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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爾 -【好色公主酷狼君(我愛逃妻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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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47: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好色公主酷狼君(我愛逃妻之二) 作者:梅貝爾

那個神算貝烈雲說她與狼王有宿世情緣耶!
咦!這好像正合她的心意喔!  
本來就想嘗嘗「小鳥依人」的甜蜜滋味,  
這會兒可以名正言順的大膽誘惑他,真好玩!  
舔舔耳垂、摸摸胸膛、  
外加「吃」一下他的大嘴……  
哇!她是不是有「一咪咪」色啊?  
哼!管他的,夫子不是說過「食色性也」嗎?  
好色既是人的本性,不管是男人或女人,  
只要遇到心儀的對象,色一下又何妨?
可是,她這小男孩裝扮似乎讓他挺「怕怕」的,  
嗯!還是老實告訴他她的身份好了,免得——  
噯!她還沒說話,  
他幹嘛就像她有傳染病似的逃得飛快?  
好在她有不輕言放棄的信條,拔腿便追……  
聽說他在洗澎澎耶!鳳眼一轉——  
嘿!她正巧可以去證實夫子所說的  
「男女有別」究竟別在哪裡,  
不料,這一瞧,驚為天人,  
鼻血差點就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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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4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九里鎮,顧名思義,從鎮首到鎮尾,不多也不少,剛好九里長。

  在北方,像九里鎮這樣的小鎮多的不勝枚舉,不過,卻很少像它那麼出名,原因無它,只因九里鎮最接近狼王居住的王宮,雖然尚隔了有數十里遠,但人們只要一仰頭,就看得見王宮最高的塔頂。

  鎮上大部份住的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南方人若夾在其中,很容易就分辨出來,因為南方人的骨架較瘦長,不似北方人高大,五官都較為突出,膚色也較深。

  街上人來人往,彼此都像一家人,見了面皆熱絡的打招呼;在這樣的小鎮上,彼此想不熟悉對方也很難,只要某戶人家娶媳婦或嫁女兒,不消半天,就可傳遍整個小鎮了。

  人群中出現一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身材纖細修長,一眼就知道他是打外地來的,只見他頭戴布帽,滿是補釘的衣服,一雙黑色泛白的布鞋,手執打狗棒,肩上背著大布袋,坦坦蕩蕩的晃著,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太陽緩緩落下,氣溫也隨著降低,一陣冷風從遠處的沙漠吹來,小乞丐縮了縮身子,從大布袋內取了一件也是縫滿補釘的短襖穿上,又繼續他的旅程。

  這是哪門子的鬼天氣啊!小乞丐心中嘀咕著,早上分明熱得可以悶死人,一到晚上,卻開始涼起來,看情形還會更冷,今晚得快點找個避風落腳的地方才行。

  他不自在的摸摸臉頰,有股衝動想洗把臉,儘管他只刻意的在臉上劃上兩三道污痕,但天性愛美,豈能容忍一點髒污在他白皙的肌膚上,一雙丹鳳眼往上翻了翻,他無奈的垂放下手。忍耐!忍耐!他在心中為自己打氣,要扮乞丐就要扮得像,誰見過乾乾淨淨的乞丐呢?要怨要恨也該記在那位遠近馳名、驍勇善戰的狼王頭上,要不是他,他怎麼會落到有家歸不得的窘境?

  四處張望,他挑了靠牆角的地方,拍去地上的灰塵,這才放心的坐下,將一隻破碗置在地上,開始準備做生意了。

  「好心的大爺、大嬸,施捨一下吧!」他瞅著從面前走過的路人,面露哀求的道:「可憐我這小乞丐流落異鄉,無依無靠,好心的大爺、大嬸一定會有好報的。」

  奇了,怎麼這鎮上的人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乞求了老半天,連點收穫都沒有,會不會是他的方式錯了?應該不會吧!將衣服行頭賣給他的乞丐明明講解得很清楚,他完全照他的方式做了啊!是不是他的樣子不夠可憐?

  「嗚……伯伯、叔叔、嬸嬸、姨媽……可憐可憐我這小乞丐,從小就被爹娘拋棄,身體又不好,咳……」他故意咳了幾聲,又道:「想工作又沒人要用,所以流浪到貴鎮,希望好心的叔叔、嬸嬸、爺爺、奶奶發發善心,同情同情小乞丐,咳……」

  「真的很可憐,你們看他皮包骨的模樣,不知道幾天沒吃飯了。」

  有人開始停在他腳前了,小乞丐更賣力地咳了。

  「唉!咱們九里鎮好久沒出現乞丐了,聽說南方的人都很窮,看情形是真的。」

  是啊?是啊!快把銀子扔下來吧?他又假裝乾咳了幾聲。

  「你們看他咳個不停,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幫他找個大夫?」

  不用了,不用了,只要把銀子留下來就好。小乞丐心裡急死了,這些人真囉唆!

  「愈來愈冷了,咱們快回去吧!免得著涼了。」

  「是啊!走吧!走吧!」

  小乞丐瞪著一哄而散的人群。不會吧!那些人說了老半天,什麼也沒留下就走了?這地方的人究竟哪裡有問題?望著空空的破碗,他歎口大氣,從懷中取出一小塊乾糧,索然無味的啃著。

  當初他該扮個翩翩佳公子,而不是個人見人嫌的小乞丐,身上僅有的錢全買了這些破爛,肚子都填不飽,還妄想深入民心、體會民間疾苦;這是狼王的地盤,干他……不,干她雲霏公主啥事?

  敢情這小乞丐竟是鬧得黃金城雞飛狗跳的逃婚新娘子,雲霏公主是也!沒錯,她就是號稱天下第一美女的雲霏公主,自從那夜逃婚後,胡蒙瞎混的竟跑到狼王的領地,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那位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狼王評評理,他隨便放個風聲,便害她由公主的身份淪落為乞丐,挨餓受凍、慘不忍睹,實在是氣煞人了。

  雲霏抹抹嘴,將剩下的乾糧又收起來,這吃完了可沒了,得留著明天吃。

  背起行裡,準備找個地方碰碰運氣。她跨上一家客棧的石階,店小二見了連忙斥道:「這客棧不是你這乞丐可以進來的地方,出去!出去!」他揮著手,像在揮趕一隻害蟲似的。

  她賠笑道:「小二哥,你行行好,明兒個我有了錢一定付,請你施捨一碗飯吧!」

  「去,去,就算你有錢,我也不會議你進來;快走,再不走就對你不客氣……客倌,快進來,本店應有盡有,包君滿意。」店小二的表情可真是說變就變。

  這就是生意人勢利的嘴臉,雲霏總算見識到了,以前她總無法體會到這點,因她高貴的身份,很少有人敢對她無禮,她也就理所當然的接受,沒想到這半個多月的流浪,使她領悟許多過去從末體會過的生活。

  「小二哥,你心腸好,財神爺一定每天來光顧你生意的,小二哥──」

  「叫你滾聽到沒有?妨礙本大爺做生意,小心我海扁你一頓,滾開!」

  店小二用手推了她一把,雲霏一個沒站穩,從石階上摔下來,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她揉著摔疼的臀部,哀聲道:「我小乞丐初到貴寶地,才知這就是你們九里鎮的待客之道,算我來錯了,原來狼王的子民全是一些恃強欺弱、見錢眼開之輩,唉!我看我小乞丐還是走的好。」

  「你敢污蔑我們王上,小乞丐,你是活膩了嗎?」

  雲霏抬頭挺胸,理直氣壯的問道:「難道不是嗎?或許在你們眼裡他是英雄,但在我小乞丐眼中,他只不過是個專門打家劫舍的強盜。」

  店小二慌張的左右細瞧,「小乞丐,你就算想死也別拖我下水,小心隔牆有耳。」

  「是嗎?」她笑得有點賊,索性朗聲道:「我懂了,小二哥是怕被狼王的密探聽到你在說他的壞話──」

  「我……沒有說,你亂栽贓!」他嚇得舌頭打了好幾個結。

  「你明明有,還想拖我這可憐的小乞丐當墊背,狼王何等英明,一定會還我小乞丐的清白。」

  「你這奸詐的臭乞丐!」他見有人漸漸駐足聆聽,表面上笑笑的,骨子裡卻想將這小乞丐碎屍萬段。

  雲霏故作震驚的表情叫道:「你怎麼可以罵你們的王上奸詐呢?難道你不怕──唔!」一隻手立刻摀住她的唇。

  「你到底想怎麼樣?」店小二上下兩排牙齒摩擦得格格作響。

  雲霏比比自己的嘴,他不放手她怎麼說呢?

  店小二不情不願的鬆開手,「說吧!」

  「不過是討碗飯吃而已,小二哥別那麼吝嗇嘛!」

  「你想讓我捲鋪蓋走路嗎?我跟你有仇啊!」

  雲霏一臉諂媚的道:「以小二哥的能力,別人可是爭著要請你過去,況且,這客棧全靠小二哥一個人才支撐得下去,掌櫃的可捨不得炒你魷魚。」

  高帽子人人愛戴,店小二被她這一吹捧,哪還有理由再推托拒絕。

  「那也不能讓你光明正大的坐在裡頭,不如你從後面巷子進去,我吩咐廚房幫你盛碗飯。」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書上好像是這樣說的,算了,就把它當作是一種磨練吧!

  「那就先謝過小二哥,改天再來打擾你。」

  「不……你不要再來了,快走吧!」他招架不住地猛催促雲霏走,自言自語道:「這年頭怎麼專出一些麻煩人物?看來,九里鎮從此不太平了。」

  ※  ※  ※

  吃了一碗大雜燴,雲霏滿足的打了個嗝,幸好她現在的身份不同,不然,她天仙般的形象就全都毀了。

  這小鎮小歸小,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頭疼的是連塊多餘的瓦片都沒有,她可不想夜宿街頭,天氣冷不打緊,萬一睡姿不雅,不就被人看光了嗎?還是找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像破廟、廢屋都可以。

  「鏘!鏘!鏘!」街的那一頭傳出敲鑼的響聲,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所有人一聽到那聲音,全都靜止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麼。

  「出現了!出現了!」製造出噪音的人邊跑邊喊道:「大家快躲起來,出現了!」

  原本不動的人忽然全動了,而且以極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散去,擺地攤的販子顧不得地上吃飯的傢伙,拔腿就跑,人人不是跑回自己家中,就是奔入客棧內,一家家門窗迅速的拉上。

  「大叔,出了什麼事?大嬸──」雲霏站立在街中央,目睹著眼前的一切,究竟他們在怕什麼?

  「有誰能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嗎?」她有點像在對空氣說話,因為根本沒人理會她,只顧著逃命要緊。

  熱鬧的小鎮一眨眼間變得像座死城,靜的只聽到咻咻的風聲和她的呼吸聲。

  「小兄弟,小兄弟。」是不是有人在叫她?

  從一處門縫中探出一張臉,她問道:「大叔,你叫我嗎?」

  「快躲起來,別待在那邊,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幹嘛躲起來?」她反問道,還是猜不透原因。

  那好心的中年人乾脆將門再打開一些,急急地招手道:「你快過來,快到屋子裡躲一下,再晚就來不及了。」

  雲霏愣愣地被拉入屋裡,「大叔,你們在怕什麼東西嗎?為什麼大家都躲起來了?」

  「你是外地來的當然不知道,我們這鎮上來了個可怕的怪物。」

  「怪物?真的嗎?它長什麼樣子?」她興致勃勃的問道,跟屋子裡那一家四口的表情呈現強烈的對比。

  中年人的老婆摟著兩個孩子躲在角落,「孩子的爹,你門有沒有拴好?再用椅子堵好,免得讓那小魔女跑進來。」

  中年人照她的話做,又道:「你只要不發出聲音就好,那小魔頭可厲害得很,還是小心為妙。」

  「大叔,你們都叫那怪物小魔女,它真的那麼可怕嗎?是不是跟傳說中的怪物一樣,有兩個頭或八隻腳,要不然就是會吃人?」她那追根究底的個性可不是今天才有的,她就是非得弄清楚才甘心。

  「噓!別說話,你聽聽,來了!來了!」

  她豎長耳朵傾聽,除了遠遠飄來的鈴鐺聲外什麼也沒有,瞧他們個個臉色發青,莫非那怪物真有三頭六臂?這機會可不是每天有的,不看一眼豈不浪費。

  雲霏不聽他們的勸告,悄悄將窗子拉開一條縫,鈴鐺聲愈來愈大,終於在門前停住了,屋裡的人無不暫時停止呼吸。

  她瞧了一會兒,回過頭質問道:「大叔,你騙人!哪有什麼怪物,只有一個小女娃罷了!」

  「就……是她!」中年人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那小女娃不會是狐仙變的吧?她透過細縫,以一隻眼睛仔細的研究這「怪物」,瞧她不過十二、三歲,俏皮的圓臉上襯著一雙濃眉大眼,菱形的小嘴邊酒窩微現,此時她的嘴角像突發異想似的高揚著,就像個想惡作劇的頑童般,看她一身的打扮不似平常人家的孩子,身上的短襖皆用上好的金線車縫,腳上的短靴更是完全由獸皮製成。

  她跨坐在一匹迷你馬背上,雲霏從沒見過這種新品種的小馬,通體雪白,兩眼黑不溜丟的,跟那小女娃倒挺相配的;鈴鐺聲顯然是從馬額上垂掛的那兩串鈴鐺傳出的,這小女娃倒囂張,明明知道人人都怕她,還特地掛上鈴鐺,讓人家知道她要來了。

  「大叔,她是什麼來歷?」她轉過頭要問。咦?人跑哪裡去了?在屋子找了一圈,原來他們一家人全躲在床底下。「大叔,她不過是個小孩子,你是大人耶!」她特地加強「大人」兩個字。

  中年人垂頭喪氣道:「她我惹不起,我還有老婆小孩要養,得留著這條小命。」

  「拜託!大叔,她到底有什麼本事把你們嚇成這副德行?再凶、再壞,也只是個孩子,修理她一頓不就成了?」

  「你千萬小聲點!這小魔女可是很有來歷的,若惹她生氣,大家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雲霏攤開手道:「好吧!願間其詳,她是哪座山中的怪物變成的?」

  「她叫貝烈蘭,是烈雲軍師的⼳妹,也是狼王最寵愛的人之一,這下明白了嗎?她的靠山就是我們至高無上的王上,所以,根本沒人敢對她怎麼樣。」

  「那又如何?」她十分不以為然,「她這樣騷擾你們,難道你們不會去告她一狀嗎?倘若你們那個王上真有那麼好,他一定會幫你們的。」

  中年人搖頭道:「沒有用的,平常老百姓想見王上一面是不可能的,說不定他也被蒙在鼓裡。」

  「你們可真忠貞不二,到現在還在替他說話。大叔,她究竟做了什麼事?別告訴我她會變法術。」

  「當然不是,她只是有事沒事來鎮上逛一逛,不巧若讓她看到順眼的人,她就命人將那人帶進宮陪她玩。」

  「就這樣?」

  「還有後半段,剛開始大家都很高興能被邀請進宮,那可是天大的榮幸,卻沒想到隔了三天,原本用走的進去的人被抬了出來,人是活著,可是被整得非常淒慘,足足在家躺了三個月才復元,從此以後,只要她出現,所有人都落荒而逃。」

  「哇確!那麼離奇,不知道她是用什麼辦法?」

  她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了,難怪他們叫她小魔女,她倒想見識見識。

  雲霏重新回到窗前,貝烈蘭似乎正在找尋下一個目標,雲霏緊張的差點就整個人爬出窗外。

  「你要害死我們嗎?窗子關緊一點好不好?」中年人扯住她的衣服將她拖進來。

  「不要拉我啦!她已經走到前面去了。」

  貝烈蘭環顧四周,笑容愈來愈顯得詭異,這簡直有點像貓捉老鼠,她是貓,而他們這些人則是老鼠,再逃也逃不出貓的手掌心。

  只見她作勢要下馬,馬雖是迷你型的,不過,高度算滿高的,她一隻腳尖先探了探,採到了地面後,才要放下另一隻腳,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一個不穩,她雙手急著抓韁繩,身子已往下墜,當場跌個四腳朝天。

  雲霏克制不住的大笑,好滑稽的摔法,換作是她,一定跌得比她優雅好看。

  中年人驚恐的低叫:「我好心救你,你卻存心想害死我們,老天爺會懲罰你的。」

  「別緊張,她不會聽見的,她又不是順風耳,隔了那麼遠,她不可能──」

  「誰說的!」她腦後突然冒出一句話,聲音有些稚氣。

  哇!屋內一陣慘叫連連,雲霏瞪著窗口上那張笑吟吟的臉蛋,見她緩緩爬進屋子,這次,她小心的踏穩腳步後,拍去身上的灰塵。

  「剛才是誰在偷笑?」任誰看了也知道她不懷好意。

  「他!」屋內四個人異口同聲的指向雲霏。

  真沒江湖道義!好漢做事好漢當,承認就承認,沒啥了不起。「不錯,就是小乞丐我,怎麼樣?」

  中年人全家趕忙溜出屋外,左右鄰舍,幾乎全鎮的人都圍在屋外觀戰。

  「你知道我是誰嗎?」貝烈蘭高傲的問道。

  雲霏索性裝蒜的道:「不知道,你是誰?」

  「天下第一神算貝烈雲是我大哥,他是狼王的親信,現在你知道了吧!」

  什麼態度嘛!她佯裝害怕的拍著胸脯,叫道:「我好怕、我好怕喔!」

  「哼!你知道害怕就好,敢嘲笑我的人,我大哥跟狼王哥哥都不會放過他的。」

  「好了不起喔!那你想怎麼樣?」

  貝烈蘭思索一下,道:「嗯,雖然髒了一點,也瘦了一點,不過,也只好『加減』用,你跟我進宮去吧!」

  「進宮?為什麼?你說走就走,那我不是太沒志氣了嗎?起碼也得派個八人大轎來請我還差不多。」

  「你這小乞丐敢違抗我的命令?」貝烈蘭開始變臉了,雲霏沒見過這麼霸道的小鬼,小魔女這稱呼可是愈發貼切了。

  雲霏坐上椅子,蹺起二郎腿,「這普天之下,能命令我的可沒幾個人,憑你?省省吧!」

  「你不怕我狼王哥哥殺了你?只要他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要你的命,你信不信?」

  「很遺憾,我小乞丐一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見為憑,你去找你那狼王哥哥來,我就坐在這兒等他。」

  這恐怕是貝烈蘭頭一次遭到如此大的挫折,只見她氣得漲紅臉,雙眼燃著火。

  「好,你別走,我這就去找我狼王哥哥,我要他將你處死,到時,我要看你哭著求我救你。」

  「哈!要我求你?小鬼,下輩子再作夢吧!」

  貝烈蘭一跺腳,叫道:「我不叫小鬼,不准你叫我小鬼,聽到沒有?」

  「你是個小鬼這是事實,就算你不承認也不行,乖乖的回家去吧!別再來找這些可憐人的麻煩了。」

  「你等著!我會再回來找你的,不准逃走!」

  雲霏打了個呵欠,「我不會逃的,慢慢來,別急!」

  屋外,馬蹄聲走遠,眾人衝入屋內直向她誇個不停。

  「你怎麼辦到的?你是第一個趕走她的人。」

  「太感謝你了,今晚就住在我們鎮上吧!」

  「是啊!趕快幫恩人找睡的地方,還有,準備一些吃的,快,別怠慢了恩人!」

  被人崇拜的感覺真好,不是嗎?才三言兩語她就賺到一晚免費的住宿,世上再也找不到她那麼聰明的人了。

  ※  ※  ※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懷香樓內,每年此時,白狼就會到這宮中最僻靜的小樓內靜靜的待上一天,讓深沉的思念之情籠罩他;凝望著畫中佳人,美貌如昨,卻在十年前早已香消玉殞,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也是他至今仍無法拋卻的愛戀。

  心中默默念著這闕詞,不記得是中原哪位詞人所作,此刻卻完全與他的心境吻合,即使他鬢髮未白,十年依舊是漫長的歲月,為了忘記她,他將自己放逐在長年的征戰生涯中,但每當午夜夢迴時,她的倩影仍和他如影隨形。

  狼,不要忘了我,一生一世都不要忘了香香,答應我!白狼抱住頭抗拒那聲音;香香!我不會忘記你的,生生世世,我對天發誓!請你不要再逼我了,不要再纏著我了!

  畫中佳人柔弱的笑容使她像朵即將枯萎的小花,眸中不再散發光彩,但她美得令人心疼,令人想永遠呵護她。

  「王上。」白狼聽到叫喚聲才揚起頭,比子夜還深的眸子有些濕潤,稜角分明的臉龐因痛苦折磨而扭曲著。

  「有事?」他的嗓音因情緒起伏而顯得粗嘎。

  貝烈雲,也就是白狼最信任的軍師兼摯友,他不過二十四歲,卻有「天下第一神算」的美名,傳聞中,他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通,無所不曉。

  「王上的哀悼也該結束了。」他大膽的直言無諱,神情一派輕鬆。

  白狼沒有因他的話而發怒,只是平淡的道:「它不可能有結束的時候,烈雲,能忘早就忘了,這十年我努力過了,可是沒有用,香香始終在那裡,我趕不走她。」

  「臣相信王上試過了,香姑娘的死不是王上一人的錯,王上太過自責,在潛意識中不肯輕易忘掉她,就像不肯輕易原諒自己一樣。」

  「不,該怪我,明知她不適合北方的生活,卻硬要將她留在這裡,我該早些送她走的,只因我捨不得她才害她丟了性命,不怪我怪誰?」他強烈的自責不斷地鞭打他的良心,他的自私、他的無理竟活活害死了她,她是他初戀的情人,他一輩子的伴侶,如今天人永隔,只剩下無邊的悔恨。

  貝烈雲明白如何勸他也無濟於事,便不再多說。

  「王上,臣夜觀星象,南邊的星像有異,這是臣來此最主要的目的。」

  「如何異法?」他收起紛亂的思緒問道。

  「兩個月前,南方的星像一直保持著平穩狀態,但靜中生異,隱約中藏著變量,所以,臣曾建議王上將目標轉往南方,將有利於我們。」

  白狼點頭表示記得,「不錯,你是說過,不過,因朱雀國突生變故,計劃也就作罷。」

  「當時臣以為一向平靜,且按時進貢的朱雀國發生變化是受到南方星宿的影響,但今晚再次觀察方知,臣的推測只對了一半。」

  「一半?烈雲,你也有失算的時候,那另一半是好是壞?」

  兩人行至樓外,仰望著滿天星斗,貝烈雲掐指一算,會心一笑,道:「對王上而言自然是好,朱雀國的事件不只能扭轉乾坤,也使南方的氣勢恢復穩定,反倒北方起了重大的變化,尤其是王上的本命星,在近日必有一劫。」

  瞧他說得不疾不緩,白狠也不急著問,是吉是禍他又能改變得了嗎?

  「王上不問臣此劫是什麼劫嗎?」貝烈雲看出他不會問,忍不住賣起關子。

  白狼走過長廊,離開懷香樓,笑道:「有事你自然會為我化解,我又何必多問呢?」

  「王上,臣雖有『神算』之名,終究不過是個凡人,豈能有法子與天爭命,或許臣那師弟有辦法,但他人在棲星山,也幫不上忙──」

  「烈雲,你就非要我開口問才說嗎?說吧!什麼劫?」

  「桃花劫。」他一說出,便仔細觀察白狼臉上的表情,果不其然,白狼驚愕得目瞪口呆。「王上,此劫難逃啊!」

  白狼是相信他的推斷,只是,他不認為世間再有女子能擄獲他的心,他的愛早已隨香香埋入一堆塵土中了。

  「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子了,即使她美如天仙,對我而言,她也不過是副軀殼罷了。」

  「王上,人算不如天算啊!臣勸王上坦然接受上天的安排吧!」

  「好了,你別再說了。」他想到一個人,問道:「蘭兒呢?今天一整天沒聽見她的聲音,不會又溜出宮去了吧?」

  貝烈雲想到他那麼妹就一個頭兩個大,他再有通天本事,也改不了她頑劣的個性,此刻,她大概又在鎮上鬧得雞犬不寧了。唉!只怪他太寵她,太放縱她了。

  「臣今天也未見到她,蘭兒不會有事的,人人見了她像見到怪物一般,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傷害她。」

  白狼不放心,「還是留意些,近來傳聞各國對我屢次出兵攻佔有諸多不滿,正欲聘請高手狙殺我,蘭兒是個大目標,萬一被擒,我豈可不顧?」

  「臣謝王上對蘭兒的關心,她將來的命好得很,王上不必為她操心──說人人就到了,她回來了。」

  他話聲剛落,就傳來腳步聲,貝烈蘭出乎意料之外的繃著臉,眼下墜著兩滴淚,嗚咽的撲進貝烈雲懷中。

  「大哥──有人欺負蘭兒,嗚──」

  白狼和貝烈雲相視一笑,終於有人代替眾人出氣了。

  「蘭兒,普天之下竟有人有此能耐,大哥不得不甘拜下風,佩服之至。」

  「大哥,你好壞,蘭兒被欺負還笑人家──狼王哥哥,你非要幫蘭兒教訓他不可。」她又投向白狼懷裡,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猛擦。

  「好,是誰那麼大膽敢欺負你,我叫人把他抓起來。」白狼順著她的意思安撫道。

  「是個小乞丐,他還說不把狼王哥哥放在眼裡,叫你去見他,他要揍你一頓。」

  貝烈雲斥道:「蘭兒,不許加油添醋、胡言亂語。」

  「蘭兒才沒有。是真的嘛!狼王哥哥,快叫人去把他抓回來嘛!再不去,他就逃掉了,快一點嘛!」

  白狼這下不知該不該答應她,「蘭兒,他不過是個乞丐,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你一定是說了什麼無禮的話他才欺負你,對嗎?」

  她不承認也不否認,聳聳肩道:「蘭兒好心請他進宮來玩,他居然不屑一顧,蘭兒當然生氣了。」

  「這就是了,你回房換件衣裳去吧!」

  「不,蘭兒非要他進宮陪我不可,狼王哥哥,你答應蘭兒好不好?」

  貝烈雲暗暗掐指一算,上前道:「王上,臣也替蘭兒請求,就讓那小乞丐進宮來吧!」

  「烈雲,怎麼你也──」他想不透貝烈雲為何會做如此要求,為了芝麻小事抓一名乞丐,怎麼說也說不過去。

  「王上,那小乞丐並非尋常人,他或許可以幫王上化解此一劫數也不一定。」

  白狼考慮了半晌才同意,貝烈蘭的高興自是不在話下,而貝烈雲唇上也揚起莫測高深的笑意,一切皆在他的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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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哎喲!頭好痛,是哪個混帳竟然從後面偷襲她?有本事正面衝著她來嘛!玩這種陰的未免太小人了,雲霏呻吟著揉著後腦勺悠悠醒轉。

  眼前陌生的環境使她一呆,她怎麼跑到這地方的?而自己又狼狽的躺在毛皮織成的地毯上,瞧這房間佈置得十分簡單,通常會有擺飾的地方全省略,像是刻意那樣似的。

  「你醒來了剛剛好,我正好用得上你。」

  是她!雲霏緩緩的回頭,果真是那小魔頭,看來她會在這裡一定是她的傑作。

  「是嗎?你確定?」她丹鳳眼微瞇,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貝烈蘭仍不知死活她笑著,有人陪她玩是最開心的事了,「當然確定,我正在研究一種機關,你正好可以當試驗品。」

  「我為什麼要幫你?你知不知道有一種罪叫『綁架』,你把我綁來這裡,可是犯了我小乞丐的大忌,你是第一個敢如此對我的人,你信不信我會海扁你一頓?」

  她趾高氣揚的道:「你不敢,這裡可是我狼王哥哥的王宮,你敢打我一下?」

  狼王的王宮?這裡就是狼王住的地方,幸運的話,說不定她可以遇見他。

  「要不要試試看,小鬼。」

  「我不是小鬼,我是小魔女。」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雲霏假笑道:「很好,小魔女,我是專制你這型的大魔頭,你最好給我安份點,別惹我生氣,不然你會死得很槮,懂嗎?」

  哼!她雲霏公主在黃金城內可是天字第一號麻煩人物,她叱吒風雲時,這小魔女可還沒出生呢!她偏不信自己會敗在她手上。

  貝烈蘭興奮的叫道:「你叫大魔頭,我叫小魔女,那我們可以並稱『天地雙魔』這名字不賴吧!」

  不賴個頭!雲霏在心底回她一句,最近她覺得自己愈來愈沒氣質,以前壓根沒想過會口出粗話,現在倒說得十分流利。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我現在沒空理你,我還有事要忙,告辭,不必送了。」

  她一心一意只想盡快找到狼王本人,若不能說服他打消攻打黃金城的念頭,她就無法戴罪立功,永遠回不了家了。

  「你不准走,你要留下來陪我玩!」

  「你去找下一個倒霉的人吧!後會無期。」

  貝烈蘭緊追不捨,煮熟的鴨子豈能讓它飛了;雲霏不耐煩的直往前跑,不擺脫她怎麼去找人呢?宮女們個個袖手旁觀,誰也不敢插手,怕得罪了貝烈蘭那小祖宗。

  雲霏暗叫不妙,那小魔女還以為這很好玩,愈追愈起勁,八成有被虐待狂,而她還那麼高興,有病耶!

  繞了一個彎,也不知是什麼地方,見一名宮女端著茶水從一扇門出來,心想,先躲起來再說,一旦那小魔女找不到她,便會以為她逃出宮去了。

  而這大院氣派莊嚴,通常這些都是神殿佛堂之類,但她已顧不了許多,四下察看無人看守後,悄悄拉開一道門縫,纖細的身子順利的溜進去。

  閉目沉思中,白狼被細微的聲音吵醒,他不是囑咐過不准任何人打擾嗎?這書房沒有他允許可不許人進來,有誰膽敢違抗他的命令?只見躲在門後的人往門外東張西望後才放心的關上門,他那身乞丐裝使白狼憶起蘭兒提起的小乞丐;是他嗎?瞧他一身皮包骨,活像餓了好幾天似的,一臉髒兮兮的,唯一生動的是他那雙足以勾魂攝魄的丹鳳眼,長在一個男人身上著實是暴殄天物,白狼不懂自己為何竟覺得有些可惜,那跟他毫不相干啊!

  「哇!這房子好大喔!也不知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換來的,別人因戰亂而流離失所,他倒好,蓋這麼漂亮華麗的房子,半點愧疚感也沒有,神明為何還要費事保佑他?」

  這小乞丐在說什麼東西?白狼自認為他行事向來無愧於心,並不在乎天下人對他的評語,也不想多費唇舌說服別人相信,但他的一番話還是如針般扎入他的心。

  雲霏總算瞧見桌案後的白狼,同樣的,白狼也在等待雲霏的反應。

  「這是供奉什麼神?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反正她早就認定這屋子是神殿之類的,所以,那坐立不動的一定就是神了。

  她隔著桌案打量他,這神如真人般大小,跟在南方常見的神不同,而且身材高大壯碩,單單臂寬就已經是她的兩倍,粗黑的濃眉高聳著,她心中思忖,這雕刻師不好,刻個不開心的神祇怎麼保佑人呢?再往下移,眼睛倒還不錯,目光如雷,炯然有神,滿威嚴嚇人的,至於鼻樑上有一道極小的傷痕,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神也不可能是完美的啊!接下來比較吸引她的則是他豐厚的嘴唇,它緊抿著,唇上的細紋非常明顯,這雕刻師還算盡職,沒有偷工減料。

  「哇!連北方的神都穿這種上好的衣料,還穿用金線車成的短襖,這些都是人家的血汗錢,他還用的真大方。」

  雲霏伸手摸摸光滑的料子,又罵道:「你是神耶!怎麼可以幫那個大壞蛋?沒關係,我會想法子救你出去。」

  白狼實在忍無可忍,面無表情的道:「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他才一出聲,當場把雲霏嚇得倒退三步:一個踉蹌,「砰!」一聲坐倒在地上,嚇得她忘了喊疼。

  「鬼──有鬼──救命呀!」神不會嚇人,只有鬼魅才會,天啊!她大白天的竟會撞到鬼!

  白狼站起身朝她走近。

  「鬼──不,神仙饒命,我不是故意冒犯您──」

  「站住!」他抓住她的後領拎她回來,「該死,別像個女人一樣發神經!」

  如果她不叫她才有問題呢!她踢著他如生根般的大腿,頸子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

  「放開我,咳……我快被你勒死了,咳……」

  白狼鬆了手,看雲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咳……你一定是個壞神,否則,怎麼會想勒死我,我還年輕,不想那麼早死,就算是神仙也沒有權利,咳……」

  這小乞丐腦子真的有問題。「既然不想死,就不該隨便亂闖,而且,我是人,不是神,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白狼的吼聲意外的鎮定了她的心神,不過,也燃起了她的火氣。

  「你是人?!那你幹嘛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連吭一聲也不會,把我嚇出一身冷汗來,嚇死我對你有好處嗎?」

  她驚魂未定的用袖子抹著臉,氣惱自己膽子太小,才受一點驚嚇,就魂不附體的亂叫,簡直破壞了自己的形象,讓人家看笑話。

  白狼按捺住脾氣,這小乞丐未免太膽大妄為了,竟在他的王宮裡對他大呼小叫,光是他剛才對他的批評,他就可以下令殺了他,他自認從不濫殺無辜,除了戰時不可避免的傷亡外,他從不輕言殺人,而這小乞丐卻快使他破例了,難怪蘭兒會纏上他,他們是半斤八兩,絕配!

  「你說什麼?這是我的房子,我愛怎樣就怎樣,是你不請自來,你最好給我搞清楚狀況!」

  「你的房子?原來你跟那狼王是一夥的!我瞧也是,一副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樣,敢情全是被著人皮的惡狠。」

  「大膽!出去,離開我的屋子。」

  雖然擅闖是她理虧,不過,她愛死了她的面子,連裡子她也要顧。

  「門口又沒貼『非請勿入』四個字,你能怪我私自跑進來嗎?」她仰著頭看他實在好累,他簡直是個巨人。「你瞪我也沒用,這本來就是事實,而且,被嚇到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白狼目不轉睛的瞪著雲霏,原因卻是非常複雜,沒想到拭去臉上的污痕,這小乞丐竟擁有一張扣人心弦的臉龐,猶如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睡蓮,從沉睡中清醒,綻放出誘人的光華。

  老天爺,他在想什麼?他竟對一個男孩產生如此怪異的反應,他是正常的男人,怎麼可能沉迷在一張不適宜的臉孔上?他可沒有斷袖之癖,一定是氣昏頭了。

  白狼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說:「莫非你還要我向你道歉?你可知我是什麼人?」

  「你是誰幹我╳事。」若不是念在她公主的形象,那個「屁」字她可不會跳過。「我只要知道你不是好人就行了。」

  「你──」他是不是有問題,他竟真的看到小乞丐胸前有一絲柔軟在起伏,就好像是──老天!白狼趕緊將視線往上移,他明明是男的,為什麼老把他當成她呢?

  「我什麼?無話可說了吧?」哼!鬥嘴她向來穩贏的。

  「你不怕我殺了你?你也知道我不是好人。」

  她對上他佈滿風暴的黑眸,他該不會是說真的吧?她機靈的轉了個話。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算扯平了好不好?認識就是有緣,別太計較嘛!」

  白狼有種直覺,他非離這小乞丐遠一點,不然,一定會有可怕的後果。

  「你可以走了,我不想再看見你。」他轉身回座,拿起書不再搭理雲霏。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她也不便賴著不走。他究竟是誰?能住在狼王的王宮,一定不是尋常人,瞧他端坐的姿勢,王者之風表露無遺……王者?!他該不會是──

  「狼王哥哥,你在裡面嗎?」貝烈蘭在門外的叫聲證實了她的猜測。

  慘了!他真的是狼王,而她卻好死不死的得罪他,天底下就有那麼巧的事。

  前有豺狼,後有虎豹,權衡之下,先解決後面這只再說吧!二話不說,雲霏躲到屏風後,雙手合掌猛對著白狼拜,白狼臉上有兩種情緒閃現,真有說不出的矛盾。

  「蘭兒嗎?進來吧!」

  貝烈蘭匆忙推門進屋,睜大眼睛便開始尋找。

  「你在找什麼?丟了什麼東西嗎?」他問道。

  「狼王哥哥,你有沒有見到蘭兒抓回來的小乞丐?他跑掉不見了,你叫人幫我找找看好不好?」

  雲霏又對白狼猛搖手,示意他別答應。

  白狼自認沒義務幫他,他進宮的目的就是陪蘭兒玩,但見他這麼努力的懇求,他竟拒絕不了。

  「蘭兒,跑了就跑了,再找別人玩也一樣。」這真不像他會說的話,而且,竟還是為了一個小乞丐。

  貝烈蘭噘起嘴,道:「可是,他很好玩耶!他一點都不怕我,還罵我喔!」

  我就說她有毛病嘛!雲霏對自己說道。

  「蘭兒乖,蘭兒也十二歲了,該學讀書認字,別老是想著玩。」這席話說明白狼並非那種相信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男人,雲霏對他的好感稍加一點。

  「蘭兒要狼王哥哥教才要學。」她坐在白狼的大腿上,摟著他的項頸道。

  白狼喜愛她跟他親近,由於兩個妹妹皆已遠嫁他國,一年難得見到幾回,所以,情感轉移之下,他也就格外寵愛她了。

  「沒問題,明天開始如何?」

  「等蘭兒想好後再告訴狼王哥哥好了,蘭兒不打擾了。」她才不是真心想學讀書習字,只是想要有人陪伴而已。

  她輕巧的跳下白狼的大腿,咻的一聲衝出門外。

  「那小魔女真的走了,太好了!」雲霏從屏風後走出來。

  白狼挑起一邊眉毛,問道:「你怕她?」

  「才怪,我是讓她,畢竟我比她虛長幾歲,何必跟個孩子計較呢?不過,言歸正傳,你真的是狼王?」

  他睨她一眼,並不回答問題,但那一眼意思很明白,她的話污辱到他了,王宮裡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夠資格坐在這裡?

  雲霏不死心又問一次。「你確定你就是那個名聞遐邇、好戰成性的狼王?」

  「我可以為了你這句話殺了你。」這小乞丐太得寸進尺了,把他比喻得像是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為什麼?我不過是想確定一下,我很意外你比我想像中好看多了。」這話半字不假,雲霏眼界一向極高,一般男子均不符合她的理想,英俊的美男子黃金城內多得是,但就是缺少了一點味道;今日見到狼王的真面目,他雖稱不上「英俊」,但有股男性魅力吸引她,若她能小鳥依人的偎在他懷中,那畫面一定很美。

  白狼黝黑的臉頰一紅,再見到雲霏癡呆般的凝望著他,不禁渾身不自在起來。

  「滿嘴瘋言瘋語。你可以走了,不然,等蘭兒找到你,誰也救不了你了。」

  她話都還沒說完,他幹嘛急著趕她走呢?

  「等一等,我還有事要問你。」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事可談,我需要安靜,你不想我叫人轟你出去吧!」

  雲霏才不理他那酷樣,除了她爹之外,她想說的話別人一概全都得乖乖的聽她說完,那是公主的特權。

  「誰說沒有?我們之間有一大筆帳要算,你不想賴帳吧?」

  「我賴什麼帳?」白狼已經被雲霏惹煩了。

  「好,你不賴帳最好,我問你,你──」

  「找到了,找到了,大哥,你猜得真準。」貝烈蘭推門跳進來,同身後的人叫道。

  貝烈雲身著飄逸的青衫跨進屋內,一揖道:「微臣見過王上。」說話當中,他早已將屋內兩人的舉動看入眼底。

  「看來,是蘭兒找你幫她,而你一向料事如神。」白狼說道。

  貝烈蘭神氣的站在雲霏面前,大聲道:「哈!我就說你跑不掉,還被我狠王哥哥抓到,你活該!」

  「你再說一次?」雲霏跟她對上了,那筆帳差點就說出口,這下全被她搞砸了。

  「蘭兒,別失禮。抱歉,舍妹年幼無知,冒犯之處尚請見諒。」

  眼前這人有一雙洞悉一切的眸子,彷彿她所有的秘密全曝光了,而他對她說話的態度,像對一位身份尊貴的人似的,難道他知道她是誰嗎?

  「算了,只要她不再招惹我就好。」她覺得他滿可怕的,一個能看透人心的人是該被列入危險族群中。

  「不行,不行,大哥,你不用對他那麼客氣,蘭兒不要他走嘛!」

  「腳長在我身上,有誰敢攔著我?」她瞪向白狠,想看他會說什麼。「在我走以前,我跟你的帳要算一算。」

  白狼實在不清楚雲霏要跟他算什麼帳,在今日之前,他們並不相識,豈會結怨?

  「你我之間無仇無怨,帳由何來?」

  「這筆帳可長得很,老實告訴你吧!我是──」

  貝烈雲打斷她的話,道:「王上,軍機大臣正在大殿上,有事要稟告您。」

  雲霏氣她的話又被打斷,這兩兄妹是故意找碴嗎?

  「我立刻就去。」白狼鬆了口氣,慶幸能逃離這地方,愈瞧這小乞丐的臉愈久,就愈把他看成女人,是久不近女色的後遺症嗎?他真怕自己一時衝動做出不智的行為。

  「你先別走,我話還沒說耶!」她追去要攔住他,卻被貝烈雲阻止。「你做什麼?」雲霏不悅的說。

  貝烈雲低頭向貝烈蘭道:「蘭兒,我們有事要談,你先回房去。」

  「大哥要負責把他交給我喔!」

  「好。」他爽快的同意。

  雲霏質問道:「你沒有權利自作主張,我才不想一直待在這死氣沉沉的王宮。」

  「公主請先息怒。」

  她像吞了顆雞蛋,嘴頓時呈「O」字型。「你怎麼知道我是誰?啊!我真是不打自招。」她懊惱地道。

  貝烈雲溫和的一笑,道:「烈雲久候公主多時,總算盼到公主來了。」

  「我自認扮相不差,是哪裡露出破綻了?」

  「公主的美貌眾所皆知,再加上烈雲略通卜卦,算出近日必有貴人出現,所以方才特意支開王上和舍妹。」

  「我正有事要找他,你突然打岔,害我一肚子怨氣又要吞回去,說什麼你也要幫我把他叫回來。」

  「烈雲知道公主的委屈,但此刻公主不宜表白身份,否則將前功盡棄;上天安排公主到此必有祂的深意,一切順其自然。」

  雲霏狐疑的瞪著他,「很抱歉,我還是不懂你的話,我只想能快點回黃金城,其他的我才不管。」

  「即使你跟王上有宿命的姻緣?」他仍是一臉的笑意。

  他說得輕描淡寫,聽的人可是一顆芳心跳得像剛跑完百里路途,呼吸都連貫不起來了。

  「你……不是在騙我吧?真的嗎?」她不避男女之嫌,扯著他的衣袖問道。

  「是不是日後自會分曉,因此,烈雲希望公主暫時保密,等到時機成熟再說出來比較好。」

  「我既然無法換回女裝,他……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呢?就算我們真知你所言的有宿命的姻緣,沒有情愛的婚姻豈會幸福?我萬萬無法接受,不然,當初早嫁進鷹堡了。」她渴望尋到一位真心愛她的夫婿,是心與心的相連結合,絕不要摻雜任何因素。

  貝烈雲明瞭她心底的疑惑,道:「公主,若你堅持此刻表露身份,恐怕王上不會讓你留在宮內,他的感情被禁錮住,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解除的,要想打開他的心扉,必須有時間和耐心才行。」

  雲霏馬上舉一反三,問道:「你是說他曾被女人拋棄,所以不喜歡女人,他不會有那種怪癖吧?」

  她的猜測讓他失笑,他立即保證的道:「公主,烈雲敢確定王上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他並非被拋棄,而是他的初戀情人十年前因水土不服,王上又深愛她不忍放她回溫暖的南方,導致久病不愈而死;這十年來,王上始終懷著罪惡感,發誓此生永不再愛人,除了蘭兒外,他不讓其他女人接近他,若公主身份一表白,王上會讓公主待下來嗎?」

  「好癡情的男人喔!」她最受不了聽到這種故事了。「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被派來拯救他的人嗎?我真的辦得到嗎?」

  「非公主莫屬,只要公主慢慢接近主上,讓王上信任你、接受你,將他拖離痛苦的泥淖,烈雲保證,王上一定會是個好夫婿,一輩子只愛公主一人。」

  這麼美的夢放過太可惜了,況且,一旦嫁給他,他總不會攻打自己人吧!這主意太棒了,不但能保住家園,又能釣到如意郎君,實在是兩全其美之計。

  「好,一言為定,我可以暫時不說,不過,你得答應我要幫我,我可是孤立無援,得找個幫手才行。」

  「烈雲隨時聽候差遣。」他在心中思忖著,撇開君臣關係不談,以他和白狼的交情,這起碼是他該幫他的,卦象明白顯示,雲霏公主與白狼乃龍鳳絕配,再也找不出八字如此相合的伴侶了。

  ※  ※  ※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雲霏起了個大早,經過花園時,便瞧見白狼站在小橋上凝望著湖面出神。

  「早。」她早已換下乞丐裝,穿了套乾淨的衣裳,雖也是下人穿的,但穿在她身上就是不同。

  白狼連看也不看一眼,轉身就走。

  「就算你是王上,也不能那麼沒禮貌,人家跟你打招呼,你總該應一下,好歹說個『嗯!』或『哦』也好。」

  「嗯。」他不情不願的道。

  「我是麻子臉,還是長得其貌不揚,你幹嘛連正眼也不看人家一眼?」

  他飛快掃了他一眼,他的皮膚似乎此昨天更細、更白,那眼眸勾魂似的瞅著他,使他喘不過氣來,為什麼他那麼怕見到他?他不過是個年輕的孩子。

  「我看了,你很好。」他言不由衷,其實,他是想說就是太好了才使他害怕……他狼王會害怕?

  「你昨天都沒問我姓什麼叫什麼,來北方做什麼,難道你不怕我別有企圖?」

  白狼壓根沒想過他有可能是仇敵派來的,從昨天見到他開始,他只忙著釐清自己的心態,他不相信自己居然會被一個男孩吸引,那是絕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就算你是,你也未必殺得了我,我只要兩根手指掐住你的咽喉,你就活不成了。」他是故意恐嚇他,好使他離自己遠一點。

  雲霏綻放出一朵撩人的笑靨,眼波含情的逼近他,「誰說我殺不了你?我會用另一種方法逼得你無處可逃。」

  白狼壯闊的胸膛因急喘而起伏劇烈,濃濁的呼吸從他的鼻腔中噴出,他慌得倒退一步。

  「你想做什麼?!」他怒喝道。

  「我什麼也不會做,我只想留在王上身邊服侍王上。」她一臉崇拜的望著他,兩眼眨也不眨地欣賞他。

  「不……用了,我不需要小廝,你去多陪陪蘭兒吧!」老天,這小乞丐有毛病嗎?他這不是擺明在勾引他嗎?

  瞧他嚇得滿頭大汗,雲霏憋著笑,心疼地掏出手巾道:「你流了好多汗喔!我幫你擦擦。」

  這可不得了,白狼揮掉雲霏伸來的手,白著臉道:「我……很好,我還有事,必須走了。」

  「我沒事做,好無聊,我去幫你好不好?」她寸步不離地尾隨於後。

  白狼步伐跨得更大更快,他真的被她嚇壞了,以為被一個有斷袖之癖的男孩纏上。

  「你別跟著我行嗎?我不需要人幫忙。」

  雲霏的腿力也不是蓋的,任他再快也甩不掉她。

  「可是人家想幫你,你讓人家幫嘛!」她不再裝男聲,乾脆變回女聲。從一個男人身上發出女人的聲音,那的確是怪異透頂,白狼更加篤定雲霏有那方面的傾向。

  太好玩了!雲霏從未料到自己魅力驚人,能把有她兩倍大的男人嚇成這副德行,貝烈雲的計策成功了,對付白狼臉皮要厚,纏功更要一流,她非要纏到他舉雙手投降,纏到他不能沒有她為止。

  白狼猛一回身,道:「你給我聽清楚,你──喔!老天──」

  雲霏撞進他懷裡,險些連鼻子也撞扁了,驚道:「你要轉身也先預告一下好不好?痛死人了啦!」

  她上下左右檢查自己沒有受傷後,才意識到兩人的身軀是如此接近,她一隻手抹在他胸口,手心下是他奔騰的心跳,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觸摸到男人的身體,硬邦邦的摸起來卻又好舒服。

  「夫子從來沒告訴我會有這種感覺耶!」她竟陶醉的在他胸膛上摸索,彷彿在玩尋寶遊戲一樣。

  白狼在雲霏跌入他懷裡時,腦子就呈一片空白,出生二十七年來,不是沒有男女經驗,即使香香在世時,他身為一國之尊,擁有數名侍妾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卻沒有一個女人能使他的身體爆發出強烈的熱力,剛剛那短暫的接觸,他竟全然覺醒過來!白狼懾於自己荒唐的反應,粗魯的推開雲霏。

  「大膽!」他返到雲霏不能碰到的範圍之外。

  小氣鬼!碰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我哪裡大膽?我也是男人,你幹嘛怕我呢?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警告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我就把你關入大牢。」

  雲霏不畏的道:「你究竟在怕什麼?怕我,還是怕你自己?你怕你會受我誘惑嗎?怕你會愛上我嗎?」

  「胡說?我不愛男人,我只愛女人。」他大聲宣告道。

  「是嗎?那你為什麼不讓女人接近你?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她死了十年了,你封閉自己的感情就代表對得起她嗎?別傻了,你所愛的女人絕不可能那麼殘忍,她會要你好好活著的,不是嗎?」

  「誰告訴你這些的?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說這些話?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很遺憾,除非你現在就把我趕出宮,不然,我一定會時時刻刻出現在你面前,這兩種選擇讓你挑,你要哪一種呢?」

  「你在逼我動手殺了你。」他臉上線條冷硬到了極點,她知道自己把他扯得太緊了,遂稍稍放鬆了些。

  她柔柔的一笑,那朵笑意又使他心跳加速。

  「別氣,我不惹你生氣便是,你也犯不著氣得臉紅脖子粗,氣壞了身子可不好,大不了以後見著你,我就趕緊避開,可以嗎?王上。」

  她總能氣得他說不出話來,只見白狼扭頭就走,沒瞧見她捧腹大笑的嬌顏。

  「公主和蘭兒都是生來折騰男人的。」貝烈雲在觀賞完一場好戲後才出來,有感而發的道。

  「軍師此言差矣,兵法中不是有一招叫『以毒攻毒』嗎?我就是要讓他頭痛、苦惱、煩心,每天沒見到我就渾身不對勁,慢慢的將我融入他的五臟六腑,取代他體內原先的毒素。」

  「王上可不是普通男人,他的自尊心極強,公主還是軟硬兼施,逼得太緊只怕會造成反效果。」

  「你放心,兵法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旦抓到他的弱點,他還不乖乖的束手就擒嗎?沒把握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貝烈雲只是微笑,看來,雲霏公主是玩真的了,而這場戰爭白狼一開始便輸了,早晚他都得將一顆心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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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4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阿飛哥哥,你在想什麼?」貝烈蘭也跟著爬上樹,坐到雲霏旁邊間。

  「阿飛」當然是雲霏隨口編的名字,「飛」跟「霏」是同音不同字。

  她心念一動,問道:「蘭兒知道狼王愛的那位姑娘生得什麼模樣嗎?」

  「我知道,有一次我偷溜進懷香樓,屋裡有她的畫像,她好美好美幄!所以,我狼王哥哥才忘不掉她。」

  「懷香樓任何人都不准進入嗎?連你也不行?」

  「嗯,除了狼王哥哥外,就只有我大哥了。」

  貝烈雲?有他就好辦了,她倒想看看能讓白狼迷戀十年的女人,究竟美到什麼程度?她當然不是吃醋,吃一個死了十年的女人的醋根本沒必要,她只是純粹好奇罷了。

  「她叫香香,對不對?」

  「嗯,聽服侍過她的婢女們說,她身上有一股很香的香味,所以狼王哥哥就蓋了現在的懷香樓,不願讓別的男人見到她;換作是蘭兒,早就發瘋了,我才不想被關起來。」

  換作是她也一樣,但無疑的,那香香姑娘是幸福的,她在有生之年能擁有白狼全心的愛。

  雲霏睨著她,問道:「你今天倒滿乖的,不再到鎮上去了嗎?」

  貝烈蘭興趣缺缺的道:「常玩同樣的遊戲總會膩的,阿飛哥哥,我們去騎馬兜風好不好?白天沙漠的風光很壯觀喔!」

  「無聊!」她現在滿腦子只有白狼的影子。

  「那我帶你去看我精心設計的機關室如何?」她無非是想要雲霏陪她玩,所以才刻意討好著。

  雲霏又想拒絕,老遠的瞧見白狼心事重重的走入花園,身邊沒半個侍從,不禁又想逗逗他。

  「蘭兒,你先去牽馬出來,我們到附近去探險。」

  「好耶!我去牽馬,阿飛哥哥要快點來喔!」貝烈蘭利落的爬下樹,急急地往馬廄而去。

  等她人一走,白狼正巧來到樹蔭下,他重重歎口氣,眉宇間的陰鬱揮之不去。

  「唉!相思欲寄從何寄,畫個圈兒替,一圈不夠再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雲霏搖頭晃腦的念著。

  白狼循聲往上望去。又是他!他就不能讓他有片刻的寧靜嗎?他可以將他趕出宮,沒人敢吭一句,但他的心為何不像他的外表那麼冷酷?這兩天他已盡可能地避開他,好像這樣他就可以逃避自己對他產生的異樣情愫;不!他不能任它發生,他不會喜歡上一個男孩,絕不會!

  「你在上面做什麼?」白狼表面上故作平靜,每見他的人一次,他就多受一次煎熬。

  雲霏輕笑道:「乘涼啊!上面好涼快喔!你要不要上來試試看?」

  「爬那麼高小心跌下來。」他不自覺的關心道。

  「王上是關心我的安全嗎?阿飛好感動喔!」她誇張的捧著心說道。

  「跌死是你的事,我才不會可憐你。」他就是有本事氣得他半死。

  「王上放一百二十個心,阿飛在城……不,在家時就是爬樹高手,這麼點高的樹我才不在乎,不信我再爬高一點給你看。」她從樹枝上站起來,真的準備再往上攀。

  白狼叫道:「下來!不准再爬上去了,你會受傷的,這是命令!聽到沒有?」他想死也別死在他面前。

  他關心我!雲霏好開心,才兩天不到,他就開始在乎她了,太棒了!

  「你不要緊張,我下去便是──」

  「卡!」樹枝發出輕脆的響聲,瞬間裂出一道痕。

  「啊!樹要斷了,我快掉下去了,怎麼辦?白狼,救救我,我好怕,啊──」她抱住樹枝,看著那裂痕愈來愈大,駭然大叫。

  可惡!這是什麼該死的情況?侍從為了他想獨處而退開,此刻找不到人幫忙,他再聽到阿飛魂飛魄散的叫聲,他的沉著全派不上用場。

  「跳下來,我在下面接著你,快跳!」他張開雙臂等著。

  雲霏拚命地搖頭,她又不會飛,跳下去準會摔死。

  「我怕,你上來嘛!我不敢跳!啊!它又裂了,你快點上來嘛!」樹枝漸漸往下傾斜,她人也隨著滑下。

  來不及了,白狼大叫,「閉上眼睛往下跳,樹枝快斷了,再不跳就來不及了!」

  橫豎都是死,就算死在他懷裡也高興,她緊閉雙眼,手一鬆,身子垂直地落下。

  「砰!」一聲巨響。好像沒事,她動了動四肢,好險!真的沒事,她還活著,只是在她身下的人可不同,白狼平躺在一堆落葉中,用身體來承受她的重量。

  「你可以起來了嗎?我不想一直躺在地上。」他有氣無力的道。

  「如果我不要呢?」雲霏帶著邪惡的口吻道,她好喜歡他們如此親密的接觸,好想就這樣躺著不動。

  白狼語氣不穩的道:「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需要的是適合你的女人,不要找錯對象。」

  「我喜歡你,真的,我好喜歡你。」她半真半假的作弄他,雲霏可以感受到他在發抖,狼王也會有發抖的時候?這可是第一手資料呢!

  「不,該死,你別纏著我。」他口中在抗拒,身體卻一點也動彈不得,天殺的,他竟然享受他在自己身上蠕動的滋味,他瘋了!

  「我偏要,我想親你,可以嗎?」她早就想嘗嘗吻的味道,他看樣子吻起來應該味道不錯。

  他大聲的呻吟,「不,你不知道你會造成什麼後果,走開!走開!」他無助的狂吼,將臉別向一邊。

  雲霏俯在他的耳畔,輕吹一口氣,小小的舌尖舔著他的耳垂,嘗到他皮膚上的鹹味,並用唇親吻著他頸側跳動的脈搏;他的心跳得好快,他不是完全沒感覺的,這使她更具有成就感。

  「你鬧夠了嗎?你是男人,你還記得嗎?」白狼覺得自己猶如一團棉絮,除了腦中僅存的理智外,其餘的都不剩了。

  「誰說男人就不能喜歡男人?我是真的喜歡你,白狠,不要再抵抗了。」

  「不,這是不對的!」天啊!誰來救救他?「我絕不會喜歡男人的,你再誘惑我也沒用。」

  「哦!是嗎?」她湊上櫻唇,蜻蜓點水般的啄著他的臉頰,她唯一親過的對象只有一些親戚家的小嬰兒,但她愛死了親他的感覺,她是不是有點色啊?管他的,夫子不是說過「食色性也」,好色是人的本性,不管男人或女人,只要遇到心儀的對象,色一下又何妨!

  那柔軟的唇瓣每親他一下,他全身的血液溫度便升高一點,他若再不阻止,遲早會因沸騰而做出不可收拾的事。

  「住手!住手!」他的嗓音變得異常尖銳。

  雲霏揚起唇角,放肆得更徹底,其實,他想推開她有何難,只消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她彈得遠遠的。

  「你不喜歡我這樣親你嗎?」她的舌尖隨著如蘭的氣息滑過他飽滿的下唇,感受到他身體更劇烈的抖動。「這樣呢?」她的舌鑽入他嘴內,肆無忌憚的展開它的冒險。

  白狼喉中發出低吼,大手捉住他纖弱的腰肢,火熱的封住他的小嘴,再也顧不得他究竟是男是女,懲罰似的吮吸著那兩片使他瘋狂的唇瓣,另一隻手揉著他圓而翹的臀,像只突然發情的猛獸,熊熊的慾火捲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雲霏情難自禁的環住他的頸項,投入他燃燒的熱情中。誰敢說他冷酷無情,當他失去控制時,就像是一座火藥庫,只等某人點燃引信,其爆發力足以將人燒成灰燼。

  「你承認喜歡我的,對不對?」她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他真相。

  像被點住穴道,白狼整個人震住不動,駭然的瞪住他,眼中有不信、有後悔、有自我唾棄,理智回來了,熱情也就消褪了。

  「不,我一點都不要你,老天!我做了什麼?我該死的做了什麼?」他不敢相信他差點就強姦了一個男孩,但事實擺在眼前,否認也沒用。

  雲霏隨他起身,她不忍見他自責的模樣,急著想澄清一切。

  「白狼,你聽我說,我是──」

  「不要再接近我,不然,別怪我毀了你。」白狼厭惡自己的行為,阿飛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但他是成年人,應該更有自製才對。

  她急著想說話,但他逃得更快,看著他消失在花園中,雲霏實在很氣他老是不聽她把話說完。

  「我又沒傳染病,逃那麼快幹嘛?人家正想告訴你我是女的嘛!也不聽人家說完。」

  不過,仔細一想,他愈逃,她就愈想追上他,親也讓他親過了,抱也抱過了,這輩子她非嫁他不可,而他是被她纏定了。

  ※  ※  ※

  天色才剛濛濛亮,雲霏等不及的來到白狼的寢宮前,不想給他喘息的機會,她要乘勝追擊。

  「順哥早。」

  「阿飛,你起得可真早。」阿順邊打呵欠邊道,他是除了財總管外,唯一服侍白狼的人,他已等在門外,等候白狼起床更衣用膳。

  雲霏望一眼門內,問道:「王上還沒醒?」

  「是啊!昨個兒夜裡,王上也不知在煩惱什麼,整夜都睡不安枕,直到四更天才睡著。」

  「那順哥用過膳了沒?」

  「還沒哩!不等王上起來,我們做奴才的怎麼敢先去用膳;老實說,我肚子可真餓得發慌。」

  她就等這句話,於是道:「那阿飛就幫順哥代一下班,反正王上也不會那麼快醒來,順哥先去用個膳,別人也不知道。」

  「這個嘛!」他有些心動,肚子此刻餓得更響了。

  雲霏好心地推推他,「別這個那個了,你快去快回,不會被發現的。」

  「好吧!我很快回來。」說罷,兩步並一步的急急走開。

  「對不起,順哥,為了本公主的未來,只有欺騙你了。」

  四下無人,她順利的進入白狼的寢宮,面對房內灰色調的裝潢擺設,住久了不生病才怪;她掀開簾幔,巨型的床榻上,躺臥著白狼沉睡中的身軀,或許是太累,筋疲力盡之下,他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闖入。

  坐在床沿,雲霏輕輕佻開他額上的髮絲,這是一張耐看的臉型,一稜一角全都是屬於她的,他將是她未來的夫婿,他想反對都不行,她決定了就算數。

  睡夢中,他發出一些囈話:「香香──原諒──我──」

  又是她!香香到底生得多美,能讓他魂縈夢華十年還念念不忘,但她雲霏公主可不服輸,她自信總有一天她會讓他愛上她。

  白狼不安地動動身體,取代香香影像的是阿飛那雙桃花眼眸,它穿透他封閉的心,燒成一處小洞,漸漸的在擴大,他熄滅不了那道火焰。

  「不──走開──我不能──」

  「白狼,你在作噩夢,醒一醒!」她輕推他,想喚醒他。

  「走開!」他使力一揮,揮開她的手,也揮開覆在身上的絲被。

  她本以為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沒多大分別,夫子老是說「男女有別」,到底別在哪裡又不跟她說,索性她就決定親自去研究,不料事跡敗露,被父王逮個正著,丟進房內閉門思過;不過,她可是瞧了一大半,從背後看來,實在看不出有何分別,只是骨架大小不同罷了,神秘個什麼勁嘛?

  如今,她可親眼目睹了,雖只有上半身赤裸,卻是驚為天人,險些鼻血都流出來了:原來男人的前面此後面有看頭多了,瞧那胸膛上黑色的胸毛密佈,一直往下延伸,來到肚臍的四周,然後隱在絲被下。

  雲霏臉頰臊紅,猛嚥著口水。老天爺!難怪夫子不明說,這景觀可是用筆墨也難以形容的;不行了,她覺得頭暈目眩,八成是興奮過度的結果。

  她拉著絲被,猶豫著該上還是該下,正在無法決定時,寒意使白狼逐漸甦醒;當他以為他還在作夢時,雲霏趕忙道:「你先別生氣,我可沒非禮你,當然,用眼睛不算了。」

  他咒罵了一大串,扯下她手上的絲被圍住下半身,吼道:「天殺的你,是誰准你進來的?」

  「你別老是對我吼,可不可以好好聽我說一句話?」

  「出去!在我還沒下令把你扔進大牢時給我出去,聽到沒有!」他指著大門吼。

  「我又沒聾,你這人脾氣也太大了,連給人家一次機會也不要,最後損失的可是你喔!」

  「啊──」他忍無可忍的放聲大吼,驚動了整座王宮。

  可憐的無辜受害者阿順連爬帶滾的進來,口吃的道:「奴才該死,王上……恕罪,奴才……」

  「來人,把這奴才拖出去砍了。」他對雲霏沒轍,並不代表封別人也能一樣寬容。

  阿順又跪又拜,哭道:「王上饒命,奴才……奴才……」

  雲霏站出來道:「你要殺就殺我,別找別人出氣,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叫人砍我的頭好了。」

  「你……大膽!」他氣得快吐血了,更恨自己竟捨不得動他一根寒毛,他這病準是無藥可醫了。

  他掐住雲霏的咽喉,只稍使一丁點力就可致命;她反而勾起唇,凝眸一笑百媚生,輕聲道:「能死在你手中,我死而無憾,動手吧!」

  「不要逼我真的殺了你。」他黝黑的大手襯著他雪白的項頸,有些口是心非,他最想做的不是殺他,而是撫摸他光滑的肌膚,即使那是人神共憤的錯事,然而,只要一次就夠了。

  「王上。」貝烈雲聞聲趕來,見兩人劍拔弩張,忙上前勸阻。

  白狼用力地甩脫雲霏,說道:「你們全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臣告退。」貝烈雲向雲霏暗示一下,她才悻悻然的跟地出去,不過,她還記得帶走那受到無妄之災的阿順哥,算他運氣不好,捲進他們兩人的戰爭中。

  「我想坦白告訴他,可是他連聽都不聽,氣死活該!」

  貝烈雲笑道:「公主太急躁了,時候還不到,目前王上的心十分矛盾,因為王上一直認為公主是男人;不過,至少他有感覺了,比起這十年來,最近他表現得比較像個人,而不是個只懂得攻城掠地的活死人。」

  「那我還得再扮男人多久?你不是說他對我已經有感情了嗎?不如現在恢復女裝──」

  「時候未到,公主,不過,應該快到了,再忍耐一下。」

  「大哥,你為什麼叫阿飛哥哥『公主』呢?」從柱子後面冒出一個小人兒,鬼頭鬼腦的,像極了發現好玩的東西似的。

  雲靠不客氣的瞪了貝烈蘭一眼,道:「不干你的事,你最好閉緊你的嘴巴!」

  「蘭兒知道了,阿飛哥哥是女的,我猜得對不對?」

  貝烈雲老實的道:「蘭兒真聰明,來見見黃金城的雲霏公主。」

  「阿飛哥哥是『公主』?我要去告訴狼王哥哥這個大秘密。」她很高興抓到雲霏的小辮子來報仇。

  雲霏袖手旁觀,有人替她宣佈,可比她親口說簡單多了,搞不好自己還得感謝她呢!

  「蘭兒千萬不能去跟王上說。」貝烈雲道。

  「為什麼?」

  「如果蘭兒現在說了就不好玩了,你跟大哥來玩個遊戲,我們來賭賭看王上要多久才能識破公主的身份,好不好?」

  貝烈蘭眼睛溜了一圈,問:「贏了有獎品嗎?」

  「當然有,蘭兒贏了的話,大哥就帶你雲遊四海,到處去玩,如何?」這誘惑可大得很,他料準她會同意。「好,大哥不能反悔喔!打勾勾。」她伸出小指認真的道。能到各國旅遊一直是她的願望,她非贏不可。

  「一言為定,大哥就賭五天,蘭兒呢?」

  「三天,大哥,你一定會輸。」

  雲霏可不敢打包票,三天之後,白狼若末揭穿她的身份,她該怎麼做才能在不激怒他的情況下換回女裝,到時,他恐怕會先勒死她再說。

  ※  ※  ※

  隔天,宮裡傳出狼王龍體微恙,三天內不見任何人,這次竟連貝烈雲兄妹也包括在內;雲霏心知肚明,他以為用這種方法就可以逃避她嗎?哼!他有他的關門計,她也有她的跳牆法,只要他仍在宮內,他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端著一碗人參雞湯,逢迎拍馬的道:「財總管,阿飛盛了碗雞湯來孝敬您,您可要趁熱喝。」

  財總管是掌管內務的人,在宮內待了快四十年,打從十五歲入宮,一路爬升,直到五十歲終於爬上內務總管的位置,是白狼信任的人之一。

  「哈……你這小子倒挺懂得人情世故,跟你那主子一模一樣,嘴巴甜得令人不得不疼;怎麼?是不是蘭小姐又惹禍了,才要托我在王上面前講情?」

  「才不是,只不過阿飛有事想求財總管成全。」

  他喝了口湯,道:「說吧!什麼事?」

  「不瞞財總管,阿飛來自南方,因家鄉貧窮,為了養活爹娘和弟妹,不得不出外工作;不料,途中身上的銀子全被騙光了,才會淪為乞丐,幸好碰上我那主子才免去飢餓之苦,阿飛曾經對天發誓,一定要賺很多錢回去奉養爹娘,讓弟妹有飯吃,可以上學堂唸書,希望財總管體諒阿飛一片孝心。」

  能不被她的故事感動的人就是鐵石心腸,何況財總管也是貧苦出身的,太瞭解貧困的滋味。

  「你要我如何幫你?」

  「阿飛聽說當王上的小廝薪餉較高,不知財總管可否安排?」

  「王上可不是好伺候的人,何況,服侍王上的人已經有阿順了,再說,前些日子王上為了你擅闖大發雷霆,我若安排你頂替,王上怪罪下來可不輕。」

  雲霏紅著眼,抽氣道:「阿飛知道錯了,只顧著想在王上面前表現一番,沒想到弄巧成拙,害王上如此生氣,阿飛會再找其他法子掙錢,不敢有勞財總管了。」

  財總管心一軟,歎道:「唉!男人有淚不輕彈,動不動就掉眼淚,像什麼話嘛!」

  她垂著頭,雙肩一聳一聳的。

  「好啦!別哭了,我幫你想想法子就是了。」

  「謝謝財總管。」她就知道這一招有效,屢試不爽,唯一失敗的一次,就只有求她父王不要將她嫁給銀鷹那件事,這仇她永記在心。

  「等一會兒你就到浴池那兒候著,王上習慣在晚膳前沐浴,只要王上不把你轟出門外,這份差事就是你的了。」

  「沐……浴……」可別弄混了,她這不是怕得舌頭打結,而是興奮得兩眼發亮,連話都打結了。

  老天爺太厚愛她了,給了她這大好的機會,古人說「美人出浴,秀色可餐」,用在男人身上應該也是一樣吧!她趕忙拭去流了滿地的口水,鄭重地道:「阿飛會努力做,不會讓您失望的。」

  「快去吧!好好伺候,知道嗎?」他捶著酸痛的腰,享用那碗人參雞湯。

  雲靠不再耽擱,快步走進御用浴池,那是用天然的巨大岩石圍成,四周熱騰騰的冒煙,隱秘而引人遐思;中間是一座石砌的澡盆,幾乎大得可容納四、五個人。她心跳開始加速,雙手直冒汗。

  入口傳來腳步聲,霧氣中,白狼龐大的身影出現,她半跪在角落等候差遣。

  他瞄見左側有人影,奇怪阿順為何不過來幫他解衣,邊解下頸上的盤扣,邊問道:「你跪在那兒幹什麼?還不過來!」

  雲霏這才到他身後接過他除下的外袍。他好高,她自認不像其他女子般嬌小,但與他一比,她只到他腋下。

  嫌她動作太慢,白狼迅速的脫下內袍、長褲,背部頓時全裸,那強健有力的雙腿微開,精瘦的臀與他身上其他的皮膚顏色相同,她實在很好奇他是在哪裡曬的,竟曬的這麼均勻。

  他將全身浸入澡盆,雙手展開放在澡盆邊,放鬆的歎口氣。接下來該做什麼呢?對了,按摩!她怎麼忘了她有這項才能,她記得小時候有位奶媽教過她的,她總說服侍夫婿是做妻子的責任,只要學會了,包準男人服服帖帖;也不知道還記得多少,只有試試看了。

  她手上沾滿皂粉,抹上他寬厚的背部,再用浴巾上下來回的擦著,聽見他滿足的輕歎,足以證明他喜歡;接著,她的雙手搭上他的肩,有韻律的順著脊椎而下,酥麻的滋味令他就像吃了迷藥般的渾然忘我。

  「王上可是舒服多了?」她故意俯近他耳畔問道。

  「嘩啦!」白狼從澡盆裡跳起來,活似見了鬼一樣瞪大眼珠子,吼道:「又是你!」

  我的媽呀!這可跟背部截然不同,正面全裸的他充滿力量,即使身上滴著水,那仍是一具傲人的軀體。

  「老天!」她摀住唇,心慌地盯著那所謂男女有別的地方,也就是夫子不敢明說的部位,頓時口乾舌燥。「我……」那部位在她的注視下起了變化,霎時像明白其中的含義,雲霏警覺的倒退。

  「你到底要什麼?為什麼老纏著我不放?為什麼?」

  他揪住她的手腕追問,黑眸中的神采渙散,那是瀕臨崩潰的預兆。

  「來人,救命呀!我下次不敢了,你別生氣嘛!我對天發誓,下次再也不敢了──」

  白狼一隻手抓住她一雙纖細的手腕,身上只搭著一件外袍,赤著腳,黑髮還潮濕的貼在頰上、頸背上,他不理她的求饒聲,硬是將她拖往他的寢宮。

  途中宮女衛兵們皆詫異地張大嘴巴,更不用說趕來的財總管。

  「王上息怒,他是新來的,不懂規矩,若有得罪王上之處,交給奴才,奴才一定會好好處罰他。」

  「不干你的事,所有人都滾開!」他受夠他存心的挑逗,是他撩起他壓抑的慾望,就算他將做的事天理不容,他也非徹底解決不可。

  「誰敢進來我就殺了誰!」他大力地落下門栓,將所有人全都擋在門外。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別生氣嘛!」

  瞧他那模樣像極了在沉睡中被喚醒的野獸,比平時更危險了好幾倍。

  白狼鎖上門後,雙眸死盯著她不放。

  「你……別亂來,你敢碰我一下,你就得負責到底!」她還算滿有良心的提醒他,不然,他將來可別後悔了。

  「把衣服脫了!」他逼近一步。

  「我不脫,我又不洗澡,幹嘛脫衣服!」雲霏心中直暗罵,那個死貝烈雲怎麼到現在都還不出面?

  「那我親自幫你脫!」他再逼近一步。

  「你有問題啊!你不去脫女人的衣服,脫我這男人的衣服做什麼?別再過來,我不是開玩笑喔!」

  她找了張桌子當屏障,至少可以抵擋一時半刻,只要他一往左,她就往右,他一往右,她便往左。

  白狼身手可不慢,粗臂一探,像抓小雞般將她揣入懷中。

  「你以大欺小,宰相肚裡能撐船,人家已經道歉了,你幹嘛斤斤計較?」她邊念邊瞪著床一步比一步近,他不會是說真的吧!「等一下,我是男人耶!你說你只愛女人的,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白狼何止聽到,他也想制止自己,但脹痛的身體在吶喊著,就算將來墮入煉獄,也無法抑止對他的需要。

  「你是女的也好,男的也罷,我都要定你了。」

  死貝烈雲,還說他是正常的男人,他居然承認要一個「男人」,男人耶!啊!她快昏倒了。

  「白狼,你先停一下,讓我把話說完──」

  他身體的重量使她顫抖,處女般的羞怯取代了近來的大膽行徑,她知道他不是鬧著玩的。

  白狼毫不憐惜的定住她晃動的頭顱,唇舌並進的攻入她的小嘴,吸吮著她特有的芳香;他不懂,為何一個男人能擁有比女人更女人的味道?他生繭的大手搓著她的頸背,使她的髮絲披散在肩上,他太縱情於索求當中,根本沒發現她那漸漸暴露出的原形。

  雲霏有千言萬語也全一一被他吃去,她放棄抗拒,想起貝烈雲的預言,難道只有這方法才能讓白狼發現她的身份嗎?如果天意如此,她又何必費心掙扎,何不享受一下呢?

  白狼扯開她的衣領,啃咬著她,等她衣衫被攤開來,他的手觸及到裹在她胸前的粗布條時,他才睜開慾望氤氳的眸子,困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你以為呢?」她不悅的反問。證據已經擺在眼前還要問,她真懷疑他的眼睛有問題,美女在懷卻視而不見,太污辱她了。

  白狼逐漸清醒過來,由她略為起伏的胸前移到她雲鬢微亂的小臉,長髮披散在枕上,不勝嬌弱。

  「你……是女人?」他總算弄清楚他抱在懷中的人是個十足的姑娘家。

  「太好了,你終於知道了,也省得我絞盡腦汁想法子告訴你,現在,我們可以繼續了嗎?」

  天底下絕對沒有一個未婚的閨女臉皮比她厚,只是,她可不是普通姑娘,既已打定主意此生非他不嫁,婚前委身於他又有何不可呢?算是給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先來個預演吧!

  白狼拉攏袍子離開床榻,原先的驚喜化成殺氣,他……不,是她,一名弱女子竟將他耍得團團轉,耍得拋卻禮教、喪失理智,或許她早在背後笑了好幾回,想他叱吒風雲、縱橫沙場,居然敗在一個女人手上,叫他如何吞得下這口氣?

  「你在生氣嗎?我是個女的你該高興才對,為什麼臉色變得那麼難看?」她覺得氣氛不對,火藥味濃得嗆鼻,還是先避一下風頭再說。「你別氣,我走就是了。」

  「你以為你還走得了嗎?」他的口氣是全然的冰冷,聽得令人直打冷顫。

  雲霏笑容有些僵硬,道:「沒關係,出宮的路雖不好走,慢慢來總會走到的,你不用送我了。」

  她在跟他裝傻,他痛恨被人戲弄,想起這些日子被她逗得慾火焚身,苦不堪言,而她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他白狼不會這麼便宜放過她的。

  「你……做什麼?你拿鞭子不會是想抽我吧?」她玩完了,這男子真的想用鞭子鞭打她,她才不會笨得呆站在原地等他出手呢!

  「咻」一聲,她手尚未碰到門,長鞭便以閃電之勢抽了過來,只差半寸就在她手背上烙下印記。

  「你好狠,真的捨得打人家,你這沒心沒肝沒血沒淚的負心漢,枉費人家對你癡心一片,竟如此殘忍對我,我不想活了,嗚……」她假哭的模樣幾可亂真。

  他不會再相信她的話了,冷道:「姑娘的死活與我何干?今日若不略施薄懲,往後不知還有多少男子上你的當。」

  雲霏收住淚,氣道:「你以為你都沒錯嗎?若不是你,我又何必在你這兒王宮當奴才,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聽我爹的話嫁人算了,也不用在這受氣。」

  想到有別的男人曾可能擁有她,他心中著實不舒服透了。可惡!她是女的,他對她更不該存有非份之想,他必須忠於自己的誓言,今生不再對任何女人動情。

  「沒人攔你,是你造成這樣的局面,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他握著粗粗的皮鞭邁向她,心底卻十分明白,他根本不會打她一下,讓她身上出現一丁點傷痕都是一種罪過。

  她真的嚇呆了,叫道:「殺人了!貝烈雲,你快來救我呀!你死到哪裡去了嘛!救命呀!」

  「王上,烈雲告進!」房外的聲音可真是來得湊巧,雲霏大大鬆了口氣,腿也軟了。

  白狼鬆了門栓,貝烈雲跨入屋內,見兩人均衣衫不整,他早就料到會有今天這情況了。

  「你來的正好,快向他解釋清楚,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我也是被害者。」

  「烈雲,她說的是真的嗎?」白狼不願相信身為他的摯友會做出這種事。

  貝烈雲一揖,道:「王上暫且息怒,容臣先為您介紹黃金城的雲霏公主。」

  「黃金城?雲霏公主?」他信了,傳說中雲霏公主以她絕色的容貌艷冠群芳,而他面前的女子,更勝於傳聞,連香香的姿色與她一比,也屬中等之姿。

  雲霏仰起下巴,這下換她得意了,「不錯,正是本公主,怎樣?你想道歉的話,還不遲。」

  「公主大駕光臨,有何指教?難道黃金城沒有男人,非得不遠千里的來到北方才行。」

  「啪!」她一巴掌甩上他的臉頰,五個指印像刻上去似的,難怪她的手痛得要命。

  「這一巴掌是打你對我的污辱。」要不是對象是他,她才不可能費心去招惹,他當她是淫婦嗎?

  白狼雙眉一挑,惡狠狠的道:「你當我死了嗎?從沒人在打了我之後還活著。」

  「那很好,本公主很幸運當第一個。」她踮起腳尖,不畏懼的迎視他。

  「你……」

  見贏就走,見好就收,雲霏打了個呵欠,道:「我困了,要回房歇著,貝烈雲,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白狼在她身後大吼:「誰准你待在我的王宮?我說不準,聽到沒有?」

  「王上,公主走遠了。」

  「烈雲,你明知她的身份,為何不告訴我?」

  「王上可還記得臣說過的一句話?說王上將有桃花劫纏身,而劫數難逃?」

  他早忘了,這時回憶起來才恍然大悟,問道:「你是指她?不可能,我不會愛上她,不可能!」

  「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至於王上會不會愛上雲霏公主,王上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嗎?」

  他怎麼會愛上她?她不過是比別的女子多美兩分、比別的女子多媚兩分、比別的女子多聰明兩分、比別的女子多刁鑽兩分、更比別的女子多大膽兩分……他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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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48: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王宮內靜得駭人,人人都知曉那是冷戰的開始。

  自從雲霏恢復女兒身,而且不請自留的賴在王宮裡,大戰便由此而起,只要她出沒的地方,白狼死也不肯踏進一步,他是避她如瘟疫,眼不見為淨。

  「貝烈雲,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根本靠近不了他。」

  「公主的意思是想放棄了?那不像公主的個性。」

  這天氣候比前些日子稍冷,雲霏邊呵著氣暖暖手心,邊沮喪的埋怨。

  「也不是放棄,只是得另想對策才行,半個月過去了,他還不肯接受他喜歡我的事實,我在這乾著急有什麼用。」

  「公主倒很有把握。」

  「那當然,不然他幹嘛不敢見我,他是怕他會愛上我,破壞了他的的誓言。」

  「那公主打算怎麼做?」他興趣濃厚的問道。

  「你等著瞧吧!」她笑得更媚、更邪,貝烈雲慶幸他不是那幸運的男人。

  她回房刻意的梳妝打扮,雖沒有華服首飾的幫襯,她仍能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她可以清雅如臨波仙子,也可以艷麗如河上的女妖,召喚男人的靈魂。

  一切就緒,她端著沏好的熱茶蓮步輕移,來到警衛森嚴的書房前。

  「公主請止步。」守衛盡忠職守的道:「王上有令,未經允許,不准入內。」

  雲霏點頭道:「我知道,我只是覺得今天天氣涼,特地沏了壺茶來讓各位暖暖身子,你們不會拒絕我的一番心意吧?」

  眾守衛考慮片刻才道:「謝公主關心。」

  「那就別客氣,我幫你們倒茶。」她一一斟上茶水,順便閒話家常,交情不就是這麼套出來的嗎?

  「你們在做什麼?」白狼在書房內隱約聽到她的聲音,結果卻看見他忠心的部下竟繞在她身邊,而且還露出癡迷的笑容,顯然又有一群笨蛋被她迷住了。

  聽見他的咆哮怒吼,守衛們飛快地站回工作崗位,其中一個還被水嗆到猛咳著;雲霏舉起一隻玉手,在那人胸前輕拍,道:「別急,別緊張,他就喜歡用吼叫的,別怕!」

  「把你的手移開!」她怎能碰觸其他男人?除了他以外,他不要她去碰別的男人!

  「你這人怎麼搞的?沒事大吼大叫,你要嚇我也就算了,幹嘛連自己的部下也不放過?瞧瞧你把他們嚇得臉都青了。來,再喝一杯茶壓壓驚。」她當真又倒了一杯茶湊到那名守衛的嘴邊,此刻,那名守衛的臉比剛才更青了。

  「公主,不……用了,屬……下……」他的聲音抖得走音了。

  「你很冷是不是?我去拿披風來給你好了。」

  那名守衛只差沒下跪,她對他愈溫柔,白狼的臉色就愈深沉。

  「屬下……自己去……就好……」等不及說完話,一群守衛全跑光了。

  「你們怎麼全走了?都是你害的,本來氣氛滿好的,你一來就完了。算了,我也要走了。」

  「站住!」

  雲霏回過身問道:「有事嗎?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我還是走的好,免得待會兒被人轟走。」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難道非逼我動手殺了你不可嗎?」他真怕有那一天,即使他再四周重重設防,依然無法抹去她在他腦中的影像。

  「這你大可放心,本公主只是暫住數日,等我托人捎信給我父王后,你就可以擺脫我了。」

  「你要回黃金城了?」他的口氣是懷疑的成分居多,畢竟她一向都是鍥而不捨的。

  「不錯,我考慮了很久,決定聽我父王的安排嫁給銀鷹,將來好一起來對付你,看你有何本事來侵犯南方。」

  白狼想也沒想就衝口而出,「你不能嫁給銀鷹!」

  「為什麼?我明白了,你也怕他對不對?他是你的死對頭,彼此又勢均力敵,所以,你怕我們兩國聯合起來對不對?」

  「我不怕他!但是,如果你嫁給他,我發誓──我發誓──」

  發誓什麼呢?他發誓會殺了所有搶走她的男人,因為她是他的女人,這份認知使他心驚肉跳,他怎麼會讓局面發展到這個地步呢?

  「你說話呀!」她一雙桃花美眸晶瑩的閃耀著。

  他躲開她的眸子,道:「你愛嫁誰與我何干?即使鷹堡和黃金城聯盟,我白狼亦不放在眼裡。」

  「你是說真的嗎?你不在乎我嫁給別人?」

  「公主與我毫不相干,何來在乎?」他努力地用心回想香香的倩影,或許她可以助他逃過這一劫,但任憑他挖空腦袋,香香的長相不知何時,竟已逐漸模糊,這又引得他一陣心慌。

  「你好殘忍!算我自己自作多情,在回去之前,我不會再來打擾你,晚上你大可安心睡覺,不用擔心我來偷襲你,你這可惡的大笨狼,哼!」

  白狼伸出手想喚她,但喚回她又有何用?那是他自己立下的重誓,是他對不起香香在先,就算勉強留她下來,自己又無法給她名份,委屈了她,他也於心不忍,唉!這情劫該如何了呢?

  他搖頭歎息,落寞的返回書房。

  長廊的一頭,貝烈蘭揚起頭問道:「大哥,狼王哥哥討厭雲霏姊姊嗎?」

  「不,王上心裡對公主是有情的。」他仔細的端詳過白狼的語氣和表情,白狼雖掩飾得天衣無縫,卻難逃他的法眼。

  「那他為什麼要趕雲霏姊姊走?」她又問道。

  「等蘭兒長大以後就懂了。」他疼愛的摸摸她圓圓的臉蛋,想到不久的將來,他這令人頭痛的⼳妹也會遇到她命定的男子,希望那人的耐力夠,不然,可有苦頭吃了。

  ※  ※  ※

  月光下,一大一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在樹叢中穿梭。

  「蘭兒,快一點!」前頭的人兒壓低嗓子呼喚著。

  「狼王哥哥若知道我們偷跑進懷香樓,會很生氣的,可不可以別去?」後頭則是被趕鴨子上架的貝烈蘭,她再胡鬧也不敢拿懷香樓開玩笑。

  雲霏眉心一擰,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懷香樓莫非是龍潭虎穴,去不得?」

  「不是蘭兒怕,而是被發現的話,狼王哥哥凶起來的樣子很可怕的。」白狼對她寵歸寵,可不是完全沒界線,懷香樓是人盡皆知的禁地,連她也不准進去,平時只有一位老奴僕負責打掃。

  雲霏不以為然的道:「他再凶還不是那張酷臉,見多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我不過進去一下子,不會那麼倒霉被抓到,你只要負責把風就好。」

  「我大哥會打我屁股的。」她才不想碰運氣呢!

  「你大哥那邊我負責,就算不幸有了萬一,一切後果本公主負責,絕不連累到你,這樣行了嗎?」

  「可是──」

  「好了,小孩子那麼囉唆,快走吧!」

  貝烈蘭認命的繼續前進,她這小魔女不夠看,眼前這位大魔女才是天下第一的闖禍精,單單想到她狼王哥哥頭頂冒煙的模樣,她就打了好幾個哆嗦。

  「到了。」外面沒有半個守衛,真是上天助她。「你躲在一旁看好,有什麼動靜,就趕緊跟我打暗號,懂嗎?」

  「打什麼暗號?」她扯住雲霏的袖子問道。

  「隨便,狗叫、貓叫,或者是馬叫都可以,我要進去了,警覺一點,知道嗎?」

  雲霏拾級而上,試著推推大門。糟糕!鎖起來了,再找找別的地方;她沿著牆摸索,終於摸到一扇未上鎖的窗子。今晚運氣不錯,不然,她就準備破門而入,不親眼見見那幅肖像她可不甘心。

  爬進了窗,重新關好,才從袖中取出預備好的燭台及打火石,點上了火,她終於看清楚屋內的景物。

  廳內整理得一塵不染,傢俱全是上好的檜木做成,而桌上的盆景也在悉心照料下綠意盎然。

  順著弧型扶梯而上,便是一間姑娘的繡房,不論是簾幔、椅墊、桌墊,全是人工精繡而成,花草、鳥獸栩栩如生,想那香姑娘雙手之巧非她所能及,這點她倒認輸。

  床榻是一座紫羅蘭色系的繡床,雲霏一想到白狼或許曾與她在此共度晨昏,妒意著實令人難以下嚥。

  「真是的,跟個鬼吃什麼醋嘛!我雲霏哪會是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她轉念一想,將來能得到白狼的人是她,她何必跟她爭風吃醋,呆子!

  「奇怪,她的畫放哪裡去了?啊!有了,原來在這裡。」

  她掀開一道紗幔,晝中人盈盈而笑,笑中有股淒涼,雲霏猜想,她大概是知道自己離死期不遠,才會有那種神情,也就是這神情牽絆住白狼的心,讓他活在自責當中。

  「你若真愛他,就放了他吧!你已經死了,該去投胎轉世,另外找一個愛你的男子才對。」

  畫中人仍是那抹淒苦的微笑。

  不知從何處吹進一陣風,紗幔隨風揚起,打掉雲霏手上的燭台;燭台上的蠟燭一落地,火焰迅速地蔓延開來,由地毯朝四面八方分散,很快地,黑煙籠罩開來。

  「完了,完了,白狼這次真的非殺了我不可──」她抓起床上的被子猛向起火處拍打,但那火沒變小,反而愈燒愈熾。「咳……好暗喔!我看不見樓梯在哪裡了,咳……蘭兒,快去找人幫忙,咳……天呀!我還不想死呀!咳……」

  濃煙冒出懷香樓,貝烈蘭的尖叫聲傳遍王宮,所有的奴僕紛紛取來滅火工具。

  王宮的警鐘敲響了,白狼從另一端的寢宮趕到。

  「懷香樓怎麼會起火?誰來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貝烈雲抓住抖個不停的貝烈蘭,問道:「蘭兒,你跟誰來的?是公主是不是?她在哪裡?」

  白狼的呼吸緊張的停了好幾秒,他逼自己冷靜下來。

  「她在哪裡?蘭兒,你快說!」他幾乎是用吼叫的。

  「雲霏姊姊……她……在裡面,我等好久她都沒出來……嗚……」驚嚇過後,她放聲大哭。

  他該猜到這一定跟她有關,而這次,她連自己的命都要賠上了。

  「我進去找她,給我一把斧頭。」

  「太危險了,王上,讓其他人進去救公主吧!」

  「不,我要自己去,然後親手殺了她。」

  白狼抓過斧頭,不顧眾人的反對,跳進溫度足以燙死人的火場,憑著對懷香樓的熟悉,他用斧頭敲開窗子,讓外面的人能方便救火。

  木梯不穩地搖晃著,他每走一步就晃得更厲害,他還得小心上面隨時會崩塌的樑柱。

  當他上了樓,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濕,呼吸更形困難,咳了兩三聲,他大叫:「雲霏,你在哪裡?咳,咳,雲霏──」可惡!她不能死,他還要親自享受殺她的快感,她怎能現在死呢!

  敲破窗子,月光透進屋內,他最先見到掛在牆上的畫,畫像被濃煙燻黑了一半。

  「我快死了,你一定很高興。」

  那聲音非常小,但他還是聽到了,循聲而至,牆角蜷縮著一團身子,從頭到腳像塊木炭似的。

  「我是很高興,你這叫自食惡果。」他蹲在她身邊,謹慎的察看她身上有無燒傷。「我們先出去再說,我可不想陪你死。」

  「你走好了,我才不希罕被你救,你走,咳……我不能呼吸了,白狼,我好難受……」

  「忍著點,摟著我的脖子。」他將她扶起來,見她已有暈厥狀態,當下不加多想,敲開另一扇窗戶,抱起不省人事的雲霏跨上屋簷。

  等在外面的人一見他出來,才安下心來繼續手上的工作。白狼一躍而下,同一時間,火舌燃燒了整座懷香樓。

  「王上,公主沒事吧?」貝烈雲問道。

  「我不會讓她有事的,幫我傳御醫到我的寢宮。」白狼腳下不再多做停留,直奔寢宮的方向。

  貝烈雲滿意的笑笑,這場火燒得正是時候,它燒出了白狼的真心,白狼再也不能否認對她沒有任何感情了。

  仰望星斗,北方之星在黑暗中格外明亮,那是復活的象徵,他的責任就快結束了。

  ※  ※  ※

  「究竟是誰的主意?說!」白狼往桌面一擊,一道裂痕代表他並沒使上全力,不然,它的下場不只如此。

  貝烈蘭噤聲,躲到她大哥背後。

  「蘭兒!」

  「是……是雲霏姊姊,她說想看看香姑娘長什麼模樣,蘭兒阻止不了她,不能怪我嘛!」她可是萬分委屈,雲霏姊姊還說要全部承擔後果,結果倒霉的人是她耶!

  他相信蘭兒是不可能會明知故犯,只有那個女人,處處惹麻煩,現在她連懷香樓也放火燒了,再留她下來,下次說不定連王宮也會遭殃。

  白狼知道錯不在貝烈蘭,臉色瞬時柔和不少,「蘭兒明白自己錯在哪裡就好,下次別再犯了。」

  「王上太寵蘭兒了,烈雲深感愧疚,若此次不嚴加懲罰,別人會說王上偏心,那王上何以服眾。」

  「烈雲,蘭兒年紀尚小──」

  「請王上讓臣決定。」

  貝烈雲頭一次以嚴肅的口吻道,白狼只有同意。「你打算怎麼做?」

  「臣欲將蘭兒送往棲星山,交給臣的師弟看管。」

  貝烈蘭抗議的叫道:「我不去!狼王哥哥,我不要去跟那個臭老頭在一起。」

  貝烈雲怒斥道:「蘭兒,你太無禮了,他今年不過二十剛過,叫什麼臭老頭!」

  「他不是臭老頭,為什麼滿頭白髮?他還是假正經、噁心的臭男人。」

  「蘭兒,你不去也得去,大哥會親自押你上棲星山,你瞭解大哥的脾氣,你若敢跑就試試看!」

  「我不去,我不去……」她大叫地跑出大殿,除非把她五花大綁綁上山,不然,叫她待在山上悶也悶死她了。

  白狼不解貝烈雲為何下此決定,她闖過不少禍,也沒見他生那麼大的氣,唯獨這次例外。

  「烈雲,你對蘭兒太嚴厲了,也罰得太重了。」

  「王上,臣如此做自有道理,臣不在的這段時日,王上要和公主好好相處。」

  「跟她?我受夠她了,這兩天我就派人送她回黃金城,省得哪天她異想天開打我這座王宮的主意。」

  貝烈雲輕笑道:「王上捨得?」

  白狼閃爍其辭,「有……有什麼捨不得的,我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臣與王上相交多年,王上的心思臣何嘗不瞭解?公主引起的這場火災或許也是天意,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王上應當把握上天安排的姻緣。」

  「你不是說真的吧?我光想到她就頭疼,我們怎可能──烈雲,你的推斷有誤。」

  「公主也這樣跟臣說過,但人算不如天算,愈是不可能的事,就愈有可能發生,不是嗎?」

  「她不是我欣賞的那一型,她太刁蠻、太任性,我要的是一位柔順的妻子,她不適合。」

  「既然王上如此堅決,臣也不再多言,明日烈雲就帶蘭兒上棲星山,辦完事臣可能不會太快回來。」

  「你要上哪兒去?回家鄉嗎?」

  「不,烈雲欲前往三山五嶽尋找師父,他老人家雲遊四海多年,沒半點音訊,烈雲擔心有變故發生。」

  白狼知曉他一向敬師如父,也不便反對,只道:「早去早回,你這位置我會好好幫你保留。」

  「謝王上。」天下沒有不敬的筵席,該離開的時候就該毫無眷戀的走,貝烈雲深深一揖,那是他做臣子最後該盡的義務。

  ※  ※  ※

  雲霏才張開眼睛,頭一件事就是趕快摸自己的頸子。感謝老天爺,它還連著她的身體,她真怕醒來時發現自己身首異處,那不如別醒來的好。

  「公主,你醒了。」床邊一名伺候的婢女說道。

  「我在哪裡?這不是我的房間。」

  「公主在王上的寢宮,王上命婢女來伺候公主,公主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她是不該挑剔,不過,她實在不喜歡身邊跟個面無表情的婢女,講起話來平板單調,她還是喜歡聒噪一點的婢女,比方說她那死忠兼換帖的好姊妹小妍,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她一逃婚,小妍可就慘了,當初真該帶她一起逃。

  「那他人呢?昨晚是他救我出來的嗎?」回到現實,她還真怕他進來一刀殺了她,要不就抽她幾鞭洩恨。

  那婢女還是保持一貫的聲調道:「是的,公主,王上現在正在大殿和軍師商討事情。」

  雲霏做了個打瞌睡的表情,要命!聽她說話會睡著耶!也不知是不是白狼故意找她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雲霏問道,「今年多大了?」

  「奴婢叫阿離,分離的離,今年十九歲。」

  通常南方的女子在十五、六歲便出嫁,極少有超過十八歲的,莫非北方流行晚婚?

  「王上派你來伺候我,你就得盡到責任,等一下王上進來時,你得跟他說我還沒醒,知道嗎?」

  「奴婢不敢欺瞞王上。」阿離向天借膽也不敢,她又不是沒聽說王上和雲霏公主之間的爭吵,兩人互相比較,她還是選擇站在自己真正的主子那邊比較妥當。

  雲霏不平的道:「你究竟聽他的還是聽我的?如果你要聽他的話,就出去。」

  「公主,奴婢不是那意思──」

  她打斷阿離的話,「不管你是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話你就得照辦,少腳踏兩條船,我最討厭這種人了。」

  「奴婢──奴婢──」阿離終於見識到她的難纏,莫怪王上不喜歡她,服侍這樣的主子是她的不幸。

  「啊!死定了,他來了。」那腳步聲沉穩,雲霏絕不會聽錯。「照我的話做。」說完,便蓋上被子裝睡。

  阿離這下不知道該為誰了,兩邊都是主子,兩邊都同樣難應付,原以為她的好運到了,不料噩運才開始。

  白狼跨進門,從阿離的表情便已窺知一切。

  「公主還沒醒?」他口氣有質疑的成分。

  「啊──公主她──她──」阿離有一下沒一下的瞄向床頭。

  裝睡的雲霏心中暗氣,連話都不會說,分明想害死她,此時,她格外想念小妍的伶牙俐齒。

  「沒你的事,你下去吧!」白狼話是對她說,雙眼卻是瞪著床上的人兒。

  像得到特赦,阿離火速逃離即將一觸即發的戰區。

  該死的婢女,怎麼可以棄主不顧?雲霏悶在被內冷哼。

  「你是要自己起來,還是要我揪你起來?」

  雲霏也不再裝睡,悄悄的睜開一隻眼睛。

  「你要保證不打我,我才要起來。」

  「你還有本事跟我討價還價?你燒了懷香樓,而我可以為此殺了你,神不知鬼不覺,黃金城城主又能奈我何?」

  雲霏像洩了氣的皮球,心虛的道:「我知道是我不小心,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白狼怒焰更熾,「不是故意的?若你真是故意的,不連王宮一起燒了嗎?你知道懷香樓對我有多重要嗎?」

  「我當然知道,難道你真認為我故意放火,自己還傻傻的等著被火燒死嗎?」她的聲量也大了起來。

  「以你的頭腦極有可能。」他不容情的批評。

  「你混蛋!人家已經道歉了,你還要怎樣嘛?」她真的快哭了,她真的不是有意的,為什麼他不相信她?

  白狼大跨一步到她床邊,俯視她道:「道歉是這樣道法嗎?你連一點誠意都沒有,還要我原諒你?」

  「我就是這樣的人,反正我做什麼事你都不滿意,除了凶我以外,你連說一句好聽的話都吝嗇。」

  他不想去聽,其實,這點他清楚得很,因為他怕表現太多,會洩漏太多,香香的陰影始終夾在他們兩人之間。

  「起來!」他冷硬的叫道。

  「不!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她不怕死的頂回去。

  白狼氣她老和他作對,手下也不留情,握住她的手腕往上垃,將她拖離床面。

  「哎呀!好痛──放手──」她的眼淚在他使力一扯下滾了出來,另一隻手繞至背後撫著背脊,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

  「你受傷了?」他的口氣極輕,不太肯定,隨即放開她的手腕。

  雲霏哭皺著小臉,吼道:「你明知道人家受傷,還故意弄疼人家,你好壞、好壞,嗚……」

  「我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御醫居然說你毫髮無損,我非殺了他不可。」他聲音中關懷之情不自覺的流露,但兩人都在氣頭上,所以沒人注意到。

  「你老擺那張臭臉,御醫哪敢老實跟你說,我就算死了,他也會跟你說我睡著了。」

  白狼對她的嘲諷末加反駁、他只想知道她的傷有多重。

  「讓我瞧瞧你的傷。上藥了沒?」

  「你又不是大夫,我幹嘛讓你看?天底下只有我的夫婿銀鷹有權利,你是我什麼人?」

  「這輩子他都不可能是你夫婿,你是要自己脫,還是要我把衣服撕了?」他咬著牙威脅道,只要提起「銀鷹」兩個字,他就忍不住冒火。


  面對他的武力威嚇,雲霏不甘不願的背對他,解下內衫,只剩下純白色的肚兜;有些羞澀的等了一會兒,她氣惱的問道:「你到底看夠了沒?」

  白狼收回目光,不敢再多流連在她弧線優雅的背上,專注的審視右肩後一片黑色的瘀青。

  「我去取藥來幫你擦。」他假咳一下,走向牆邊的木櫃中,在櫃內翻找著,因為他也常受傷,所以收藏了很多金創藥。

  雲霏睨著他,納悶他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明明恨不得殺了她,現在又說要幫她上藥,真奇怪!

  等他再度走回來,她道:「我自己擦就好,不敢麻煩你這偉大的狼王。」

  「趴下。」

  「喂?我又不是你養的狗,你說起來就起來,趴下就趴下。」見他黑眸又瞇起來,她才噘著唇道:「趴下就趴下,有什麼了不起。」

  清涼的藥膏抹在皮膚,瞬間疼痛減輕,舒服的像快飄起來,她道:「要是你能常對我那麼好就好了。」

  他不答,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為了表達我由衷的歉意,等我父王派人來接我的時候,我叫他給你一筆銀子重建懷香樓,這總可以了吧?」

  白狼停頓了半晌,從昨晚的大火到現在,他居然都沒想過這個問題,想的只是她差點葬身火海,想的只是如何教訓她,他怎麼忘了這重要的問題?

  「你別不說話,我明白這彌補不了什麼,但也是我一片心意,接不接受在你。」

  「你再如何做也彌補不了,懷香樓即使重建,也不再是原來的懷香樓。」

  她翻身坐起,裡著被褥道:「我又不是白癡,這道理我當然懂,那懷香樓有你心愛的姑娘的影子,有你們昔日快樂的時光,那又如何?它都已經燒掉了,請神仙來也變不回來。」

  「若不是你,它豈會燒掉?」

  「哈!我們又繞回原來的話題,反正你就賴定我是故意燒掉它的對不對?對!我是故意的,我嫉妒它,也嫉妒曾經住在裡面的人,這下你滿意了嗎?」

  白狼揚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就是打不下去。

  「你打啊!乾脆殺了我算了。」她的眼眶又紅了,氣他冤枉她,氣他不懂她的心。「不打是嗎?那容本公主告退,再待下去,我會尖叫。」她連被子一起帶走,也不費勁再穿上衣服。

  「你穿這樣要去哪裡?」他叫道。

  被子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地上,雲霏裸著肩頭,頭也不回的走向大門。

  「該死!站住,你聽到沒有?」

  沒禮貌的男人,只會用命令的語氣,她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她是人,不是寵物,可不能隨他呼來喚去的。

  「雲霏!」

  一聽他明瞭她的名字,她的心就倔不起來。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本公主的名字。」她口頭上還是逞能,攬著被在胸前,不再往前走了。

  白狼將她的衣衫遞給她,「要走把衣服穿好再走。」

  她以為他要挽留她,誰知他卻說這種會活活把人氣死的話;她一把搶過衣衫,三兩下把它套上。

  「我會走,然後把你忘得一乾二淨。」偏偏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她不死心的又問一次,「你就那麼討厭我,巴不得我走的遠遠的嗎?為什麼你就不喜歡我?」

  她都已經拋卻她公主的尊嚴了,他還是不吭一聲。

  「你說話呀!只要你說一句,我馬上走。」

  「對,對!我愛的人是香香,不是你,不是你。」

  雲霏倒吸一口氣,她輸了,輸給一個鬼魂,什麼宿命的姻緣?什麼龍鳳絕配?她輪得一敗塗地。

  「很好,那你就一輩子抱著她的骨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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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49: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婢女阿離才進房,便見雲霏翻箱倒櫃的收拾行李。

  「公主,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離開這裡,我那套乞丐裝跑哪兒去了?」

  阿離是很高興她要走了,可是,王上那邊總得知會一聲才行,「王上知道嗎?」

  雲霏斜瞪她一眼,「你敢多嘴我就用線把你的嘴縫起來!他樂得擺脫我,告不告訴他都一樣。」

  她最後放棄了她那一套乞丐裝,換上一般的粗布衣裳,拎著小布包便準備走了。

  「公主私自離開,王上知道了會怪奴婢的。」

  「你真笨,你不會說不知道嗎?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會。」她還真以為每個人都跟她一樣敢惹毛白狼,一樣不知死活。

  雲霏朝馬廄走去,看管馬匹的馬伕必恭必敬的叫道:「公主。」

  她點頭回禮,問道:「這裡哪匹馬跑得最快?」

  馬伕驕傲的道:「王上的馬都是世上最好、跑得最快的,奴才可以一一為公主介紹。」

  「謝謝,我沒多少時間。」她掃視兩旁的馬匹,發現其中一匹被隔開。「那匹馬長得跟其他馬不同,為什麼?」

  馬伕打開柵欄展示道:「這匹千里神駒是王上特地培育的品種,由馬和駱馬交配而成,能日行千里,更可以橫越──」

  「就是它了,我暫時先借一下,等回黃金城後再派人送回。」

  「不行,公主,它不能──公主──」馬伕焦急地想拉回韁繩。

  雲霏跨上馬背道:「別跟你主子一樣小氣,我又不是不還,後會有期……不,又說錯了,是後會無期。」

  達達的馬蹄聲穿過馬廄,奔出敞開的側門。

  「公主,你聽我說──哇!我完了,該怎麼辦才好?」

  「就這麼辦啊!」阿離可一點都不擔心,「她走了最好,不然,只要她一惹王上生氣,大家那一天都沒好日子過。」

  「你這笨奴婢,你可知道那匹馬是做什麼用的嗎?」

  「馬當然是用來代步、打仗的,不然還有什麼用途?」她自認為聰明的回答。

  馬伕氣得跳腳,「它不是用來打仗,它是用來和沙漠做傳訊工作的,它只要一出宮,什麼地方都不去,就只會跑去沙漠,你用你的腦袋想想,公主到那裡還活得成嗎?」

  不等他說完,阿離兩眼一翻,就昏了。

  「你給我起來,別把這爛攤子丟給我一個人!老天爺,救苦救難的菩薩啊!我該怎麼辦?」

  ※  ※  ※

  「王上,該用膳了。」財總管走上前道。

  白狼心情沉重,哪有食慾吃東西,「我不餓,先擱著吧!」

  「您又跟公主吵架了?」

  「不要提她,她把我的生活全搞亂了,還燒了懷香樓,提起她我就一肚子火。」

  「既然這樣,王上為什麼悶悶不樂?王上為什麼不坦白承認愛上她了呢?」

  「財總管。」白狼警告的瞪視他,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奴才逾矩了,不過,王上,奴才有一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白狼應一聲,反正該不該說他都會說,不如允許他說出來,「嗯,說吧!」

  「奴才認為公主是老天賜給王上第二次的幸福,王上已失去過一次,千萬別再等失去後才來後悔。」

  「我傷了她的心,她不會原諒我的。」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話和她欲哭無淚的臉,他已經後悔極了。

  「戀愛中的男女總是吵吵鬧鬧,王上去跟她說句好話,公主一定不會再生氣的。」

  要他說那些肉麻兮兮的話?打死他他也說不出口。

  「我做不到。」

  「王上──」

  大殿外一男一女兩個人神色倉皇,半彎著腰,一來到他面前就「咚!」一聲跪下去。

  「王上恕罪!王上饒命!」兩人又跪又叩的,女的則哭得一塌糊塗。

  白狼認出其中之一是服侍雲霏的婢女,濃眉一聳,問道:「公主又在胡鬧了嗎?」

  「公主……公主她……奴婢……」

  財總管覺得不對,忙上前問道:「公主怎麼了?慢慢回話。」

  阿離抽噎的道:「公主她……走了……」

  「走了?!」白狼走下台階,喝道:「什麼時候的事了?還不快說!」

  「已經三、四個時辰了,奴婢不敢說。」她掩面又哭了。

  「她想找死是不是?沒人保護她,她怎麼回得了黃金城?我非親自抓她回來不可!來人,備馬。」他向門外高喊,接過財總管遞來的披風欲走,跪在一旁的馬伕才叫道:「王上,公主她……騎走『沙焰』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猶如一道閃電劈中了他,令他全身麻木、動彈不得,這一定是噩夢,噩夢再度降臨在他身上。

  「你這奴才是怎麼做事的?出了那麼大的事為什麼不早說?」財總管明白斥責他們已於事無補,一個弱女子獨自在沙漠中,連一刻鐘也活不下去,更何況已三、四個時辰了,只怕現在已經──

  白狼握緊雙拳的骨節格格作響,黑眸就如死海般陰沉,每向前一步,就散發更多死亡的氣息。

  「王上饒命!王上饒命!」當人面對死神時,那份恐懼他們終於嘗到了。

  財總管說道:「王上請冷靜,先救公主要緊。」

  「把他們兩人關起來,等我回來再決定懲處,去把『沙炎』牽出來,我要騎它出去找她。」

  「王上,『沙炎』還在訓練當中,太危險了,請王上三思而行,還是派別人去吧!」

  白狼逕自走向殿外,不願讓他們見到他發紅的眼眶,口中強自鎮定的道:「我要自己去,就算她死了,我也要把她的屍體找回來。」

  夜幕下的沙漠有如冰窖,那冰冷幾乎竄到骨頭裡去,一人一馬狂奔而過,茫茫的沙漠中運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白狼只能信任「沙炎」的帶領,希望它能指引正確的方向。

  「雲霏……雲霏……你在哪裡?回答我!」

  他的叫聲在咻咻的風中吹散了,任他如何叫喚,仍舊沒半點響應。不,沒見到她的屍首,他絕不會相信她死了,老天不會那麼殘忍的把她帶走的,不會!

  「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是我害死她的,全是我的錯!雲霏,求求你回來,回到我身邊,我是如此需要你,求求你回來?」

  風吹乾他的淚水,但他再也不在乎,他已經忍太久了,十年前他沒有為香香流下半滴眼淚,總以為是他心死了,沒有知覺了;十年後雲霏出現在他生命中,他依舊不懂得珍惜,她是如此有生命力,在他全無防備下闖入他的心,重燃他的生命之火,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然而,這一切又在他的手中毀掉了,是他把她趕走的,想到她孤立無援的倒在沙漠的某處,他身上每根神經都在尖叫。

  「達──」馬蹄聲和一大片揚起的灰沙在並行線的那端揚起,約有四、五名騎馬的黑袍漢子奔過來,白狼認出是自己人,於是策馬上前。

  為首的黑袍漢子迎上前,道:「屬下參見王上。」

  「耿滔,你來得正好,你一路過來,可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

  「稟王上,屬下是見『沙焰』突然回來,馬背上除了一袋衣服外,並沒見到馬上的人,因此才擔心的出來查探。」

  「她真的出事了?」他遙望沙漠,說道:「你們分頭幫我找一位姑娘,要仔細找,這麼久了,我怕風沙會把她掩蓋住了。」想到那幅景象,他握著韁繩的手不禁輕顫。

  耿滔雖不知他的主子所要找的姑娘是誰,但他可是很多年沒見到主子如此關切的眼神了。

  「屬下這就分頭去找。」他向部下們比了個手勢,五匹馬便分開找尋。

  白狼對天禱告,只要她還活著,他發誓會小心地珍視她、寵愛她,只要她還活著,他會做到的。

  「砰!」白色的火花在空中炸開,那是沙漠中專用的通訊道具,表示已經找到她了,他快步的跑過去。

  「王上,找到了,快來!」有人大聲叫他。

  他的心吊得好高,頭一回,他讓恐懼佔據他的心靈。

  「雲霏。」他小心翼翼的扶起沙中的人兒,她慘白的臉頰就如同死了一般,那桃花般的美眸緊閉著,凍僵的唇瓣微啟著,她靜止不動,宛如已停止呼吸。

  他輕輕撥去她臉上的沙粒,怕吵醒她似的,小聲的道:「把水袋給我。」

  耿滔將腰上的水袋遞給他,另外叮囑兩名部下先行回去,他們會需要一名大夫的。

  白狼仰頭喝了一大口水,不避嫌的覆在她唇上,將水送入她嘴中,水從她嘴角溢了出來,他又喝了一口,照樣送入她嘴中,這次,她的喉嚨有了細微的震動。

  「咳……」她咳了兩、三聲,呻吟著。

  「雲霏,睜開眼睛,看著我,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耿滔道:「王上,我們先回哨站再說,姑娘需要大夫治療。」

  白狼將她摟進披風內,抱著她上馬。財總管說得對,他是不該再放棄老天爺賜給他的寶貝,即使老天爺要收回,他也要從老天爺手中把她搶回來。

  ※  ※  ※

  哨站是設在一處綠洲旁,今夜與往常不同,火把將綠洲燃得像白天一樣,許多人圍在耿滔的帳外等候消息。

  帳內忙得人仰馬翻,雲霏被浸在一隻大木桶內,身邊除了白狼外,還有大夫和耿滔的妻子秀娘,三人都忙著搓揉雲霏的肩膀、手臂,忙著讓她體內的血液恢復正常運行,而帳門口不斷送進熱水。

  「雲霏,醒來,求求你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她的臉色沒有好轉,只是讓自己沉入好深好深的夢中。「雲霏,我命令你醒來,聽到沒有?你燒了我的懷香樓,以為死就可以逃避嗎?我不會原諒你的,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聽──到了。」那準是天籟,世上最美的聲音也不過如此罷了。

  「雲霏,告訴我你覺得怎樣?」他捧住她的臉觀察她的反應。

  一旁的大夫制止他道:「王上切勿心急,病人身子十分虛弱,不要太過驚擾她,既然她慢慢清醒了,就可以將她移至床上了。」

  白狼取來毯子裡住她赤裸的身子,等她在床上安頓好後,問道:「她還需要些什麼嗎?」

  大夫捻著白鬍子道:「暫時不用,只要帳內的火保持溫暖,明天她清醒後再服藥即可。」

  「我知道了。秀娘,今晚只好在此借宿一晚,打擾你們夫妻了。」

  秀娘是個二十四歲左右的少婦,五官中某部份與白狼有幾分相似,她掩口而笑,道:「表哥何時變得那麼客氣了?是為了她嗎?秀娘可好奇極了。」

  「明天再同你說,今晚我就留下來照顧她。」他早猜到她定會追問到底。

  臨走前,秀娘又道:「狼王終究還是會被母狼擄獲,不是嗎?秀娘就等著表哥這杯喜酒了。」

  僕人們整理妥當後離去,帳內就只剩下他和雲霏了,白狼卸下潮濕的外袍,坐在床沿,輕柔的為她蓋好被褥。

  「你這老愛惹事的女人,才一轉眼就惹出那麼大的事,差點把命都送了,看你怎麼跟我解釋!」

  「冷……好冷……」

  「雲霏,你醒了嗎?」他焦灼的問道,再也沒有隱藏。

  她半睜著眸子,只模糊的聽到有個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著,仍虛弱的道:「好冷──」

  白狼起身要走向火堆多放一些柴火,「別走!不要離開我!」她無力地抓住他的衣襬叫著,他只得又坐下來。

  「我不走,你好好睡一覺,等你好一點,我就帶你回宮。」

  「不要,他……討厭我,他恨我……,他總是吼我、罵我,我要回家……」

  她在說什麼?她神智還不清嗎?

  「雲霏,看著我,告訴我我是誰?」

  她看了好久好久,緩緩伸手撫著他初生的胡碴,那粗糙的觸感刺著她的手心,「你是──白狼──」

  他舒口氣,她認出他,證明她沒事。

  「不,我在作夢,白狼不在這裡,他從來不關心我、不愛我,我要我父王,走開──」她突然激動的掙扎。

  「不要激動,雲霏,真的是我,我是白狼,那隻大笨狼;不要生我的氣,一切都是我不對,讓我補償你,好嗎?雲霏──」

  真的是他嗎?她的頭還昏沉沉的,但那聲音她絕不會聽錯,呼出的氣息也全是他的味道,他來了,他來救她了!「我在沙漠裡好難受,灼熱,又突然好冷,我以為會死,再也看不見你了──」

  白狼擁住她,靠在她肩頭梗聲道:「你不會死,沒有人能帶走你,我不是有意罵你的,我太生氣了。」

  「氣我燒懷香樓?」想到他是為了這原因,她就心痛。

  「不,氣你差點害死自己。」

  她笑了,笑使她整張臉活了起來,「真好,有人關心真好,我喜歡,以後我們要互相關心。」

  白狼吻著她的鬢角,心疼她眼下的陰影,柔聲道:「離天亮還早,你先休息一下,別說話了。」

  她勾住他的頸項不讓他動,那眸子閃著粼粼波光,當她有了這種眼神時,即使是柳下惠,也很難不為所惑。

  「抱我。」她在他頸間呵氣。

  白狼吞嚥一口口水,挪動著身軀,紓解因她的話而產生的反應,他粗啞的道:「你病了。」

  「我好冷,你抱著我可以使我暖和一點。」她衷心盼望這一招有效,若不趁這機會將生米煮成熟飯,也不知還得拖多久,雖然奸詐了點,但誰叫他反應慢,她這急驚風可等不及了。

  如果他拒絕得了,他就不是男人,何況,又是出自他心愛的女人口中,他只得捱近她身邊,攬近她,兩人的臉孔如此靠近,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能相聞。

  他怎麼還不行動?莫非還得她主動才行?啊!她知道了,難道是他忘了該怎麼做了嗎?老天,她怎麼現在才想到?

  雲霏帶點同情的眼光道:「沒關係,你忘了該怎麼做我不怪你,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們不如先從親吻開始。」

  白狼一怔,問道:「你說我忘了什麼?」

  要她明講她還真說不出口,「忘了怎麼做『那檔事』啊!不然你──哎喲!你做什麼嘛?」

  他壓住她,重重地將她壓在榻上,叫道:「我沒忘,你在貶低我的能力!」短暫的柔情蜜意又因她的話破滅了,她就是有辦法氣死他。

  「人家哪有?」她說的是實話啊!即使他承認了,她也不會笑他。

  白狼攫住她的下巴,「還沒有,你這話分明是想向我挑戰。」

  她張嘴道:「可是──」

  他吞進她下面的話,真不知道她還有什麼謬論。他忘了?他都快燒起來了,又怎麼可能會忘,要不是念在她身子虛,怕她承受不起,他記得的比她想像的要多許多。

  深吻後的她格外柔順,像只小綿羊。

  「人家還沒說完耶!老是愛打斷人家的話。」

  「我怕真的會被你氣死。不要動來動去的,好不好?」

  她貼向他火熱的胸膛,好玩的撫摸上面的毛髮,感受他胸膛不規律的起伏,當那隻小手一路向下滑動,在他的褲頭上停住時,那笑容變得狂野。

  「我大膽的女妖,你就是不放棄,是不是?」白狼吻住她,扯下長褲,引導她的手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慾望有多大、有多強;吞下她興奮的呢喃,他完全制止不了對她的需要。

  當她將自己展露在他面前時,她驕傲的伸展她的胴體,在火光中特別誘人,如上好的白玉,必須經過琢磨成形,而他是那持刀的雕刻家,以他的熱情塑造她。

  他摟著她準備即將開始的火之舞,他的吻愈深、愈濃,兩人的體溫就愈高,火堆中的火減小了,但他們卻投入了另一場更精彩的烈火中。

  ※  ※  ※

  黎明升起,熱風吹拂過雲霏的臉龐,她眨眨眼睛,帳內仍昏暗,晨光由隙縫中滲透進來。

  她愣了好一會兒,懷疑昨晚是不是作夢。

  「公主,你醒來了,餓了嗎?」秀娘掀帳進來,見她慌張的掩住被褥下赤裸的身子,笑道:「別害羞,我那狼王表哥不在。」

  「你是白狼的表妹?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她本來倒在沙漠裡等死,後來有人救了她,那人好像就是白狼,然後……她吻了他?天呀!她勾引了他,她真的那麼做了?

  秀娘見她吃驚的表情,道:「你別傷心,我會要我表哥負責任的,也不想想你人病了,還對你──男人就是男人,只會為自己著想。」

  「那是真的了?我跟他已經──」她不需再問,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尤其是雙腿問的酸疼──她大叫一聲,那麼精彩的過程她居然想不起來,她好恨喔!

  以為她是因失去貞操而傷心難過,秀娘急著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別哭,我會站在你這邊,如果我表哥不娶你,我就跟他翻臉。」

  「不……是我該對他負責,因為是我主動勾引他的;我真的沒事,我很好,好的不得了!」她開心地吃吃笑了起來。

  這公主不太正常,哪個姑娘失了身還高興成那副德行?「公主,你還好嗎?有沒有發燒?」秀娘探探她的額頭,燒全退了,為什麼還胡言亂語?

  雲霏仍一徑的笑,直搖手道:「沒事,沒事。」

  「我還是去叫大夫來瞧瞧好了。」秀娘很明白她那表哥很重視她,出門時還千叮萬囑的說要好生照料她,萬一有個閃失,豈不糟糕?

  「不必了,我真的沒事──唉!他家的人老不愛把話聽完再走,真是的。」

  雲霏取來折疊好的衣裳穿戴好,將長髮隨意挽了個髻,走出帳外一瞧,沙漠風光著實壯觀極了,昨夜的恐怖景象全沒了,整片沙漠在陽光下閃著金光,只是熱氣依舊逼人,沒一下她就已香汗淋漓。

  所謂的哨站,不過是在數座帳篷間立起的竹梯,高約十多丈,竹梯的頂端綁縛著半個人高的竹籃,哨站內的守兵輪流擔任哨兵,觀察附近出沒的動靜。

  哨站內的居民友善的對她微笑,礙於身份,大多不敢過來與她攀談,六、七個孩子打著赤腳跑向綠洲邊玩水,這地方就像一塊自由自在的樂土,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她同孩子們坐在水邊,將雙腳放入水中踢著水,陪著他們一起笑、一起叫,好痛快!

  「耿滔見過公主。」

  這男人長得不錯,就是太嚴肅了。「不必多禮,你是這哨站的負責人?」

  「是的,公主見過內人秀娘了?她不該讓公主出來曬太陽,沙漠中的陽光會吃人的。」

  「你不要怪她,我才出來一會兒,不會有事的,我自信不會融化掉。」

  「王上可不這麼認為,他來了。」說完,他悄悄退下。

  雲霏朝後看,一件披風恰好蓋住她的頭。

  「你不會要我穿它吧?那我才會中暑昏倒呢!」

  「小心曬傷皮膚,想出來就必須穿上它。」

  她不服的道:「我不在乎曬黑。」

  「我在乎。」他的口氣認真,反倒引起她的不滿,「以前拚命想要你在乎我,你不屑要,現在不要你在乎,你又變得那麼霸道。」

  白狼抱起她往帳篷的方向走去,說道:「以前你不是我的女人,現在你是我的女人,所以,我有權利選擇在不在乎。」

  「哈!我何時變成你的女人?」

  「昨晚,如果你還記得的話。」根據他對她的瞭解,她下一句話一定會是使人意想不到的。

  果不其然,她開口道:「對不起,本公主全記不起來了,昨晚我們做了什麼事嗎?」

  「雲霏!」他大吼,她總愛考驗他的耐性。

  「人家真的不記得了嘛!你以為我高興忘記嗎?那可是本公主的第一次耶!」

  「拜託你別大聲嚷嚷好不好?」他要不是臉黑,恐怕大家早就笑得趴到地上了。狼王會臉紅?天下奇觀耶!

  「我生氣嘛!怎麼那麼重要的一段我居然想不起來,太不公平了,你記得所有細節,而我卻只記得上半部,下半部是什麼情形,你跟我描述一下好了。」

  「那種事用講的怎麼講得清,你不要任性好不好?」

  「我沒有任性,那是我的權利,不然,你把它還給我好了,我們重新再來一次,這次我要清醒的做完它。」

  他們剛好跨進帳篷,秀娘正巧聽到後半句,揶揄道:「你們要做完什麼呀?表哥?」

  白狼瞪她一眼,警告她別來湊熱鬧。

  「我們要做完──」白狼及時摀住她的嘴。天呀,這女人真是口沒遮攔,閨房的事怎麼可以拿出來說?

  「表哥,你怎麼對公主那麼凶?好歹她也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又是一國的公主,你這種態度真差勁!」

  「秀娘,你別給我幫倒忙,小心我要你夫婿好好管管你。」他要解決的問題已經夠多了,再多一樁他就要砍人了。

  「耿滔才捨不得打我一下,他可比表哥懂得寵女人,而且脾氣也比你好,是個好情人、好丈夫。」

  雲霏羨慕的道:「你真好命,嫁個好夫婿,好幸福喔!」

  「你──秀娘,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馬上出去,不然,我就像小時候一樣揍你一頓屁股。」

  秀娘吐吐舌頭,用眼睛向雲霏打打暗號,才笑著走開。

  「你表妹比你有趣多了,娶她的男人真好命。」

  「娶到她的人才倒霉,耿滔那老實人被她壓得死死的,連個男人樣都沒有。」

  「人家夫妻恩愛就好,你管那麼多幹嘛?倒是你不必擔心,將來你嫁到我黃金城來,本公主會好好疼你。」

  白狼摸摸她的臉,問道:「你燒還沒退嗎?講話顛三倒四的,我為什麼要嫁去黃金城?」

  「那還用說,昨夜是我主動,是我佔你便宜,理應由我負責,當然你得嫁給我才對!我會叫我父王不要拿你半毛嫁妝,你來當我的駙馬爺好了。」

  「你瘋了!」除了這句,他找不出其他形容詞來形容她的異想天開。「你想要我被世人恥笑嗎?你只能乖乖當我的新娘,其餘休想。」

  「不成,我父王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不能離開他。」

  嘻!嘻!嘻!她終於釣上他當老公,她向來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既能挽救一場浩劫,又可找到一個好夫婿,天底下有此這更好的事嗎?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這事由不得你決定。」

  太氣人了,他就連一句好聽話都吝嗇說嗎?本來只要他一哄,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答應他,有面子,又有尊嚴,結果,他竟來這一套,哼!她偏不那麼快屈服。

  「那就別談了,本公主自認還我得到丈夫,畢竟多的是想當駙馬的男人,不缺你白狼一個。」

  「你認為有幾個男人會不要命?他們敢要你,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看誰還敢?」

  「你除了打打殺殺之外,還有什麼本事?成天只想那種血腥的事,就是有你這種人天下才不得安寧,打仗那麼好玩嗎?」

  「擴充領土是必要的,況且,在戰場上,死傷是難免的,由不得人,這事你們女人不懂。」

  「哈,我不懂?我可是受害人之一,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戰爭中流離失所,你於心何忍?」

  「我已經盡量安頓好那些百姓了,你還要我怎樣?男人的事女人少插手。」

  雲霏居高臨下,站在床榻上對他大吼,「你以為我愛管?反正我跟你非親非故,沒一點關係,你愛打哪一國就去打哪一國,跟我沒相干。」

  他鐵青著臉,臉上爬滿青筋,壓抑住怒氣說道:「不要再給我聽到你說我們毫不相干這句話,你承不承認都沒關係,我認定就夠了。」

  「不夠,沒人可以強迫我做任何事,尤其是你。」

  耿滔夫婦被兩人的爭吵聲吸引進來,秀娘首先開口道:「表哥,你犯得著那麼大聲嗎?整個哨站都聽到你們在吵什麼了。」

  不拿出真本事來,他還真以為她是頭痛貓,哼!等著瞧!「嗚……你凶我,你早忘了你昨晚對我說的話了,全都是些甜蜜的謊言,嗚……我人都給你了,你卻這樣對我,我活著做什麼嘛!」雲霏趴在床上,臉埋進被褥內,哭得肝腸寸斷,聞者無不唏噓。

  「表哥,你太沒良心了──」

  耿滔阻止妻子,道:「不准這樣說王上。」

  「我說錯了嗎?你們男人都一個德行,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吃虧的永遠是女人。」

  雲霏哭得更起勁,憶起這些日子餐風露宿、遠離家園的日子,想念父王、想念黃金城的一切,她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呀!到頭來他還這樣對她,老天爺有沒有長眼睛呀!

  「耿滔,你們先出去。」

  「屬下告退。」他連拖帶抱的將妻子拉出帳外。

  白狼輕揉雲霏的髮絲,輕聲道:「好了,別哭好嗎?我是生氣才那麼大聲吼,不是故意凶你的。」

  她把臉別到內側,哽咽道:「還不是一樣,你不在乎我,我再逼你也沒用,不如早早分開,免得傷害彼此更深。」

  「不,你不許走,這輩子我都不許你離開我。」他從後面抱住她的腰,吻著她的後頸,「對不起,別氣我好嗎?我從來沒跟人道過歉,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好了不起,我可承受不起。」她酸酸的回他,唇角卻已揚起笑意,能讓狼王道歉,她可是普天之下第一人。

  「雲霏,別折磨我,你要如何才肯原諒我?只要你說,我一定盡量做到。」

  她轉頭面對他,「我要你以後不准對我說話太大聲,另外,每次我說話你都得聽人家說完,答不答應?」

  白狼抹著她的淚痕,歎道:「答應,我能不答應嗎?」

  她這才高興的摟住他的頸項,道:「還有──」

  「還有?!」

  「你別打岔!還有,我要你告訴我昨晚我們到底做了什麼,告訴人家嘛!」

  「現在嗎?現在是大白天耶!」要不是知道她的個性,他真會被她的大膽嚇昏。

  「不管嘛!又沒人敢闖進來,白狼,告訴人家嘛!」

  帳外暑氣高漲,帳內也正燃起熱力四射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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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49: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王宮正在大興土木,出動所有的奴僕和新聘來的園丁,連進一株株適合栽種的花苗,遍佈王宮每個角落的花圃;這次沒人敢說要先徵求狼王的同意,因為他們很明白其中的不同,自從公主被救回來後,大家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那就是狼王對雲霏公主說話時總是輕聲細語,溫柔得不像話,所以,誰也不敢自找苦吃。

  雲霏帶著財總管在宮內巡視,遇到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便吩咐他記下,她的雄心大志就是將王宮裡裡外外改裝得煥然一新,不然,她住起來不舒服,心情不好之下,說不定又會跟白狼吵架,她才不要破壞這幾天的和平呢!

  穿著一襲白緞華服的她,在白狼悉心照料下,比以往豐腴不少,雖仍是柔弱無骨,卻不再有風一吹就跑的可能,對白狼表現出的愛意,她也能確實的感受到。

  只是,她仍再一次拒絕他的求婚,這使白狼有些不滿,他不懂她為何不嫁給他。

  「雲霏,給我一個理由。」他拉她至大腿上摟住,凝視她一雙桃花美眸。「你不愛我了?」

  「傻喲!不愛你,愛誰呀?」她輕點他的鼻尖笑問。

  他捉住她的皓白玉腕,細細的啄吻著。

  她親著他揪成一團的眉頭,道:「婚姻大事理應由父母做主,你連跟我父王提親都沒有,就想娶人家,太說不過去了吧!」

  白狼敲自己一記,道:「你該早點提醒我,害我每天擔心你不嫁給我,你就愛折磨我。」

  「誰敢折磨你喲!不過,我很擔心黃金城的現況,從我逃婚以後,也有一個多月了,不知道情形如何?銀鷹會不會找我父王的麻煩?」

  「那倒不會,我跟鷹堡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但銀鷹這人我卻見過一、兩次,他不該是那種報復心重的小人。」

  「真難得你會幫他說話。」

  「我這就派人上黃金城打聽消息,等有結果再作打算,好不好?」既然原因弄清楚了,他可不想再拖下去,免得她又出什麼狀況。

  「太好了,你要特別叮嚀派去的人,順便把一個叫小妍的婢女帶出來,我還是比較習慣她服侍我,又有默契,又貼心。」

  「要不要我另外派個人給你?」

  她偎在他頸窩上甜膩的道:「不用了,我已經有個細心服侍的未婚夫婿,暫時不需要了,倒是這陣子少了蘭兒那小魔女怪冷清的,你不如召她回來跟我作伴。」

  提起貝烈蘭,白狼也甚為想念,「我也這樣想過,但烈雲臨去前交代,蘭兒有她的命運在等著她,切莫一時心軟召她回宮,所以,我才遲疑著沒有下令。」

  「你相信他的話?」

  「我相信,他不是算準我們的事了嗎?」

  「哼!要不是本公主傾力配合,早就把他『第一神算』的招牌砸了,他不過是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賺到了!」

  白狼為好友辯解,「你對他不該有偏見,只怕他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曾說過,他這一生注定是個形單影隻的閒雲野鶴,他淡泊名利,看破人世七情六慾,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好嘛!我收回剛才的話。其實,他人也不錯,是我故意挑他毛病,一個人太完美是不正常的。」

  「雲霏,要說『完美』兩個字,則另有其人,只可惜你見不到他,不然──算了,那是題外話。」

  「題外話也是話,不要說一半就不說,你指的到底是誰?神仙?聖人?」

  「人,一個幾近登峰造極的完美聖人。」他雖不悅她對別的男人有興趣,不過,至少她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他。

  這種稀有動物不看多可惜,「他是誰?住哪裡?叫什麼名字?」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他橫抱起她,跨出書房,穿過忙碌的奴僕進入寢宮。

  「我不管,你快告訴我──你先別急著解人家的衣裳,白狼──」

  他利落的卸下內外兩層袍子,白緞像一朵雲彩般飛落下地,「平日不是都由你催著我入房嗎?你不愛我主動嗎?」

  她不愛才怪,孺子可教也,他總算開竅了。

  「愛死了,但人家想先知道答案,不然我會睡不著的。拜託……快告訴……人家……」她在他一雙大手的膜拜下,連聲音都失去平常的力道。

  從兩人第一次有肌膚之親,到接下來數次的雲雨交纏,他總有某部份的抑制,每次都由她採取主動,今晚,他厭倦克制潛藏在身體內掠奪的因子。

  他搓揉她發紅的胴體,不再放過任何一寸,當濕熱的唇附在她大腿內側時,雲霏半好奇、半訝異的睜開眼道:「你在做什麼?我……沒想過可以這麼做……」

  她藉著細喘來平衡那升起的電波,老天,夫子的書上是不可能記載這種事的,幸虧她聰明,懂得親身體會的奧妙,可是,她還有事要問他。

  在天堂轉了一圈又回地面的滋味,雲霏只覺得暈眩加四肢癱瘓,香汗沾滿全身的痛快感,只夠喚她一聲歎氣;白狼寵愛地吻掉她的歎息,問道:「不喜歡?」語氣有少見的戲謔。

  雲霏賞他白眼一個,咕噥道:「鬼才不喜歡,我歎氣的原因是我輸了。」

  「輸?輸什麼?」他半撐起上半身問道。

  「以前我老是以為我功夫比你好,還很得意,現在,我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渾身都不能動了。」

  「我的王妃,你連這也比?那下次我讓你主動好了。」

  「來不及了,本公主的自尊受到重傷,沒那麼快復元,除非──」她又出現那奸奸的笑容。

  白狼側向一旁,道:「你別說,讓我來猜,你想知道那完美的聖人是何方神聖,對不對?」

  「答對了,白狼,我們的默契愈來愈好,我不開口你都猜得到。」

  她那點心思他再猜不到,他就該去撞牆了。

  「告訴你也無妨,那人不是別人,就是烈雲的師弟,人稱『棲星公子』的尹流星。」

  「就是要照顧蘭兒的那個男子?」

  「就是他,真不知道烈雲為什麼要陷害自己的師弟?人家在山上好好的,犯不著把蘭兒送上山,擾了他清修不說,不把他逼瘋才怪。」

  雲霏是想不透,隨口道:「貝烈雲不會又來那一套什麼宿命姻緣之說吧?難道──」

  白狼也想到了,不由得笑了,心想,貝烈雲真該換個名字,叫什麼「月下老人」之類的比較適合他。

  ※  ※  ※

  「哇……哇……」

  奇了,哪來慘絕人寰的哀歎聲?不對,是誰膽敢在狼王的王宮內動用私刑?

  哀嚎聲停了,莫非──只見一隻手伸出機關室的門檻,吃力地向前爬,接著,另一隻手也出現了,袖口被扯爛成一團破布,手腕上青一塊紫一塊。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蘭兒設計的機關那麼厲害,不然,我一定會找一個比你壯的人來試,真的對不起。」

  雲霏咬著手中,自責的拚命道歉,本想,一個孩子再聰明也不可能設計出多可怕的機關,所以,她今天非得找人試試看不可,總而言之一句話,還不是她那奇特的個性作祟,非要親手或親眼證明不可,結果,一開始她就後悔了,因為蘭兒的設計不完全,它沒辦法中途停止,那個可憐的人只有一路挨打的份。

  一顆頭顱隨著她的話從暗處出現,如果那還算是一顆頭的話,也該稱為一顆「變形」的怪頭,不僅瘀青,頭上腫出四、五個包,眼斜了,嘴也歪了,口中不時發出呻吟聲。

  「天呀!」她自己也看不下去了,想去扶他又不敢去,叫道:「你們愣在那邊幹嘛?快幫我把他扶起來呀!」

  一群躲得老遠怕被牽連的奴僕們,一聽她的叫喚才膽怯的過來,七手八腳的扶起已經「六親不認」的被害人,才牽動傷口,被害人撲通便昏了。

  「記得去請御醫來幫他治療,就說是我說的,聽清楚了嗎?」她心中愧疚萬分,整人歸整人,她可不想變成兇手,看來,她的「魔性」已收斂許多,大概真被白狼改變了,成天要她循規蹈矩、端莊穩重,她當「公主」的時候都沒人敢這樣要求她,沒想到當「王妃」卻得乖乖聽他的話;罷了,誰叫她要主動去勾引他,自己挑的夫婿,只得認了。

  「是,公主。」一干奴僕拔腿狂奔,心中皆想道,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個小魔女貝烈蘭,以為世界終將太平,誰知他們盼了多年才盼到的王妃竟是──唉!不如包袱收收,趁還沒輪到自己前快閃。

  「公主,這是怎麼回事?機關室不是被王上封起來了嗎?你怎麼把它打開了呢?要是被王上知道就完了。」

  「我就是要他生氣,要他跟我吵架。」

  財總管活了那麼大歲數,算是見多識廣,卻頭一次見到敢在老虎頭上拔毛的人,就算王上再寵愛她,也不會容許她違抗他的旨意。

  「公主,你這又是何苦呢?王上疼你、愛你,公主還有什麼不滿意嗎?」

  「我也想聽聽看。」白狼出現在兩人身後,他才在奇怪怎麼一路上沒看見半個人,原來早就全躲起來了。

  雲霏勾住他的頸項,習慣性的湊上唇吻他,道:「你忙完了嗎?陪我四處走走好不好?」

  他俯下身吻著她的紅唇,若換作從前,他根本不可能在房外有這種親暱的舉動,但在她的感染下,久而久之也就自然的接受它。

  「嗯,但你得先解釋剛才的問題,你不喜歡住在這裡嗎?」他知道這兩天她夜裡都睡不安穩,他早想跟她談談了。

  「少瞎猜,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歡,只是──我想我父王,白狼,有消息回來了嗎?」

  「沒那麼快。」他比個手勢遣退財總管,摟著她在園裡散步,「別急,再等兩、三天,一定會有消息,我明白你擔心,絕不會有事的,若銀鷹敢為難他,我不會坐視不管。」

  「你是說不惜發動戰爭?我可不希望演變到那個地步,打仗勞民又傷財,我鄭重聲明,我可是和平主義者,反對武力侵犯。」

  「你別那麼敏感,非到最後關頭,我不會輕易宣戰,可以了吧?」

  她回他一個大大的響吻,滿含愛意的道:「我愛你,雖然你有不少缺點,但我還是愛你。」

  他只是笑,並沒回她那三個字,雲霏猛踮高腳尖,便拉低他的頭。「你呢?」

  白狼清楚她想聽什麼,只是,男人才不會把那三個字老放在嘴邊,「你明知何必故問。」

  「人家非要你說出來嘛!快說給人家聽嘛!你愛不愛人家?」她嬌嗔的拚命將身子往他身上鑽,卻摩擦出一觸即發的火花。

  「好,我說,我說。」他根本抵擋不住她的攻勢,將她按在自己身上,小小聲的在她耳畔吐出那三個字。

  雲霏一聽完,便倒在他懷中笑得東倒西歪。

  「雲霏。」聽了他的告白竟笑得那麼誇張,他一張黑臉又熱了起來。

  「對不起,人家是聽了太高興,我不是在笑你。」她連忙笑著辯解。

  「下次不准笑,即使連香香我都未對她說過,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懂嗎?」看他正經的表情,她忍不住又大笑,逼得他困窘的堵住她的唇,一併將她的笑聲收入腹中。

  深吻後,她猶如喝醉般臊紅著臉蛋倚在他胸口,滿足地歎氣;幸好她來這裡,不然,這輩子永遠不可能有這麼幸福的日子。

  「白狼。」

  「嗯。」他親著她的發頂輕聲道。

  「下個月是你的生日,你想要我送你什麼?」她在他懷中仰起頭。

  他連一秒也沒想就道:「你,只要你就好。」

  「我已經是你的了呀!不算,重選。」

  「那──我要你為我生個強壯的兒子,一群漂亮的女兒,你願意給我嗎?」他一雙大手覆在她纖細的腰肢和平坦的小腹上,他渴望這一天有十年了,直到遇到她,才向自己坦誠自己有多想要孩子。

  雲霏咯咯的笑著,「你好色喔!也好貪心,一次只能一個,生孩子很痛的耶!」

  「傻瓜,當然先生兒子,他將來要繼承我的王位,我要好好栽培他,讓他成為文武兼備的男子──」

  她想了想,像有了新鮮的點子,莫名其妙的又笑道:「這世上有沒有女人一次生很多個?既然生孩子那麼痛苦,乾脆一次解決,兒子、女兒都有了,什麼問題也都解決了,好玩!這主意不賴吧!呵……」

  白狼也被她荒唐的想像力逗笑,「如果你真能那樣,想想看你懷孕時肚子會有多大,那才叫好玩,哈……」

  兩人就站在園中,隨著鮮花的枝葉笑彎了腰,感謝老天讓他找到了她,更感謝老天沒有忘記他。

  ※  ※  ※

  九里鎮上唯一的一間廟宇供奉著送子娘娘,雖非香火鼎盛,但也時有人去參拜。

  自從兩天前白狼許了那個願後,雲霏憂喜參半,一則高興他對她的愛是堅定不移的,她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再妖嬈美麗的女人也無法從她手中搶走白狼;反之,那一半的憂則是萬一她肚子不爭氣,就算他仍愛她如昔,總是還有一分遺憾存在,「不考有三、無後為大」的觀念是千古不變的。

  她誠心地對著菩薩祈禱,望菩薩憐她一片癡心,能早賜她麟兒,一家人和樂幸福。

  「公主,天快黑了,該走了。」一旁的財總管坐立不安的催促著,今日被她便拖出來,到現在一顆心還七上八下,不知回去之後該如何向王上交代。

  上完了香,她懶懶的整整裙擺,道:「別急,既然出來了,就四處逛逛再回去,王上今天忙得很,不到晚膳時刻是不會注意到我不見的。」

  「希望如此。」他真的需要好好祈禱才行,不然,他未盡監督之責,反而夥同公主私自出宮,這罪名不僅可使他晚節不保,也難逃在牢中度過餘生的命運。

  「開心點,王上君知道你的用心,會諒解你的,你不希望本公主早點有王上的孩子嗎?若神明真有靈,我的願望實現了,財總管也是功臣之一啊!」她安慰地拍拍他。到外頭晃晃有助於培養氣氛,不是有句名言「小別勝新婚」,分開幾個時辰或許真的有好處。

  財總管苦著臉不敢回嘴,「奴才不敢居功,公主,馬車還等著,我們走吧!」

  「唉!無趣。」雲霏眉尖微擰,對這種讓人跟前跟後的日子厭煩了,以前有小妍陪著,日子快活極了,兩人不分尊卑的玩在一起,個性、興趣又相投,就如一對親姊妹,父王又縱容她,讓她自由自在的未加管束,現在快嫁為人婦,可不能以從前般隨便,一舉一動也備受牽制,不在成親前好好玩個痛快,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但有個盡忠職守的財總管看守著,得想個法子擺脫他。她笑開臉蛋,道:「財總管,我聽說這鎮上有間酒鋪的酒是你的最愛,我們既然來了,不帶點回去豈不可惜?不如我在這等你,你去打一瓶酒帶回去。」

  聽到她的前半段,他真的露出一臉饞相,眾人都知他愛茶也嗜酒,每日非小飲一番不可;只不過,聽到後半段,財總管立刻換成警覺的神色,道:「公主,不要再來這招,奴才不會再上當了,還是走吧!」

  雲霏摸摸鼻子,只得打道回府,以為他年紀一大把比較好騙,怎知不然,她對他得再重新評估了。

  才步出小廟,就差跨上馬車那一步,幾個鎮民倉皇的跑過馬車身邊,口中叫著,「殺人了,有人在打架,打得好凶喔!」

  「打架?!我過去看一眼就回來。」她朝還沒回神的財總管揮揮手,立刻跟著看熱鬧的人跑不見了。

  「公主,回來,太危險了──」財總管在她後頭拚命的追。

  跑向街的另一頭,湊熱鬧的群眾被不遠處廝殺的場面嚇傻了,這不像打仗,倒像武林高手對招,而且是搏命演出,非殺個你死我活不可。

  就她觀察的結果,分出了哪一邊是好人,哪一邊是壞人。先說壞人這邊好了,單看那三個人尖嘴猴腮、鼠頭蛇眼的,不必猜她就認定他們絕非善類,而且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招招致命。是哪裡冒出來三個不怕死的,敢到她夫婿的地盤撒野?

  而與他們展開生死門的兩人,武功不弱,默契相當,每一回合總在緊要關頭化險為夷,不是他們的功夫比不上對方,而是那兩人均得分神保護在後面的青衣少年,看情形,那少年對他們很重要,不然,他們不會如此拚命的護衛。

  瞧那少年年紀與她相仿,瘦弱的身材活像個病美人,臉上異於常人的死白和他清秀的五官讓雲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張臉她在哪裡看過?

  「公主,奴才總算找到你了,這地方太危險了,我們快離開吧!」財總管跑得喘不過氣來,方才尋不到她的恐懼感使他又多老了十歲。

  「等一下,我發誓我見過這張臉。不管了,先救人再說。」她張望了一下,真巧……牆邊拴了兩匹馬,主人八成也在其中看熱鬧,先借來用一用再說。「你去幫我把馬牽過來,等我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後,趕快叫那兩人帶入逃走,懂不懂?」

  「公主,不行,你若有個差池,王上他──」

  「我會趁混亂時逃掉,趕快照我的話做,你不想我死吧!」她這一威脅,他便垮下臉去做,反正他活到五十多歲也活膩了,早死晚死也沒多大差別。

  用什麼方法贏他們呢?武功她不會,人家手上都拿著傢伙,自己也不能手無寸鐵。

  「老伯,借一下您的扁擔。」她秤秤重量,還算順手,道了聲謝就悄悄的繞到那三人的後頭。

  「大壞蛋,本公主先讓你們跌個狗吃屎。」

  她一把扯下垂掛在衣襟內的珍珠項鏈,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滾在地上,使得那三個人一下子收勢不住,狼狽好笑的跌得鼻青臉腫。

  「哼!吃本公主一棒!」

  這一棒打得漂亮,那人又不小心踩到一顆珍珠,「砰!」一聲,後腦直接著地,聽那撞地的聲響,不死也腦震盪。

  「他媽的,哪個人找死!」他撫著後腦勺怒吼。

  雲霏一看財總管牽馬過來,她轉向好人那一邊,叫道:「你們快走呀!別枉費我救你們呀!」

  「姑娘,你──小心!」好人之一出手格開刺向她的劍,雲霏心知不妙,怎麼跟她想像的不同?「你們快騎馬走,我也要走了。」

  失算,真失算!救人反被救,不快溜不行了。

  「臭丫頭,找死!」人家畢竟是江湖高手,這點彫蟲小技能困得了他們多久。「我連你一起殺!」

  「哇──」她死命抓著扁擔尖叫,似乎以為這魔音穿腦可以把對方震得耳膜破裂。

  一匹馬折返回來,順勢將她拉上馬,腿一夾,一聲嘶叫,便急急地追上前頭的馬,其他人被遠遠的拋下。

  「謝謝你們救我一命。」她不太好意思的笑笑。

  「是我們該謝謝姑娘的拔刀相助,那些人是江湖上的殺手,姑娘是不能再回去了。」他的語氣有禮,不似平常人。

  雲霏還是維持她的笑容,「你說什麼?不能回去?不能回去?!我幹嘛跟你們走?」她這才注意到她還在馬背上,九里鎮已出了她的視線之外。「快放我下來,我不能跟你們走,怎麼變成這樣子嘛!」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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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4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馬敬忠在火堆中添了幾根木柴。

  馬敬孝則蹲在病少年身邊,從小瓶中倒出兩顆藥丸,和著水讓他吞下。

  「少主,好多了嗎?」他問道。

  病少年撫著胸點頭,「辛苦你們兩人了,要不是我這身體,我們不會那麼快就被發現的。」

  「少主別這麼說,保護少主是我們兄弟倆的責任,為了少主,為了復興朱雀國,即使犧牲性命也在所不辭。」

  「朱雀國?!」靠坐在牆角的雲霏本來快睡著了,耳朵一接收到這三個字,整個人都清醒了。

  馬敬忠掃她一眼,道:「姑娘還是別多問,免得招來殺身之禍。」他那口氣十分拒人於千里之外。

  「喂!我可是你們的救命恩人,當然有權力知道你們的身份。」看他們一副愛說不說的,她故意說道:「你們不會是朱雀國的逃犯吧?」

  「大膽,姑娘若再多問,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哈!又來個白狼第二,這種威脅她聽多了,到今天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病少年坐起身,道:「敬忠,這姑娘對我們有恩,不要對人家無禮;姑娘,我這屬下若有得罪之處,尚請見諒。」

  雲霏再一次打量他,他的神情容貌還真像一個人,再加上他也來自朱雀國,離答案又更近了。

  她試探地道:「你不會剛好姓朱吧?」

  馬敬忠、馬敬孝聞言,便做出防備的動作,右手各按在劍把上,要不是怕真的一劍被人殺了,她真想鼓掌。

  「等……一下,我話都沒問完,你們不要那麼緊張好不好?我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殺了我,你們也不光彩,對不對?」

  病少年命令道:「你們把劍收起來,這姑娘對我們沒有惡意。」聽他有板有眼的語調,難以相信他跟她同年,若她沒猜錯,他應該還比她小兩個月出生。

  雲靠在他前面的空地坐下,微笑地道:「你叫朱昱,小名叫寶寶,對不對?你跟小時候不太一樣,我記得你很愛哭,老纏著你娘,沒見過男孩子那麼黏人。」

  「你……是誰?為什麼會知道──」病少年無血色的臉上有一抹激動,使他有了些生氣。

  「你猜,我還記得你最膽小,我才抓了一條泥鰍給你看,你就嚇哭了,真受不了男孩子愛哭成那樣,而且老愛躲在你娘背後,我不跟你玩,你又愛跟著人家,我當時真懷疑你是不是女孩子,而你爹娘弄錯了性別。」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童年記憶中的一個片段,那時他才剛滿八歲,內向、害羞,但又期盼能交到朋友,由於體質的關係,他始終只能躺在床上,那次他好興奮找到一個跟他同齡的小女孩,他早已忘了她的長相,記憶中只記得她有一雙好美的眼睛,他一直好喜歡她,好想親近她,她是他第一個認識的朋友。

  「雲兒?你是雲兒!」是她!他又遇到她了。

  雲霏往他頭上一敲,「叫雲姊姊,我可是比你大,少雲兒、雲兒叫的,寶寶。」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夢吧!」他掐掐自己的臉頰,笑得像孩子一樣。「不是夢,太好了。」

  她覺得有趣,也幫他掐另一邊。他縮了一下,叫道:「好痛,你還是愛欺負我!」

  「那當然,像你這種乖乖牌最好欺負了。」她半捉弄半取笑的道。

  「少主,您認識這位姑娘?」馬敬孝先問道,能如此瞭解朱昱的人,必定是相當熟識的人。

  朱昱才想起忘了介紹她,「敬忠、敬孝,來見過黃金城的雲霏公主。」

  雖然驚訝,他們也沒有多問,當下一揖道:「見過公主,方才有冒犯之處,望公主見諒。」最後一句出自馬敬忠口中。

  「兩位免禮,不知者不罪,我沒那麼小氣。倒是你們是怎麼回事?堂堂朱雀國少主被一群殺手追殺,好像說不過去吧!」

  三人瞬間沉默不語。

  「有難言之隱嗎?就看在你娘跟我死去的娘是閨中好友的份上,有困難我一定會幫你們的。」

  朱昱先開口,「雲姊姊怎麼會在狼王的領地上?而且一身平民的打扮。」

  「別提了,這全怪我父王要把我嫁給我討厭的人,所以我只好半夜開溜了。先別談我,你們的事比較重要。到底怎麼了?又沒人把你們的嘴黏起來,敢情把我當外人不成?」

  「不是這樣的,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罷了,唉!」他有些意志消沉的閉上眼睛。

  雲霏翻翻白眼,把他當弟弟般訓著,「男人歎什麼氣?我一個姑娘在外面流浪,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像你這樣,勇敢點好不好?你長大了耶!」

  他強打起精神,用吃驚的雙眼看她,「我要是有雲姊姊一半的勇氣就好。」

  她不太領情,道:「少灌迷湯,你們究竟說不說?我個性很急,不說可以,等天亮以後,咱們分道揚鑣,我可不想被認為愛管閒事。」

  「雲姊姊──」

  「公主息怒,我家少主不是那個意思。」馬敬孝為主申辯,他比他大哥馬敬忠較易親近。「只是其中關係複雜,何況,家醜不可外揚,怕讓公主笑話。」

  「我保證不會笑你們的,就我所知,五年前,狼王把目標轉向南方,第一個就拿朱雀國開刀,交戰不到一個月朱雀國就投降了,自此以後,朱雀國就成了狼王的屬國之一,除了每年固定的進貢外,他對你們還算以禮相待,那問題是出在誰身上?」她其實也怕聽到罪魁禍首是白狼,他是她心愛的男人,當然不希望大家都認定他是壞人。

  朱昱面有慚色,道:「當年那一戰,的確使朱雀國成為笑柄,先父一向與世無爭,對於兵士訓練、武器裝備也不積極,致使交戰不到一個月就失敗投降;投降後,狼王並未為難我們,對父王依然十分禮遇,但沒多久,父王就臥病在床,母后為照顧父王也相繼病倒,結果不到一年,我就失去了他們,失去了這世上我唯一的兩個親人。」他死命忍著不掉眼淚,硬是告訴自己不要哭,他肩上有重大的責任在,他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哭著找娘,但是,他真的好想哭喔!

  雲霏挪到他面前,將他的臉按在她肩上,安慰道:「哭一哭吧!你現在這種要哭不哭的表情好醜呀!我們不會笑你的,哭吧!」她輕柔的拍著他的背脊,聽著他放開胸懷的嚎啕大哭,她鼻子也有些酸酸的,真是的,害她也好想跟著哭。

  馬氏兄弟有默契的走開,他們明白少主是該好好發洩一下,今晚他只是個普通的十七歲少年,一個為自己境遇而哭的少年。

  哭過以後,朱昱仍捨不得離開雲霏細瘦的肩膀。

  「雲姊姊會不會笑我沒用?」他對她已經產生一種奇妙的感情,那感情應該就叫「愛」吧!他從沒愛過母親以外的女人。

  雲霏笑笑,道:「這一次不會,但下次可不一定。」

  破屋外除了風聲外,只有蟲鳴,屋內四人都沒有睡。

  「寶寶,你要不要睡會兒?你的身體真的不要緊嗎?」她看出他氣色不是很好。

  朱昱搖搖頭,他喜歡看她,她真的好美,那雙丹鳳眼在火光中有股說不出的神秘魅力。

  她見那兩兄弟也沒睡,機警的在門外把風,既然追殺他們的人是江湖上的殺手,通常他們追蹤的手段也是一流,不得不防。

  「把經過情形告訴我吧!」她向來鍥而不捨,瞭解她的人一定知道。

  朱昱拉緊身上的披風,擋去部份寒氣。

  「我父王生病時,我才十三歲,一個什麼都不懂,身子又不好的孩子,他最擔心的就是我,所以把我托付給我叔父,請他教育我長大成人,在我十八歲時再把王位交給我;剛開始兩年,一切都沒什麼不同,叔父待我恨好,關心我、噓寒問暖的,讓失去雙親的我有個溫暖的家,直到十六歲生日剛過,叔父變了,一夕之間他全變了。」

  宮闈爭權這種故事又不是第一次聽,雲霏盡可能不刺激到他地道:「人本來就很貪婪,尤其是權勢這玩意兒,沾上它就完了,你叔父不想讓你順利登上王位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太狠了,你是他的親侄子耶!」

  「不,叔父不是那種人,他一定有苦衷,否則,他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完全變了個人,我想不通為什麼,他有叔父的外表,但他不可能是我叔父──雲姊姊,你相信我,他不可能──派人殺我──」他按著胸口直喘氣,可憐的朱昱,天底下最倒霉的事全讓他碰上了。

  馬敬孝取來水餵他喝下,朱昱心臟的毛病是禁不起刺激的,馬敬忠近乎撫禮的道:「請公主不要再問了,少主的痛需要休息。」

  「我再問一個問題,你們是來找狼王幫你們的,現在走了,就找不到人可以幫了。」

  「這事我們自有打算,不勞費心。」

  念在他忠心的份上,她才不跟他計較,好心沒好報,問問不可以嗎?但她總不能不管,只希望白狼已接到消息來找她了。

  ※  ※  ※

  騎了快兩天的山路,她想念死宮裡那張大床,如果現在能躺下來多好,她骨頭都快散了。

  不過,她很聰明的沒說出來,她可不想又捱馬敬忠的冷眼,好像她很累贅似的,對救命恩人這種態度,未免太忘恩負義了吧!

  「你們到底打算怎麼辦?就這樣回朱雀國等著被殺嗎?」

  朱昱跟她一樣坐在另一匹馬上,他道:「不是,我們準備去找我外公,他會幫我的。」

  外公,也就是朱昱的母親的娘家,他疼外孫是事實,但他不過是個大商家,錢自然是有,但要他對付那些陰狠毒辣的殺手,那恐怕太高估他了,而且也不知道裡面又牽扯到誰,叫一個普通商人對抗一個國家,朱昱八成是連腦袋也病了。

  「馬敬忠,馬敬孝,你們也這麼覺得嗎?」

  馬敬孝負責為她牽馬,他沉吟一下,道:「目前為止,多一份力量比孤軍奮戰好。」

  馬敬忠沒有說話,神情凝重。

  那真的無法可想了,雲霏難得歎氣,才忽然想到──「你們跟我回黃金城好了,我保證父王會幫你們,管他幾個殺手,包管他們不敢再來。」她怎麼現在才想到,憑黃金城的勢力,朱雀國不過是個小國,她父王很快就能幫朱昱把王位搶回來。

  「這是我們朱雀國的家務事,不用別人幫忙。」這次馬敬忠開口了。

  雲霏冷笑道:「你終於說話了,我是幫寶寶,又不是幫你,你神氣什麼?」

  「雲姊姊,敬忠不是這意思。」朱昱打著圓場道:「我也不贊成把黃金城扯進來,為了證明我足以擔任一國之君,我要用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然後再跟狼王正式打一場,把朱雀國從他手中奪回來。」

  「他一定會把它還給你的,還要打什麼仗嘛!」這點她保證她做得到。

  朱昱疑惑的問道:「你怎麼能確定?」

  「沒……有,我亂猜的,那你現在真的要去找你外公嗎?他能幫得了你多少忙你很清楚,找他是沒用的。」

  「那真的沒人可找了嗎?」

  「放心,有我在,我背後可是有個很大的靠山在,只要我開口,他非幫你不可,不要灰心,事情還沒那麼糟,不是有句話說『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嗎?再忍幾天就好了。」

  「雲姊姊個性開朗,真讓人羨慕。」他眼中已有漸漸明顯的愛意流露,只要等事情結束,他要留住她,不再讓她走了。

  「你也可以呀!把身子養好,心情自然開朗,別忘了朱雀國的未來可全靠你了,不能軟弱喔!」

  「我會努力,雲姊姊,你看著好了,我會努力做個可以讓人依靠的男人。」他覺得他的病好了一大半,勇氣似乎在他的血液中流竄。

  雲霏笑他的樣子,又不敢太明顯的傷他的心,「那就好,我肚子好餓,停下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好,敬忠、敬孝,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是!」兩人齊聲說道。

  兩條人影從樹林間躍出,同一秒,馬氏兄弟也拔劍擋在兩匹馬前。

  「別妨礙本大爺發財,一萬兩銀子本大爺賺定了。」又是被收買的殺手。

  馬敬忠冷喝:「除非我們死!」四人展開激戰,刀劍無眼,雲霏拉著朱昱躲在樹後。

  「叔父到底請了多少殺手要殺我?我真是不敢相信。」

  「不信也得信,看情形,他們兄弟倆應付得來,我們去把馬牽到那邊去等他們,在這裡只會使他們分心。」

  朱昱也牽了一匹馬悄悄地跟她走,雲霏將馬拴在樹旁,指著地上的大石道:「你先坐著,他們不會有事的。」

  「他們不會,你們可不一定。」

  也不知面前這兩個人是何時跑出來的,她將朱昱推到身後,道:「你們想幹嘛?」

  「好個勇敢的小姑娘,等殺了這小子以後,你就知道我們想幹嘛了。」

  「是啊!你跟著這病小子做什麼?跟著本大爺,吃香喝辣,要什麼有什麼,不會虧待你的。」另一個人更是滿口穢語,說得她直倒胃口。

  雲霏摘下髮釵,緊握在手中,那是她僅有的武器。

  「再過來一步,我就殺了你們。」

  她認真的口吻換來他們的狂笑聲,「哈……好玩,這小姑娘真好玩,夠咱們玩一陣子了。」

  「先解決那小子再說吧!嘿……別怕,死不過是痛一下而已,根本不會有多大感覺的。」

  「那你為什麼不死給我看?」她悄聲的對朱昱道:「你趕快跑去找他們,這裡我來應付。」

  朱昱自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他萬萬不能讓雲霏來保護他,「不行,我不能這麼做,雲姊姊,你快跑──」

  「你們兩人都跑不了──」死神的劍直直地朝他們逼近,雲霏護住朱昱,閉緊眸子。

  死亡出乎意料的沒有到來,一聲淒厲的叫聲使雲霏好奇地睜開眸子,那叫聲從一個雙眼因恐懼而突出的人口中喊出,當他嚥下最後一口氣後,身體直挺挺地倒下。

  「你……是哪條道上的?」另一個人驚懼的抖著聲問,在同夥死後抖得更嚴重,劍尖顫抖地指著離他不遠的男人。

  雲霏輕呼一聲,那男人身材健碩高大,藍衫包住他寬厚的胸膛,他只是站在那裡,就可以使每個人感到他卓然的氣勢;他絕不是普通人,她研究他掩在布中的臉孔,那眼……她不可能會看錯,只有他有這種充滿傲氣的眸子,此刻正燃著烈焰,他憤怒的火焰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住的,他來了,他找到她了,可是,他幹嘛蒙著臉?說不通嘛!

  他的確是白狼沒錯,從她不顧危險跑去救人,又莫名其妙的跟人跑了開始,他一直處在暴怒邊緣,他立誓非要找根繩子將她拴在身邊不可。

  費了兩天時間,他是找到了她,然後,他看到她對身邊那少年的態度,一把妒火燒得他心痛如絞,這幾天她都對他這樣嗎?他又是誰?為什麼她如此小心地服侍他?她是他的女人,他如何能容忍他的女人去伺候別的男人,即使他是個病人也一樣。

  「饒了我,我……下次不敢了,救……命呀……」

  白狼眼冒凶光,劍一揚——

  「不要殺人,拜託!」她討厭見他又沾上血腥,雖然他罪有應得,但殺人總是不好。

  「哇──」那人高舉血淋淋的雙手大叫,白狼挑斷了他的手筋,這輩子他是無法再握劍了。

  雲霏和他四目相視,他為什麼還蒙著臉,不過來和她相認?他在生氣,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氣,難怪他連一句話都不說,可是,他可以聽她解釋啊!她實在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他不開口,她只好先開口了。

  「白──」她想飛撲進他懷裡,用一次次甜吻來吻消他的怒火,但身後朱昱的呼喚沒有讓她這麼做。

  「寶寶,病又發了嗎?」她扶他坐下。

  「嗯,有一點,多虧那位大俠相助。」

  馬氏兄弟這時也回來了,「少主,出了什麼事?」朱昱將經過講了一遍,兩兄弟便上前答謝。

  「多謝閣下相救之恩。」兩兄弟抱拳一揖,並未多問,見他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只道是江湖奇人,生性孤僻才如此。

  白狼仍不發一言,心中還在氣雲霏對那少年的親熱勁。寶寶?有人取這種名字嗎?看來兩人關係匪淺,才離開他幾天,她就等不及見異思遷了嗎?

  雲霏被他兩道冷光掃到,不懼反笑,他在吃醋,他真的在吃醋耶!要不是場面太嚴肅,她真想大笑。

  好吧!他想繼續玩蒙面遊戲,她就捨命陪君子,陪他玩到底,看誰先撐不下去。

  「好個大俠,閣下莫非見不得人,躲在這深山野嶺不敢見人?」

  朱昱聽她語氣尖酸,不似她的個性,便道:「雲姊姊,恩人必有他難言之隱,你又何苦如此?」

  「有何難言之隱?說不定他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怕被咱們認出來,搞不好他待會兒就會殺咱們滅口。」就不信他不說話,她急著有正事跟他商量,故作什麼神秘嘛!

  馬敬忠被她的刁蠻無禮惹火了,道:「公主,你再出言不遜,休怪敬忠冒犯。」

  雲霏更加一副潑辣樣,嬌喝道:「哼!要教訓本公主還輪不到你!寶寶,你看嘛!他欺負我,你要幫我罵罵他。」

  朱昱一時左右為難。

  雲霏偷偷往心上人看一眼,雖只看見他一雙眸子黑得見不到底,通常這代表他已經氣得要掐死她了,哼!再一步她就成功了。

  「寶寶,我們趕快走吧!再不走,今晚就得露宿荒野了,你這身子可禁不起折騰。」她說得關懷備至,卻不知這更誤導朱昱,以為她對他也是有情,心中小小的希望也愈來愈大。

  要不是他仍不信她背叛他,他真的會立刻出手將她搶過來,那病弱少年有什麼好?他狼王比不上他嗎?

  「不知恩人是否願意與我們同行?」朱昱心想,他武功高強,若能得到他相助,好比如虎添翼。

  怕氣他氣得不夠,雲霏忙道:「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跟著太冒險了,咱們還是走咱們的,別理他!」

  「可是──」

  「走啦!趕路要緊,你不聽我的話了嗎?」

  朱昱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只得照著她的話做;馬氏兄弟互視一眼,他們可不樂意見到少主被一個不通情理、蠻橫的公主纏住,少主個性溫和,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  ※  ※

  當然,他們仍然得露宿野外,馬氏兄弟在火堆上烤著獵來的山產。

  他到底有沒有跟來?雲霏不時的東張西望,他真的被她氣得都不理她了嗎?

  「雲姊姊,要不要再吃一塊肉?」朱昱遞過來一塊兔肉。

  她搖頭表示吃飽了,「你吃吧!我去找看看有沒有水喝。」

  「我叫敬忠、敬孝去找水就好,那邊太暗了。」

  「沒關係,我會小心。」其實,她心情壞透了,她真的把他氣跑了嗎?他怎麼可以不要她?白狼,你這沒心沒肺的大笨狼!混蛋!她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出氣。

  一根細細的樹枝橫在地上,正好又可以給她出氣,她才想往前踢──咦,樹枝會動?天哪!她怎麼把蛇當作樹枝?萬一她真一腳踢過去,那蛇準會反咬她一口。

  冷靜!不要動,它發現自己了!今年怪事特別多,還全部被她碰上了,她從沒想過會死在蛇口下。

  哇!它嘴張的好大幄!雲霏後悔自己沒有一般女人動不動就暈倒的習慣,在這恐怖的一刻,暈倒似乎也不錯。

  「啊──」她才叫沒兩聲,一條人影便已攔在她身前,一劍不偏不倚的將蛇斬成兩半;聞著那熟悉的氣息,她眼睛一溜,乘勢一仰──假裝暈倒。

  「雲霏!」白狼從沒見過她被嚇昏,當真慌了手腳,也忘了他臉上還覆著布巾,只是將她圈進他的懷中,又著急又憐惜的叫道:「沒事了,雲霏,醒一醒!」

  「蛇,有蛇,我被咬了──」

  「沒有,你好好的,我怎會容許一條蛇傷害你呢?你這愛惹事的小東西,真不知該揍你,還是吻你?」

  她吃吃的笑著,「只要不揍我,都可以。」

  白狼臉一沉,當然是從他眼中看出來的,他沉聲道:「你早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

  雲霏解下他的布巾,纖指在他抿著的雙唇上輕劃著,「那當然,你可是我心愛的男人,你的每個呼吸、每個動作我都瞭如指掌,再猜不出來,我怎麼配當狼王的女人呢?」

  「你對他特別好是故意來氣我?」他覺得他這頓氣生得好冤枉。

  她摟住他獻上唇,白狼推開她半寸,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饒過你。」雲霏笑笑又吻他。

  「雲霏,你老是用這一招。」他又把她推開,但她還是只笑不語,又勾住他吻他。

  這次他沒有再推開她,他好多天沒吻她了,含住她的唇片盡情需索著,一直吻到兩人再也無法忍受這種隔離,白狼抱起她往林子深處走去。

  偷得空瞄一眼,雲霏才知道他也在附近紮營,任他將她放至火堆邊鋪著毛皮披肩的地上。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她半撒嬌的噘著唇。

  白狼吻著她,用他的身軀代替言語,這一次,他要在月光星空下證明他的愛,那是亙古而永遠的。

  「我不能待太久,朱昱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嘴裡是這麼說,但她仍慵懶的偎著他溫熱的身體,連動也不想動,小嘴打了個呵欠。

  白狼拉過羽毛披風蓋住兩人,吻著她潮濕的鬢角,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走,他對你那麼重要嗎?」他還是不喜歡有其他男人吸引她的注意。

  「傻瓜,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白狼,我要你幫朱昱,他是朱雀國的少主──」接著,她很快地把朱昱的叔父叛變的事說給他聽。

  「兩、三個月前,朱雀國的確是發生小小的叛亂,但朱澤,也就是朱昱的叔父聲稱是朝中有人慫恿少主發動叛變,不久即告平定,我也看了證物和審過證人,才決定暫時將朱雀國交由朱澤代理。」他沉吟道。

  「這一切全是朱澤安排的,他故意陷害朱昱,朱昱一死,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登上王位,然後再悄悄訓練軍力來對付你;白狼,說什麼我也不能見死不救,你幫幫他好不好?」

  他思索著她的話,或許他真的被朱澤騙了。

  「等我先派人查清楚再行動,你別又莽莽撞撞的惹禍,懂了嗎?還有,跟朱昱保持一點距離,不准他碰你一下,不然我會砍了他碰你的那條手臂,我說到做到。」

  「你不能這麼野蠻,況且,我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呀!」

  白狼愛撫著她玲瓏的身子,在她眼中看見同樣的慾火,親吻著她道:「小笨蛋,他根本就把你當女人看待,只有你在那裡一廂情願。」

  「哦?」是嗎?她一直沒去留意這點,應該不會吧!

  「我……該走了,白狼,你不會又要──」她在他推進她體內時倒吸口氣,這次的節奏加快,彷彿在強調她為他所有,在連續的衝刺中,雲霏真怕自己興奮的叫喊會將朱昱他們引來。

  「你好壞──人家要走了啦!」她捶著他的肩膀,推推他,他才滿意的將自己抽離她,「好色!」她忍不住輕啐一口。

  「跟你學的,我的好色公主。」他幫她穿上衣衫,又在她頰邊唇上偷香,「記住我的話,自己要小心。」

  「知道啦!你看人家這樣子怎麼見人嘛!都是你的錯,衣服差點就被你撕破了。」

  「對不起,回宮以後再賠你。一切小心,我會跟在你後面,有事就大叫。」他多不想放她走啊!

  她在他唇上又印了個吻,「我愛你,白狼,我們乾脆跟他們說出你的身份好了,那麼,我就可以留在你身邊。」

  「那朱澤一旦知道我跟他們在一起,他便會及早做好防備,我們就無法證明是他在背後搞鬼,不是嗎?回去吧!別對他太好,千萬別忘了!」

  白狼等她一走,取出發訊號的煙火往天空一丟,半晌,等待在樹林外的衛士便集結到他身旁聽候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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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50: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十天過去了,由於顧及到朱昱的身體,一夥人走走停停,不敢多趕路,這一路上,奇怪的是他們沒有再遇到殺手的阻撓,其中的原因也只有雲霏心知肚明。

  對作風大膽的她來說,這幾天每到晚上大家都睡著後,她便溜出去和白狼見面,說有多刺激就有多刺激,偷偷摸摸的又怕讓朱昱他們撞見,活像紅杏出牆的少婦,半夜和情郎幽會;當她把這想法告訴白狼時,還招來一頓罵,沒見過哪家姑娘把自己形容成淫婦的,可是,她真的愛死這遊戲了。

  四人喬裝打扮進入朱雀國境內,雲霏又扮起她最擅長的小乞丐,弄髒小臉,扶著身旁化妝成乞丐婆婆的朱昱,為了化這個妝,她可是好說歹說才勸他答應,因為只有這扮相才不會引起懷疑;而馬氏兄弟比較麻煩,他們身材魁梧,又不能叫他們扮女人,只好幫他們染白頭髮、鬍子,馬敬忠扮駝子,背上墊著一堆破布;馬敬孝則扮瞎子,由大哥扶著,這下子,四個可憐人應該可以博得很多人同情,雲霏甚至指揮他們坐在路邊乞討起來。

  馬敬忠低叫道:「你居然叫少主當乞丐沿街乞討?」

  「那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大搖大擺的去住客棧,還是直接闖進宮裡殺朱澤?」才一說完,她立刻裝成可憐兮兮的表情,對著來往的路人叫道:「謝謝好心的大爺。奶奶你看,我們有銀子買東西吃了;漂亮的大姊姊,謝謝!」太棒了,才一會兒工夫就有那麼多的收穫,當乞丐也是不錯的行業。

  「公主倒挺擅長的。」要不是為了少主,他真覺得愧對馬家列祖列宗,不如殺了自己算了。

  雲霏笑得瞇起眼,她可是很會自得其樂的,所以,對他的態度也不計較,道:「哪裡,過獎了。」

  馬敬忠巴不得一掌劈昏她。

  「大哥,忍耐點,公主也是為了我們著想,否則,她也是公主的身份,何苦委屈自己呢?」馬敬孝不得不勸他,他也承認這方法實在爛得可以,但朱澤的眼線眾多,要躲藏也只有這法子了。

  「對嘛!還是弟弟通情達理,你該學學。」人家都熄火了,只有她還在費勁去煽火。

  馬敬忠憤怒的自喉中發出低吼。

  朱昱不自在的拉拉衣服,扯扯頭髮,深怕假髮掉了,輕聲道:「雲姊姊,我們在這裡做什麼?」

  「你叔父是不是有個獨生女,也就是你堂妹?」

  「你是指郁兒?她跟我們的行動有什麼關係?」他吃驚的問道。

  「沒關係我提她幹嘛?」她想不通他怎麼一點聯想力也沒有,他腦子不會轉彎嗎?「聽說你堂妹心地善良,最愛幫助一些窮人、乞丐,是不是?」

  「雲姊姊的意思是──」他有些恍然大悟。

  「不准你扯上她,你做什麼都可以,請你不要扯上她!」那富有感情的聲音真的是來自一個冷漠的男人口中嗎?雲霏詫異的運嘴都忘了合上。

  朱昱在她詢問的暗示下點點頭。哇!這下複雜了,中間多一道關係雖是困難了點,但計劃還是得執行。

  「馬敬忠,我很抱歉非這麼做不可,我會小心不要傷害到她──」

  他還沒回答,前頭就有了騷動,雲霏聽從白狼的指示,知道朱郁今天會打這兒經過,她得靠她的關係才能接近得了朱澤。

  「你們都別動,這戲我來演就好。」

  一頂官轎前後出兩名騎馬的侍衛保護著,轎旁跟隨著一名小丫頭,雲霏等待著他們行經面前。

  「大爺,行行好,賞我幾分錢啊!大爺──姑娘,姑娘可憐可憐我小乞丐──」她抓住轎子的小窗叫著,那隨行的小丫頭嚇得臉都白了。

  侍衛不得不下馬來,用力一堆,「小乞丐,你知道轎裡坐的是誰嗎?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雲霏爬起來,哭著抱住他的大腿,好悲慘的道:「大爺,求求你賞幾分錢,我奶奶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我爺爺眼睛又瞎,我叔公背也駝了,沒人同情我們,我們真的快餓死了……嗚──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們,嗚──」

  「閃開,想要飯到別的地方去要飯!」另一個又踹了她一腳,她翻了兩圈,暗罵幾句粗話,這戲真不好演,而主角到現在還不露面。

  兩名侍衛又上馬,轎子又被抬起來。

  「停轎!」轎內的確響起這兩個字,雖然不是很大聲,但是足夠讓每個人聽見了。「停轎!」那聲音又說了一次。

  侍衛來到轎旁,問道:「郡主,怎麼了?」

  轎旁的丫頭掀開轎簾,走出一位長相清秀的姑娘,薄施胭脂的臉上找不出應有的驕氣,雲霏一眼就喜歡上她。

  「郡主,你不該──」

  朱郁歉然的扶起雲霏,和氣的道:「你有沒有跌疼哪兒?要不要緊?」這才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嗚──我什麼都沒做,那大爺好凶喔!我可以做牛做馬,只要能讓我奶奶吃一碗飯就好了;大姊姊,你長得這麼漂亮,心腸一定很好,求你救救我爺爺、奶奶和叔公,他們年紀大了,受不了苦的,嗚──」

  「好可憐喔!小兄弟,你別哭,你們就隨我回家去,我暫時找個地方給你們住吧!」

  侍衛發覺事態嚴重,說道:「郡主,萬萬不可,萬一王爺知道,屬下擔待不起。」

  「我爹那兒我去說,幫我將老婆婆扶進轎裡,你們的馬就讓兩位老爺爺坐。」

  「是。」

  最後,朱昱坐進了轎內,馬氏兄弟也上了馬,雲霏跟在朱郁身旁,她真的很高興朱郁跟她爹是不同的人,也許就是因為不同,馬敬忠才會愛她,但想愛又不能愛,那滋味鐵定比死還痛苦,那麼,這次的月下老人該由她來當,她得合計合計如何幫幫馬敬忠。

  順利進入朱澤的府中,朱郁安排他們住在後院的柴房,又命奴僕送來衣服、棉被、日常用品和食物,將柴房佈置成可以居住的模樣。

  當夜,雲霏私下找馬敬忠探採他的心意。

  「你還愛著朱郁嗎?」

  果然他反彈極大,冷冷地道:「不干你的事。」

  「她真是個很好的姑娘,可惜有那種爹,真是不幸,害你們情侶做不成,就要變成仇人了,以後你如果殺了她爹,她一定會恨死你的。」

  馬敬忠沉痛的別開臉,她說中他的要害了,千錯萬錯,錯在不該愛上她,明知兩人注定沒有結果,心中的思念反而愈深,倘若有一天他親手殺了朱澤,那她──她是不可能原諒他的。

  「馬敬忠,她是個明理的姑娘,一定會瞭解你的苦衷,既然愛她,就不要逃避,勇敢的去愛吧!」

  「不,我做不到,她是陷害少主的仇人之女,我不能愛她,我寧願讓她一直恨我,也不能背叛少主。」他將頭埋在膝蓋中嘶啞的喊著。

  唉!她這紅線好像牽不成了,看他們愛得痛不欲生,心裡也不好過,就不知朱郁愛馬敬忠到什麼程度?

  突然,一雙手臂將她攬進暗處,她憑感覺就猜得出是誰。

  「嚇人家一跳!你怎麼跑進來了?」她習慣性地先吻了他好幾下才開口。

  白狼圈著她的腰,道:「怕你輕舉妄動,特地來提醒你呀!下午那場戲可不在我的計劃之內,疼不疼?」

  「不疼,你來了就不疼,我演得好不好?」

  他吻了吻她,嚴正聲明道:「下次不准了,我差點就要把那兩個人殺了。」

  她靠在他胸前,感觸頗多的道:「算來我真好命,遇到了你,我們又那麼相愛,真好!」

  「你自言自語些什麼?雲霏,我是來警告你們,暫時先不要有行動,免得惹來懷疑。」

  「那要多久?我怕那兩兄弟等不及要動手。」

  「快了,我也在等最後消息,勸他們再忍兩天,我會盡快查清楚,我得走了。」

  「白狼──」

  「我愛你。」他深深吻住她,低喃著愛語。

  雲霏在他離開許久之後,還站在原地傻笑。他說他愛她?不是附在耳邊小聲說,而是自然的說出口,他真的進步不少,不是嗎?

  ※  ※  ※

  朱郁半垂著頭進入書房,望一眼坐在書案前的朱澤輕喚道:「爹,您找我?」

  朱澤約四十出頭,有一張方正畜著鬍子的臉,見她進門,眸中閃過一絲異樣。

  「郁兒,跟爹說話別離那麼遠,走近一點;這才對嘛!咱們是父女,用不著那麼生疏。唉!你長大了,愈來愈標緻,是個大美人了。」

  「爹──」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怕他?他是她爹,生她養她的爹,她不該怕他才對。

  「別不好意思,女大十八變,你娘一定很高興你長大了。」他收斂眸中的貪婪色彩。

  朱郁心中一陣難過,兩年前親娘因意外猝逝,這打擊使她爹爹性情大變,雖然對她沒多大改變,但他不再是從前那個爹爹了,她也明白自己不該批評爹的作為,但實在是他變得太陌生、太令人害怕了。

  「郁兒,聽侍衛說你收留了幾個乞丐,你知道爹不喜歡外人進來府中,為什麼不聽話?」他的語氣轉硬,朱郁慌得低下頭。

  「我……女兒見他們可憐才收留他們,他們不會給爹添麻煩的,求爹不要趕他們走。」

  朱澤又變回原來的笑臉,道:「好,好,爹不趕他們就是,只要郁兒高興,爹就開心,哈……」

  「那爹早點休息,女兒告退。」

  「去吧!你也要好好休息,哈……」

  朱郁可以說是用「逃」的逃出書房。他不是她爹!她爹不會用那種可怕的眼光看她,她覺得好噁心!但他又真的是她爹呀!她究竟該怎麼辦?她又該去向誰說呢?

  遣退了丫頭,朱郁獨自坐在後花園中,這地方曾經是她和馬敬忠私訂終身的地方,如今他人在哪裡?是否平安無事?老天爺,求您保佑忠哥一路平安,只要他好好活著,她願意削髮為尼,永伴青燈。

  「忠哥,你可知道郁兒好想你,想得就快死了嗎?你是不是也會想我呢?還是將我當仇人般恨著?郁兒明白你不是無情的人,郁兒不怪你──」

  馬敬忠就躲在門邊聽著她對天的禱告,那一字一句刺得他渾身是血。郁兒,我的郁兒,原諒我,原諒我的絕情,是命運不容許我們在一起,你苦,我心更苦呀!

  或許他心底的呼喚發出了聲音,朱郁感到身後有人,遂叫道:「是誰在那裡?老爺爺,您還沒睡嗎?」

  他背對著她,啞聲道:「我出來走走,現在要回去了。」

  「老爺爺,我扶您回去。」朱郁伸手要扶他,馬敬忠卻激動的揮開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會抱住她。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他撇下她往柴房走去。

  那說話的語氣好像忠哥!朱郁不由自主的跟著他。

  她為何不走開?馬敬忠走得更快,老年人會像他這樣走路才怪,朱郁心裡也老覺得這老爺爺的某些動作真的很像馬敬忠,是她太想念他的原故嗎?

  她走得太急,不小心被裙擺絆了一跤,她這一跌,也拖住了馬敬忠的腳步。「郁兒──」他才出聲就愣住了,該死!他厭惡的咒罵自己,氣惱的轉身欲走。

  朱郁也被他那聲叫喚嚇到,「忠哥,真的是你?」她吃力地爬起來追上去。「你……是你嗎?」

  「我不該出來見你的,我對不起少主。」

  她撲進他懷中,啜泣道:「我好想你,忠哥,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好高興。」

  「我們不該見面的,郁兒,把我忘了吧!」

  「我明白,我明白。」她哭著抱住他不放,她真不想放啊!

  月光下,兩具互擁的身影只有感傷,沒有愉悅。

  要拆散一對相愛至深的情侶是最殘忍的事,雲霏都要為他們抱不平了。

  「你又想幹什麼?」要不是白狼太瞭解她,一隻手臂摟著她,只怕她早就衝過去打擾人家了。

  她甩不開他的手,只好任他抱著。

  「去勸他們私奔啊!那種爹不要也罷!」她還一副說得頭頭是道的模樣。

  「多管閒事。」白狼給她一句評語。

  「我在幫他們耶!哪有多管閒事,哼!」

  「你只要不去理他們就算幫他們了。」他很不給面子的道,「你這性子得改一改,老是那麼急躁。」

  「人家是求好心切,他們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理應幫忙,我不認為我有錯。」

  「反正你就是有理。不談這個,既然朱郁已經知道你們的身份,事情就好辦多了。」

  「怎麼做?快告訴人家,幹嘛又不吭聲?」

  「太危險了,我還是不放心讓你去,萬一失敗──還是太冒險了。」

  「我不怕,你讓我去,白狼,我希望朱郁也能像我一樣嫁個愛她的夫婿,只要能幫她,我都不怕。」

  他苦笑,「你不怕,我可怕了,我還不想當鰥夫。」

  「我是狼王的女人耶!哪那麼容易就死掉,我保證你一定能娶得到我。」

  「你最好記住你的承諾,等回宮以後,就馬上舉行婚禮,不許再耍賴了。」

  屋頂上兩人的頭貼得更近,在討論接下來的計劃當中,她仍猛稱讚自己將嫁給一位頭腦一流、絕頂聰明的夫婿。

  沒多久,朱郁在柴房中見到了其他人,她知道她這麼做好像背叛了她爹,不過,為了不讓爹鑄成大錯,趁一切都還來得及時,她要盡所有的力量挽回。

  「郁兒,你有沒有辦法安排我進去你爹的書房?」雲霏和她兩人一見如故,所以就彼此稱呼對方的名字。

  「你進去做什麼?」她問道。

  雲霏面向他們四人道:「找他犯罪的證據呀!如果能早點揭發他,就可以提早阻止他的行動。」

  朱昱一臉反對到底的表情,「太危險了,雲姊姊,若被叔父發現,他會殺了你的。」

  「我可以扮成僕人混進去,他不會懷疑我的,而且,暗中有人會保護我的安全,不會有事的。」

  「那個人就是你說的靠山嗎?他有那麼厲害──」不知是何因素,每次她提到那個神秘人物,臉上就有種美麗的光彩,那使她像極了沉浸在愛中的女人,眩目而耀眼,也使朱昱沒來由的湧起一股醋意,他多盼望她心中想的人是他。

  她幾乎是驕傲的仰起小下巴,道:「當然,他是獨一無二的。」

  「能告訴我他是誰嗎?」他要知道他的對手是什麼樣的男人,知道了或許他就會死心,同時把一顆單戀的心再悄悄收回來。

  「總會見到的。郁兒,明天就靠你了,我明白你很為難,不過,這也是救你爹唯一的辦法,你肯幫我們嗎?」

  朱郁含淚的眸子望向身邊的馬敬忠,他只是握住她細瘦微顫的小手,將自身的勇氣傳給她,這是個痛苦的抉擇,對她更是一大考驗。

  「好,我明天會叫管事給你一份工作,讓你有機會能進書房,我只能幫你這些。」

  「夠了,郁兒,謝謝你,我還是想不通,你怎麼會喜歡那個馬敬忠?你溫柔嫻淑、又善解人意,值得比他更好的男人。」她雖努力地在撮合他們,但沒調侃他們兩句真不甘心。

  朱郁害臊的低頭笑著,馬敬忠輕擁她的肩,深怕兩人被雲霏拆散了,口氣不好的對她吼道:「你少在郁兒面前亂說我壞話,她很單純,會信以為真的。」

  「哦?你的意思是我不單純?馬敬忠,你還沒見識到我的真本事,想不想見識見識。」

  馬敬孝只得再當調解人,他實在不懂大哥和公主為何老看對方不順眼,好像不這樣大小聲他們不痛快似的。

  ※  ※  ※

  「要不是郡主支持,王爺的書房是不准隨便的人進來打掃的,你要擦乾淨點,如果還有灰塵,我就找你算帳。」王府的管事嘮嘮叨叨的叮嚀著。雲霏半彎著腰,唯唯諾諾的道:「是,阿飛知道,阿飛會擦得很乾淨。」

  「記住!其他東西都不准碰,不然,小心你的腦袋。」

  不過是王府的管事,氣焰倒不小,瞧他那張鄙夷的嘴臉,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阿飛不碰,阿飛不敢碰。」她又打躬作揖一陣子,他才跩著走出去,要不是沒空,不然,她准整得他半死不活。

  瞧書房裡有上百本的藏書,她該如何找起?總不會叫她一本一本找吧?她翻箱倒櫃了一番,也沒見著什麼可疑的書件信函,空手而回可就不好看囉!

  以朱澤的心機,應該不會把重要的文件放在別人舉手可得的地方,那麼,一定有密室或暗格之類的機關。

  對,她早該想到,通常設計密室都會有開關,只要找到開關就好辦了。

  找遍桌上、書架上任何可移動的物體,依然沒半點線索,只剩下牆面上了,而牆上除了一些骨董字畫和山水畫外,只剩一幅仕女圖,跟整個擺飾頗不搭調,或許它就是──

  她才將仕女圖往下一拉,牆面上便出現一道只夠一人進出的小門。哈!只要她出馬,沒有擺不平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被白狼訓的時候,她正好可以用上這句話,她冒險犯難的精神當真古今少有。

  密室內有一條通往地底的石階,牆的兩旁插著火把,一閃一滅的還怪恐怖的,不知下面藏了什麼東西?她駐足傾聽,真的有聲音從底下傳上來,好像是鐵鏈的敲擊聲,有可能是一座地牢嗎?

  石階是呈弧狀的,雲霏每踏一步,回音就比原先的還大,更製造出不少詭異的氣氛,她一邊猜測,一邊又不得不往下走。

  雲霏終於走下階梯的最後一格,這裡果然是地牢!朱澤何必費事在這地方蓋間地牢呢?王府多的是牢房,而且,這地牢除了一道鐵門外,密不透風的,在這潮濕、霉味濃得令人作嘔的地方,只怕住的人不用多久就一命嗚呼哀哉了。

  再走近一點,鐵門下一般都設有一個洞口,以方便放置食物,而那裡正置著一盤完整的菜餚。這牢裡關了人?她才這麼想,裡頭又響起鐵鏈互擊的聲音。

  「有人在裡面嗎?」她怕回聲太大,所以小小聲的問道。

  沒有人回答,她又移前一步,問道:「請問一下,有沒有人在裡面?」

  對方若再不回答怎麼辦?只好從鐵門上的小窗往裡面瞄瞄看──她正待靠近那扇門,一顆醜陋、可怖到極點的頭從窗口冒出來。

  「哇!」她驚叫一聲,按著心口直順氣,「朱澤有怪癖不成,在這兒地方養了個怪物。」

  「女……兒……女兒……郁兒……」那顆丑到她不敢再看一眼的頭不斷地發出模糊不清的叫聲。

  雲霏怕雖怕,但還是靠近他一些,問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清楚,再說一次好不好?」

  「啊……郁兒……郁兒……乖……女兒……」

  他是在叫郁兒嗎?這人認識朱郁?他究竟是誰呀?可惜他那張臉血肉模糊,分辨不出,他跟朱郁有關係嗎?

  「老伯,您是誰?您認識朱郁嗎?」

  「郁兒──爹想你──郁兒──」

  爹?!她沒聽錯吧?!他說他是朱郁的爹!那他不也是朱澤?兩個朱澤!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呢?莫非這人才是真正的朱澤,而外面的朱澤是有人假冒的?回想起來,朱昱和朱郁不是都說,朱澤是在一夕之間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或許那一夜真的朱澤就被假冒的朱澤取代,而被關在這地牢中,這樣一來,謎底就解開來了。

  「王爺,我會回來救您的,郁兒很好,您放心,我一定會幫助你們一家團圓的,您耐心等著。」

  她得去通知白狼,要他派人來救他,現在知道那朱澤是假冒的,就算殺了他也沒關係。

  她才合上密室的門,屋外冒牌朱澤的笑聲就朝這邊傳過來。慘了,他回來了,雲霏心想要是她有功夫多好,馬上就可以抓住他,還朱昱清白。「哈……沒想到能請到鼎鼎有名的『藍血』,真是本王的榮幸,哈……」那壞蛋在跟誰說話?她微微伸出頭想看個仔細。

  「我已經脫離『鬼玉門』了。」面對冒牌朱澤的藍衫男子像再一次的提醒他,他跟「鬼王門」不再有任何關係了。

  雲霏眨眨眼,除了白狼之外,她第一次看男人看癡了,她以為早就見過「冷酷」型的男人,可是這藍衫男子簡直是超級冷凍冰塊,他並非十全十美,獨眼的缺憾卻影響不了他那張斯文俊美的臉孔,額頭上紮了一條與衣衫同色的藍色髮帶,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藍,換作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一定知道,「藍血」傲龍偏愛藍,藍血指的就是惡魔之血,因為他是為惡魔效命的使者,是「鬼王門」的頭號殺手。

  「不如你來投靠我,你要多少銀子我照給。」

  傲龍直視著他,若不是左眼失明,必須戴上眼罩,他會有一雙漂亮得令女人嫉妒的眸子,此刻他的右眼正發出冷冽的光芒。

  「不必。」他回答得乾脆,不拖泥帶水。

  「你以為『鬼王門』會放過你嗎?他們可以栽培『藍血』,也可以一手毀了它,你該考慮我的建議。」

  「不需要。」他不留情面的回答讓冒牌朱澤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若不是有求於他,冒牌朱澤豈容他如此的無禮。

  冒牌朱澤虛偽地一笑,迅速掃去方纔的不悅,「哈……本王也不勉強你,開個價吧!我聽說你開的價都不低,不過,無妨,只要你能把朱昱解決掉,要多少銀子都可以。」

  她為冒牌朱澤的話而心鶩,這獨眼龍跟他前幾次派出去的殺手迥然不同,他絕對是個厲害的角色。

  傲龍不帶表情,臉上沒半點波瀾,在他身體的周圍,寒氣逼人。

  「你是需要付一筆為數不小的銀子,這兩年懸賞你的項上人頭已提高到五百萬兩銀子,那些人可真恨你入骨。」

  他的話冷進冒牌朱澤的心坎。「你胡說些什麼?我與人無怨無仇,有誰會出五百萬兩要我的人頭?」

  「你知,我知,不是嗎?『千面狐』。」

  「你怎麼看出來的?」他的易容術縱橫江湖,偽裝之精妙,連聲音都能模仿得唯妙唯肖,卻在傲龍面前不到一刻鐘就被識破,他無法接受自己失敗了。

  「你可以說是殺手的本能,你犯下不少案子,都以偷天換日的方法逃過,但任憑你如何易容,人的眼神是不會變的,只要我見過一次,永遠都不會忘的。」

  「千面狐」畢竟是隻老狐狸,此刻,他明白對傲龍只能誘之以利、動之以情才是上上之策。

  「哈……『藍血』不愧是『藍血』,不如咱們合作,你幫我登上王位,朱雀國雖是小國,國庫裡也有不少價值連城的珠寶,咱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人活著身上不能沒有銀子,你又要躲避『鬼王門』的追殺,更需要用錢,你認為如何?」

  傲龍靜默片刻,才道:「他在哪裡?」

  「不急,大後天是已故國王的忌辰,朱昱一定會出現,咱們必須在他進殿前殺了他,到時,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替他的位子,朱雀國的一切就是我的了。」

  「你忘了還有狼王。」

  千面狐輕蔑的一笑,道:「他人遠在十萬八千里的王宮,又怎知朱雀國出了什麼事?前不久我不是也略施點巧計騙過了他,讓他以為真的是朱昱叛變;只等你殺了朱昱,再謊稱是狼王下的命令,你想,朱雀國的人民還會把他當神看待嗎?到時,我再登高一呼,起兵造反之日已是指日可待,若是成功最好,要是失敗,我大可一走了之,朱雀國與我『千面狐』又有何關係?」

  「你倒是設想的十分周到。」傲龍語帶諷刺,目光更森冷。

  「千面狐」腳底湧起涼意,他應該打動他了,天底下沒有人不愛白花花的銀子,即使是心如寒冰的「藍血」也不例外才對。

  「希望你不會食言,事情辦完後我自會再來找你。」

  「一言為定。」

  雲霏心底暗叫大事不妙,看來,這獨眼龍有必勝的把握,既然弄清楚他們的目的,得先心裡有個底。

  ※  ※  ※

  當約定時間一到,不等白狼先開口,雲霏連呼吸的空當也懶得停一下,一古腦的將在密室中被囚禁兩年的朱澤和神秘殺手的事說出來。

  「你老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我就知道不該派你去。」他早料到她一向不按牌理出牌,這只是又一次證明。

  「生氣啦?人家只是想趕快查明真相嘛!不許對人家板著臉,笑一笑嘛!」

  她刮著他面頰緊繃的線條,輕咬著他同樣抽緊的下巴,另一手勾住他的後頸,不讓他有挪動的空間。

  「還氣嗎?」雲霏雙眸閃著迷離的星光瞅著他。

  他的氣向來無法維持太久,自從他的心被她擄獲後,注定在兩人有所爭執時,他總是最先心軟的那一方。

  他扯扯唇色,不想讓她太得意忘形。

  「如果哪天被你氣得頭髮都白了,你可別嫌我老!」

  「才不會,你還有其他的優點啊!」她貼著他的唇討好的說道。

  白狼挑起一邊眉峰,嘴咧得更大,笑問:「我還有優點?好難得能從你口中聽到,說來聽聽。」

  雲霏舔著紅唇勾引著他全副的心神,「你真想知道?我怕說了你又不高興。」

  他驀然明白她的意思,笑罵:「你這好色的女人,我很高興你愛死了我的身體,不過,你也辱沒了我的頭腦──」他將她欲跑走的身子拖進懷裡。

  「呵……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說──白狼,會被人撞見的──」雖然後門一直是王府內戒備最鬆懈的一環,但他們還是得小心,因為時時刻刻都會有人闖進來。

  她熱情的回吻他,直到口中充滿他的味道,一個吻無法解除他們體內的需求,不過,畢竟場合不對。

  「要不要先救出真的朱澤?我怕他撐不下去,在那裡住了兩年竟還活著,真是奇跡。」

  「我會另想法子,倒是那名殺手你別去惹他,他是我請來幫忙的,他脾氣孤傲、不愛理人,你別存心去惹他。」

  「你找來的?他是個殺手耶!」她驚道。

  「就因為他是殺手,才能使千面狐相信,在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藍血』要殺的人至今還沒有活著的,所以,千面狐更相信朱昱這次是準死無疑。」

  「那你還找他來?萬一他真殺了朱昱怎麼辦?」

  「朱昱一死,千面狐的狐狸尾巴就會露出來了,再加上有真的朱澤作證,還怕他不束手就擒?」

  「何必那麼麻煩?只要你去把那個冒牌貨抓起來就夠了,朱昱是個文弱書生,他會被那獨眼龍嚇壞的。」

  白狼免不了有些妒意,道:「你真的那麼擔心他?傲龍的劍法已臻出神入化,拿捏極為準確,絕不會傷他一分,你大可放心。」

  「你們怎麼認識的?」

  「他欠我一份人情,所以,答應破例幫我。」他道:「再說,朱昱不是想洗刷冤屈,向他的人民表示他有能力擔負起國家重任嗎?這不啻是個好機會,你不想讓他表現?」

  雲霏猛親著他,「你願意把朱雀國還給他?」一張嬌顏湧起濃烈的愛意。

  「你遲早會要我這麼做的,不是嗎?我何不大方地免費贈送,省得你為了他又跟我鬧彆扭。」

  「人家才沒那麼蠻橫!」她不依的捶一下他的胸口,「白狼,謝謝你,朱昱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你還不讓他知道幫他的是你嗎?」她真想在所有人面前炫耀她將嫁的男人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狼王向來不同情弱者,尤其不會做善事,鐵石心腸是他一貫的作風,我可不想毀了十年來建立的名聲,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這句話記到你的小腦袋裡。」

  「好嘛!我真的很感激,要我怎麼謝你?」話畢,她拉下他的頭,在他深情的黑眸中,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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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0 00:50: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忠哥!」

  朱郁花容失色的奔進柴房,也奔進馬敬忠的懷裡。

  「郁兒,出了什麼事?」喬扮成駝子的馬敬忠扶住她,她如此慌張必有原因。

  「我爹──不,那假冒我爹的人帶府裡的侍衛來抓你們了,你們快逃!」

  雲霏就預測到他遲早會懷疑,反正明天就是決勝負的日子,他們也該離開此地了。

  「郁兒,你也跟咱們走,你待在這兒太危險了。」

  「不,我爹還在這裡,我不能走。別管我,忠哥,你快帶少主和公主從後門逃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馬敬孝先護著朱昱和雲霏退至後門,有兩匹馬正等在那裡。

  「忠哥,你先到城外避一避,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們別管我了。」

  「郁兒,等我回來,多保重!」離別的焦慮使他掙脫禮教,覆住她顫抖的雙唇,品嚐她唇間的芳香。

  「大哥,快走!」馬敬孝在外面催促著。

  再望她一眼,他毅然的拋下她。

  雜沓的腳步聲傳來,冒牌朱澤趕來時早已人去樓空,他猙獰的面孔十分駭人;她該早點發覺才對,認賊作父了兩年,朱郁恨不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你放他們走了?賤女人!」他揪住她的秀髮向後拉,痛得她淚眼汪汪。

  「你休想抓到他們,有本事就殺了我。」她痛得咬著下唇。

  「你果然發現我不是你爹了,也好,我早就當膩你爹,今後就讓我好好疼你吧!」他撫向她光滑的臉蛋,朱郁張嘴咬他一口,他痛得一縮,叫道:「把她帶進我房裡綁好,派人好好看守。」

  「你為什麼要冒充我爹?我爹跟你無怨無仇,為什麼?」

  冒牌朱澤邪笑的看著她,道:「很簡單,你爹太信任人,也太善良了,他救了被仇家追殺的我,讓我有機會重新做人,易容成他的模樣不過是輕而易舉的小事,我不是也瞞過你了嗎?這種人財兩得的好事,我是不會錯過的。」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要不是被人抓著,她會撲上前再咬他一口。

  「哈……我從不認為自己是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殺人只是增加一點樂趣,尤其是妨礙我的人。」

  「哼!他們早就逃得遠遠的,你抓不到他們的。」

  他猖狂的笑著,「小寶貝,你以為我那麼笨嗎?現在他們恐怕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朱郁狂亂的披散著長髮,大叫著,「忠哥──」

  而城外,兩匹馬疾速狂奔,兩旁的景物不停地向後退。

  彷彿預料到他們會來這裡,數匹馬在後面緊追不捨,如何也擺脫不掉,眼看就快沒路可走了。

  「前面是斷崖,快回頭。」雲霏失聲大叫,對方棋高一著,他們原還以為千面狐會等到明天才動手,不料,他終究等不及了。

  馬氏兄弟將馬頭掉回,身後的殺手也追上了,兩兄弟拔劍迎戰,三比五懸殊的比例,希望的確十分渺茫。

  「公主,請保護少主,明天的事就拜託你了。」

  簡直像在交代遺言似的,雲霏在他們背後大吼,「才五個人就說出那麼沒志氣的話,一點都不好笑。」

  朱昱眼眶一熱,用盡全身的力氣叫道:「我命令你們不能死,你們發過誓要一生效忠於我,如果違背誓言,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的!敬忠、敬孝,你們聽見了嗎?」

  她雖然看不見他們的表情,可是,她想像得出他們熱淚盈眶的模樣,那已經是超越了君臣之間的感情。

  「是,少主。」他們的聲音是激昂的。

  五名殺手分為五個方位,佔了極佳的戰鬥位置,如今,除了背水一戰外,別無他法。

  劍與劍的撞擊聲響遍整個山頭,兩兄弟發揮所學奮力的抵擋,不讓敵人越雷池一步。

  剛開始他們或許佔了上風,但兩人的體力終是有限,五名殺手蓄意的輪戰使他們陷入苦戰。

  白狼不會不知道出了這種事,他來得及趕來嗎?她望眼欲穿,盼望能見到他高大的身影。

  「雲姊姊,抱歉連累了你。」朱昱愧疚的口吻將她的視線拉回來。

  「事情還未到最後,勝負還未分哩!」她安慰著他道,她對白狼有信心。

  「雲姊姊,我──我對你──」這不是表白的時候,但他怕沒有機會說出口。「我對你──」

  一條藍影施展上乘輕功穿過樹間,當漫天的落葉伴著他落下時,似乎死亡的陰影也籠罩而下,本來明媚的日光也染上黑霧。

  「是他!」她輕呼,他是來救他們的嗎?

  殺手們停止攻擊,紛紛退了下去,傲龍袖子一抖,一把狹長的利劍一眨眼間便握在手上,他緩緩的抬起手,讓劍開始吸收天地間的能量,它是一把嗜吸人血的劍,劍出了鞘就必須沾上血,因為它是有生命的。

  「他是我的。」他目的是在說給其他人聽,也在警告其他人別插手。

  馬氏兄弟猜由他的身份,面對如此可怕的敵人,更加不敢掉以輕心,即使犧牲性命也要保住朱家僅有的繼承者,那是他們的使命。

  在陽光下,她還會感覺到冷,多不可思議。

  時間似乎停止不動了。

  驀然,他狹長漂亮的眼眸微睜,手中的長劍一翻,陽光投射下來的光反射在離他最近的殺手臉上,殺手因他的舉動而錯愕,也來不及反應,劍鋒已然沒入他的左胸。

  「你──」他只能發出一個字,其餘四名殺手,還看不清他究竟是怎麼出手的,能做的事只有瞪視著自己胸口上溢出的鮮血,在還未能正視死亡前,死神比他們早一點降臨了。

  紅色的血液順著刀鋒滴在泥地上,土壤飢渴地將它吸收殆盡。

  「你殺人都沒知覺的嗎?」雲霏開口問他是人還是鬼,瞧他殺起人眉都不皺一下,出手如此殘忍。

  拭去血污,他抬起眼陰冷地道:「我只知還他人情,方法由我決定。」

  「教訓他們一下就好,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雲霏才知他和白狼都屬於同類型的動物,他們總是慣用征服來掩蓋內心真正的情感。「你不以為將來會有個人不願見你這麼做?」就像她反對白狼一樣。

  傲龍眸中掠過一絲憂心,淡得不易察覺。

  「你管太多了。」他排斥她多餘的關心,人情已還,他不必再逗留下去。

  「等等,你就這樣走了嗎?幫忙也得幫個有頭有尾,獨眼龍,回來!」

  他早消失在林間的霧氣中,明明剛才還在眼前,一眨眼間已在數十尺外,學輕功還真方便,本來遙遠的路程瞬間縮短一半以上,如騰雲駕霧般,她也要學一學,早晚總會用上的。

  「那人好高的輕功,雲姊姊認識?」朱昱在見著他的劍法之後,心中思忖,他若真想殺他,實在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但他卻沒有。

  雲霏拉了馬過來,道:「不算認識,只知道他叫『藍血』,是名殺手,不過,他是我們這一邊的,你放心。」

  馬氏兄弟互望一眼,他們知道「藍血」是「鬼王門」的人,傳聞他能殺人於無形,今天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我們先找地方躲一下,現在那冒牌朱澤會以為我們全死了,防備也較為鬆懈,到明天為止絕不能暴露行蹤,就等著明天演一場好戲。」

  危機暫時解除,馬敬忠想到朱郁還在他手上,道:「少主,屬下必須回王府一趟。」

  朱昱明白他擔心誰,朱郁是他堂妹,他也同樣掛心。

  雲霏接替他回答,道:「郁兒不會出事的,有人會照應她,你若一去,豈不是等於告訴他我們還活著嗎?相信我,我會還你一位完好無缺的心上人。」

  ※  ※  ※

  翌日。

  朱雀國的人民圍在殿外舉行哀悼儀式。

  殿內,桌案上供著已故國王的靈位,大臣們身穿素袍列於兩旁,個個神情哀戚,有幾位老臣打心裡就懷疑朱澤的用心,眼見朱澤一日比一日氣焰囂張,簡直是以國王的身份自居,除了忍氣吞聲,又能如何。

  千面狐執香祭拜完,居高臨下的俯視朝中大臣,他苦心等候了兩年,也該是時候了。

  「諸位,今兒個是朱雀國上下最悲傷的日子,本王本不欲再徒增大家的沉痛,但事關朱雀國的未來,不得不說;那就是少主朱昱已在不久前遭狼王狙殺,本王接到消息趕到時已救援不及──」

  大臣們聽聞噩耗,不禁掩面而泣;殿外的人民反應激烈地大聲抗議,「誓殺狼王」、「為少主報仇」……群情激憤,那就是他要的結果。

  「少主年輕易受蠱惑,情有可原,那狼王卻無憐憫之心,致使少主含恨而亡。」

  一名大臣站出來道:「王爺,國家不能一日群龍無首,不如您帶領我們一起來對抗狼王。」一時附議之聲四起。

  千面狐故作委婉推托道:「本王何德何能擔此重任。」

  另一名大臣也道:「王爺謙虛了,王爺如果不肯,又有誰有這份資格?請王爺勿再推辭。」

  「這──」他仍是假裝猶豫不決。

  「請王爺以朱雀國為重。」殿內所有大臣同聲齊呼。

  千面狐對事情如計劃中順利而心喜,就算到時打不過狼王,他大可捲走所有的珠寶遠走高飛,這世上又有誰能抓得到他?這世上見過他真面目的又有幾人?

  「那本王只好臨危受命,從現在開始,將與朱雀國同生共死,和狼王決一死戰,替少主報仇。」

  眾人響應著他,殿內殿外同仇敵愾。

  「慢著,大家別被他騙了!」所有人靜了下來。

  殿外,人群讓開一條通路,朱昱穿著一身紅色滾邊的長衫,肩後的披風繡著一隻象徵朱雀國的守護神孔雀,身後的馬氏兄弟也換上相同的服飾,只是孔雀圖案繡在左臂上。

  「少主?!少主?!」眾人因他的出現感到震驚。

  朱昱挺起胸膛往殿前一指,道:「你根本不是我叔父,你究竟是誰?」

  他居然沒死!「藍血」騙了他!千面狐明白自己此刻可不能自亂陣腳,道:「你冒充我侄子又有何目的?馬敬忠、馬敬孝,連你們兩兄弟也想造反嗎?以為找個假冒的就可魚目混珠的奪得王位嗎?」

  「住口,是真是假馬上就真相大白了。」

  隨著眾人的驚訝聲中,雲霏和朱郁扶著面容全毀、兩腿已然殘廢的朱澤,越過一波波的人群進殿。

  兩、三位與他私交甚篤的老臣認出了朱澤,為他竟遭此迫害而忿忿不平。

  「你們老眼昏花了嗎?他那張臉看得出他是誰嗎?各位別被這群人的妖言所迷惑,這準是狼王派來離間我們彼此團結的心,本王親眼目睹少主被殺,這朱昱是冒牌的,來人,把他們一併抓起來。」

  朱郁指著他,罵道:「你不是我爹!我爹好心救你,你反而恩將仇報,你究竟是不是人?」

  千面狐低聲下氣的道:「郁兒,你也被他們騙了,快回到爹身邊來,我是你親生的爹啊!」

  雲霏衡量情勢,有大多數的人還是靠向他那邊,八成是收了什麼好處,他手上又握有兵權,再不快揭穿他的假面具,他一聲令下,恐怕他們反倒會成為階下囚。

  她好笑的道:「你以為你還能招搖撞騙多久?何不乾脆下台一鞠躬,一死以謝天下。」

  「你這黃毛丫頭胡扯些什麼?殿前侍衛,還不動手將他們拿下!」

  兩旁的侍衛遲疑不前,他們全被搞糊塗了,到底誰是真?誰又是假?

  「你瞧大家都不相信你,沒戲唱了吧!快快跪下求饒,說不定可以留你個全屍。」她就是故意要氣他。

  千面狐聞言,目光陡現殺機,他右拳掌風隨著身子朝她劈下。

  好機會!就等他親自送上門來。

  她手中早握住一隻小白瓶,千面狐一撲上來,雲霏動作更快,揚手一灑,瓶中的液體準確的潑在他臉上。

  他警覺的眼睛一閉,液體潑在皮膚上使他心悸。

  「你這臭丫頭潑的是什麼?」他開始有些發癢,又不敢去抓,是心理作用吧?

  「你聽過『化骨神水』嗎?是不是有點癢了?再半刻鐘,你的臉就只剩下白骨,說不定連骨頭也不剩了。」

  千面狐大聲哀叫,十指曲起,從額頭與頭髮的接縫處撕下一張人皮面具,往地上一扔。

  雲霏順手撿了起來,得逞的笑聲輕揚。

  「哇!這是什麼玩意兒?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證物呢?」

  千面狐才知他上當了,而且是敗在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手上,他再度撲上去要抓她,至少可以用她來當人質。

  馬氏兄弟手腳也不慢,不需幾招就制服了他。

  「早就叫你投降了,你偏不信,『百密一疏』這句話聽過嗎?不過是將發癢粉摻了些水嚇嚇你,你還真好騙。」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他平實無奇的真面目此刻是一張瘋狂至極的臉。

  朱昱下令道:「將他銬上手銬腳鐐,嚴加看守,擇日再付定罪,先押入大牢。」

  殿前侍衛抬著狂叫不休的千面狐退下,事情終於全部落幕了,除了朝中一些曾受冒牌朱澤煽動的大臣外,心裡像吊了七、八個水桶,為自己的前程憂慮。

  朱昱歷盡千辛萬苦,總算回到屬於自己的家園,往後還會有更多的困難,但他明白他將不是一個人,他在父親的靈前立誓,他將做一名英明愛民的國王,讓朱雀國的人民擁有更好的生活。

  ※  ※  ※

  「雲姊姊,你要走了?」這兩天朱昱忙昏了頭,為了重整朝綱,忙得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但身子反而此從前好很多,也不再發病,他一接到消息,便放下手邊的工作趕來,她不能現在丟下他。

  雲霏兩天前就想走了,白狼因宮裡有飛鴿傳書要他回去,她又不便在朱昱需要人手時離去,這才又拖延了兩天,今天是第三天,她該幫的也幫了,朱昱也已經不需要她了。

  「嗯,我該走了,你現在是一國之主,凡事要以人民為重,好好加油!」

  「留下來,雲姊姊,請你留下來和我一起治理國家,我應該早一點將心意傳達給你,我愛你。」他又鄭重的說了一次,「我愛你,留下來,好嗎?」

  凝視他有情的雙眸,她錯在一直忽視他瞧她的眼神,白狼不也提醒過她了嗎?能夠被人所愛是幸福的,但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卻是不幸的。

  「對不起,我不能。」望著他黯淡下來的面容,她逼自己殘酷的拒絕。

  朱昱身子微晃,試探的問道:「你有喜歡的人?那個神秘客?」不用她回答,他也知道他話是白問的了。

  「他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愛,你也會找到你的摯愛。」

  他的笑容苦澀,表示接受了她的答案,心中仍兀自猜忖著,是什麼樣的男人能贏得她的愛?他既妒又羨。

  「我會見到他嗎?」他的心境平和了下來,感情是強求不得的,能與她相遇已是老天對他的厚愛,讓他嘗過愛人的滋味。

  「等你登位那天,我會偕他同來,為你送上一份賀禮,這份禮你非收不可。」

  「只要你們來就夠了。」分離在即,離情依依。「我派人護送你一程。」

  她拎起小市包朝外走,道:「不用了,護送我的人已經在外面等我了,你別送我了,這種場面使我好想哭。」

  他也一樣,朱昱隱忍著淚,他不能再輕易落淚了。

  「那我就送你到此,雲姊姊,祝你永遠幸福。」

  她霧氣瀰漫的桃花美眸,笑瞇了眼。

  「你也是,那──我走了。」

  再不走她真要大哭一場了,她吸吸鼻子,振作精神,此時,她最想做的是投進白狼熾熱的胸懷中,那才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依靠。

  途經迴廊下,一對璧人似乎也在等她來到。

  「好一對郎才女貌,我這媒人的謝禮可得厚一點。」

  朱郁俏臉微紅,細聲的道:「多謝公主救家父一命,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雲霏見她臉紅得像楓葉般,好玩地逗著她。

  馬敬忠維護著他失而復得的未婚妻,拱手道:「多謝公主成全我和郁兒,敬忠沒齒難忘。」

  她咯咯笑著,「你緊張什麼勁兒?我有那麼嚇人嗎?好說歹說,郁兒也算是本公主的閨中好友,我會欺負她不成?」


  「公主,忠哥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朱郁急著為心上人說話。

  雲霏佯裝無奈狀,歎道:「沒意思,想找人鬥鬥嘴都找不到,不玩了,我要走了。」

  「公主跟少主辭行過了?」馬敬忠語帶暗示,她要走了,想必少主還是未能留住她。

  「辭了,他有你們在,我也放心多了,我相信他曾遇到一位真正適合他的姑娘。嘿!嘿!馬敬忠,你心裡是不是偷偷鬆了一口氣?你一定很煩惱,萬一我嫁給朱昱,朱雀國早晚會被我玩完了,對不對?」

  馬敬忠尷尬地低下頭,道:「敬忠不敢。」

  「不玩了,不玩了,再不走有人要發飆了,後會有期了。」她灑脫地將小布包拎上肩,邁著輕盈的步伐走遠。

  出了宮門,竟尋不到傲龍的身影。慘了,他不會放她鴿子吧?他不能說話不算數呀!

  「該死的獨眼龍!」她忿忿地叫道。

  「把那三個字吞回去。」後面悶聲不響的冒出他冷淡卻微慍的聲音。

  雲霏無辜的瞅著他,問道:「哪三個字?喔!你是說『獨眼龍』是不是?」

  他漂亮的眸子陰沉得使人發毛,「把它收回去,別以為你是白狼的女人我就對你另眼相看。」

  「好嘛!收回就收回,我怎麼會知道你那麼介意。」她的聲音在他的冷光中愈來愈小,原來她也是欺善怕惡之輩。

  傲龍不再吭聲,牽來兩匹馬,她這才注意到他今兒個的服裝不同。

  「你想改變造形嗎?黑色雖然也適合你,但你不是叫『藍血』嗎?穿藍色的不是比較貼切嗎?」

  他充耳不聞。「上馬。」他說話一向簡潔。

  「騎馬多慢,你不是會輕功嗎?不如你教我,咱們用輕功來趕路,免得把馬兒累死了。」最主要的是她真的想學輕功,這次若錯過,只怕回去以後白狼絕不准她學的,她怎知輕功可不是短時間就學得會的。

  他為白狼惋惜,他怎麼會愛上這白癡女人?

  「我只答應他把你平安送回去,可沒說用什麼方法,你若不自己上馬,別怪我把你丟上去。」

  她相信他說到做到。

  雲霏悻悻然的跨上馬背,瞪著他的背影道:「喂!你對你的女人說話也冷冰冰的嗎?她怎麼受得了你?」

  他的背僵直一下,不答腔。

  「她是怎樣的姑娘?美不美?我何時可以見到她?」

  傲龍頭也不回,雙腿往馬腹一夾,將她拋到身後,她只得策馬跟上。

  千千,那是她的名字,他默念著這兩個字,暖意流進他的心房,每當想起她的名字,他就有種踏實感。

  五年了,她長大了吧?她仍在等他嗎?抑或她只當他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早忘了世上還有個他?

  不,她不會,千千不會忘了他,猶記得那張固執的小臉蛋,柔弱而堅強,就是這份本質撼動了他冰寒的心。他也曾笑自己竟折服在一名十一歲大的小女娃手中,荒唐的互許終身,如今憶起,絲絲甜蜜湧上心頭。

  他該去見她一面了,不論結局如何,總該有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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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27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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