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便車（短篇）

52Pudding

　　「這雨也太大了。」前天才過五十歲生日的羅姐，看著窗外的滂沱大雨，心裡想著今天生意不是大好就是大壞。

　　兒子女兒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很早就與另一半離婚的她，整間房子空蕩蕩的，實在不適合她這種靜不下來的性格。

　　於是，從去年開始了她的計程車司機生活，她很喜歡開車，喜歡那種自由自在山高水遠隨她去的自由感。

　　由於她身體狀況不錯，孩子們也就都沒反對，只要她開心就好。

　　看了眼時間，九點整，她考慮著是否要下班回家睡覺去。

　　叩叩。

　　窗外因大雨模糊的身影，令羅姐心中一喜，客人上門了！

　　她稍微降下車窗，「請問搭車嗎？」

　　黑傘微微抬起，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孩點頭，「對。」

　　「快上車，雨太大了。」羅姐打開車門，那大學生模樣的女孩收起雨傘上了車。

　　從後照鏡裡看著女孩，羅姐心想這孩子大概也就二十出頭吧？眉眼間跟她女兒年輕時有些像。

　　「請問要去哪呢？」

　　女孩拿出手機看了看，沉默了一會兒，「微風社區。」

　　「妳住那嗎？」

　　這地方她知道，她載過幾次住在那社區的客人，那個社區在半山腰上，聽說裡面住的都是有錢人。

　　羅姐設定完導航便開工上路，

　　「嗯。」女孩的視線在後照鏡裡與羅姐相交。

　　羅姐溫柔一笑，「妳知道嗎？妳跟我女兒長得有點像，妳們的眼睛都很漂亮。」

　　女孩像是有點驚訝，她眼睛微微瞪大，「真的嗎？」

　　羅姐點頭，「對啊！」紅燈停下，她隨口問道，「妳是跟朋友出去玩嗎？」

　　想說現在是暑假期間，應該也不是剛下課吧。

　　女孩沒有回答，羅姐回頭一看，發現她像是睡著了。

　　這孩子難道是去打工？累到睡著？不過，她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嗎？

　　哎呀，想那麼多幹嘛，算了，都是別人的私事。

一

一
　　在進入山區的路段後，紅燈停下，雨勢依然很大，女孩依然睡著。

　　叩叩叩。

　　四周黑嘛嘛的，突如其來的急促敲窗聲，讓羅姐嚇了一大跳。

　　她想降下車窗，卻發現只開了一條微微的隙縫，就無法再下降。

　　壞了？

　　「不好意思，請問能讓我搭車嗎！」一名渾身濕透的男子，他戴著鴨舌帽，細長的眼睛貼在窗戶的縫隙上，急切的說。

　　天，他不知淋了多久的雨，看了眼後座的女孩，羅姐想了想，反正再過一段路就到社區了，順一下路應該也沒關係。

　　她按下中控鎖想開門，卻發現沒反應，又按了幾次，依然沒反應。

　　不會吧，不要突然給她搞這齣啊！

　　她伸手拉了拉車門，想當然是打不開，她一臉不解，剛剛明明都好好的。

　　「拜託，請讓我上車吧！」

　　男子瑟瑟發抖的身子拍著車窗，語氣裡充滿了懇求。

　　羅姐聽的一臉心急，她也想幫忙，可是那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

　　啪啪啪啪啪——

　　「拜託妳了，我好冷啊。」

　　羅姐嘆了口氣，她心疼男子的處境，但她此刻真的愛莫能助。

　　她想到可以試著連絡派車處的控制台，幫男子另外叫車，她跟男子說了她的想法，沒想到卻遭到男子的拒絕。

　　雨聲很大，她無奈朝男子喊道：「真的很抱歉，我的車出了點問題，門打不開，無法讓你上車！」

　　「妳要把我丟在這嗎？雨很大耶！」男子有點氣急敗壞的吼道，他用力的槌了槌車窗，「不想載就說！裝甚麼裝？」

　　聞言，羅姐一臉委屈，車門就打不開啊，她能怎麼辦？

　　男子整張臉幾乎貼在車窗上，在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悻悻然離去。

　　看著那背影消失在雨夜中，羅姐揉了揉眉心，這都是什麼事啊，感覺心情都變不好了。

　　「阿姨妳還好嗎？」後座傳來女孩的關心。

　　「啊，沒事沒事，怪我車子不爭氣，不好意思吵到妳了，再睡一會兒，就快到了。」

　　女孩淡淡一笑，「沒關係，我睡飽了。」

一

一
　　大概十分鐘後，到達目的地。

　　收下車資，羅姐有點緊張的按下中控鎖，要是還是故障的話，總不能把客人關在車上吧？

　　喀，鎖開了，羅姐一臉驚訝，卻又感到如釋重負。

　　女孩下車前，深深看了羅姐一眼，最後輕輕地說：「妳的聲音……很像我媽媽，謝謝妳。」

　　羅姐怔了一下，當她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女孩已經撐傘下車。

　　女孩頭也不回的離去，羅姐竟感到有些心疼，希望不是個擁有太多心事的孩子啊。

　　『新聞快報！剛剛發生了一起隨機殺人案件，一名王姓司機遭到歹徒搶劫割喉……警方研判與前陣子發生過的計車司機被砍殺案件相同。』

　　羅姐看著突然自動撥放的廣播，眨了眨眼。

　　『不過，這次歹徒在劫車逃跑途中，自撞中央分隔島，經過路人報案，緊急送醫搶救中……』

　　關於前陣子的計程車司機被劫殺案，她是知道的，那陣子各個司機人心惶惶，連孩子們都勸她休息一陣子。

　　想不到剛剛竟然又發生……等等，羅姐突然一頓，她拿出手機，既然已經抓到了，應該會有歹徒的照片吧？

　　有了！那是張歹徒一臉痛苦趴在駕駛座方向盤上的照片，她手指發顫的放大了照片——

　　竟然是剛剛那個想搭車的男子！

　　要是剛剛真的讓他上了車，那……她光想就後怕！

　　這時她注意到手裡有些異樣，原來是剛剛女孩給的車資還握在手裡，她吐了口氣，此刻只想快點回家，當她想把錢放進皮夾時，手卻僵住，臉上是滿滿的驚駭。

　　原本是兩百塊錢的車資，此時卻成了兩張冥紙。

　　羅姐腦袋突然嗡嗡作響，想著女孩上車後發生的一切，她捏緊了手中的冥紙，胸口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抓住一樣，她難受的重重吐了口氣，眼眶一熱，眼淚緩緩滑落。

　　「謝謝妳，善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