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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周天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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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teae 於 2022-6-4 00:53 編輯

周天子 作者:南希北慶

內容簡介】:

  彼時,西邊秦惠王初露鋒芒,東邊齊威王垂垂老矣,北邊趙武靈王橫刀躍馬,南邊楚懷王合縱天下。
  彼時,天下之言非楊即墨……   
  「等等,這是哪個文盲說的?」
  「亞聖。」
  「哦,就是那個遍投簡歷卻終不得志的孟子輿,可真是頗有孔仲尼之風範啊。」
  「你是何人?膽敢如此嘴炮我家二聖?」
  「不才,張儀是也。難道你就沒有聽說過,一怒而諸侯懼 安居則天下息!這分明就是我縱橫家的時代。小鬼,你又是誰?」 
  「我只是一名國際關係學的應屆畢業生,今日湊巧應聘上周朝世子一職,請問先生,這附近可有槐樹?」
  「你找槐樹作甚?」
  「自掛東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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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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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01章 債台高築

  洛邑,成周。

  王宮。

  在那長長的臺階上置於一口大鼎,此便是那赫赫有名的九鼎,乃是最高權力的象徵,誰若能得到此鼎,那便是天下之主,故也引得無數英雄盡折腰。

  但是,若單從物理意義上來說,在歷史上此鼎只讓一位英雄折腰而亡,那便是秦武王---嬴蕩!

  唉……只能說他是死得其名啊!

  這好好的大王不做,非要來這裡盪,非要舉鼎,結果就活活將自己給盪死了。

  此時,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坐於九鼎前的臺階上,披頭散髮,白色的睡衣敞開著,裡面只穿著一條有別於當今衣冠的紅色大短褲。

  他緩緩回頭看向身後的九鼎,掉在臉頰旁的長髮往後滑落,露出那稚嫩的小臉,只聽他感慨道:「此景若是能夠再流傳兩千多年,那妥妥是網紅打卡點,只可惜……只可惜我的相機沒有跟著我一塊穿越,唉……」

  此子名叫姬定,乃是周顯王姬扁的獨子,其實在他前面還有兩個哥哥,但可惜一個夭折,一個意外身亡,他還算是周顯王老來得子,其母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但是其體內的靈魂,卻是來自兩千多年之後,是一名國際關係學的應屆畢業生。

  穿越到世子的身上,這本應該是有悲亦有喜,雖然失去了不少,但在那個就業殘酷的年代,試問又有哪個畢業生能夠直接應聘上世子,可惜偏偏是在這東周末年,亡國之君都已經提升議程,他就是來背鍋的呀!

  而且這速度要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

  「世子,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但見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世子,大事不好了,那吳將軍帶著不少人在宮外,請求大王發放拖欠的軍餉……」

  此人名叫坤才,乃是世子府的大管家。

  姬定只是偏頭看向坤才,神色淡定地問道:「父王那邊有消息嗎?」

  坤才稍稍一愣,旋即訕訕道:「小人已經托人將世子的建議傳進去,但是……但是並未有消息傳出來,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大王近日還命人加築了南宮的簃台。」

  「果然是債台高築,我就說這看著很眼熟,唉……看來我得趕緊忘記史書的存在。」姬定小聲嘀咕道。

  他作為一個外交學院的畢業生,對於自己祖國的歷史,那自然是瞭如指掌,畢竟他將來要是能夠就業,且專業對口的話,那他就必須要對外國人講述自己國家的故事。

  根據史書記載,他將來會成為周慎靚王,而債台高築那是講述周赧王的故事,也就是他的兒子,周王朝最後一位國君,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事卻出現在周顯王身上。

  不過他對此也不是感到非常的意外,他來到這裡之後,就從未想過將史書當成能夠預知未來的天書,他甚至認為誰若這麼幹,那可能會死得很難看,畢竟那史書是人寫的,而且還反覆轉手,只要是人為之事,那必有會有主觀因素,以及各種添油加醋,也許史官就是喜歡將更多的罪名堆積到亡國之君身上。

  但是在大事件上,倒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不同,那商鞅依舊是被車裂,而在秦國剛剛即位的嬴駟兀自是心懷霸業,且去年還發生了歷史上著名的齊、魏『徐州相王』。

  可也正是因為這『徐州相王』,極大地刺激了周顯王,因為之前天下只有一個王,那就是周王,也是諸侯公認的,可如今諸侯又私下稱王,那周王又算什麼?

  周顯王認為自己要做些事情了。

  而在這幾十年間秦魏一直都在交戰,之前秦國一直被魏國摁著打,但由於商鞅變法,導致秦國國力大增。

  而這期間那魏惠王卻是四處浪,得罪了幾乎所有的諸侯國,尤其是齊國,在輸掉與齊國的馬陵之戰後,魏國國力大損,這才有魏齊『徐州相王』,這其實是魏國示好齊國,戰略收縮。

  可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然而,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因為秦國贏來一代雄主嬴駟,也就是以後的秦惠王。

  此消彼長,在與秦國的交戰中,魏國已經漸漸處於下風,魏王就打算與其它諸侯國聯合,共同抗秦,但是魏王又沒有這個地位,而且之前得罪了不少諸侯,於是魏王就跑來成周忽悠周顯王,讓他出來號令諸侯國。

  周顯王本就鬱悶著,而這鬱悶的源頭還就是這魏王,他不相王,屁事沒有。按理來說,周王不應該去幫助魏王,但外交可不是好勇鬥狠,意氣用事,完全是要從自身利益出發,如果魏國被秦攻佔,洛邑可就岌岌可危。再加上如果能夠成功的話,可揚天子之威,故此不管是出於自身安危,還是出於其中利益,周顯王就答應了魏王的請求。

  當然,魏王也給予周顯王許多許多承諾,畢竟魏國乃是戰國開始第一個霸主,如今還未徹底衰敗,他的承諾還是非常吸引人的。

  於是周顯王就抱著嘗試的態度,派人去遊說各諸侯,共同出兵伐秦,而在六雄中,除韓國沒有答應之外,其餘諸侯國都答應出兵抗秦。

  周顯王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於是他又以諸侯的信件為籌碼,又向洛邑的大富戶借錢,終於讓他籌集到六千兵馬,然後就浩浩蕩蕩殺向秦國。

  可真到要出兵時,在那五國中,除魏國本就在與秦國交戰外,剩下的就只有趙、楚略有表示,派了一些兵馬去,而齊、燕是各種理由延緩出兵。

  其實趙、楚出兵也僅限於自身利益,周王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媒介,他們都不想秦國太強大,若能夠一起攻秦,那麼一旦打贏了,秦地就是他們的,畢竟他們是與秦搭界。

  但是在諸侯國中,可沒有誰是傻子,別人也都在算,齊、燕與秦國不搭界,而且都是在最東邊,他們知道打贏了,也只會便宜趙、楚、魏,這是為他人做嫁衣,而他們之所以答應周王,純粹就是想拱火,希望他們自相殘殺,然後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故此當楚國見到齊、燕都未出兵,也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小算盤,肯定是沒戲了,馬上命軍隊後撤,根本就不管周顯王。

  所謂的六千王軍那可真是未觸即潰,連秦人都沒有見著,就狼狽地逃回王城。

  然而,此次出兵的軍餉十有八九都是借來的,如果這仗打贏了,那當然是有錢還,因為是有戰利品的,但是偏偏打敗了,周顯王立刻就變得負債纍纍,將士們要軍餉,洛邑的大富戶也都紛紛上門討債。

  更為可怕的是,周顯王此舉還激怒了秦國,嬴駟已經揚言要出兵攻打王城。

  然而,在這關鍵時候,魏王還背刺周顯王一刀,將所有責任全部推給周顯王,然後自己跑去跟秦國修復關係。

  在這內憂外患之下,周顯王直接就崩潰了,潰的是非常乾脆,回到王城之後,他就躲在南宮的簃台中,成天與自己的妾侍飲酒作樂,可以說他已經是處於一個等死的狀態。

  這情況幾乎是無解!

  可此時的姬定覺得自己很冤,什麼都沒幹,別說作威作福,身體上都還是個處,這就已經是命懸一線。

  他是真不想死啊!

  上輩子他是一個畢業生,經濟都還沒有自由,而這輩子他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這人生都才剛剛開始。

  鬼使神差地來到這裡,令他很無奈,這都已經超出他的認知範疇,他也只能接受,但是這回他是絕不會再束手就擒。

  天意難違,那沒辦法,但是人禍的話,那還是可以努力去嘗試一下。

  他也曾去求見過姬扁,但可惜未能見到,於是他又讓坤才托人傳話進去,但依舊是石沉大海。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呀,這軍隊若是再鬧起來,那可就不好收拾。

  姬定沉默良久之後,輕輕嘆了口氣,向坤才道:「你去請吳將軍來這裡。」

  「小人遵命!」

  過得半晌,一個面容剛毅,身著鎧甲的中年漢子來到這裡,此人正是王城的大將軍吳亨,而在他身後還跟著一隊士兵。

  雖然人數不多,但這九鼎後面可就是王殿,一般來說這將軍哪能直接帶著士兵進來,也可見這情況是多麼危險。

  「臣……」

  吳亨來到臺階之下,便停住腳步,抱拳正欲行禮時,姬定突然喊道:「將軍請上來說話。」

  吳亨抬頭看去,只見一個不修邊幅的少年坐在九鼎前,也不知是不是九鼎給予這位世子增添了幾分威嚴,令他對這個少年莫名的生出一絲怯意來。

  姬定望著吳亨,笑道:「將軍都敢帶兵來此,還怕這幾步臺階嗎?」

  是呀!吾為何要懼怕一個小娃!吳亨畢竟是一個武將,被姬定這麼一激,便鼓起勇氣上得臺階,但不知為什麼,他每上去一階,這心裡就咯噔一下,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當他來到離姬定只有三步臺階時,便收住了腳步,不敢再往上,抱拳一禮道:「臣吳亨見過世子。」

  姬定直視吳亨片刻,突然站起身來,行以揖禮:「姬定多謝將軍。」

  謝我?

  吳亨是一臉錯愕地看著姬定。

  姬定感激道:「若非有將軍在,只怕那些士兵不會乖乖地站在下面。」

  也不知是不是姬定適才給予吳亨足夠的壓力,以至於吳亨聽到姬定這話,這內心是極為感動,捫心自問,他也沒有什麼造反之心,就現實而言,如今的王室可能比他家還窮一些,關鍵還欠了一大堆債,誰若造反,那周王可能還會拍手稱快,終於有個傻缺來接盤了。

  雖然造反沒有意義,但是他現在也是騎虎難下,周顯王還拖欠著將士們的軍餉,因為周顯王這回是募兵前往,之前就已經說好,要給多少軍餉,雖然這仗打輸了,但之前在出兵時,可也沒有說輸了就不給錢啊。

  而對於那些士兵而言,這就是生計,是工作,你不給錢,那我們怎麼生活?

  其實是忠心讓吳亨站出來,帶頭索要軍餉,如果他也撂攤子,那這局面就難以控制。

  姬定的這一聲『謝謝』,倒也無可厚非啊!

  吳亨神色動容,「世子,臣……」

  「將軍無須多言,我知道將軍的難處。」

  姬定伸手打斷了吳亨的話,又道:「其實我一直都是建議父王變賣王宮的財物,然後作為軍餉發放給將士們,如果不夠的話,可先寫上欠條,今後再慢慢還,雖然這仗是打輸了,但這非爾等之過啊。」

  吳亨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只能說理解萬歲啊!

  姬定瞄了眼吳亨,又是輕輕一嘆:「可惜父王不聽我的勸,父王寧可拿著這錢去修建宮殿,也不願意發軍餉給將士們。」

  咕嚕!

  坤才喉嚨裡面突然發出一聲悶響。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直接將矛頭直接對準周王,要是這傳出去,那可就壞事了,將士們鐵定會反啊。

  吳亨似乎也聽出這話中有話,是又驚又懼看著姬定。

  姬定微微一笑道:「你們別怕,我不是想要篡位,我只是想去找父王談談心,讓父王接受我的建議,但是這可能需要將軍的幫忙。」

    PS:本來想把這時期的地圖發到文章裡面,但是好像發不了,只能發到評論去裡面,大家可以去看一下,畢竟這書名有些嚇人,你們看過地圖之後,就知道其實主角這個世子是隨時都要自掛東南枝。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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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1:47:54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02章 父慈子孝

  外面的催債聲是不絕於耳,但是在南宮的簃台之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燈火通明,琴音繞樑,鶯歌燕舞,宛如那太平盛世,只不過在王城那壓抑氛圍的承托下,就好似那迴光返照!

  此情此景,可正是應了那一首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但即便現在送上這首詩給姬扁,相信在姬扁心中也不會激起半點漣漪,甚至都不會去怪罪任何人,因為他已經是徹底崩潰了,此戰過後,他心中僅存的那一點心氣,也已經是蕩然無存。

  高情商說法,那就是英雄氣短。

  此時姬扁正摟著兩位愛妾,喝著美酒,唱著小曲,好不快活!

  但是在別人看來,又是那麼的悲哀。

  他就如同一個垂死之人,爭取在這最後的時光,好好享受人生。

  ……

  「你們來此作甚?」

  「吾等是奉大王之命前來接替爾等。」

  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嘈雜之聲,令屋內琴音、笑聲是戈然而止,不管是琴師,還是歌女,皆是恐慌地看著窗外,可見他們已經是驚弓之鳥。

  「出什麼事了?」此時姬扁已經喝得是雙眼迷離,伸著大舌頭問了一遍,見外面沒有人答,於是又吩咐侍從道:「你去外面看看。」

  可那侍從出去之後,過得好半晌,也沒有再回來,姬扁不禁稍稍有些疑惑,待他又準備派人前去看看時,大門前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只見一個披頭散髮,上著白色睡袍,下著紅色大短褲的少年入得門內,來人正是世子姬定。

  「定兒拜見父王。」

  姬定不理會父親那迷離的眼神,逕自上前,跪拜在地,行以大禮。

  「定兒?」

  姬扁趕緊揉了揉眼,這才看清楚姬定,又很是驚訝道:「你怎麼來了,是誰放你進來的?」說到這裡,他神色不悅地喊道:「來人啊!來人啊!」

  叫得幾聲,可外面是寂靜無聲。

  姬定突然抬頭看了父親一眼,然後站起身來,緩緩走向姬扁。

  姬扁懵了。

  未等他反應過來,姬定已經來到桌前,突然目光一轉,看向旁邊的一位妾侍,伸出自己那白嫩的小手,將那妾侍的衣襟拉了拉,遮住裡面的春光,神情嚴肅地說道:「今後在我面前,脖子以下都不准露。」

  心中卻是暗自一嘆,就這寬鬆的大短褲,以及我的天賦,你們還穿成這樣,那縱使我再怎麼精通壓槍之術,也一定會醜態百出的。

  「啊!」

  後知後覺得妾侍驚叫一聲,雙手摀住衣襟。坐在另一邊的妾侍也趕緊摀住,可是她們的眼神卻透過那姬定那敞開的睡袍,打量著那白白嫩嫩的胸膛,以及那極其顯眼的紅色大短褲。

  而姬扁已經是目瞪口呆,哪還有心思關注這些。

  是我瘋了?

  還是我的兒子瘋了?

  他竟然……

  「這才對!」

  姬定滿意地點點頭,又是語氣溫和地說道:「我現在想跟我父王談談心,二位可否去外面等候,就當是中場休息。」

  「奴婢遵命!」

  二女已經被姬定給嚇傻了,立刻拋下姬扁,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姬定又抬頭環目掃去,頃刻間,屋內的琴師、侍從、閹人紛紛跑了出去。

  姬定的小臉露出鬱悶之色,小聲嘀咕道:「我都已經這麼彬彬有禮,他們為何還這麼害怕?」

  「定兒,你在幹什麼……你是瘋了嗎?」待人都跑了,姬扁才回過神來,一拍桌子衝著姬定咆哮道。

  姬定卻是不語,站起身來,一邊拿出手帕抹去臉上的唾沫,一邊往窗前走去。

  姬扁整個人都是懵的,呆呆地望著姬定,只見他走到窗前,提起放在窗下的大木桶,弱不禁風的身子差點還被那木桶給拉到,咬著牙,鼓著青筋,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待行至姬扁面前時,姬定突然一手托著木桶底部,姬扁才反應過來,驚慌失措的大叫,「你……」

  嘩啦!

  姬定直接將半桶水潑在姬扁臉上。

  死罪!

  如果說方才那拉衣襟的小動作,還能夠原諒,畢竟也只是兩個妾侍,是沒有名分的,賞給兒子又如何,但是此時此刻,姬定絕對是死罪,不管是從律法來說,還是從道德倫理來說。

  士可殺尚不可辱。

  更何況是子辱父。

  大逆不道,也不過如此。

  姬扁整個人完全清醒過來,諸侯欺我也就罷了,你也來欺我,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他噌的一下,蹦躂起來,衝著姬定咆哮道:「逆子,膽敢如此對余,余今兒非得殺了你。來人啊!來人啊!」

  可任憑他如何嚎叫,外面兀自是鴉雀無聲。

  姬定則是悄然退到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叫了半天的姬扁突然意識到什麼,又是驚恐地看著姬定,顫聲道:「你……你想篡位?」

  「有想過。」

  姬定點了下頭。

  姬扁一怔,呆呆地看著姬定。

  姬定皺了下眉頭,用那稚嫩的聲音說道:「在父王你拋下一切責任,拋下孩兒,躲在這裡享樂的時候,孩兒確有想過直接過來繼承你的王位,但是孩兒又想到,若是將來孩兒重鑄我大周盛世時,少了父王您這位看客,那無疑是一大遺憾啊!」

  「重鑄大周盛世?」

  姬扁聽到前半句話,不禁心生內疚,臉上怒容稍稍褪去,可當聽到後半句時,他就如同著了魔一般,嘴裡喃喃自語,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可笑著笑著,眼淚又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整個人也癱倒下去,趴著桌上失聲痛哭起來,哀嚎道:「完了!完了!已經全完了!」

  「誰說的。」

  姬定緩緩言道,但語氣卻是十分堅定。

  姬扁抬起頭來,滿臉眼珠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大周不是父王你一個人的大周,同樣也是孩兒的大周,也許父王已經認輸了,但是孩兒是決不允許大周就此滅亡,同樣也不允許任何人再繼續傷害大周,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父王。」

  姬扁看著兒子臉上那與年紀不符的神態,聽著那老氣橫秋的語氣,只覺好笑但又好奇,指著姬定道:「就憑你這口尚乳臭的小兒?」

  姬定從旁抄起邊上一床毛毯,上前兩步,彎下身來,將毛毯披在姬扁的身上,順便還將姬扁鬢前散亂的髮虛往後撥了撥,微笑道:「父王乃天子也,可不能把自己弄得這麼邋遢,父王先打理好自己,孩兒去將眼前的困難解決了。」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

  姬扁呆呆地看著兒子背影,真是滿腦子的髒話,你穿成這德行,也好意思說我邋遢,真不要臉。

  ……

  來到外面,正巧見到吳亨走了過來,他抱拳一禮,「啟稟世子,我們已經控制住了王城。」

  姬定略帶一絲自嘲的意味笑道:「恁地簡單的活,我就不獎賞你了,關鍵我還欠著你錢。」

  吳亨聽罷,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怎一個尷尬了得。

  確實,這真是太簡單了。

  畢竟這王城連彈丸之地都談不上,軍隊也就那麼一點點人,而且近八成都在吳亨的控制中,因為姬扁戰敗回來,就直接頹了,也無心管這些事,導致軍隊就一直控制在吳亨手中,至於姬扁的臣子們,嗨……早就跑光了,他們都認為這局面是沒得救了,都在自謀出路,誰還有功夫關心天子啊!

  反正這年頭流行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謀臣是到處混,從不談什麼忠心,而利益和地位才是他們所追求的。

  姬定又道:「父王已經答應變賣王宮的一些財物,充當軍餉發放給士兵們,而今日發生的一切,其實也是無奈之舉,故此此事一定要嚴格保密,決不能透出半點風聲。」

  吳亨忙道:「世子放心,臣保證此事絕不會洩露出去的。」

  「我當然相信將軍。」姬定笑著點點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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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1:48:08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03章 欠錢為尊

  姬定當然相信吳亨會嚴格保密的。

  因為吳亨自己就是幫兇,沒有他的支持,姬定也不可能來這裡。

  到底姬定是沒有篡位,這要是傳出去的話,不篡也得篡了,而篡與不篡,性質是完全不同的,故此事先他們就已經做好萬全的安排。

  如今守在這裡的,全都是吳亨的親信,而那些見過姬定的小妾、琴師,也都被軟禁起來了。

  在控制住姬扁之後,姬定又拿著姬扁的印鑒,偽造王令,讓坤才帶人清點王宮財物,用於償還士兵的軍餉。

  「世子,這是小人從王宮裡面清點出來的。」

  坤才哆嗦著手,遞上一份清單。

  姬定一手將他手中布拿過來,看得一會兒,皺眉道:「才這麼一點?」

  坤才訕訕道:「暫時就找到這麼多。」說著,他又補充道:「之前出兵,大王也花了不少自個的錢。」

  姬定點點頭,又偏頭瞧向吳亨,將清單遞去,「將軍,這是目前王宮內所能夠動用的一切財物,你與坤才將其拿去變賣,換得的錢,就全部發給將士們,但我估計也只能抵上一半的軍餉,剩餘的就先打上欠條,我保證在半年之內全部還清。」

  「多謝世子。」

  吳亨也不看清單,直接抱拳道。

  在他看來,這已經是非常不錯了,他知道王室如今是非常窘迫,而姬定能夠搬空王宮來還債,這真是沒話說了。

  坤才突然道:「世子,其實這將士們的軍餉,還只是其次,這主要的債務,還是大王之前從那些富戶手中借來的錢,如今他們也是成天上門催債,若是知道我們發放軍餉給將士們,只怕他們會催得更加厲害。」

  招募兵,肯定得先給一些軍餉,如今還的軍餉,可以說是尾款,而之前募兵的錢,幾乎都是借的,所以欠富戶的錢,才是這大頭啊!

  不過向天子催債,這聽著有些離譜,但目前周王室衰微,以及當下的制度也並非是那種高度中央集權,大富戶還是敢上門討債的,至於天子還不還,那又得另說。

  姬定道:「你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一個月後來這裡,屆時大王會一錢不少的都還給他們。」

  坤才與吳亨相覷一眼,眼中儘是困惑。

  這小頭就已經讓你變賣家業,那大頭你拿命去還,還一個月之內,只怕一年都還不清啊!

  姬定瞧他二人一眼,問道:「怎麼?你們不信我?」

  「小人不敢!」坤才忙道。

  吳亨道:「世子,就算債務能夠還清,可是他日秦軍若來,我們又該如何抵擋?」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有些於心不忍,這位世子不過十三四歲,卻要面臨著這麼多困難。

  可以說,除了控制王城之外,任何一個困難,那絕對都是地獄級別的,在他看來,也都是無法解決的,故此他也只能向姬定問策,因為他能做的非常少。

  姬定卻是氣定神閒道:「這攘外必先安內,秦國方面目前還只是嘴上說說,並未真的發兵攻打王城,但如果我們不能團結一心,縱使秦軍不來,王城也會不攻自破的。」

  話雖如此,但是……

  吳亨、坤才心中皆是暗嘆一聲。

  他們認為這只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

  姬定又向吳亨道:「將軍,如今是非常時期,城內的治安是至關重要,這期間就勞煩將軍了。」

  吳亨抱拳道:「還請世子放心,只要有臣在,王城就亂不了。」

  他之所以有底氣說這話,蓋因錢到位了,不然的話,他可保證不了。

  「多謝將軍。」

  待吳亨退下之後,姬定又從被褥底下,拿出一塊布來,遞給坤才,「你馬上命人去準備這上面的材料,另外,召集宮內所有的工匠,讓他們在北宮待命,我有任務交給他們。」

  「小人遵命。」

  ……

  雖然姬定沒有篡位奪權,但是王城其實已經易主,只不過大家都還蒙在鼓裡,只有少數人知道是什麼情況,他們對外是告知周王身體抱恙,暫時先由世子來處理政務。

  不過還債,還是以為周王的名義,姬定只是躲在後面操縱。

  但不管怎麼樣,還是還了部分債務,雖然只還得一半,但是也打了欠條,並且保證每月都還款,還帶利息的,這令將士們對世子是感恩戴德。

  王宮內部也就安定下來。

  但是那些大富戶可就不幹了,我們的錢怎麼辦,按照地位階級來說,也應該先還我們的錢,而不是那些士兵,於是他們聯合起來,上門討債。

  而王宮給予的回應就是,讓他們一個月後來這裡,保證全部還清。

  雖然那些富戶已經知道王宮沒錢了,什麼都賣了,但由於他們之前都已經做好被賴掉的打算,故此如今王宮還給予保證,那他們當然願意等上一個月。

  轉眼間,就過去了七日。

  北宮。

  姬定來到宮門前,一邊用手帕擦著手,一邊向旁邊的坤才道:「這裡你得看緊一點,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錯,每個步驟都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否則的話,我們就都得上街乞討。」

  「世子放心,小人就是不眠不休,也會盯緊他們的,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那倒沒有必要。」姬定呵呵笑道。

  這時,一個護衛來到門外,行禮道:「啟稟世子,大王召見你。」

  雖然姬定將姬扁軟禁在簃台中,那也不是那種完全封閉的,還是給姬扁留了個窗口,讓他也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是這消息是只准進,不准出。

  姬定微微皺了下眉頭,又向坤才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出這裡。」

  「小人遵命。」

  吩咐之後,姬定便往南宮走去。

  自那日之後,姬定就再也沒有見過姬扁,他唯一做得事,就是極大程度上削減姬扁的開銷,什麼美酒佳餚,那就別想了,兩葷一素,就這麼多,你愛吃不吃。

  再度來簃台時,不說姬扁整個人精神許多,但也沒有醉醺醺的,而且還穿上王的冠冕,跪坐在鋪墊上,至少看上去像個人物。

  「定兒拜見父王。」

  「……」

  姬定行禮半晌,見父親不出聲,索性直起身子來,反正如今都是跪坐,行禮與不行禮的區別,僅僅是低個頭,彎個腰。

  父子二人對視好一會兒,姬扁才冷冷問道:「余真是很好奇,你這小兒是如何奪取軍權的?」

  在當時那種情況,他不是沒有想過後果,恰恰相反,各種後果他都有想過,但是他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姬定會站出來奪權,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姬定就是一個小孩,而吳亨對他又是忠心耿耿,他兩是怎麼勾搭一塊去了。

  這些天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姬定微笑道:「這很難單,孩兒只是告訴吳亨,父王寧可花錢去修建宮殿,也不願意給將士們發軍餉,而孩兒願意變賣家業,來還軍餉。」

  他當時真的就這麼一句話,吳亨就直接倒向他,因為吳亨當時就沒得選擇,如果他不作為的話,只要姬定將這話告訴將士們,吳亨可能就自身難保。

  「你……」

  姬扁咬牙切齒地怒瞪姬定一眼,被兒子背刺的感覺,可真是不好受,關鍵這混蛋還說得理直氣壯,他不由得冷笑一聲:「如果余將你隱瞞王宮部分錢財的事,告訴吳亨,你說他們會怎麼想,他們還會聽你的嗎?」

  原來他早就將他的私房錢悄悄運送到南宮來,但是據他所知,這部分錢並沒有拿走,他不相信姬定就沒有查到這一筆錢。

  姬定對此只是微微一笑:「父王大可去試一試,孩兒也不會攔著父王的,正好孩兒也覺得這奪權太過簡單,毫無挑戰性。」

  這麼囂張?姬扁怔怔望著姬定,只覺這個兒子十分陌生,又問道:「可是你為何要隱瞞這部分錢財?」

  姬定搖頭一嘆道:「父王如此天真,也難怪當初被那魏王玩得是團團轉。」

  姬扁臉都垮了下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姬定又道:「如果孩兒一次性就將軍餉還清,那他們現在還會聽孩兒的嗎?這欠錢為尊的道理,父王不會不知道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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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04章 村裡只能有一個老大

  確實,姬定是隱瞞部分財物,沒有全部發給將士們,當時坤才交出的賬目,其實是一筆假賬。

  但是這一筆賬並不難算,如果他全部還清了,那士兵們即便願意留在這裡,也必然會再索要軍餉的,如今還一半,那士兵們自然就不會走,且保護債務人,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對於生活拮據的姬定而言,可以免費僱傭,那自然最好。

  姬扁這才恍然大悟,心裡情不自禁的豎起大拇指來,這一招還真是高。可他嘴上卻道:「你這只是小聰明罷了,這軍餉其實算不得什麼,我也能夠還上,我們真正的債主可是那東西二周,以及那些大富戶們。」

  洛邑(今洛陽)這塊地是周朝的京畿地,也是周朝僅有的土地,但是如今這塊京畿地已經被兩個公國瓜分殆盡,一個在成周以東,叫做東周國,成周所在的地方,叫做西周國,這和歷史上的東周和西周,可不是一回事,就只是兩個小公國而已。

  等於姬定現在所在的王城,是建在西周公國裡面的,這可以理解為,姬扁只是擁有王城的房產權,但不擁有地契,這地是人家西周公國的。

  姬定突然問道:「父王是否知曉你的臣子們都已經跑去西周公國那邊,為姬朝效命。」

  姬扁沉默不語,顯然是知道的。

  其實在此戰之前,姬扁還算是有些權力的,那東西二周的國君也算是他的臣子,是在王之下的,勉勉強強也可以說是聽命於他,當初二周也都出了一些錢,但是如今的話,由於姬扁實力大損,這東西二周已經趨於各自為政,不再聽命於王城。

  如今在成周管事的,已經不再是姬扁,而是西周國君姬朝,那西周國的都城也在成周,而且就在王城的邊上。

  姬定等了一會兒,見父親不說話,於是笑道:「看來父王是知曉的,那麼父王也應該猜到,如此下去,我們父子只怕會淪為傀儡。所以。」

  「所以甚麼?」姬扁下意識問道。

  姬定冷笑一聲:「所以就算他們不來找孩兒,孩兒也要去找他們,孩兒可不想永遠都住在別人的土地上,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再說,如果連洛邑都無法統一,又何談重鑄我大周盛世,故此孩兒打算借此機會一併消滅他們,從今往後,洛邑就只有一個王,那就是父王您,也只有一個世子,那就是孩兒我。」

  姬扁聽得是一愣一愣的,這話說的,讓他感覺他們才是大債主,才是有錢人,才是村裡最有勢力的,到底是他沒有搞清楚狀況,還是姬定沒有搞清楚,他不禁納悶道:「你……你憑什麼說這話,如今我們哪有實力去消滅他們,要是真有實力,他們也不敢如此。」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嘆了口氣,「就算我們真有實力統一,也沒有什麼用,因為韓國是不會答應的,當初余就是被韓國逼著將鞏賜予公子根,成立了東周國。」

  原來這東周公國的誕生,完全就是姬扁自己一手締造的,在他即位的第二年,便將王室僅有的土地鞏(今鞏義市)賜予西周國君的弟弟,公子根。

  自此京畿地被一分為二,天子連一塊土地都沒有了。

  這聽著是很離奇,世上就找不到比這更好的人,但其實他也是沒有辦法,這都是韓國和趙國在後面搞鬼,尤其是韓國,因為洛邑這塊地,幾乎是被韓國的領土圍著的。

  其實諸侯國都想削弱周王室,一個分裂的周王室,一個不擁有土地的周王,才是他們最想見到的,姬扁是沒有辦法,才自我分裂,這些年來也是忍辱偷生,心裡憋著一口氣,故此這回才會被那魏王給忽悠了。

  姬定當然知道這一切,他只是輕描淡寫道:「這回孩兒還要讓趙、韓有苦說不出,終有一日,孩兒還要去找他們算賬。」

  這麼囂張?我喜歡!姬扁睜大雙眼,忙問道:「不知吾兒有何良策?」

  姬定高深一笑:「到時父王便知。」

  姬扁狐疑地瞧了眼姬定,他是真不太相信,如今王城都岌岌可危,你卻還要吞併東西二周,以及冒犯韓、趙兩大諸侯國,小說都不敢這麼寫,可是姬定的氣定神閒,令他又不由得信得幾分,因為之前他也沒有想到姬定有能力奪取軍權。

  「看來父王平日裡真是疏於關心你了,竟不知你小小年紀,已擁有這般手段,父王可真是……真是倍感欣慰啊!」說到這裡,姬扁突然話鋒一轉:「但是你這火候還是差了一點。」

  姬定立刻道:「父王的意思是,孩兒何不直接弒父篡位,如此便無後顧之憂。」

  姬扁神情一滯,驚訝地看著姬定。

  從他的神情來看,可見他確實就是這個意思,他今日還想著給姬定上最後一課,教他如何成為一個帝王。

  這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你都已經奪權,你何不就直接篡位,帝王家不都是這麼幹活的嗎?你留著我其實是挺危險的一件事,況且,姬定還將償還軍餉一事,算在他頭上,不知情的士兵們還是向著天子。

  在政治鬥爭中,這顯然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而他方才問的那幾個問題,其實是在考驗姬定,如果兒子真有能力扭轉乾坤,或者說能夠幫他出這口惡氣,他就將王位傳給兒子,然後就自掛東南枝,隨風飄蕩。

  哪知道姬定輕描淡寫地就說了出來,這聽著心裡可就不是滋味呀,雖然他是這麼想的。

  姬定見姬扁不語,呵呵道:「看來父王真是這個意思,不過孩兒希望父王能夠繼續坐在上面,為孩兒吸引仇恨,擋擋刀劍什麼的,如此孩兒才有操作的機會,如果天下諸侯全都盯著孩兒,那孩兒也難以有所作為啊。」

  吸引仇恨,擋擋刀劍?哇……要不要這麼誠實啊!

  姬扁鬱悶道:「你可真是孝順啊!」

  姬定笑道:「這孩兒也不能否認,將父王從絕望中拉回來,為父王還債,並且還在努力完成父王的心願,天下孝子也不過如此吧!」

  他每一句話都是夾槍帶棒,明嘲暗諷,但是姬扁聽著聽著,卻漸漸的覺得熱血沸騰,興奮不已。

  倒不是說他有受虐傾向,只因為他之前都已經麻木,一般的話,他就聽不進去,之前姬定也傳話給他,他根本就不鳥,否則的話,姬定不太可能會走這一步。

  可見姬扁就需要這種刺激,姬定表現的越囂張,越可惡,越刺激他,他就越爽,如果姬定也是愁雲慘淡,哭哭啼啼的,那他只會感到更加絕望。

  這姬定的話,看似大逆不道,但其實是恰到好處,對於姬扁而言,沒有比這更加動聽的話,哪怕這是謊言。

  故此姬扁不但不生氣,反而還帶著一絲期待地問道:「不知父王能幫你什麼?」

  姬定呵呵笑道:「坐著就行。」

  「好!」

  姬扁一拍桌,激動道:「父王就坐在這裡,看吾兒是如何重鑄我大周盛世。」

  「那行!」姬定起身道:「孩兒現在就去重鑄了。」小手往門外一指。

  就這麼簡單嗎?

  姬扁趕忙抬手道:「你先等等。」又打量著姬定,道:「你上回要父王打理好自己,可是你看看你自己,成天披頭散髮,穿著睡袍、短褲到處跑,這成何體統啊。」

  姬定低頭瞧了眼自己的裝扮,又抬頭向父親道:「孩兒只是想讓自己看著更加成熟一些。」

  「……」

  姬扁無言以對。

  這就是五零後的審美觀嗎?

  ……

  這番看似火藥味十足的談話,但其實也算是父子倆開誠佈公,並且還消除父子之間的隔閡,暫時來說,是解決了王宮內部矛盾。

  但話又說回來,比起宮外來說,其實他們父子的矛盾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說處不處理都無所謂,完全不影響大局,故此才會這麼容易解決。

  ……

  轉眼間,一月之期已到,洛邑那些大富戶門也是如期而至。

  這討債誰也不會落於人後的。

  世子府。

  「世子,這樣可以了嗎?」

  一個少女正站在姬定身後,為他打理著頭髮。

  姬定看著銅鏡中披頭散髮的自己,神情異常嚴肅,「這中分還是有些過於正派,還是三七分吧,看著比較冷酷一些。」

  「是。」

  那女婢點點頭,眼中卻是充滿著困惑,這個世子很是古怪,每天都研究著如何披頭散髮,但她也不敢多問,又重新幫姬定打理了一番。

  「嗯,如此才對!」

  姬定點點頭,又偏頭看向旁邊那根至於火爐旁的銅棍,道:「熱度應該差不多了,取來幫我燙燙吧。」

  「是。」

  女婢又用布包著銅棍,小心翼翼地幫姬定將頭髮定定形,主要是將掉落在臉頰兩邊的頭髮稍微燙捲一點,保證大部分時間能夠遮住小半邊臉頰。

  搞定髮型之後,女婢又將一件乾淨的睡袍遞去,眼中兀自是透著無盡的困惑,這世子每天都換衣服,但每天都是換同樣的睡袍、大短褲。

  其實花這麼多時間,絕對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

  套上睡袍,露出胸膛,姬定便往門外走去。

  吱呀一聲,門打開來,只見坤才站在門口,姬定還嚇得一跳,問道:「你何時來的?」

  「小人……」話剛出口,坤才突然上下打量了下姬定,見他穿著依舊,披頭散髮,不修邊幅,白色睡袍,大短褲,腳踩一雙木屐。

  可真是看不下去了,坤才終於鼓起勇氣道:「世子,您就這樣去見那些大富戶?」

  「有什麼問題嗎?」

  姬定雙手一張,看著坤才,問道。

  坤才不太敢說,只是用眼神反問姬定,你確定這沒問題嗎?

  姬定氣勢一斂,笑道:「他們是來要錢的,又不是來看美男子的。」

  言罷,他便出得大門,揮舞大袖,大步走在廊道上,木屐與地面撞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坤才望著姬定,忽然覺得這裝扮也不錯啊!

  可見一個人若是意氣風發時,這睡袍也能穿出龍袍的感覺,但如果一個人萎靡不振,縱使龍袍也能穿出小丑的感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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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1:49:03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05章 千萬別還錢給我們

  沉寂多年的王殿,今日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可惜,坐在裡面的不是滿朝文武,也不是當世英傑,而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大富戶。

  雖然這不合規矩,他們哪有資格往這裡面坐,但也沒法子,討債的人太多,只有這大殿才容得下。

  這也是大周開國七百年來頭一回啊!

  到底是大興之預兆,還是亡國之預兆,還真不好說。

  「你們說,今兒咱們能拿得到錢嗎?」

  「我看難呀,他們都已經搬空了王宮,結果也才發了一半的軍餉,如今才過去一個月,他們拿什麼來還給我們。」

  「我還特地打聽過了,東周和西周都沒有借錢王城。」

  「那我可不管,是大王說一個月後還清我們的債,如今期限已到,大王就必須拿錢出來,這可不是小娃戲言,是可以不認賬的。」

  話音未落,聽得門外一聲高喊。

  「世子駕到。」

  又聽得強有力的「啪嗒」之聲。

  殿中眾人偏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睡袍,不修邊幅的少年從門外進來。

  這一幕……

  殿中大富戶是面面相覷啊。

  方才是誰說小娃戲言,可以不認賬的?

  快出來挨打吧。

  真是一張烏鴉嘴啊!

  大家見到姬定,都覺得有些不妙。

  這大王讓一個小娃來應付我們,他是打算賴賬嗎?

  很有可能。

  姬定完全不理會他們那充滿悲觀的眼神,逕自去到正上方坐下,道:「父王抱恙在身,而如今父王身邊只有一個十三歲的世子,如果各位並不介意世子年幼的話,可以用行禮來表示。」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瞧了眼姬定,見這小子翹著小嘴,是一臉不耐煩,趕緊向姬定行得一禮。

  拋開禮法不說,欠錢的可就是大爺啊。

  就這小表情,稍有不對,可能就拍屁股走人了。

  「免禮!」

  姬定微微伸出小手,還是一臉不情願。

  一眾富戶偷偷打量著這個很少露面世子。

  不得不說,姬定的這番穿著,還真的令他們完全忽略了姬定的年紀,就這髮型,就這衣冠,多大年紀都會被人看成瘋子的。

  太不靠譜了。

  必須得速戰速決,遲則生變。

  這孩子是最不可控的。

  在大家入座之後,左首那位名叫成之望的木材商人便立刻用溫和的語氣道:「世子,在一月之前,我等被告知,王宮將在一月之後還清我們的債務,但願我們沒有記錯日子。」

  別看這些大富戶中許多都是商人,但他們其實洛邑有頭有臉的人,因為如今可沒有什麼重農抑商,不管是世家大族,還是大地主,全都有涉足商業,故此他們也敢於來這裡鬧事。

  只不過對方派出一個小孩,這得哄著點,這只是策略,而非是他們害怕姬定。

  「你們沒有記錯日子。」姬定說著便向外面喊道:「拿上來吧。」

  還真有錢啊!

  哎呦!這可真是太好了。

  眾人面色一喜,是翹首以盼,只見十餘個女婢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但是托盤內放著的並非是錢財之物,大伙不免一愣。

  「不是錢。」

  「是筆墨!」

  「咦?那是黃布嗎?」

  「這布是用什麼編織而成的,看上去如此奇特?」

  ……

  但見那些女婢將筆墨,以及一張似布非布的東西放在他們面前的矮桌上。

  大家不禁又茫然地看著姬定。

  不會又是打欠條吧?

  這……

  姬定斜目輕蔑地看著他們,道:「父王交代過我,要對清楚好賬,多給少給,對雙方都不公平,而且父王還讓我寫一份賬本送去,可你們這麼多人,如果你一言,我一語,我都會被你們吵死去,也難免會出錯的。就先請各位先將自己的債務數額和名字都寫在那黃紙之上,省得我麻煩,在與債契對比之後,若是沒有錯漏的話,我便將所欠之錢一一還於你們。」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還是世子您想得周到。」

  ……

  對於這些大富戶而言,只要有錢還,怎麼都行,更何況只是寫幾個字。

  大家紛紛執筆,在黃紙上寫了起來。

  「咦?這不是布?」

  「這是什麼,以前從未見過。」

  「方才世子好像說,這叫做黃紙。」

  「黃紙?」

  ……

  還未寫兩個字,大家突然停下筆來,拿著姬定口中所言的黃紙是左看右看。

  姬定很是不耐煩道:「各位怎麼都不寫了,是不是寫錯字了,這不打緊,寫錯了扔了便是,那黃紙不是準備了好幾份麼,快點寫,我還想著回去睡覺。」

  成之望吞嚥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世子,不知這黃紙是何物?以前從未見過啊!」

  姬定哦了一聲:「這黃紙是我王宮裡面一名工匠所創,非常便宜,比那縑帛便宜的多,故此大家無須謹慎,寫就是了,錯了就扔,不值錢的。」

  不值錢?

  你這個『不值錢』可真是太值錢了呀。

  一個名叫白乙丁的商人問道:「敢問世子,您說這黃紙比縑帛便宜,不知便宜多少?」

  姬定想了想,才道:「具體我也不清楚,我聽那工匠說,同等大小的縑帛,至少可以買上一千張黃紙。」

  「多……多少?」

  「一千張?」

  「噝!」

  眾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在坐之人,可都是洛邑有名的富商啊!

  說到錢,沒有誰的腦瓜子比他們還轉得快啊!

  白乙丁立刻道:「世子,你可願將黃紙的做法賣給我?這價錢都好商量。」

  商人就是這麼直白。

  成之望立刻道:「世子,他出多少錢,我多出一倍的錢。」

  白乙丁怒目相向道:「你什麼意思?」

  成之望雙手一攤,道:「這價高者的,天經地義啊!」

  「成之望,你可莫要小瞧人,我弓遠就不服你。」只見又一人起身,向姬定抱拳道:「世子,你只管開價,多少錢,我弓遠都出。」

  大家又紛紛看向姬定。

  姬定是一臉莫名其妙:「我何時說過要賣?」

  不賣?

  你這多傷感情啊!

  成之望鬱悶道:「世子,如今王宮不是缺錢嗎?」

  姬定點頭道:「是缺錢啊!所以我們就打算自己做來賣。」

  「……」

  商人們徹底抑鬱了。

  如此寶物,若不得到,今晚怎睡得著。

  白乙丁繼續忽悠道:「世子,這造物可也得花錢,而且還很辛苦,你賣給我們,既可解王宮之困,亦可省事,豈不美哉。」

  姬定笑道:「這倒是的,目前來說,王宮確實缺少一些本錢,還完你們這一筆債,基本上就沒錢了,故此王宮打算找人合作,一塊生產這種黃紙,但是直接賣了是不可能的。」

  「我願與世子合作。」

  「我也願意。」

  ……

  在坐之人,是爭先恐後的表示要與姬定合作。

  這黃紙,是肉眼可見的利益,此時不爭更待何時啊!

  姬定問道:「不知你們能夠出多少錢?」

  「這……」

  眾人偷偷使著眼神。

  這一時半會,他們還真有些拿不準主意。

  這寶物,多少錢合適?

  正當這時,一個機靈鬼站出來道:「世子何不這樣,我們就以王宮欠我等的錢來與世子合作。」

  機靈!

  可真是太機靈了。

  此人坐在末端,可見其身份地位財富肯定都不如成之望等人,如果憑實力競爭的話,怎麼爭得過成之望他們,但如果以債務合作,那大家可都有份。

  「是呀!如此也省去不少麻煩。各位說是不是?」

  「是是是。」

  「如此最好不過了。」

  不少人紛紛對點贊。

  如此一來,便可做到見者有份。

  而成之望等人也有些猶豫不決,他們當然想獨吞,但問題是這個價錢還真不好定,以債務合作,倒也是個辦法。

  站在門外的坤才,聽到裡面發生的一切,是拚命的摀住嘴,憋得渾身顫抖著,我家世子可真是一個天才啊!這樣也行,哈哈哈!

  「這才多少錢?」姬定一臉委屈道:「你們不能看我年幼,就如此欺我。」

  到底誰欺誰啊?成之望立刻道:「世子,這錢加起來本就不少了,再說,這其中我們都還沒有算利息啊。」

  「是呀!當初大王可是承諾要給我們利息的,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會借,雖然我們之前沒有談到利息,但不代表我們不要啊!」

  之前他們覺得能夠要回本金就不錯了,利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那就不得不談了。

  姬定撓了撓頭,不耐煩道:「好吧,好吧,就依你們所言,我也省得麻煩,乾脆一點,你們一半,我一半。」

  「啊?」

  大家驚訝地看著姬定。

  如此不要臉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你欠我們這麼多錢,才抵得一半。

  「世子,您這太少了一點啊!」

  「坤才,快讓人拿錢給他們。」

  「等等。」

  成之望一抬手,又道:「世子,對於你而言,可能這不算什麼錢,但是對於我等而言,這可是不少錢,要不,你讓我們商量商量。」

  「真是麻煩。」

  姬定一翻白眼,揮手道:「你們快些商量,我可沒多少耐性,你們要知道,你們在這裡商量一會兒,我那邊又能夠生產出多少黃紙來,到時那些黃紙可不能算是你們的哦。」

  哇……產量還這麼高?

  哎呦喂!

  成之望激動的雙手直哆嗦,忙道:「世子請放心,我們很快就商量好。」

  這時,忽聽得一人叱喝:「你們這群目光短淺之輩,在這大難臨頭之際,你們竟然還在算計著這點錢財,真是可悲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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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06章 慷他人之慨

  這一聲厲聲怒喝,頓時令大殿中變得鴉雀無聲。

  眾人尋聲望去,但見一個國字臉,留著八字鬍的中年男人正怒目瞪著他們。

  大家又是面面相覷,皆是一頭霧水,完全在狀況之外。

  那人見罷,又是怒其不爭地喝道:「你們難道忘記那秦人馬上就要打了過來嗎?縱使此物再寶貴,再賺錢,最終也會落入秦人之手,你們如今不思如何保命,竟還想著這蠅頭小利,可真是豈有此理。」

  此言如醍醐灌頂一般,使得眾人驚醒過來。

  可是。

  那又怎麼辦?

  這無解啊!

  他們只能期待秦軍別打過來。

  故此大家皆是相覷不語。

  那人見大伙兀自不語,氣急不過,又直接向姬定道:「世子,關於欠債一事,都只是其次,這命都快沒了,還要錢作甚,此事皆因大王而起,難道大王不出來給我們一個說法嗎?」

  縱使他這麼說,大家還是無動於衷,確實,這事得怪周王,但事已至此,怪也沒啥卵用,周王若是擋得住,那咱們還敢這麼囂張嗎?

  還不如得過且過啊!

  姬定直視此人半晌,突然朝外面喊道:「坤才!坤才!」

  「小人在。」

  坤才麻溜地跑了進來。

  「上前說話。」姬定又招招手。

  「是。」

  坤才又來到姬定身旁。

  姬定小聲問道:「此人可是你安排的?」

  坤才愣了了下,忙道:「當然不是,此人叫作黑象,從事布匹買賣,但其實他也可以算是西周國君的家臣,哦,今日東西二周並沒有派人來。」

  當時東西二周的國君也都借了一些錢給姬扁,但他們從未提過要賬的事,他們甚至都害怕姬扁再問他們要錢,哪有自己送上門的道理。

  「原來如此。」

  姬定點點頭,笑道:「我還以為是你安排的,幫助我承上啟下。」

  承上啟下?

  坤才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自然也沒有理會他的困惑,又問道:「你怎麼站在外面?」

  坤才訕訕道:「小人怕忍不住笑出來。」

  「滾出去。」

  「小人遵命。」

  這對主僕的互動,令大家看得是莫名其妙,不過看看姬定的穿著,也就能夠理解。

  待坤才出去之後,姬定雙手在身上摸索了一會兒,突然從屁股後面抽出一塊布來。

  大家看得是目瞪口呆。

  難道他拉了?

  哇!這麼大還得用布包著,是個弱智嗎?

  姬定也不理會他們,將布平攤在面前矮桌上,瞅了瞅,嘴裡念道:「秦人,秦人,哦,在這裡。」突然,他抬起頭來,小手一指成之望,「你……不對!」

  他又指向黑象道:「你此言差矣,關於此事,父王當然有一定的責任,但是也不全都是我父王的錯,我……我代父王問各位一句,倘若打贏了呢?」

  原來是照本宣讀啊。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不過也能理解,他這麼小,哪會處理這麼複雜的事,做做筆跡,實屬應當,反倒是放心不少。因為這足以證明事還是天子在處理,這個小世子只是一個代言人。

  可黑象顧不得這麼多,立刻反駁道:「怎麼打得贏?」

  姬定笑問道:「打之前你可有斷言會輸?」

  「我……」

  黑像一時語塞,他哪有斷言的資格啊。

  既然是照本宣讀,姬定自然也不可能刁難他,又看了看那塊布,然後說道:「但是你有句話說得不錯,就是這事總要解決,而我父王也沒有說不擔這責任,父王讓我轉告各位,請各位放心,父王自有對策讓秦人不出兵攻伐我成周。」

  「當真?」

  眾人聞之一怔。

  這可真是意外驚喜啊!

  姬定傲嬌道:「各位何不想想,若無對策,我父王又何必讓我坐在這裡跟你們廢話,這都已經死到臨頭,為何還要還你們的錢,不還你們又能怎樣?」

  如此理直氣壯的老賴,在這年代倒是很少見啊。

  不過這話說得也對,如果沒有退敵之策,姬定完全沒有必要坐在這裡跟他們談,不還又怎樣,來打我呀,反正你不打,秦人也會來打,比起殘暴的秦人而言,就還不如被你們打。

  眾人是連連點頭,都靜待著姬定的退敵之策。

  哪知姬定話鋒一轉:「不過我父王從未打算賴賬,不但如此,父王他近日還痛定思痛,認為自己險些讓洛邑遭受滅頂之災,如今這天下大亂,紛爭不斷,任何一個舉動都會招來殺身之禍,在這種時候,萬事皆要小心謹慎,決不能再由一人說了算。」

  大家聽得紛紛點頭,覺得這很有道理。

  這場禍事可就是發生在周王一念之間。

  姬定又道:「故此我父王決定,從洛邑挑出一批富人,組成一個議會,來掌管洛邑的兵馬和稅賦,也就是將來出兵與否,必須得通過議會,各位都是洛邑的大富商,自然也都在其列。」

  什麼?

  將軍隊和稅賦都交給我們?世上竟有這麼好的事?

  大家都不太敢相信。

  姬定又瞧了眼布上的筆跡,然後道:「不可否認,我父王也是有私心的,雖然父王這回有對策可退秦人,但是誰能保證,今後就沒有人來攻打我們,而以王城現在的財力,是難以再保護洛邑。

  但話說回來,保護洛邑,只是保護我們王室嗎?當然不是,是保護我們所有的人,故此我們所有人都有義務擔當起這份責任,組建議會是為了讓大家團結一致,保護好自己。」

  此話說得非常現實,也不難明白。

  要保護洛邑,必須得有錢,王室現在沒這麼多錢。

  這可以說是一種交換,王室將部分權力和地位讓渡出來,換取錢財來招募兵馬來保護自己。

  說到交換,在坐的可都是商人,這腦子轉的可是飛快。

  這絕對值得他們思考。

  因為即便不組建議會,要真有人打來,這錢他們還是得出,以前就出過很多回。

  如今打仗,百姓只是上去送死的,不會說去搶百姓的錢打仗,他們哪有錢,他們都只是工具人而已,這錢主要都是富人在出,不像以後的封建王朝,百姓都擁有土地,可以去搶他們的錢。

  如今出點錢,還可以將錢和兵馬握在自己手裡。

  這買賣當然做的。

  成之望有些不敢相信,道:「世子此言當真?」

  姬定笑道:「別說我坐在這裡,縱使我父王坐在這裡,他說『真』,你們又會信嗎?」

  成之望有些無語。

  話都讓你說了,那我還說什麼。

  姬定又道:「不過我父王也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父王覺得商人的契,可以彌補你們口中的『當真』,若是大家都同意組建議會,那麼必須立法來規定,上至君王,下至馬伕,都得遵從議會的法令。

  而議會又憑什麼立法,很簡單,相信大家已經聽說了,在前些時候,士兵們鬧軍餉一事,但如果稅賦錢財都控制在議會手中,那麼軍隊也必然會聽從議會的。」

  你這麼一說,我們就都明白了呀!

  這還真是可行啊!

  大家對於這個抱團取暖的建議,都顯得非常動心。

  如今這時候,還不抱團的話,那死都不知道怎麼寫,關鍵他們都是有錢人,他們才是最需要保護的人。

  可是黑象聽著聽著,就越發覺得不對勁。

  如今這權力是你們的嗎?

  你們王室都是住在我們國君的土地上,你們現在是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你憑什麼決定組建議會?

  你拿我們家的東西,去跟別人交換,你tm當然不心疼,你這買賣做得可也真是沒誰了。

  「我反對。」

  黑象立刻跳出來。

  姬定一臉呆萌道:「你為何反對?」說著,他仔細瞧了瞧布上的筆記,嘀咕道:「我父王沒有說會有人反對呀!這……這可如何是好?」

  「我……」黑象張著嘴,卻不知怎說是好,畢竟天子的身份在這裡,他一個家臣,哪敢說出來,只能心裡大罵姬定,卑鄙無恥。

  姬定又道:「我父王只是提出這個建議,至於成與不成,就還得看各位,你回去認真考慮考慮吧。」

  大家看著這位世子只覺好笑,上面沒寫應對之語,就趕緊讓我們走。

  智商堪憂啊!

  「是是是,我們回去一定會認真考慮。」成之望連連點頭,但隨後又露出一臉貪婪之色,問道:「關於那黃紙?」

  畢竟是商人,即便是大難臨頭,這錢還是得賺。

  姬定用一種不可商量的語氣道:「你們一半,我一半……啊……」

  說著說著,姬定突然張開嘴,鼻子一個勁地聳動。

  「阿嚏!」

  一個噴嚏打出,姬定隨手從桌上拿起幾張黃紙,擦了擦鼻子,然後又隨手揉成一大團扔在一旁。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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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07章 吾兒小心,小心吾兒

  堂堂世子,竟然隨手扔垃圾。

  真是沒素質。

  不過我們喜歡。

  姬定這麼一個毫無素質的動作,卻讓成之望等一眾大富戶們看得是如癡如醉,欣喜若狂,彷彿見到一位大美女在脫衣。

  這是一種迷人的賤。

  但這就是我們需要的。

  如今各國都是戰火紛飛,人群流動相對是比較多的,同時信件來往也變得越來越多。

  而當今的文字的載體主要就是竹簡和縑帛,但是這兩種載體,都有著致命缺陷,竹簡太過笨重,一本書可能就是一大車,運輸成本極高。

  而縑帛的話,產量太低,成本又太高,畢竟如今的紡織工藝是非常落後的,那麼用紡織品來作為文字載體,這顯然無法普遍開來,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這麼幹。

  然而,在整個大環境下,舊貴族階級正在瓦解,而新貴也在誕生的過程中,想成為人上人,自然需要讀書認字。

  可見不管是局部,還是大環境,都對文字載體的需求是越來越高。

  這需求越高,利益就越大。

  巧了的是,這紙張是屬於中國四大發明之一,對世界文明進程都造成巨大的影響,也是整個華夏民族的榮耀,姬定對此真的是瞭如指掌,因為四大發明是他們外交人員必講的故事,他都還去看過一些藝術家用古代工藝造紙。

  他很早就想到利用黃紙來解除王室的債務危機。

  而且在這一筆買賣中,他不但佔據天時地利,同時他還佔盡人和。

  這時期的商人,不管是眼光、謀略、膽色,其實都要勝過以後那些朝代的商人,倒是更像後世的資本家,只不過如今的生產力有限,導致商人有著不可突破的瓶頸,若想發展壯大,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這都是因為這時期雖然很亂,但同時也是非常自由,對於商人是沒有太多約束。

  這誘惑對於當下的商人而言,實在是太大了,太香了。

  成之望他們都不敢說,咱們先回去商量一下,雖然這筆錢可也不小,但他們都覺得,姬定的態度,不是那麼渴望與他們合作,而且又是那麼的隨意,十分不專業,那麼如果他們離開,可能會被一些商人趁虛而入,與姬定達成合作,這小子可真是太容易被人忽悠了。

  這走不得!

  最終,他們當場答應了與王室合作,一塊生產這種黃紙。

  但是他們也不傻,在答應的同時,他們也提出三點要求,確定產量,確地成本和確定壟斷。

  在產量和成本方面,姬定其實是有些誇張的,畢竟當下的工具是有限的,但姬定也都全部答應,因為他知道,就是產量少一點,對方也不會去計較的,只要是壟斷的,那就絕對有利可圖。

  雙方愉快的達成了一個初步協議。

  待成之望他們告辭時,姬定還每人給他們送了一籮筐黃紙,這更是令成之望等人開心不已,可他們哪裡知道,這已經是王宮內所有的紙張。

  「世子,您可真是英明,這麼多債務,您輕而易舉的就給解決了。」

  坤才是兩眼放光地看著姬定,彷彿要撲過來,在姬定那白嫩的臉上啃上幾口。

  姬定卻是面無表情,道:「今後就由你負責與成之望他們洽談,記住,黃紙的生產必須由我們負責,他們都不得染指,而銷售方面,則統統交予他們。」

  坤才疑惑道:「他們能答應嗎?」

  姬定道:「除非他們不想壟斷這黃紙的生產,為了大家的利益,也只能這麼做。」

  「小人明白了。」

  坤才點點頭,囁嚅了幾下,又道:「世子,其實您也可以以自己的名義來解決此事,無須假借大王之名。」

  他身為世子府的大管家,當然是向著姬定,如果姬定繼承王位,那他當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故此他覺得姬定有些裝過了,其實議會制也是姬定提出來的,跟周王沒有一點關係,他認為姬定應該借此機會嶄露頭角,為以後上位做打算,特別是你想合理篡位的話,就應該這麼做,你得拿出功績來,證明你才是天之子。

  「這你別管,也別多問,我另有打算。」姬定又吩咐道:「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辦。」

  「世子儘管吩咐。」

  「方才交涉時,我並沒有多提秦人,我擔心輿論會集中在黃紙和議會上面,你得暗中派人提醒大家,秦人即將要打來的事實,以及父王有能力阻止秦人。」

  「是,小人遵命。」

  ……

  姬定以一張黃紙,輕描淡寫間就輕易解決了王室的債務問題。

  這不僅僅是解決了外部憂患,同時也使得內部變得更加安定。

  尤其是穩定住了軍心。

  士兵們再也不害怕會拖欠軍餉,王宮現在可不缺這小錢。

  整個王城都彷彿在一日之間走出了陰霾。

  其中最為開心的莫過於周顯王姬扁,其實這兩天,他一直都是忐忑不安,雖然姬定展現出一定能力,從他手中奪取兵權,但這畢竟是家庭矛盾,而且是在他頹廢之際,正常情況,姬定也難以奪權,這外部矛盾才是主要矛盾。

  但是這一刻,他是徹底的放下心來,既然兒子能夠解決債務問題,他相信兒子也能夠解決其它的問題。

  姬扁是幾度派人傳話,終於將姬定給叫來了,真是開心的像個孩子。

  「是吾兒來了,快快快坐。」

  「孩兒見過父王。」

  姬定坐下之後,道:「這些天孩兒一直忙於計劃建設造紙作坊,未來拜見父王,還請父王恕罪。」

  雖然他沒有出面,一直都是讓坤才去跟成之望他們談,但背後的始作俑者,可是他。

  「沒事,沒事。」姬扁是一臉諂媚道:「這些天可真是辛苦吾兒了,不過父王非常好奇,吾兒是如何想出那黃紙來的?」

  姬定笑道:「這可得多謝父王。」

  我還有功勞?姬扁忙問道:「吾兒此話怎講?」

  姬定道:「在父王欠下如此巨債,且準備撒手人寰的時候,孩兒就知道當前只能靠自己,故而才絞盡腦汁想出這黃紙來,這真是多虧父王的刺激啊!」

  「……」

  姬扁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不過他很快就想開了,呵呵笑道:「早知如此,父王就應該早點刺激吾兒。哈哈……」

  姬定一翻白眼,心道:看來他已經完全免疫我的吐槽了,嗯,這才是一個統治者該有的面貌,一定要臉皮夠厚。

  姬扁瞧了眼兒子,眼珠突然轉了轉,問道:「父王還聽說,你還提出一種議會制度?」

  姬定點點頭。

  姬扁又問道:「聽說你要將兵權和稅賦都交予議會?」

  姬定又點點頭。

  姬扁道:「這如何能行,若是手中沒兵,沒錢,那誰還會聽咱們的。」

  姬定反問一句道:「敢問父王,您如今擁有這二者嗎?」

  姬扁傲嬌道:「以前有,現在沒有。」

  姬定雙手一攤,「那不就結了,我們什麼沒有,我們怕什麼,再差也不會比現在差。」說著,他又嘀咕道:「倒是西周國和東周國……」

  姬扁聽得一個真切,雙目一睜,道:「你的意思是想借此解決……」

  姬定點點頭。

  姬扁皺了皺眉,道:「事情可能不會如此簡單,此事你知余知,只怕東西二周也知曉,他們如何會讓我們得逞,如今我們可沒有實力與他們抗衡。」

  姬定笑道:「他們肯定是不會答應的,但是他們暫時也不會說什麼的,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這是為何?」姬扁納悶道。

  議會制擺明就是要奪權,這真的不難猜,東西二周肯定不會束手就擒,如今他們在洛邑的老大。

  「因為……」

  坤才突然出現在門口,「啟稟士子,畢高子和蔡叔度求見。」

  姬扁一怔,忙道:「他們兩個定是為了那議會制而來的。吾兒,你可得小心,這兩老頭可都不是好惹的,以往可沒有少罵我們王室。」

  這年頭的大夫、士人,那可真是非常厲害,誰沒有公然罵過君主、諸侯,家常便飯,都是最基本的,什麼魏徵、包拯,跟當下的名士相比,那可真不是一個次元的。

  姬定道:「父王可知孩兒為何禁止您離開這簃台嗎?」

  姬扁愣了下,下意識地搖搖頭。

  「就是擔心父王你去跟別人說『小心吾兒』。」說著,姬定站起身來,作揖道:「孩兒告退。」

  等到姬定出去之後,姬扁才反應過來,笑罵道:「這臭小子可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吾兒小心,小心吾兒,哈哈!」

  ……

  回到世子府,只見大堂中坐著兩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右邊那位年紀稍輕,顴骨高高凸出,身形高瘦,不怒自威的老頭便是畢高子,而左邊那位身形微胖,和藹可親的老頭便是蔡叔度。

  他們兩家可是洛邑有名的貴族,不管是實力,還是名望,那都是數一數二的。

  姬定面對他們的時候,可就沒有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而是戰戰兢兢,行禮道:「定見過二位老先生。」

  蔡叔度微微頷首,回禮道:「世子有禮。」

  畢高子卻是皺眉道:「世子這是剛剛起來嗎?」

  姬定低頭瞧了眼自己微微露出的大短褲,旋即面露苦笑道:「不瞞老先生,我三個時辰之前就已經起來了。」

  三個時辰前?那時天都沒亮啊!

  畢高子便道:「那你為何還是這般穿著?」

  「如今是多事之秋啊,我父王又臥病在床,我現在是忙得連洗漱、吃飯的工夫都沒有。」

  說到後面,姬定眼眶一紅,語帶哽咽。

  彷彿再問下去,他可就要哭出來了。

  蔡叔度當然知道王室如今面臨許多困難,又見姬定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這心有不忍,於是道:「既然世子都還未用餐,那世子就先用餐,我們等等也無妨,可莫要餓壞了身體啊!」

  畢高子雖然不太認同,但見老友這麼說了,他倒也不好說什麼。

  姬定慌張地搖擺著小手,道:「不敢,不敢,還是以正事為主,這飯晚些時候吃也無妨。」

  畢高子立刻道:「難得世子有如此擔當,老夫真是深感欣慰,其實身為世子也應該如此,這飯就是少吃一頓也無妨。」

  蔡叔度瞧了眼老友,微微露出苦笑。

  「老先生的教誨,定必當銘記於心。」姬定微微拱手,又請得他們入座,然後道:「我父王如今抱恙在身,無法接見二位,也讓我向二位說聲抱歉。」頓了頓,他又道:「不知二位老先生今日上門,是為何事?」

  畢高子道:「老夫聽聞世子在前幾日提出建立一個議會來掌管洛邑兵馬和賦稅,不知是否?」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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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08章 賢富之論

  其實自那日要債之後,大家對於黃紙議論的並不算太多,主要是局限於商人,而大多數人都在討論姬定提出的這個議會制度。

  因為如今這天下奇才都在尋求一個如何走出這亂世的辦法,故此出現一種新的制度,那必然會引發許許多多的爭論。

  畢高子、蔡叔度乃是洛邑大夫階層中的泰山北斗,這時候他們就必須要出面,否則的話,他們自身的地位、名望可都會受到影響,畢竟有許多人是支持的,同時也有許多人前去問他們的意思。

  畢高子甚至對於王室沒有跟他們商量,就直接提出來,還感到非常不滿,再加上姬定這個穿著,更是令他覺得受到了怠慢,故此他方才有些不爽。

  他們今日是特地為此事而來,畢竟傳言不可信,他們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再做決定,是支持還是反對。

  姬定忙搖搖頭道:「不……不是我建議的,這都是我父王的意思。」

  這得撇清關係。

  瞧把人家小娃嚇的。蔡叔度似乎對於老友的態度有些不滿,對一個小娃咄咄逼人,著實有失大家風範,於是他搶先言道:「世子莫要緊張,我們也都知道此乃大王之意,只是外面傳言甚多,不知這議會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定老實巴交地答道:「定不敢欺瞞二位老先生,其實父王提出這議會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王室已無力保障洛邑之安危,同時洛邑內部亦是分崩離析,故此父王希望借議會來團結洛邑上下,唯有如此,才有可能保住洛邑。」

  蔡叔度與畢高子相視一眼。

  關於這個原因,姬定在會議上已經說明,他們也是能夠理解的。

  畢高子問道:「那不知何人可進議會?」

  哦……原來他們在意的是這個,我早應該想到這一點。姬定如實答道:「富人居之。」

  畢高子皺了下眉頭,問道:「難道不是賢者居之嗎?」

  姬定搖頭道:「不是。」

  蔡叔度好奇道:「這是為何?」

  姬定沉吟少許,不答反問道:「二位老先生可知那商鞅、公孫衍?」

  畢高子不屑於回答這麼愚蠢的問題,我們什麼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兩。

  蔡叔度點頭道:「老夫當然知曉此二人。」

  姬定又問道:「敢問二位,他們又可算是賢者?」

  蔡叔度撫鬚思忖少許,才道:「既然你這麼問,那就算吧。」

  可見他對於此二人是有疑慮的,其實這也很正常,在這年代,誰也不服誰,畢竟這是一個百家爭鳴的時代,那孔孟也經常被人懟,被人調侃,那莊子更是槓中之王,見誰都槓。

  姬定便道:「可是他們都並非是秦國人。」

  畢高子問道:「那又如何?」

  姬定道:「父王建議組建議會,其目的是在於保護洛邑,而非是爭奪天下,那麼什麼人最想保護洛邑,絕非是賢者也,因為賢者追求的是夢想,是天下,是蒼生,而非是一隅之安危。

  我父王認為真正想要保護洛邑之人,乃是洛邑的富人,簡單來說,就是在洛邑有土地和財富的人,他們一定會盡力保護洛邑,因為一旦洛邑淪陷,那他們的土地就成別人的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抬起頭來,左右瞧了眼二老,眨著純真的大眼睛:「只可惜二位老先生都乃是鳳毛麟角,若是洛邑的富人都如二位老先生一般,那可就好了。」

  這言外之意,自然是暗指他們有才又有錢,如果都如他們一樣,即便是以富人居之,那也都是賢者啊!

  這馬屁拍的,真是不露痕跡。

  而且姬定看上去年幼,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畢高子不苟言笑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絲微笑。

  孺子可教也!

  蔡叔度反倒是比較淡定,問道:「看來大王也知其中之憂,這治國到底還需賢者啊!」

  「這我當然知道,父王也是教過我的。」

  姬定用力地點點頭,又接著說道:「所以議會只是掌管錢財和兵馬,其主要目的,只是為了避免上回父王所犯下的錯誤,組建議會之後,將來父王也不能輕易決定是否出兵,議會是可以否決父王的提議。

  但是議會並不直接參與管理國家,真正管理國家的還是賢者,到時父王會招納賢者,治理國家,議會主要是監督,防止有人做出傷害自己利益的事,而組成議會的人員都是洛邑的富人,他們若好,洛邑便好啊。」

  「原來如此!」

  蔡叔度稍稍點頭。

  畢高子也是若有所思。

  他們首先考慮的也還是自己的利益,此乃人性。

  就他們而言,既是有錢人,又是賢者,可二者兼顧,這無疑是增長了他們的地位和名望啊!

  而且姬定的這番說辭,他們可是深有體會,他們就是洛邑最大的有產者,前面說秦人要來打他們,他們可是最慌的,他們都不在乎那些債務。

  畢高子又問道:「老夫聽說可不止這麼簡單,這其中還要推行法制?」

  姬定哦了一聲,解釋道:「這其實是一回事,父王能號令諸侯,那是天命所歸,是名正言順,也是理所當然,但是議會又憑什麼掌管稅服和兵馬,他們是沒有這個資格,何以服眾?

  這就得憑借法制來賦予他們這個權力,而且立法之人皆是洛邑有地位,有錢的人,他們立出來的法,他們自然也會遵守,他們都遵守,下面的人自然也會遵守,如此一來,便可做到人人守法。」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蔡叔度聽到這裡是頻頻點頭,這可真是一環扣一環,非常嚴謹,凡事都得師出有名,如果不推行法制,議會必然是名不正,言不順,可他對此又感到非常好奇,道:「這當真是大王想出來的?」

  他是瞭解姬扁的,沒有這麼靈泛,不然的話,也不會被魏王給忽悠。

  姬定點點頭道:「父王對於此次出兵,是萬般懊悔,這些天在宮中亦是痛定思痛,故而想出一套解決之法,若無這般經歷,只怕也想不出來啊!」

  這說得可真是合情合理,無懈可擊,由不得人不信啊!

  蔡叔度點頭道:「這倒也是。」

  畢高子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可僅憑洛邑之力,亦難以擋住秦人啊。」

  蔡叔度愣了下,但很快便反應過來,議會制這事先談到這裡,咱們私下商量再做決定,畢竟這裡還牽扯到東西二周,而他們其實是東西二周的大夫,跟王室反而沒有太多的關係。

  由此可見,畢高子轉移話題,恰恰證明他是動心,他若不動心,就直接拒絕了。

  姬定道:「父王已有退秦之策!」

  畢高子忙問道:「不知大王有何良策。」

  姬定搖搖頭道:「這父王倒是沒有對我說,父王怕我管不住嘴,一不小心說漏了,壞了大事。」

  蔡叔度、畢高子相視一眼,表示理解,畢竟姬定太過年幼,這等機密哪能告訴他啊!

  他們也就沒有多問,就周王的動作來看,他肯定是有破秦之策,不然的話,也沒有必要搞這麼多花樣,二人便也告辭了。

  出得王宮,蔡叔度和畢高子便是異口同聲道:「你怎麼看?」

  說罷,二人又是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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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09章 借力打力

  「呼……這裝傻充嫩可也是一門技術活啊!」

  好不容易送走畢高子和蔡叔度之後,姬定不免是鬆得一口氣。

  一旁的坤才充滿疑惑地瞧了眼姬定,小聲道:「世子,您真犯不著裝傻,小人以為若是大家知道實情,反而是能夠振奮士氣。」

  這其實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提出這個疑問,對此他是真不理解。

  姬定側目瞧了眼坤才,笑道:「看不出你還有點政治腦子。」

  確實如此,因為此戰輸了,大家對於天子都是非常失望的,如果這時候他以世子的身份站出來,反而是可以振奮人心,至少比起重振天子的名譽是要簡單的多。

  坤才憨厚一笑。

  姬定突然話鋒一轉:「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言罷,他便大步離開了這裡。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坤才小聲念叨著,困惑道:「世子此話是何意?」

  ……

  如今周王室是非常的衰弱,掌控局勢的能力幾乎為零,不能如秦始皇一般,乾坤獨斷,轟轟烈烈地進行改革,只能說是建議,這決定權不在周王室手裡,而是在那些貴族手裡。

  當無法一個人做主的時候,這效率往往是非常慢的,因為沒有一件事是能夠得到所有人的認同,有支持的,那肯定就有反對的,自古以來就不乏槓精。

  但很明顯,支持的人是要多一些。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是有一個大背景在,就是周顯王為圖一己私利,將整個洛邑都拉下水,搞得大家是人心惶惶,命懸一線,那當然得想辦法阻止此類事再度發生。

  這也是畢高子、蔡叔度並沒有反駁議會制的關鍵原因。

  而洛邑的大富商幾乎都是支持的,因為這個制度給予他們以前從未有過的權力,但是也一些老夫子是反對的,他們反對的原因,就是認為應該還是要賢者居之,而不應該富者居之,可見他們也並非是針對議會這個制度。

  然而,姬扁對此是非常納悶,這都已經鬧得是沸沸揚揚,可東西二周皆是毫無動靜。

  這不科學啊!

  難道他們也願意組成議會嗎?

  但這怎麼可能。

  誰願意將權力讓渡出去,他們王室願意,那是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權力,腳下那塊地可都是人家的。

  還是說吾兒會仙法,迷惑了他們。

  ……

  這小小的成周,可以說是裝著兩個王城,一個是名義上的王城,還有一個是具有真正行政權的王城,後者自然就是西周公國的都城。

  雖說西周只是一個小公國,也談不上什麼人才濟濟,可是姬定的這個計謀,也算不上隱藏得多深,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都知道這背後的目的。

  但是西周國君姬朝,卻一直置若罔聞,這令不少忠於姬朝的大臣是倍感焦急,這種事是決不能任由其發酵,必須得趕緊阻止,否則的話,後患無窮。

  於是他們紛紛向姬朝進言。

  「君上,大王提出的議會制,分明就是針對君上來的,他們就是想借此瓦解我們西周和東周。」

  「蔡大夫言之有理,我們必須要馬上有所動作,若長此下去,這局面只怕難以控制。」

  「是呀!如今許多人都在議論此事,且支持的人是越來越多,這一定要趕緊制止啊!」

  ……

  坐在上面的姬朝,看著大臣們苦口婆心,不由得苦笑一聲:「諸位大夫,寡人豈不知這其中之凶險,這天子打輸了仗,便想讓我們來分擔王室的損失。」

  那大夫蔡陳好奇道:「既然君上早已明其動機,為何卻無動於衷?」

  「皆因秦人啊。」姬朝嘆了口氣。

  「秦人?」

  「你們難道忘記了,那秦君已經揚言要出兵洛邑。」姬朝目光一掃,又是嘆道:「倘若秦人到來,爭論這些有何意義?我們統統都得成為階下囚。」

  大臣們面面相覷,皆是嘆息不語。

  秦人要來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成問題,相比之下,那議會制倒也無關緊要。

  蔡陳突然道:「大王好像說他有退秦之策。」

  姬朝點點頭道:「這就是寡人按兵不動的原因,退秦才是當務之急,而目前整個洛邑似乎就只有大王有退秦之策,故此寡人的意思是,先讓他們退秦,然後再就議會一事與大王商議。」

  說到『商議』的時候,他眼中閃過一抹殺氣,可見他心裡是非常憤怒的,但是沒有辦法,他可沒有退秦之策。

  一個大臣問道:「倘若大王並沒有退秦之策,只是在故弄玄虛?」

  姬朝冷笑道:「若是如此的話,寡人敢說,那秦人一定要比議會制先到來。」

  蔡陳道:「可是任由此事發酵下去,也不是辦法呀!我們必須要先想好如何應對此事。」

  這種事其實是非常恐怖的,因為這個議會制太具有誘惑性。

  姬朝面色凝重道:「寡人已書信鞏(東周公國的都城),只待那秦人退去,我們將會共同反對議會制,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諸位也可以去告訴其他人,大王提出議會制,並非是為大家著想,而是希望奪取大家手中的財富。」

  蔡陳等大臣是紛紛點頭。

  這凡事都是輕重緩急,要是權益行事,議會制令姬朝非常不滿,但相較而言,秦人是要更可怕,秦人若來,洛邑必將成為一片焦土,至於王室麼,已經不成氣候,目前王室沒兵沒錢,那當然還是要選擇先退秦。

  然而,目前就只有姬扁說有策退秦,那當然不能動他,不但不能動,還得暫時維繫天子的權威。

  而他們是如此害怕秦人,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當初姬扁出兵乃是魏王之計,主角就不是姬扁。當時聯軍潰敗,已經證明魏王的計策並沒有成功,故此在聯軍退走不久,那秦國大將公孫衍便率領秦軍於雕陰大敗魏軍,嚇得魏王是心驚膽顫,故而才將鍋都甩給周天子。

  而嬴駟似乎也有意與魏國修好,雙方罷兵不久,他便攜大勝之威,要求魏國借道,出兵攻伐洛邑。

  這周天子站出來,雖然傷害性極低,但卻令嬴駟是心有餘悸,得虧當時齊、燕沒有上,要真來了,秦國危矣。

  目前來說秦國單挑魏國,也只是處於上風,並未佔據絕對的優勢,如果說當時楚國、趙國全力支持魏國,不用齊燕,秦國只怕也難以取勝。只不過楚、趙也知道齊、燕在打什麼算盤,就是希望他們自相殘殺,故此他們才都沒有上。

  但在嬴駟看,此次他們聯合未能成功,主要原因不在於他,而是在於對方自己的矛盾,對於他而言,這是不可控的,如果對方修復關係,那他不就完了。

  他一定要殺雞儆猴。

  關鍵打洛邑,成本極低,也不需要出幾個兵,而且是必勝,但是可以極大的助長秦人的威望。

  而關於秦國向魏國借道的消息,也傳到洛邑,這又令整個洛邑是人心惶惶,姬扁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根據目前的消息,魏王也渴望與秦罷戰,他都把鍋甩給了天子,那他肯定會願意借道,姬扁趕忙叫人把兒子請來。

  「吾兒,你……你不是說有退秦之策嗎?」姬扁忐忑不安地問道。

  姬定點點頭道:「是啊!」

  姬扁激動道:「那你倒是快使出來啊!」

  姬定微笑道:「不急。」

  「這還不急?」

  姬扁焦慮道:「如今秦君都已經向魏國借道,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打過來的。」

  姬定點頭笑道:「孩兒方才也已經聽說了這事,但是根據孩兒估計,至少還得兩個月,秦人才能夠出兵的,畢竟是借他國之道,不是那麼方便。」

  姬扁問道:「兩個月很長嗎?」

  姬定道:「但是對於我們而言,卻是至關重要,父王可知東西二周為何一直沒有公然反對我們的議會制嗎?」

  姬扁愣了下,忙道:「父王正想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定道:「因為比起我們而言,他們更加害怕秦人,孩兒之前幾度表明,父王有退秦之策,這才令他們畏首畏尾,故此往後拖下去,對我們是非常有利的,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支持我們的。」

  「原來如此。」姬扁是恍然大悟,又直呼道:「吾兒此策可真是妙啊!」

  這算得可真是太精妙了,秦人來攻打他們,這本是不利於他們的,如今姬定卻借力打力,利用秦人嚇唬住東西二周,否則的話,那議會制肯定是胎死腹中。

  如果沒有秦人,只要姬定提出議會制,第二天西周國就會派兵包圍了王城,這是毋庸置疑的,你這也太欺負人了。

  但隨後姬扁又惆悵道:「可是他們背後還有韓國在。」

  如果韓國干預,鐵定沒戲,就是洛邑所有人一塊上,也是打不過韓國的,而且韓國肯定會干預的,韓國是絕不會允許洛邑統一。

  姬定微微一笑道:「父王請放心,這惡人自有惡人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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