著風情的一舉一動。這女人就像一杯酒,時間愈久愈覺得香醇醉人,而他是那個幸運的品酒人。
  
  ※ ※ ※ ※ ※ ※ ※ ※ ※
  
  除夕,闔家團圓的日子,家家戶戶都貼楹聯、掛紅燈,到處一片喜氣洋洋。
  
  不對,有一家不太和諧。
  
  沖天而起的煙火在天空綻放出絢爛的煙花,而扁太醫府前的一大群人沒有一個有心情抬頭去看天空那一片美麗景致。
  
  卓飛揚懶洋洋的坐在轎竿之上,以手托腮,笑得很無害,「去跟你們老爺說一聲,本王來接人。」
  
  仰頭看到一片煙花散落,他笑道:「今年的煙花真漂亮!」
  
  「漂亮到讓王爺紆尊降貴跑到別人的門前來欣賞?」
  
  輕柔婉約而又難掩淺淺揶揄的聲音傳入耳中,卓飛揚笑著看向扁府的大門口,「三丫頭。」
  
  等到她慢慢走到自己身前,他先用力嗅了一下,然後滿意的頷首,「很好。」是他買的茉莉香味兒。
  
  她準備上轎,當轎簾掀起的時候,她的眼睛倏地睜大,而後笑意從心底泛上臉龐,張開手臂道:「文生。」
  
  「姊姊。」銀鈴般的笑聲頓時流洩在扁府門前三尺之地。
  
  看著她抱著弟弟笑顏逐開的樣子,卓飛揚的心頭有些酸,但是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看到她的笑顏、聽到她的笑聲就是對他最大的肯定了。
  
  「上轎吧。」
  
  「文生,來,姊姊抱你一起。」
  
  「不好意思,文生坐另外一頂。」
  
  「王爺。」
  
  「沒得商量,本王已經破例了。」照他的計畫,柳文生這小傢伙應該在二十年後再出現的。
  
  柳絲雨只能無奈的看著弟弟鑽進另一頂大轎,而某王爺則大剌剌的彎腰坐進了她的旁邊。
  
  「起轎回府。」
  
  轎簾放下,轎內就是一個密閉的小小空間。
  
  「謝謝。」
  
  「一會兒他師父就帶他離開了。」
  
  「王爺……」她抿唇,聲音變得清冷。
  
  他摟過她,貼著她的唇說:「你犯規了。」然後就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今天是除夕。」
  
  「所以我讓你見他了。」
  
  「以後呢?」
  
  「沒得商量。」他拒絕得很斬釘截鐵。
  
  「他會平安長大成人?」
  
  「當然會。」
  
  「那就好。」她閉起眼,靠在他的懷中不再說話。
  
  擁著她,嗅著她發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將頭埋在她的頸間,感受著兩人相處的親暱與溫馨。
  
  「啊!」
  
  「怎麼了,三丫頭?」他一副無辜訝異的嘴臉,十分關切的問。
  
  「你咬痛我了。」
  
  「我最想做的事就是一口一口將你拆吃入腹。」
  
  聽到這麼露骨的話,柳絲雨反射性的要掙出他的懷抱。
  
  「再掙扎,外面的人會以為我已經忍不住開始吃你了。」
  
  她馬上停止了掙扎。
  
  「你一直都是識時務的。」
  
  「而王爺的惡劣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是你先引誘我的。」
  
  「……」她不認為自己做過這種事。
  
  「用你那獨特的音質引我上鉤,你敢否認嗎?」
  
  「我當時只是在孤注一擲,用自己的身家性命賭當朝九王爺的劣根性。」
  
  「本王有那麼糟糕嗎?」
  
  「相信我,只會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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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王府門前張燈結綵,大門兩側的雙喜紅字大剌剌的映入眼簾。
  
  甫下轎的柳絲雨怔在原地。
  
  「今天是除夕,本王只是想找個人明正言順的陪自己吃頓年夜飯。」
  
  「王爺……」霍然回首,鳳目淚光閃動。
  
  「我不介意你對我投懷送抱哦。」
  
  望著身後那俊朗男子臉上戲謔的笑容,柳絲雨淚中帶笑的撲進他張開的懷抱。
  
  「如果你現在說不嫁,本王可是會強娶的。」依舊是那種懶懶的又帶著壞意的笑。
  
  她素手輕捶了他一記,忍不住啐了一口,「無賴。」
  
  卓飛揚哈哈大笑,將她攔腰一把抱起,大步地向府內走去,邊走邊吩咐,「奏樂。」
  
  「是,王爺。」
  
  霎時鼓樂齊鳴,爆竹煙花齊放,一片喜慶。
  
  佈置得富麗堂皇的喜堂,一對龍鳳喜燭高燃,而一旁的司禮、媒婆、賀客一應俱全--雖然賀客只有一名,但至少該有的都有了。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卓飛揚看向今天唯一的賀客,「你這麼嘴皮上下一碰就算禮到了?」
  
  「再祝王爺與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毫無誠意。」早生貴子?他才不會弄個小混球來分享自己的女人。
  
  「王爺?我人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何必那麼計較?」雲清很厚臉皮的說,毫無半點愧疚之情。
  
  「回頭補上。」
  
  雲清聳肩,表示收到。
  
  幾名婢女捧著吉服進來,幫兩個新人更衣,又替新娘子蒙上紅蓋頭。
  
  在卓飛揚的示意中,司禮開始唱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用紅綢帶牽著自己的新娘走回喜房,待所有的僕人退下後,他慢慢定向床畔。當蓋頭掀起的時候,她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而後相視一笑。
  
  「你是唯一一個坐上這張床的女人。」
  
  男人說謊可以這樣面不改色嗎?他有過兩個侍妾一名側妃,這是舉朝皆知的事。
  
  「這是本王的寢室,除了本王的妻子,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睡在這張床上,而她們統統不是。」
  
  他是在向她解釋嗎?
  
  「側妃和侍妾在本王眼中,跟一般的奴婢毫無分別。」反正他根本就沒碰過她們。
  
  「王爺。」她伸手捂上他的唇,「我相信你。」
  
  「本王不需要你相信。」嘴上這樣說,可是他上揚的唇線還是洩露了他的真
  
  拿過桌上的合巹酒,兩人交杯喝下。
  
  「身子好了嗎?」
  
  柳絲雨的臉驀然紅透,沒應聲。
  
  他摟過她的身子,笑道:「扁老頭應該沒那麼遜吧,他可是扁鵲的後人呢。」
  
  「好了。」她輕若蚊蚋的回答。
  
  「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無論本王做什麼都不會有人非議才對。」
  
  她被他的說法逗笑了,不免起了頑皮之心,「是今天才洞房的嗎?原來王爺的品性如此高潔啊。」
  
  「敢取笑本王了,是吧?」
  
  「不敢。」
  
  兩人笑鬧著滾倒在鋪滿錦繡的大床上,卓飛揚用手順著她的臉慢慢往下撫觸著,眸底閃過懊悔。
  
  「如果本王多留心一點兒,你的身上不會有這些醜陋的印記。」
  
  「王爺……」
  
  他默默的撫過那些淡得發白的印記,那是他曾經粗心大意的代價。
  
  「妾身相貌原就不出眾,王爺不必耿耿於懷。」
  
  「也虧得本王不是好色之徒。」
  
  「王爺的意思是今晚會做個正人君子?」
  
  「你休想……」大手俐落的將她最後一件衣物扔出帳外,兩具赤裸的身體相疊在一起。
  
  她被他露骨的眼神盯得有些頭皮發麻,只能羞赧的別開眼。
  
  他不急著佔有她,只是慢慢磨蹭著她雪白的胴體,一點一滴的點燃兩人的情慾之火,欣賞著她漸漸泛紅的肌膚與逐漸迷離的眸色。
  
  以往總不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神情,而從今天開始他要慢慢享受,享受她最嫵媚撩人的風情。
  
  柳絲雨的手順著他的胸膛下滑,潤紅的櫻唇發出微微的喘息,羞怯而又好奇的摸向他的胯間……
  
  「哦,小妖女……」他劇烈的喘息著,額頭沁出一層密密的汗珠。
  
  她拉下他的頭,主動送上紅唇,逗引著他的舌與她糾纏。今天她要好好服侍這個男人,這個成為了她丈夫的男人。
  
  送上門的美味他哪裡會推拒?他將她的甜美照單全收,狂喜於她的主動熱情。原來一個女人心甘情願的迎合才是男人最大的幸福,而現在他幸福得快要死去。
  
  迷亂的情慾燃燒在紅帳之內,激情的吟唱出人世永恆的音符。
  
  ※ ※ ※ ※ ※ ※ ※ ※ ※
  
  「咦,三丫頭精神很好哦。」從門口走入的雲清一臉的戲譴,就連語氣都帶著濃濃的調侃味道。
  
  「齊侯爺。」
  
  「啊,王妃娘娘生氣了?」
  
  「一大清早跑來調戲我的女人,很閒?」
  
  「王爺!」雲清一臉駭然的瞪著從布幔之後定出的男人,「您不是要入宮探望太後?」
  
  「所以你跑來勾引她?」
  
  哇!好可怕的眼神。雲清立即下意識地捂住臉。
  
  柳絲雨微微詫異的望著他怪異的舉止。
  
  「那張臉是不是很美?」冷不防地,一個低沉危險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雲清拚命朝她擺手。
  
  「據說侯爺是本朝第一美男子。」她淡淡的陳述事實。
  
  「誰說的,明明本朝最英俊瀟灑的男人是九王爺。」雲清立刻搶白。
  
  柳絲雨瞠目結舌,不敢相信有人會如此枉顧事實、指鹿為馬。
  
  卓飛揚冷笑,「這個笑話真冷。」
  
  「王爺,借一步說話。」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不怎麼情願的隨他走了過去後,雲清馬上跟他咬起耳朵。
  
  「我今天是特地來通風報信的。」原本是想告訴三丫頭的,不過遇到了正主兒,就不妨換個對象。
  
  「說。」
  
  「那個蠻公主來了,還揚言非君不嫁,太後今天找你就是為了這事。」這年頭變態都有人搶著要,沒法度。
  
  「不是來調戲我的女人?」卓飛揚很懷疑的瞅著他。
  
  「我有賊心也沒賊膽啊。」
  
  「嗯?」
  
  「我哪還有心啊,早花完了。」雲清馬上沒氣節的改口。
  
  「很好。」他滿意的微笑,「宮裡那尊一併拜託了。」
  
  「……」惡魔,超級大惡魔。
  
  他們在說什麼?只見齊侯爺目露凶光,一臉哀怨,就像即將被推入火坑出賣色相的無助小白兔,柳絲雨有些困惑的皺了皺眉。
  
  「三丫頭,我們去賞梅。」卓飛揚一臉笑意的走過去,牽了妻子的手就往外走。
  
  「王爺--」雲清不死心的出聲。
  
  「花心一向是你的強項,本王這是相信你啊。」他笑得好不愉快,揶揄之中又難掩幸災樂禍。
  
  誤交損友啊!面對著空蕩蕩的大廳,雲清一臉悲憤。他喜歡美女不假,但絕對不喜歡野蠻粗魯的女子,再美都沒得談。
  
  ※ ※ ※ ※ ※ ※ ※ ※ ※
  
  她應該進宮去嗎?柳絲雨遲疑的看了傳旨的太監一眼,不去恐怕也是不成的。
  
  「王妃還是馬上隨咱家進宮去吧。」傳旨的公公一邊說著,一邊有些擔憂的朝門外看了一眼。
  
  她心頭頓時豁然開朗。當今聖上一定是算準了此時九王爺不在府中,才派人來召她入宮……一抹不祥的預感劃過心頭。此番入宮絕不像口諭說的那樣,只是去將三柳抱回王府。
  
  「走吧。」也罷,不管皇上的心意如何,她總要自己面對的,這些日子或多或少她也聽了一些流言,皇上能忍到現在才來找她,想必也是無法可施了吧。
  
  坐上宮內抬來的轎子,柳絲雨隨著宮人進宮見駕。
  
  靜靜的坐在轎內,她的心情很複雜,淡淡的憂鬱籠在眉宇之間。自古帝王心事難揣測,她無法預料這次面聖的結果。
  
  「請王妃下轎。」
  
  當轎外響起公公尖細的嗓音時,也拉回了柳絲雨紛飛的思緒,她略一定神,彎身下了轎。
  
  這不是皇宮,只消一眼她就肯定了這件事。
  
  目光掃過回廊下站立的便衣侍從,她下意識的抿了抿唇,緩慢而堅定的向屋內走去。
  
  寬敞明亮的大廳內,一名藍衣男子坐在主位之上,手上把玩著兩顆流光溢彩的珠子,一臉的安然。
  
  「臣妾參見皇上。」
  
  「平身吧。」
  
  「謝皇上。」
  
  「來人,給瑞王妃賜座。」
  
  她在椅子上坐下,接下來便是一陣令人不安的寂靜。
  
  皇上不停的轉動著手上的珠子,目光自始至終沒有看向她,而低垂螓首的柳絲雨自坐下之後便沒有再抬頭,逕自保持著沉默。
  
  良久之後,皇上打破了滿室的寂靜,「柳絲雨。」
  
  「臣妾在。」
  
  「朕希望九弟能夠娶安雅公主為妃。」
  
  「皇上希望臣妾怎麼做?」
  
  「很好,你非常明白事理。」皇上微微鬆了一口氣。
  
  「皇上過譽了。」
  
  「九弟的性子素來執拗,朕不想與他發生衝突。」
  
  「……」
  
  「所以,朕決定告訴你一件事,由你自己決定該怎麼做。」
  
  她心頭的不安逐漸擴大,突然一點兒也不想知道那件事是什麼。
  
  「這次安雅公主來朝,朕才得知原來當年柳兵部案子中的通敵罪證,其實是九弟從大誠國宰輔那裡買來的。」
  
  長長的睫毛霎時微微顫抖,而交握在袖中的雙手更是掐緊了自己的肌膚,但是她依舊沒有說話。
  
  「九弟一向任性,只是朕沒料到這種關乎人命的大事他也會拿來玩。」
  
  「下旨殺我父親的是您,皇上。」她霍地抬頭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無聲的指責他的昏潰。
  
  皇上在她冷然的睇視中,有絲狼狽的神情閃過。
  
  「皇上,您原本可以不必說出這件事的,您選擇在此時此刻告訴我,令我不得不懷疑此事的真假。」
  
  「朕是一國之君,豈會說假話?」
  
  「您既然是一國之君,要一個王爺休妻另娶應該易如反掌,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在宮外召見我。」
  
  「大膽!」
  
  「皇上何必惱羞成怒?」
  
  「你不怕朕砍了你?」
  
  「我既然敢講出這樣的話,就表示我不會怕死。」
  
  皇上瞪著她,不敢相信天下竟有這樣性情的女子,她一臉的冷若冰霜,就連眼神都是冰冰涼涼的,那麼無懼的直視著自己,用令人心顫的音質不疾不徐的說出那些大膽的言詞,彷彿生死於她原無分別。
  
  突然他不怒反笑,「朕明白了,你想死。」
  
  「只有傻子才會自尋死路。」
  
  「因為在聽到這件事後,你已經生無可戀,畢竟你嫁的是害你柳家的幫兇。」皇上笑容更勝,「可是,朕偏偏不如你所願,朕要讓你活著受煎熬,活著為你今天對朕的無禮付出代價。」
  
  「皇上錯了,我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都更想活下去。」
  
  「是嗎?惹怒朕就是你想活下去的表現?」誰都知道惹怒九五之尊的下場是什麼,她不會笨到不清楚這一點。
  
  「方才皇上不是已經說了不會殺我了嗎?」
  
  皇上臉色驀然大變。是的,他說了要讓她活著付出代價,那麼就表示他不能殺她。
  
  柳絲雨看著他,唇畔的冷笑更顯譏誚,「君無戲言,不是嗎?我一定會活著的。」
  
  對上她冷寒如冰的目光,皇上突如其來的打了一個冷顫。那眼神好像在說,她會等著一齣好戲慢慢上演,她會很開心的冷眼旁觀。
  
  果然,能讓九弟愛上的女人,不會比他自己正常多少!
  
  ※ ※ ※ ※ ※ ※ ※ ※ ※
  
  「真的是宮裡來人帶走了王妃?」
  
  「是的,王爺。」
  
  「怎麼沒有人跟著伺候?」卓飛揚的臉色實在稱不上好看,這一點從所有的家僕都站在離他較遠的距離就能看出端倪。
  
  「那位公公說不需要。」
  
  「是嗎?」他冷笑。
  
  「是。」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不把人送回來,難不成要留她住在宮裡?」他唇畔的笑有些猙獰,眾人不約而同的向後退。「不是說去接三柳嗎?」
  
  「是……」負責回話的人聲音開始顫抖,「小王爺已經回來了。」
  
  「多久前的事?」
  
  「王妃離開之後沒多久。」
  
  「就沒問問宮裡的人,王妃幾時回府嗎?」
  
  總管開始擦汗,「說是太後要留王妃說會兒話。」
  
  「很好。」卓飛揚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碗碎裂,「看來本王必須親自入宮去接人回來了。」
  
  瑞王府所有的下人就只能目送他們尊貴的王爺挾怒走出。
  
  「王爺,您要進宮?」甫進王府的雲清訝異道,
  
  「閃開。」卓飛揚一掌劈開了立於王府門口的路障,準備上馬。
  
  「王爺,此時宮門已閉,若是硬闖恐怕不妥。」雲清死死的拽住馬韁,阻止他在盛怒之下做傻事。
  
  「我瑞王爺的正妃留宿內宮就於禮合宜嗎?」那個男人如果膽敢染指三丫頭,他一定會翻臉,這次絕不再留半點情面。
  
  「王爺,王妃是宿於太後宮中,料來無妨。」
  
  「你確定她在太後宮中?」一記噬血的冷芒射過去。
  
  雲清心頭一寒,從來沒見過他這樣駭人的眼神,拽著韁繩的手不由得一鬆。
  
  「駕!」
  
  隨著他一聲叱喝,胯下良駒飛似的疾馳而去,徒留雲清愕然的呆立在王府門前。
  
  ※ ※ ※ ※ ※ ※ ※ ※ ※
  
  砰然巨響中,厚重的宮門被人從外面踢開。
  
  皇上從美酒佳餚溫柔鄉中抬起頭,看著卓飛揚一臉陰鬱的走進來,他的身後跟著幾位刀劍出鞘的大內侍衛,可是他連頭都懶得回,直接將手中長鞭一甩,就迫他們後退幾步。
  
  「皇上。」
  
  「九弟,這是何意?」
  
  「聽說皇上讓我的妻子留宿內宮?」
  
  皇上臉色一變,下令讓所有的人都退下,偌大的宮殿內只剩下他們君臣兄弟。
  
  「九弟,宮門已閉,你此時入宮欠妥。」
  
  卓飛揚大馬金刀地在皇上對面坐下,「總比皇上睡臣子的女人來得妥當吧。」
  
  「你--」皇上頓時神色大變。
  
  「我如何?」
  
  「那是意外。」
  
  他盯著他,「第一次是意外,之後也都是意外?」
  
  皇上馬上心虛的別開眼,兀自逞強地說:「成婚多年你都沒有碰過她們,所以她們才會在朕到瑞王府時色誘於我。」
  
  卓飛揚冷笑,「皇兄何必為自己的失德強辯?就算當日你是因受引誘而縱慾,難道後來三柳的出生還不能證明嗎?」
  
  「九弟……」
  
  「我無意追究這件事,即使你在三柳出生後,賜鴆酒給她們,我也沒挑明不是嗎?」他的眼神淡漠,「我今天來只是想帶走我的妻子。」
  
  「你這麼在乎她?」皇上的神色並沒有緩和下來,反而更顯凝重。
  
  「皇兄以為呢?」
  
  是的,從他闖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這回九弟是動了真情,這個柳絲雨在他心中的份量,絕對不同於他先前的側妃侍妾。
  
  「為了她不惜與朕翻臉?」他小心的求證。
  
  「本朝一半的兵權在臣弟的手上,皇兄應該最清楚。」
  
  皇上霎時面色一白,「九弟,事關江山社稷不可亂來,只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
  
  「沒有了這個女人,臣弟並不介意把江山搞得天翻地覆,沒了牽掛我總要找事情讓自己開心不是嗎?」
  
  「老九……」一股寒氣從皇上的腳底升起。此時他想起那個女人冷笑的嘴角,她顯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而他此時終於瞭解,在他告訴她那件事後,她是存著如何的心事。
  
  她死,九王爺不會善罷甘休。
  
  同樣,她活著,九王爺一樣不會安生,她會用她餘下的生命來報復,而承受她報復的就不單單是卓飛揚一個人。
  
  「九弟,天下之大,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這些年來,臣弟只看上了這麼一個。」卓飛揚的口吻異常的雲淡風輕。
  
  「安雅公主是大誠國第一美人--」
  
  「皇兄,臣弟一點兒也不介意助她成為天下第一醜女。」他依舊笑得溫文,甚至很有閒情的在桌上捏了塊糕點送進口內。
  
  「但是這有關社稷……」
  
  「我們兄弟眾多。」
  
  「可是她只想嫁你。」
  
  「好啊。」
  
  「好?」這下皇上反而有些摸不透面前的人了,「真的?」
  
  「對。」
  
  「沒有條件?」
  
  「怎麼可能。」
  
  皇上懸著的心微微一鬆,有條件就表示他不會亂來。
  
  「什麼條件?」
  
  「把我的王妃還給我。」
  
  皇上的眼角開始抽搐,「九弟。」
  
  「臣弟不介意多娶一個老婆,當然更不介意王府上演爭寵戲碼,我唯一介意的只有--」他突然盯住皇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染指。」
  
  「朕愛的一向都是美人。」皇上不得不為自己辯白一下,誓必要與某人的審美觀劃清界線。他一點都不認為那個柳絲雨,有任何能夠吸引男人的地方。
  
  卓飛揚愉悅的揚眉,「很好,沒有人垂涎她,臣弟最開心。」
  
  「她不在宮裡。」
  
  「是嗎?」
  
  「朕不會落人口實。」而這個「人」現在就在他的面前,足見他的先見之明。
  
  「皇兄一向精於此道。」他嘲諷的看著他。當年屢次藉口聯絡兄弟情誼,跑到瑞王府與他的侍妾側妃鬼混,哼,確實不會落人口實。
  
  皇上狼狽的避開他的注視,「她在宮外別苑。」
  
  「臣弟告辭。」卓飛揚不給皇上任何開口的機會,直接閃出了大殿。
  
  良久之後,空曠的大殿響起一聲深重的嘆息。
  
  ※ ※ ※ ※ ※ ※ ※ ※ ※
  
  繁星滿天的夜晚,月亮總是晦暗不明,就像她此刻的心境。
  
  冷風從視窗吹入,而站在窗前的人早已麻木。
  
  當房門被外力撞開的時候,她沒有回頭,因為她很清楚會以這種方式出現的是誰。
  
  「不怕受涼嗎?」卓飛揚望著她單薄的身影。
  
  「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她仍然背對著他。
  
  「什麼樣的問題非得由本王來回答你?」
  
  「今天我聽到一件新鮮事。」
  
  「什麼樣的事能夠讓一向性情淡漠的柳三小姐感到新鮮呢?本王也有興趣知道了。」
  
  「據說當年陷害我父親的那紙通敵書函,是有心人花費重金從大誠國購得。」
  
  「柳絲雨--」他一把扳住她的肩頭,強迫她轉過身來,對上的就是兩道冷然的目光,「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爺慌了?」
  
  「笑話。」
  
  「那王爺知道此人是誰嗎?」
  
  「是本王。」
  
  「謝謝王爺實言相告。」
  
  「你以為本王會解釋嗎?」他瞪著她。
  
  她緩緩搖頭,「我從不這樣奢望。」
  
  「很好,現在輪到本王問你了,這是誰告訴你的?」
  
  她徐徐綻出一抹笑,「當今聖上,您的皇兄。」
  
  「皇上……」卓飛揚眸底寒芒一閃,「為什麼你不認為這是他為了讓你離開瑞王府而撒下的謊?本王就那麼不值得你相信?」
  
  「如果皇上說的人不是王爺,那麼我會這麼認為,可惜王爺您的個性的確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更何況,當時你我毫無瓜葛。」她淡淡的陳述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
  
  任性妄為的九王爺,天下間沒有他不敢做的事,這在金盛皇朝無人不知。
  
  「而且王爺您剛剛也親口承認了,那書函是您購來的。」她慢慢閉上眼,掩藏起眸底的神色。
  
  「看著我,張開眼好好看著本王。」他用力搖晃著她。
  
  她依言睜開雙眼,眸色一片冷漠。
  
  「即便這樣,你也無法離開本王身邊半步。」他將她緊緊的摟入陵中,小心掩飾著害怕失去她的擔憂。
  
  柳絲雨任由他摟抱著,聲音更顯溫婉,「我能知道當初王爺是基於怎麼樣的心思嗎?」
  
  「有人出一萬兩黃金找上門來,本王沒有不收的道理。」
  
  「是尚大人?」
  
  「一封尋常書信能被那老匹夫改成叛國書函,他也算有心人。」
  
  「信上有大誠國的印信。」
  
  「當年兩國並未交好,只要有利可圖,他們何樂而不為?」
  
  「那他們何不直接寫成密函?為什麼還要寫成尋常書信?」
  
  「是本王要他們這樣寫的,本王就是想看看尚老頭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結果他捏造出了通敵密函。」她冷笑。
  
  「事實只證明他對你父親確實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可王爺也算是間接害死家父的兇手。」
  
  「這我不否認,但那又如何?你想看本王後悔嗎?」
  
  柳絲雨靜靜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揚唇笑出聲,「金盛皇朝的九王爺從不做後悔的事。」
  
  卓飛揚盯著她的笑容,心莫名的有些酸澀。她明明是在笑,聲音也明明很動聽,可聽在他的耳裡,落入他的心頭,卻只留下微微的酸澀。
  
  「不許笑。」他不想看到這樣的笑出現在她臉上,至少不要用這種笑來面對他。
  
  她聽話的收起笑容,然後問他,「我們現在要回府嗎?」
  
  「你還願意跟本王一起回去?」
  
  「我為什麼不回去?那是我的家,不是嗎?」
  
  「說得好,那裡確實是你的家。」他抱起她,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就算將來本王註定死在你手裡,也不許你離開我。」
  
  她答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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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9 00:29: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三天了,自從皇上當朝頒旨昭告天下,瑞王將迎娶大誠國公主為妃後,齊侯雲清已經整整三天稱病不出,閉門謝客。
  
  放下手中的茶,雲清長長地嘆了口氣。不妙,大大不妙啊。
  
  九王爺居然真的答應迎娶公主,而柳三丫頭竟然也上書請降為側妃,把正妃的頭銜給讓了出來?他只去瑞王府瞄了一眼就立刻掉頭飛奔回家,那一眼已經足夠讓他明白王府內那詭譎難言的氣氛預示著什麼--大戰之前的寧靜,異常的可怕!
  
  「侯爺,侯爺……」一個侍衛一邊叫著,一邊從前院飛奔而來。
  
  「後面有狗追你呀?跑這麼急,來,這有茶,爺賞給你。」
  
  「侯爺,十一王爺在外頭猛砸門,還說再不開門他就撞了,並且絕不付您修門費。」
  
  雲清撫額呻吟。十一王爺此時上門,絕對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我就不開門,憑他一介文弱書生,那兩扇門他撞得開,我就寫個『服』字送給他。」
  
  「侯爺……」侍衛無限愕然地仰望著主子。侯爺從挫敗到堅忍,情緒轉變真是神速!
  
  「總之,我不開門--」突然,所有的聲音中止於一陣轟然巨響中,他們主僕不由得面面相覷。
  
  「『服』字現在就送我嗎?」一個聲音從花園的拱門外傳過來。
  
  「門才剛剛倒……」怎麼你就已經到花園了呢?雲清的目光無聲的詢問。
  
  卓飛宇氣定神閒的笑道:「我吩咐他們今天一定得把齊侯府那兩扇礙事的大門給我拆下來,以表達本王的憤慨之情。」
  
  事實證明血緣果然是種妙不可言的東西,跟九王爺同母兄弟的十一王爺,個性中果然也潛在著惡魔的因子。
  
  算了,他認栽!「不知十一王爺今日造訪有何貴幹?」
  
  「有些事要向你打聽一下。」卓飛宇在石凳上坐下,神情悠閒。
  
  「臣近來身體不適,已多日未曾出門,哪裡會知道什麼事情?」雲清四兩撥千金的將問題擋回。
  
  「九哥的事不來問你,這天下就沒人可問了。」
  
  就知道一定是九王爺的事,雲清繼續打太極,「瑞王爺近日就會依旨迎娶安雅公主,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大喜事,王爺想來是知道的。」
  
  「眾人皆知的事我自然曉得。」
  
  「那臣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告訴王爺什麼了。」他一臉的遺憾。
  
  「比如為什麼喜堂會擺在靜王府。」卓飛宇好心為他提供線索。
  
  雲清馬上一臉被雷劈到的神情,繼而是深深的同情,「王爺……」
  
  「如果是節哀順便之類的話就算了。」他擺手阻止可能的答案。
  
  「那臣就只好什麼也不說了。」
  
  原本的悠閒被煩惱取代,卓飛宇嘆氣,「我躲出王府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這話聽在雲清的耳中,馬上一臉的驚駭,「王爺該不會是想躲在臣這裡吧?」
  
  卓飛宇欣喜的看著他,「本王是有這個打算。」
  
  不是吧?!雲清一臉沮喪。他都閉門謝客擺明想置身事外了,怎麼又攪進去了呢?
  
  「可是,您這麼大張旗鼓的到我這裡來,還撞壞了我的門,九王爺不會不知道您的下落啊。」總算讓他及時想到一個藉口。
  
  「至少到時候多一個墊背的。」卓飛宇完全是一副「聊勝於無」的安慰表情,這大大的刺激了雲清。
  
  「王爺,您這樣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厚道能當飯吃,還是能讓我躲過這一劫?」
  
  抹了抹臉,雲清豁出去了,「如果王爺真不想攪進去,不妨進宮去陪太後幾天,當然前提是王爺可以在宮中留宿。」路他已經指了,至於能否定得順暢,就得看他個人的造化了。
  
  卓飛宇頓時喜得笑顏逐開,撫掌道:「來找你果然是個明智的決定。」
  
  「那王爺是不是打算現在就動身了呢?」瘟神快走吧,再不走,瘟疫就燒過來了。
  
  「本王是挺想留在齊侯府吃午飯,不過……」他一臉的惋惜,「百善孝為先,我還是先進宮去見母後好了。」
  
  真是……大孝子啊!
  
  雲清只差沒對著某人施施然離開的背影豎中指了。他非常慶幸自己沒有把話說完整,躲得過初一,還躲得過十五嗎?瑞王娶公主是何等大事,到時哪個皇親貴胄能不露面?只要成親當天有到場,九王爺照樣能玩花樣。
  
  誰能笑到最後,誰才是贏家。
  
  於是,齊侯雲清在自家的後花園中笑得猶如一隻千年老狐狸。
  
  ※ ※ ※ ※ ※ ※ ※ ※ ※
  
  嫋嫋的青煙在香爐內升起,緩緩在空中飄散。
  
  柳絲雨跪在地上望著桌上空無一字的牌位,沉默良久。
  
  隨著「吱呀」一聲,小屋的門被推開。
  
  「在拜什麼?」
  
  她從地上站起,重新點燃三炷清香插進爐中,這才回過身去,「王爺怎麼有閒暇到這裡來?」
  
  卓飛揚眸光微沉,唇邊的笑意卻沒有稍減半分,目光在空白牌位上掃過,「讓我猜猜看,這牌位供的是什麼人。」
  
  「這種事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處,何必浪費時間?」她微微一哂,拿了塊抹布慢慢的擦拭著桌面,專注得彷彿這是她在世上唯一要做的事。
  
  負在身後的手握緊又鬆開,他慢慢踱步到她身後,「你搬回這小屋來,是在生我的氣嗎?」
  
  「妾身原只適合住這樣的房子,至少心境平和。」無欲無求,就像往昔在家時一樣,只要旁人不來打擾她的寧靜,她也絕不會去千涉別人的生活。
  
  「心境平和……」他低低的重複一遍,凝視著她的側臉,感受到她身上日漸濃郁的疏離淡漠。
  
  「王爺,喝茶嗎?」見他點了點頭,她轉身從另一張桌上倒了一杯茶端給他。
  
  在她退開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抬眸看著他,「怎麼了?」
  
  「回到小屋便不再梳妝打扮了嗎?」她身上的茉莉香淡得若有似無,臉頰之上更是一片素色,原本經由胭脂遮掩的淺淡傷痕,如今也暴露在日光下。
  
  她笑了,「臣妾一向不愛覽鏡自照,與其浪費時間做那些無聊之事,還不如找些別的事做有意義得多。」
  
  「比如在牌位前一跪便跪上大半天?」他揚眉。
  
  「與其花心思留意我的一舉一動,王爺倒不如去前面接受道賀來得愉快。」
  
  「哼!惹惱了本王,你便快樂了嗎?」
  
  「王爺惱了嗎?」
  
  「本王是那麼容易著惱的人嗎?」他拉她入懷,扯開她的衣物,朝著光潔圓潤的肩頭狠狠咬了下去。
  
  她吃痛的皺緊眉頭,「王爺已經惱了。」
  
  看著鮮血自她的肩頭流出,他殘忍卻又憐惜的伸手撫摸著,讓血浸染在一片雪白的肌膚上,然後伸出舌頭舔舐唇上的血珠,笑道:「想要心靜如水,也要看本王允不允。」
  
  她伸手想要把衣裳重新攏住,卻被他阻止。
  
  「現在便不想再讓我碰了嗎?」他狠狠地瞪著她。
  
  「妾身禁不起王爺這樣的啃囓。」這人就連表達情意的方式也如此讓人毛骨悚然。思及此,她不由得微微顫慄。
  
  「怕我嗎?」他緊緊的攫著她的肩,指甲嵌入她肉中猶不自知。
  
  「痛……」
  
  他如夢初醒,急忙鬆開了手,「何苦一定要惹怒我呢?」
  
  柳絲雨垂頭不語,然後緩緩伸手抱住他,輕輕地說道:「人要自私,原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家仇壓得她好累,好累!
  
  他沒有說話,任由她依偎在自己懷中。自私不是不容易,只是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自私的人。
  
  ※ ※ ※ ※ ※ ※ ※ ※ ※
  
  元和五年春,瑞王奉旨迎娶大誠國安雅公主。
  
  靜王府內張燈結綵,一片喜慶。
  
  什麼?為什麼瑞王娶妻,靜王府反而花團錦簇?不只老百姓奇怪,朝官貴胄又有哪個不疑惑,只不過由於主角是九王爺,所以再怪的事人們都可以以平常心來看待!
  
  當迎親的隊伍經過清雅閣時,一條人影從二樓窗口摔了來。
  
  騎在馬上的新郎官驚訝的看著狼狽穩住身形的人,「侯爺?」這是在唱哪一齣?
  
  「咳咳……恭喜恭喜……」雲清一雙眼四下亂瞟,就是不敢對上馬背上的新郎官。他可不可以當作自己從來沒來過這裡呢?
  
  「謝謝。」新郎官笑著道謝。
  
  「那我告辭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且慢,」可惜依舊晚了一步,馬上的人出聲喊住了他,「既然侯爺病體己痊癒,那不妨到靜王府喝杯喜酒去。」
  
  雲清一臉鬱卒的回過頭,看著馬背上神采奕奕的新郎,「真的是喜酒嗎?」女人娶女人?天下要大亂啊、
  
  「成親當然是喜事。」
  
  「說的也是,至少不是紅白喜事一起辦。」
  
  「那就請吧。」
  
  他更加的無力,只能跟上去。
  
  當隊伍到達靜王府的時候,所有看到新郎官的人都瞠目結舌,瞬間石化,坐在主婚人位置的當今聖上更是龍顏遽變,簡直可以用色彩斑斕來形容。
  
  須臾,皇上震怒的拍案而起,「大膽!」
  
  新郎官在喜堂之中飄然下跪,卻無任何申辯言詞,一時之間,眾人連大氣都不喘一聲。
  
  「瑞王人呢?」皇上只差沒衝過去揪住新郎的衣領了。
  
  「王爺說,既然大誠國的公主喜歡自己挑夫婿,難不成我們金盛皇朝的王爺就不能自己決定娶誰嗎?所以--」
  
  「所以什麼?」皇上連聲催問。
  
  「所以王爺就跑到大誠國選王妃去了。」回答完畢,穿著新郎袍服的柳絲雨重新垂下頭去,喜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
  
  這的確像是卓飛揚會說的話,會做的事。
  
  「而他要你替他娶妻?」皇上極其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
  
  「王爺說夫妻本是一體,我雖然只是側妃,好在身為女子,不至於會占了公主絲毫便宜,若是隨便找個男人代娶,難保公主的清白不會受損,所以由我女扮男裝迎娶公主入門最適當不過。」
  
  真是好答案!好到讓坐在主婚人位置的皇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無法反駁隻字片語。
  
  「那他何必把喜堂設在我靜王府?」卓飛宇從一旁跳出來。既然確定九哥不在,這個疑問他就一定要問個清楚。
  
  柳絲雨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閃過一絲古怪,「王爺說,一直以來靜王府都太寂靜了,辦場喜事熱鬧一下也好,免得靜王養成孤僻的性子,不近人群。」
  
  卓飛宇的嘴角頓時出現類似中風的跡象。這是諷刺,絕對是諷刺,九哥明明就是說他平時太愛熱鬧,所以今天這種場面就非常適合到靜王府來上演,他他他……他很受傷。
  
  忍了又忍,憋了又憋,終於在第一人噴笑之後,哄笑聲響成一片,就連原本氣惱不已的皇上也忍不住笑出聲。
  
  笑過之後,問題依舊存在,這場婚禮是否要繼續下去?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皇上身上,天子最大,所以主意只能由天子來拿。
  
  但天子不是萬能的,所以皇上也是一臉苦惱。婚禮繼續進行,註定是場鬧劇,不繼續進行也勢必是場笑話,而且是場天大的笑話,真是左右為難。
  
  皇上目光掃過全場,目光所到之處人人垂首,以逃避責任。
  
  「靜王。」
  
  「不在。」某人臉不紅氣不喘,中氣十足的回答。
  
  一陣靜默之後,全場再次哄笑。十一王爺確實要比九王爺有趣得多。
  
  「公主!」
  
  聽見婢女的一聲呼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覆著紅蓋頭、走到眾人面前的公主身上,喜堂頓時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到。
  
  「妾身願與這位姊姊拜堂。」
  
  眾人面面相覷。今天的事情處處透著古怪,這位大誠國的安雅公王更是古怪中的大古怪。
  
  「你確定?」皇上難以置信的問道。
  
  「是的。」
  
  「她是女的--」
  
  「我雖然看不到,可是你們的對話我都聽明白了。」
  
  皇上狐疑的看著她,試圖透過蓋頭窺視她的心情,可惜註定失敗。帶著不安、懷著忐忑,他緩緩點頭,「那……好吧……」這場婚禮委實令人難以接受。
  
  於是,在喜樂聲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女人在皇上面前拜了堂,一時舉國譁然。
  
  ※ ※ ※ ※ ※ ※ ※ ※ ※
  
  「夫君,喝茶。」
  
  「夫君,妾身幫你束髮。」
  
  「夫君……」
  
  冷,很冷,非常冷!
  
  雲清眼睛睜得大大的,簡直就要暴出眼眶,與他毗鄰而坐的卓飛宇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兩個大男人就這麼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面前上演的「郎情妾意」的畫面,冷意從腳底一路攀爬至頸項。
  
  「王爺……」吞口水,雲清困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不是真的吧?」他極度懷疑。
  
  卓飛宇同樣咽著口水,甚至忍不住用力的揉揉眼睛,然後萬分沮喪的垂首,「侯爺,是真的。」
  
  明明是虛凰假鳳,她們怎麼能表現得如此理所當然?簡直讓身為客人的他們不寒而慄。
  
  「王妃,啊不,三丫頭,你扮男人扮上癮了嗎?」雲清小心翼翼的問。
  
  柳絲雨微笑著呷口茶,「男人是比女人會享福。」
  
  兩個男人臉上立時飄過黑雲。
  
  「男人總是喜歡以自己的思想來主宰女人命運,而本宮最痛恨這樣的男人。」
  
  兩個男人的目光馬上轉向突然變得咬牙切齒的安雅公主。
  
  美麗高貴得就像是畫中仙女一樣的安雅公主,即使咬牙瞪眼也足以迷倒全京城的男人。兩人眼神閃了閃,再次困難地將目光轉移到男裝扮相、愜意喝茶的柳絲雨身上--還是她讓人感覺安全,視覺不會接受超負荷的挑戰!
  
  「警告你,把手從她肩頭移開,否則本王不保證你的手還能繼續留在原處。」
  
  冷冷的聲音,冷冷的表情,兩道目光猶如萬年寒冰直射在安雅公主揉捏著柳絲雨雙肩的手上。
  
  廳裡的人都被突然出現的卓飛揚嚇了一跳。
  
  「她是我夫君,我幫她捏背不成嗎?」回過神的安雅公主挑釁的回以一瞥,一點兒也不害怕卓飛揚噬血的目光。
  
  「很不幸,她是我的女人。」卓飛揚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安雅公王一掌拍飛,任她一路撞飛桌椅再碰上牆壁,最後摔落於地,
  
  雲清與卓飛宇於心不忍的別開眼。夭壽哦,這樣一個水靈靈的大美人在自己眼前被人暴打……
  
  「王爺!」柳絲雨不贊同的看著卓飛揚。
  
  他譏誚的冷笑,「她是屬蟑螂的,要死早死在大誠國宰輔的手中了?哪還能活蹦亂跳的跑到金盛皇朝來惹是生非。」
  
  安雅公主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擦著嘴邊的血絲,一邊鍥而不捨的再次跑回柳絲雨身邊,「你才是蟑螂,本宮可是大誠國第一美女。」
  
  「我不介意立刻讓你成為天下第一醜女。」
  
  「啊……」安雅公主馬上捧著臉跳到一邊去,用怨毒的目光瞅著某人,「你腦袋一定有問題,我是美女耶,你居然天天嚷著要毀我容,沒天理。」
  
  卓飛宇馬上興奮起來,「九哥,你跟公主早就認識啊?」有戲,有戲。
  
  「關你屁事。」
  
  雲清轉到一旁捂著嘴竊笑。
  
  「你們兩個跑到我瑞王府到底想幹什麼?」
  
  雲清跟卓飛宇馬上有志一同的後退到大廳門口,「我們來看看。」
  
  「我不在的時候也常來?」他危險的瞇起眼。
  
  雲清馬上指天發誓,「沒有的事,我們是聽說王爺今天回府,這才趕過來看望王爺您的。」
  
  卓飛宇在一旁用力點頭,順便多問了一句,「九哥,你不是到大誠國選王妃去了嗎?人呢?」
  
  卓飛揚哼了一聲,「我選了,可惜那個皇帝捨不得。」
  
  安雅公主好奇的問:「誰?」
  
  「皇後。」
  
  雲清開始抹汗,「那是不能給你呀。」人家的一國之母他也敢選?
  
  「空手而回不像九哥你的個性嘛。」
  
  「不過,他答應我可以把公主打包送回去。」
  
  「我不回去。」安雅公主馬上跳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剛剛被人拍飛吐血的人。
  
  卓飛揚拿過柳絲雨手上喝了一半的茶,泰然的送到自己嘴邊,非常不屑的瞥了安雅一眼,「用棺材送你回去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夫君……」安雅公主拖長了音,躲到柳絲雨身後哀嚎。
  
  「王爺,一路勞乏,還是先回房休息片刻吧。」柳絲雨不著痕跡的將兩人隔出安全距離。
  
  卓飛揚絲毫不理會在場的眾人,逕自湊到她的頸畔嗅了嗅,然後滿意的笑道:「你有記得抹,很好。」
  
  「抹什麼?」安雅公主湊過腦袋。
  
  柳絲雨飛快的抱住卓飛揚的右臂,聲音極其溫婉柔和,「王爺,我幫你鋪床好了。」
  
  「好。」
  
  「抹什麼啊?」安雅公王不怕死的繼續追問。
  
  卓飛揚享受著愛人難得的主動親近,對安雅公主的不識相只是給予一記瞪視,沒有對她動手,但也不回答她的問題。
  
  「胭脂。」柳絲雨不得不回答。她相信如果公主得不到答案,就算被人拍死也一定會追問下去的,近兩個月的相處足夠讓她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
  
  眼見安雅不屈不撓的又巴到柳絲雨身側,卓飛揚左掌一拍,輕而易舉的再次將她甩到牆角去納涼。
  
  「公主--」
  
  「她死不了。」
  
  「王爺,你下手太重了。」她擔憂的看著再次吐血的安雅公主。
  
  「她早習慣了。」
  
  果然,卓飛揚話音未落,安雅公主就又爬了起來,看樣子似乎沒什麼大礙。
  
  「卓飛揚,我要告訴鳳鳴,你欺侮我。」安雅雙手擦腰,一副潑婦的樣子站在離卓飛揚三尺遠的地方。
  
  「他要真心疼你,就不會讓你嫁到金盛皇朝來。」
  
  「是我自己要嫁過來的。」
  
  「明明就是他設計你和親的,他心裡根本就沒有你。」
  
  「亂講。」安雅氣得直跺腳。
  
  「他甚至讓我捎話給你,嫁個女人不如出家。」
  
  「叫他去死。」安雅驀地大吼一聲,氣呼呼地踏步離開大廳。
  
  「王爺?」她困惑的望著安雅公主消失的方向,「鳳鳴是誰?」
  
  「大誠國的宰輔。」
  
  柳絲雨為之怔愣,良久之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期期艾艾的問道:「你跟他早就認識?你們是什麼關係?」
  
  他笑著攬莊她的腰,貼著她的耳說:「如果我告訴你,我跟他是同門師兄弟,你會不會嚇到?」
  
  她已經嚇到了。
  
  「為什麼她一定要嫁給你?」
  
  「你果然很聰明,」他揚眉笑道,「其實原因也沒什麼,不過就是鳳鳴跟那野蠻公主打賭,如果她可以嫁給我,他就任她為非作歹一年,保證把善後工作做得盡善盡美。」
  
  「她嫁給你之後就成了金盛皇朝的王妃,善後的人應該是王爺才對吧?」
  
  他哈哈大笑。「如果安雅像你一樣聰明,就不會衝動的嫁到金盛皇朝來了。
  
  柳絲雨沉默下來,若有所思的望著安雅消失的方向。
  
  「我不會留下她的。」
  
  她抬頭看他。「她為什麼不能留下來?」
  
  「除非你想看她吐血而亡。」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對其他人而言,她是一個活動的麻煩製造機。」
  
  「比如大誠國的宰輔大人?」她揚眉。
  
  「答對了。」
  
  「他其實是喜歡她的吧?」
  
  卓飛揚微笑起來,「這個問題或許你可以親自去印證一下。」
  
  柳絲雨狐疑的看著他。
  
  「她是不能留下來,但是我們可以跟到大誠國去,就當是散心好了。」
  
  其實是那個宰輔惹到他了吧?!看著他唇畔的笑,她心頭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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