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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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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質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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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7 01:41: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姜秀潤站在船頭望著那蘆葦蕩——按照太子重新設定的路線,這河道就照比原來的河道離韓國的都城更近一些。

  若是來往的是商船,自然是去京城通商更加方便……可這運河上行駛的是兵船呢?水運兵船,可千里一日,大齊若是起了吞併韓國的心思,當真是一夜之間便可以滅國!

  鳳離梧當初納娶田姬,存的是與韓國交好,鞏固國儲之位之意。按理說,姜秀潤不該這麼猜忌。

  但鳳離梧什麼秉性,她太清楚。那麼吝嗇的太子,卻在修築運河時對韓王這般的慷慨不計較,真是讓她心裡生疑,不得不聯想到了鳳離梧是存著回本兒的心思。

  可是,連她也能看出的圖謀,韓王會同意嗎?姜秀潤表示懷疑。

  不過鳳離梧並不擔心,跟著那地圖同去,是他府裡曾經仰仗的幕僚——公孫無言。此人原本就是韓國人,而且在朝中認識許多權貴。哪個是能收買的佞臣賊子,他也是熟門熟路。

  當初鳳離梧跟公孫無言說得清楚,只要他辦好了運河的這趟差事,他就會有成人之美,給公孫無言一大筆安家置地的金。再以田姬無所出為由,放她出府去,讓二人結為伉儷,成全了公孫無言的一片痴心,

  因為他手裡握著田姬的性命,不愁公孫無言不服服貼貼。而讓公孫無言同帶去的,還有臨近韓國兩個城郡三年的糧食欠條。

  他在遞呈給韓王的書信中言明,因為修築運河,大齊國庫緊張,可是可以用兩郡三年的糧食做抵押,抵償給韓國。

  一個貪心的人,在他面前擺著誘人的金,誰也不能阻止他就此收手不拿。韓王篤定是要吞下這塊帶毒的肥肉。

  母后宮中的亂事,他現在管不了,管不得。

  而想要擺脫朝中那些個老臣的制約,便只能手握兵權,開闊疆土時,培養新的朝臣。鳳離梧的思緒一路飄得很遠,當眼望著週遭看不到邊線的土地時,清晨時的鬱悶煩惱一掃而空。

  姜秀潤自然能看出他的好心情,只心中暗嘆,幸好還沒有買地,不然戰火燃起,韓國變成了大齊疆土,分王封侯,犒賞功臣,這些個土地資產又要一併充公,到時候豈不是要賠大發了?

  當船再歇宿時,已經到了順德的地界。

  在順德的運河工程,已經開始了,不過因為韓王沒有吐口,那工程進展不快。

  就在太子抵擋順德行宮之際,韓王那邊也傳來的消息,韓王力排眾議,同意了太子殿下的提議,不過那三年的欠糧,要改作五年。

  太子的嘴角掛著冷笑,可是提筆便寫下了「准」字。

  既然沒了制約,從明天起運河的開鑿便要夜以繼日,加快速度了。所以到了行宮後,鳳離梧便一直在召見運河工程的諸位管事大臣,沒有停歇過。

  姜秀潤得了空子,便換回了男裝,成為少傅大人,帶著淺兒便可以騎馬出去浪了。

  順德雖然是夏日,可是照比京城要涼快許多,公子小姜又可以風度翩翩鮮衣怒馬,一副悠哉少年年狀了。

  因為購地的事情打了水漂,姜秀潤便上街替嫂嫂穩娘看這裡的特產貨色。

  穩娘自從嫁過來後,在洛安城裡租了個店面,專門賣些雜貨,這次她也跟姜秀潤說,沿途看到什麼可以記下,她到時候派伙計去買。

  姜秀潤覺得不用這麼費事,嫂嫂大約是怕她耽誤了公事,而不願意委託她代買。可她知道自己,哪裡有什麼像樣的公事!無非是陪著太子殿下吃吃喝喝罷了。

  既然這麼清閒,還不如做些貼補家用的正事,為嫂子將貨備齊,借了太子的行船一路運回,省了舟船的費用,多來些金呢。

  於是來到了當地熱鬧的集市後,她乾脆下馬,帶著淺兒和五名侍衛一路走走停停,挨個鋪子閒逛,看見花色漂亮的布匹器具,便定下貨色,再交訂金,讓店鋪的伙計直接將貨物運到船塢那裡去。

  走了一會,她瞥見一家店鋪的釵式樣新穎,隱約竟是有母國波國才有的花紋氣韻,於是便信步走了進去。

  那前來相迎的伙計也甚是慇勤,不光是將店裡名貴的式樣拿來給她看,還拿來了細碎的寶石,沒有鑲嵌珠寶的釵頭給她,說是可以按照喜好訂製,只要跟做珠寶的師傅細說便可。

  姜秀潤想要給嫂嫂訂製幾個,便點了頭,叫那珠寶師傅出來。

  當那師傅出來時,姜秀潤的瞳孔卻是微微睜大。

  因為來者,她認得。

  這個身著素色棉衫,面容清俊的男子,乃是波國已經隱退的盛葉將軍的客卿,名喚姬無疆。

  他當年被盛葉將軍力舉,參加了波國的文試,文韜武略俱是叫人驚豔,被時人稱頌「姬君如玉,蓋世無雙」。

  只是後來,新后的娘家樊家得勢,盛葉將軍被排擠,乾脆請辭回歸田園,而這位姬無疆也一併辭官隱去不之所蹤。

  沒想到,竟然在這大齊與韓國接壤的邊境之地看到了他……

  如果姜秀潤沒記錯的話,前世當波國覆滅前,這位姬君也曾幾次三番來洛安,想要接兄長回國與新后之子爭奪王位,只是那時時機不好,不能成行。

  後來波國覆滅,他又力勸兄長隨他而去,依附盛葉將軍,圖謀復國大業。

  可惜,兄長那時滿心愚忠愚孝,竟然拒絕了他,只說所謂復國不過是苟且偷安的藉口,第二日,便從城門樓上一躍而下,以身殉國。

  而在姜秀潤身在波國時,也曾在宮宴裡見過姬無疆,只是那時她還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

  現在四年過去,她自覺樣貌有些微改變,而且身著男裝,這位姬君應該是認不出來了。

  這麼想來,她倒不怕他當面揭穿,只做普通客人的模樣,只揀選珠寶交代式樣罷了。

  可是那姬無疆看了姜秀潤揀選的式樣,卻是微微一笑,繞開了她挑選的紅色的寶石,單拿了一塊淺藍色的,遞送到了她的面前道:「此塊的顏色,乃水澹生息之色,更配君些。」

  姜秀潤的心裡頓時翻了個兒——當年在宮宴上,她穿的是一件藕粉的裙,卻因為在花園裡貪玩,一不小心,將手裡的芋糕蹭在了胸前,將好好的粉裙染成了發藍的顏色。

  她那時是愛美的小姑娘,覺得衫穿得漂亮,驟然被弄髒,頓時想哭。卻被在一旁陪著兄長姜之一起賞花的姬無疆打趣,只說了句:「這塊顏色,乃水澹生息之色,更配姜姬一些。」

  當時她覺得他說得逗趣,還破涕而笑。

  沒想到,事隔多年,在他鄉偶遇,此君竟然開口也是這一句,他……是認出了她來了嗎?

  姜秀潤緩了口氣,不動聲色道:「顏色雖好,可惜我又不是女子,與我配做什麼?這釵是買給家嫂的,她氣質端雅,只是平時穿衣太素,買紅色更好配些。」

  姬無疆聽了只是笑笑,沒有再言語,便揀選了那紅色的,用鑷子捏夾,安置在了髮釵的卡座之上,幾下的功夫便鑲嵌好了。

  姜秀潤當年只知道這位姬無疆刻章厲害,她那蘿蔔刻章的入門師傅,便是這位。沒想到他的手工也是不錯,做起髮釵來也像模像樣。

  難道當年他在找尋哥哥前,便在此地餬口營生嗎?

  當那姬君將釵放入盒中後,便親手遞交到了姜秀潤的手上,姜秀潤眼尖,看見那盒子裡夾帶著細絹,應該是書信的樣子。

  於是便不動聲色,將髮釵放入口袋,付過了銀兩,便轉身出去了。

  當她回到行宮時,換回了寬鬆的袍子,除掉髮冠,披散著頭髮,來到了屏風後的浴室裡,才從那盒子裡抽出了細絹布。

  上面的字不多,是請姜姬安心等待,他與盛將軍定會全力迎回公子姜之的話。

  看來,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情,這位姬君也調查得一清二楚。

  她不懷疑他與盛葉將軍的忠心。

  當年若不是陰差陽錯,母親芳心錯許非人,她被父王的花言巧語蒙騙,身為老波王的王女,原本是要許配給盛葉將軍的。

  雖然二人無緣,可是盛葉將軍一直忍受背叛舊主的罵名屈辱,安守朝堂,維護著母親。他終身未娶,更將她與兄長視若己出,甚是周全愛護。

  可是,盛葉將軍想讓兄長回國,實在是違背了她重生之後的心思。

  她知道的遠超過眾人,波國的覆滅,避無可避。兄長若被捲入其中,恐怕又要重蹈前世殉國的覆轍……

  兩相權衡,姜秀潤將那布條放到了香爐裡,看著它慢慢燃盡。

  這輩子,希望哥哥忘了自己對波國王子的身份,她要求的並不多,而那些個國家傾軋,權利相鬥的爾虞我詐,還是不要來煩擾他們兄妹二人了!

  當鳳離梧忙完了一天的公事時,回到寢宮,原以為能看到佳人笑臉相迎,沒想到卻聽到瑤姬身有不適。

  姜秀潤的確是不舒服,白日時,在街上貪涼,吃了一碗涼粉,結果涼到了腸胃,回宮後便胃痛了起來。

  她自小腸胃有些弱,雖然得母后的精心照料,好了很多。可一旦憂思,這心火便在腸胃上先呈現出來。

  因為姬無疆的出現,姜秀潤突然害怕自己先前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她依然扭轉不了自己與兄長的命運。

  鳳離梧聽聞了淺兒稟報姜秀潤在街上的吃食後,眉頭一皺,大步走到床榻邊,伸出大掌摀住她的胃部道:「可是還個孩子?眼大肚兒小,吃起來竟是不知節制!」

  姜秀潤有氣無力道:「還給殿下您打包了一份,那涼粉澆了蜂蜜與紅豆,很是爽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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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看他這位側妃,痛得滿額頭的汗,髮際也濕答答的,卻還不忘讓他同吃,鳳離梧是好氣又好笑。於是,他將她拉入懷裡道:「是想讓孤跟你一起肚子痛?」

  這意欲謀害皇儲的罪名太大,姜秀潤可擔不起,她起身想跪下,卻被鳳離梧捏住腰兒道:「疼成這樣還不老實!」

  說完便將她按倒,命侍女拿來暖胃的湯藥給她喝。

  姜秀潤喝完後,感覺疼痛緩了緩,便偎依在太子殿下的懷裡,任著他一下下地撫摸著後背,竟然一不小心睡著
了……
  鳳離梧見她睡安穩了,才慢慢起身,給她蓋了被子後,去外室的席上坐下,看了看放在桌子上一隻銅盞,那裡盛裝著姜秀潤買的涼粉,半透明的粉上澆著蜂蜜紅豆,堆成小山,拿起來時,微微發顫,煞是誘人。

  鳳離梧看了一會,用調羹舀一勺放入了口中,這種入口即化,甜膩的東西當真是用來唬弄小兒吃的,可是偏偏他吃了幾口,越發覺得好吃。

  沒幾下的功夫,那銅盞見底,鳳離梧意猶未盡地用巾帕擦拭了下嘴巴,回頭看那帷幔裡發出淺息的女子。

  鳳離梧發現,自從這小女子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彷彿自己便推開了一直緊閉的慾念之門。

  不光是口舌享樂之慾,還有來自身體深處時時灼熱而滾燙的隱慾。

  對於一個壯志未酬的男子來說,無法節制慾念當真糟糕。

  不過鳳離梧倒是並沒有因此而壓抑警惕。

  畢竟還沒品嘗過滋味,一時想念難忍是在所難免的。不過那床上躺著的,嬌滴滴顫巍巍,也終歸是要化在他口中的粉。

  太子殿下覺得此事勝券在握,吃到了也就緩了難以抑制。

  到那時,他還是他。

  此時一時的放縱,便當了年少輕狂。這般想得灑脫來,可是與這小女子在一起的時光又實在逗趣宜人,若是是以後會不再想念了,竟然讓現在的他有了那麼一絲捨不得。

  這不捨也是惱人……

  雖然心內這般想,他的目光卻一柔,鋪展開原本準備繪製河道所用的羊皮鞣製的圖紙,磨墨揮毫,在上面勾劃著心中的倩影……

  雖然太子不耐人間俗事。可是來到順德亦不能太過免俗。

  當地的官吏豪紳因為太子前來,而特意在最後幾天,太子要離開時設宴招待。

  身為國儲來到地方,當然也要擺出一副親民愛子,禮賢下士的姿態。是以收到了下面官吏的請求總是要見一見與民同歡一番。

  姜秀潤原本意思是以太子少傅的身份跟著一同出席。可是鳳離梧卻瞟了她一眼道:「身為孤的側妃,不到場怎麼行?」

  於是姜秀潤便乖乖盡職,讓桃華拿出看家本事,盡心打扮了一番。

  當她與身著黑底金線長衫,頭戴金冠的太子出現在順德地方的宴會上時,無論男女,皆是為這一雙璧人而驚嘆。

  這是哪裡下凡的一對仙人?竟是讓人看得盲了眼兒,不知先看哪一個好。

  大齊之國儲竟然是這般英偉俊美!一時間隨著父親出席宴會的許多地方閨秀不由得緋紅了臉頰。

  可是再一細觀太子身旁的那位側妃,心中再多的遐想也頃刻消散。

  究竟是怎麼長的?竟然有這般眉眼皆是楚楚動人的女子!這滿場宴會的女子,哪一個立在她的身旁也會黯然失色許多,也只有這般妖豔動人的美人,才配立在太子殿下的身旁吧。

  待得賓主落座後,姜秀潤手持繡花搖扇,與鳳離梧一起坐在上位。等宴席開始後。她倒是細細冒了一層冷汗。

  原來不知宴會主持者從哪裡聽說,太子喜好詩詞,門下的幕僚也皆是才華橫溢之輩。

  於是湊局,在宴席間擊缶傳花吟詩作對。

  姜秀潤生平最恨這個,好好的酒也不讓人痛快飲。

  於是擊缶輪到她時,她木著一張美人臉,只說這惱人的東西是給爺們兒玩的,便將手裡的花輕巧地放到了太子的手中,便自顧自夾菜去吃了。

  她心道:幸好太子阻攔,沒讓她扮成姜少傅。不然非得被架在咚咚作響的缶上,腦袋嘩嘩作響地吟詩作對,若是那樣當真是要愁死個人!

  席間還有人略帶遺憾地感慨道:「聽聞太子門下,有驚世奇才公子小姜,一首韻詩名動京城,讓我輩心生嚮往,真恨不得也能投奔到殿下的府宅中,日日受著書香熏陶。」

  這種拍馬捧屁之言,差點讓姜秀潤將口中之酒噴出來。

  鳳離梧瞟了身旁正津津有味食蝦的「才子」小姜,淡淡一笑,也不知殿下心內是否在回味著自家少傅精彩絕倫的文采。

  不過姜秀潤吃完了蝦,一抬頭時,真是心中一跳。

  原來她竟然看見姬無疆正儒衫儒冠,坐在順德太守的座位旁。

  他似乎有意無意地瞟了自己的一眼,也不知自己假冒了瑤姬,成為太子側妃的事情,他知不知情。

  此時那花正傳到姬無疆的手中,而他作的一首藏頭詩也引來眾人的感嘆。

  就連鳳離梧也看了這位青年幾眼。

  順德太守見太子望過來,連忙道:「殿下,這位公子便是卑職給您提到的,幫助卑職解決了河灘積水問題的能人——姬武。」

  那改頭換面的姬無疆聞言,倒是朝著太子從容行禮,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看來這位姬先生還真是能人,前些天還在首飾鋪子裡鑲嵌珠寶,這轉眼兒的功夫就成了治理灘涂河堤的高手。

  當然,這麼厲害的姬先生究竟要幹嘛,更讓姜秀潤覺得心驚。

  前世裡這時,她還在浣衣局,並不曾知道姬先生的日常。

  不過她後來好像聽哥哥提及,姬先生曾經投靠在太子的門下,做過一段時間幕僚。

  只是後來鳳離梧在與端慶帝爭權時,落了下風,姬無疆覺得他對波國無甚助力,隨後便離開了太子府……

  難道這姬無疆是打算現在便入太子府?若真是如此,她直覺此人會給自己與兄長帶來麻煩……

  結果姜秀潤腦子裡泛著嘀咕,望向姬無疆的眼神就略微綿長了些。

  鳳離梧原本是對姬無疆有著些微好感,可是當他發現這青年甚是英俊,又有著明顯波國子民的特徵,還引得身邊這小女子看得直眼時,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其實從公孫無言之事起,太子府的幕僚便是寬出嚴進了。

  鳳離梧覺得,相比較下飽讀詩書的寒士,更堪用些,而這些所謂的門客幕僚,忠貞者寥寥,不過是一群趨利而行之徒,毫無家國忠信可言。

  用他們籌謀些上不得檯面的詭計尚可,可招攬太多這樣的人在身旁,魚目混雜,一不小心反而會帶來禍患。

  所以就算這姬武沒有引得姜秀潤看得直眼兒,鳳離梧也不打算再往府裡招攬門客幕僚。

  所以就此問完之後,再無他話。

  那太守原本是興沖沖想要向太子舉薦人才,若是這位姬先生一遭得了重用,勢必也讓他臉上有光,在國儲面前掛上名號。

  哪裡想到傳說中愛才若渴的太子,卻甚是冷淡,難道是這位姬武的才華,還不足以打動殿下的心嗎?

  不過與太守的悻悻之態相比,姬武倒是平靜了許多,只默默坐回到了座位上,繼續含笑看著眾人擊缶傳花。

  姜秀潤暗暗鬆了口氣,可是放在桌下的手,卻被正在舉杯暢飲的太子握住,趁著眾人喧鬧之際,他低頭去問:「怎麼方才看得直眼?可是昔日舊識?」

  姜秀潤也是個做賊心虛的,真是拿出畢生的功力克制,才沒有讓太子抓握的手抖起來,只小心地翻了個適度的白眼道:「殿下,您又提那青梅竹馬的話茬,先前不是跟您說,乃是跟您開玩笑的嗎?」

  鳳離梧見她嗔怪著自己,反倒是一笑,只拉著她的手,摩挲著手背的柔軟滑膩道:「既然沒有竹馬,那心也便是空的,除了孤,哪個都不准住進去。」

  鳳離梧低頭說話時,夾帶著一股子酒氣,看著她的眼神兒,也像要活吞了兔子的餓狼。

  其實這幾日來,他真是整夜地磨著自己,糾纏得厲害。

  她前世是解了男女之情的,被個容貌身材俱佳的青年這般近身糾纏,有時候真是有些意亂情迷。

  另外,姜秀潤也是盼著太子的這股勁頭快些過去,若是被他這般長久糾纏,自己就算擺脫了瑤姬的名頭也不得自由。

  不過男人嘛,皆是如此,吃不到嘴兒的,都是絕味的美食,待得吃膩了,再肥美的肉也扔甩到一旁。

  姜秀潤也是被這麼個位高權重的纏怕了,心下也是有了些許的動搖——總想著要不要徹底餵飽了他,讓殿下發發膩呢?

  結果這二人倒是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處,總覺得承歡了幾場後,便解了二人的煩憂。

  這麼一來,這酒席散罷回到行宮,借著酒勁,姜秀潤終於半推半就,與鳳離梧衣衫半解翻滾在軟塌上時,不再那般死守著防線。

  鳳離梧試探了幾次,發現她並不像以前那般決絕後,當真是大喜。只覺得是自己的一番真心,磨化了一塊千年的小寒冰。

  只待這冰塊變得水滴答答,便可大快朵頤,安心受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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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醉酒燻燻中,一切都變得那麼的自然。

  順德當地盛產果酒,受過訓練的猴兒從高樹上摘下來的長在高樹上的漿果口感甚甜,用它釀酒,入口清甜解渴,可是後勁兒很足。

  姜秀潤在席間著實飲了不少,此時酒勁兒泛了上來,竟是不一般的狂浪,她今日著了件紅杉,腰帶解開,衣領鬆散,月白的肚兜微露,纖細的腿兒在紅紗間若隱若現,竟然一翻身騎在了鳳離梧的身上,只伸直一根手指,輕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輕吐舌尖道:「哪家的王侯公子,養的這般俊,看得便招人憐愛,讓姐姐驗了你長大了沒可好?」

  鳳離梧覺得真是酒壯慫人膽!不過飲了一壺而已,竟敢勾著他的下巴自稱姐姐。若是不嚴辦,豈不是要無法無天?

  當下伸手將她的頭拉下來問:「你要怎麼驗?」

  姜秀潤乾脆趴在他的身上,勾著小舌舔著他的耳洞,細喘著低語著。

  只見鳳離梧的臉頰竟然微微一紅,劍眉立起道:「哪裡學來的樣子?學得這般放浪?」

  若放在平日,一聽鳳離梧抬高了嗓門,姜秀潤早就端正匍匐在地,誠惶誠恐地向太子請罪了。

  可是今日她醉得可以,倒是帶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恣意,只趴在他的頸窩兒處咯咯直笑:「太子不是積攢了幾多的冊子?怎麼這一下便不行?莫不是個紙上談兵的?要不要姐姐挨個教了你?」

  鳳離梧身居上位慣了,如今在床榻上卻遇到個要造反,無法無天的妖精,若是不能辦了她,大齊國儲的顏面何在?

  當下再不多言,只扯下了帷幔,將那咯咯笑的女子壓住,教她知道自己究竟是學得如何……

  這一較量切磋便是半宿的光景,期間侍女們進內室送了三次的熱水,還送去一罐子鎮痛滋潤的軟膏,聽著帷幔裡側妃有氣無力哀求著,竟是隱約在嚶嚶哭泣。

  最後竟然著惱了一般,傳來啪的一聲掌摑聲,尖細著音兒道:「是抖了腰的野狗,總算找到了帶窟窿的牆了?怎麼還是沒完?」

  而幔帳裡的男人被拍了巴掌居然不惱,只一味低聲哄著什麼。

  侍女們雖然不知野狗蹭牆的典故,可是依然額頭冒冷汗,一個個趕緊依次退下,而那內室裡依舊是胡鬧聲不斷。

  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可是殿下與側妃還是沒有起身洗漱的意思。

  姜秀潤半睜開眼兒時,覺得渾身都是疼痛難忍。微微抬起腿兒,都覺得抻了筋。

  她不是醉酒之後,就斷了記憶之人。這酒勁兒全過去後,什麼事兒也都回想明白了。

  這越想越冒冷汗。疑心昨日的酒加了什麼壯膽迷魂的成分,自己平日酒量尚可,怎麼昨夜那般的失狀?

  這太子若是一遭得逞便翻臉無情之人,細跟她算昨夜的那筆賬的話,除開調戲良家貴男不提,光是那一巴掌都有意欲謀害大齊龍子的嫌疑……

  想到這,瞌睡盡是被嚇個精光,也顧不得渾身酸軟,只匆忙在被子外抓了一件衫穿起,然後一骨碌越過了又在酣睡的男子,咕咚一聲跪在了軟塌前的地毯上。

  鳳離梧被她吵醒,皺著眉睜眼,只見他昨夜幸個不夠的小妖精正穿著他的衫,跪爬在地上,以頭搶地道:「昨日……我實在是酒後無德,若有冒犯太子之處,絕非真心,還請太子恕罪。」

  太子靠在軟塌的床柱旁,任憑被子滑落,露出抓痕點點的健壯胸膛,斜著眼兒道:「依著孤看,那樁樁件件的冒犯著實不少,君要從哪裡一件開始討饒?」

  姜秀潤雖然跪得腰酸,可是話語上不敢放鬆半分,只趕緊行那亡羊補牢之道,低聲謙卑道:「這第一件,便是不該借著酒勁,被太子英偉絕倫的氣度迷了心竅,貪戀殿下美色,情不能自抑……」

  這萬事開了頭,以後的一切便都好說了,姜秀潤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更不該因為殿下您乃真男兒,陽剛之氣充沛,精力綿延不絕而熬受不住,打了殿下一巴掌,原是我身體不濟,沒有讓殿下盡興,殿下何錯之有?可是殿下卻能毫不計較,真乃偉丈夫的寬廣胸襟……」

  鳳離梧倒是清楚,若任著床下女子油嘴滑舌地阿諛奉承,半天的功夫都說不完,看她腰腿不便,拚命跪伏的樣子也是可憐,便及時打斷道:「你這般說下去,孤可是又覺得丹田之氣充盈,忍不住想要了……」

  他說的倒是實情,那一身細軟無骨的好處,只有挨過身的才會知道,想想都覺得吃不夠。也就是憐惜她初歷風雨,要了幾次後,才勉強止住了。

  姜秀潤心內暗暗叫苦,半抬頭略微傻眼地望著殿下。

  看到他嘴角掛笑才知不是當真的了。

  於是太子起身又把她抱起來,當到床榻上問她可有哪裡不適?

  姜秀潤倒是察覺鳳離梧似乎並不介意她昨日的放浪,也沒有按扣個禍國妖姬的名頭在自己的頭上,然後拖下去問斬,當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同時心內又忍不住腹誹,表面看一本正經的男人,原以為是喜歡大家閨秀那類的女子。

  可是現在看,矜持端莊若曹姬,在太子府裡已經閒得長出了草來,並不見太子垂青。

  而昨日她才發現,原來這端著鎮妖寶塔,一臉正經的殿下私下裡喜歡的就是妖裡妖氣,放浪不羈的女子……若是他不介意田姬的一時偷人,其實那眉眼甚會撩人的田瑩倒是真對了鳳離梧的口味,也難怪前世裡田姬受寵不斷了。

  等到二人起身食飯時,已經臨近中午,便將兩餐並作了一處。

  也許是兩人終於衝破了防線的緣故,驟然又親密了不少。

  吃飯時,鳳離梧隨便吃了幾口,便替姜秀潤剝蝦,夾菜,又貼著她的耳,低聲叮囑她一會自己在行宮裡,莫忘了侍女塗藥,不然便要耽擱了晚上侍寢。

  姜秀潤雖然當初抱持著讓太子一遭吃膩的心思,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這般一盤不頂用的小菜,完全不夠太子吃啊!

  聽他說晚上還要,她登時紅了眼眶,慌了魂魄,只怯怯地含住箸,小聲說自己真是不頂用了,自己又沒有什麼稱頭的配房丫鬟,要不趕緊給殿下去街市上買兩個周正的回來?

  鳳離梧伸手捏了她的臉,只道:「再這麼隨便胡言,便有的是法子整治你,管叫你再起不來床榻。」

  當太子肉吃得飽足,神清氣爽地再去河堤做最後的巡查時,姜秀潤只手腳癱軟地趴伏在床榻上。

  一時又突然察覺,扮成瑤姬豈不是又方便了太子放肆?於是連忙換回姜禾潤的男裝,並心內發誓,回到京城後,就算熱得起了痱子,也絕不輕易換回女裝。

  等她回到少傅的房間時,便有氣無力地叫淺兒替自己按摩。

  淺兒看著小主子從衣領子裡露出的吻痕,竟是瞭然的模樣道:「可是太子徹底佔了您的便宜?」

  姜秀潤扭頭看淺兒,問:「有這麼明顯?」

  淺兒乃鄉下出身,沒有讀過什麼書,對女子堅貞一類更是沒有什麼概念。

  這在鄉下,少男少女看對了眼兒,一起鑽入草垛子裡的事情甚是稀鬆平常,原是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見小主子態度平和,也不像被強了的樣子,那就無無所謂了,便道:「見你進來時,走路不甚自然,昨夜行宮又催著要水,太子除了您,還能睡誰去?」

  姜秀潤也是習慣了自己侍女說話好不修飾的風格,只嘆了一口氣,悵惘道:「當初怎麼也沒想到,我這一世的第一個男人居然會是他……」

  淺兒覺得小主子話裡有話,不過卻並沒有追著問姜秀潤可是以後還要換第二個男人,只拿來藥油替她揉捏著腰部,可揉了兩下,又犯起嘀咕:「哎呀,奴婢不該給您用這個,萬一昨夜一遭懷了龍種,豈不是要被藥味妨了?」

  姜秀潤倒是覺得淺兒提醒到了點子上。

  那男女間的風月,不過是虛妄一場,以後各拍兩散倒也無妨,可是這孩兒卻萬萬不能有。

  前世姜秀潤身為外室,不想讓自己的孩兒成為見不得光的外室庶子,便求了個避胎的方子,藥效溫和,甚是有效。

  如今,她自認為際遇與前世沒有什麼太多的差距,既然如此,自然也不能放任著生出孩兒來受苦,便寫下方子讓淺兒偷偷抓配來吃。

  而行宮裡的奴僕們正在準備行囊,第二日折返會京城,都在忙忙碌碌,是以淺兒偷溜出去時,倒也無什麼人覺察。

  而她則準備在街市上最後走一走,便要告別順德回轉洛安城了。

  只是今日實在不耐行走,遊走一會便去了街市上的一間茶室歇息下。

  這茶室緊挨著一座私園,裡面花團錦簇,竟然有不少名貴的花草,姜秀潤想精心欣賞,便叫侍衛們在茶室外等候。

  就在她沉浸在花香裡時,卻有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她的眼前。

  姜秀潤如今再看見他,已經不甚意外了,只淡淡道:「敢問順德這地界,可全是君的,竟然這般的來去自如?」

  姬無疆微微笑道:「不過是因為君來過的首飾店與這間茶室是在下開設的,湊巧罷了。」

  姜秀潤挑了挑眉,倒是不懷疑這位姬無疆的財力。

  前世裡的他,似乎也是各地買賣甚多的樣子,只是那時她已經淪為秦詔的外室,可是心內猶是不死心,驟然見到波國故人,曾經哭哭啼啼求著他來解救了自己,逃離苦海。

  可是這位姬先生卻勸奉自己安心蟄伏,待得時機成熟,再與姜之一起離開洛安城。

  她也知道,姬無疆一心要幫助兄長匡扶王位,而她原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王女,姬先生自然是無心在自己的前途上多做些什麼。

  而如今,她對任何人都不心存幻想,更不會哭哭啼啼讓個不相干的人來救自己,只拿長指點了點茶道:「既然是開茶室的,就要用心些,少參那些個宴會,給自己的店面選些好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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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姜秀潤的這番話著實不客氣。

  那姬無疆也沒有想到她會這般開口刁難,明顯表情微微一愣。

  其實也不難理解。她與兄長乃是波國拋出去的棄子,按理身在異國,心裡必定惶然盼著回歸故國,見到了姬無疆這昔日盛將軍的門客,更應該是如見了親人一般。

  可是姜秀潤卻是態度冷淡,沒有半點要與他親近,同時求助他幫忙聯繫盛葉將軍,好回歸波國的意思。

  姬無疆沉默了一會,親自走過去,為姜秀潤重新烹水煮茶,調了一杯遞呈上去,恭謹道:「請王女再嘗一杯。」

  姜秀潤沒有接茶杯,只是目光清冷地投在杯沿上,開口緩道:「這杯茶不適合我飲,姬君的志向應該也不在這邊疆窮鄉僻野間。只是我的兄長與我一般,都是知足常樂,苟且偷安的人,做不來什麼宏圖大業,鴻鵠與家雀自有各自的目標,若要強迫家雀一飛沖天,便是強人所難令人困惑了。」

  姬無疆沖著她恭敬施禮道:「王女能憑借一人之力,周旋在大齊殿下左右,同時兼濟王子與王女兩個身份,光是聽一聽都覺得匪夷所思,非常人不可達,怎麼會是苟安屋簷下的家雀?在下一早便受了盛葉將軍的委託,要來大齊找尋二位……如今波國國君昏聵,能繼任國君之位的賢者,唯有王子姜之……」

  姬無疆的話還沒有說完,姜秀潤的一杯熱茶已經潑在了他的臉上,同時目露冷凝之色道:「我的兄長除了軟弱可欺,容易擺布外,哪一點堪為國君表率?你若敢背著我出現在他的面前,用這樣的話來哄騙他,讓他做那些不可及的夢,那麼別怪我不念昔日舊情,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京城裡的太子的耳目眾多,尤其是各位質子可是監視的重點對象,而哥哥因為成為太子的大舅子,更是受到了比前世更嚴密的保護,或者說監視。

  姬無疆應該是接近不得姜之,所以轉而求其次,聽聞了她要陪著鳳離梧巡遊到此,才一早來到此地等候。

  若是在之前的宴會上舉賢成功,那麼姬無疆就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太子的幕僚,可以更從容自然地接近他們兄妹二人。

  可惜鳳離梧不肯接納他,他便又來試探自己的意思,要通過自己聯絡兄長,給他編製個能回國的美夢吧。

  姬無疆的皮膚白皙,可是如今卻被那杯熱水燙得泛起了紅。他之前倒是擔憂姜之軟弱,不肯回國爭儲。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最大的阻力,竟然是姜之的妹妹姜秀潤!

  在他的記憶裡,姜秀潤還是那個在波國王宮裡嬌養的小王女,天生愛笑,說話會臉紅。

  可是當他探聽到進入齊國的卻是兩位質子時,心中先是猜疑。待得看見姜秀潤扮作男裝陪太子的馬車前巡街時,才有些恍然。

  同時也驚詫於這女子的膽大。雖然盛葉將軍早早隱退,可姬無疆經商甚久,店鋪遍佈諸國,姬無疆在波國經營的人脈更是廣博,在那申雍的身邊也埋伏有眼線。

  當初洛安城的波國質子府突然遭賊,所有侍衛盡被一夜殺死,一看必定有蹊蹺。

  姬無疆命人輾轉打探,費了好一番周折才知道了當初姜秀潤大膽修改國書冒充王子,而申雍暗中命人滅口反被屠戮的隱情。

  說實在的,聽聞了實情的始末,他不敢相信這是姜秀潤一人的主意。倒是覺得可能是王子姜之被遣送為質後,身處逆境由弱轉強,為了保護妹妹不入宮服侍老王才出此計策。

  而姜秀潤後來頂了瑤姬的空缺也叫人好猜測了。畢竟姜秀潤的美貌叫人忽視不得,大約是一遭不慎被太子發現了身份卻沉迷於女色魅惑,便叫她頂了那剛剛生子的瑤姬的空缺罷了。

  對於一個流落在異國的王女來說,依附強者是無奈下最佳的出路,他也無意說些什麼,只求能通過這位正得寵的太子側妃,快些聯絡上姜之便好。

  可是就在剛才,那一杯滾燙的熱水潑臉後,他才隱約醒悟,不用什麼姜之,光是這位王女就可以大膽而張狂地行事了。

  這兄妹二人,說話做主的……居然是十七歲的王妹……這真是讓他始料未及。

  而這位王女為何對他這般透著隱隱的敵意,更讓姬無疆百思不得其解。

  臉上猶是火辣辣的,可是他並沒有勃然大怒,而是繼續跪伏道:「不知在下哪裡讓王女起了誤會?若是王女信任不過在下,也當信任盛將軍識人的眼光,姬如今錦衣玉食,自然是樂不思蜀。可是大王子畢竟是個男兒,怎麼可一直在異國寄人籬下?」

  姜秀潤倒是樂了,她自然聽得姬無疆看似謙卑的話語裡的暗諷,便是譏諷她陪伴太子左右整日以色事人,吃香的,喝辣的,卻不管身為質子的兄長的死活。

  今日她也是閒,竟然有心情跟他磨上幾句:「聽君之言,我的兄長回到波國便是大展宏圖之日了?可是波國朝堂,申后的親眷把持朝政,一意扶植自己的兒子姜允繼位。而波國之外,虎狼環視,單單梁國便是懸在波國之上的猛獸一隻,隨時可以吞併波國不廢吹灰之力。如此內憂外患,清爽宜人的位置,君真是覺得我兄長能勝任?」

  姬無疆一時被她問得一窒,無法回答。

  姜秀潤也是說夠了,便站起身來,道:「觀君身家富庶,又見識清明,若是為了求名,週遭泱泱大國,哪裡不是君成名之地?波國就是行將爛掉的一枚果子,非要勉強當它是好的而食下去,便會腹瀉不止,鬧得自己狼狽不堪。你又是何必呢?」

  就在她轉身要走之際,姬無疆卻是急急道:「可是姬如今在太子身側,自然可以為波國盡一份力,若有大齊傾力庇佑,諒那梁王也無膽量吞併波國,而申家又何患之有?」

  這次姜秀潤連頭都沒有回,只扔甩下一句道:「若是君覺得女色可左右鳳離梧,不妨一試,去週遭買些絕色呈上,若你送來女子,我倒是很願意為眾位佳麗鋪路搭橋呢!」

  從茶室出來,姜秀潤的心情微微有些陰鬱。

  因為前世裡姬無疆雖然沒有如今日說得這般露骨,可是也是言語暗示著她對秦詔善加利用,助哥哥一臂之力。

  螳臂當車的事情,她上輩子做了那麼一次便夠了。在洛安城裡長袖善舞的姜姬,誰愛當誰當去。諸國的風雲變幻也與她無甚關係。

  抱定這樣的心思,姜秀潤暗自想著,回到京城,也要提點了哥哥一些,更要叮囑嫂嫂多加留意,看看有無可疑的人故意接近姜之。

  當她走了一圈,確定嫂子叮囑她看的貨色已是打包周全了後,便回到了行宮,待得明日,便要啟程回洛安了。

  那韓王也是得了甜頭,一時與大齊親善的念頭更盛,直言田瑩出嫁時,幾乎沒有媵妾陪嫁,實在是有些寒酸,而鳳離梧來順德時,身邊也只一個側妃,回去的路途漫漫,豈不是有些單調。

  於是這環肥燕瘦的韓國美人,立時送來了三個,其中有一個據說還是田姬庶出的妹妹,名喚田靜兒,竟然比田瑩的姿容還柔媚幾分。

  姜秀潤立在船塢上,看見從馬車上下來的這些個環肥燕瘦時,一時心內感慨,前世裡太子因為中了箭傷,留下宿疾,似乎御女無力。諸王們自然不會向太子呈獻美色,捅他的心窩子。

  可是今世不同,鳳離梧到現在都是活蹦亂跳的,又是連納三位側妃入府,需求之旺可想而知。

  韓王當真善解人意,送來自家宮裡的幾位土特產,聯絡感情,大家和氣生財!

  不過鳳離梧倒是略皺了下眉,倒不是因為那幾個女子貌醜。只是他正與姜秀潤交好,濃情蜜意時,那韓王卻送來了這麼幾個煞風景的。

  都道女子心眼窄小,若是姜秀潤若是因此吃醋,這回去的路上心內鬱結,豈能好好地與他共享魚水之歡?

  不是他多想,是夜,當他要求自己的幕僚公子小姜換回女裝,眠宿在他的營帳時。那公子小姜果真低著頭道:「韓國新獻的三位媵妾個個容貌出眾,尤其是是那靜姬,容貌甜美,儀態婀娜,膚白頸細,又是不到十六的年歲,正是女子最可人之時,殿下您看……要不要今晚換人侍妾,免了單調乏味?」

  鳳離梧漫不經心地合攏了手裡的竹簡道:「若不知君在孤的府裡當差,還真要疑心脂粉樓裡的老鴇前來拉客……那靜姬許了你什麼,這般為她美言?」

  姜秀潤心驚,暗道太子難道知情,當下賠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靜姬直言,她先前在韓宮便與田姬不合,此番入府,實在是不願依附田姬,如果不得太子的恩寵,處境淒涼,便是哭求著我代為美言一二罷了……」

  其實姜秀潤還有幾句沒說,那靜姬還塞給她一塊碧璽。同時那小王女還向公子小姜承諾,入府後,當依附瑤姬,為瑤姬固寵呢。

  姜秀潤覺得那碧璽成色甚好,而且靜姬很是上道兒,忠心可嘉,值得栽培,這才主動替她拉一拉皮條。

  可是這番話聽在鳳離梧的耳中,卻是女子拈酸吃醋的言辭了。

  他也懶得廢話,只扯了少傅的寬袖,一把將她拉拽入懷。

  「你若是不換女裝也可,反正這洛安城裡皆知孤似乎男女不忌,今夜就把孤的少傅給幸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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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姜秀潤沒想到著了男衫也不能擺脫被拽上軟榻的命運。

  一時間被太子的豪放不羈所震撼,她只能手抵著他的胸膛道:「殿下,怎能這般!您的名聲當如流水一般清澈不可污濁……若是跟個男子廝混一宿的事情傳揚出去,對殿下的清譽可受損啊!」

  鳳離梧含住少傅的櫻唇,用舌頭用力攪動,待得親吻得懷裡的人兒癱軟趴在自己的胸前時,才低聲道:「所以卿卿若憐惜孤的名聲,當趁早換回裙裝,免了他人亂嚼舌根啊!」

  姜秀潤自問一向走的是賢臣良士的路數,當然不能讓太子的清譽蒙塵。

  是以最後到底是換回了女裝,歇宿在了太子的營帳裡。

  那位靜姬捨了一塊罕見的碧璽,最後卻依然不得近身太子,心內也是委屈,竟哭了一夜。

  不過第二日的時候,姜少傅可能是自覺無功不受祿,又將那碧璽退給了靜姬,只抱歉道,他雖然向太子進言,奈何瑤姬新近侍奉殿下,太子的新鮮勁兒還沒有過去,一時少不得她。待得日後尋了機會,他公子小姜定然助靜姬一臂之力。

  靜姬聽了這話,還能說什麼?公子小姜乃是瑤姬的同父異母的兄長,自然是要向著自家妹妹的,不過有了這話,她又適時向瑤姬示好,有了靠山,以後倒是不用太憂愁入太子府時被田姬刁難了。

  所以公子小姜要退回碧璽時,她堅決不肯,到底是讓姜少傅收下了。

  這位當紅的姜少傅還要巴結著,靜姬又見姜少傅不知為何腰腿似乎不靈光的樣子,還慇勤地獻出自己帶的藥油,要姜少傅試試。

  姜秀潤含笑接過,覺得這位小姑娘自爭前程的積極樣子很讓人欣賞,但願她以後能如前世裡的田姬那般受寵。

  到那個時候,讓瑤姬失寵可比一百瓶的藥油都管用!

  想起昨夜鳳離梧的不知怠足,姜秀潤的牙根又是恨恨。雖然他現在不過是剛剛年二十的青年,表面老成,內裡精力旺盛,精火燎燒……但是就算是年少飢渴了些,也要有個限度吧?

  二人昨夜也算是梅開二度,只是少了第一夜飲多了酒的迷離,感知也更為清晰。

  清冷矜持的大齊殿下,在幔帳外昏黃的燈光暈染下,化身成了另一個陌生的極富攻擊力,而不知臉為何物的男子。

  這一夜的折騰就變得不堪回首。姜秀潤自認為前世已經歷風雨,今世不過換個男人罷了,大抵都是那般的一味蠻幹,乏味可陳。

  可是現在,她才體味明白,原來這男人與男人在行事時,也是不同的。

  鳳離梧到底是個收藏各色宮畫的,竟能翻騰出幾多花樣,每每都撩撥得她忍不住發出尖叫粗喘,平時沉默寡言的男人,那時竟然說出那麼多的葷話來……

  她一個年輕輕輕的小姑娘,哪裡受得了那等子的摧殘?便是一夜凋零,第二天換回男裝時,走起路來,像是腰要斷掉的老頭子。

  所以她覺得自己現在真是不需要人來固寵,只急需分寵,但願這幾個韓國的美妾都是爭氣的,讓她早日變涼,乏人問津便好。

  幾日的舟車勞頓,太子一行順利返歸洛安城。

  其實太子倡議修築運河一時,在朝堂上阻力甚大,尤其是一些老臣,擔憂這般大肆動工,改變水流,會妨礙到大齊的命數風水。

  而運河開始,國庫損耗嚴重時,那反對之聲更烈。

  不過端慶帝倒是樂見其成的樣子,一則他做不了主,二則,他也希望兒子在運河一事上大栽跟頭。

  這樣一來,國儲年輕不夠歷練的事實才能被群臣所重視,到時候皇帝的威信重立,再伺機廢儲順理成章。

  私下裡,皇帝的近臣為鳳離梧算了一筆賬,這條運河開鑿後,幾年都回不得本錢,可是年年維護又要往裡不斷的投錢,到時候鳳離梧捉襟見肘,必定要加重百姓的賦稅充盈國庫,這樣一來,太子民心大失,就躲不掉了。

  端慶帝想到這,便心安地等著這個讓他厭惡到了極點的兒子出醜。

  面得這樣的非議,鳳離梧從順德折返回京城後,便有一堆的事情要做,有時候在府衙還有跟官吏連夜商討事情,倒是不常回太子府了。

  姜秀潤暗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總算是不用死在太子的床榻上了。

  不過太子不歸府,這府裡也甚是熱鬧。

  畢竟繼三位側妃後,韓國又送了三位媵妾,一時府宅上各色美人,環肥燕瘦齊全,真是好不熱鬧!

  曹溪和田瑩忍在府裡半個多月,好不容易盼回了太子殿下,沒想到太子竟然又帶回了這麼多的女子,真是芳心盡碎,各自在自己的院落流下了傷心淚。

  尤其是那田瑩,心內也是恨極了父王。竟然為了巴結鳳離梧,送了勞甚子的騰妾來,這樣一來,太子就算是雨露均霑,輪到自己這還能剩下幾滴水?

  也許是因為韓王答應了運河的挖鑿,鳳離梧對待田姬也變得寬待了許多,自從順德回來後,便准了她出院。而田姬與靜姬兩個嫡庶姐妹見面之後也分外眼紅。幾次太子府裡側妃侍妾們相聚的茶會上,也對言語犀利,暗藏洶湧。

  姜秀潤對於這類女人互相懟來懟去的場合不甚適應。是以參加了一次後,便敬謝不敏。

  她如今頂了太子愛重的名頭,一路陪伴太子來往順德,承襲雨露無數,田姬也是有意無意地套問她月事情況。

  姜秀潤乾脆在來月事時,讓桃華將那月信布條子掛得滿院都是,昭告天下,她白白承受了雨露,免了諸位姐妹的煩憂。

  然後便又是稱病,謝絕以後的府中閒聚。

  鳳離梧事忙,她也閒不住,換回男裝後,便是清點貨物,往嫂嫂的雜貨鋪子裡送。

  穩娘沒想到小叔子辦事這麼周全,白忙中還抽空替她將貨物置辦全了,甚是過意不去。

  按理說小叔與夫君一般,皆是王侯出身,應該是五穀不分,不通世務的。

  姜之便是如此,柴米油鹽一概不管的。穩娘倒也不在意,覺得大丈夫當是如此,姜之只要用心讀書做學問,她苦點累點倒算不了什麼。

  可是小叔年紀雖小,卻通達歷練很多。這次置辦貨物,也是貨好便宜,而且因為是借了太子的船隊,還免了舟船路費,貨一擺上,不但出挑,價格還便宜,竟是有些供不應求。

  雖然是小小一間雜貨鋪子,生意倒甚興隆。

  姜秀潤原以為嫂嫂會借此東風再開分店。可是問起穩娘她卻並無此意。

  穩娘的意思是,夫君和小叔皆為質子,又得了國儲的愛重,那京城裡無數眼睛都盯看著呢!若是生意做得太大,難免會遭人妒忌,平生是非。

  所以只管悶聲發財,小小的鋪子,不顯山露水,足夠姜之和小叔用便好。

  穩娘思慮這般周全,姜秀潤也就放下心來了。哥哥娶了這般賢惠目光長遠的妻子,她的擔子便輕了許多,可以少為兄長而擔憂了。

  於是趁著回質子府吃飯的功夫,她偷偷跟嫂子說了姬無疆的事情,囑咐嫂嫂看緊些,莫讓有心人接近了哥哥。

  穩娘聽了表情變得嚴肅。她也不希望夫君回波國爭那王儲之位。當初她嫁過來,便知夫君將來回國無望,大約一輩子長住洛安城,和和美美地過小日子。

  可是回了波國後,她的夫君萬一真的搖身一變,成為國君,那讓人喘不過氣兒來勾心鬥角的日子,想想都讓人心煩。

  穩娘當下便跟小叔說,明日便套姜之書童的話,看看近日有無異常,絕不叫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拿了姜之去做筏子。

  看嫂嫂跟自己是一樣的態度,姜秀潤暗自鬆了一口氣,便放心地吃飯。

  穩娘見姜秀潤去了一趟順德,似乎變瘦了,氣血不足的樣子,連忙取了一大罐子自己做的豬肝醬讓他帶回太子府裡去,叮囑他吃飯時舀一大勺子拌飯吃,又香又補氣血,不信看他哥哥姜之,就是最愛吃這醬的。

  姜秀潤看一旁的哥哥被養得胖了一圈的樣子,暗自苦笑,她短缺了氣血,可不是吃得不好,那是被個色中之鬼採陰補陽了的緣故罷了。

  但是,她沒法言明,只笑著接下,謝過嫂嫂後便告辭回歸太子府了。

  不過因為吃得太飽,在馬車裡坐得實在難受,便乾脆路過鬧市時,下了馬車,帶著侍衛們順著人流閒庭散步。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走出了鬧市,竟然來到了太子辦公的衙齋之前。

  她本是無意,直到那衙齋門口的侍衛向她打招呼,才發現自己竟然游蕩到了這裡。

  轉身正想走之際,鳳離梧卻從府衙裡走了出來。

  算一算,太子已經三日沒有歸府了。

  他是故意的,畢竟如今公務纏身,若是回府去,眼前總有那個小妖精在晃,心神也收攏不住,必定不得公事。

  再則,他自問既然已經食到了滋味,也該戒一戒的了。

  倒不是要就此冷落了姜秀瑤,該寵愛的,他當然一份不會短少,但是也該將她與其他的妾女們一碗水端平的時候了。

  於是趁著公務繁忙,鳳離梧乾脆不回府去,磨練下自己有些脫韁的心性。

  可是這幾日裡,那妖精竟然不聞不問!

  其他的姬妾們都是派了小廝來遞送食盒湯水,只有那瑤姬,連個肉絲都沒有送來。

  瑤姬全無動靜就罷了,姜少傅總該有所表示吧?可是這三日來,也沒看見他的少傅露頭。

  這原本是順遂了鳳離梧要戒掉女色癮頭的心思,但是不知為何,卻越發叫他生氣!

  今日從府衙出來,就是要回去興師問罪的,沒想一出門,正看見伊人一身男裝,俏生生地立在門前。

  這火氣竟然是瞬間變成裊裊煙氣——她到底是熬受不住思念,來找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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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7 01:42: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一時間,太子殿下便站著不動,等她來尋自己。

  姜秀潤眼角瞟見了太子出來,心裡頓時一苦。這平日裡馬車坐多了便不認得路,竟然好死不死地走到這裡。

  可若是現在視而不見轉身就走,豈不是叫殿下抓了把柄?於是,她臉上強擠出笑容來,走過去給殿下施禮問安:「殿下,幾日沒有回府,吃住可還順當?」

  鳳離梧「嗯」了一聲,看了看她身後侍衛用布包拎的小罐子道:「帶了什麼?」

  侍衛捧的,自然是姜秀潤的嫂嫂做的豬肝醬。

  姜秀潤怕在車上無人照應,罐子翻倒了而不知,便叫侍衛拎提著。

  現在太子問起,姜秀潤也是拍馬奉承慣了的,撒起謊來,眼都不眨,只從容應道:「此乃豬肝醬,是在下特意讓嫂嫂為太子殿下製的,這幾日太子太過操勞,眼看著消瘦了許多,滿府的人都在心掛殿下,擔憂著您吃不好,休息不好呢!」

  這番話說得鳳離梧心裡熨燙得舒舒服服的,覺得雖然照比府裡的其他側妃來得晚些,可還算是盡了心意的。

  他正好也是要回太子府休息,便捎帶著姜秀潤一起回去了。

  等入了馬車,鳳離梧突然發覺自己的鼻子照比往常靈敏了許多,還算寬敞的車廂裡滿是姜秀潤身上所特有的淡淡香味。

  若是透出一身的薄汗,這香味便愈加誘人,縈繞在玉肌雪膚上,更是醉人……鳳離梧一時想得幽遠,蟄伏了三天的隱火頓時燒灼了起來。

  他微微皺眉,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定力不夠,竟然又輕易讓她撩撥了心神。

  等到回府,也正好是用晚飯的時間了,可惜姜秀潤中午食得太飽,不甚餓,便慇勤服侍著太子用飯。

  在熱米飯上鋪展上厚厚的豬肝醬,熱氣蒸騰而過,香得不得了。

  太子這幾日在府衙吃得向來簡單,等回府來後,吃著這麼一碗香米飯,就著蟹殼煮的鮮湯,再看著一旁給自己夾菜的如玉「小公子」,也是舉手投足都是看不夠的美好。

  只這麼一頓飯的時間,竟讓鳳離梧有種荒度三日光陰之感。在府衙裡沒日沒夜的那幾日,哪裡有現在的暖燈下的美食美人?

  以後倒不用刻意著不回府,白白費了玉人相思之苦。

  只是太子歸府,攪動了太子府上三日來的死寂,各個屋宅都是抖擻了精神等著太子來臨幸。

  更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地探聽著太子的口風。

  所以晚飯後,太子一人在書房看書的功夫,管事便將一封書信送來了。

  鳳離梧展開信紙一看,原來是尉家的族長,他的外祖父呈上的書信,只是語義含蓄地提醒著他,燕國地勢險峻,乃是通往大齊國土的咽喉,有燕國為屏障,可保大齊千秋無憂。

  說到最後就是語意含蓄地提點著他不可少年意氣用事,冷落了曹姬。

  鳳離梧看到最後,眉梢都透了冰碴子。

  外祖父能伸手管到他的宅院裡,這不像是他的風格,反而像是他的母后命著外祖父這般才是。

  母后自小便是被外祖父與外祖母嬌養長大的,那是說一不二的性情。

  以至於最後到了宮中,帝后二人新婚未過便傳來不和。

  如今外祖父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總是覺得他這個太子,是依仗了尉家與老臣們的關係,才立起來的,所以管起他的私事來,儼然的長者語氣。

  他可以與母親置氣,可是外祖父的臉面總是要給的。

  沉吟了一會,鳳離梧起身去了曹溪的院落。

  曹溪沒有料想到太子會在晚飯後來了她的院子,大喜過望,連忙命侍女拿了顏色靚麗的衫裙換上,然後將太子迎入內室中來。

  曹溪一直傾慕表哥的俊美,只是鳳離梧一直冷冰冰,叫人無所適從。

  她之前想到表哥先幸了田姬與瑤姬,便心如刀割,如今總算盼著他入了自己的院子,卻又忐忑的不知所措。

  給鳳離梧奉了香茶後,這屋內便歸於沉寂。鳳離梧不開口,曹溪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

  她自問並無瑤姬的妖冶和田姬的甜美,便立意走賢妻一路,是以在太子治理運河一事上做足了功課。

  現如今便是她向太子展示賢惠的時機,於是在一陣沉默的磨蹭茶盞,飲茶之後,她適時開口道:「殿下這些日子一直為運河一事辛勞,聽聞國庫緊張,妾有心為君分憂,便請託了皇后,給妾身的父王寫了書信,父王承諾,若是太子這邊工程周轉不開,他願意出借,以解太子的燃眉之急。」

  鳳離梧心下全明白了,難怪這幾日外祖父急著往漕運司塞人,就算他不吐口,也沒有罷休的意思。

  這便是穩操勝券,他最後能答應下來。

  這底氣,原來全在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曹溪身上。

  這幾日,燕王的確派了使節,提到了此事,並答應出借金,卻是有條件的,要求大齊到時候出兵,替他一起攻打與燕國相鄰的衛國。

  到時候,大齊出人,他佔大片的疆域。大齊與衛國不接壤,就算肥肉含在嘴裡也要乖乖吐出來。

  而他領了燕國的人情,還要領外祖父與母后的幫襯,不但要收一幫酒囊飯袋入漕運司,以後更要處處受了尉家的制肘。

  而現在,他在自己府上,卻才知還有另外一份人情,要自己寬衣解帶,共赴春宵才能抵償……

  鳳離梧的火氣騰得一下直竄天靈蓋。

  曹溪並不知自己一番言語,正踩在了太子的腰眼兒上,依然絮絮叨叨:「若是殿下覺得還不夠,只管與妾身說,妾身總是要想法子與殿下同舟共濟……」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鳳離梧手裡的茶杯已經摔砸在了牆壁之上,他眉眼森冷瞪著曹溪道:「你身為孤的側妃,怎麼敢干預朝政?孤何時讓你向燕國求助?是誰給了你膽子自作主張?」

  曹溪萬萬沒想到鳳離梧是這個反應,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只連忙跪地,怯怯道:「是妾身去陪皇后聊天,聽說……」

  鳳離梧現在最聽不得有人提起他的母后,

  母后的寢宮裡如今爛著肉,生著蛆,卻被華美的錦緞覆蓋,遮掩得臭不可聞。

  鳳離梧只要想到眼前的這個曹溪,總是進出母后的寢宮,與那名聲狼藉的茅總管也共處一室……便覺得髒污的令人作嘔。

  今晚原本想要眠宿一宿,走個過場的心思也被噁心得煙消雲散。

  當曹溪面色蒼白,還要再辯解時,鳳離梧已經是大步流星揮袖而去了。

  曹溪趕緊起身追攆出去,卻只看見鳳離梧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長廊轉角處……

  她委屈地流出眼淚,卻始終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做錯了。

  而鳳離梧被噁心得不行,急需有人幫助他揮散著難受的滋味,結果出了曹姬的院落後,便朝著外院走去……

  再說姜秀潤,今日原本是要在外院的少傅院落歇宿的。不過到了晚上的時候,淺兒無意中遇到了管事,正吩咐廚下燒熱水給曹姬的院落送去。

  聽了下人們的閒言才知,鳳離梧今夜要在曹姬的院落歇宿,是以需要廚下備好熱水。

  淺兒從廚房裡取了甜豆湯回來後,便說給小主人聽。

  姜秀潤聽聞後,倒是心內一鬆,連忙告訴淺兒,將甜豆湯放到食盒子裡,她今晚要回瑤姬的院子裡過夜。

  瑤姬的院落雖然偏遠,卻有上好的沐浴水池子,引入的是花園後院挖鑿的清泉。姜秀潤曾經洗過幾次,那皮膚泡完後順滑得不得了,舒服得很。

  既然太子殿下今晚有了著落,她無需顧忌,便可扮回瑤姬盡情享受。

  於是主僕二人只拎著甜湯去了花園子,她叫淺兒回去後,便吩咐桃華準備了木質的長托盤漂浮在水池子上,除了那一碗甜豆湯外,還有切成塊的甜瓜,放入了碎冰的糖漬楊梅。

  一切準備就緒,那水池裡的水溫也調勻了。將長髮盤起,用巾布裹住,便可以入池子泡澡了。

  這幾日來月信,不得沐浴,身上黏膩得很。現在月信剛走,正好泡澡舒緩。熱氣蒸騰時,伸手在漂浮的木盤上啜一口甜汁兒,再捏個甜瓜入口,當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適才府中有幕僚倡議眾人集思廣益,替太子解除煩憂,倒是有幾個人積極獻策,寫成冊子,署名獻計呈給太子看。

  不過她確實一耳進來,一耳出。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當初她剛剛進府時,也真覺得太子是需要這些個幕僚獻策,為了不被看成是吃白食的,倒是努力展示了一番才幹。

  可是現在,越是瞭解鳳離梧,便越發現:在許多大事大情上,這位國儲的主意大著呢!壓根不需要人來答疑解惑!

  可偏偏他又不喜歡直接說出來。就是要人猜出自己的心意,借著別人的嘴說出來,進而採納,讓人總是覺得這位太子是能聽人勸的。

  姜秀潤事後琢磨,覺得受益匪淺,可惜她這輩子不是個真男子,不然一朝也身居上位,必定效仿了鳳離梧這一點。

  這麼做多好!主意是幕僚客卿拿的,若是好,便是太子善於納諫愛才。若是不好,便是客卿包藏禍心,連累了殿下的英名。

  既然琢磨透了這一點,姜秀潤便覺得自己可以庸才到底了。

  畢竟自己另一面還以色事人呢!這邊再賢德無雙,出謀劃策的——那太子府給的月錢也不夠啊!

  所以姜秀潤懶得參和那些個爛事,只一意悠哉。

  可是沒想到,這美好的時光卻如夕陽餘暉般短促。

  熱湯泡得暢意的時候,門邊卻傳來了聲音:「竟然跑到了這裡,讓孤好找!」

  姜秀潤一個沒注意,楊梅核子噎到了嗓子眼兒,猛地咳嗽了一聲,才順下去,只是這樣一來,眼圈都咳紅了,眼淚汪汪的樣子,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

  當鳳離梧看到她時,疑心她偷偷哭了許久……女子都是如此善妒,嘴上說不介意他眠宿別的女子,怎麼私下裡這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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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在覺得她心眼太窄之餘,鳳離梧又覺得有些心疼。

  她在洛安為質,女扮男裝,兄長又是軟弱無力的。能倚靠的,真是只能是自己了。

  是以雖然她平時諂媚的可以,鳳離梧卻很受用,覺得那每一句都是出自她的真心,自己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怎麼能不用心巴結?

  可是現在發現,私下裡,她並無平時的世故油滑,竟哭得這麼厲害,鳳離梧後悔今晚沒有來陪她了。

  想到這,他伸手揩拭了她的眼角道:「泡著溫水還哭,也不怕頭眩暈在池子裡?」

  姜秀潤真是沒想到他會來此,不禁不有些結巴道:「殿……殿下不是應該在曹姬處嗎?」

  鳳離梧伸手拿過一旁的長布巾將她撈起裹住,然後抱到內室的軟榻上道:「還在氣著?不過是去那略坐了坐,這不是趕著來你這了?」

  ……

  姜秀潤覺得有些接不住太子的話,只不禁瞪大了眼兒,小心翼翼道:「都到了那,為何不留下過夜,您這麼走了,豈不是閃了曹姬的心?」

  鳳離梧摸著她的臉兒道:「只坐了那麼一會,眼兒都已經哭紅了,若是留下過夜,豈不是要將眼珠子哭出來?你這般的小心眼,以後可怎麼辦?」

  直到現在,姜秀潤才隱約聽出個大概來。

  原來殿下竟然誤會她善妒!這是從何處飛來的罪狀?她立刻辯解道:「曹姬才是殿下您迎娶的側妃,我不過是個替妹妹充數的……殿下何必顧忌我的感受,自然是曹姬田姬她們為先……」

  鳳離梧垂著眼皮,覺得她在言不由衷,便拖著長音道:「就因為是頂數進來的,便要將孤往外推?你這麼做,對的起誰?」

  正美美泡澡呢!吃得又順當,卻被人給拖了出來,姜秀潤心裡能不鬱悶嗎?

  也是被鳳離梧問得發煩,當下有些撐不住,姜秀潤微微掉臉兒道:「誰都對不住,這私睡了妹夫的罪責,論起來都該沉潭呢……」

  想到沉潭,她不禁微微打了個寒戰……

  抱著她的鳳離梧也是感受到了,好氣又好笑道:「哪來那麼多的歪道理?說了自己又怕,再敢說孤是你妹夫,小心孤先整治了你……」

  他也懶得廢話,索性吻住了那氣死人不償命的嘴兒,盡情品酌著這三日裡魂牽夢繞的味道。

  姜秀潤可不想,只趁著他唇舌纏繞不甚過癮,想要解開巾布隨了性子的功夫,連忙道:「今日真的不能,月信還沒走乾淨,布條還晾在外面呢!」

  鳳離梧有些不耐,只覺得心火被撩撥起來了,一時熄不滅的,便道:「不管,今日便可著你來了,自己且想法子幫孤盡興。」

  說著便又俯下身軀,與她唇舌纏綿了起來……

  待得第二日,太子一大早便趕著回府衙了。

  姜秀潤難受了半宿,看太子走了,趕緊起身叫桃華拿來漱口的紫蘇沉香水。

  當桃華捧著細脖兒高瓶入內時,一旁的小侍女捧著銅盆在榻邊兒服侍著,而姜秀潤便這麼跪在榻邊連連漱口。

  其實昨晚胡鬧完了,鳳離梧便給她端來清水漱口,可一覺起來,少不得再漱口幾次。若不是自己死命拒絕,他昨日也要為自己那般。

  相比較起來,前世裡的秦詔可真是好糊弄的,不過燈熄了事,哪裡會有這麼多花樣?

  漱口之後,便是晨起洗漱。

  今日是月初,府裡沒有正妃等著她們去請安,卻又不成文的規矩,要府裡的妃子們聚在一處進餐。

  瑤姬別的交際能省則省,可是這個一時省不得。所以便梳好頭,戴了釵,換了身月白色的長裙,趕著去前廳跟著她們一起早餐。

  田姬是早早就到了,毫不客氣地佔據了圓桌的主位。

  而其他幾位媵妾也到了,因為沒有妃位,上不得圓桌,是以坐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看見姜秀潤進來,田姬不禁尖細著嗓兒道:「瑤妹妹竟然起得這般早?還以為著你侍奉了殿下一宿,要不來身呢?」

  說這話的功夫,曹溪也到了。

  她昨夜一宿未睡,兩隻眼睛紅腫得厲害,雖然來之前用冷水敷過,還是能看出哭得厲害的痕跡。

  聽田姬意有所指地這麼一說,曹溪的新仇舊恨盡數加在了姜秀潤的身上。

  只在她身後冷冷道:「滿院子的月信布條子,卻依然要強留殿下,你是夠不要臉面的,難道不怕污濁了殿下,玷污了聖體?」

  以前雖然三位側妃也是言語不善,明爭暗鬥,可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肆無忌憚,沒有半點遮掩地攻擊。

  若是前世裡這時的姜秀潤,便是個文靜羞澀的小姑娘,在眾女面前被這麼罵,便一個羞憤要哭出來了。

  可惜現在立在這裡的瑤姬,是個經歷國破家亡,人情冷暖的,聽了曹溪略顯歇斯的責問,居然還能笑出來:「曹溪這話,可真是髒污得沒法聽。按理您的身子倒是乾淨,太子也過去您那兒坐了,怎麼的就沒留住太子?卻讓殿下氣哼哼地來到我的院子?」

  她原先對曹溪真的帶著些許同情。

  後宅的女子過活不易,都是依附著男人的恩寵而活著的。

  曹溪雖然平日跋扈些,可是跟自己一樣,也是孤零零被送到京城的質女。昨日太子空晃了曹溪,卻來自己這裡,姜秀潤原本滿是過意不去,覺得自己被迫偷吃了別人的口糧。

  但現在被曹溪按著腳兒罵,那歉意也盡是消散乾淨了。

  曹溪沒想到瑤姬居然反擊她的痛楚,登時氣得眼睛圓瞪,直搖晃手指道:「你……你怎麼敢……」

  姜秀潤款款落座,學了妹妹瑤姬得意跋扈時的囂張勁兒道:「太子就是來我這坐坐,吃吃茶,又安歇了一宿,曹姬還請莫要擔心太子不知道髒臭!」

  曹溪雖然是以側妃的身份進來,但是因為有了尉皇后私下裡的保證,一早是拿了自己當太子府的女主人。

  可是現在,三個側妃進府,只有她一個遲遲沒有被太子臨幸。如今田姬不客氣地佔了主位,這瑤姬小浪蹄子也言語不知客氣,這與她原來設想的成為大齊太子妃的境遇,實在是相差的太多。

  一時間,昨日的悲切襲上心頭,忍不住舉手便要去揮姜秀潤一巴掌。

  而這時,一旁的靜姬倒是動作敏捷,竟然衝過來擋在了瑤姬的身前,生生地挨了那一巴掌。

  靜姬長得也是如田姬一般,身材纖瘦,更加甜美嬌弱,只大眼含淚道:「瑤姬身子骨弱,剛剛大病初癒,還請曹姬息怒,有什麼不痛快的,盡沖著我來便好。」

  那麼瘦瘦小小的少女趴伏在地上,當真是我見猶憐。

  姜秀潤雖然先前就知道靜姬有心投誠自己,可沒想到竟然這般的盡心用力,一時在震驚之餘,又滿含深深欽佩。

  不過這鬧劇也該是收場了,姜秀潤寧願跟田姬鬥心眼,也不願跟曹溪這個拎不清的攪鬧。

  當下她扶起了靜姬,對這曹溪冷冷道:「你我皆是側妃,在這府裡都是一碗水端平的,曹姬要是自覺能做得太子府內院的主,便請了太子的旨意來扇我的耳光子,不然的話,還請曹溪節制,別得讓人誤以為你成了府裡的太子妃!」

  曹溪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這滿大廳的女子都在看自己的笑話,覺得自己仗勢欺人。

  於是便一跺腳,連早飯也不食了,便哭著離去。

  田姬一早便是看瑤姬不順眼的。可是她先前只覺得公子小姜氣焰囂張,沒想到這位妹妹也不逞多讓。

  也幸虧他們兄妹二人來自弱國,若是個強國的質子質女,照著這個架勢,豈不是要上天去了?

  既然挑唆著曹姬與瑤姬起了衝突,田姬自覺可以坐享漁人之利,當下倒是收斂了唇舌,只笑吟吟地與瑤姬一邊吃喝,一邊談及不相關的布料首飾一類的話題。

  一頓飯罷,瑤姬的職責盡了。

  姜秀潤便得空換回了男裝,正準備出門之際,卻看見靜姬的侍女從偏院一臉委屈的出來。

  一問才知,靜姬臉腫得厲害,自己從韓國帶來的藥油又盡送了人,沒得用了,便道太子府的郎中處索要。

  誰知那郎中一早被曹溪派去的人知會過了,說是這麼個小小媵妾沒個規矩,田姬不管,她不能放任著,以後這位媵妾的飲食均是減半,藥物什麼的更不能有求必應。

  那侍女空著手出來,是以滿腹委屈。

  姜秀潤自覺承了靜姬的人情,自覺不能坐視不管,便將靜姬先前給自己的藥油和碧璽一併交給侍女,讓她送了回去。並言明以後靜姬短缺了什麼不必委屈聲張,她想法子叫廚下補給她便是了。

  只是二人說話的時候,那少傅偏院的牆外,有人悄悄離開……

  不多時,曹溪便聽聞到了自己的侍女偷聽到的姜少傅給靜姬送去藥油的事情。

  她大喜過望,只恨恨道:「怪不得今日這麼這般的往前衝,小浪蹄子竟然是一早跟公子小姜有了私情。這等子偷情倘若是被太子知道……」

  太子震怒之餘,豈不是要一併牽罪瑤姬?想到這,曹溪的眉眼都笑開了。

  這時,在她身旁梳頭的貼身侍女櫻雪小聲提醒道:「曹姬,您要記住皇后的交代,身在後宅,不可事事打頭陣,如今你剛跟瑤姬交惡,便去捉公子小姜的錯處,未免太過針對他們兄妹。不如將這事兒洩給田姬,看她如何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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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曹溪聽了也覺得甚合心意。

  她們不是一朝先得了太子的恩寵嗎?便看她們如何狗咬狗一嘴毛!

  可惜曹溪安排得巧妙,等到這話傳到了田瑩那裡,卻只換來了她輕蔑的一笑。

  還真當她成了傻子?那公子小姜跟靜姬有染?

  就算真有這事兒又能怎麼樣?莫說是個媵妾了,她可是當初影傳的太子妃人選呢!被公子小姜那小子又是親吻又是剝衣的,最後不也不了了之了?

  現在想想都覺得太子心偏得厲害,對個男寵竟然比對側妃都好!

  她心裡雖然恨極了,卻得了教訓。如果再來這麼一齣捉姦,大約就是靜姬被處置了,免得拱了太子的心尖肉罷了!

  這種衝陣在前的事情,愛誰去誰去,她自從上次侍女被踹入池塘後,看見公子小姜都繞著走!

  曹溪想讓她打頭陣,門兒都沒有!

  而曹溪那邊久不見田姬有動靜,倒是愈加留心著公子小姜和靜姬這邊的動靜了

  公子小姜可並不知自己如今被人盯上了。

  書院的修習很快便到了初秋的應試。姜秀潤雖然底子淺薄些,比不得那些從小便投拜名師之下的學子們。

  但好在沐風先生並非一味強調死讀書的夫子,更講究治國民生之計的運用。

  姜秀潤在前世權貴人情往來上的積累,尤其是後期大齊相鄰諸國以後的復雜關係趨勢的判斷上,有著其他學子們比不得的優勢。

  如此一來,她升入天干書院裡,雖然跟得有些吃力,不過隔三差五,也能在恩師的面前露露臉兒,抖一抖機靈。

  沐風先生培養的也並非是紙上談兵之輩。學得再好,不能實際運用也是枉然。

  這秋初的墨池書會,便成了為弟子們練兵的大好機會。

  大齊各地書院與相鄰諸國的書院每隔幾年會舉行六藝競技。

  所謂六藝。便是禮、樂、射、御、書、數。

  沐風先生秉承了「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的樹人之道。

  在沐風先生青年時,便與當時幾位大儒倡議,舉行墨池書會,讓各國的學子們能在切磋中見得市面,看到更廣闊之天地。

  初衷是好的,可惜當今學子們更醉心於仕途功名,在禮、書上所下功夫最多。至於其他方面便泛泛了。

  所以在一方面出眾的學子不算稀奇,若是六藝均衡便難上加難了。

  譬如往年許多書院在騎射兩項上都是人才凋零,有時候甚至不得不花金雇來年少的武夫充數。

  今年又到了書院競技揚名時。沐風書院出戰的名額也甚是緊張。

  一個個少年正是意氣風發時,誰不想在諸國間揚名立萬啊!

  不過姜秀潤卻是個淡薄名利的。想想那諸國學子雲集,也不知波國偏僻小國會不會湊這個熱鬧。

  不過依著父王沽名釣譽,自詡才子的心性,是少不得要派人來參加,為波國揚名立萬的。

  到時候她在人前一站,說出大齊姜少傅的名姓,豈不是要漏了餡兒?還是窩守洛安城,每天吃吃喝喝,順便靜待離開的時機便好。

  所以當沐風先生公佈的名單上有姜禾潤的名姓時,真是嚇得她激靈出一身冷汗。

  可沒等她開口推拒,沐風先生已經和顏悅色道:「原本以為,今年還要典賣束修,用金來僱人充充書院場面,沒想到卻有你和思武這般人才。尤其是你,樂、射與數皆是精通,實在難得,莫要辜負為師與書院眾子的期盼才好。」

  竇思武自從入書院以後,從來沒有見過沐風先生用這般倚重的話語囑托自己。立刻自覺自己乃是書院的擎天玉柱,先生的救命法寶。

  整個人都激動得一繃,顯出薄薄衣服裡厚實的筋肉,抱著拳頭道:「此番代表書院出征,絕不辜負先生的重託。」

  姜秀潤看著沐風先生掩在褶皺裡的眼睛都在奕奕放光,實在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兒說:我參加不了,先生您還是清點下束修趁早賣錢僱人去充場面吧。

  於是她沒有吭聲,尋思著這個黑臉兒還是過些時候由太子來唱為好。

  到時候殿下以公事繁忙,離不開少傅為由拒絕,她再依依不捨送恩師與同窗們踏上征途就體面多了。

  心內這般想著,她從書院裡出來,卻發現街上正立著一位熟人,乃是陰魂不散的姬無疆。

  昔日波國公子如玉,就算立在洛安繁華的街頭也是風采不減,一身淡灰色的長袖寬擺紗衣罩著月白裡衫,高挑而清瘦的身形,加之帶著遮掩不住異國風情的深邃眉眼,都引來街上之人的側目。

  姜秀潤沒想到那一杯子的熱水竟然沒潑散這人的心思,居然一路追攆到了這裡!

  她疑心他來找哥哥,便立住身形定定望著姬無疆,眼裡隱隱透著凶光。

  可是姬無疆卻是朝著她恭謹地鞠禮,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道:「此來,是替公子小姜遞送國君的書信,還請公子過目。」

  姜秀潤心裡一驚,姬無疆的意思,這書信是他父王寫來的?

  父王寫的信,又怎麼會讓姬無疆傳遞?

  而且這信裡寫的是什麼,她完全不知。如果一旦有對大齊不利的言辭,她在接住書信的一瞬間,就坐實了裡通外國,為禍大齊的罪責了!

  那一瞬間,姜秀潤的腦子裡閃過許多的念頭,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身在熱鬧長街,這封信,她接不得!

  可就在她視而不見,轉身已經登上馬車之際。

  姬無疆手裡的書信卻被人接了過來。

  姜秀潤回身的功夫,轉頭一看,只覺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

  竟是不知何時來到此處的鳳離梧接過了那封書信。

  原來他近些日子都沒有來接姜秀潤散學,今日得閒,想起她親自來府衙門口迎自己回府的那檔子事情,甚是甜蜜,於是也效仿之,一路便衣暗探,順著下午時略顯清冷的街市來接她。

  誰知在這書院門口,卻看見甚是「養眼」的一幕——只見一高一矮的兩位謙謙君子隔街相望,四目相投。

  兩位君子都是波國的異域血統,面容柔和,清秀中帶著一份硬朗。

  稍頃,身材高挑的君子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欲交給矮個的少年。

  在街頭經過的兩位婦人頻頻回頭,低聲說道:「真是可惜了這一對兒,差點成就了璧人。若是生成一男一女,到時郎才女貌,珠聯璧合,該是何等羨煞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鳳離梧雖然面色不動,立在街角處,可是身側四周卻是陰風陣陣。

  只覺得那路過婦人眼瞎得很,哪裡看出相配來了?

  不過他走到近處時,倒是認出了那個高個子的波國青年,不正是在順德宴會上看到的姬才子嗎?

  當下心念流轉,立刻便想起了姜秀潤的青梅竹馬之言,似乎越發的成真……而那封書信……該不會是表達久久不見的相思之情的吧?

  想到這,他便大步流星走過去,徑直接了那書信,然後對身後的侍衛冷然道:「將此人拿下!」

  侍衛依言,便扭住了姬無疆。

  可是姬無疆倒是不見慌張,只順勢跪在地上,朝著鳳離梧謙卑道:「波國使節姬無疆,參見太子殿下。」

  鳳離梧聽得濃眉微挑,冷然問道:「波國使節?孤怎麼記得你前不久還是順德太守的客卿?」

  姬無疆倒也不慌不忙,只道:「在下以前在波國宮中奉差,只是因病卸職,便隱姓埋名於市井,在各處開設店鋪餬口而已。而與順德太守也不過是一見如故的相知而已,談不上客卿。前些日子波國國君因為急用些舊人,便將在下召回王庭,而今是奉了國君的旨意出使大齊,順便給小王子帶去慈父書信一封。」

  鳳離梧冷眼打量著他,這青年的腰間的確是繫著給各國入城使節頒發的特殊令牌,而波國這兩天也確是派了使臣前來。

  只是京城裡各國的使節眾多,那波國實在是微不足道,立時排在了後面,大約得七八日後才得召見。

  不過這些事情自是有專人查詢,鳳離梧看著這個叫姬什麼的不順眼,他今夜便要在牢獄中熬度了。

  所以接下來,太子殿下也懶得聽他多言,只大步走到馬車旁呆掉了的姜秀潤身旁,蹙眉道:「還要看他多久,上車!」

  姜秀潤趕緊鑽入馬車,而鳳離梧也跟上來。

  可是兩人坐在馬車裡,鳳離梧也不言語,只將那封羊皮書信用長指翻轉,斂著眉眼打量一番。

  姜秀潤實在不知信封裡揣著什麼虎狼之言,一時正襟危坐,惴惴不安。

  「留了這麼多汗,擦擦。」太子突然遞給她一方手帕。

  姜秀潤這才發現自己順著脖頸淌汗,不由得乾乾一笑,訕訕擦拭。

  就這麼的,二人皆不言語,一路回到了太子府。

  鳳離梧徑直在書房的香席上盤腿坐定,才從桌子上拿過一把銀刀開始拆開羊皮信封,掏出裡面的細絹書信。

  姜秀潤跪在那裡,小心翼翼地伸著脖兒,想瞥見一二,好從容應對。

  奈何鳳離梧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故意將細絹用信封托著舉得老高,不讓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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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殿下這般,著實氣人。可是此時姜秀潤只覺得自己命懸一線,壓根就顧不得氣。

  只好縮回脖子,等著太子看完。

  那鳳離梧來回看了兩遍,然後慢慢抬頭看向姜秀潤,那眼神似乎微妙而詭異。

  從回府的一路上,他就這麼高懸著姜秀潤。她也是受夠了,只覺得撇清關係即可,當下努力坦然道:「殿下當知,我並不欲與母國的人與事有關隘,若是殿下不來,這信我是不會收的。」

  鳳離梧也是玩賞夠了她忐忑的小臉兒,眼看姜秀潤要掉臉兒,這才將手裡的信遞給了她,

  姜秀潤咬著嘴唇接過一看,果然是父王的親筆。

  許久不見,父王依然文采斐然。那信裡先是聲情並茂地斥責她的大膽,為何要女扮男裝欺瞞大齊聖君。再然後就是一番點醒,言她如今依附太子,當用心用力侍奉殿下,彌補前情。至於她假扮王子之事,為了不失體面,替她圓謊,已經在波國的王室族譜裡續補了「姜禾潤」的名字云云。

  這麼一通看下去,姜秀潤只能用「瞠目結舌」四個字來形容。

  說起來,父王其實一直在為姜家添丁進口,當年篡位成功後,為了顯得自己篡位名正言順,大筆一揮,便添了兩位子虛烏有的先祖叔公,先賢姜子牙都赫然在列,令人不忍一睹。

  再想想他以後還要給自己添個劉姓的乾爺爺,父王隨便攀親的本事就是這麼叫人嘆服。讓自己突然多了個叫「姜禾潤」的小兒子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就連鳳離梧沉默了一會也道:「你們波國的史官和諫官都是幹什麼的?」

  他的意思是,波國國君行事這麼隨便,難道就沒有人阻攔嗎?

  姜秀潤苦笑一下,直言相告,波國國小好治理,父王一言能頂十八口鼎。只要他老人家開口,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史官和諫官俸祿微薄,節操也較比中土的書生少了那麼些,自然也不會秉筆直書,仗義執言了。

  而且波國的行事風格,鳳離梧自認為已經領略了一二。從送來個大肚子的女兒開始,心裡便有了大概的領悟。

  對於波國亂糟糟的人事,遠隔千里的鳳離梧竟然也適應了。既然真的是家書一封,他自然是懶得管的,只是那姬無疆跟姜秀潤是什麼關係,倒是要細細問清楚。

  姜秀潤直言,自己只是在先前的宮宴見過幾次,但她那時還小,看糕餅比看男子親,哪裡會有什麼關聯?若是殿下再這麼疑神疑鬼,休她出府便好,免得污了殿下的清譽。

  鳳離梧不愛聽她說這話,自然是吻住了她的櫻唇,不要她再說出惱人的話。這一糾纏攪鬧,倒是在書房屏風後的軟塌上成就了一場風流。

  鳳離梧幾日未得近身這女子,只覺的做什麼事情都漸漸定不下心。現在終於得空子狠狠疼愛一番,隨著精力宣洩的還有這幾日積累的莫名的焦躁。

  不過又因為這封書信,姜秀潤的心思倒是活絡了起來。

  既然自己在波國的點冊上有了歸屬,那麼跟隨恩師前往墨池書會便可以名正言順了。

  這麼想來,父王倒是難得幹了件人該做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清早,鳳離梧早早便上朝去了。而姜秀潤伸了一會懶腰,緩一緩痠痛的腰肢後,倒是想起了件事情。

  因為姬無疆被羈押,雖然事後察驗清楚了他的身份,可是要放出,卻還需要證明他身份的保人。

  姜秀潤不欲姜之出面,自然是要由自己來,於是起床洗漱後,便去了牢獄簽字畫押,擔保了姬無疆出來。

  姬無疆雖然牢獄一遭,可出來時並不見頹唐懼意,倒像是篤定了姜秀潤會來接他一般。

  夏末的清晨還是很清爽的。

  姬無疆雖然衣服上有些褶皺,但是精神甚好,溫文爾雅地一笑。

  算起來,姜秀潤一直不給這位昔日故人好臉色,可是姬無疆從不見惱意,可見涵養甚好。

  不過姜秀潤並不敢大意,只繃臉道:「該說的,已經與君說得清楚,卻一味糾纏究竟是何意思?」

  姬無疆只能再次鞠禮道:「請小公子莫要煩憂,當日在下已經聽得清楚,也深深覺得小王子之言甚是在理。既然王子不欲在下打擾大王子的日常,自然謹遵君命,絕不會私下裡去找尋。」

  姜秀潤見他說得這麼篤定,倒是頗為意外。不禁瞟了他一眼。

  姬無疆笑道:「大齊的獄頭搜身甚嚴,身上的細碎銀子都被收刮乾淨了。不知君可否肯請在下吃一頓小餐?」

  姜秀潤給身邊淺兒遞了個眼色,淺兒掏出一個荷包扔給了姬無疆,粗聲道:「拿去買吃的吧!」

  姬無疆卻是無奈搖了搖頭道:「在下並非乞丐,君何必這般敷衍?此番國君除了書信,還有些話要與小王子您交代,在下總是要盡了君王的差事吧。」

  其實姜秀潤也是好奇父王的心路歷程,怎麼就突發奇想,認她做了兒子?

  於是想了想,便去了斜對街的茶樓,要了幾樣蒸糕點心,分別在桌子的兩旁坐下。

  姬無疆先是朝著姜秀潤恭謹地拱手,然後道:「自順德相逢,君提點在下之言,如醍醐灌頂。在下一味將提振國昌的責任強加在大王子的身上,實在是有失公允。是以反思自省,便回了波國向國君請命,復領了官職。此番來大齊,是因為國君聽聞大齊修築運河,急需周轉,便送了二十船木石器物來,以表誠意,順便再命在下看望二位王子……是在下斗膽向國君袒露了您現在的境遇,若是公子心存不滿,盡可責罰在下。」

  姬無疆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姜秀潤卻心知這過程必定是曲折而復雜。

  眼前的這位清俊的男子,並非碌碌無為之輩,他突然折返回波國,又給自己討來了王室正統的身份,必定有其深意。只是不知他究竟是想幹什麼。

  所以姜秀潤飲了一口茶道:「請君直言,你這般做的用意是什麼?」

  姬無疆也無意隱瞞,照直道:「當然是希望公子小姜您有朝一日,能夠與大王子一樣,可以名正言順回到波國。」

  姜秀潤蹙眉沒有說話,姬無疆倒是抬起頭來,看著姜秀潤慢慢道:「波國先祖來到東土,歷經波折。在下記得,先賢記錄的首領遷徙歷史中,便出現了聖女先賢阿黛善,她智慧而勇敢,叫民眾信服,並帶領子民在波國先土落地生根,安穩了下來……您是波國老先王的外孫女,身上流淌的是聖女阿黛善流傳下來的血液,也許有一日,您也可如聖女一般,為波國的民眾指點迷津……」

  姜秀潤的瞳孔猛地一縮,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小看這個姬無疆的膽大妄為了。

  他居然在暗示自己,將來回波國爭奪女帝之位,這是何其的大膽而瘋狂?

  前世裡死心塌地一意扶植哥哥姜之的人,這一輩子居然突發奇想,轉而要來扶立她回國繼位!這是姜秀潤始料未及的。

  她覺得大清早的,與瘋子也是聊夠了,便想起身離去。

  可是姬無疆看了看立在茶樓下的侍衛們,又問道:「難道小公子您真的甘心困守在太子府小小的院落裡,做個金籠裡的金絲雀?如果不想做,逃,你又能逃到哪裡去?」

  這話,可正說到了姜秀潤的心坎裡去,她慢慢地復又坐下,打量著姬無疆道:「看來君查了我的甚多事情啊。可是回了波國又如何,那麼一個夾縫裡的羸弱小國,頃刻間便會被強國覆滅殆盡,又有什麼迴旋餘地?」

  姬無疆拱手道:「小公子您之前便提醒了在下梁國之憂,可見目光長遠。可是就算國弱,自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是如今的波王不知收斂,更不懂得維繫平衡之道,長此以往,當真是有被梁國吞併的危險,然而,現在梁國與大齊交惡,哪裡顧得上兼併諸國。而波國之於大齊,又是太遠,肉太小了……」

  說到這,他再次拱手施禮,望向姜秀潤的目光也充滿堅定,只道:「在下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您比大公子是更適合的人!」

  那日,姜秀潤到底是與姬無疆吃完了一頓早飯才各自散去。

  她並不是被姬無疆攛掇的,起了什麼當女帝的野心。只是姬無疆的一番話,打開了她另一番思緒。

  如今自己困在「姜秀瑤」的名姓裡不得施展,更是忌憚著鳳離梧的滔天權勢蟄伏在他身下。

  可是如果就像姬無疆所言,以波國小質子的名義回歸波國,豈不是名正言順?

  當然,父王現在對自己的和顏悅色,是因為她巴結上了大齊殿下,驟然顯得有用罷了。若是這麼回去,必定不會給好臉的。

  可是波國本就不是她心儀的安身之地,只要從大齊洛安城裡脫了身,哪裡不是能安家之地?

  而此番墨池書會,更是非去不可。

  姜秀潤想到這裡,腳步頓時輕盈了起來。

  下了茶樓後,便回了太子府,靜等太子回來,跟他提及去參加書會一事。

  太子下朝回來後,公子小姜便一路慇勤地跟入書房,替他除冠脫帽,並小心翼翼提及參加書會一事。

  鳳離梧聽了,連想都沒想,便繃臉道:「孤如今事忙,脫不開身陪你同去,聽說今年的書會不在大齊舉行,而是在魏國,又要去那麼久……不行,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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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7 01:43: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對於鳳離梧的反應,姜秀潤倒是早有預料。

  若是老早以前,鳳離梧立起劍眉,她自是不敢再有主張。

  可是現在姜秀潤也漸漸摸清了門路,知道鳳離梧在那些個小事情上,倒也不是專橫之輩,便小心翼翼地往他的身上靠。摸著他的衣領結子道:「殿下可知你接下來的月餘,能在府裡幾日?你不准我去書院,書院的先生與同窗們又都去參加了墨池書會,閉館月餘。那我便只能在府宅裡熬度……」

  鳳離梧被她的長指撫弄,有些心不在焉道:「怎麼?在太子府裡老老實實地待著不好嗎?」

  姜秀潤沖著他的下巴吐氣:「下個月太子要巡視沿河佈防,趕在秋季上凍前驗看重要的工程,有一個月都不在府中。其實魏國雖然遠了些,卻距離太子佈防之地不甚遙遠。如果書會結束得早,還能跟太子一起匯合同回,豈不很好?」

  鳳離梧倒是沒有想到,姜秀潤將自己接下來的行程算得那麼準。只要想想她撥打算盤細算自己出府要多久,又是依依不捨的樣子,便覺得透著股可人憐愛的勁頭。

  當下語氣和緩道:「孤不過去巡視河道,順便看看沿路的佈防,又不會走得甚久,你若是離不得……便隨孤同去好了。」

  姜秀潤將頭搖成了撥浪鼓:「隨殿下同去,豈不是要扮作男子,到時若是被殿下拖入營帳,被人看了,殿下的清譽還要嗎?」

  鳳離梧此時十分的堅定已經磨成了五分的綿軟。其實他也知姜秀潤不耐府宅的原因。

  這幾日小廝來報,那曹溪似乎派人緊盯著公子小姜,似乎是要抓住公子小姜與靜姬的什麼把柄,竟然是兩邊的院落派人盯梢。

  也正是因為曹溪盯得緊,姜秀潤竟然多日沒有再回到瑤姬的院子著女裝了。

  既然她不愛待在烏煙瘴氣的後宅裡也好,只當出去靜靜心,等這段事了了,再回來也不遲。

  這麼想罷,到底是鬆了口,准了姜秀潤去參加書會的請求。

  看著姜秀潤兩眼帶著驚喜的光芒看著他,鳳離梧只含笑捏捏她的臉。

  到底還是孩子心性,趁著她還沒有給自己誕下子嗣,便嬌寵著讓她可著性子玩,玩夠了以後也就收心了。

  秉承著這樣的想法,鳳離梧決定便讓她去玩上一玩。

  之前他在書院裡看見過她在高台上舌戰群儒,眉眼飛揚的風采,既然是愛顯的,便去玩好了。

  有了鳳離梧的首肯,接下來的行程便好辦了。

  因為怕她路上顛簸,鳳離梧命人改裝了自己一架馬車給她用。

  這馬車原是太子專用的,前後都雕著象徵王儲的銅角車獸,車頂上則是木頭雕刻的一隻臥伏著的藍睛白虎,看上去便是威武不凡。不過這馬車的特殊之處卻是車廂不是固定在車輪上,而是用軟簧聯動讓車廂懸浮在車輪之上。就算馬車奔行再快,車廂裡也是安穩不動。

  象徵王儲的銅角車獸和馬車的圍欄拆卸下來後,依舊是原來的骨架軟簧,馬車裡除了原來加固的小几,還特別給愛吃零嘴的少傅大人裝了小箱子,甚至還有固定的恭桶,帶著鎏金的密封蓋子,在馬車上用過,命侍女端下清洗乾淨便好,省了路途上的不便。

  當初請了名師高匠打造的馬車,因為製作不易,府裡也只有兩輛,都是太子交替著使用。

  可如今卻費盡心機改造一番,賞給了公子小姜一輛。

  一直惦記著那輛馬車的曹溪氣得忍不住跟田姬抱怨。

  直道這公子小姜究竟是有什麼拍馬捧屁的功夫?還是那瑤姬枕邊哄著給自家兄長牟取的福利。

  田姬默默地咬著盤子裡的酥餅,一小口一小口的,生怕咬掉了渣兒似的。

  還用瑤姬哄著?小子自己便上了!也不知這男人的屁股有什麼好的,太子怎麼就痴迷得不見膩歪?

  等到出發那日,公子小姜坐著馬車來到京城門口,與恩師他們匯合時,因為人還沒有到齊,便在城門口一旁的空場上閒敘。

  一直在等著她的竇思武忍不住吹了個口哨道:「幾日不見,姜兄你又闊綽了,竟然弄來這麼招搖的馬車。」

  姜秀潤心裡也怪太子害她太招搖,只笑著道:「不過借用了府裡的車,我的月俸多少,你還不知,哪裡買得來這樣的車。」

  竇思武忍不住好奇,進了馬車裡,看著那精緻的恭桶有些屁股癢癢,想要脫褲子坐上試一試。

  淺兒隔著馬車簾子看到了,只一把伸進去拽住竇思武的褲腰,瞪著眼兒道:「你要作甚?」

  竇思武沒想到斜刺裡突然伸出個大手,若是自己手快些脫下了褲子,豈不是要抓了自己的屁股蛋子?

  回頭一看,原來是同窗的那個醜侍女,當下瞪眼兒道:「幹嘛,沒見過拉屎?」

  他是公卿之子,雖然對公子小姜向來敬重,可沒有必要對個下人侍女還和聲細語的。

  可淺兒那眼裡,除了小公子,別人官再大也不識得,何況是這位經常跟她在武場裡切磋的爺?

  那手也不撒開,瞪眼道:「小公子的馬車,剛熏過麝香,噴香著呢!你倒是不客氣,要拔了頭籌,今日你若敢弄污了我小主子的車,我就……」

  淺兒手裡正拿著兩顆煮得半熟的雞蛋,準備給姜秀潤吃,現在只兩手一捏,蛋黃爆裂,流得滿手都是。

  其實竇思武也不過準備坐下試試,哪裡會真行事?

  可是見白淺這般刁橫的樣子,倒是心內有了氣,只一使勁,奪回自己的褲腰,然後跳下馬車道:「緊拉著小爺的褲子不放,可是看上了爺?趕明兒,便跟公子小姜買了你的賣身契,把你這醜娘們弄進小爺的府裡,可著勁兒弄你!」

  淺兒可是篤定自己的小主子才不稀罕他的金,當下只撇嘴上下打量著竇思武,尤其是掂量了下他的襠下,大眼白一翻,撇嘴道:「自己沒事回府用秤來量量,連湯帶球的可夠了半兩?看上你?嫌你不夠勁兒!」

  論起講葷話俚語,淺兒的嘴叉子一張,懟遍半個洛安城無敵手!竇思武哪裡辯的過他?

  竟是被幾個前來送行的前丁院同窗們聽到了,哄的一聲笑開了。有那不怕事大的還喊:「竇同窗,解褲帶晃瞎那臭婢的狗眼,竟是有眼不識泰山!」

  姜秀潤原本在一旁跟前來送行的兄長閒敘,沒想到這邊竟然是這般熱鬧,當下便走了過來,低聲申斥了淺兒幾句,將她拉到一邊去了。

  可是竇思武的臉微微發漲,只狠狠又瞪了那醜丫頭幾眼,虧得他以前還覺得,這個丫頭雖然臉上長了胎記,可是眼大鼻挺,看久了竟然還能看出三分俊俏來。

  現在一看人醜多作怪,當真是個賞識不得的,看下次演武,他不將她壓下,狠狠收拾一頓呢!

  這一場哄鬧之後,書院的人總算是到齊了。沐風先生點過了名後,便分發了過關的碟牌,又將眾人各府的馬車編隊,然後依次過城門出發了。

  鳳離梧礙著身份,沒有送行,可卻登上了府衙附近的高台,遠遠地眺望著那抹倩影上馬車出了城去。

  還是太寵著她了,竟然一時心軟答應了下來。雖然她的身旁安插的都是自己麾下的能幹侍衛,可鳳離梧總是覺得人出了城門後,他的心裡就空落落的了。

  待馬車遠去的沒了蹤影,他收斂了心神,下了高台。

  待得將眼前的事務料理了乾淨,他也就跟他的少傅匯合了……

  現在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渴望掃除乾淨,阻礙了他的重重障礙。

  待得他君臨天下時,她要什麼,他不是輕而易舉地送到她的面前,何必因為府裡的不得清靜,而遠避他處?

  這次出門的皆是少年郎,又都是未出過遠門的,時間還充裕,沐風先生要求此次出行務必穩妥,是以走的都是官道,若是哪裡地界有些不妥,寧願繞些遠路也是無妨。

  都是年輕人,出了洛安城後便熱鬧起來,一路上說說笑笑,許多人還掏出了家中備好的各種吃食,邊走邊吃,好不快活。

  姜秀潤在出門前,從鳳離梧的書齋裡掏了一套山海經來看,這神神怪怪的看著也甚是有趣。

  這日來到大齊與魏國交接的兗州,離老遠便聽到官道上傳來了馬蹄聲陣陣。

  姜秀潤探出頭來一看,頓時眉頭一皺,那來者她當然認得。畢竟是看了兩輩子的了。

  這秦詔是什麼時候調到了兗州地界來了?

  數月不見,秦詔的模樣竟然大為改觀,也許是經常在邊防巡查,皮膚曬得黝黑,人又清瘦了不少,眉目間憑空多了些皺痕,看上去倒是少了前世裡貴胄之子,順風順水的得意與張狂。

  他策馬來到了沐風先生的馬車前,沖著正在咬甘蔗吃的老先生一抱拳:「在下乃兗州太守,聽聞先生路過,特來相迎。」

  沐風先生不緊不慢地吐掉嘴裡的渣滓,下馬車施禮道:「我等不過布衣之身,何勞太守如此興師動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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