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原諒

雪琪

　　男人坐在駕駛座，眼睛始終盯著對面大樓，視線保持在五樓。看著落地窗由黑轉成昏黃，他知道她回家了。
　　
　　三年了，這三年來她始終在他內心最深的角落。想陪著她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卻再沒有資格，因為傷她最深的是他。
　　
　　點起菸，用力的吸了一口再吐出，胸口的鬱悶沒有消散，只增加了寂寞。
　　
　　三十歲，擁有一間公寓，雖然還有房貸要繳。擁有一台車，雖然不是奢華品牌，但也是大眾品牌的旗艦版。擁有一間規模不大的公司，雖然並非眾所周知，但說出年收入，還是會讓人嚇一跳。
　　
　　再吸了一口菸，緩緩吐出，煙霧迷濛了眼睛，陷入了回憶......
　　
　　女人在男人的公司門口攔住了他，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躲我躲那麼久，何必呢？有什麼話是不能當面說清楚的？」
　　
　　男人沒想到這段時間的失聯沒讓她知難而退，頓時語塞。看著她紅腫的雙眼、瘦了一圈的身形，不捨的情緒緊抓著他的心扉。
　　
　　這時站在男人身旁的女伴似乎知道了女人是誰，踮起腳摟著他的脖子，親吻了他的臉頰。
　　
　　「展丞，我先回去了，你們聊出結果再給我一通電話。」說完還不忘給女人一個勝利的眼神。
　　
　　男人尷尬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點點頭。
　　
　　看著自己女伴離開後，這段時間對於彼此都是種折磨，男人知道現在是說清楚的時候。
　　
　　對街不遠處有家咖啡廳，蘇展丞指了指。「曉霏，我們去那裡聊聊吧！」說完便邁開步伐，也不等她。
　　
　　連曉霏知道這一天還是來臨了，無語跟在他身後。
　　
　　坐在咖啡廳的角落，等服務生送上二人的飲品後，蘇展丞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曉霏，我想這段時間妳應該也感覺到我刻意疏遠妳。至於原因，我不用多說妳也懂吧？」
　　
　　連曉霏低著的頭點了點，沒有抬起來看他，眼淚仍然滴滴答答落著。
　　
　　蘇展丞明白連曉霏這個類似鴕鳥的舉動，為的是再拖延分手的時間，他決定把話說明白一點。
　　
　　「曉霏，妳應該知道我是個沒辦法安份的人。我們的關係是妳先開口的，當時我明白的說過，我不會因為妳的付出而改變。」
　　
　　「我知道......」連曉霏眼淚掉的更兇了。
　　
　　「現在有個大好機會在我面前，我要向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證明，我有能力可以擊敗他們。」
　　
　　「所以，你就為了那個機會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她就是你所謂的機會？你願意為了這個機會而安定？」
　　
　　「曉霏，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不對！妳是個好女孩，像我這樣花心又無情的爛人妳根本不該愛上。好險我們交往還不到半年，就這麼分了對妳也好。」
　　
　　「半年又如何？我付出的是我全部的心力？」
　　
　　蘇展丞知道連曉霏從一開始就毫無保留的愛著他，即便他花名在外、惡行遠播，她依然不聽他人的勸告，一直堅信自己的愛情。
　　
　　但是連曉霏不夠讓他在家人面前抬頭挺胸，不能滿足他在事業上的野心。兩相權衡之下，他也只能放棄這個愛他無怨無悔的女孩。
　　
　　他的話他明白了，再說下去連最後一點尊嚴也要沒了。連曉霏擦了擦淚，抬頭露出一抹微笑，不許讓自己最畫下句點的最後讓他留下愛哭、放不下的印象。
　　
　　「我知道了！謝謝你這麼替我著想，我會努力過我的新生活。至於放在你那裡的東西我就不帶走了，看你要怎麼處理都可以，我沒有任何意見。」
　　
　　伸手從包包裡拿出一副鑰匙放在桌上。
　　
　　「這是你家的鑰匙，還給你。」
　　
　　收下鑰匙後，蘇展丞難掩擔心的開口。「接下來妳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交給時間決定。」既然決定不愛了，第一步就是不再讓他知道自己的消息。
　　
　　明白她話裡的含義，不想就這麼失去她。這時，心裡一個邪惡的念頭浮了出來，有沒有可能在享受林珮瑜帶來的資源同時，還能擁有她的溫柔。
　　
　　「曉霏，分手以後我們還可以是朋友，還是可以分享彼此生活的。」
　　
　　伸出手，想握住她，卻被她閃開了。
　　
　　收回的手放在膝蓋上。「既然你已經決定抓住機會，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回憶就放了吧！」
　　
　　拿起帳單，連曉霏站起身。「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要跟你的［機會］說，我就不打擾了。以前都是你搶著買單，但這次就讓給我吧！」
　　
　　拎起包包，連曉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著她結帳、走出門口都不曾回過頭，他知道自己真的失去她了。胸口彷彿被狠狠刨去一塊，很痛。
　　
　　決定的事情就不容許自己後悔，更況且自己也把局給作死了，拿出手機打給了他的［機會］。
　　
　　「珮瑜，我想我們的事情可以訂下來了，我迫不及待要讓妳冠上蘇太太的頭銜。」
　　
　　林珮瑜在電話那端露出勝利者的笑容，柔聲的要一個明確答案。「所以你跟她都說清楚了，不會有人覬覦我老公了？我可不想婚禮當天有人大喊我是小三喔！」
　　
　　他抓著胸口前的襯衫，疼痛仍未散去，只好言不由衷的安撫著林珮瑜。
　　
　　「當然，從現在起我這個花心浪子只對妳一個人效忠，妳可以跟妳那些好姐妹炫耀，說妳的魅力無邊，就連我也拜倒在妳裙下。」
　　
　　「那是當然，我林珮瑜是什麼人！等我們結婚後，我一定跟我爹地說，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挺你到底。」
　　
　　「那就先謝謝我這個美麗又貼心的老婆了。」
　　
　　「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面，你要是敢像以前那樣玩過一個又一個，小心我讓你翻不了身。」說完還不忘哼了二聲。
　　
　　「我怎麼敢呢！有美麗與智慧集合於一身的老婆就夠了，我還怕哪天是妳看不上我走了。」
　　
　　二個人又情話綿綿一番後才掛斷電話，將手機收進口袋後蘇展丞還是抓著襯衫不放，他知道從此之後他的心將空了一塊。
　　
　　當初的他流連花叢時可是大男人架勢十足，就算跟連曉霏交往也是要求她要對自己百依百順。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小媳婦般委屈討好，是不是一種現世報？
　　
　　他喃喃自語的不停催眠自己。「蘇展丞，現在的痛苦以後加倍補償給她就好。她那麼愛你，一定會等你回去找他的！」
　　
　　二個人的婚禮在半年後風光舉行，由於林珮瑜娘家帶來的強大後援，蘇家所有人都不得不對蘇展丞巴結奉承，就怕得罪了這尊財神爺。
　　
　　掀起林珮瑜的頭紗，看到她精心描繪的面容，蘇展丞發現自己的喜悅並沒有想像中的多。
　　
　　他恍惚間把林珮瑜當成了連曉霏，她身上正穿著她幫她挑的禮服。
　　
　　「今天的妳好美！」
　　
　　聽到他的稱讚，連曉霏臉上露出靦腆的微笑。看到她笑，他也不自覺的跟著笑了。
　　
　　站在台上的牧師打斷了他的幻想。
　　
　　一連串的誓言、儀式讓蘇展丞的笑容漸漸僵硬，終於在交換戒指後得到片刻喘息。
　　
　　婚後的他埋首於工作中，上司還以為他轉性了，許多大案子也開始讓他主導。
　　
　　這天下班的時間到了，蘇展丞的上司拎著公事包，經過他的辦公室門口，看到他還埋首在公文裡。
　　
　　「哎呦，結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樣，特別努力喔！」
　　
　　蘇展丞苦笑著看著上司。「是我覺得以前太混了，現在發憤圖強，不知道還來得及嗎？」
　　
　　上司拍了拍他肩膀。「男人在事業上有企圖心固然好，但是偶爾還是要陪陪嬌妻，免得她孤枕難眠到時候反過來埋怨你把工作當小三。」
　　
　　林珮瑜會孤枕難眠，簡直是天大的玩笑，她還巴不得自己乾脆睡在公司，這樣才沒時間管她！
　　
　　他很清楚她根本不是那種會乖乖在家等他下班的女人。根據家裡的幫傭表示，幾乎每天林珮瑜都是在他出門上班後就離家，接近午夜才由不同的人載回家。
　　
　　他能怪誰，只能怪自己當初利慾薰心，娶了一個不安份的人。就算現在想找個人訴苦，恐怕也只會得到一句［活該］。
　　
　　簡單的收拾桌面，拿了車鑰匙起身關了燈，不發一語跟著上司一起離開。
　　
　　二個人的婚姻維持不到二年就在林珮瑜強力要求下結束，現在他們正坐在律師事務所。
　　
　　「好了，你看一下離婚協議書的內容，我跟爹地說好了，該給你的絕不會虧待你，就乾脆一點簽了吧。」
　　
　　不想去看內容，能這樣和平分手也好，免得再鬧出更多笑話。拿起桌上的鋼筆，瀟灑簽下自己的名字。
　　
　　確認協議書都沒問題，蘇展丞起身離開事務所。深吸一口氣，他竟感覺到無比輕鬆。
　　
　　他把林珮瑜給他的錢創立了公司，貸款買了一間離連曉霏家不太遠的公寓，期待著有天能和她不期而遇。
　　
　　但等了好久，卻等不到她。這天他等到深夜，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到警衛室。
　　
　　「請問住在五樓之一的連小姐在嗎？」
　　
　　管理員是新來的，沒見過他。「請問你哪裡找？」
　　
　　「我是連小姐的朋友，因為之前到國外出差二年跟她失去聯絡。回來後想找她敘敘舊才發現她電話號碼換了，共同朋友也沒幾個，才會來碰碰運氣。」
　　
　　「原來如此，但你恐怕白跑一趟了，連小姐已經搬走好久了！」
　　
　　「這樣啊，謝謝！」
　　
　　不想就此放棄，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一屁股坐進駕駛座，拿出手機，撥了電話。
　　
　　「喂，你最好有什麼什麼重要的事，不然我他媽跟你沒完！」電話那頭的好友睡到一半被吵醒，火氣很大。
　　
　　「你.......跟曉霏還有聯絡嗎？」
　　
　　「你問這個要幹嘛？」
　　
　　「我......我離婚了！」
　　
　　「所以呢？離婚後才想起曉霏的好，想吃回頭草了是嗎？」
　　
　　「我是真的還愛著曉霏，我想跟她重新開始。」
　　
　　「一句話，不可能！」說完就掛斷電話。
　　
　　蘇展丞每天三餐加點心和宵夜狂打電話，終於磨的對方願意幫忙。
　　
　　最後朋友約連曉霏見面，告訴她蘇展丞離婚及想和她復合的消息。
　　
　　連曉霏看著坐在對面的好友。「你覺得還有必要嗎？」
　　
　　好友抓了抓頭，尷尬的笑。「問我不準，要問妳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妳和他的感情。」
　　
　　「放不下又怎樣，他當時的每句話我都還記得，有時候我還會夢到那一天，然後哭著醒來。」
　　
　　「所以，真的不可能了嗎？」
　　
　　連曉霏沒說話，低頭在手機上敲打著。沒多久好友的手機［叮咚］一聲。
　　
　　「把這個給他看吧！」說完起身離開。
　　
　　好友點開看完內容後，邊嘆氣邊轉寄給蘇展丞。
　　
　　『知道你離婚的消息我也很難過，但我相信在未來你會遇到那個願意陪著你的人。現在的我還在學習放下，也在學習原諒。
　　
　　當初我真的恨過你，但現在我要謝謝你，就讓我們隔著遙遠的距離祝福彼此。』
　　
　　看完留言，他趴在桌上痛哭。他恨自己的無情，扼殺了他們的愛情。
　　
　　不敢再去打擾她，只好委託徵信社查出她新的地址及電話，在拿到他那天他跟自己說，就這麼遠遠的看著她吧，只要她能安好就好。
　　
　　一次、二次，漸漸的等她平安到家成為他每天的例行公事。遠遠的望著，他便能一夜好眠。
　　
　　抽完最後一口菸，拿出手機輸入她的新號碼，接著輸入幾個字後按下傳送。確認成功送出後開車離去。
　　
　　手機鈴響，連曉霏點開手機一看，短短的一行字，惹的她珠淚連連。
　　
　　對不起，我愛妳......


靈感來自  <承桓 請你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