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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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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22-6-21 01:25 編輯

完美耦合[男A女O]  作者:九階幻方

內容簡介】:

  林紙穿越到星際時代,變成了女O,原主不止身嬌體軟,還混進聯盟最好的帝國機甲學院,達成了學院幾百年未有的門門課程墊底的究極成就。

  身無分文,餓到半死,就快要被趕出學院時,林紙忽然發現,這裡的每一種機甲,從學院倉庫裡生鏽的復古機械手,到機甲巨頭公司還沒公之於眾的閃閃發光的神秘新型號,跟她的耦合度,全都是百分之百。

  十項全能的帝國驕子們:

  (開始):你說那個弱雞林紙嗎?

  (後來):給跪了大佬,是我們有眼無珠……

  群A環伺中的林紙:謝邀。人在宇宙,剛下飛船。課程還行,除了好像掉進了狼窩,沒別的毛病-__-

  秦獵天之驕子,聯盟最有天份的機甲駕駛員,Alpha中的Alpha,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一個Omega之間建立古老傳說中的耦合通感。

  她沒東西吃,他吃再多也不飽,她扭到腳,他跟著不能走路。

  明明是一個人,卻要操著兩份身體的心。

  問:請問男孩子痛經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秦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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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蝌蚪找媽媽

  古老的塞瑟山隘口以西,就是廣袤的米達爾平原,平原上空烏雲翻滾,雨點被狂風裹挾著,砸在乾涸的土地上。

  距離地面十幾米高的空中,一列老舊的懸浮列車剛剛飛出隘口,在雨中向前疾馳。

  車廂裡卻溫暖而平靜。

  這是從母星飛船航棧出發,前往聯盟首都的列車。

  二等車廂裡,空間不大,過道狹窄,已經超載了,陌生的人們擠在一起挨挨擦擦。

  靠車窗的位置坐著一個女孩。

  精確地說,是個女性Omega。

  她的頭髮不長,只到耳下一點,因為半低著頭,落下來的髮絲遮住大半臉頰,只能看到挺翹的鼻樑和後腦圓鼓鼓的美好弧度。

  雖然上車前就注射過信息素屏蔽劑,但是她的樣子太過惹眼,就算坐在角落,時不時地,還是有目光越過高大的椅背,落在她身上。

  女孩沒理會周圍,正在忙著自己的事。

  她的手腕上戴著黑色的便攜式迷你光腦手環,手環已經用得很舊了,到處都是劃痕和磕碰的痕跡,功能倒還正常,在她面前投射出巴掌大的虛擬屏幕。

  她正在給人回消息。

  【車上人不少,幸好這回旁邊座位的人不胖,也不說話。】

  【沒看見宮危。】

  【他也乘這趟飛船到母星啊?他怎麼會坐這種公共交通工具,就算坐,也應該在頭等車廂吧。】

  【那是。要是看見他絕對不會放過,一定要抓緊時間多看兩眼哈哈】

  女孩的鄰座是個中年女人,起碼比她高了一頭多,腰背挺直,肩膀很寬,穿著條遮得嚴嚴實實的黑裙子,高領長袖,紅棕色的頭髮胡亂挽在頭頂。

  紅髮中年女人原本在看窗外,這時轉過頭,掃了一眼虛擬屏幕上的對話。

  女孩注意到了,把虛擬屏關掉了。

  她有點想去洗手間,探身看了看擁擠的過道,猶豫片刻,又重新坐好,把頭靠在旁邊的車窗玻璃上,閉上眼睛。

  烏雲遮天蔽日,一聲連一聲的滾地雷震得車窗嗡嗡作響。

  天與地之間,列車繼續飛馳,掠過荒草和丘陵,雨越下越大,連成灰茫茫一片。

  彷彿感覺到某種異樣,紅髮女人突然偏過頭,看向窗外。

  一聲輕響,有東西穿過雨幕,釘在車窗上。

  是一根小指粗,寸許長的尖頭銀箭。

  銀箭的尖頭釋放出一股透明的液體,瞬間就在車窗上融出一個圓形的孔洞。

  另一根銀箭緊隨而至,順著圓孔射入車廂。

  銀箭不止穿過車窗玻璃,也穿過了正倚著玻璃小憩的女孩的頭。

  從右邊的太陽穴入,左邊的太陽穴出,一穿而過。

  一縷殷紅的血順著女孩白皙的臉頰滾落下來,蜿蜒著鑽進她的領口裡。

  女孩徹底不動了。

  銀箭並不稍作停留,一進入車廂,就目標明確地在空中拐了個彎,猛然一個加速,穩穩地釘在過道對面一個瘦小男人腳邊的行李箱上。

  與此同時,又有三根銀箭沿著同樣的路線飛快地魚貫進入車廂。

  中年女人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撲向箱子。

  瘦小男人慌了,也伸手去抓箱子,卻被空中一根路過的銀箭乾脆地貫穿胸膛。

  「嘭」地一聲輕響,打頭陣的銀箭炸開。

  聲音不大,衝擊力卻不小,在車廂底豁開一個大洞,另一根銀箭激射出一束銀絲,銀絲在空中找到目標,驟然收緊,每一條都牢牢地纏在行李箱上,帶著它往洞口外飛出去。

  大變之下,附近座位幾個普通乘客打扮的人,全都毫不猶豫地向箱子撲了過去。

  中年女人敏捷得像隻獵豹,最先到了,指尖幾乎勾到箱子把手,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箱子順著洞口掉了出去,消失在車底。

  雨仍然沒停。

  順著天地之間億萬點雨滴來的方向,一路向上,再向上。

  那裡是蒼穹盡頭。

  幽深的宇宙深處,隱藏著亙古以來無數秘密的地方,忽然,有什麼東西進入了這個世界。

  給這裡帶來一陣微小的擾動。

  在它帶來的擾動中,時空輕微扭曲。

  時間突然回退。

  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回退,這世界中沒人能察覺,人們重新聊了幾句天,發了一會兒呆,忙了一陣工作,枯燥無聊的日子原本就日復一日,幾分鐘重來與否,並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有些東西卻徹底不一樣了。

  又一次,飛馳的懸浮列車重新出現在塞瑟山的古老隘口。

  此時,神秘的行李箱還好端端地放在瘦小男人腳下,車窗玻璃完好無損,乘客們一切如常。

  女孩剛回完那幾條消息,紅髮中年女人稍稍偏了偏頭,目光掃過女孩的虛擬屏幕。

  這一回,女孩沒有動。

  她的手指還停在屏幕上,迷茫地望著屏幕上的那幾行字,好半天,才抬頭看看周圍。

  心中無比震驚。

  林紙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

  出了個車禍,原本以為就此完蛋,沒想到居然還有後話。

  這裡是另一個時空。

  腦中還殘存著原主留下的一些信息,可是隨著原主的消失,過往生活的種種記憶支離破碎,好像一大堆打碎的殘片,湊不齊全。

  不過還是能理出一個大概。

  這是一個星際時代的ABO異世界,感覺像平行時空,語言文化類似,基本能夠通用。

  原主和她同名,是個女性Omega,來自邊遠星系,是星際聯盟帝國機甲學院的大三學生,今天學院假期後開學,原主乘飛船飛到母星,上了這趟前往首都的列車。

  林紙冷靜了一會兒,在腦中仔細梳理了一遍當前的情況,緩過神來,又低頭看看手環投影的虛擬屏幕。

  屏幕忽然一黑,熄了。

  也許是手環沒電了,誰知道呢。

  一陣隱隱的感覺襲來——像是有點想去洗手間。

  林紙也正要找面鏡子,親眼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這身體手腕纖細,一看就沒什麼力氣,皮膚倒是好得不像話,毫無瑕疵,白皙到驚人。

  林紙看了眼鄰座。

  回想剛剛屏幕上原主發出的消息,「幸好這回旁邊座位的人不胖,也不說話」,可見鄰座這個中年女人應該是個陌生人,和原主不認識。

  林紙碰了碰中年女人的手肘,「請問你知不知道洗手間在哪?」

  女人看了她一眼,彷彿頓了一秒,大概是在奇怪她竟然會問這種問題。

  林紙淡定解釋:「我是第一次坐這趟車。」

  聽到這句話,女人的眼神更奇怪了。

  林紙心想:這句話哪裡說錯了嗎?

  不過中年女人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過道走到頭,把手放在牆上的識別器上。」又補充,「移門會打開,裡面的小門就是。」

  林紙謝過她,站起來,小心地從她的膝蓋前擠出去。

  過道對面坐著個瘦小男人,腳邊放著個大行李箱,相當礙事,林紙看了行李箱一眼,心想,這麼大個兒,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她穿過擁擠的車廂,來到兩節車廂的銜接處。

  牆上確實有個不起眼的小屏幕,上面有個手掌圖案,這也許就是紅髮女人說的「識別器」,林紙試著把手按上去。

  光滑無縫的車廂壁果然緩緩滑開了。

  移門裡面是相對獨立的空間,藏著三扇小門,每扇門上都鑲嵌著一塊小金屬牌,上面是簡潔抽象的標誌,卻不是「男」和「女」。

  金屬牌上鐫刻的,是各種機甲的剪影。

  一隻機甲像隻大鳥,背後舒展著巨大的雙翼,一隻腦袋是倒三角形,如同戴著形狀奇怪的頭盔,還有一隻右臂特別粗,和左臂完全不成比例。

  林紙推測,這裡是ABO的世界,看這三間洗手間的意思,似乎是按照Alpha、Beta、Omega分的。

  鳥翅膀、三角頭和粗胳膊的機甲圖案,應該對應ABO三種性別。

  問題是,誰對應誰?

  林紙仔細搜索了一遍腦中原主殘存的記憶。

  漿糊成一坨,想不起來。

  行吧,穿個越,遇到的第一個困難竟然是找不著洗手間。

  車窗外的雨點更大了,敲打著玻璃,悶雷落得近,一聲連一聲,雖然隔著一層車廂壁,仍然震得人心臟亂顫。

  鑲著粗胳膊機甲標誌的那扇門突然一動,有人從裡面出來了。

  是個男人。

  林紙不知為什麼,有種直覺,覺得他是個Alpha。

  他比林紙高很多,唇冷峻地抿著,身上是件考究的藏青色軍裝款大翻領外套,金質徽章扣子在暗處閃著微光,和這節舊車廂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淡漠地在林紙臉上滑過,好像看到的不是人,是一個人形消防栓。

  「不好意思……」

  人形消防栓開口把他叫住。

  「……請問哪間是Omega的洗手間?」

  男人停住腳步,低頭重新掃視林紙一眼。

  他沒說話,眼神中卻毫無疑問地流露出一絲不屑。

  林紙完全理解。類比一下,就像站在標著男女洗手間字樣的門口問哪個是男哪個是女,不是神經病,就是在找個拙劣的藉口勾搭帥哥。

  男人明顯把她當成了後一種。

  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林紙正想轉身去找別人,男人抬了一下手。

  他隨便指了指釘著三角頭牌子的那扇門,「那間。」

  身後忽然傳來另一個人嬉笑的聲音。

  「宮危,你這還沒到學院,就又撞上這朵爛桃花了?」

  林紙回過頭。

  另一個年輕男人靠在前面一節車廂門口,身上穿著件印著骷髏頭的黑外套。

  看來把人當消防栓的這位名叫宮危。

  宮危這名字,林紙剛剛就在原主投影屏幕的消息裡看到過,她迅速地搜索了一遍腦中關於這個人的殘存記憶,可惜完全沒想出來。

  不過這個叫宮危的,確實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雖然熟悉,卻很冷漠,他身上的禮貌疏離如同一層薄冰,下面隱約透出傲慢的影子。

  林紙心想:真拽。好像火車是他家的一樣。

  宮危沒說話,也沒再看林紙,從她身邊經過時,後背緊貼著車廂壁,用一隻手壓住外套前襟,刻意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他伸手去按前面一節車廂隔門上的識別器。

  隔著朦朧的玻璃,也能看得出,門裡是一節更好的車廂,座椅寬大,人也很少,比起這節車廂來,要整潔從容得多了。

  骷髏外套男跟在他身後,繼續說道:「這個什麼林紙,成績稀爛,把心思全都用在這種地方,上學期就像跟蹤狂一樣,到處追著你跑,現在又來?還『請問哪間是Omega的洗手間』,」他捏細嗓子模仿女聲,「虧她怎麼想出來的。」

  然後又對宮危抱怨,「就算是你家公司的車,咱們也不一定非要坐吧?你竟然還到他們二等車廂這邊來。」

  宮危淡淡答:「新的全智能列車馬上就要啟用,這種型號的老爺車要淘汰了,服役了這麼多年,我想趁它報廢前坐一次試試,我怎麼知道會遇到她。反正沒有下次了。」

  林紙:呦。這車還真是他家的。

  林紙的注意力忽然轉移了。

  一種奇怪的感覺冒了出來。

  非常清晰明確,彷彿身後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地向她靠近。

  如果她仔細體會,甚至能感覺出那東西的大小和形狀。

  林紙後頸的汗毛全部立起來了。

  她猛地轉頭。

  只見一個黑色啞光的東西正飛在一人高的空中,沿著過道,飛快地向他們三個直衝了過來。

  林紙從小到大,為健身也為了自衛,練了很多年散打,反應迅速,偏頭往旁邊一閃。

  她躲得很及時,那大東西擦著林紙的鬢髮,掠過她,向前疾衝過去。

  一瞬間,林紙已經看清了,這大東西好像是個殘缺的機甲手掌。

  它足有行李箱那麼大,通體全黑,被劈掉了一半,只剩三根半手指頭,每根手指都比她的小腿還粗,半蜷曲著。

  林紙反應夠快,前面的骷髏頭外套男卻渾然不覺。

  機甲殘手毫不客氣地抽在骷髏外套男的腦袋上,他立刻撲了。

  宮危走在他前面,並沒有感應到身後飛來的東西,卻聽見了骷髏外套男的動靜。

  宮危很機警,反應也不慢,他本來就已經半身進到門裡,在轉頭的瞬間,迅速閃身進門,把隔門關好,一氣呵成。

  機甲殘手飛到門前,一個急剎,釘在車廂間的隔門上。

  劈裡啪啦一陣脆響,蛛網一樣的裂縫在隔門玻璃上蔓延開來。

  緊接著,又有東西飛過來,不過體積就小得多了。

  原來機甲殘手後面,正追著三根銀色短箭。

  銀箭大概有林紙的小指粗,也飛在空中,發現機械殘掌停住了,迅速在空中變換成包抄的隊形,一擁而上。

  機甲殘手只停了一秒,就突然一個急竄,甩掉了銀箭們的包圍,重新往二等車廂那邊飛過去。

  銀箭們立刻加速狂追。

  它們幾個飛得肆無忌憚,對阻擋它們的障礙毫不客氣,尤其是銀箭,對滿車廂的人和東西視若無物,能走直線就絕不拐彎,逮誰穿誰,一穿一個窟窿,殺人不眨眼。

  車廂裡全是尖叫聲,亂成一團。

  林紙看到,驚慌的人群中,一個原本坐在過道對面的白頭髮老大爺沒有像別人那樣忙著躲開空中亂飛的東西,好像在和人通話。

  「它們進到車廂裡來了……對……不知道為什麼,殘手的感應系統突然自己啟動了……正在亂飛,我們控制不了,請求支援……」

  這樣站在過道裡太危險了。

  林紙按了一下頭等車廂隔門上的識別器,可惜她不是頭等車廂的乘客,門不理她。

  隔門裡,宮危正目不轉睛,緊盯著天上亂飛的機械手,完全沒注意到林紙,也絲毫沒有開門放她進去躲一躲的意思。

  林紙只得回到移門裡,推開釘著飛鳥機甲標誌的洗手間門,火速藏了進去。

  外面亂糟糟的,乘客的尖叫聲隔著門也能聽得很清楚,林紙等了片刻,才悄悄把門打開一條縫。

  這個位置視野受限,看不見過道和兩邊車廂的狀況。

  砰地一聲。

  剛剛的機甲殘手竟然又飛過來了,拐了個彎,撞在洗手間門框上,嚇了林紙一跳。

  殘手的邊緣剛好擦到林紙的手指。

  就像碰到什麼機關一樣,殘手在空中停住了,手腕部分忽然打開,一根細絲試探地探出頭,碰了碰林紙的手。

  如果細絲有表情,那它一定是又驚又喜。

  因為緊接著,一大簇燒得破破爛爛的細絲一股腦從圓環中冒出來,一起歡快地搭上林紙的手掌,向上延伸。

  它們帶動得整個機甲殘手都攀附上來,哢噠一聲,牢牢地扣住林紙的左手。

  不到一秒鐘,林紙的手上就套上了這個大東西,好像一隻超大版黑色機械拳擊手套。

  不止大,還很重。

  殘手像找到媽媽的小蝌蚪一樣,瞬間關停動力系統,不再飛了,把自己的全部重量統統交給了林紙。

  林紙:「……」

  撲通一聲,林紙連人帶著它,一起栽在洗手間門前。

  手上套著這個起碼一百多斤的超重手套,林紙趴在地上,使勁掙了掙。

  力氣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掙不開。

  不容她細想,一直追著機械手的那三根銀箭到了,氣勢洶洶,一起朝這邊撲過來。

  瞧它們那勁頭,像是要順便在林紙身上開幾個窟窿。

  林紙一邊火速用右手去掰機甲殘手,一邊想:奇怪,它不飛了嗎?

  這念頭一動,機甲殘手的動力系統忽然重新啟動了。

  它呼地一下,浮到空中。

  它的馬力極足,只輕輕一提,就連帶著把林紙像拎小雞崽一樣,從地上拎了起來。

  林紙被它吊著,相當無語:行吧。我是趴著還是站著,全都是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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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5 00:44: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顏值天花板

  手腕被拽得生疼,不過林紙顧不上,因為第一根銀箭已經殺到。

  機甲殘手拖著林紙,浮在空中,巋然不動。

  林紙心想:它個頭不小,力氣大得能吊起個人,為什麼會對付不了幾根小破箭?一巴掌拍過去就解決了吧。

  原本一直蜷曲著的機械手指忽然動了。

  它真的舒展開來,變成巴掌,對準銀箭呼地扇了過去。

  啪!

  果然,那根銀箭被徹底拍扁,順著車廂壁滑落下去。

  啪!

  林紙被它掄起來的大力一帶,整個人都呼地飛起來,狠狠地拍在車廂壁上。

  林紙:「……」

  可是銀箭們並不怕死,前赴後繼,第二根又衝過來。

  要是機甲殘手再像剛才那樣掄一下,林紙的這身脆弱的骨頭就要散架了,林紙在心中跟它商量:咱能不能不掄了,抓住它成不成?

  如同聽見她的心聲一樣,機甲殘手猛地向前一探,貓爪子捉飛蟲一樣把銀箭勾進手裡。

  還順便在手心裡拈了拈。

  好好的一根銀箭,就此變成了小銀球。

  機甲殘手竟然真能聽到她的心聲。

  最關鍵的是,還特別聽話。

  不管是為什麼,這可太好了。

  最後一根銀箭也抵達鬥毆現場,林紙主動跟機甲殘手商量:抓它?

  殘手卻像聾了一樣,紋絲不動。

  這感應心聲的功能時靈時不靈。

  那根銀箭並沒耐心等著林紙,飛到近處,懸停在空中,針尖忽然探出一小截,不知又要搞什麼鬼。

  這一回,林紙盡可能集中注意力,像在用自己的手一樣,主動帶動機械手去抓停在空中的銀箭。

  手掌仍然毫無反應。

  銀箭的尖頭花一般開啟,裡面同時噴出好幾條銀絲,如同八爪魚的觸手一樣,向林紙和機械手一起兜頭抓過來。

  林紙心中有點急,本能地向前一抓。

  機甲殘手真的動了。

  它靈活地一把揪住噴射過來的銀絲,順手一扯,就把銀絲連著的銀箭也撈進掌心,攥成拳頭胡亂一揉。

  又一根銀箭卒。

  殘手大展神威,前後加起來只用了幾秒鐘,就一口氣解決了三根囂張的銀箭。

  不等林紙喘口氣,過道那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有人要過來了,林紙手上卻還連著這隻巨型機械手。

  林紙掙了掙。

  這一次,機甲殘手像是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一樣,哢地一聲,鬆開她的手腕,兀自掉落在地上,不動了。

  過來的是那個坐在林紙鄰座的紅髮中年女人。

  移門內的衛生間這裡是個死角,外面看不見情況,中年女人一眼掃過地上的機械手、銀箭的殘骸、揉成一團的銀絲,還有站在洗手間門口表情平靜的林紙。

  她先問林紙:「你沒事吧?」

  聲音略微偏低,溫和優雅。

  林紙答:「沒事。」

  中年女人俯身檢查了一下機甲殘手,彷彿是鬆了一口氣。

  她問林紙:「它們自己打了一架?」

  情況不明,多說多錯,林紙只點點頭。

  那個白髮老大爺也趕到了。

  「什麼意思?沒有駕駛員手操,它自己就直接進入戰鬥狀態了?」

  老大爺在中年女人旁邊蹲下,翻撿了一遍地上的機械手,「……就算真有人操控,只剩下一隻手而已,還損毀得這麼嚴重,傳感元件已經差不多報廢了。」

  他納悶:「這得是什麼神仙,才能跟它搭建起神經耦合回路?」

  林紙安靜地站著,沒有出聲。

  老大爺沒想明白,站起來,「也許是壞得太厲害,系統出錯了?」

  又有紛沓的腳步聲從過道那邊傳來,林紙這才發現,懸浮列車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透過車窗能看到,這節車廂被好幾輛懸浮車圍起來了。

  幾輛懸浮車全部是素白色,上面漆著統一的標誌——兩個並列的黑色細圈,彼此重合了一部分,下面還有兩個細細的字——天諭。

  懸浮車白色的幽靈般,無聲無息地浮在列車四周。

  一群穿素白制服的人湧過來,領頭的人跟中年女人和老大爺打過招呼,小心地搬起地上的機械殘手,順便收起銀箭的殘骸。

  「剛才殘手自動啟動,把裝它的行李箱弄壞了,」中年女人指揮,「直接搬走吧。」

  他們忙他們的,林紙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熱鬧,重新想起去洗手間的事。

  與此同時,林紙聽見中年女人正對老大爺低聲說:「等我一會兒,我想去下洗手間。」

  她推開粗胳膊機甲標誌的洗手間的門。

  林紙也打開釘著飛鳥機甲標牌的洗手間門,進去反鎖好。

  Omega的應該是飛鳥這間。

  宮危是個Alpha,是從粗胳膊機甲標誌的洗手間出來的,粗胳膊對應Alpha。

  他給林紙指三角頭機甲的洗手間時,表情十分可疑,像是故意指錯,並不可信,林紙剛才就猜測,飛鳥機甲的洗手間才是正確的。

  她猜得沒錯。

  這間洗手間的牆上掛著小小的醫藥箱,上面的屏幕上顯示著:

  【Omega信息素24小時屏蔽劑與發熱期抑制劑。】

  下面還有行紅色的小字:【免費。僅供緊急情況下使用。】

  旁邊就是洗手台的鏡子,林紙仔細打量鏡中的自己。

  身上是件洗得褪色,肩膀和胳膊都泛出紅來的黑色舊連帽衫,兜帽怕冷一樣堆在脖子上,兜帽和半長的頭髮圍繞著一張沒什麼血色的小臉,一雙眼睛澄澈乾淨。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弱了,在這個一穿越就遇到大混戰的世界裡,弱絕不是什麼好事。

  正出神時,林紙聽到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那個老大爺。

  他在問:「你怎麼了?不舒服?」

  然後是中年女人的回答,「……沒事。可能是水喝多了,總想去洗手間,現在又想去了。」

  老大爺納悶:「又想去啊?你一分鐘前不是剛出來嗎?」

  一語提醒了林紙。

  等林紙解決完,從洗手間出來時,車廂裡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傷者被抬走,驚魂未定的人們重新坐回座位,那群穿白色制服的人正在陸續下車。

  宮危和昏迷的骷髏外套男不知去哪了,老大爺和中年女人和穿素白制服的人一起帶著機械手,往列車門口走。

  林紙聽見老大爺低聲問中年女人:「下車前要不要再去下洗手間?」

  中年女人答:「有點奇怪,現在又沒有那種感覺了。」她往前走了兩步,「倒是覺得有點餓。」

  與此同時,林紙的肚子發出一連串咕嚕嚕的叫聲。

  好餓。

  林紙回到座位上,列車也重新啟動,再次向前。

  林紙的座位底下放著一個藏青色大包,上面掛著一個黑色小牌子,上面刻著林紙的名字和一串數字。

  這大包毫無疑問是原主的行李,林紙把它拽出來。

  鄰座的紅髮女人跟著機械手下車了,座位空著,林紙把包放在她的座位上,兜底翻了個遍。

  包和林紙的肚子一樣癟,透露出毫不含糊的貧窮。

  最關鍵的是,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裡面只有一小瓶水,一點簡單的個人用品和換洗衣物,衣服全是半舊的,領口毛著邊。

  唯一看起來像樣的,是一塊紙質書那麼大的透明板子,不知是做什麼用的,寶貝一樣認真地裝在一個軟布袋裡。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點都不像剛過完假期離家返校的學生。

  林紙喝了口水,努力想了想原主的家庭,隱約覺得她好像沒什麼親人。

  林紙再看看周圍。

  車廂裡確實有人在吃東西。

  斜對面有個三四歲的小不點,原本嚇哭了,現在正攥著一根塑料管吸溜。

  塑料管拇指粗、幾寸長,外包裝上印著卡通機甲圖案,看上去很像小時候那種裝在塑料管裡能冷凍成冰棍的果汁棒。

  這回林紙腦中破碎的記憶片段終於起作用了。

  它歡快地送出一個詞——營養液。

  這是星際時代,看來和小說裡一樣,可憐巴巴,沒有美食,怪不得那麼多穿越人士都靠做美食博主賺了第一桶金。

  問題是,林紙的肚子餓得咕咕叫,連這種可憐巴巴的營養液都沒有。

  腕上戴著的手環還黑著,按也按不亮,包裡也沒發現任何疑似可以付錢的手機銀行卡之類的東西。

  不過林紙還是探頭問前座:「請問哪裡能買到吃的?」

  前座是個面善的老人家,回答:「吃的啊,這趟車上可沒有營養液販賣機。」

  林紙趁機跟老人家聊了一會兒,弄明白了。

  這裡早就是無現金社會,大家付款買東西,一般都是掃描眼睛的虹膜付款,或者是用手腕上的迷你光腦手環,手環內置的小能源核可以用上百年,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沒電的,如果它不亮了,那一定是壞了,得送去修。

  斜對面的小孩不放過最後一滴營養液,吸得滋溜滋溜響,林紙雙手疊在胃上按住,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養神。

  等到站再說。

  聽車廂播報,列車很快就要到達首都,下車後看看有沒有辦法買到營養液。

  米達爾平原上,林紙這趟懸浮列車一路向東疾馳。

  在它後面,雪白的懸浮車隊帶著機械殘手,離開列車,轉而向北。

  其中一輛懸浮車裡,中年女人扯下全副武裝的頭套,又解開裙子的扣子,把胸部的假體拽出來。

  亂糟糟的頭髮和鬆弛的臉皮全沒了,頭套下是乾淨俐落的臉部線條。

  這張臉帝國機甲學院人人都認識。

  學院毋庸置疑的第一,聯盟的明日之星,秦獵。

  秦獵沒時間換衣服,順手又把解開的紐扣重新扣好,連領口最高的一顆也沒放過,黑色的領口鑲著一道雪白的邊,橫亙在喉結上。

  他身上穿的還是那條黑裙子,人卻絲毫不受衣服的拖累,肩膀寬挺,脊背筆直,眼神冷冽。

  硬生生把這條高領黑裙穿出了教會神父的氣質,當之無愧帝國機甲的顏值天花板。

  他旁邊的老大爺也摘掉厚重的頭套,頭套下是一頭棕髮,一點也不老。

  「老大爺」名叫安珀。

  安珀長舒了口氣,「這種天戴這東西,先掉半條命。」

  他火速打開光腦,邊開邊轉頭看看秦獵,心想:就他這禁慾的樣子,確實適合終身不娶,被他神聖的家族擺在奉獻給神的托盤上。

  秦獵拿掉頭套上的變聲器後,聲音低沉多了,問安珀,「能拿到列車監控記錄麼?」

  「當然可以。」

  安珀的手指在虛擬屏幕上飛舞。

  過了一會兒,皺皺眉,「全都拿到了。但是洗手間外的監控沒有。根據去年新改版的聯盟隱私法,公共洗手間隔離門內不得安裝監控鏡頭,我們只能看到暗夜遊蕩者的殘手飛進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完全沒拍到戰鬥過程。」

  他把監控記錄給秦獵看。

  秦獵靜了靜,又問:「那殘手的存儲器呢?技術部那邊怎麼樣?導出殘手裡的資料了沒有?」

  安珀在飛快地和人發消息,然後抬起頭,「……沒有。」

  秦獵看著他,「沒有?」

  「技術部那邊說,殘手裡的資料全沒了,像是已經上傳到什麼地方去了。它損毀得太嚴重,他們正在盡量尋找上傳痕跡。」

  安珀有點奇怪,「不管資料要上傳到哪裡,上傳權限都要靠駕駛員絕對匹配的神經耦合回路才能打開,暗夜遊蕩者駕駛員已經犧牲了,機甲又是咱們公司自己的產品,除非用技術部的密鑰,其他人根本沒有上傳權限。」

  「就算真要上傳,也得先啟動,技術部說,殘手被偷走後,沒有啟動記錄,就只有剛才在車上,莫名其妙突然啟動了那麼一小會兒。」

  秦獵鴉羽般的睫毛垂著,沒有說話。

  安珀有點著急:「那資料去哪了?」

  秦獵轉過頭,看看地平線上懸浮列車剛才消失的方向,眼前浮現出那個默不作聲,鎮定地站在洗手間門口的女孩的樣子。

  還有她纖細手腕上戴著的手環。

  「也許殘手受損太嚴重,出錯了,自己主動把資料上傳到了別處。」

  安珀斬釘截鐵,「這絕對不可能。」

  秦獵堅持:「萬一呢?」

  他吩咐自動駕駛系統,「掉頭,去首都的帝國機甲學院。」

  安珀也懂了,「你說坐你旁邊的那個Omega?只有她單獨和殘手待了一會兒,我去查乘客名單。」

  秦獵回答:「不用查了,叫林紙。」

  他在光腦上把名字敲給安珀看,「是主控指揮系大三的學生。」

  安珀無聲地挑挑眉毛。

  秦獵瞥他一眼,「想什麼呢。我只不過看見她包上掛的身份牌了。」

  學員身份牌是帝國機甲學院每個學員都有的身份證明,上面有名字和學號,院系和年級由學號一望而知。

  秦獵說:「追蹤定位她的手環。」

  過了一會兒,安珀從光腦上抬起頭,「我找到她的手環了。她的手環好像出了點問題,不過還是可以正常定位追蹤。」

  秦獵放下心,伸手打開座位旁的冰格。

  冰格裡冷藏著琳瑯滿目各式口味的營養液,秦獵沒有細看,隨手抽了一管出來。

  安珀有點納悶,秦獵向來十分自律,三餐準時,精確得像運作優良的鐘錶,現在並不是他吃東西的時間。

  秦獵喝掉一管營養液。

  這是一餐的量,可飢餓的感覺絲毫沒有緩解。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管喝掉。

  安珀:?

  兩管營養液下去,秦獵還是覺得餓。非常餓。

  明明吃了東西,卻餓到胃疼,眼前直冒金星。

  他有點奇怪:今天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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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堂在望

  米達爾平原盡頭,矗立著一座鋼鐵城市,無數大廈高聳入雲,各式懸浮車如同密密麻麻的飛蟻一般在空中穿梭,交織成色彩繽紛的立體的車流。

  這就是坐落在母星的星際聯盟的首都。

  懸浮列車緩緩降落在站台旁,林紙扛著包,另一隻手按著胃,跟隨人流下了車。

  首都沒有下雨,陽光明亮,空氣比悶罐一樣的車廂裡清新了不少,也更開胃了。

  餓。

  林紙發現,餓到眼前冒金星原來不只是種形容,視野中真的會有流星一樣的小亮點到處亂飆。

  一下車,林紙就找到了營養液的自動售貨機,就在站台上,裡面各種牌子和包裝的營養液整整齊齊。

  林紙研究了一下,站在掃描屏幕前。

  一道綠光掃過,屏幕上顯示一行字:

  【對不起,您未開通虹膜掃描支付方式,請使用手環支付。】

  手環仍然死氣沉沉地黑著。

  只能先去機甲學院。學院裡總有原主的同學、朋友,把吃東西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旁邊的飲水機倒是免費的,林紙仰頭喝光瓶裡的水,又重新接了一滿瓶。

  胃裡裝著水,感覺似乎不那麼空了,林紙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一邊跟著人流一起出站。

  出站口站著工作人員,橘粉色制服,夾雜著淡淡的白條。

  看著妥妥地像塊新鮮的三文魚刺身。

  林紙過去跟她打聽,去帝國機甲學院的話,走過去多遠。

  「你要『走過去』?用腿?」

  工作人員聽明白了,很驚訝。

  「這怎麼可能走得到?遠著呢。你為什麼不坐公交?出門左轉A28路到底就是。」

  林紙不大好意思,「我手環壞了,沒法付錢。」

  工作人員更納悶了,指指她藏青大包上晃晃悠悠蕩來蕩去的小黑牌。

  「你們機甲學院是聯盟軍隊編制,只要掛著這塊牌子,別說坐個公交,就算坐飛船去邊遠星系兜兩圈都不用花錢買票啊!」

  林紙:?竟然有這種好事?

  林紙立刻問:「那要是去商店買點吃的什麼的,我們還是得付錢吧?」

  工作人員無語地看看這個想佔便宜想瘋了的機甲學院學生,「那當然了。」

  林紙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工作人員忽然又說:「不過聽說你們機甲學院食宿全免,對吧?」

  林紙:!!!

  林紙:「食宿全免?你是說在學校吃飯免費?!」

  旁邊過來另一個工作人員,笑了。

  「你是大一新生吧,不知道嗎?我鄰居家孩子就在機甲學院,學院歸聯盟軍事委員會管,不收學費,而且在校的食宿費用聯盟全都包了,營養液都是免費的,據說全都是特供的牌子,各種口味,想喝多少喝多少。」

  林紙:世界上,竟然。有。這種。天堂。

  去天堂很方便,坐免費的公交車就行。

  A28路停在車站外,扁趴趴的橢圓柱形,金屬色,像個剝掉商標的大型豆豉鯪魚罐頭。

  上車前,林紙又看到宮危了。

  他當然不會來坐公交,一輛豪華懸浮車正在車站外等著他。

  那輛車又寬又大,漆成雙色,一半乳白,一半暗紅,鮮明得如同鴛鴦火鍋。

  有人從車上下來給宮危打開車門,恭送他上車。

  宮危長得不錯,膚色白淨,像塊魚豆腐,進了紅色的那半邊車門,讓林紙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滿腦子都是細嫩彈牙和麻辣鮮香。

  林紙胡思亂想時,宮危也正透過車窗看過來。

  他若有若無地掃了這邊乘公交的人群一眼,目光從林紙身上滑過,並沒有絲毫停留。

  宮危的私家車飛得沒影了,A28路的車門總算才慢悠悠地打開。

  一大群「鯪魚」們鑽進罐頭裡,各自找空位坐下,又等了好半天,才終於發車。

  這車靜如樹懶,動若瘋狗。

  自動駕駛系統比最彪悍的司機還狂野,猛地一個拉高衝到天上,讓林紙裝滿水的胃像袋子一樣甩上了天,一大口水呼地湧到嗓子眼。

  眼前發黑,林紙差點沒吐出來。

  這身體是真的有點虛。

  去天堂的路不好走,A28路在摩天大廈間的車流裡穿梭,時而飆上,時而墜下,左右騰挪,比過山車還刺激。

  林紙被它折磨得死去活來時,終點站終於到了。

  帝國機甲學院坐落在城市的邊緣,和縱向發展的繁華的城市中心不同,攤得很平,佔著不小的面積,是一大片嚴肅簡約的鉛灰色建築,壁壘森嚴。

  正是開學日,到處都是人。

  林紙跟著人流從停車場出來,遙遙地看到了學院巨大的黑色金屬大門,還有門前排著的長隊。

  無論是乘公交車還是私家車,穿著樸素還是考究,所有人一旦走到這裡,全部都要自己扛著行李,乖乖排隊,一視同仁。

  林紙找到隊尾排好,才站沒一分鐘,身後就又延伸出長長的尾巴。

  林紙聽到身後的幾個人低聲說:「是那個林紙?」

  「沒錯,就是那個Omega。」

  「她怎麼還沒退學啊?」

  林紙:「……」

  隊伍緩緩地向前蠕動,周圍半棵樹都沒有,頭上無遮無攔,大家像一排臘肉,在大太陽下烤得滋滋冒油。

  林紙探頭往前看,終於弄明白進個門而已,為什麼會這麼慢了。

  就在半開的大門口,帝國機甲學院的金字招牌下,腰高的地方,如同衝刺的終點線一樣,橫著一道紅色激光。

  紅光前,戳著一個大傢伙。

  大概三四米高,人形,一身銀色的金屬甲反射著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林紙仔細看了看,覺得以它的關節結構和位置,裡面應該沒有藏著人。

  這不是穿機甲的人類,是真的大型機器人。

  它攔住大家,嘴裡還在不停地挑釁。

  「我看你們一假期沒幹別的,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對吧?都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肚子,那就是你們給帝國機甲,給星際聯盟爭取榮耀的武器?」

  關著的半扇門前,堆著小山一樣的一堆裝備,一個男生正坐在地上,費勁地往兩隻腳上套一雙金屬靴。

  靴子不小,比他的腿足足粗了一大圈。

  這靴子穿得不容易,他忙了好半天,總算把靴子扣緊在腳踝和小腿上,踩高蹺一樣站起來。

  林紙心中暗想,這裝備可比列車上那隻機械殘手落後多了,人家殘手的穿脫都是全自動的。

  機器人嘴裡開著嘲諷,卻耐心地等男生穿好站起來,才向前跨了一步。

  「你選了個靴子?行,死得快點。來吧。」

  男生沒回答。

  他盯著機器人,精神高度集中,瞅準了它左邊的空檔,突然縱身一躍。

  機械靴似乎有動力裝置,推動著男生一躍而起,跳出一個完全非人類的高度,角度刁鑽地往那束紅色光線裡飛。

  他動作快,機器人比他還快。

  它向左挪了一步,像拍蒼蠅一樣,胳膊在空中猛地一抽,一巴掌就把跳起來的男生拍飛了。

  男生飛了十幾米才落地,狼狽地滾了好幾圈。

  他蹦了一回,離紅線反而更遠了。

  機器人轉過它的金屬大腦袋,好像評估了一下男生的狀況,嘖嘖兩聲。

  「這點小傷,都不用進治療艙。現在直接去學院訓練廳打卡報到,做一千個蛙跳,不做完不許吃飯不許回寢室休息。下一個。」

  男生撿起包,灰溜溜地穿過激光紅線進門了。

  下一個人戰戰兢兢地上去,在一大堆裝備裡精挑細選,拿起一樣又放下,再拿起一樣又放下。

  機器人等在紅線前,嘴不閒著,一通輸出。

  「你有完沒完?告訴你,選什麼都一樣。就算讓你作弊,穿上全套步兵作戰甲,你也過不去。」

  林紙聽見前面排隊的人議論紛紛,聽了一會兒,弄明白了。

  這大傢伙叫老飛,是學院裡幫大家訓練用的AI機器人,每學期開始時,都會照例堵在校門口。

  門口的那堆裝備是組合式步兵作戰甲的各種部件,除了大一新生外,每個學員都得從裡面選一樣,裝備好,跟老飛對戰。

  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在老飛眼皮底下進紅線,過線就算成功進校門,不用被罰。

  林紙身後幾個人還在說話。

  「一假期不見,老飛嘴還那麼欠。」

  「這台垃圾,上學期沒進紅線,罰了我三百俯臥撐。」

  「你們說,它這算是危害學員的心理健康吧,我們乾脆給聯盟軍事委員會寫封信吧,舉報它。」

  「聯盟軍事委員會不管這個,要不咱們給教育部寫封信?」

  「把它舉報掉,扔進垃圾場,咱們就不用做俯臥撐了。」

  排在林紙前面的是個男生,兩條大長腿,也背著大包,頭上戴著衛衣兜帽,雙手悠閒地插在口袋裡。

  他忽然轉過頭,慢悠悠地說:「懟不過人家就舉報,動不動舉報這個舉報那個,拉大旗作虎皮,打著冠冕堂皇的名號,動的還不是自己那點齷齪的私心。」

  後面幾個人立刻對他怒目而視。

  兜帽男生偏偏頭,明亮的眼睛彎成微笑的弧度,「想打架?來啊。」

  林紙心想:他們最好打一架,打架一亂,說不定就能混進去了。

  然而讓她失望了,劍拔弩張時,有人壓低聲音說:「這是邊伽?」

  「好像是。都說他轉學到帝國機甲來了。」

  幾個人不出聲了,躲開邊伽的目光,老老實實繼續排隊。

  這男生原來叫邊伽,不知是何許人也,光用名字就能把人鎮住。

  隊伍緩緩地向前挪,挪到門口的人多數都在老飛手裡領到了各種深蹲蛙跳俯臥撐。

  林紙默默地按著肚子排隊。

  別說現在餓著,就算吃飽喝足,林紙也不會用那堆什麼步兵甲,根本打不過。

  吃喝免費的天堂近在咫尺,在林紙和天堂之間,隔著一個拳頭比她的頭還大的老飛,還有成百上千個要人命的蛙跳深蹲俯臥撐。

  以她現在這身板,這狀態,俯臥撐做完,估計已經明天早晨了。

  林紙終於挪到了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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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5 00:45: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清晨的馬路

  不出意外,前面幾個人沒一個能進紅線,都領了罰,背著大包去訓練廳。

  輪到邊伽了。

  他走到裝備堆前,把包放下,沒怎麼挑揀,從裡面直接拎出一對機械手。

  有點像林紙在列車上見到過的機械殘手,不過比它小多了,握起拳頭時,尺寸只比林紙的頭稍大一圈而已。

  邊伽熟練地穿戴好,走到老飛面前。

  老飛鄙夷,「你選個沒武器的手套有什麼用?」

  邊伽不答話,啟動機械手的動力系統,一拳往老飛腰上砸過去。

  有動力系統加持,這拳不輕,砸的還是老飛腰上脆弱的部分,老飛沒有硬接,側身退了半步閃開,胳膊一揮,就打算把他也像別人那樣拍飛。

  可惜沒能如意。

  邊伽身手敏捷,輕巧地一閃,就躲過了它揮過來的手。

  正常人這時候都會趁這個機會,冒險努力往紅線裡衝,賭老飛來不及再掄一巴掌,老飛也做好了抽人的準備,邊伽卻仍然緊貼著老飛,找機會一把握住了它一隻手的手指頭。

  老飛:?

  老飛沒見過這種招數,有點愣神,邊伽已經用另一隻機械手,把它另一隻手的一根手指也握住了。

  小手牽大手,他倆是好朋友。

  大家都很納悶:這算哪招?

  林紙看見,邊伽一得手,就毫不猶豫地驅動機械手套,雙手一合,帶著老飛的拇指互相交叉,鎖扣一樣死死扣住。

  下一秒,他的手俐落地從機械手裡脫了出來,瞅準空檔,在老飛腋下泥鰍般一鑽,就進了紅線。

  看來從開始起,他就沒像別人那樣,把機械手鎖死在雙手上。

  金蟬脫殼,手留下,人走了。

  老飛悻悻地甩了幾下,把那對變成手銬的機械手甩開,踢進裝備堆裡,瞥一眼邊伽,轉向排隊的學生,吼:「下一個。」

  吼的聲音不小,人人都一哆嗦,心中給下一個要上去的人點了個蠟。

  下一個是林紙。

  林紙默默地放下包,走到老飛面前。

  她本來就矮,和三米多高的老飛一比,更是矮到不像話。

  不止矮,還又瘦又小,整個人最寬的地方還沒人家老飛的大腿粗,看著可憐巴巴。

  老飛低頭瞟她一眼,哼了一聲,「又是你這個小菜鳥,竟然還沒退學?你這學期還是直接認罰?」

  它認識她。

  看來原主每學期開學時過這一關,都是直接認罰。

  林紙深以為然。

  打估計是打不過的,與其冒著受傷的風險被它揍一頓,還不如直接去訓練廳做俯臥撐。

  可這裡是機甲學院,想都知道,校風一定尚武慕強,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稍微打一打就認慫,一般人做不到。

  林紙忽然挺喜歡這個原主。

  她的想法很實際,腦子夠清楚,臉皮也夠厚。

  問題是,林紙現在餓得只剩半條命,暈車的勁也還沒緩過來,渾身難受,連俯臥撐都不太想去做。

  幾百俯臥撐做完,剩下的半條命也沒了。

  不如索性博一下。

  林紙走到那堆步兵作戰甲堆成的小山前。

  這大大出乎老飛的意料,它歪頭看著林紙,有點驚奇。

  「小菜鳥,你今年想跟我打架?」

  林紙確實想試試。

  那堆裝備都是各種部件,有胳膊有腿有胸甲頭盔,還有的奇形怪狀,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

  林紙彎腰揀出一隻邊伽用過的那種機械手套,現學現賣,按照他們的方法扣好。

  一套上機械手套,林紙就發現,它和列車上的機甲殘手完全不同。

  它的內部很明顯,是有相當復雜的結構的,手指能感覺到各種按鈕裝置,每一根手指都有功能,不是靠眼前這一會兒功夫就能弄明白。

  而且它死氣沉沉的,紋絲不同,似乎是個聾子,聽不到她的心聲。

  林紙默默地把機械手套脫下來,放在旁邊。

  老飛等得不耐煩,催她:「小菜鳥,你選好了沒有?」

  林紙還站在裝備堆前,眼睛卻沒再繼續看那堆裝備。

  她的目光往旁邊飄。

  剛才排隊的時候,林紙就看清楚了,門口那道象徵終點線的紅色激光的源頭,是一個長得很像攝像頭的小東西。

  紅光並不傷人,只做劃線用,「小攝像頭」應該是個低功率的激光發生器,它有個圓腦袋,還有一圈圈螺紋狀的脖子,就夾在金屬大門旁邊固定的架子上。

  紅光緊緊貼著半關的金屬大門直射出去。

  老飛還站在大門正中,一點也沒有跟過來的意思。

  它並不擔心。因為林紙前面是關著的半邊門,林紙要想過線進門,就必須回到它面前。

  林紙計議已定,突然動了。

  她一個箭步竄了過去。

  不過不是往老飛那邊,而是竄到激光器前,俐落地伸手一掰。

  她扭了一下激光器的頭。

  果不其然,激光器的小腦袋是可以轉的。

  只是輕輕一轉,激光器和它發射出的那道紅色光線就一起轉了一個角度。

  歪了大概三十幾度角。

  林紙的位置立刻由紅線外變成了紅線內。

  老飛:「……」

  排隊的學員:「……」

  全場靜默。

  不能解決擋住紅線的人,就去解決紅線本身。

  老飛看看被扭了個方向的紅線,又看看已然站在紅線內的林紙。

  他痛苦地喃喃自語,「這樣算嗎?」

  門裡過來兩個人,都穿著戴肩章的藏青色制服,看樣子應該是學院負責報到的教官。

  一個對另一個說:「連這種招都有?服了,下學期得把不能掰激光器這條加到規則裡。」

  林紙:意思就是這學期還沒有這條規則。

  林紙問:「我能進去了?」

  教官朝她比了個進去的手勢。

  好半天,門口排隊的學員們才回過神。

  「這也行???」

  有人捶胸頓足,「我怎麼沒想出來要這麼幹呢?」

  「說真的,這應該算是不穿任何裝備,徒手過老飛了吧?」

  「除了秦獵,咱們學院都好幾年沒人徒手過老飛了。」

  一群人都很唏噓。

  林紙並不在乎什麼徒手不徒手,一心只惦記著近在咫尺的免費營養液,在議論聲中,按著餓到一陣陣抽痛的胃,彎腰撿起地上的包,慢慢往學院裡走。

  「哎——小菜鳥!」老飛忽然叫住她。

  林紙回過頭。

  它從剛才起,就「小菜鳥」「小菜鳥」地叫個沒完,可以想見,從大一起,大概每個學期開學,它都在這麼一聲一聲地叫她。

  老飛:「……小菜鳥,咱們訓練廳見。有本事下次不投機取巧,過我試試。」

  林紙忽然想起一句話,她平靜地看著它,抿了抿嘴唇,開口。

  「過你就像過清晨的馬路。」

  老飛:「……」

  老飛噎了半天,轉過頭,對著門口的隊伍怒吼:「下一個!」

  沒兩秒,身後就傳來「嘭」地一聲悶響。

  還有老飛的聲音,「看見她掰激光器,你也想掰激光器,想什麼美事呢?」

  林紙沒有再回頭,只顧打量眼前的帝國機甲學院。

  終於踏上了這片生長著免費營養液的天堂的土地。

  也不知道免費的營養液在哪領。

  正想著,路邊一個半人高的銀色柱狀金屬物突然出聲。

  「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為您服務。主控指揮系A班學員林紙,請前往M26號行政樓1203室。你的系主任正在等你。」

  一個虛擬屏幕出現在它上方,上面顯示著學院地圖,清晰地標明了林紙和M26行政樓的相對位置。

  學校的管理系統竟然能準確地定位學生,知道她進校門了。

  M26號行政樓不遠,也不難找,林紙一到樓門前,緊閉的樓門像看到她一樣,自動打開,林紙乘電梯上樓,來到1203室門前,敲了敲門。

  「請進。」

  門裡傳來一個女聲。

  林紙推開門。

  裡面是個有一點年紀的女人,穿著學院帶肩章的制服,比林紙高出一大截,身姿挺拔,聲線卻很溫和,讓林紙坐下。

  她開門見山,「林紙,看到假期學院發給你的郵件沒有?我收到通知,如果你的「步兵作戰甲實操」的補考不能通過的話,我就不能再讓你繼續留在學院裡了。」

  她順手把一份成績單順著桌面推了過來。

  林紙怔了怔。

  好不容易才進了據說有免費吃住的地方,天堂竟然想趕人。

  林紙旁敲側擊,兜來兜去地問了半天,終於弄明白了。

  帝國機甲學院是所標準的A校。

  歷史上,帝國機甲向來招收Alpha為主,Beta和Omega幾乎沒有,自從聯盟的平權運動之後,教育部強制規定了Beta和Omega的最低招生比例,就算Omega在人口中的比例本來就少,也還是要求各機甲學院的Omega人數達到百分之三。

  其中的重災區,主控指揮系,Omega的比例至少要求達到百分之一。

  就算這個比例,帝國機甲學院也很難達到。

  主要原因是,作為歷史悠久的老牌A校,它的歧視問題一直都很嚴重,有天賦和志向的Beta和Omega,通常會選擇其他環境更友好的新興機甲學院,不太願意到帝國機甲來。

  不達到Omega的最低招生比例,會影響聯盟對學院的撥款,不止如此,教育部對來自偏遠星系的學生也有特殊的招生比例要求。

  在這種情況下,林紙,既來自偏遠星系,又是個Omega,肯報考主控指揮系,簡直是個寶。

  所以雖然門門成績慘淡墊底,林紙卻一直安然無事。

  可惜今年聯盟對偏遠星系的劃定範圍有變化,劃歸偏遠星系的學生變多了,不止如此,主控指揮系招新時還招到了出色的Omega,連最低性別比例也穩穩地保住了。

  兔死狗烹,林紙突然對學院沒用了。

  林紙低頭仔細看看成績單。

  成績分幾檔,ABCD和不及格的F。

  原主去年「步兵作戰甲實操」不及格,拿了個F。

  步兵作戰甲,林紙剛剛已經見識過了,就是校門口堆成一堆的那種裝備。

  除了這門課以外,原主其他課程的成績都分佈在B和C,B多C少。

  林紙琢磨,「這成績也還行吧?」

  雖然不算多好,可也說得過去。

  系主任默了默,「別忘了,我們學院是按照全聯盟機甲學院的絕對標準考核,學院本身並不限制A的比例。七成以上的學員都能拿到全A。」

  林紙:「……」

  這是長在鳳凰尾巴尖上的那根禿毛,不折不扣混在學霸群裡的學渣。

  系主任推過來一張補考通知,「明天下午一點在訓練廳二樓補考步兵甲實操,希望你能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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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薅羊毛

  捏著補考通知從行政樓出來時,林紙終於看見了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前面路邊有台自動售貨機。

  最關鍵的是,上面明晃晃地寫著令人感動的一行字——營養液免費。

  林紙立刻過去研究。

  售貨機裡的營養液全是簡樸的軍用統一包裝,上面只有編號,林紙隨便選了編號最順眼的一種。

  她按照提示,把那塊身份牌插進卡槽,哢噠一聲,一管營養液滾落出來。

  隨機到了一管乳白色的,香香甜甜,好像液體狀的奶油蛋糕,餓的時候特別好吃。

  林紙一口氣喝完,血回了大半,覺得還不夠,又取了一管。

  這種就清爽多了,淡紅色半透明,裡面有沙沙的細小顆粒,像剛榨出來的西瓜汁,也很不錯。

  等第三管荔枝味的下肚時,林紙看到前面建築的一樓掛著牌子,竟然是學員食堂。

  林紙納悶:明明可以簡單地拿到免費的營養液,為什麼還會有食堂?

  還真是食堂。

  食堂門口掛著顯示屏,上面有說明,林紙讀了一遍,弄明白了,這裡是專門給學院中不習慣喝營養液的特殊需求學生提供餐飲的地方。

  類比一下,大概就像大學裡的清真餐廳。

  裡面地方不大,裝修半舊,只有稀稀落落幾排座位,冷冷清清。

  取飯的窗口裡有個穿制服的胖大叔,正在忙著,看見林紙進來,笑得臉都皺起來了。

  「小紙,你來啦?今天這麼早?我還想著你不得先去訓練廳做個百八十個俯臥撐才能過來。等等啊,我馬上給你做好吃的。」

  胖大叔回身去後廚叮叮噹噹一陣忙活。

  林紙往裡走,看見有人比她先到,是剛剛在門口見過的邊伽。

  邊伽抬起頭,明顯也認出了林紙,兜帽下那雙明亮含笑的眼睛彎了彎。

  他揚手跟林紙打了個招呼,「我看到你在校門口徒手過老飛了,真不錯。」

  林紙過去在他對面坐下,跟他握了握手,「你也很厲害啊。」

  邊伽笑道:「那個老飛,一看就是星圖智能十年前的老款,R188型,腿部不夠靈活,對戰的時候傾向用手部動作,我看見它腿上的編號了,還沒升級過,盯死它的上肢差不多就行了。不過還是沒有你的辦法簡單。」

  他問林紙:「你也是從MQ187號行星來的?」

  這個林紙知道,殘存的記憶裡有,邊遠星系的MQ187號行星是原主的故鄉。

  林紙驚奇,「沒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邊伽答:「因為我也是。」他示意林紙腳上的鞋,「除了咱們星球的人,外面的人都不穿這種古早款式的鞋了。」

  林紙低頭看看她的鞋,就是雙發黃的舊球鞋,鞋頭磨得快露出腳指頭,看不出有什麼特殊。

  無論如何,看來這個邊伽是原主同鄉。

  原來邊伽和林紙一樣,也是主控指揮系,今年讀大三,前兩年在人馬座阿爾法星系的機甲學院,這學期剛轉學過來。

  胖大叔一會兒就重新出來了,手裡端著兩個盤子。

  離得老遠,就能聞到撲鼻的香味。

  林紙愣住了。

  竟然是烤得焦黃酥脆的芝麻燒餅,裡面滿滿地夾著孜然烤肉。

  星際世界居然有燒餅夾肉?!

  看來那些卯著勁搞美食的穿越者們沒有發揮的空間了。

  胖大叔在他倆面前放好盤子,「咱們家鄉的口味,趁熱快吃,這不是比他們加人工香精的營養液好多了?」

  林紙咬了一口,深深地嘆了口氣。

  芝麻燒餅酥到掉渣,烤肉焦香濃鬱,又是滾燙的,滋滋地冒油,好吃到無法形容。

  雖然剛才連灌了三管營養液,想想說不定又要被扔出學院,危機感油然而生,林紙一口氣又吃了兩個夾肉燒餅,把胃塞得快滿出來才算完。

  不遠處,距離這個小小食堂幾百米遠的地方,雪白的懸浮車正緩緩地在學院停車場降落。

  秦獵已經換了身衣服,坐在座位上,臉色蒼白。

  安珀好奇地看著他,「你一個機甲駕駛員,竟然暈懸浮車了,怎麼那麼神奇?你沒事吧?」

  「沒事。」秦獵低頭看著面前的光腦屏幕。

  屏幕上,是剛拿到的林紙的檔案,林紙的三維影像正在緩緩旋轉。

  檔案裡寫得很清楚,她出身邊遠星系,父親是早年在蟲族戰場上犧牲的老兵,母親前些年也因病去世了。

  秦獵劃了劃,後面是林紙的成績單。

  安珀也偏頭過來,看清上面的成績,嘖了一聲,「就這種成績,竟然還沒被學院勸退?」

  秦獵往回翻了一下,「邊遠星系,又是個Omega,學院為了聯盟撥款,也捨不得放她走。」

  安珀又嘖了一聲,「真能鑽空子。」

  也不知道是在說林紙,還是在說學院。

  安珀繼續盯著屏幕琢磨,「你說她會不會有問題,故意上了那趟列車,要偷資料?」

  秦獵望著屏幕,「她一直坐我旁邊,我注意過,她全程都沒有留意裝殘手的箱子,感覺不像。今天又是開學的日子,她湊巧在那趟車上,很正常。再說我們才是最瞭解耦合系統的人,放眼整個聯盟,除了我們天諭,沒有人能不用密鑰就把資料從殘手裡傳走。」

  應該只是出錯了。

  殘手系統出了問題,誤傳了資料。

  秦獵的觀察力向來敏銳,判斷很準,安珀信他。

  秦獵思索,「要想辦法拿到她的手環。」

  安珀說:「其實不用,如果資料誤傳到她的手環上,只要你靠近她,我就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資料取走。」

  秦獵:「靠近她就可以?」

  那當然最好。

  安珀埋頭工作,「老大,給我點時間。」

  秦獵點點頭,把手裡營養液的空管扔進垃圾桶。

  安珀的手指在光腦上飛舞,「你還餓嗎?」

  秦獵靜默地體會片刻,「不餓了,現在反而覺得很撐。」

  「這不是廢話麼,」安珀說,「連著喝了五六管營養液,能不撐麼?到現在才覺得撐得慌,你反射弧是不是有點太長?」

  高嶺之花突然自暴自棄,暴飲暴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秦獵皺皺眉,「不止吃多了,而且還有一種……嗯……好像吃了很多肉的感覺?有點膩。」

  「肉??」

  安珀莫名其妙,隨手抓起秦獵丟掉的營養液空管看了一眼。

  為了提高和機甲感應的敏感度,秦獵已經吃素很多年了,就連營養液都是特製的口味,清淡得像白開水一樣,不用說肉,連肉渣都不沾邊。

  學院裡。

  林紙抱著暴飲暴食的胃,和邊伽從食堂出來時,剛到中午。

  邊伽問林紙:「我第一次來帝國機甲,你要跟我一起到處逛逛嗎?反正這兩天報到,沒什麼事,後天才開始上課。」

  林紙拒絕,坦率道:「我還得準備補考。」

  就算不用補考也不能跟他一起逛,林紙也一樣不熟悉校園,一起逛一定露餡。

  等邊伽走後,林紙才來到路邊。

  那裡也立著一根半人高的銀色金屬柱,和剛才給她發通知的那根是孿生兄弟。

  她剛剛就看到柱子頂端有提示刷身份牌的地方,把包上掛的小黑牌往上面貼了貼。

  柱子果然出聲:「學員林紙,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為您服務。請問您有什麼問題需要咨詢?」

  並沒有虛擬屏幕彈出來,所以就這樣直接開口跟它說話嗎?

  林紙試著說:「我想知道我的寢室在哪。」

  雅各布真的長著耳朵,聽見了。

  虛擬屏幕在柱子上方顯現出來,清晰地標出她的寢室位置和房間號。

  雅各布體貼地問,「要我幫你打印出來嗎?」

  學院宿舍在校園深處,是幾座如同堡壘一樣的超高大廈,林紙的寢室在其中一座大廈的第二十三層A區。

  這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區域,只有十間寢室,人不多,住的全部都是Omega。

  林紙的寢室是2305。

  2305裡已經有人了,是個女孩,比林紙見過的女孩都高,目測起碼一米八打底,留著貼頭皮的短髮,穿著件寬鬆的無袖T恤,露出胳膊上發達的三角肌和肱二頭肌。

  一個名字從記憶殘片裡冒出來。

  這應該是原主的室友,也是個女性Omega,已經大四了,叫千里遙。

  千里遙看見林紙,露齒燦爛一笑,「你回來了?今年真早。」

  這是原主的好朋友,多說多錯,林紙打過招呼,放下包。

  千里遙看一眼林紙的手腕,「你這舊手環終於壞了,我還奇怪剛才給你發消息,你一直都沒回。」

  估計在車上跟原主發消息的就是她。

  林紙趁機問她:「你知道哪裡能修手環嗎?」

  「這款絕對過保修期了,送去修比買新的還貴,」千里遙琢磨,「我聽說機控工程系大四有個叫殺淺的,特別懂這些東西,也接修東西的活兒,回頭咱們問問他能不能給你修。」

  這是間雙人寢室,千里遙在左邊鋪位收拾東西,右邊的想必就是林紙的。

  好在櫃子和抽屜都可以用身份牌打開,林紙把包裡的衣服放進櫃子裡,順便看了看原主的財產。

  只有可憐巴巴的一點簡單的日用品,兩套學院統一發的制服和訓練服,還有一台看著比手環還舊,表面掉漆的光腦。

  林紙拿出光腦,打開。

  研究片刻就發現,這台光腦可以掃描虹膜驗證身份,不止能登錄原主的賬號,還能進入原主的銀行賬戶。

  林紙掃過虹膜,滿懷希望地看了看。

  餘額那裡,赫然寫著個兩位數——

  78.00。

  最先進的科技兢兢業業地保護著少到可憐的財產。

  剛才在來學院的路上時,林紙就注意了這裡的物價,車站自動售貨機裡的營養液10到40塊錢不等,車票5塊錢。

  這姑娘的賬戶餘額還不夠買兩管好一點的營養液。

  林紙:「……」

  好不容易打開了銀行賬戶,原來並不是貧窮生活的結束,而是另一段貧窮生活的開始。

  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似乎很發達,但是窮人仍然是真的窮,有光鮮科技的襯托,貧窮反而變得更加醒目。

  林紙在賬戶設置裡翻了翻,怪不得原主沒有開通虹膜支付方式,原來這功能是要收年費的。

  林紙默默地關掉頁面。

  光腦裡有原主的各種文件,林紙瀏覽了一遍,從零零碎碎的線索中,弄清了原主為什麼體質那麼弱,還非要混進機甲學院的主控指揮系,就算成績墊底,還在嘲笑聲中厚著臉皮留下。

  當然是因為——

  窮。

  大學的學費太貴,負擔不起,機甲學院是難得的不要錢的一種,還有免費食宿,畢業後就業也很有保障。

  關掉那78塊錢餘額的銀行頁面,林紙覺得,原主想得很對。

  面子在生存面前,什麼都不是。

  林紙在這個世界,開局窮光蛋,裝備全靠撿,目前來看,唯一有價值的財產,就是帝國機甲學院的學籍。

  學籍意味著有地方住,有營養液喝,甚至還有免費的夾肉燒餅。

  最好的辦法就是繼承原主的「遺志」,繼續努力留在機甲學院。

  這次的補考非過不可。

  要在明天中午之前,搞定「步兵作戰甲實操」。

  光腦裡原主的筆記,登錄校園網,也能看到全部課程資料,整個下午,林紙都在抓緊時間,對著舊光腦,埋頭研究「步兵作戰甲實操」這門課的內容和考核標準。

  轉眼就到了傍晚,千里遙要去訓練,臨走前,路過林紙時,忽然抽抽鼻子。

  「林紙,你是不是忘了打信息素屏蔽劑了?」

  她揉了把林紙的腦袋,囑咐:「千萬別忘了打,當心那些Alpha騷擾你,你可打不過他們。」

  林紙怔了怔。

  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回事。

  在這個世界,Omega會不受控制地散發信息素,平時比較淡,發熱期濃得多,為了避免麻煩,需要一直使用屏蔽劑。

  光腦裡好像有個APP,名字就是信息素屏蔽劑記錄。

  林紙把它找出來打開。

  這APP和手環共享數據,果然是原主注射屏蔽劑的記錄,最近一次是在昨天下午,緊急屏蔽劑,有效時間二十四小時。

  千里遙說得沒錯,已經快失效了。

  林紙上網查了一下,學院裡並沒有商店和藥店,想買屏蔽劑,得找個自動販賣終端。

  而且很可惜,和營養液不同,屏蔽劑並不是免費的。

  價格讓人很悲傷。

  一個月的長效屏蔽劑三百塊左右,一週的一百上下,三天的短效屏蔽劑是林紙唯一能買得起的,也最不劃算,起碼要五十塊錢。

  林紙靈機一動。

  這層樓有個給訪客用的公共洗手間。

  林紙放下光腦,直奔公共洗手間,洗手間門上也是一樣的機甲剪影,林紙找到長翅膀的機甲標誌,推門進去,果然看到了牆上熟悉的小藥箱,箱子的小屏幕上也寫著:

  【Omega信息素24小時屏蔽劑與發熱期抑制劑。免費。僅供緊急情況下使用。】

  和列車洗手間裡的一樣。

  窮得要死的時候,免費的東西當然是最好的。

  林紙按下屏幕上屏蔽劑的拿取按鈕。

  一道綠光亮了一瞬,林紙現在知道,和光腦一樣,這是在做虹膜掃描,驗證身份。

  可是藥箱並沒有送出屏蔽劑。

  小屏幕上顯示了一行提示:

  【記錄顯示,您已經在最近半年內使用了三次聯盟政府免費提供的緊急信息素屏蔽劑。如繼續使用,將直接從您的銀行賬戶中雙倍扣款,餘額不足的收取高額利息,確定取用嗎?】

  林紙默了默:原主比她還能薅聯盟的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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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5 00:45: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她把免費次數都用完了,沒辦法,只能自己出錢買了。

  林紙收好包,離開寢室乘電梯下樓。

  樓門外路邊,就有一個自動販賣終端,長得和營養液的自動售貨機很不一樣,更像個提款機。

  林紙一過去,它就自動生成了虛擬屏幕。

  上面是各種商品分類,衣物鞋帽,各種日用品等等,一應俱全,想買什麼都有,也可以切成商家模式,直接去某個商家逛,總地來說,就像個大型購物網站。

  林紙翻了翻,Omega的信息素屏蔽劑和女性的衛生用品放在一起,像有多見不得人似的,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找到三天的短效屏蔽劑。

  有幾家公司的品牌可選,價格都差不多,基本都是五十塊錢,只是送達時間不同,最長的要幾個小時,最短的只有十幾分鐘。

  林紙選了個運送最快的。

  沒有手環,也可以用光腦的銀行賬戶直接付款,林紙的銀行餘額立刻變得更加可憐巴巴——

  「28.00」。

  付好錢,林紙等了幾分鐘,光腦收到消息,貨物送達了。

  林紙用身份牌在自動售貨終端上刷了一下,取物口打開,裡面放著個不起眼的小盒子。

  盒子裡是個圍棋子大小的白色塑料小圓塊。

  林紙按照說明書,把它扣在後頸上,輕輕一按。

  伴隨著哢嗒一聲輕響,傳來輕微的酥麻的感覺。

  這應該就好了,可惜只能堅持三天,三天後還得再想別的辦法。

  同一幢大廈的第五層,是主控指揮系大四Alpha學員的寢室。

  0503室裡,秦獵正靠在窗邊,蹙著眉。

  安珀從光腦屏幕上抬起頭,伸了個懶腰,「還以為今年不用再準時報到了,能晚來兩天,結果還是按時回來了。」

  他看一眼秦獵,「我覺得你有時候可以放鬆一點,人不用一直繃著。累不累你?」

  秦獵像沒聽見一樣,完全無動於衷。

  他的手環一震。

  安珀說:「搞定了。我給你發過去了,你把我發的東西裝在手環裡,密鑰也在裡面,只要靠近她掃描,就能把資料取回來了,神不知鬼不覺。」

  他又叮囑了一遍具體的操作方法,忽然偏偏頭,切到另一個窗口,「秦獵,我看到林紙的手環剛才離開宿舍大樓了。」

  秦獵轉過頭望向窗外。

  林紙果然在樓下。

  她小小的一隻,正蹲在自動售貨終端前,抱著她的光腦,不知道在鼓搗什麼。

  秦獵抓起桌上的身份牌,打開門,「我去拿她手環裡的資料。」

  他火速乘電梯下樓。

  林紙已經不在了,秦獵掃視一圈,看見她遙遙地走在前面,不知要去哪。

  秦獵立刻跟上。

  不過在那台自動販賣終端前,她剛剛待過的地方,空氣中,彷彿隱隱有種特殊的氣息。

  作為一個成年Alpha,秦獵立刻意識到,是信息素。

  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

  味道很淡,分辨不出是什麼,但是又很熟悉,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聞過。

  夕陽斜照,日落前的最後一縷暖風在樓宇間打著旋兒路過,輕輕一帶,氣息就散了,像是錯覺。

  林紙搞定屏蔽劑的事,直奔學院的訓練廳。

  明天下午一點就要補考,塞了滿腦袋的理論知識是遠遠不夠的,要考的畢竟是步兵作戰甲實操。

  要真的上手才行。

  訓練廳是座趴在地上的巨大建築,像大型體育場館一樣,這時候人來人往,相當熱鬧。

  熱鬧,卻愁雲慘淡。

  看大家的表情,全都是被老飛發配過來做蛙跳深蹲俯臥撐的。

  領罰的人全都在一樓的體能訓練大廳受折磨,林紙一個人直上二樓,一上樓,就看到寫著「步兵作戰甲」的裝備室。

  裡面放的東西,和校門口那堆裝備一樣。

  一套套保持銀灰金屬原色的步兵作戰甲,在櫃子裡整齊列隊。

  步兵作戰甲並不是這個時代嚴格意義上的機甲,它只是一種可穿戴的鋼鐵動力服,全套穿好後,總體高度只有兩米多,還不到老飛的肩膀。

  林紙今天瀏覽過理論課,知道這種如同中世紀鎧甲的東西,主要是用來對付蟲族。

  在這個世界裡,聯盟與蟲族的戰爭已經延綿多年,最早用來和蟲子作戰的,就是這種簡單的步兵作戰甲。

  因為簡單,對操作的人沒什麼要求,容易上手,所以直到現在,仍然是戰場上普通步兵的裝備。

  在帝國機甲學院,無論什麼專業,前兩年都有步兵作戰甲的實操課。

  尤其是主控指揮系,大一大二偏重機甲理論,操作的部分都是使用簡單的步兵作戰甲,給下面真正的機甲實操打下基礎。

  而真正的機甲,和這種步兵甲大不相同。

  學院裡大三大四學員使用的,是機甲裡的最小號——三四米高的基礎機甲,人需要坐在駕駛艙裡操控。

  真正機甲的原理,是基於一項發明,那是一種類生物神經網絡,把它運用到機甲的控制系統中,可以和人腦的神經系統發生一種特殊的效應——

  耦合感應。

  機甲中的感應元件連接駕駛員的神經系統,就可以通過這種耦合效應,直接操控機甲。

  這種操控方式,比原始的手操步兵甲靈敏得多了。

  當然造價也有天壤之別。

  多數人通過系統訓練,都可以學會用耦合效應操控機甲,但是每個人的天賦上限不同,優秀的機甲駕駛員數量很少。

  林紙在教材裡看過,持有這項發明的是個家族,她今天好巧不巧,已經遇到過了。

  他們的家族企業名叫天諭,天諭的標誌,就是白底上兩個互相重合一部分的黑圈。

  這個家族在聯盟地位超然,相當特殊,傳說有一種古老的神族血脈,耦合效應就是他們受家族遺傳的特殊能力的啟發,發明出來的。

  星際機甲世界裡冒出神族什麼的,林紙只當成八卦稍微看了一眼,沒太走心。

  林紙刷了身份牌,打開櫃子,取出一套步兵甲。

  學院中使用的這種步兵作戰甲,已經是升級版本,在一些部件中也內置了少量最簡單的耦合回路,不過絕大多數動作,仍然要靠手動按鈕和肌肉傳感反饋的輔助控制。

  林紙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一邊套一邊吐槽。

  人家中世紀騎士還有助手能幫忙穿盔甲,她就全靠自己跟這麼重的東西奮鬥。

  好在只要連接好,電機一啟動,就不需要她自己再費很大的力氣了。

  穿好作戰甲的靴子,海拔猛然升高,讓人相當不適應,林紙回憶著下午強記硬背的各種操作要點,一陣手忙腳亂。

  理論歸理論,真正上手可太難了。

  好像踩著高蹺,林紙嘗試著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往訓練廳裡挪。

  身上到處都是手操驅動的電機和人造肌肉,全都不太聽話,每做一個動作,都得想想要用什麼按鈕和肌肉反饋。

  才走沒兩步,林紙就手腳不協調,撲通一聲栽到地上。

  林紙爬起來,總結了一下教訓,又順著拐繼續往前。

  一不留神,又拜了個早年。

  二樓的訓練廳相當大,穹頂也極高,這個時間,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靠外的幾個場地是給步兵作戰甲訓練用的,林紙走路費勁,選了個離門最近的步兵甲場地。

  這就是考試的地方,叫障礙七項,在學院的論壇上,大家都叫它魔鬼七項。

  其實就是從起點到終點,有六組各式各樣的障礙,再加上最後的移動靶射擊,一共七關,兩分鐘內完成才算及格。

  原主去年的成績是兩分十一秒。擦邊。

  林紙的目標是在明天下午一點之前,由現在連路都走不利索,邁幾步摔一跤的狀態,練習到在兩分鐘之內越過所有障礙,跑完全程。

  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然而沒飯吃的人沒有選擇。

  離明天補考還有十幾個小時,林紙準備在那之前,就留在訓練廳不走了。

  第一個障礙,就是一個兩米多深的深坑。

  林紙操控著手腳,小心翼翼地順著坑邊滑了下去。

  然而下去容易上來難,考試要求兩分鐘內跑完,五分鐘過去了,林紙剛從坑底爬出來。

  林紙:「……」

  訓練廳外,秦獵一路跟著林紙,看到她直奔二樓。

  二樓有步兵甲訓練場地,秦獵看過她上學期的成績單,估計她是來準備補考的。

  為了不顯得跟蹤得那麼明顯,他在一樓又等了好一陣,重新檢查了一遍安珀發過來的密鑰。

  想拿到林紙手環上的資料很簡單。

  只需要用自己的手環強制連接林紙的手環,黑進去後用密鑰下載資料,順便把她手環上的資料抹除,就搞定了。

  一切確認無誤,秦獵才也上了二樓,刷卡取出一套步兵作戰甲,穿戴好,用頭盔上的面罩把臉遮得嚴嚴實實,才進入訓練廳。

  進門後,秦獵一眼就看見了林紙。

  整個訓練廳裡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正在忙著。

  忙著四肢著地,沿著考核的賽道往前爬。

  像隻機械大甲蟲。

  噌噌噌的,爬得還挺快。

  秦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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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無事獻慇勤

  秦獵琢磨這算哪招時,林紙正在暗自欣喜。

  林紙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寶寶在學會走路之前要先學會爬,而且越爬越聰明了。

  爬有個好處,就是四蹄著地時,不用太考慮平衡的問題,根本不會摔。只要不怕摔,就能放開手腳訓練四肢的協調性,為真正站起來走路做好準備。

  林紙也是一樣的。

  爬一爬,剛好能練習怎麼協調手腳電機驅動的人造肌肉。

  這策略相當奏效,幾圈爬下來,林紙操縱人造肌肉更熟練,動作也比開始的時候利索得太多了。

  秦獵進來時,林紙立刻注意到了,可是並沒站起來。

  練好了不被退學才是最重要的事,臉面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

  再說,也根本沒臉。

  穿著一身步兵甲,戴著頭盔,遮得嚴嚴實實,誰也不知道裡面藏著的人是誰。

  機甲本身長得都一樣,只有前胸和後背漆著的編號不同,新進來的這位是X01,林紙自己的是K06。

  所以林紙沒管他,繼續努力練自己的。

  秦獵徑直路過林紙的場地,走到她裡面一格,來到場地盡頭,打開移動靶,開始用步兵甲手上內置的激光槍射擊。

  打了一會兒,用餘光看見,她不爬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

  好像剛學走路的小朋友,她扶著牆,試探著往前邁步。

  邁了幾步,好像覺得還是不太行,又趴下,開始瘋狂地爬來爬去。

  秦獵有點奇怪。

  憑他的經驗,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剛才那個搖搖晃晃的樣子,很像是大一新生第一次穿步兵作戰甲。

  可是她大三,早就應該修過兩年步兵甲實操了,看上學期的成績報告,雖然沒過關,也在兩分十一秒內跑完了全程,絕不是她現在這種剛學走路的水平。

  秦獵又認真看了林紙一眼。

  早晨在懸浮列車上時,就覺得她有點不對勁。

  秦獵看過她的身份牌,知道她是帝國機甲大三的學生,從星際飛船航棧到首都的列車全部一式一樣,她應該早就坐過很多回,卻跟他打聽衛生間在什麼地方,還說自己是第一次乘這趟車。

  現在又是一副沒用過步兵甲的樣子。

  秦獵想了想,腦中冒出一個奇怪的劇本。

  說不定她是冒名頂替?

  比如整容成真正林紙的模樣,或者乾脆就是另一個林紙的孿生姐妹。

  很多地方要靠刷虹膜識別身份,但是黑市上確實有偽造虹膜的技術,尤其是在林紙的故鄉,那種聯盟影響力薄弱的偏遠星系,確實有這種可能。

  暗夜遊蕩者殘手裡的資料很重要,聯盟的各方勢力都在搶,在這種時候,她冒名頂替來到學院,還在列車上和殘手獨處了一會兒,似乎很可疑。

  可是也不對。

  除了他們天諭,其他人手裡都沒有暗夜遊蕩者的密鑰,根本沒辦法把資料傳到其他地方去,就算資料被殘手誤傳到這條手環上,無論她是哪一方的人,拿到資料後,都應該立刻把手環交出去。

  絕不應該像她現在這樣,戴著手環在訓練室裡到處亂爬。

  秦獵有點頭大。

  無論如何,先把資料拿到手再說。

  進門時,秦獵就已經啟動手環搜索,到現在還沒動靜。

  他打開手腕上的護甲看了一眼,發現上面報了個錯。

  【已鎖定目標手環,目標手環屏顯部件異常,內部運行正常,嘗試建立連接。】

  【連接失敗。】

  【距離過遠,無法掃描。】

  安珀說過,距離越近越好,為了連接的穩定性,五米之內最保險。

  秦獵合上護甲,走到靠近林紙的牆邊座位前,離林紙更近一點,假裝坐下休息。

  可她一直像隻大蟲子一樣,不停地爬來爬去,就沒有片刻老實的時候。

  連接時斷時續。

  秦獵無奈,站起來,向林紙走過去,「同學,要幫忙麼?」

  林紙停下來,轉頭看看他,搖搖晃晃地往起站。

  秦獵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幫她站起來。

  手腕上傳來一長聲輕微的震動。

  秦獵知道,這是連接搭建好了。

  掃描需要時間,要繼續搭訕。

  「我剛才看了一下你的動作,你們教官上課時沒講過麼?」秦獵說,「我們用的這種型號的步兵甲一直都有一個毛病,腿部彎曲時肌肉反饋要給足,彎得誇張一點,否則膝蓋動作有時會不到位,新版本已經沒有這種毛病了,不過學院資金沒到位,還沒全都換成新款。」

  林紙又沒真上過課,這種事也沒寫在教材裡,她怎麼可能知道。

  但是她一點就通。

  她按照秦獵說的,試著調整著走了幾步,果然順溜多了。

  再往前走幾步,突然加速。

  秦獵完全沒料到,她剛學會走了沒兩步,竟然撒腿就跑。

  腕上的手環嗡嗡地震了兩下。連接斷了。

  秦獵:「……」

  斷掉重連,就得從頭再掃描一次。

  秦獵立刻追了上去,「別太快,小心摔跤。」

  手環震了,連接再一次搭建起來。

  掃描起碼需要幾分鐘,秦獵緊跟著林紙,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一邊在心中默默地計算時間。

  結果一個走神,看見林紙毫無預兆地突然拍了一下旁邊的開關。

  一道光牆出現在面前。

  這是七項障礙中的跳躍障礙,要跳過隨機生成的高度的光牆。

  林紙在光牆出現的一瞬間,就打開了靴子上的動力裝置,嗖地一蹦,躍過光牆,飛到幾米開外的另一邊。

  連接又斷了。

  秦獵默默地磨了磨後槽牙。

  他跟過去,不出意料地,看見林紙在地上滾了幾滾,正翻身爬起來。

  好在有步兵甲的充分保護,滾兩圈也沒什麼事。

  秦獵伸手拉她起來,「不要還沒走穩就急著跳,慢慢來。」

  林紙並不太在乎,解釋:「明天下午一點就要補考,我沒時間慢慢來了,得抓緊。」

  到明天下午一點,只剩十幾個小時,如果她真是個從沒碰過步兵甲的冒牌貨,只靠練一晚上就想過關,是根本不可能的。

  秦獵在心中默默地給她點了個蠟。

  兩個人的距離夠近,手環輕輕一震,又連起來了。

  這次絕對不能再讓她跑遠。

  秦獵拉她起來後,就用機械手攥著林紙的機械手沒有鬆。

  「過障礙七項的要點我還記得一點,說不定能幫到你。」

  有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林紙當然願意,可是——

  林紙掙了掙手,「你能不能……呃……」

  兩個人又不認識,就算步兵甲上機械手的動作只是用裡面真實的手指操作而已,這樣手牽手,也不太合適。

  秦獵有點尷尬,立刻鬆開她的手。

  「光牆考驗的其實是跳躍時的穩定性,跳起來容易,落地難,手操關閉靴底動力的時機就很重要。」

  林紙立刻說:「教材裡給出了計算障礙高度、起跳角度和關閉動力的公式,我剛剛大體估算了一下,關停時間大概是在和牆面正十七度夾角的時候,對吧?」

  秦獵忍不住認真看了她一眼。

  正式考試的時候,光牆是在考試前五分鐘提前生成的,這五分鐘,就是給學員用來判斷和計算各種跳躍參數用的。

  可林紙剛剛拍了按鈕,生成光牆之後,直接起跳,一秒鐘都沒多等。

  她瞬間就算完了跳躍需要的各種參數,還算得很對。

  這種速度,在戰場上,只有經驗豐富的老兵才能做得到,不過他們不是靠計算,而是靠千百次跳躍後養成的直覺。

  她戴著頭盔,秦獵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能看到目鏡的反光,那裡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但是他直覺地知道,目鏡後的那雙眼睛也正在認真地打量他。

  就像列車上見過的那樣,明亮澄淨,黑白分明。

  秦獵答:「你說得沒錯。但是公式是理想狀態下的情況,場地的實際狀況千差萬別,每套甲的性能也不一樣。」

  他蹲下,檢查了一遍林紙的右靴。

  「這甲太老了,用的人又多,維修跟不上,我剛才觀察了你跳起來時的姿態,看到右靴後面的動力明顯不足,左右兩邊和前後都不平衡,如果在空中沒有重新調整好姿態,落地時就很容易摔跤……」

  秦獵經驗豐富,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這套甲的毛病。

  「如果是腿部肌肉發達的Alpha,會下意識地在落地時用蠻力,使用肌肉反饋系統矯正姿態,但是你太瘦,沒那麼多肌肉,肯定不行,只能靠自己調校參數。」

  他一邊隨口幫她重新規劃怎麼跳躍,一邊留神感覺著手環。

  該說的都說完了,手環還是沒震。

  「我是不是講得太快了?我把公式重新幫你捋一遍……」

  秦獵只為拖時間,給自己留了後手,故意講得又快又跳躍,心知肚明一般人根本聽不明白,肯定會要求再來一遍。

  沒想到,林紙直接打斷他,「不用了,我懂了。」

  她嗖地一下,一口氣蹦出去十幾米遠。

  落地時穩穩當當,毫不含糊。

  秦獵心中詫異:她這次參數調校得完全正確,她是真的聽明白了。

  然後手環就送他一個悲催的消息——

  連接又又又斷了。

  秦獵:「……」

  秦獵一個縱躍追過去,怕她像個螞蚱一樣又蹦走了,一落地就立刻說:「我剛好有點時間,順便把其他幾個障礙的要點也跟你講一下吧?」

  林紙點頭,那當然最好不過。

  這回秦獵有了教訓,和剛才的策略不同,講得慢多了,又盡可能詳細,倒是林紙時不時催促他:「這裡我好像懂了,然後呢?」

  秦獵說到一半時,手環終於震了。

  嗡嗡嗡,短促的三聲,意味著掃描完成。

  「稍等,我回個消息。」

  他離開林紙,走到旁邊,打開手腕上的護甲,縮小手環的虛擬屏。

  上面顯示一行字——

  【掃描完成。未發現目標文件。】

  秦獵怔了怔。

  如果暗夜遊蕩者的資料上傳到林紙的手環裡,沒有密鑰,任何人都沒法把它再轉移到其他地方。

  安珀又一直盯著林紙的手環。手環就是這條,絕對沒有掉包。

  如果沒找到資料,說明資料從開始起,就根本沒有上傳到林紙的手環裡。

  那它去哪了?

  秦獵腦中冒出各種可能性。

  這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資料應該是在列車上時,就去了其他地方。

  也許殘手和其他人有過短暫的接觸,錯誤地把資料送過去了,車上人那麼多,要重新仔細檢查一遍列車上的監控。

  秦獵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林紙還在身後等著。

  他放下手腕,「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必須要走了。」

  九個障礙只講了一半,他急著找人追查資料的下落,實在沒心思繼續在這裡耽擱。

  林紙對他揚揚手,「沒關係。謝謝你啊!」

  然後嗖地一下蹦過了光牆。

  落地時連晃都沒晃一下,緊接著又是一個縱躍,連著幾下就到了訓練廳的另一頭。

  自由自在。

  她剛才還在像嬰兒一樣滿地爬,蹣跚學步,轉眼就可以到處跳來跳去了,進步飛速。

  秦獵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自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由第一次上手迅速達到這種熟練程度麼?

  結論是,未必能。

  聯盟人人都說他有操控機甲的天份,十歲就能自如操控大型機甲,秦獵卻知道,這種「天份」,離不開從出生起就開始的各種耳濡目染。

  有些人十歲時連機甲的邊都還沒摸過。

  環境會滋養天份,也會扼殺天份,有些人天生比較幸運,起步就在別人夢寐以求的終點。

  看著她越來越自在,歡快流暢地滿大廳蹦跶,不知為什麼,秦獵心中冒出一點愉快的感覺,不過畢竟惦記著資料的事,還是匆匆走了。

  秦獵往外走時,林紙反而沒再繼續蹦。

  她停下來,偏頭看了看他的背影。

  林紙在想:他好像知道她是誰。

  步兵作戰甲包得嚴嚴實實,每個人穿上後都差不太多,連臉都看不見。這東西只能調校身高,不能調校寬度,林紙再瘦小,也被這層有自己獨立形狀的外骨骼撐得像個壯漢。

  他卻說了一句——

  「如果是腿部肌肉發達的Alpha,會下意識地在落地時用蠻力,使用肌肉反饋系統矯正姿態,但是你太瘦,沒那麼多肌肉,肯定不行,只能靠自己調校參數。」

  除非他長著透視眼,否則不可能知道她瘦不瘦,而且從這句話看,他似乎知道她不是Alpha。

  林紙不太清楚這個藏在X01號甲裡的男人是誰,但是能看得出來,以他的水平,根本沒必要來練習移動靶。

  他特意過來,還順便教了她不少東西,攥住她的手不放,講到一半又急匆匆走了,不知道是想幹什麼。

  透著可疑,像是另有目的。

  老話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不知道是盜還是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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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5 00:46: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夢到想睡覺

  林紙輕輕連跳幾下,來到訓練廳門口,向外張望。

  說不定能看到他脫掉步兵甲後真實的樣子。

  但是這個X01很狡猾,換裝的地方是死角,從訓練廳裡看不見。

  林紙躡手躡腳地悄悄往外走,走到轉角,探頭看過去。

  裝備室一個人都沒有,X01號甲擺回了原處,他動作迅速,已經走了。

  時間緊迫,林紙不再分心想他的事,專心練自己的。

  除了大坑、光牆,還有蛇形彎道、反重力攀爬等等,以及最後的移動靶射擊,每一個都不太容易。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訓練大廳徹底安靜下來,漸漸地,一樓被罰的學員也陸續走光了。

  林紙又累又餓,出去從包裡拿了一管剛才路上取的營養液,摘掉頭盔坐下,仰起頭,一口把它喝掉。

  喝完,使勁揉了揉臉。

  除了累,更嚴重的是睏。

  不過再睏也不能睡,睡一覺,這珍貴的一晚上就沒了。

  在學院的另一邊,秦獵把林紙的手環上沒找到資料的消息發出去,又和安珀一起,重新反復查看列車監控,把殘手激活後可能短暫和它接觸過的人全部圈出來,找人去一個個排查。

  安排妥當時,已經入夜。

  這一天奇奇怪怪的,一會餓,一會撐,混亂無比,現在總算可以休息了。

  可惜夢裡並不安生。

  秦獵不停地做夢。

  他夢到自己睏得要死,卻不能睡覺。

  秦獵從夢中驚醒,發現不止睏,還累,腰酸背痛,全身上下都像被人毒打了一頓。

  他把被子理平,翻了個身,強迫自己重新閉上眼睛。

  然後又做了一模一樣的夢。

  夢見非常非常想睡覺。

  這回他半睡半醒,腦中還殘存著一線清明,知道自己是在夢裡,可是明明正在睡覺,卻夢見自己睏得沒辦法。

  簡直絕望。

  秦獵被折磨了一夜,早晨起床時,又累又睏的感覺不旦沒有緩解,反而更嚴重了。

  列車上要排查的人太多,暫時還沒有結果傳回來,秦獵一直在等著。

  等到中午,不知為什麼,睏到受不了的感覺忽然緩解了,卻又開始心神不寧。

  心底隱隱地,似乎覺得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

  秦獵仔細想了一遍,又彷彿沒有。

  一個時間點忽然從腦海裡冒了出來——

  下午一點。

  秦獵想了想,才意識到這是那個林紙補考的時間,昨天就那麼走了,也不知道她練得怎麼樣了。

  其實無論她練得怎麼樣了,當然都和他毫無關係。

  秦獵把這個念頭拋在旁邊。

  可是一顆心就像被細繩吊在半空,晃晃悠悠的,始終不能落到實處。

  秦獵在寢室裡來回踱了幾圈,終於忍不住,拉開門。

  安珀納悶:「哎,不等消息了?你要去哪?」

  秦獵有點無奈,「去訓練廳。」

  鬼使神差一樣,不去完全沒法安心。

  安珀不懂,「這種時間,你去訓練廳幹什麼?」

  秦獵吐出兩個字,「補考。」

  安珀一頭霧水,「你?補考??你補什麼考?你等等,我也去。」

  林紙一夜沒睡,快中午的時候,才穿著步兵作戰甲,靠牆坐著稍微眯了一會兒,現在考試時間要到了,又緊張了起來。

  補考只有一次機會,成敗在此一舉。

  這會兒訓練廳裡的人多了,大半都是這學期要修「步兵作戰甲實操」的大一大二學員,不過最惹眼的,是更裡面「基礎機甲」的訓練場地上,三五個駕駛真正機甲訓練的人。

  他們的機甲都有三四米高,塗裝花哨漂亮,高頭大馬的,把樸素的步兵作戰甲比得像是落後了整整一個時代。

  他們大概也知道自己惹眼,在大一大二學員面前各種炫技。

  尤其是其中一架通體純金色的機甲,上躥下跳,花裡胡哨。

  人人的目光都在往那邊飄,只有林紙一個人心無旁騖,在自己的場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過著魔鬼七項。

  沒多久,就有人注意到她了,主要是她的場地上,亮著「考試佔用」的燈,特別顯眼。

  有人奇怪,「怎麼回事,學期還沒開始,就有考試?」

  「是補考吧。」

  問的人覺得不可思議,「我還以為咱們帝國機甲人均成績A,竟然還有人補考?」

  「不用想,肯定是那個林紙了。MQ187號行星的Omega。」

  林紙:「……」

  林紙:知名度真高。

  十二點五十九分,一個看著上了年紀,一頭白髮的老教官踩著點來了。

  他一邊把場地上的光牆拍開,一邊跟林紙招呼,「林紙?甲都穿好了?摘一下面罩,確認身份。」

  林紙抬起面罩,讓他掃虹膜驗身份,「我們開始吧?」

  教官笑了,「急什麼,我得先說一下補考的注意事項,你還要看看場地,五分鐘後才開始。」

  他慢悠悠地宣讀完考試紀律,又帶著林紙看了一遍場地之後,才讓林紙站在起點,拍下旁邊的計時器。

  對面牆上立刻顯示出巨大的「0:00」。

  林紙像箭一樣飛了出去。

  她躍進深坑裡,又按要求雙手搭住坑沿,爬了上來,緊接著狂奔幾步,一個起跳,越過高高的光牆,穩穩落地,飛快地穿過考驗靈活度的蛇形彎道,奔向吊索,向上一躍,抓住索環,向前滑過去。

  動作乾淨俐落,四肢操控協調,一絲遲疑都沒有。

  她在這邊考試,旁邊場地練習的學員們都圍上來看熱鬧。

  有人納悶:「看著還不錯嘛,怎麼就得補考了?」

  人群中,有一個人蹙了蹙眉。

  是秦獵。

  他和昨晚一樣,穿著X01號甲,已經來了半天了,現在看見林紙起跳去抓索環的姿態,覺得不太對。

  她的右靴沒給動力。

  安珀也穿著步兵甲,站在他旁邊參觀林紙補考,也看出來了,「她靴子怎麼了?」

  與此同時,懸在吊索上的林紙聽到了頭盔內報錯的聲音。

  步兵甲的右靴出問題了。

  昨晚這套甲的右靴就有動力不足的毛病,不過林紙沒有換。秦獵說過,這些步兵甲都是舊的,就算換成另外一套,說不定也會有別的不能預料的毛病,還要重新調整適應,不如乾脆就把這套用到底。

  無奈它竟然這麼爭氣,一夜加一上午都沒事,考試的關鍵時刻徹底壞了。

  右靴的功能全停,沒法再支持起跳。

  林紙人在吊索上,看了眼前面的幾個障礙,腦中迅速估量了一下,覺得就算不用右靴的功能,也可以應付得了。

  教官剛剛反復強調,補考只有一次機會,不通過就是不通過,並沒有說清楚,如果步兵甲本身出了問題,能不能換一套重來。

  林紙不能冒這個險。

  她決定跟這套破甲死磕到底。

  先盡可能過關,萬一沒通過,下來之後再用步兵甲壞掉的理由跟教官討價還價,也是一樣的。

  下吊索後就是反重力攀爬,人要像倒懸在天花板上的壁虎一樣,順著天花板爬過去,這關的要點是輪流開啟和關閉手腳上的吸盤,才能順利前進。

  林紙四肢現在只剩三肢能吸附在牆上,耷拉著一條腿往前。

  圍觀的大多數人這時才看出問題,有人問教官:「她一隻靴子壞了吧?能不能讓她下來換一套甲?」

  老教官不為所動,「這要是在戰場上,你也讓那些蟲子等等,等你去換套新甲再繼續打?」

  只用三條腿,雖然別別扭扭,林紙還是順利地爬過去了。

  接下來又是需要跳躍的障礙。

  是一根根豎起來的高圓柱,看起來很像梅花樁,卻比梅花樁距離遠得多,必須要靠靴底的動力系統才能跳過去,要求是決不能掉下來。

  林紙現在的跳躍動力只剩一半,最關鍵的是,缺了一半後,左右不平衡。

  這和昨晚練習了無數遍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林紙從牆上下來的瞬間,就在腦中火速重新計算了一遍起跳參數,加大了左腳動力,調整跳躍角度和姿態。

  她毫不猶豫地往前一躍。

  所有人都看出來她只有單腳動力了,在她飛起來的一瞬間,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她穩穩地落下來了,準確地落到了第二根樁上。

  圍觀人群一片口哨聲。

  林紙沒管他們,心中並不滿意,她知道自己飛得有一點小偏,落地時是靠姿勢硬拗才沒真掉下去。

  她重新調校了參數,再次起跳。

  這次正了。

  後面幾樁一個比一個快。

  然而靴子壞了,情況改變,還是耽擱了時間,等她跳下最後一個圓樁時,牆上的數字計時已經走到了「1:55」。

  離兩分鐘的過關線只剩五秒。

  前面還有最後一項,也是所有學員聞之色變,公認最難的一項——移動靶射擊。

  一看時間,很多人就說:「來不及了。」

  林紙撲過去,拍下移動靶開關。

  開關按下的一瞬間,林紙對面冒出無數形態逼真的三維虛擬影像,潮水一樣蜂擁而出。

  是尺寸形態不一的各種巨大的蟲子,張牙舞爪,還有和林紙一樣的身著步兵甲的人類。

  雙方混雜在一起,正在搏鬥。

  學員要用手上的激光槍射擊混在一起亂動的目標。

  打到一隻蟲子積十分,爆頭積二十分,誤傷一名隊友減四十分,打死對友減一百分,累積到兩百分,移動靶這部分才算過關。

  人人都說移動靶射擊是最難的一項,是因為它是魔鬼七項裡,唯一需要用到步兵甲內置的耦合感應系統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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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5 00:46: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令人髮指的餘額

  步兵甲激光槍的部分,是通過簡單的耦合回路與人腦連接,直接響應大腦發出的指令。

  機甲學院的學生全都是在這裡第一次接觸耦合系統。

  有的人訓練了一個學期,仍然不太能掌握好,只能靠反復訓練前幾個障礙項目,加快速度,給最後的移動靶射擊留出充足的時間。

  林紙抬起手臂上內置的激光槍。

  密集的蟲海就像被什麼東西劈開一樣。

  該倒下的倒下去,該留下的留下來。

  靶牆上的射擊積分在不停地跳字,分數往上狂飆,變化的速度快得肉眼根本看不清。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射擊通過的綠燈就亮了起來,林紙放下手臂。

  計時定格在一分五十八秒。

  三秒鐘。兩百分。她打完了。

  全場靜默了半天,年長的教官才吐出兩個字:「不錯。」

  安珀有點懵,轉頭問秦獵:「她只用三秒鐘就打到了兩百分?」

  「不是三秒。」秦獵說,「你沒扣掉她跑過去拍按鈕和舉槍的時間。也就兩秒不到,而且注意看,槍槍爆頭,一個誤傷都沒有。」

  耦合系統本來就是這麼工作的。

  槍隨意動,想哪打哪,根本不用瞄準。

  林紙完美地做到了。

  她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她昨晚練習的時候就試過移動靶了,結論是,射擊是魔鬼七項裡最容易的部分。

  林紙覺得,念頭一動,就可以打到目標,都是全自動的,只要稍微練習一下,十秒內橫掃蟲海,打出上千分的成績,一點都不難。

  老教官執教多年,比學員見多識廣,知道耦合系統和人腦的狀態相關,有個別學生在極高壓力下,或者運氣突然爆棚,偶爾會打出平時不可能的曇花一現的驚人成績。

  他走過來,有點惋惜,「林紙,恭喜你,過關了。不過要是前面再快一點,成績還能再好一檔。」

  林紙不在乎,只要過了就行。

  教官一走,人群就炸開了。

  「三秒兩百分?這麼牛?」

  安珀好心地回頭幫忙糾正,「是兩秒。兩秒兩百分。」

  一片議論聲中,林紙邊解步兵甲手套的卡扣,準備往外走,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聲音不小,像是特地說給她聽的。

  「她真有那麼厲害,還能來補考?我們學院從我父親那個時代起,就沒聽說過有人要補考,林紙這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聲音非常耳熟。

  林紙轉過頭,看到剛剛在隔壁場地訓練基礎機甲的那幾個人,也全都過來看熱鬧了。

  其中那台金色機甲胸前的駕駛艙門大開著,裡面是個熟面孔。

  就是列車上遇到的和宮危在一起的穿骷髏頭外套的男生。

  看來他腦殼挺結實,被機械殘手呼了一巴掌,堅強地挺過來了。

  林紙沒想搭理他,準備走。

  卻聽見他繼續說:「一個Omega,成績那麼爛,還死活賴在學院不走,天天打扮得嬌嬌弱弱的,帝國機甲真不是你們Omega求偶的地方。」

  林紙不走了。

  她轉過頭看了看,「是你啊。昨天在車上被飛過來的機甲手一巴掌拍暈,躲都躲不開的那個?」

  男生的同伴坐在一架熒光綠色機甲裡,很好奇,問:「西尾,什麼機械手?你被拍暈了?」

  這男生原來叫西尾。

  他的臉騰地紅了。

  西尾暈了之後,被送到列車上的急救點,躺了好半天才緩過來。

  當時那隻殘手沿著過道飛過來,離它最近的林紙躲開了,離它最遠的宮危也躲開了,一排三個人,只有他一個人被扇了個正著。

  這種丟臉的事,他一點也不想讓朋友們知道,卻被林紙直通通地說了出來。

  西尾惱羞成怒,「你只不過運氣好點,有種我們下次訓練場上見。」

  看熱鬧的一群人唯恐天下不亂,「她大三吧?西尾,你大四,連課都不在一起上,怎麼訓練場上見?」

  有人提議,「高年級不是開學就有個機甲大賽嗎?你們不如在機甲大賽上比一比?」

  這個機甲大賽,林紙昨天翻資料時就看見了,是學院舉辦的改造和操控機甲的大賽,大三大四生都可以結成三個人的小組,報名參加。

  一片起鬨聲中,西尾的面子下不來,也確實沒把林紙當回事。

  他挑釁,「真有本事,就在機甲大賽上贏我?」

  有人小聲說:「她才大三,只學了步兵甲,不太公平吧?」

  西尾只當聽不見。

  林紙好奇,「要怎麼才算贏你?」

  西尾說:「萬一你能過了預選賽,復賽結束時,誰的小隊積分高算誰贏。」

  他這是覺得林紙根本連預選賽都過不了。

  林紙心中一動。

  她肅穆道:「我敢拿現在我銀行賬戶裡所有的錢跟你打賭,你絕對贏不了我。」

  西尾嗤地一聲,毫不遲疑地說:「我敢拿現在我銀行賬戶裡所有的錢跟你打賭,贏你就是小菜一碟。」

  林紙等的就是這句話。

  周圍一片起鬨聲,「跟她賭!」「賭啊!」

  「那說好了。」林紙順便問,「你現在賬戶裡有多少錢?拿出來看看,我怕你到時候輸了耍賴。」

  「我輸?我輸??」

  西尾氣笑了,打開手環的虛擬屏。

  少爺的銀行賬戶當然不止一個,他隨便選了一個登進去,把餘額放大給大家看。

  三開頭的六位數。

  林紙就知道,這位坐頭等車廂,穿得花裡胡哨,還跟家裡有火車的宮危關係很親密,肯定不窮。

  西尾把話還給林紙:「你的銀行賬戶也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啊,我怕你到時候輸了耍賴。」

  林紙問旁邊的人:「我手環壞了,誰能借我登錄一下賬戶。」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手腕護甲已經打開了,「用我的。」

  聲音很熟悉,林紙抬頭看了一眼,看到他步兵甲上的編號就是昨晚的X01。

  林紙打開銀行,掃了一下虹膜,也放大屏幕,大大方方給大家和西尾看餘額。

  上面赫然顯示著:28.00。

  所有人:「……」

  所有人:就這種賬戶餘額,也好意思拿出來?

  林紙一點都沒不好意思,她退出賬號,鄭而重之地跟西尾敲死,「那就說定了,我賭二十八,你賭三十一萬兩千六百三十二。機甲大賽上見,到時候不要賴賬。」

  西尾:「……」

  林紙猜測,這個西尾,那麼愛炫耀,面子看得比天大,十有八九真會跟她賭。

  她猜得沒錯。

  西尾家的少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話已經說出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算看到林紙令人髮指的賬戶餘額,也拉不下臉來反悔。

  再說他去年就參加過大賽了,成績相當好,進了四強,今年的對手很明顯又是去年那幾個拔尖的小隊。

  雖然積分和輸贏都是按小隊計算,西尾也並不擔心。

  想也知道,那群人個個心高氣傲,絕不會為了贏這點錢,放棄配合默契的搭檔,和林紙這個門門功課全校墊底的Omega組隊。

  西尾十分有把握,林紙沒有任何贏他的希望。

  西尾:「機甲大賽見。等著把你那幾塊錢清零吧。」

  目的達到,林紙不動聲色,轉身就走。

  太缺錢了,很可以搏一搏。

  萬一贏了能大賺一筆,就算輸了也就只虧一管營養液錢,一賠一萬,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折騰了一晚上,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了。

  林紙才邁一步,就覺得不對。

  腳腕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尖銳得像骨頭斷了一樣。

  她彎下腰,打開腳踝的護甲檢查了一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腳腕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

  這是剛才跳梅花樁的時候跳歪了,扭到了腳。

  學員手冊裡說過,這類的小傷,只要去隔壁醫療站的醫療艙裡躺一躺,就萬事大吉,不是什麼大事。

  林紙跛著腳,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秦獵站在她身後,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他親眼看見她比賽時扭到腳,親眼看見她查看腳踝,然後瘸著走出去。

  也明確而清晰地體會到,自己的腳踝隨著她邁出去的每一步,一步一疼,一步一疼。

  他也彎腰打開腿部護甲看了看,自己的腳踝看起來很正常,不紅也不腫,沒有任何異樣。

  從昨天開始,莫名其妙的餓、飽、睏、累,種種的種種,突然都指向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解釋。

  秦獵不太能相信,跟了出去。

  林紙是去訓練廳隔壁的醫療站的。

  報到第二天,醫療站裡人還不算太多,看診的胖醫生經驗豐富,看見林紙一拐一拐地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把她扔進了醫療艙。

  林紙躺在醫療艙裡,腳踝像被烘箱烤著一樣,熱得麻辣辣的,疼痛倒是緩解了不少。

  好幾個醫生照顧著一排醫療艙,來回巡視,時不時調調這個,動動那個。

  林紙百無聊賴地躺在那裡,東看西看。

  忽然看見一個瘦瘦的醫生急匆匆進來,對胖醫生說:「哎,那誰終於來了。」

  胖醫生沒懂,「那誰是誰?」

  「還能有誰,秦獵啊。在外面呢。」

  房間裡幾個醫生全都轉過頭,胖醫生有點興奮,「他受傷了?你把人家晾在外面幹什麼,快讓他進來啊。」

  「他沒受傷,我去問過了,他說是等人。」

  瘦醫生瞥一眼胖醫生。

  「你一個Beta,又不是Omega,那麼激動幹什麼?」

  胖醫生瞪他一眼,「想什麼呢?那是秦獵!那可是摸過神之信條的人!神之信條啊!」

  林紙躺著默默地想:秦獵。這名字在校門口時就聽過一回了。

  醫療站走廊裡,秦獵看見林紙找校醫檢查過,躺進醫療艙之後,遠遠地等在走廊裡。

  只過了十分鐘不到,他腳踝上的疼痛自動消失了。

  緊接著,就看見林紙神清氣爽地從裡面出來。

  果然。

  他竟然能感受到她的感覺。

  她腳不疼了,步子輕快地往外走。

  在她從他面前經過的一剎那,秦獵心思一動,一隻手覆在另一隻手上,用力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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