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 -【聖妻(花園洋房之三)】《全文完》

嗜酒態睡

第九章

　　「離開她！」

　　他的內心佈滿恐懼。還來得及，還來得及……老天啊……

　　一個俊美的男子站在床沿，轉過身來。彷彿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似的，他微微一笑，遺憾地說道：「來不及了。」他站開去，讓他方便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兒。

　　師聖夜那雙腳彷彿在地上釘死了，一步也不能動，望著那張閉目的臉兒……彷彿看到她唇邊猶擱著一抹微笑……老天，她還在，對不對？

　　他卻不敢靠近。

　　「嗯……我有話跟你說……」瞧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棠晁麾忍不住走過來拍拍他的肩——

　　他一把甩開他的手，一下子恢復冰冷至極點的眼神，「讓她醒過來……讓紫衣醒過來！聽到沒有？」

　　棠晁麾緩緩扯起眉頭。「我不喜歡你這口氣耶。」

　　「你敢讓她……有任何不測，恐怕你不喜歡的不只是我的口氣了！」

　　嗯……看得出來，他正在拚命抵制一個拳頭揍死他的噬血的慾望，為的是要繼續要脅他，直到把他的心愛人兒「找回來」。棠晁麾抱起胸膛，側眼睇著他，「我有必要澄清一點，我是醫生，不是『牽魂仔』。」他很介意師妍妍邀請他來時說明的「目的」。

　　「我管你是誰，你必須讓紫衣平安無事醒過來，否則休想踏出去！」

　　「不不不，這一點很重要，我必須表明我的立場，我個人的觀點是我並不相信有『借體還魂』這回事，雖然師妍妍和這個女孩子都希望借用我的專長，把一個叫宋秦芹的魂魄找回來，但我必須澄清，我用的是催眠的方法，我只能叫出這個身體裡面內心深處有可能正在沉睡的意識，也或許是另一個人格，但這絕對和『牽魂』沒有關係，我是個醫生，我認為現在發生在這個女孩子身上的現象應該——」

　　師聖夜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打住他滔滔不絕的話。

　　「我只要紫衣醒過來——立刻！」

　　「……你應該讓我把話說完。」他不太高興地瞅著他的動作。

　　「我不聽廢話！」他放開了他，把他推到床前，「快把紫衣叫醒！」

　　「哎，要叫醒這女孩還不容易，你去推推她，用力一點，她就會醒過來了。」他當然不自己動手，回頭笑望著那張遲疑的臉色，望著他的膽怯，鼓舞的說道：「去叫啊。」

　　現在叫醒的會是誰？宋秦芹，還是朱紫衣？師聖夜緊緊握著拳頭，森冷疼痛的目光從那張沉睡的臉兒轉回他嘻笑的臉上。這個死醫生果然膽子不小！

　　「……好，我聽你把話說完。你說吧？」一堆廢話說完，如果還不能把紫衣還給他，他將會明白他的下場。

　　「嘖，都被你給打斷，我哪還記得要說什麼啊。」

　　「喂，夠了哦，棠晁麾。」師妍妍趕緊衝進來，在師聖夜還沒「鑄下大錯」前，喊住那只「草蜢仔」。

　　棠晁麾瞥她一眼，回頭又看那足以置人於死地的拳頭正在鼓動，終於收斂了些，「好吧，看在師妍妍……是我妹妹的好朋友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總之，是看在他親愛的妹妹何可姍的面子上。

　　「我是她阿姨。」師妍妍特別強調和澄清。這份關係當然來自於何可姍嫁給高驚天之後。

　　棠晁麾絕對不願意降低自己的輩分，所以甩都沒甩她。他慢條斯理地把儀容重新整理，大人不責小人過地對師聖夜拾起微笑，「你們所認為的『靈異現象』，我想應該是不存在的……當然，這是我個人的觀點。起碼在這位小姐的身上並沒有發生所謂的靈魂附體。」

　　沒有？沒有靈魂附體……那她——是宋秦芹？他愛上的是……宋秦芹幻想出來的另一個人格？不，不可能！

　　哎，這師聖夜整張臉都綠了呢。到底是想到什麼呢？棠晁麾正好奇，旁邊有聲音插進來了。

　　「不可能！那她怎麼變成紫衣呢？她真的變成紫衣了，不只是言行舉止而已，她擁有完整的紫衣的記憶，你怎麼解釋這種現象？」師妍妍柳眉深鎖。一想到「她」還是宋秦芹，她義兄所愛上的女人竟然是一個連靈魂都不存在的宋秦芹的「妄想」，這種說詞她都無法接受了，更何況是師聖夜。

　　棠晁麾望著他們，實在不知道他們這腦袋裝的是什麼？「你們都沒有想過，她本來就是朱紫衣嗎？」

　　他擲下的驚人之語，幾乎撼動師聖夜和師妍妍的心了——

　　……這句話如果是肯定的，那恐怕在這個屋子裡會有很多人欣喜得想歡呼，而他會是第一個。師聖夜森冷地瞅著他，那眼神同時在責備師妍妍，相當不高興她為什麼會找一個一心想當偵探做推理的「庸醫」來。他連對他開口的興致都沒了。

　　而把人給找來的師妍妍只好負起責任，耐心地再一次對他說明，「棠晁麾，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宋秦芹是宋院長的女兒，他們兩人已經做過DNA的比對證實是親子關係了，所以她絕對不可能是朱紫衣，你明白嗎？」

　　棠晁麾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對於這兩人對他的「不禮貌」，他決定暫時不追究，「其實我很懷疑，為什麼宋院長和這位小姐的DNA會符合？後來我想了想，答案只有一個，這位小姐有可能是宋院長在外頭的私生女。我聽說宋夫人過去一直都仗著娘家有錢在欺壓宋院長，也難怪宋院長會往外尋求溫柔鄉……」

　　「師妍妍，你叫他把紫衣喚醒，然後立刻給我滾！」

　　別說師聖夜已經在怒氣爆發的邊緣，連她的耐性都快用盡了，「棠晁麾，你別盡說些鬼話，到底知道什麼就趕快說，否則連我都保不了你了。」

　　「嘖，這是你們拜託人的口氣？好好好，我這個人從來不跟一般人計較。」瞧師聖夜那雙冷眼就知道這種人特別難以被催眠，他呢，好漢不吃眼前虧，不過這筆「烏煙瘴氣」，他會討回。棠晁麾端著微笑，「剛才跟這位小姐的『心靈深處』談過以後，我還幫她做了小檢查，她的臉部被動過手術……身為專業醫師，我必須請你們收回質疑的眼光，否則我很難繼續說明下去。」再有「度量」的人，也是有脾氣的。

　　師聖夜撇開眼，師妍妍也聳了聳肩。

　　棠晁麾這才繼續說：「我想你們都知道，人類早就開始著手基因複製的研究，而且已有所成，『複製人』也已經秘密的誕生了——」

　　「你似乎愈扯愈遠了。」師聖夜冷冷瞪住他說得興高采烈、口沫橫飛的嘴臉。他沒有興趣聽他發表長篇大論，就算人類住上火星也不干他的事，他現在只要他的紫衣醒過來。

　　「你怎麼老是打斷我的話？好，算了。其實複製人早就已經不是新聞了，現在有更新的秘密研究是——複製記憶。」他望著他們，等著看他們驚奇的表情……怎麼反應這麼冷淡，不信？那也算了，別拿他當瘋子看啊，真是。

　　「你話說完了嗎？」師聖夜的語氣已經夾帶了大量的「煙火」。

　　「快了。」嘖，本來還想告訴他們他費盡心思得來的極機密資料，那可是足以解開人類複製記憶的謎題，這兩個人真是沒福氣。棠晁麾撿了他們有興趣的話題說，「早幾年前我已經聽說，宋院長和國外的一群研究人員有密切往來，這些人從很早以前就開始進行人類的複製記憶的研究了……好好好，我說重點，也就是說，我懷疑這位小姐已經成為研究對象，而且成功的被記憶複製過。」

　　師妍妍瞇眼瞅著他，「……你是說，是人類操縱了『借體還魂』？」那人是什麼？神了？

　　「唉，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啦。」基本上，他對「還魂」這個字眼是比較挑剔的，但是碰上了這兩個「番仔」，他也懶得多做解釋了。

　　「喂，棠晁麾，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遠比『借體還魂』還更令人難以置信？你在戲弄我們對不對？」記憶複製？她聽起來只覺得他一定是科幻片看太多了……而如果這是真有其事，她只怕會更毛骨悚然——什麼世界嘛！

　　師聖夜望著他，「……這件事是真的？」記憶複製的事，他也不是沒有聽過，只是沒有想到會發生在……

　　「聖哥！你不會相信他吧？」師妍妍訝異地駭叫。

　　難得找到一個可以「溝通」的人，棠晁麾鬆了口氣，隨即一臉笑容，「純屬個人推測……等一等！我可以保證這絕對是事實！」不是事實他也得說是，否則那拳頭落下來還得了。這男人怎麼這麼沒耐性啊！真是！他這張俊美的臉孔還得拿回去見他的寶貝妹妹哩。

　　「……你能保證，她是朱紫衣？」他所要的，其實不多……

　　「能——我能保證，她從頭到腳包括你們說的靈魂在內，都完全是朱紫衣，沒有別人了。」不能保證，這句話說出口會被打死的。在這種「飽受暴力威脅」的情況下，他就算睜眼說瞎話也情有可原，他是不會有一絲愧疚的。

　　他所要的，也不過就是這句話而已，卻聽他說了一大堆廢話！

　　「滾！」

　　棠晁麾一怔。頓時間顏面掃地……深深的扯起眉頭，一邊走出去，一邊把冷眼光瞪向送他出來的師妍妍，「你這義兄怎麼這麼沒品？他不知道利用完就算要丟，也要等到沒人嗎？」至少口氣好一點把他請出去，他要在背後破口大罵都沒關係。

　　「唉……基本上呢，我不會去跟一個『背景複雜』又從事過軍火買賣的人計較這種事啦……還是你覺得我應該回頭去叫他出來跟你道歉呢？」走道上，師妍妍止了步打算回頭。

　　「……你想以我一向的寬宏大量，會去計較這麼一點小事嗎？」棠晁麾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嗯，我想也不會。」她睇一眼他的手，轉頭送他下樓。「……只是，我義兄真的很不禮貌哦？」

　　「……不會，真的不會。」到底，他只是一個正正當當的醫生而已。

　　「可是，你剛剛還說他沒品？」

　　「嗯……我覺得你應該去耳科掛個號。最近是不是有短暫失聰的現象？我幫你介紹個好醫生吧？」

　　＊　＊　＊　＊　＊　＊　＊　＊　＊　＊　＊　＊　＊　＊　＊

　　西側的窗戶不知幾時溜進了幾道光線，那光影悄悄拉長，顏色轉紅，形成的火紅的光圈逐漸暈染開來，那炫麗迷人的嬌態，貪婪地糾纏著床沿靜坐的男人，可惜他凝眼注視的始終是床上的人兒，不曾受迷惑。

　　他終於動了……輕輕撥弄覆蓋她額前的頭髮，伸手撫摸她的臉……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只要她一閉上眼睛，躺在床上，有時候，他會分不清她到底是宋秦芹還是朱紫衣？

　　他肯暫時相信棠晁麾的話……是因為他和宋樵陽有共同的地方……當時宋樵陽堅決否認她是朱紫衣，卻又堅持絕對沒有「借體還魂」這回事，他早起疑，如今……棠晁麾算是解了謎——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

　　不過，就算是他編造了天方夜譚，只要朱紫衣能夠留在他身邊，他也將深信不疑。

　　現在不管這張臉是不是被動過手術，他愛的始終是她一顆柔軟的心……只要她醒來，仍然對他展顏歡笑，就夠了、就夠了。

　　「……紫衣，紫衣。」他低啞的呼喚，伴隨著細碎的溫柔的吻。

　　她緩緩張開眼睛……

　　「……我還在？」是夢嗎？她看到了一張俊逸非凡的臉龐，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有著濃濃的深情和……遲疑？可他那麼專注地凝視她……聖夜……是夢嗎？她張口，卻不敢喊出聲音來，怕驚醒一場好夢，打散了眼前的影像。

　　「紫衣……你說得沒錯，你是朱紫衣……這個身體是屬於你朱紫衣的，你……不，是『我們』再也不用擔心了。」他把她拉起來，抱進懷裡緊緊的擁住，她溫熱的體溫，能撫慰他莫名不安的心情……是她，真的是他的紫衣……老天！他可以不用再擔心失去她了。

　　「……我聽到心跳聲？是你的嗎？」熟悉的心跳聲，那麼清晰真實的鼓動……不是夢？聖夜在跟她說話？他說的全是真的嗎？該不會，一覺醒來，還在夢裡？

　　他吻她的額、她的臉、她的唇，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肌膚，讓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這比語言實際多了。

　　……她緩緩掉下淚來，顫抖的手又怕又期待的……攀上他……

　　「聖夜！」她緊緊抱住他，他的心跳，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真實的存在感，他……她真的還在。

　　他深深喘了一口氣，環抱她的雙臂收緊了，「紫衣、紫衣……你快把我嚇壞了……我這一輩子不曾擔驚受怕過，卻為了你……什麼都嘗盡了……紫衣……幸好你沒事，幸好。」

　　她的唇很快的被他佔據，她的身子被他的雙臂鎖緊，她的心湧起了滿滿的幸福與溫暖……

　　「對不起……我、我以為……我就要消失了……對不起，我、我後來才想到，忘了跟你道別，我以為……我連一聲再見都來不及跟你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好怕，害怕她的靈魂將墮入一個升爬不起的黑暗的深淵，更害怕她永遠再也見不到他。

　　「……忘了跟我道別？」

　　咦？他的聲音怎麼好像、好像……被兩排牙齒擋住了……聽起來有一點……可怕耶。朱紫衣埋在他肩窩裡，眼睛瞪著窗外一片霞紅，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脖子不敢放。

　　「你聽錯了，你真的聽錯了。」

　　耳邊傳來她像要催眠他的聲音。師聖夜想「看看」她的臉，卻被她環鎖住推不開。

　　「……紫衣，放手。」

　　「不、不要，我……我喜歡抱著你。」聽聽那聲音釋放出來的冷氣，她不用看都知道他現在的神色一定結了一層霜。當作不知道、當作不知道。

　　……雖然這句話相當吸引人。他側首，撥開她一頭長髮，輕輕地齒咬她白皙玉頸……

　　咦……別、好奇怪哦……她屏住不敢呼吸。

　　他的手落到她衣服的鈕扣上，一顆、一顆解開——

　　「不要！」她不僅是放開他而已，還推開了他。

　　她火紅的臉蛋比窗外的夕陽還迷人……只是，有必要離得那麼遠嗎？

　　「你不是喜歡抱著我嗎？過來。」他的雙臂對她伸展。

　　「……你、你現在……看起來……好像……白雪公主裡面那個……賣蘋果的。」不安好心。她趕緊把扣子扣好，溜下床去。

　　師聖夜站起來。白雪公主？沒看過。不過聽她那口氣，那個賣蘋果的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他抱起胸膛。

　　「那個庸醫是你要師妍妍找來的？」

　　啊……朱紫衣掩口。隨即心虛地低下頭，瞪著地上，眨著眼珠子。這種時候……

　　「咦？你剛才說這個身體是我的？你說的是真的嗎？」

　　凝睇著她忽然抬起的喜悅又期待的臉兒，他瞇眼……「沒錯。」

　　「那這麼說，我不用離開了？」一顆懸宕著不安的心，終於緩緩放下。

　　「……你是不用離開了，不過……你不是快快樂樂的準備不告而別了嗎？這下子可真遺憾了。」

　　唉，他這種老是喜歡諷刺她的個性真的應該改改。朱紫衣微微攢眉，悄悄瞥他一眼……他那張臉果真結了一層霜呢。

　　她緊握著手，咬了咬下唇，「……聖、聖夜……」

　　「幹嘛？」敢不信任他，哼哼……

　　「我愛你。」細小如蚊的聲音一出來，那張媚麗的臉兒隨即漲紅。

　　……那層霜禁不住這微微的熱度就融化了。

　　「……過來。」

　　他的聲音剩下一股硬撐的威嚴。她趕緊乖乖的到他面前去……咚。低低的垂下的額頭輕輕貼在他的胸膛。

　　她彷彿聽到他歎息的聲音。她隨即鬆了一口氣。接著聽他低沉的聲音說：「以後，我說過會處理的事情，再也不許你搶著去做，你要學著信任我，好嗎？」

　　她的額頭……上下摩擦著他的衣服。

　　他捧起她臉兒，深邃的眼光凝視著她澄澈的黑瞳。看樣子，沒有他的提醒，她這顆小腦袋也不會去想到那個問題……不過如果現在不提，她萬一突然想起，又悶在心裡不說……不知道又會背著他做出什麼事來。

　　「紫衣，你父親是誰？」

　　咦？怎麼突然問她這個？「不知道耶，沒聽慧印提過。」

　　「你沒問過？」

　　她不由自主地扯眉，「我老是覺得，問一個沒有婚姻紀錄的尼姑這種問題，好像在掀她的過去，不太道德。」

　　慧印嗎？她母親一定比她聰明多了。唉，她到現在還沒有想到他提出這個問題的癥結。

　　「紫衣，你和宋院長的DNA符合，你都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嗎？」雖然棠晁麾的推測仍未證實，但是……他現在慢慢發現，這個可能性愈來愈大了，而……包括他和宋秦芹的婚姻在內，參與這件事的人……恐怕不只是宋樵陽一個。

　　朱紫衣一怔，似乎經他這一提起，她才想到還有這個最重要的事實——

　　「對啊……我都忘了……那、那這麼說……這個身體……果然還是……不是我的。」她的眼眶一熟，淚水又滿眶，急著想多看他幾眼，迅速地把眼淚抹去，貪心地凝視著他俊逸的臉龐。

　　現在的確還不能證實這個身體到底是誰的，只是……他已經提醒她了，她就不能夠再多想一些嗎？唉。

　　他幫她擦眼淚，直言道：「那個庸醫……我是說，棠晁麾已經幫你做過診斷，你……這張臉被動過手術，也就是說你確實是朱紫衣。至於你和宋院長……只有一個結論，你是他的私生女。」

　　私生女哦，那是什麼意……思——她的眼睛緩緩瞪大，小嘴張成一個「大O」，整個人呆掉了。

　　私、私生女——宋伯伯的……私生女？

　　「……聖夜，就算想安慰我……這也太、太荒唐了。」她的心臟突然不聽話的狂跳……為這個太荒唐的消息。

　　「這件事很容易證實……再驗一次DNA就可以了。」只不過這次要驗的是朱紫衣和秦雪熒的。他瞅著她一時還難以接受的表情，緩緩扯起眉頭，正猶豫著一件事情該不該在這個時候說……

　　「紫衣，還有件事情。」

　　「……啊？」她傻傻地應了聲。

　　「你和澄翎的DNA已經比對過了，她確實是你生的。」

　　「哦……啊——」

　　唉……難道她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嗜酒態睡

第十章

　　澄翎是她生的？

　　聽到這個話，她的眼淚直掉……

　　她一點記憶也沒有啊！

　　——複製記憶！

　　不要跟她講這種她聽也聽不懂的話啦！

　　——簡單來說，澄翎雖然出自她的肚皮，但是和他生孩子的「人」卻不是她，而是宋秦芹。

　　那和「借體還魂」沒有兩樣嘛，只不過借身體的人換成宋秦芹，而她就是那個出借身體的人……

　　這麼說就比較好懂了。

　　但她一眶眼淚就此更打不住。她還沒結婚耶，和他談戀愛也是事後的事，在此之前就「被迫」和他生了一個孩子……

　　她抱著七個月大的澄翎，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就會對著她傻傻地直笑……這到底像誰？

　　「嗚……」

　　「嘻……」那張小小的天真的笑臉對著一張哭臉，沒多久，小臉兒轉青，小嘴也開始顫抖，緩緩往下扁，「嗚……」

　　眼看女兒就要哭了，師聖夜瞇眼屏息，他拍拍朱紫衣的背，「你別哭了，再哭——」

　　「哇啊——哇啊——」

　　師聖夜僵了一張臉。「乖，澄翎，別哭……紫衣，你哄哄她——」

　　「嗚……嗚——」對著那張小小的放聲大哭的臉兒，她的嗚咽聲更淒慘了。

　　「紫衣……」這、這……師聖夜從來沒有想到，他也會有應付不來的情況，他——也有手忙腳亂的時候。「天！紫衣，你別抱著女兒哭啊……你、你快放開她……你快把她勒死……等等！你不能放掉她啊……哦、天……」

　　朱紫衣不哭了。她望著師聖夜慘白著一張臉，用怪異的姿勢接住他們的女兒，手在顫抖——她看得忘了哭泣。

　　小澄翎也不哭了。緊勒著她的力道突然沒了，小小的身子獲得解放，很自然地喘了一口氣……張望著面前一張相當熟悉的臉孔，她又開懷地笑了，隨即小手揮舞起來……

　　「八……八……」

　　「天……別動、別動啊……」

　　眼前這畫面……朱紫衣疑惑地問道：「你沒抱過小孩嗎？」她記得，他經常去看小澄翎啊。

　　「紫衣……我求你……快來接手。」

　　「嘻……嘻、嘻……嘻、嘻、嘻……」

　　「朱紫衣——」

　　「哈哈哈哈……老天，肚子好痛哦！」剛才還啜泣不停的臉兒不但笑開了，而且……早已忘了剛才為什麼哭泣。

　　天哦，原來也有他做不來的事啊……師聖夜耶！只不過抱個小孩……嘻嘻嘻。

　　「八、八……呵呵……」

　　「夠了……紫衣……」

　　＊　＊　＊　＊　＊　＊　＊　＊　＊　＊　＊　＊　＊　＊　＊

　　聽說，最近師聖夜消瘦不少……

　　院長辦公室關起了門來，宋樵陽仔細地把女婿看了一遍。嗯……果然是瘦了。

　　沒聽說興揚集團的股票有下跌啊，而且最近不是還順利又吞下許多有潛力的公司……難道是為了這事情操勞過度？嗯，身為大集團的總裁，果然是相當辛苦。

　　「聖夜，你這麼忙，不用特地過來，以後有事情打個電話，我過去也是一樣。」兩個人在沙發裡坐下，宋樵陽請他喝茶。

　　師聖夜緩緩扯起眉頭。最近「誤會」他的人特別多……算了。

　　「我今天過來，是希望您能坦白相告。」

　　宋樵陽一怔，喝了一口茶，緩緩放下杯子，「什麼事啊？」他端著笑臉。裝傻。

　　「……您和我妻子是有親子關係，但是她和尊夫人並不是——她們兩人的DNA已經比對過，您就別再否認了。」

　　一句話，堵死張口欲言的宋樵陽。一張老臉瞬間羞愧又蒼白，「這、這件事你……你……」

　　「我是暗中進行，尊夫人並不知道，您放心。」他鷹冷的眼神瞅著宋樵陽。

　　宋樵陽一怔，緩緩鬆了口氣，表情同時難堪，瞥了一眼女婿，忽然之間，彷彿矮了一截，他戰戰兢兢，「你……不會打算告訴她吧？」

　　「那就得看您能夠坦白多少了。」要不是……看在他心愛女人的份上，這件事情，恐怕宋樵陽會很難跟他交代。他竟讓紫衣，也是他的女兒，受了這麼多委屈。

　　宋樵陽突然狐疑地瞅著他，「……你知道多少？」為什麼他會懷疑到她們不是……母女。

　　「……她始終是朱紫衣，是嗎？」

　　宋樵陽全身僵硬，一下子更蒼老不少，他緩緩低下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當時一場車禍，幾乎奪走兩條人命，我盡了最大的能力，也只能搶救一個……另一條逝去的生命，貢獻出器官，才能保住……另一個人。朱紫衣曾經在生前簽過器官捐贈同意書，宋秦芹並沒有，何況……她母親也一定不肯。再說……這麼大的手術，需要龐大的醫療費用和長時間的看護照顧……活下來的人，必須是宋秦芹，她才能夠完全康復。」

　　師聖夜望著他，一瞬間，彷彿看見了一個為人父親和丈夫的無奈和軟弱……他懂了，他也只是希望「他的女兒」好好的活下來……而他選了一個能夠在他身邊，得到妥善照顧的人。

　　「……所以，你為她們做複製記憶？讓活下來的那個人……一定是宋秦芹。」

　　宋樵陽相當震驚，為什麼他會……望著他一臉沉著篤定，反觀他這個活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居然這麼沉不住氣……他緊緊握著手……緩緩垂下一雙老眼。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總之，我承認……『現在的秦芹』的確是我的私生女。其他的，我一概不承認，不管你說什麼，我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師聖夜瞅著他。他不是不懂，而是……「不能」懂。

　　其實，他的回答，等於已經給了他答案……有些事情，的確是不能夠說出口的——畢竟，時候未到。

　　「岳父，您說……現在的秦芹，會永遠是現在的秦芹吧？」而他要的，只是一個肯定。

　　看見宋樵陽對著他的一聲喊叫張著一臉訝異和激動，他等待。

　　「……是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是的！」蒼老的臉，難得有了笑容。從他這一聲，他可以瞭解到他的女兒獲得了幸福，而他所做的，總算沒有白費、沒有白費了。

　　……有了女兒以後，他也能夠瞭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宋樵陽想做到的，也不過是給他「活下來的女兒」最好的照顧，如果當時「活著」的人是朱紫衣，那麼不只是一個家庭即將破碎，一場車禍，存活下來的朱紫衣，恐怕秦雪嫈也不會放過她，更不可能把自己女兒的器官捐出來……宋樵陽的確是用心良苦。

　　至於，宋樵陽為什麼讓朱紫衣「回來」，而終於「放棄」宋秦芹，他其實一點都不感興趣，不過原因……他大致能夠猜得出來。就像……神終於放棄一個人一樣，他想。

　　他起身，「我走了。對了，麻煩您轉告我父親一聲，他這次……總算沒有白費苦心。我想您一會兒會打電話給他吧？請順便告訴他，這回我謝謝他，但是……沒有下一次！希望他老人家別玩上癮了。惹火了我，恐怕得請他老人家『重出江湖』，自己去管公司了。」

　　他走出辦公室，同時帶上門。

　　……這孩子，果然不簡單啊。宋樵陽笑著抹去眼角的熱淚，趕緊拿起電話，打給殷老。

　　「喂……是我。對對，一切順利，多虧有你當初的建議……咦？是、是啊……聖夜的確這麼說……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呵……嗯，是啊，也是我的兒子了。呵呵……」

　　＊　＊　＊　＊　＊　＊　＊　＊　＊　＊　＊　＊　＊　＊　＊

　　午後，兩個優閒的女人在後院的樹下擺起了「野餐」的陣仗來，放任兩個孩子在那兒一爬一走。

　　「那這麼說，你以後都要當宋秦芹了？」師妍妍聽她說過事情始末後，心情也挺複雜。要放棄自己的身份呢……

　　「這是我唯一能夠報答秦芹的方式了，畢竟我跟她認識那麼多年了，我瞭解她，她只是個性倔強了些，她的心腸其實不壞。我跟聖夜已經商量過了，以後，我們會代她孝順父母……朱紫衣這個人，從此就在世間上消失了。」她淡淡一笑，望著女兒在草地上爬，努力地追隨著小妍愛的步伐。

　　雖然沒有生孩子的記憶，雖然這孩子出自她的肚皮，但是她不打算強迫自己接受是她生下這個孩子的事實，她要把這個孩子當作是秦芹生下來，留給她的紀念品。起碼，會有她，將永遠記得「過去的宋秦芹」。

　　看見她心滿意足，一點都沒有受到委屈的表情，她也就放心了。

　　「那麼，以後我們都得叫你秦芹了？」

　　「嗯，聖夜說，這樣比較不會讓人起疑。」不過，只有他們兩人的夜晚，她的丈夫所喊的，一定是「紫衣」。對她而言，這樣就夠了。

　　師妍妍拿了一塊小西點吃，忽然想起來——

　　她眨了眨眼睛，望著精緻的小西點，緩緩歎了口氣。

　　「宋秦芹」疑惑地望著她，「怎麼了？」

　　「唉，我只是想到，像我們的生活優渥又奢華，能住花園洋房，能吃山珍海味，而孤兒院那些孩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有這樣的生活呢？」她垂下眼瞼，一塊小西點很難下嚥。

　　一張美麗的笑顏在瞬間落寞，轉眼望著兩個無憂無慮的小孩……為了小澄翎愛在草皮上爬，師聖夜還特別吩咐園丁，在這麼一大片的草皮上要把小石子清得乾乾淨淨，唉，的確差真多。

　　……連觀音大士都會看不下去吧？她好愧疚地想。

　　「希望我有能力能夠幫助那些孩子。」她喃喃念道，開始在想要變賣「過去的宋秦芹」留下來的一大堆的珠寶首飾，反正她也用不到了，算是為她積德，全捐出去好了。

　　「你當然有能力啊，就算你沒有……你家老公有嘛。」突然之間，師妍妍望著她，笑得……跟賊似的。

　　她一怔，緩緩扯起眉頭。對哦，她怎麼沒有想到，師聖夜是最應該多做善事的人了。

　　她轉過頭，看著師妍妍笑了起來，「你真聰明耶，多虧你提醒，咱們的『花園洋房』以後又多一個熱心的『善心人士』了。」

　　哎，聰明的孩子，一點就通。師妍妍很欣慰地拍拍她的肩，兩個女人笑得無比燦爛……

　　「紫衣，我教你一招，如果師聖夜不願意的話，晚上你就別讓他……」師妍妍在她耳邊賊兮兮地笑著說了一堆讓她面紅耳赤的話。

　　然後，就看見朱紫衣羞澀的表情，緩緩點頭——

　　師聖夜似乎又要消瘦不少了，哎。

　　＊　＊　＊　＊　＊　＊　＊　＊　＊　＊　＊　＊　＊　＊　＊

　　隔日，師聖夜命管家貼出了一張紙在大門口——

　　禁止師妍妍及瘋狗進入！

　　不過……

　　目的達成的師妍妍，面對丈夫如此不理性的行為而愧疚不已、特地來道歉的朱紫衣時，她笑著說了一句，「沒關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看她的樣子，她一點也不在意。

　　天，她的笑容有如觀音大士！看得朱紫衣兩眼閃閃發亮，崇拜不已，從此決定死心塌地跟隨——

　　師聖夜更加扼腕……唉，從此他更能體會唐時焌的辛苦了，兩人就此成為莫逆之交。

　　那雙鷹冷的眼神，最近看在外人眼裡，似乎……更加幽黯不少。

　　＊　＊　＊　＊　＊　＊　＊　＊　＊　＊　＊　＊　＊　＊　＊

　　「哪是！聖夜他很愛笑呀。」她讓小澄翎站在膝蓋上，一張大大的笑臉對著一張小小的笑臉，兩個幸福的女生一點都感受不到對面投來的認為她瘋了的眼光。

　　師妍妍的禁令，在朱紫衣的抗議下，沒多久就解除了。

　　於是，她又開始到師家來串門子。

　　這天下午，趙慷也來了。他今天放假，特地繞過來看小澄翎，還給她帶了小玩偶來。

　　師妍妍一看到興揚集團總經理級的人物出現，當然不會輕易放過，「花園洋房」的募款宣言是——學習老鼠會兼拉保險的精神，盯住目標，死纏爛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不剝一層皮不能放他過。

　　趙慷就這樣被「邀請」一起喝下午茶了。

　　聽他談到，最近師總裁比過去更陰沉……啊，不不，是更「沉穩」了，他從以前就不太笑了，現在看起來更……呃，帥、酷。畢竟做屬下的，不該批評上司，尤其……在兩個女人面前。

　　他說得「含蓄」，師妍妍可就不客氣了，「不太笑？拜託，誰看過師聖夜笑啊，他根本不會笑的好不好——」

　　結果，人家師聖夜的妻子就開口說話了，只是她漫不經心卻是很正經在說的話，被當成了笑話。

　　她隨即不高興了，「我說的是真的。你們不要把我丈夫當怪物看，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呀，他不但跟一般人一樣會笑，他也有做不來的事呢。」身為師聖夜的妻子，她當然得捍衛她丈夫「是人」的立場。

　　開玩笑，師聖夜是「普通人」？這位總裁夫人不知道她說這句話是會得罪普通人的嗎？

　　師妍妍瞥一眼一旁的想得入神的趙慷，「趙總經理，你家總裁會笑呢，你信不信？」

　　「呃……這個……如、如果是……奸……笑的話……」他就相信。瞥一眼兩個不能得罪的女人，他的聲音很小。

　　朱紫衣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才不是呢，他笑起來很好看呢，會迷死人的，是你們不曾看過罷了。對不對呀？澄翎。」她對著女兒笑，也只有她女兒聽懂她的話，也對著她笑。

　　「話是你一個人在說，我們都沒看過，你要我們怎麼相信啊？對不對？趙總經理。」師妍妍一臉笑吟吟對著趙慷。

　　「啊……對、對……」他冷汗直冒，真是後悔來這一趟，這位師大小姐的「搶錢功夫」早已「聲名遠播」，看著她那笑，他……這下慘了，要小心，別落得跟總裁一樣每個月拿到一張「功德無量」時感謝狀才好，需知道，要蓋「花園洋房」可不便宜哩。

　　眼前這「吸人血」的，可不會跟你說一句，「隨您的心意。」她只會跟你說，世界上有多少天真可愛、無父無母的小孩，等著您的「大發善心」去幫助他們快樂的長大，只要是大人都希望「每一個」小孩快樂，「每一個」小孩都需要您的幫助，懂嗎？「捐多」，就能「幫多」。

　　「你們要看哦……很難耶，他只笑給我和澄翎看說。」她兩手把女兒抱個滿懷，一想到她老公的笑容，她那臉上儘是著迷的笑意。

　　「趙總經理，您瞧，她一定在耍我們對不對？」

　　「啊……呃……這……」他能點頭，說總裁夫人在耍他嗎？這分明是在整他嘛。

　　「那、那……如果我能讓你們相信得心服口服的話呢？」不服氣，真的是不服氣，怎麼就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明明她這麼老實。

　　「如果是這樣，你要我們做什麼都可以。趙總經理，能夠看到你家總裁的笑容耶，那無論做什麼都值得對不對？」

　　明明師妍妍那笑容很詭異，但一想到他家總裁的笑容……他困擾地皺起眉頭——無法想像哪！他頻頻點頭，「對、對……」

　　「那就這麼說定了。」

　　嘻嘻。

　　又一隻待宰肥羊上門。

　　＊　＊　＊　＊　＊　＊　＊　＊　＊　＊　＊　＊　＊　＊　＊

　　事情過了幾天，趙慷又被「邀請」。

　　聽說有總裁的笑容可看……不過他剛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明明還看見總裁在公司裡啊……

　　被請到二樓的視聽室，一大群人全在座。趙慷嚇了一跳，剛剛進門的時候他才想說今天這房子看起來特別冷清……原來，廚房的、清潔的、園丁，都擠到這兒來了，整個房子大概也剩下守門的警衛不在這裡了。

　　「趙總經理，您是最後一個了呢，來，快請坐。」師妍妍熱心地招呼，還遞來了飲品、茶點。

　　「這是……做什麼啊？」他望著一群人，都等在一個大螢幕前，不知為什麼，心裡隱隱有不祥預感。

　　「哎，就等你一個了，快坐下吧，我們錢都繳了呢。」廚房的有人發言，聽那口氣，好像等很久了。

　　「繳錢？」繳什麼錢？他也要繳錢嗎？看電影？

　　師妍妍看穿了他，笑吟吟說道：「哎呀，您不用繳錢的——先不用啦。您忘了呀，前幾天咱們不是跟你那總裁夫人打賭的嗎？她要是拿得出證據讓我們看到師聖夜的笑容呀……咱們才願賭服輸，是吧？」

　　哦……對，是有這回事……他趕緊朝門口望了望。沒、沒見總裁，還好、還好……咦？那要怎樣看到總裁的笑容呀？這……趙慷忽然顯得一臉困惑，既想真能看見總裁的笑容，又不想被那雙冷眼瞪死……期待又怕受傷害哩，這心情確實複雜。

　　就在他想得入神又迷惘的同時，聽到總裁夫人的聲音響起。

　　「好了、好了，我要放了哦，你們要睜大眼睛看，我只放一次。讓我再放第二次就要另外收錢了哦。」

　　放？放什麼啊……趙慷那雙疑惑的眼睛，跟隨著眾人盯著前面的大螢幕——

　　「澄翎，來，跟爸爸一樣，笑一個……」

　　哦、哦、哦……天啊——

　　隨著螢幕出現的畫面加上音效，一群人全部瞪凸了眼睛，一聲聲……

　　「天啊，那、那、那……真是先生嗎？」

　　「哦、天、天啊……真是不敢相信！」

　　「夭壽哦……」吸咻！

　　「前、前面的，坐下啦！」

　　「哦、天啊……嚇死人了！」咻、咻！

　　驚歎聲夾雜著……口水聲，此起彼落。

　　沒多久，影片放完了，當所有的人在「飽受驚嚇」之下離開視聽室後，剩下兩個女人坐在那兒……數錢。

　　「妍姊姊……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好耶，萬一被聖夜知道了，他、他會不會……把我給休了呀？」她一邊數著大把的「募款」，嘴裡不禁擔心念道。

　　「哎喲，你怕什麼，反正那針孔攝影機是他的，這個呢，叫現世報。如果他知道以後，當真生氣，你就哭給他看，你想想，他以前也偷拍過你啊，怎麼換你拍他就不行？難道你不覺得很委屈嗎？」她數錢數得正忙碌哩，就別拿這種小事來吵她了吧。27、28、29……

　　「……說得也是哦。」13、14、15……「可是，還是千萬別讓他知道了比較好……」

　　「嗯，是啊，等你多拍點，我們就能募得更多善款……我在想哦，趙慷的同事一定也會很感興趣。」37、38、39……

　　「咦？連公司的人都要哦……」21、22……她的心臟忽然「怦怦」跳，果然啊，她還是跟不上妍姊姊的腳步——太、太可怕了。

　　「那當然了，你想想，整個公司的人都以為他們的總裁是個冷冰冰的人，這不是太可憐了嗎？我們這不只是在幫助孤兒，也是在幫師聖夜呢，如果讓大家知道你丈夫其實是一個很有親和力的人，你說，這不是很好嗎？」

　　「嗯……說得也是哦……」可、可是……她其實、其實……不想太多人看到聖夜的笑容耶……可，妍姊姊說，做人不能太自私……

　　唉，早、早知道，她就別把那針孔攝影機撿起來了，任它躺在垃圾桶就好了……早知道，別把這件事跟妍姊姊說就好了……

　　這件事，萬一被聖夜知道的話……不不不，絕對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在房間裡又偷偷把針孔攝影機裝回去了……如果讓他知道——

　　那真的是死定了！

　　不過……似乎太晚了——

　　「我說……你們可真忙呢，需要我幫忙嗎？」

　　門口，一個男人站在那兒許久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