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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烈火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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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女》簡介︰
 以往,每當一件事情結束之後,我都會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再曲折離奇不可思議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了。

  可是這次,在知道了整個人類的歷史,竟是一出荒誕奇情的“電影”,而全人類都在努力演出,一直演到照劇本寫好的結局為止時,心中總抹下去那份濃重的不快。

  記得有人說過︰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寫好的劇本,只不過不知道下一場會有什麼變化而已,如今看來,這種說法,並不全面。不但是每一個人,而是整個人類都在一個寫好了的劇本之中。
第一章 野鬼上身的蕩漾余波
以往,每當一件事情結束之後,我都會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再曲折離奇不可思議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了。

可是這次,在知道了整個人類的歷史,竟是一出荒誕奇情的「電影」,而全人類都在努力演出,一直演到照劇本寫好的結局為止時,心中總抹下去那份濃重的不快。

記得有人說過︰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寫好的劇本,只不過不知道下一場會有什麼變化而已,如今看來,這種說法,並不全面。不但是每一個人,而是整個人類都在一個寫好了的劇本之中。

連日來,心中總有些放不下、牽掛、忐忑不安之感,我努力把這種不安歸到是由于陶格臨終時的那番話所帶來的。

可是從開始起,我就知道,我是在自己騙自己。

那麼,令我不安的原因是什麼呢?

是牽掛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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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女 第一章 野鬼上身的蕩漾余波
以往,每當一件事情結束之後,我都會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再曲折離奇不可思議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了。

可是這次,在知道了整個人類的歷史,竟是一出荒誕奇情的「電影」,而全人類都在努力演出,一直演到照劇本寫好的結局為止時,心中總抹下去那份濃重的不快。

記得有人說過︰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寫好的劇本,只不過不知道下一場會有什麼變化而已,如今看來,這種說法,並不全面。不但是每一個人,而是整個人類都在一個寫好了的劇本之中。

連日來,心中總有些放不下、牽掛、忐忑不安之感,我努力把這種不安歸到是由于陶格臨終時的那番話所帶來的。

可是從開始起,我就知道,我是在自己騙自己。

那麼,令我不安的原因是什麼呢?

是牽掛著在藍家恫的白素和紅綾,這兩個人是我最親的親人,我自然應該牽掛她們。而且,白素和紅綾,母女之間.又出現了如此難以調和的矛盾,白素又聲言,她會采取一些行動,而又不讓我知道。

這已是令我擔心的最大理由了。

但是,我知道,並不是為了白素和紅綾。

我知道是為了什麼,可是一開始我不願承認,我不斷告訴自己︰那是自己太敏感了,第六感也靠不住,就算真有什麼怪異的事發生,也不關我的事,等等。

可是壓在我心頭的陰影.卻越來越擴大.大到了我不能再自欺了。

使我不安的原因是什麼呢?說出來,各位或與會不相信,認為我是小題大作。

使我連日來不安,竭力避免去想而又時時想起,甚至一閉上眼,就會有具體形象出

我從苗疆回來之後,在陶格的口中.知道「另有一個記憶組進入了陳安安的腦部」——陳安安被鬼魂上了身。

被鬼魂上身之後的陳安安,在外觀看來,自然是百分之百的陳安安,就算是她的身體,切成一百萬片,放大六千倍的電子顯微鏡下去檢查、她仍然還是陳安安。

但是,她已根本不是陳安安了——這一點︰絕不是實用科學可以證明的。而我確切相信︰一個小女孩,絕不能運用她面部的肌肉使之現出如此一個陰險奸詐、令人一見就不寒而怵的伸情。

我不是沒有見過奸詐凶險的人,相反地,見過許多,再大奸大惡的人我都見過,可是那個出現在小女孩臉上的神情,卻給我極深刻的印象,不但難以忘記,而且使我不安。

那個神情,具有極大的震撼力.其可怕的程度,很難在其他人臉上找到比較。那屬于地獄的、魔鬼的邪惡之極的力量,我實在難以用文字來作確切的說明——那能令我當時戰怵,事後不安,其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我曾把溫寶裕找來,問他當時的情形。溫寶裕一貫地嘻嘻哈哈,可是他看到我神色凝重,一副大禍將臨的神態,他也不禁駭然︰「有什麼不對?」

我想著︰「該如何開始問呢?」

想了一會,我才道︰「在我來之前多久,那個鬼上了陳安安的身?」

溫寶裕略想了一想︰「兩小時左右。」

我吸了一口氣︰「當時的情形——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之處?」

溫寶裕且不回答,望了我片刻,才道︰「別追究這件事了,好不好?這件事已經結束了,那小女孩回到了父母的身邊,皆大歡喜了。」

我厲聲道︰「別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你送回去的不是陳安安。」

溫寶裕強辯︰「我從學校帶走的,也不是陳安安。」我用力一揮手︰「那時,你並不知道她是唐娜,現在你知道她是誰嗎?」

溫寶裕駭然;「是誰?你有了什麼線索?」

我什麼線索也沒有,也不願意把我心中的不安說出來,我道︰「想想那兩小時中發生的一切,那才是重要的線索。」

溫寶裕哭喪著臉︰「不管是準,請別趕走那個鬼。不見得再有鬼。不見得再有鬼肯從做小女孩開始——做小女孩是一件極無趣的事。」

我有點惱怒︰「現在又不是你的責任,你怕什麼?」

溫寶裕急得幾乎哭了出來︰「要是陳安安再變成植物人,我媽會逼我娶她為妻,那是我老螞答應過人家的。你說是不是關我的事?」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很同情他的處境,心想難怪這小子拉在籃衛就是菜,不管是什麼鬼,肯上陳安安的身,他都歡迎之至。

我想了片刻︰「我很想知道那是什麼鬼,或者說,當那個鬼是人的時候,那是什麼人。」

溫寶裕道︰「你不是問過她嗎?」

我一揚眉︰「你也在場,知道她是怎麼回答的。」

溫寶裕記得,回答是︰「我是陳安安。」

溫寶裕望向我︰「這……是不是說明,這……鬼很狡猾?不是……善類?」

我悶哼了一聲,溫寶裕這小子的領悟力頗高,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我追問他的原因。

他來回走了幾步,才嘆了一聲︰「當時,我病急亂投醫,只想有鬼魂肯進入她的腦部,可沒想到其他。」

我道︰「我不是怪你,只想你回憶一下鬼上身之後的情形。」

溫寶裕這時。已經完全知道我目的何在了,所以他十分認真地想了一會,才道︰「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進行招魂,只是根據你的理論行事——」

我不等他說完,就「呸」地,一聲︰「我哪里有什麼招魂引鬼的理論?」

溫寶裕眨著眼︰「你有。你的理論是,鬼魂無所不在,一旦和人的腦部發生作用,就見到了鬼。」

我沒好氣︰「那不是招魂的理論。」

溫寶裕總有他的理由︰「道理上是一樣的,我集中力量,想令自己的腦部和過往的鬼魂發生關系,或許是我十分誠心,不斷在想著要一個鬼魂進入陳安安的腦部,所以才有了結果。」

這時,我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所以暫時沒有出聲,而溫寶裕接下來的話,則回應了我的正想到的問題。

溫寶裕道︰「陳安安的腦部情形,可能相當特別——特別能容納鬼魂的進入,唐娜和那個……鬼,進入陳安安的腦部,似乎都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困難。」

我「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溫寶裕道︰「我正在集中精神,把我的思想,用腦電波的方式,不斷放射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會有結果。忽然,我覺得有人在拉我的衣袖——我竟入神到了連有人到了身邊都不知道。我睜開眼來,就看到安安站在我的面前,拉我衣袖的正是她。」

我十分緊張,連忙問︰「我才一看到她時,她臉上是什麼神情?」

溫寶裕遁︰「她睜大望著,沒有什麼特別,所以我當地是唐娜回來了。」

請注意,接下來發生的一些事,其實和「烈火女」這個故事,一點關系也沒有,那是另外一個故事。而「烈火女」這個故事,一看名目,就可以知道還是和苗疆有關的,屬于「探險」、「繼續探險」的延續一一苗疆中的一些謎團解開了,但還有更多的謎團在困擾著人。

而溫寶裕招來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鬼,上了陳安安的身,是「圈套」這個故事結束時發生的事,這個故事既是承接著「圈套」的,就有必要先說一說。

當然,還有主要的原因,是由于這件事,一直令我不安,想先看清楚一些。

當時,溫寶裕一見這等情形,自然大喜欲狂,他失聲叫︰「唐娜,你回來了?」

小女孩眨眨眼,廈問︰「我叫唐娜?」

這一問,機靈的溫寶裕,立刻就知道,那不是唐娜回來了,一時之間,他還不敢相信他的「招魂」行動,已然有了成績。

事實上,究竟是由于溫寶裕的招魂行動,還是由于陳安安腦部組織特別容易「引鬼上身」,根本無從查考。總之,這時溫寶裕認定自己成功了,他呆了一會,知道有鬼上了陳安安的身,所以他疾聲問︰「你是誰?」

小女孩的反應快絕︰「我是誰?」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向溫寶裕眨了眨眼,用意十分明顯︰「我的情形,你我心照,你得告訴我‘我是誰’?」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在那時候,他不是沒感到事情的怪異的,但是可以擺月兌干系的喜悅,卻蓋過了一切,所以,他立時道︰「你叫陳安安,是一個小女孩,有一個十分美滿的家庭——」

他把陳安安的一切,簡單扼要他說了一遏,然後又問︰「你是誰?」

小女孩回答他的問題,象後來她回答我的問題一樣︰「我是陳安安。」

接下來,只有她問溫寶裕,沒有溫寶裕問她——溫寶裕在耍手段方面,顯然遠不如這個不明來歷的野鬼,在陳安安的口中,什麼也問不出來。而溫寶裕卻把所知的一切全告訴了她。

接著,我出現了。

一直到溫寶裕把陳安安交還給陳氏夫婦,都沒有什麼異樣。看來那野鬼在努力演他的陳安安這個角色。

陳氏夫婦自然高興之極,不但不再責怪溫寶裕,而且著實親熱。陳太太抓住溫寶裕的手,說了好幾車的話,使溫寶裕感到「如同泡在糞坑之中」。

溫寶裕問我︰「你在擔心什麼?」

我據實的答︰「不知道——不過,我想去看她一次,陳氏夫婦和你既然有好感,你和我一起去。」

溫寶裕義無反顧,一拍胸口就答應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我們就造訪陳府。

機會極好,陳氏夫婦正急于外出,接待了我們之後,他們就告辭,于是,在小小的花園之中,就只剩下了三個人︰我、溫寶裕、陳安安。那其實只是一幅小小的空地,不能稱之為「花園」——但陳氏夫婦卻是這樣稱呼那空地的。空地上並無花木,卻有秋千、滑梯、轉輪等種種游戲的設備,自然都是為安安而設的。

我感到那時的處境,有一種莫名的奇異氣氛——單是看我們這三個人的組合,已經夠怪的了。陳安安不斷在玩著轉輪,我向溫寶裕施了一個眼色,溫寶裕走過去,阻止了轉輪的轉動。

陳安安十分平靜,甚至在我沉著臉向她走過去的時候,她也沒有絲毫驚惶的神情。我來到了她的身前,開門見山地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來的。」

她眨著眼,神情天真,看來那野鬼已經完全「進入角色」了,她道︰「安安乖,爸爸說安安乖,媽媽說安安乖,人人也說安安乖。」

我吸了一口氣,她的話,乍一听來,全是孩子活,可是想深一層,卻在有文章——她的話,強烈地暗示我不必多事,她會乖乖。

我點了點頭︰「好,大家都說你乖,只要你肯告訴我,你是什麼……我也說你乖。」

本來,應該問她「你是什麼人」的,但是這個「人」字,顯然不適合,所以只好含糊其詞。而她居然也就裝作听不懂我的話。

溫寶裕出馬︰「你是我招來的,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充魂,說了,解除了我們心中的疑惑,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互不干犯。若是你不說。你也該知道衛斯理是什麼人馬了,上天入地,哪怕追究到十層閻王殿去,也要找出答案來,你何不爽快一些?」

溫寶裕竟然用這樣的「江湖口吻」和一個鬼魂談判,真令我啼笑皆非。但是我也不是得不承認溫寶裕的話十分直接,應該有效。

這番活叫我說,我是說不出來的,也虧得和溫寶裕一起來。

在溫寶裕說的時候,陳安安曾有一剎間的沉思,但是她隨即又回復了她的「天真」,睜大了眼,笑嘻嘻地望著溫寶裕,像是一點也听不懂溫寶裕的話。

溫寶裕有點惱怒︰「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了吧?」

陳安安笑了起來,這一次,溫寶裕都感覺到了,陳安安稚氣的臉上,笑容奸詐之極,好到了令人寒毛凜凜。她笑了一下之後,作了一個鬼臉,陡然奔了開去,攀上了滑梯的樓梯,到了頂點,她叫︰「來滑滑梯,來滑滑梯,不滑滑梯,就玩蹺蹺板;不玩蹺蹺板,就蕩秋千。」她叫著,一滑而下,又奔向千遷去,跳上去就蕩,越蕩越高,大呼小叫。不一會,就有保母奔了過來,叫︰「安安,小心。安安,小心。」

看到了這等情形,和我溫寶裕面面相覷——我們兩人再足智多謀,在這樣的情形下,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別說面對的是一個小女孩,就算是一個壯漢,難道對他拳打腳踢,嚴刑逼供。就算向他施刑,只怕盤踞在腦部的野鬼,也不會感到疼痛。

溫寶裕走過去,在陳安安蕩回來的時候,一下子拉住停了鐵鏈,盯著陳安安,一字一頓︰「剛才的那番話,你想清楚了,我們還會再來找你。」

溫寶裕一松手,陳安安跳了下來,奔向保母,我向溫寶裕一施眼色,迅速離去。

溫寶裕恨恨地道︰「常言道老奸巨滑,上了安安身的一定是一個老鬼。」

我嘆了一聲︰「希望他難得又有了重新做人的機會,會好好珍惜。」

溫寶裕想了一想︰「我會不斷留意她,就算我自己沒有空,也會托人留意他。」

我感嘆︰「鬼神太不可測,所以,就算篤信有鬼神的存在,也不必去接觸他們。」

溫寶裕有點不以為然的神情,但是他卻也沒有出聲,他呆了一會,才道︰「也可以主動做點事,例如請著名的靈媒來對付他……不過,暫時也不必采取什麼行動……要是那鬼魂走了,也……討厭得很。」

我瞪了他一肯,他縮了縮頭,沒有再說什麼,我問︰「你鬼頭鬼腦,想說什麼?」

溫寶裕大笑︰「常說人鬼頭鬼腦,陳安安現在的情形,才真是鬼頭鬼腦。」

我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減輕,而且還加甚了,所以我很煩躁︰「一點也不好笑。」

溫寶裕仍然笑著︰「在苗疆,有沒有見到藍絲?」

我搖頭︰「沒有,她學降頭期滿,就可以自由活動。你只要過得了令堂這一關,就可以和她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你們好在年輕,來日方長。」

因為我和白素之間,出現了意料不及的隔膜,所以我的話,不免有點感慨。

溫寶裕卻因為我的話而悠然神往,過了好一會,他才嘆了一聲,陡然轉了話題︰「這次我在大屋中躲了那麼久,還頂了一個拐帶小女孩的罪名,可是我媽並沒有責怪我,鐵天音有點門道,他的飾詞強而有力。」

他忽然「顧左右而言他」,可是我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鐵天音說溫寶裕暫不出現的飾詞是大豪富陶啟泉把他留下了,他如今忽然特地提了出來,用意還不是再明白不過嗎?

我笑著,瞅著他︰「可是想藍絲和陶老大之間,找點什麼關系?」

溫寶裕直跳了起來,叫「乖乖不得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還好我從來也沒打算過騙你。」我「呸」地一聲︰「是誰向我說過,人人都有權保留私人的秘密?」

他一攤手︰「並不矛盾,我只是保留了一些事不說,不是捏造一些事實來騙你。」

我揮了揮手,心中也不禁佩服溫寶裕這個提議,真是好辦法。

本來,溫寶裕和藍絲之間的戀情,決無可能過她母親那一關。溫媽媽曾見過藍絲一次,一見就昏了過去,醒過之後,還以為是一時眼花,見到了不知什麼妖魔鬼怪,事後燒香拜佛,忙了好一陣子,才算是定下神來。

若是她知道了她的小寶居然和這樣的妖魔鬼怪已經是山盟海誓,至死不渝,那只怕立即就會中風,口噴白沫,死于非命。我也曾私下問過藍絲,以她的降頭術之精通,是不是能使溫媽媽心回意轉,接受她和溫寶裕相戀的事實。固為我曾日睹,紅綾在初到藍家峒時,對藍絲似大有敵意,可是後來藍絲略施小技,紅綾和她就親熱無比了。

藍絲十分認真地想了好久,才搖頭︰「不能。」我追問了一句︰「為什麼不能?你會落降頭,應該輕而易舉。」

藍絲仍然搖頭︰「我不知道何以不能,降頭術沒有道理可說,總之不能。」藍絲可以肯定,不是不想過溫媽媽這一關,但是她說不能,別人更無法可想了。

可是這時,卻又有廠轉機——若是藍絲一亮相(只要她不穿短裙短褲),身分是大富豪陶氏集團主席的干女兒或是什麼的,在溫媽媽的眼中看來,自然是既美麗又高不可摹;隔上些時,再讓他知道原來公主一樣的小美入,是她小寶的戀人,只怕她高興得夢里也會笑。到時,有人若是想拆散他們,溫媽媽也會奮起拼命。

所以我點頭︰「好計,陶啟泉有一個干女兒是女巫之王,不在乎再多一個是降頭之後。」

溫寶裕听得我這樣說,大喜若狂,向我指了一指,意思是要我去說項。

我心想,這是小事一樁,以陶啟泉和我的交情而論,自然一說就會答應。

所以我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溫寶裕大是興奮,我和陶啟泉聯絡,陶啟泉表示歡迎,約好了時間,在他的豪華會客室中見面,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听得陶啟泉噴噴稱奇,連連道︰「真是天之大,無奇不有。衛,听說你找回了早年神秘失蹤的女兒,大喜。」

我苦笑︰「在苗疆變成了野人,頭痛的事在後面。」

陶啟泉指著溫寶裕︰「你那個小苗女,是順河淌下來,被藍家峒的苗人發現的,你難道不想弄清楚她的真正來歷?」

溫寶裕笑,他生性豁達,並不在乎︰「反正一樣是苗人,無所謂,而且,想弄也弄不清楚。」

陶啟泉「呵呵」笑了起來︰「我看她會設法弄清她自己的來歷,好,一言為定,我收她做干女兒,可以說她是亞洲一個小國的公主,或者是皇室人員,總之大有身分,這一點,我替你去安排。」

以陶啟泉的財勢,要替藍絲安排一個高貴的身分,自然易如反掌。

一件最棘手的事,竟然得到了解決,很令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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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女 第二章 大家都不見了!
回到住所,出乎意料之外,良辰美景赫然在客廳之中,正在和老蔡閑談,她們的話,老蔡可能半句也沒有听懂,但是老蔡听得津津有味,那是由于她們兩人說話的神態實在討人歡喜——她們說的是什麼,反倒不重要了。

兩人一見我,就叫嚷了起來︰「真正豈有此理,紅綾妹子找回來了,也不告訴我們,要不是白姐姐和我們聯絡,還不知道哩。」

說著,兩人一起鼓起了嘴,我好沒氣︰「先別姐姐妹子地亂叫——她還對你們說了些什麼?」

良辰美景很高興︰「請我們到苗疆去玩。」

皺起了眉,白素曾說過要良辰美景去看牢紅綾,我立刻反對,誰知道她還是想進行。

我沉聲道︰「別去。你們想旅行的活,另有目的地可去,有人最近自稱是李闖王的後代,和你們家的祖上,大有關系,可以去攀攀交情。」被我這一番話,說得良辰美景拉長了臉,興致索然,看到她們忽然由興高采烈到悶悶不樂,我也不禁心軟,我問她們道︰「要先听听紅綾的故事?」

她們仍然抿著嘴︰「早就知道了。」

我笑︰「有一些你們是不知道的,來,先來看錄影帶,一邊看,一邊說。」

所謂錄影帶,自然就是白素帶回來的那一百多卷。我把有趣的部分揀出來,和良辰美景一起看。有趣的部分之中,包括了紅綾完全不依章法寫那個「貓」字在內。

良辰美景的感覺十分敏銳,看了不多久,她們就道︰「紅綾有野人的性格,不喜歡受拘束。」

在這方面,我有點「老奸巨滑」,我早已料到她們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立即道︰「白素要你們到苗疆去,加強對紅綾的管束,我反對。」

接著,我又把我和白素之間出現意見分歧的情形,對她們說了——要取得青少年人的信任和合作,最直接的方法是先信任他們,把他們當成年人一樣商量討論。

良辰美景的年齡和紅綾相仿,雖然她們在一個嚴刻得難以想象的環境中長大,(不是環境如此嚴酷,她們的天資再好,也不能練成這樣的絕世輕功,天知道她們是經過了什麼樣的刻苦努力,才會有這樣的成就。)但是人的天性不會泯滅,人的本性,都喜歡自由自在,沒有什麼人喜歡被束縛。

所以我可以肯定,她們的同情心,必然放在紅綾這一邊。果然,她們又道︰「白姐姐太性急了,看,紅綾多可愛,那才真正是渾然天成,不屬于人間。」

她們對紅綾的評語,正合我心,紅綾由于她特殊的遭遇,可以超然物久,月兌出人類自古以來無法擺月兌的圈套,那是無人能及的。

我隨即道︰「你們會不會去接受監管她的任務?」

良辰美景沉默了半晌,她們在認真思索,過了一-會,才道︰「我們還是要到苗疆去,但不會監管她,就算白姐姐要我們做,也不會答應,我們會和她一起去玩,要她和我們在一起,覺得比和猴子在一起好玩。」

我並不懷疑良辰美景可以做到這一點,可還是嘆了一聲︰「那又怎樣,你們總不能一輩子陪著她。」

良辰美景道︰「她根本不必我們陪,她獨立之至。我們只不過會和她成為好朋友,好朋友也不一定要一輩子粘在一起的。」

我沉吟不語,良辰美景又道︰「我們去和紅綾作伴,也會使白姐姐明白,她太性急了。」

我吸了一口氣︰「拜托。拜托。」

我這樣一說,良辰美景就知道我已同意她們到苗疆去了,兩人歡呼一聲,穿花蝴蝶也似地亂竄了一陣,我暗中把她們的身法和那一對銀猿相比較,還真難發現誰更快捷靈活一些。

我又和她們說了許多關于苗疆的情形,幾十年前的往事,听得她們津津有味,兩人的注意焦點一致(她們根本是一個人),一再問︰「那苗疆錁錁人的精神領袖——烈火女,是怎麼一回事?」

我攤了攤手︰「不知道,現在已經根本沒有烈火女了,無從查考。」

她們追問下去︰「三年一度的烈火女轉換儀式,既神秘又殘酷,你沒有追查下去?」

我再一次表示︰「根本無從查考了。」

兩人楔而不舍︰「不行,不行,還有大多的疑團,都沒有答案,白姐姐的媽媽上哪兒去了?還是遭到了極意外的突變?不然,她沒有理由拋下連話都不會說的紅綾。會不會那宇宙飛船——」

她們嘰嘰呱呱,不斷他說著。這些疑問,我都是想到過的,也知道白素留在苗疆,八成是為了紅綾,也有兩成是為了想弄清楚那些謎團。謎團還包括了白素的二姨,和那位陪她進苗疆的壯士的下落。

我不是不想把這些事弄個水落石出,但是實在不知如何著手才好。

這時,良辰美景說個不停,我一揮手打斷了她們的話頭︰「或許這些謎團,都要等你們去解開。」

我這樣說,分明大有譏刺之意,她們卻渾然不覺︰「好啊,到了苗疆,正可以相機行事。」

接著,她們竟不理會我,逞自討論起來。

她們兩人討論問題的方式,也十分特別,根本兩人的意見相同,不是討論,而是把她們所想到的,一人一句,或是一人半句說出來而已。

她們的初步意見是︰「人的身體,不會無緣無故起火,一定有神秘的力量在躁縱。」

她們又認為︰「宇宙飛船一定是那一帶苗疆的常客,千山萬壑隱秘非常,正是外星來客在地球建立基地的好所在。事實上,已經可以證明有一個外星人的基地在苗疆——金月亮和杜今醫生的那個,兩者之間,說不定大有聯系。」

說了之後,她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所以解釋︰「至少他們全是外星人,總也算有關系。」

我對她們的討論,也很有興趣,提醒他們︰「那艘宇宙飛船中的外星人會‘飛’,而且速度極度,你們到了苗疆,不妨向苗人多多搜集這方面的資料,不過,你們先得學會苗語才好。」

她們笑了起來︰「連溫寶裕都學得會,我們又有何難哉?」

話才出口,我听得有人叫︰「誰在背後說我的不是?」

聲隨人到,卻不是溫寶裕是誰?我才知道和他分手,他又來了,可知他有事故。果然,他一進來,就向我眨了眨眼,可是隨即又和良辰美景唇槍舌劍起來。

三言兩語之間,溫寶裕就弄明白了良辰美景即將到藍家峒去,他現在羨慕之至的神情,長嘆一聲︰「那里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良辰美景故意撩撥他︰「喂,你這未來的藍家峒夫婿,何不和我們一起去,盡一盡地主之誼?」

溫寶裕知道她們的意思,苦于無法反擊,所以悶了半晌,這才忽然對我道︰「離開之後,我越想越不對,所以又打了一個電話給那野鬼,警告他別作祟,不然,我溫天師和衛天師,都不會放過他,管教他永世不得超生。」

溫寶裕的這番話,我自然是明白的,那是有關一個靈魂進入了陳安安腦際的事。可是對于良辰美景來說,卻是突兀之極。而且這一番話,也十分引人人勝,對付「野鬼」,而居然可以「打電話」去警告,豈非是奇哉怪也之至?

溫寶裕又道︰「是不是你也該打電話,去警告那野鬼一下?」

他看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的,我搖頭道︰「不必了,我想我已警告過他了。」

這時,良辰美景一副心癢難熬的樣子,急于想知道究竟。可是她們又明知不能問,一問,必然被溫寶裕為難,所以一時之間,四只圓溜溜的眼楮,骨碌碌轉之不已,好看之極。

我看了這等情形,笑道︰「那是另外一樁奇事,現在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先講給你們听也不妨。」

良辰美景齊聲道謝,都拿老大白眼去翻溫寶裕。溫寶裕笑︰「我是這件事的主角,有許多細節問題,連衛斯理都不知道。」

正在鬧著,電話響起,我按下了通話掣,先是幾秒鐘的「嗡嗡」聲,接著就是白素的聲音——不是很清楚,但也可能肯定是她。她先叫了我一聲,立即問︰「良辰美景到了嗎?」

不等我回答,良辰美景已大叫了起來︰「到了!」

白素立時道︰「盡快來,好不好?」

她當然是利用了那架直升機的通訊設備在通話,我在她的話中,約略感到她相當焦慮,所以我立時道︰「可有什麼變故?」

白紊的回答是︰「沒有,只是我向紅綾說起了她們,紅綾心急想會見這一雙奇人。」

良辰美景又叫︰「我們盡快來。」

我也提高了聲音︰「我要不要來?」

白素沉默了片刻︰「暫時還不必要,有需要的活我找你不遲。」

我呆了一呆,白素的話,可以說是「支吾其詞」之至。誰都可以听得出來,已經有些事發生了,只不過發生的事,她可以解決,暫時不需要我去處理而已。

剎那之間,我大是不快——形諸于色,所以溫寶裕和良辰美景,也靜了下來。

我沉聲道︰「已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和我們孩子有關,我有權知道。」

白紊又沉默了一會,才道︰「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和什麼人有關,看來和全世界都有關系——你自然有權知道,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事,如何能夠告訴你?」

白素和我的對答,通過電話的揚聲設備,溫寶裕和良辰美景都可以听得到,他們顯然從來也未曾經歷過我和白素之間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那也使他們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所以連大氣也不敢出,溫寶裕偷偷向良辰美景做了一個鬼臉,卻叫良辰美景一瞪眼,縮了回去。

我吸了一口氣︰「好,希望你在知道了發生什麼事之後,第一時間通知我。」

我覺得自己的聲音,象是十分疲倦,可是听起來,白素的聲音比我更疲倦,她道︰「我會——請良辰美景快來,我會和紅綾一起到機場去接她們。」

我還是補充了一句︰「如果紅綾要兩頭銀猿同行,請不要拒絕。」白素笑了一下︰「難道只有你才會縱容女兒?」

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打岔︰「可以看看是銀猿的身手快,還是良辰美景快。」

白素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說了一聲「再見」,就中止了通話,看來她心事重重,所以對這場劃時代的人、猿大賽,一點興趣也沒有。

一點也不夸張,那真是一場劃時代的比賽。據後來目擊者說,在機場的跑道之上,哪里還分得清是人是猿?只見兩道銀光,兩道紅影,在風馳電掣,看得人眼花繚亂,連喝采都忘記了。

良辰美景當下急著要離開,我送她們到機場,臨別我又囑咐︰「如有變故,立刻通知我。」

良辰美景十分乖覺,知道我的鄭重吩咐,大有深意——我是怕白素不肯將發生的事全部告訴我,所以才要她們向我報告一切。

所以,兩人的神情,開始時有點為難,但隨即答應了下來,並且要我放心︰「我們一定會和紅綾相處得十分好,你不必擔心。」

我再也沒有料到找回了女兒之後,會有這許多意料不到的事發生,把她們送走了之後,又感慨良久。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我和溫寶裕都花了不少時間注意陳安安的行為,幾天的暗中觀察,卻發現這個「小女孩」比正常還正常,放了學之後,不是司機來接,連學校的門也不出一步。在家中,也沒有听說有什麼異狀,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值得擔心之處。

後來,雖然終于發生了一些事,但是我和溫寶裕做了檢討,並非推卸責任,都覺得我們可以做的事,都做到了,該發生的事,不是我們的力量所能防止的。

到了第四天,午夜時分,我正準備喝一點酒,增加睡意,突然電話鈴聲大作。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電話鈴聲,實際上總是那樣的,可是有時候,直覺地會感到這個電話,會有十分重要的訊息傳來,當有了這等直覺之時,電話聲听來也就特別驚心。

我這時就有這樣的直覺,所以當我急著去听電話時,連杯中的酒,都瀉出了不少來。

那是我書房中的電話,一拿起听筒,「喂」了一聲,就听到了良辰美景的聲音,她們在叫︰「謝天謝地,和你聯絡上了。」

我呆了一呆︰「和我聯絡並不難,幾個聯絡電話,你們都知道。」

良辰美景喘著氣︰「不是這個問題,是我們對直升機上的通訊設備不熟悉,不懂得使用,現在聯絡上了,真是太好了。」

那直升機是外星人杜今留下來的。機上的設備,經過他的改裝,有許多,地球上絕無僅有,良辰美景不懂得使用,原本不足為奇。可是,在我听得她們這樣說了之後,不禁遍體生寒,不由自主,連聲音都變了。

我第一時間想到,她們不會用通訊設備,白素卻會用,為什麼白素不用,而且也不教她們?雖然她們什麼也沒有說,可是問題再明顯也沒有︰白素出了事。至少,她沒有和良辰美景在一起。

我疾聲問︰「白素怎麼了?」

良辰美景還沒有說話,竟然怞噎著,象是想哭,我既驚且怒,大喝︰「別哭!說!」

這兩個女娃子這才帶著哭音︰「她不見了!」

白素不見了!

這是難以想象的一種變故,我心中不知有多少疑問想問,可是也知道,在電話中,一定說不明白,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她們又道︰「紅綾也不見了,還有那兩頭該死的死猴子,也不見了。」

我喘著氣,這時,她們也象是略為定過神來,繼續說的話比較有點條理︰「先是紅綾和兩只猴子不見了,白姐姐去找,也沒有回來。」

我又驚又怒︰「多久了?」

良辰美景的回答是︰「兩天了。」

我迅速地算了一下,和良辰美景分手,不過四天,由此可知,她們到了藍家峒之後,不到兩天,紅綾就不見了,白素去找她,這兩天沒有回來。

這說明了什麼呢?至少說明了一個問題,紅綾和良辰美景並沒有成為好朋友,不然,才新相識,斷地不到兩天就不告而別之理。

我當然不會在這一點上責怪良辰美景,可是讓白素一個人在苗疆蠻荒中去涉險,她們怎麼沒有想到一起去?

我聲音中有怒意︰「你們在于什麼?由得她一個人去找紅綾」

良辰美景剛才好不容易忍住了哭,這時給我一責備,想必是受了委曲,再加上她們心中,可能也焦急無比,所以竟索性哇哇大哭起來。

我自認識這兩個奇特無比的女孩子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她們哭,這時雖然通過電話到她們的哭聲,也可以感到她們無依無助,心焦如焚的那種苦楚。所以我說道︰「別哭,別哭。」

兩人一面哭著,一面為她們自己辯解︰「白姐姐堅持要一個人去,不讓我們跟著,我們有什麼法子?就算你親自在,也阻擋不了。再說,我們留下來,也有好處,不然,誰來向你報訊?指望十二天宮,他們更不懂。」

我知道事態嚴重,而且,絕無必要再在電話中糾纏下去,我吩咐道︰「盡快和藍絲聯絡,你們要駕這直升飛機到機場來接我,立即出發,我會向陶氏集團借私人飛機趕來,別再哭了。」

我說一句,她們怞噎著答應一聲,放下電話,我立刻聯絡飛機,一說即成,倒是機場方面,臨時安排.等了將近四十分鐘。

在這段時間中,我作了種種設想。假設是紅綾和白素之間,終于起了沖突,紅綾帶著兩頭銀猿,離開了藍家峒。

(這可能性很大,因為良辰美景竟稱銀猿為「該死的老猴子」,可知關系大是惡劣。)

我並不擔心紅綾——她在苗疆長大,那正是她的地頭,在別人看來,山巒之間,森林之中,絕壑之上,處處都凶險無比,可是在她看來,都和兒童游樂場一樣,身在其中,得其所哉。而且,她還有兩頭銀猿作伴,自然不必為她擔心什麼。

要擔心的是白素。

白素雖然機智過人,身手超特,可是苗疆實在太凶險,許多地方,恆古無人跡,誰知道有什麼樣的死亡陷阱?而她已經離開了兩天之久。

一想到這一點,我忍不住憂心如焚。

所以,起飛之後,雖然噴射機的速度極快,但我還是嫌它慢了。

飛機降落之前,就收到了藍絲的訊息,她已先到了機場,聲音焦慮︰「直升機還沒有到,而且機場方面,也沒有收到任何聯絡。」

我一听之下,不禁頓足——那是我的不對了,只顧急著趕到藍家峒去,卻沒有想到良辰美景連直升機上的通訊設備都不懂得使用;如何能懂得駕駛它?我卻要她們駕機前來,就算她們會駕駛,也不識得飛行路線。

這一來,更是急上加急,等到飛機降落,我看到藍絲駕著一輛車,疾駛而來,這時正是凌晨時分,東方微現魚肚白色,機場的一角,十分平靜,有兒架飛機停著,並不見那架直升機。

藍絲有降頭師的身份,在這個國度之中,大受尊敬,所以她能駕駛車橫沖直撞。機艙門一打開,我就沖著她大叫︰「直升機上有通訊設備,可以聯絡。」

在藍絲的身邊,一個人探出頭來,正是陳耳,他也在叫嚷︰「一直只是衛夫人和我聯絡,我不知道直升機上的通訊波段。」

我听了之後,一個踉蹌,幾乎沒有直摔了下來。

陳耳——他是藍絲不見有直升機接應,心知有了意外之後找來的——又叫道︰「我已吩咐人盡量試,有希望可以聯絡得上。)

我不禁苦笑,那直升機是外星人留下來的,誰知道他利用什麼波段通訊?大有可能通訊的波段,地球上的通訊設備根本沒有。

我下了機,藍絲看出了我焦急的模樣,她壓低了聲音問︰「那兩姐妹……她們會駕直升機?」

我急得雙腳直跳——並不是我不夠鎮定,而是我感到,如果良辰美景有了什麼意外,那百分之百,是我害了她們,實在不知如何才好。想起她們可愛的模樣,想起她們在電話中的哇哇大哭,我實在沒有法子不著急。

陳耳說︰「急也沒有用,只好等。」

我抬頭望向破曉的天空,只盼听到軋軋的機聲,以為有直升機出現。可是直到太陽升起,碧空萬里,哪里有直升機的影子?

她們早該到了。越遲不到,就越表示意外發生的可能性增強,當天等到中午,我知道,是我要作出決定,不能再拖延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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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女 第三章 一堆篝火背後會有什麼故事?
我已向藍絲說了紅綾、白素失蹤的事,她也很焦急。我想了好多遍,終于問她︰「步行去,要多久?」

藍絲皺著眉︰「五天到七天?」

她回答了我的問題之後一,睜大了眼楮︰「何至于要步行去?」

我心情苦澀無比︰「良辰美景一定出了事,一路步行前去,或許有機會發現她們,可以拯救。」

藍絲嘆了一聲︰「待我弄一架直升機去找她們,不是更有效嗎,我駕機,你利用望遠鏡搜索。」

听了藍絲的話,我只好苦笑——那麼簡單的辦法,我竟然想不到,要不是真正急昏了頭,任何人可以證明,以我的應變之能,斷然不會這樣子的。

我向陳耳望去,陳耳立時道︰「我去辦。」

我想,以陳耳在警界的地位和他在軍界的關系,要弄一架直升機來用閑,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陳耳一去就失去了大半天,直到天色黑了。才見他駕一架機身上什麼標志也沒有的直升機飛了回來。

原來我此去,要飛越國界。軍方怕直升機被發現,引起國際糾紛,所以不肯答應。結果陳耳抬出了大降頭師的名頭——猜王降頭師如今替代了巴枯大師的地位,成為全國首席降頭師,他是藍絲在降頭術上的師父,威名赫赫,連最高軍事首長都不能不賣帳。這才弄到了一架直升機,而且臨時加工,把直升譏上原有的標志,全都用銀色的噴漆,蓋了過去,所以鬧到天黑才來。

在這一段等候的時間中,我自然焦急的無可名狀,思緒紊亂之極,我望著藍絲,忽然想起,原振俠醫生曾對我說過,巫術的力量,不可思議——他有一個密友,被稱為女巫之王。巫術利用人體本身的能量和宇宙問無窮盡的各種能量發生聯系,可以產生實用科學絕對無法解釋的力量。

而降頭術,正是巫術的一種,藍絲的力量,不知是不是可以感應到那些不見了的人現在的處境?似乎所有的人都不見了!紅綾和兩頭銀猿不見了,白素不見了,現在連良辰美景也不見了。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不免向藍絲多望了幾眼,藍絲竟然立刻就知道了我在想什麼,她神情有點無可奈何︰「我無法知道他們現在的情形,世上只有一個人……他是好是壞,我不論隔得多遠,都可以知道……不——也不能說知道,只能說有感覺,感到他是好還是壞。」

她在說到「世上只有一個人」的時候,神情甜蜜無比,還帶著幾分嬌羞。不問可知,那個人自然就是溫寶裕。

她說了之後,過了一會,忽然皺著眉︰「早些日子,有幾天,他象是很……受困擾,那……幾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

藍絲的這種相隔千里也能產生的感覺真了不起,她感到溫寶裕很困擾的那幾天,自然就是唐娜的靈魂離去,陳安安又變成了植物人,溫寶裕和她一起躲在大屋中的那幾天了。

于是,我就向藍絲講述那件事,那件事的來龍去脈,相當復雜,我也故意說得十分詳細,因為一來無事可做,白白地等著,焦慮會使細胞大量死亡,二來,我也想听听藍絲的意見。等我講完之後,我又說了我和溫寶裕的擔心——招來的那個野鬼,不知道是什麼路數。

藍絲听了之後,呆了半晌,才道︰「降頭術之中,嗯,我知的降頭術之中,可以在人死了之後,在死人之旁作法,找這個人的靈魂接觸。可無法知道你們說的情形,是怎麼一回事。」

我听得她這樣說,也沒有再問下去。

由于消磨了不少時間,那時天已黑了下來,藍絲駕車離開了一會再回來,向我報告︰「機場控制室仍然未有來自北方直升機的消息。」

她同時給我弄來了一瓦壺酒,也不知道是什麼酒,有一股濃香,人口辛辣,但是回味甚佳,幾口喝下去,就立身發熱。

這個身具異能的苗女,只怕除了溫寶裕之外,最親近的人就是我和白素了。我在喝酒的時候,她忽然嘆了一聲,象是在自言自語,又分明是在對我說,她說的是︰「紅綾不做野人,好象並不快樂。」

我怔了怔,想下到藍絲和紅綾接觸不多,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真正的感覺怎麼樣,我也知道。但是我想,她不至于不快樂——因為她和普通人下一樣,她是野人,她會對抗一切令她不快樂的事,努力使自己快樂。」

藍絲把我的話重復了一遍,又想了好一會,才燦爛地笑了起來︰「做野人真好。」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可是欲語又止,藍絲用她澄澈的眼楮望著我,我想了一想,先把我和溫寶裕商量好,如何令溫媽媽接受她一事,告訴了她,把藍絲听得哈哈大笑︰「虧你們想得出,其實現在只要我落降頭,就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

我不禁「啊」地一聲,真的,當我和溫寶裕自認為定下了大大的妙計之際,竟忘了她現在已經是神通廣大的降頭師了。

藍絲古古怪怪地笑︰「不過,降頭還是要落的。」

她說著,一雙眼楮向我眨了幾下,我忙道︰「我不說,嘿,連小寶我都不對他說。」藍絲高興地笑了起來,我這才問︰「藍絲,你不知道自己的來歷身世,要是忽然象紅綾一樣,你的父母出現了,你會怎樣?」

藍絲抬頭向天,呆了一會,才道︰「我一定歡喜不盡,不能想象是怎樣的高興。」

我听出她是真心誠意那樣說的,心時不禁十分感嘆,人和其他所有的動物不同,對父母有一種異樣的依戀情結,那是理性的,還是人這種生物的天性?

我又問︰「如果你父母要嚴厲管教你,要令你完全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呢」

藍絲完全明白我這佯問的用意,所以她的回答是︰「我會表面听從,但仍然我行我素,我想,紅綾現在做的和我一樣。」

我不禁苦笑——這凡句話,要是白素在場,讓她也听听,那有多好。

藍絲問︰「這樣……很不應該?」

會有許多家長說「不應該」,但是扼死所有的雄雞,並不能阻止太陽上升,就算全世界成年人都說這樣做不應該,孩子還會那樣做的。

藍絲忽然又感慨起來︰「我快滿師了,等我滿師之後,我就到盅苗峒去。」

我吸了一口氣,藍絲所說的「蠱苗峒」,自然是那個獨一無二的蠱苗峒,我早年曾去過,並且和後來成了峒主的猛哥成了好朋友,藍絲要到那里去,自然是她相信自己的來歷。可能和蠱苗有關——她雙腿上自嬰幾時就有的蜈蚣和蠍子的刺青,使發現她的十二天官,認為她是蠱神的女兒。可見她一直想弄清楚她的身世。

我同意她的想法︰「要是猛哥還是峒主,你去的話,提起我的名字,行事會方便得多。」

藍絲顯然知道我那段經歷,她十分佩服︰「你真了不起,明明是漢人,竟會有苗人之中最神秘的蠱苗,都有交往,很多苗人都做下到。」

不知由于什麼,或許是由于我思緒本就十分紊亂,所以特別容易有夾七夾八的聯想之故。我忽然想到,身為漢人,而和蠱苗有交往的,肯定不止我一個。至少,白老大也和蠱苗有過交往。

白老大要是和蠱苗沒有來往,他如何會有那翠綠得鮮女敕欲滴的小甲蟲?

還記得那只小甲蟲嗎?原來自老大的,白老大給了陳大小姐(白素的母親),而在金沙江畔,陳大小姐又托人帶給了在成績大師府中的妹妹,作為她妹妹五歲的生日禮物一一听起來很復雜,事實上更復雜,全在「探險」和「繼續探險」這兩個故事之中。

那綠色的小蟲是蠱苗的東西,若白老大未曾和蠱苗有來往,何以會有那小蟲?

可是白老大和蠱苗是怎麼認識的,其間經過,我就一無所知了。

想到這里,我又把那小蟲的顏色,形容了一番,問藍絲︰「那有什麼作用。」

在降頭術、蠱術之中,許多不知名的昆蟲,擔任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我就曾見過藍絲有一只寶藍色的小蟲,稱之為「引路神蟲」,能起十分奇妙的作用。

藍絲被我一問,瞪大了眼︰「這個問倒我了,成千上萬的蟲子,各有不同的用處,別說沒見著,就算看到了,我也未必說得上來。」

她說了之後,神情十分感嘆,忽然掉了一句話,自然是溫寶裕那里學來的︰「學海無涯。」

和藍絲談天說地,消磨時間,也減輕了心中的焦慮。等到陳耳來到,我急著就要起程,陳耳遲疑著「天黑了,不……方便吧。」

我立時回答︰「我們是駕直升機,又不是趕路,趕夜路才有危險,夜航和白天飛行是一佯的。你配備廠有紅外線觀測的望遠鏡沒有?」

陳耳指著那架無際志的直升機︰「可以找到的設備全找來了。」

我和藍絲,向直升機走去,不一會,直升機便已盤旋起來,不到半小時,已經飛到了連綿不斷的山巒上空。在黑暗中看來,起伏的山崗,異峰突起的山頭,郁郁蒼蒼的森林,乃至于高處看來,匹練也似的,泛著銀光的江河,都有說不出來的神秘。我知道在這些河山這中,蘊藏著不知多少秘奧,是文明社會的觸角全然無法及得到的。

我開始利用有紅外線裝備的望遠鏡小心觀察,通過這種望遠鏡看出去,所有的景物,都有一重朦朧而曖昧的幽紅色,更增神秘。

望遠鏡的性能甚好,我甚至可以看到在大樹上婉蜒移動的大蟒,也可以看到成群結隊飛翔的蝙蝠——它們的雙眼,象是沖存地獄枷鎖的幽靈。

如果良辰美景的航線正確,是在航線中出了事的話,那麼,我應該可以發現她們。如果她們能生一堆火來求救,就更容易發現——那自然是我最樂觀的想法。

一小時之後,更加深入蠻荒,直升機在空中飛行,可以直線進行,如果要步行的話,對面可見的所在,可能要繞上一天的路才能到達。

我一直沒有發現,看得眼楮發痛,就閉上了眼楮一會,再睜開眼來時,我和藍絲,同時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我們看到了火光!

那確然是火光,閃閃爍爍,自黑暗之中透出來,我連忙舉起望遠鏡。

發現了火光,就一定有人,當然也有可能是苗人村落,也有可能是進入深山的勇敢獵人,不一定是我要找的目標,但那總是一個發現。

我看到了火光的來源,那是一堆篝火,在高倍數的望遠鏡中,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堆成那堆篝火的樹枝。是呈「井」字形堆疊法堆成的。

揀拾樹枝,疊成一堆,燃著火——篝火,是野外生活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可以用來取暖、燒烤食物、防止野獸昆蟲惡鳥的侵犯。而篝火的堆疊,也有一定的講究,首先是揀樹伎,最好是干透了的,易燃而又沒有濃煙,各種不同的樹枝,有各種不同的效果,松枝多油,燃燒起來火旺,發出「滋滋」的聲響,時不時會有一下爆音,竄出藍色的火焰,十分美麗,而硬木經燃,軟木易點火,種種不一。

至于樹枝的堆疊,有疊成金字培形的,有三角形、井字形、六角形,甚至若是有空間,可以疊成圓形,按各地習慣不同,自然形成,沒有規律,也沒有道理可講,就像不同的鳥類,根據不同的遺傳密碼建造不同形的鳥巢一樣——據我所知,苗人生篝火,大都是亂七八糟地一堆,火頭旺,火舌四下亂竄,苗人就喜歡這股熱鬧。

而這時,我看到的那堆火,卻堆成「井」字形——這樣形狀的火堆,由于空氣流通的緣故,火頭集中,竄得相當高,和苗人的火堆不同。

(別小看了這些簧火的常識,我就曾憑對篝火的認識,識穿了天下第一盜墓人齊白的一次偽裝,令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看到了這樣的一堆火,我心中已陡然一動,立刻想到︰「這火堆不是苗人點燃的。」

接著,我又看到,在火堆之上,架著一只架子,上面串著一只不知是獐是鹿、剝了皮的野獸類,正在燒烤——這更不是苗人的烤食方法,苗人是把食物用大的植物葉子包起來,裹上泥,投進火堆里燒的。

所以我立時道︰「下面有人,但不是苗人。」

藍絲望向我,我一面看,一面道︰「降落去看看。」

直升機開始盤旋,降低,可是好一會,還沒有降落——我立刻明白了藍絲為什麼下降落的原因,因為根本找不到降落的地點。

那地方,全是峋峨的山石,有的更尖銳無比,看來是不知多少年前,一次地殼的變動,自附近的山頭上,滾下了許多大石場堆成的,根本沒有可供直升機降落之處。若是飛遠一些,四面全是峭壁,除非飛到峰頂去覓地降落,再下山來。

審度了形勢之後,我不想攀山,一來沒有足夠的攀山設備,二來,最低的山峰,看來也超過八百公尺,自上而下攀下來,不但需要很多時間,而且誰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意外。

所以我下了決定,我道︰「縋我下去,你到最近的山頭上找地方停下來等我,我需要離去之時,會通知你。」

藍絲神情猶豫,象是不很贊成這個辦法,可是她也想不出更好辦法來——若是硬要降落,直升機必然受損,可能再難上升。

我準備了一些必需用品,再從上面觀察了一下,篝火依然,可是沒有人出現。

我檢查了一下通訊儀,在三千公尺的範圍之內,我可以和直升機作有效的聯系。

一切準備妥當,我套上腰帶,從機艙的下月復,由鋼纜縋了下去。

那時,直升機離下面約莫有三十公尺,機翼扇起的強風,已然影響到了火堆,令得火頭亂竄。

當我縋下去的時候,還是未見有人,四周圍極近,直升機發出的聲響又驚人,絕無可能有人在而不知道有直升機飛了來的。

沒有人出現,自然是為了不知直升機的來意之前,躲起來了——四面山壁上有的是藤蔓遮掩的山洞,躲上一百個人也可以。

我才落地,就聞到了一股肉香。我解開了腰帶,鋼帶縮了上去,直升機向上飛去,我看到它飛向東面的一個山頭,那是最矮的一個山頭,山頂也相當平坦,足可供直升機降落。

我先用兩三種苗語大聲間︰「有人嗎?我絕無惡意,我是來找人的,請出來和我相見。」

後來,我用又漢語,叫了幾遍,我叫的聲音十分大,在四面山壁,都有回聲傳過來。附近的樹林中,象是忽然冒出許多幽靈一樣,竄出許多鳥來,有的發出怪鳴聲,有的撲翅聲奇響,在這蠻荒的黑夜之中,更增加了好兒分恐怖的氣氛。

一直等到回聲全靜了下來,驚起的飛鳥也重又投向林間,四周圍又回復了寂靜,火堆的「拍拍」聲,听來也格外清脆,還是沒有人回答。」

這時,通訊儀發出響聲,傳來藍絲的聲音︰「我已降落在山頭,你可以看到我,山頭很平坦。」

我抬頭看去,看到那山頭上有燈光閃動,那是藍絲給我的訊號。

我回答她︰「我沒見到有人,人可能躲起來了,我們隨時聯絡。」

我一面說,一面走近那火堆,看到火上的野獸,一半已接近烤熟了,皮黃油溢,香氣撲鼻,可是另一邊,卻全然還是生的。

我怔了一怔︰這種支起架子的烤食法,需要不斷轉動穿在樹枝上的食物,使它均勻地接受人力,才能整體烤熟。如今一半生,一半熟,這說明了什麼呢?

以烤熟需要半小時來計算,這說明至少有二十分鐘沒有人轉動那樹伎了。

也就是說,二十分鐘之前,當直升機還未曾由這里可以看得到,但是發出的聲音可以傳到時,這個烤食物的人,就離開了。

我本來就覺得這火堆不是苗人點燃的,現在更加肯定。因為深山中的苗人,未曾見過直升機,听到響聲來自天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會十分驚惶,也不一定會留下來看清楚是什麼東西。

而當發現是一個巨大的,亮著閃閃光芒,發出巨響聲,在天上飛行的東西時,苗人會跪下來膜拜,並且大聲叫,以表示他們的崇敬或恐懼,絕不會一走了之。

一想到這一點,我又用漢語叫︰「朋友,我沒有惡意,而且有好酒,請來共享。」

我知道,如果有什麼漢人流落在這樣的蠻荒之地,除非真有一群猴兒替他釀什麼百花百果酒,不然,一定饞酒得要命,我說有好酒可以共享,那是極大的誘惑——我也不是胡說,我確然有扁瓶上佳的法國白蘭地在身上。

可是叫了幾遍之後,仍然沒有回音。

藍絲自然是通過了通訊儀,听到了我的呼叫聲,所以傳來了她的意見︰「他一定躲起來了,這里有一道小山溪,也是住人的好所在,不妨在附近的山洞中找一找。」

藍絲是苗人,苗疆的事,她的認識程度,自然遠遠在我之上。

我定了定神,先走過去,把那只鹿子轉了半個身,讓全生的一半接受火烤,然後,著亮了電筒,先選定了南邊照去——那邊有溪水聲傳來,逐水而居,是人的必然選擇。在黑暗中,電筒射出的光柱相當遠,在光程所及的範圍之內,有許多飛蟲在飛來飛去,一時之間,也無法去提防它們有毒還是無毒了。

我距離南面的山壁,約有兩百公尺,我嫌大遠,就腳高腳低,踏著大大小小的怪石,向前接近。有時,索性在兩塊大石之間,一躍而過。

我在想,要是良辰美景的直升機有了故障,她們流落在這種環境之中,以他們的身手而論,一定會比我更加適應。

等我越過了那道銀光閃閃的小溪,小溪中間的每一塊石頭上,都蹲著一只或數只巨大的蛙,睜著怪眼,咕咕有聲,這種有著金黃色直線花紋的巨蛙,想來肉味一定十分鮮美的——流落蠻荒的人,自然首先關心的是可以充饑的東西。

過了河之後,離峭壁已不過五十公尺,我立刻有了發現。那峭壁高高下下,有不少山洞,我看到了一個離地約五公尺的山洞,用一扇以藤編織的門遮著。

可以肯定了,苗人就算棲身山洞,也決不會編上一扇門的,而一個,或者幾個漢人,在荒僻成這樣的地方,過原始生活,必是在背後有十分曲折離奇的故事。

我的心很不願驚動他,一個人,若不是有什麼傷痛之極的打擊,斷不會在這種地方生活的。

所以,再向前走去的時候,每跨出一步,我就猶豫一下,走得相當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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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女 第四章 罪孽深重
藍絲一定是在山頭上用望遠鏡觀察我,因為又傳來了她的聲音︰「有什麼問題?」

我道︰「我發現了一個有門的山洞,當然不是苗人,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去打擾他,他說不定是一個傷心人,不想見陌生人。」

藍絲道︰「問一問就走,也可以順便看他需要什麼幫助……真奇怪,怎麼會有漢人到這種地方來隱居?你看,方圓百里,連苗寨也沒有。」

說話之間,我已來到了峭壁前,看到有簡單的石級,可以接近那個山洞;我踏著石塊,來到了門前,本來還想照文明規矩,伸手去拍門的,後來一看,用來編門的那種野藤上,全是鋼針一樣的尖刺,十分銳利,可能含有劇毒,是防止野獸侵入的好防御。

我縮回手來,朗聲道︰「朋友,有緣千里來相會,可賜一見嗎?」

我連說了三遍,沒有回答,可是洞中,有一陣悉索的聲音傳出來,不一會,門在洞內被頂了一下,有什麼東西現出身來。

那東西才一從門中鑽出來的時候,我沒有一下子就看清楚,恍惚之間,以為是一個矮個于,可是才出現,就陡地長高,象是迎風就長的怪物。等到我定楮一看,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時,我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一山洞在峭壁上,要沿著石級攀上去,所以洞外並沒有多少空地可供回旋,陡然後退了一大步,一只腳已然踏空,要不是我臨危不亂,又有武術訓練的根柢,只怕就此一個倒裁蔥,跌了下去。

雖然離下面不過四五公尺,不至于跌死,但是砸在嶙峋怪石上,只怕也要骨折筋裂,在這種蠻荒之地,上哪里去找醫生?

我一腳踏空,立時身子向前略傾,保持了平衡,馬上又收回了踏空的腳來,總算穩住了勢力,盯著那自山洞中鑽出來的東西,兀自心頭狂跳。

自山洞中鑽出來的不是什麼矮個子的人,而是一條巨大無比的蟒蛇。

那巨蟒頭大如斗,兩只幽光閃閃的眼楮,真的有海碗(湯碗)那麼大,蛇信吞吐,足有半公尺長,發出可怕的「嘶嘶」聲。

它的頭際——那應該是蟒身最細的所在,直徑也足有三十公分,可知它身子最粗的部分,一定比水桶還粗。

它才出來時,頭離地較近,一出門來,就昂起了頭,所以我在恍惚之間,以為它突然之間長高了不少。

這時,巨蟒的舌尖,在吞吐之際,離我的面門,還不到半公尺,一股奇腥撲鼻而至。

我知道這種巨蟒,力大無窮,是蠻荒罕見的生物,也知道這種巨蟒,在當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盟軍和日軍,在緬甸、雲南、泰國一帶血戰時,都有過軍方的正式記錄,連整輛裝甲車都有被巨蟒吞噬的記錄。

我衛斯理再神通廣大,別說赤手空拳,就算有一柄Ml6在手,只怕子彈也穿不過那閃閃發光,看來如同鋼鐵一樣的鱗甲。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唯一的對付方法,就是趁它還有進攻之前,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我已經蓄定了勢子,準備一個倒翻,凌空翻下峭壁去,可是就在此際,忽然通訊儀中,傳來了藍絲哈哈大笑的聲音——真可惡,她一定是在山頂之上,用遠程望遠鏡看到了我的狼狽相。

而那條巨蟒,一听到了笑聲,頭大的頭,略側了一側,一雙怪眼,閃閃生光,向我瞅來,象是不明白我這個腰際會發出聲音來的究竟是什麼怪物。

我定了定神,看出巨蟒象是井沒有立即向我攻擊意思,自然鎮定了不少。我伸手向腰際,拍了一下。(我把通訊儀掛在腰際。)

(趁機說明一下,乍一見這樣的巨蟒,難免大大吃驚,所以有關第一印象的形容,都是最早使用的語言,例如「海碗」、「斗」、「水桶」,如今大城市的孩子,只怕都不知道那曾是最普通家庭的用具是什麼樣子、何等大小的了。)

就在這時,藍絲的聲音又傳出︰「衛叔叔,別怕,這種大蛇,我們叫它‘好人蛇,——」

我不等她說完,就沒好氣︰「你看看清楚,這不是什麼大蛇,是一條巨蟒,它的血盆大口張開來,你小藍絲再加上溫寶裕,都不夠它一口吞。」

藍絲咯咯一笑︰「它樣子可怕,可是十分馴,苗人養了來看孩子的,它會用頭來拱你,把你趕走。你只要攬住它的頸子,再伸手拍打它的頭頂,它就會乖乖伏下來,不會傷人。」

就在我對藍絲的話,將信將疑之際,那巨蟒的頭,果然拱將過來。

這時,我全然有機會可以倒躍避開,可是藍絲在山頂遙控指揮,我如果落荒而逃,未免淪為笑柄,一世英名,不致于掃地,也要去吸塵了。所以當巨蟒的頭拱過來的時候,我沉住了氣,非但不避,而且踏前半步,迎了上去,左臂摟住了巨蟒的頸——一條手臂,還摟不過來,右手立時拍打它的頭頂,心中在想,若是蟒身卷將過來,那藍絲就算再精通降頭術,也救我不得了。

我才拍了三五下,那巨蟒的頭向下一沉,竟然擱到了我的肩頭之上,它的身予,只怕有一大半還在山侗之中,卻一動也不動了。

那如斗一般大的的頭,沉重無比,壓得我不由自主地喘氣,我正想把它推開,忽然遮住山侗的門,揚了起來,一個人以奇快無比的身法,直竄了出來。

我已說過,山侗外沒有多少空地,那人竄出來的勢子又急,一下于就竄出了空地,變成身子凌空,眼看要摔下峭壁去了。

可是在他身上于略沉之際,他凌空連翻三四個筋斗,身形再掠起,向溪水那邊奔去,使的分明是上乘的輕功。

我沒能看清那人的臉面,一則是由于蟒頭壓肩,轉動不靈,二則,那人一頭黑發,在他翻騰之間,長發飛舞,把他的臉面全都遮住了。

我只辨出.那是一個男人,因為他身上,只是半披著獸皮,露在外面的肢體,極其強壯。

我一看到那個人竄出來,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阻截他,可是回頭一看,那人身形閃動,已掠出了老遠,估計我就算和他同時起步,也未必追得上他。

我身子斜了一下,一面仍然拍打著蟒頭,巨蟒一歪頭,自我肩上落下,竟然伏在洞口,一動不動,這「好人蛇」的名稱,倒真是名不虛傳,容易對付之極。我推開了巨蟒,用電筒照向山洞,同時向前走去。藍絲在這時警告我︰「衛叔叔,山侗中可能有些古怪的生物,你要小心才好。」

這警告令我提高了警惕,首先,我不敢用于去開門,免得被藤上的尖刺所傷,而是用電筒撥開了門,閃身走了進去,一直著亮著強力的電筒。

一迸了山洞,我就怔了一怔,山洞並不大,一進去就一覽無遺,首先看到的,是山洞的正中,有一塊方方整整的大石。

那塊大石約有一公尺高,兩公尺見方,渾然天成,顯然是天生在這個山洞之中的。

在山侗中有這樣天生的石桌石台,是很常見的事,不足為奇,奇的是在這石台之上,有一段和人差不多高的木樁,那木樁被粗糙地雕成了人的形狀——之所以我一看就有這樣的印象,是由于這人型木樁上,穿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已破爛不堪,在電筒的光芒下,根本分不清是什麼顏色了,從僅存的形狀來看,那有點象是一件女裝的長衫。

而在那「人像」之前,有一個象是用石頭鑿成的,類似香爐的物體,時面有許多灰,灰上插著一種又細又直的樹枝,好象是插了香一般——這是一個祭壇。

不是原始人或野人的祭壇,而是一個文明人在物質極端缺乏的環境之中設置的祭壇。

那個人像,自然是被祭祀的對象,看來像是一個女性,從那粗糙的石頭鑿出的香爐上,可以看出一個人花了多少心血,用原始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地鑿出來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鑿爐人對被祭祀者的懷念。

看了這種情形,我不禁很感動,在那「人像」前,站了片刻。

我在未進洞之前,就曾料到過,隱居在這種窮山惡水的人,可能是一個傷心人,現在更可以證明這一點,我心中對打擾了這個人,大有歉意。

電筒光芒掃向山洞其余的角落,在左角的一塊石塊上,鋪著不少獸皮,那自然是那個人的床鋪。我走過去,發現在石床上的洞壁上,有不少平整之處,都歪歪斜斜,刻滿了些字,最多的是一個「罪」字,其次是「悔」字,有四個最大的字是︰「罪孽深重」,還有一些辨認不清,更多的不是字,只是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刻痕,也不知是用什麼工具刻出來的,在不少刻痕上,有著褐紅色的斑點,像是凝固了的血跡——看了十分怵目驚心,眼前竟浮起了這樣的情景︰一個披頭散發的人,為了自己曾犯下的罪,而陷入無盡的仟悔之中,用他的手指,在堅硬的石上抓著,抓出一道一道的的深痕,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血跡。

彷佛只有藉著上的痛苦,才能稍稍減輕他心靈上的苦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想這人不知道在這里已多久了?他當年犯下的是什麼罪?何以在犯了罪之後,會這樣深深地自我譴責。

這一切,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一般來說,罪孽深重的人,很少會懺悔,相反地都會以為自己的行為十分正當。

我翻動了一下獸皮,想發現一下可以說明那人身分的物件,可是一點也找不到。

那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在這里住得太久了,二是他故意拋棄了一切。

對于驚擾了這樣的一個人,我心中很是不安,不論這個人曾犯過什麼罪,他這種自我譴責的行為都可以作為補償了。

我取出筆,在洞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朋友,我叫衛斯理,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到藍家峒找我,在下很樂于給你幫助,抱歉曾驚擾你。」

留下了字之後,我走出了洞,藍絲已不斷在問︰「山洞中有什麼?」

她可能早已在問了,只不過剛才我在山洞之中,收不到訊號,我道︰「一言難盡,見面再說。」

等到藍絲駕了直升機,把我接了上去,我說了山洞中所見,藍絲睜大了眼︰「你以為他會知道你是準?」

我的回答是︰「如果你真心想幫助別人,總要讓別人知道你是誰。至少要自報姓名。」

其實,那時我也不以為一個隱居在苗疆的人會听說過我的名字,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只不過是表示誠意——後來,這個行動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不是始料所及的。」

藍絲嘆了一聲︰「這人自知犯了罪,竟采用這樣的方法懲罰自己,可知他本質不是壞人……你說他供著一個人像,是一個女人?」

我隨口答︰「從那個象是人像所披的衣服上,看來象是一個女人。」

藍絲望定了我,我忙搖頭︰「我想象力雖然豐富,但是也平空編不出故事來。」

藍絲沒有再說什麼,我們仍然照著原來的計劃飛行,有時,見到特別多山壑處,就會多打幾個轉。一路上,也經過了不少苗寨,要發現良辰美景兩個人難,但是那架直升飛機卻相當龐大,除非是特地遮了起來,不然,應該可以找得到的,但是也沒有發現。

由于不時在兜圈子,所以一直到天亮,還未曾到達藍家峒。在苗疆的上空看日出,那是奇景中的奇景,朝霞漫天,映著一個山頭,各有不同的色彩,山峰和山峰之間,若是隔得近的,必然的彩霞繚繞,什麼樣的顏色全有,象是無數色彩絢麗的絲帶,隨著山風,在緩緩飄蕩,而且色彩變幻,或由談而濃,或由濃而淡,不可方物,看得人目迷五色。

更有朝陽之下,大片大片的花林,組成絨繡一般的色彩,東一團西一團,有沾著露珠的,就閃閃生光,在山壑中,則又有一大團一大團的彩色雲團——藍絲說,那就是苗疆著名的瘴氣,在早晨發生的瘴氣,毒性特重,不論人獸,遇上的就無救。

我早就听說過,在苗疆的深山之中,所謂瘴氣,共分兩大類,一類是千萬年來腐爛的花葉果實所發出的毒氣,凝聚在一起——這一類瘴氣,移動較慢,若是人老遠地看到了,可以避得開去。

還有一類,卻根本不是氣體,而是無數細小的,不知名的昆蟲,毒蚊毒 之屬,億億萬萬,聚成一團,看起來就象是一個霧團。

這類小蟲,大都有奇毒,而且對于溫度的感應,特別靈敏,一有熱血動物經過,立時知覺,會成群結隊撲過來,就算是土生土長的苗人,也防不勝防。常見人或獸的白骨累累,就是命喪在這一類的瘴氣之下的了。

這時,我自高而望下去,就看到,一大團翠綠色的瘴氣,倏東倏西,繞著一座林子在打轉,陽光之下,翠綠得異常奪目,自然就是那一類瘴氣了。

我心想,良辰美景是在苗疆中出了事,那當真是九死一生,凶險莫名——當然連紅綾和白素,若是迷了路途,也是糟糕之極。

我在這樣想的時候,難免有一個短時間發呆,而藍絲就在這時,叫了起來︰「看!」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指,我循她所指看去,只見前面是屏風也似一座峭壁,峭壁上一片青綠,也不知生長的是什麼植物,而在青綠之中,卻有兩個紅色物體,在迅速移動,自上而下,看來正在峭壁上攀緣而下。

那時,看出去,這兩個移動的紅色物體,只不過象兩只兔子般大小,可是我一看之下,就失聲叫了出來︰「良辰美景!是她們!」

藍絲已控制著直升飛機,接近那峭壁,由衷地贊嘆︰「真好身手,簡直不是人。」

我驚駭之極︰「她們想干什麼?她們的直升飛機呢?」

藍絲回答了我的上半截問題︰「她們想到山腳下去。」

這時,距離拉近,已可以看到人影了,也看到她們下落的方法,真是大膽之極。

峭壁直上直下,長著許多樹、藤,蒼翠青綠,她們就利用了那些樹和藤在向下落,兩人動作一致,手一松,身子就向下直落下去,下落的速度加快,到快到了一定程度時,她們就伸手,抓住了樹或藤,略停上一停,然後,又松開手,向下落去。

她們每次下墮,總可以落下三四十公尺,所以勢于快絕。等到直升機離她們更近時,我打開機艙的窗子,探出頭去,大叫在嚷。

她們當然听不見我的叫聲,但是直升機一接近她們,她們就注意到了。這時,兩人在一枝松樹上停了下來。她們棲身的那根松枝,上下彈著,她們也不害怕,向我揮著手,又做著勢——指向峭壁的上面。

我也做手勢,連連指著她們存身的那棵松樹,意思是要她們在樹上等我。

她們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卻又指著下面,大搖其手,表示她們要下去。

我向下望去,看到下面是一個山谷,全是大樹,看來是一個原始森林。我向藍絲望去,藍絲立時道︰「可以放你下去,可是你們三個化外之人,貿然進入這種原始森林,和羊入虎群,也就沒有什麼分別。」

我苦笑︰「那有什麼辦法,她們向上指,可能表示直升機停在峭壁上面,你放下我之後,可以飛上去等我。」

藍絲一面降低高度,一面遲疑︰「下面是森林,我看不到你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不過,衛斯理的行動,還不勞你遙遠控制。」

藍絲挑皮地一笑︰「不過,你若是遇到了什麼不明白的情況,還是可以立即問我。」

我嘆了一聲,無話可說,剛才,她竟然把我和良辰美景說成是「化外之人」。的確,身在苗疆,文明人的文明知識,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這時,直升機已降得比良辰美景還低,她們知道了我要干什麼,所以墮的勢子更快。看到她們的身手如此矯健,就知道她們並沒有什麼,只是不知道何以會流落在這里而已,我自然安心了許多。

等到直升機來到了離森林只有十多公尺處,機翼引起的強風,令得樹木頂部的枝葉,起伏如浪,我乃由機月復中縋了下去,落到了樹頂,向藍絲揮著手,藍絲駕機直上。我望向峭壁上的良辰美景,只見她們也快落到森林的頂上了。

我這時,雖然說已落到了底,但是身在樹頂之上,向下望去,茂密之極的枝葉,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形。

這時,我不禁想起,當日十二天官要溫寶裕去「盤天梯」,我曾向溫寶裕說了不少苗疆中步步都是死亡陷井和情形,只有我不知的沒說,絕沒有夸大,想不到現在自己就在這種處境之中。

不一會,就听到了良辰美景兩人的呼叫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一雙紅影,在樹頂上如箭一樣射過來。別說普通人,象我這樣的身手,要在樹梢上移動,也當困難,而良辰美景動象是比在平地飛奔更快,因為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樹枝,可以把她們的身子彈起來,她們就借勢一掠就好幾公尺遠。

轉眼之間,兩人在我身前站定,這時,已有一片陽光照進山谷來,正好射在兩人身上,一片奪目的艷紅,那峭壁極高,她們用這樣的方法落了下來,也不禁有點臉紅氣喘,益增俏麗。

我第一句就問︰「你們的直升機呢?」

兩人一起伸手向上指,我抬頭向上看去,連藍絲的直升機也看不見了,但是通訊儀中,恰好傳來了藍絲的聲音︰「上面好大的一片平地,我看到她們的直升機了。」

我再問︰「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為什麼用這樣的法子下山來?」

兩人睜大眼望著我︰「還有什麼更快更好的法子?」

我悶哼一聲︰「下來干什麼?」

她們說著,向下看去,分明表示紅綾和那兩頭銀猿,就在山谷之中。我不禁吃了一驚,也指向下面,心中一急,一時之間,卻說不出話來。

她們道︰「昨天起飛不久,就發現了她。」

這里離藍家峒不是大遠,起飛不久,發現了紅綾,又何以到幾乎二十四小時之後才下峭壁來呢?本來,我是預算良辰美景,在昨天中午,就可以到機場來接我的。

我並沒有把疑問問出來,只是盯著她們看。兩入現出氣呼呼的神情︰「紅綾見到了我們——她見到了直升機,明知我們是來找她的,可是故意和我們捉迷藏,躲來躲去。看來,一定是那兩只老猴子的主意,紅綾不會那麼不知好歹。」

我嘆︰「別先評論,告訴我經過情形。」

良辰美景道︰「先下去再說,我們又不是猴子,在樹上干什麼?」

看來,兩人對猴子一無好感,才會那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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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絲一定是在山頭上用望遠鏡觀察我,因為又傳來了她的聲音︰「有什麼問題?」

我道︰「我發現了一個有門的山洞,當然不是苗人,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去打擾他,他說不定是一個傷心人,不想見陌生人。」

藍絲道︰「問一問就走,也可以順便看他需要什麼幫助……真奇怪,怎麼會有漢人到這種地方來隱居?你看,方圓百里,連苗寨也沒有。」

說話之間,我已來到了峭壁前,看到有簡單的石級,可以接近那個山洞;我踏著石塊,來到了門前,本來還想照文明規矩,伸手去拍門的,後來一看,用來編門的那種野藤上,全是鋼針一樣的尖刺,十分銳利,可能含有劇毒,是防止野獸侵入的好防御。

我縮回手來,朗聲道︰「朋友,有緣千里來相會,可賜一見嗎?」

我連說了三遍,沒有回答,可是洞中,有一陣悉索的聲音傳出來,不一會,門在洞內被頂了一下,有什麼東西現出身來。

那東西才一從門中鑽出來的時候,我沒有一下子就看清楚,恍惚之間,以為是一個矮個于,可是才出現,就陡地長高,象是迎風就長的怪物。等到我定楮一看,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時,我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一山洞在峭壁上,要沿著石級攀上去,所以洞外並沒有多少空地可供回旋,陡然後退了一大步,一只腳已然踏空,要不是我臨危不亂,又有武術訓練的根柢,只怕就此一個倒裁蔥,跌了下去。

雖然離下面不過四五公尺,不至于跌死,但是砸在嶙峋怪石上,只怕也要骨折筋裂,在這種蠻荒之地,上哪里去找醫生?

我一腳踏空,立時身子向前略傾,保持了平衡,馬上又收回了踏空的腳來,總算穩住了勢力,盯著那自山洞中鑽出來的東西,兀自心頭狂跳。

自山洞中鑽出來的不是什麼矮個子的人,而是一條巨大無比的蟒蛇。

那巨蟒頭大如斗,兩只幽光閃閃的眼楮,真的有海碗(湯碗)那麼大,蛇信吞吐,足有半公尺長,發出可怕的「嘶嘶」聲。

它的頭際——那應該是蟒身最細的所在,直徑也足有三十公分,可知它身子最粗的部分,一定比水桶還粗。

它才出來時,頭離地較近,一出門來,就昂起了頭,所以我在恍惚之間,以為它突然之間長高了不少。

這時,巨蟒的舌尖,在吞吐之際,離我的面門,還不到半公尺,一股奇腥撲鼻而至。

我知道這種巨蟒,力大無窮,是蠻荒罕見的生物,也知道這種巨蟒,在當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盟軍和日軍,在緬甸、雲南、泰國一帶血戰時,都有過軍方的正式記錄,連整輛裝甲車都有被巨蟒吞噬的記錄。

我衛斯理再神通廣大,別說赤手空拳,就算有一柄Ml6在手,只怕子彈也穿不過那閃閃發光,看來如同鋼鐵一樣的鱗甲。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唯一的對付方法,就是趁它還有進攻之前,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我已經蓄定了勢子,準備一個倒翻,凌空翻下峭壁去,可是就在此際,忽然通訊儀中,傳來了藍絲哈哈大笑的聲音——真可惡,她一定是在山頂之上,用遠程望遠鏡看到了我的狼狽相。

而那條巨蟒,一听到了笑聲,頭大的頭,略側了一側,一雙怪眼,閃閃生光,向我瞅來,象是不明白我這個腰際會發出聲音來的究竟是什麼怪物。

我定了定神,看出巨蟒象是井沒有立即向我攻擊意思,自然鎮定了不少。我伸手向腰際,拍了一下。(我把通訊儀掛在腰際。)

(趁機說明一下,乍一見這樣的巨蟒,難免大大吃驚,所以有關第一印象的形容,都是最早使用的語言,例如「海碗」、「斗」、「水桶」,如今大城市的孩子,只怕都不知道那曾是最普通家庭的用具是什麼樣子、何等大小的了。)

就在這時,藍絲的聲音又傳出︰「衛叔叔,別怕,這種大蛇,我們叫它‘好人蛇,——」

我不等她說完,就沒好氣︰「你看看清楚,這不是什麼大蛇,是一條巨蟒,它的血盆大口張開來,你小藍絲再加上溫寶裕,都不夠它一口吞。」

藍絲咯咯一笑︰「它樣子可怕,可是十分馴,苗人養了來看孩子的,它會用頭來拱你,把你趕走。你只要攬住它的頸子,再伸手拍打它的頭頂,它就會乖乖伏下來,不會傷人。」

就在我對藍絲的話,將信將疑之際,那巨蟒的頭,果然拱將過來。

這時,我全然有機會可以倒躍避開,可是藍絲在山頂遙控指揮,我如果落荒而逃,未免淪為笑柄,一世英名,不致于掃地,也要去吸塵了。所以當巨蟒的頭拱過來的時候,我沉住了氣,非但不避,而且踏前半步,迎了上去,左臂摟住了巨蟒的頸——一條手臂,還摟不過來,右手立時拍打它的頭頂,心中在想,若是蟒身卷將過來,那藍絲就算再精通降頭術,也救我不得了。

我才拍了三五下,那巨蟒的頭向下一沉,竟然擱到了我的肩頭之上,它的身予,只怕有一大半還在山侗之中,卻一動也不動了。

那如斗一般大的的頭,沉重無比,壓得我不由自主地喘氣,我正想把它推開,忽然遮住山侗的門,揚了起來,一個人以奇快無比的身法,直竄了出來。

我已說過,山侗外沒有多少空地,那人竄出來的勢子又急,一下于就竄出了空地,變成身子凌空,眼看要摔下峭壁去了。

可是在他身上于略沉之際,他凌空連翻三四個筋斗,身形再掠起,向溪水那邊奔去,使的分明是上乘的輕功。

我沒能看清那人的臉面,一則是由于蟒頭壓肩,轉動不靈,二則,那人一頭黑發,在他翻騰之間,長發飛舞,把他的臉面全都遮住了。

我只辨出.那是一個男人,因為他身上,只是半披著獸皮,露在外面的肢體,極其強壯。

我一看到那個人竄出來,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阻截他,可是回頭一看,那人身形閃動,已掠出了老遠,估計我就算和他同時起步,也未必追得上他。

我身子斜了一下,一面仍然拍打著蟒頭,巨蟒一歪頭,自我肩上落下,竟然伏在洞口,一動不動,這「好人蛇」的名稱,倒真是名不虛傳,容易對付之極。我推開了巨蟒,用電筒照向山洞,同時向前走去。藍絲在這時警告我︰「衛叔叔,山侗中可能有些古怪的生物,你要小心才好。」

這警告令我提高了警惕,首先,我不敢用于去開門,免得被藤上的尖刺所傷,而是用電筒撥開了門,閃身走了進去,一直著亮著強力的電筒。

一迸了山洞,我就怔了一怔,山洞並不大,一進去就一覽無遺,首先看到的,是山洞的正中,有一塊方方整整的大石。

那塊大石約有一公尺高,兩公尺見方,渾然天成,顯然是天生在這個山洞之中的。

在山侗中有這樣天生的石桌石台,是很常見的事,不足為奇,奇的是在這石台之上,有一段和人差不多高的木樁,那木樁被粗糙地雕成了人的形狀——之所以我一看就有這樣的印象,是由于這人型木樁上,穿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已破爛不堪,在電筒的光芒下,根本分不清是什麼顏色了,從僅存的形狀來看,那有點象是一件女裝的長衫。

而在那「人像」之前,有一個象是用石頭鑿成的,類似香爐的物體,時面有許多灰,灰上插著一種又細又直的樹枝,好象是插了香一般——這是一個祭壇。

不是原始人或野人的祭壇,而是一個文明人在物質極端缺乏的環境之中設置的祭壇。

那個人像,自然是被祭祀的對象,看來像是一個女性,從那粗糙的石頭鑿出的香爐上,可以看出一個人花了多少心血,用原始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地鑿出來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鑿爐人對被祭祀者的懷念。

看了這種情形,我不禁很感動,在那「人像」前,站了片刻。

我在未進洞之前,就曾料到過,隱居在這種窮山惡水的人,可能是一個傷心人,現在更可以證明這一點,我心中對打擾了這個人,大有歉意。

電筒光芒掃向山洞其余的角落,在左角的一塊石塊上,鋪著不少獸皮,那自然是那個人的床鋪。我走過去,發現在石床上的洞壁上,有不少平整之處,都歪歪斜斜,刻滿了些字,最多的是一個「罪」字,其次是「悔」字,有四個最大的字是︰「罪孽深重」,還有一些辨認不清,更多的不是字,只是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刻痕,也不知是用什麼工具刻出來的,在不少刻痕上,有著褐紅色的斑點,像是凝固了的血跡——看了十分怵目驚心,眼前竟浮起了這樣的情景︰一個披頭散發的人,為了自己曾犯下的罪,而陷入無盡的仟悔之中,用他的手指,在堅硬的石上抓著,抓出一道一道的的深痕,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血跡。

彷佛只有藉著上的痛苦,才能稍稍減輕他心靈上的苦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想這人不知道在這里已多久了?他當年犯下的是什麼罪?何以在犯了罪之後,會這樣深深地自我譴責。

這一切,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一般來說,罪孽深重的人,很少會懺悔,相反地都會以為自己的行為十分正當。

我翻動了一下獸皮,想發現一下可以說明那人身分的物件,可是一點也找不到。

那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在這里住得太久了,二是他故意拋棄了一切。

對于驚擾了這樣的一個人,我心中很是不安,不論這個人曾犯過什麼罪,他這種自我譴責的行為都可以作為補償了。

我取出筆,在洞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朋友,我叫衛斯理,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到藍家峒找我,在下很樂于給你幫助,抱歉曾驚擾你。」

留下了字之後,我走出了洞,藍絲已不斷在問︰「山洞中有什麼?」

她可能早已在問了,只不過剛才我在山洞之中,收不到訊號,我道︰「一言難盡,見面再說。」

等到藍絲駕了直升機,把我接了上去,我說了山洞中所見,藍絲睜大了眼︰「你以為他會知道你是準?」

我的回答是︰「如果你真心想幫助別人,總要讓別人知道你是誰。至少要自報姓名。」

其實,那時我也不以為一個隱居在苗疆的人會听說過我的名字,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只不過是表示誠意——後來,這個行動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不是始料所及的。」

藍絲嘆了一聲︰「這人自知犯了罪,竟采用這樣的方法懲罰自己,可知他本質不是壞人……你說他供著一個人像,是一個女人?」

我隨口答︰「從那個象是人像所披的衣服上,看來象是一個女人。」

藍絲望定了我,我忙搖頭︰「我想象力雖然豐富,但是也平空編不出故事來。」

藍絲沒有再說什麼,我們仍然照著原來的計劃飛行,有時,見到特別多山壑處,就會多打幾個轉。一路上,也經過了不少苗寨,要發現良辰美景兩個人難,但是那架直升飛機卻相當龐大,除非是特地遮了起來,不然,應該可以找得到的,但是也沒有發現。

由于不時在兜圈子,所以一直到天亮,還未曾到達藍家峒。在苗疆的上空看日出,那是奇景中的奇景,朝霞漫天,映著一個山頭,各有不同的色彩,山峰和山峰之間,若是隔得近的,必然的彩霞繚繞,什麼樣的顏色全有,象是無數色彩絢麗的絲帶,隨著山風,在緩緩飄蕩,而且色彩變幻,或由談而濃,或由濃而淡,不可方物,看得人目迷五色。

更有朝陽之下,大片大片的花林,組成絨繡一般的色彩,東一團西一團,有沾著露珠的,就閃閃生光,在山壑中,則又有一大團一大團的彩色雲團——藍絲說,那就是苗疆著名的瘴氣,在早晨發生的瘴氣,毒性特重,不論人獸,遇上的就無救。

我早就听說過,在苗疆的深山之中,所謂瘴氣,共分兩大類,一類是千萬年來腐爛的花葉果實所發出的毒氣,凝聚在一起——這一類瘴氣,移動較慢,若是人老遠地看到了,可以避得開去。

還有一類,卻根本不是氣體,而是無數細小的,不知名的昆蟲,毒蚊毒 之屬,億億萬萬,聚成一團,看起來就象是一個霧團。

這類小蟲,大都有奇毒,而且對于溫度的感應,特別靈敏,一有熱血動物經過,立時知覺,會成群結隊撲過來,就算是土生土長的苗人,也防不勝防。常見人或獸的白骨累累,就是命喪在這一類的瘴氣之下的了。

這時,我自高而望下去,就看到,一大團翠綠色的瘴氣,倏東倏西,繞著一座林子在打轉,陽光之下,翠綠得異常奪目,自然就是那一類瘴氣了。

我心想,良辰美景是在苗疆中出了事,那當真是九死一生,凶險莫名——當然連紅綾和白素,若是迷了路途,也是糟糕之極。

我在這樣想的時候,難免有一個短時間發呆,而藍絲就在這時,叫了起來︰「看!」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指,我循她所指看去,只見前面是屏風也似一座峭壁,峭壁上一片青綠,也不知生長的是什麼植物,而在青綠之中,卻有兩個紅色物體,在迅速移動,自上而下,看來正在峭壁上攀緣而下。

那時,看出去,這兩個移動的紅色物體,只不過象兩只兔子般大小,可是我一看之下,就失聲叫了出來︰「良辰美景!是她們!」

藍絲已控制著直升飛機,接近那峭壁,由衷地贊嘆︰「真好身手,簡直不是人。」

我驚駭之極︰「她們想干什麼?她們的直升飛機呢?」

藍絲回答了我的上半截問題︰「她們想到山腳下去。」

這時,距離拉近,已可以看到人影了,也看到她們下落的方法,真是大膽之極。

峭壁直上直下,長著許多樹、藤,蒼翠青綠,她們就利用了那些樹和藤在向下落,兩人動作一致,手一松,身子就向下直落下去,下落的速度加快,到快到了一定程度時,她們就伸手,抓住了樹或藤,略停上一停,然後,又松開手,向下落去。

她們每次下墮,總可以落下三四十公尺,所以勢于快絕。等到直升機離她們更近時,我打開機艙的窗子,探出頭去,大叫在嚷。

她們當然听不見我的叫聲,但是直升機一接近她們,她們就注意到了。這時,兩人在一枝松樹上停了下來。她們棲身的那根松枝,上下彈著,她們也不害怕,向我揮著手,又做著勢——指向峭壁的上面。

我也做手勢,連連指著她們存身的那棵松樹,意思是要她們在樹上等我。

她們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卻又指著下面,大搖其手,表示她們要下去。

我向下望去,看到下面是一個山谷,全是大樹,看來是一個原始森林。我向藍絲望去,藍絲立時道︰「可以放你下去,可是你們三個化外之人,貿然進入這種原始森林,和羊入虎群,也就沒有什麼分別。」

我苦笑︰「那有什麼辦法,她們向上指,可能表示直升機停在峭壁上面,你放下我之後,可以飛上去等我。」

藍絲一面降低高度,一面遲疑︰「下面是森林,我看不到你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不過,衛斯理的行動,還不勞你遙遠控制。」

藍絲挑皮地一笑︰「不過,你若是遇到了什麼不明白的情況,還是可以立即問我。」

我嘆了一聲,無話可說,剛才,她竟然把我和良辰美景說成是「化外之人」。的確,身在苗疆,文明人的文明知識,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這時,直升機已降得比良辰美景還低,她們知道了我要干什麼,所以墮的勢子更快。看到她們的身手如此矯健,就知道她們並沒有什麼,只是不知道何以會流落在這里而已,我自然安心了許多。

等到直升機來到了離森林只有十多公尺處,機翼引起的強風,令得樹木頂部的枝葉,起伏如浪,我乃由機月復中縋了下去,落到了樹頂,向藍絲揮著手,藍絲駕機直上。我望向峭壁上的良辰美景,只見她們也快落到森林的頂上了。

我這時,雖然說已落到了底,但是身在樹頂之上,向下望去,茂密之極的枝葉,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形。

這時,我不禁想起,當日十二天官要溫寶裕去「盤天梯」,我曾向溫寶裕說了不少苗疆中步步都是死亡陷井和情形,只有我不知的沒說,絕沒有夸大,想不到現在自己就在這種處境之中。

不一會,就听到了良辰美景兩人的呼叫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一雙紅影,在樹頂上如箭一樣射過來。別說普通人,象我這樣的身手,要在樹梢上移動,也當困難,而良辰美景動象是比在平地飛奔更快,因為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樹枝,可以把她們的身子彈起來,她們就借勢一掠就好幾公尺遠。

轉眼之間,兩人在我身前站定,這時,已有一片陽光照進山谷來,正好射在兩人身上,一片奪目的艷紅,那峭壁極高,她們用這樣的方法落了下來,也不禁有點臉紅氣喘,益增俏麗。

我第一句就問︰「你們的直升機呢?」

兩人一起伸手向上指,我抬頭向上看去,連藍絲的直升機也看不見了,但是通訊儀中,恰好傳來了藍絲的聲音︰「上面好大的一片平地,我看到她們的直升機了。」

我再問︰「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為什麼用這樣的法子下山來?」

兩人睜大眼望著我︰「還有什麼更快更好的法子?」

我悶哼一聲︰「下來干什麼?」

她們說著,向下看去,分明表示紅綾和那兩頭銀猿,就在山谷之中。我不禁吃了一驚,也指向下面,心中一急,一時之間,卻說不出話來。

她們道︰「昨天起飛不久,就發現了她。」

這里離藍家峒不是大遠,起飛不久,發現了紅綾,又何以到幾乎二十四小時之後才下峭壁來呢?本來,我是預算良辰美景,在昨天中午,就可以到機場來接我的。

我並沒有把疑問問出來,只是盯著她們看。兩入現出氣呼呼的神情︰「紅綾見到了我們——她見到了直升機,明知我們是來找她的,可是故意和我們捉迷藏,躲來躲去。看來,一定是那兩只老猴子的主意,紅綾不會那麼不知好歹。」

我嘆︰「別先評論,告訴我經過情形。」

良辰美景道︰「先下去再說,我們又不是猴子,在樹上干什麼?」

看來,兩人對猴子一無好感,才會那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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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女 第五章 相見不歡
我吸了一口氣︰「我們不知道下面的情形怎佯,千萬要小心才好,下面有可能是泥沼,也有可能有好幾尺深的腐葉,全是毒蚊。」

良辰美景見我說得認真,也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

樹木雖高,但是要下去,也不會大難,不一會,就到了下面。地上雖有落葉,倒也干爽。而且那種樹,枝葉廣茂,全集中在五公尺以上的樹干,下面林木並不十分緊密。

落地之後,良辰美景跳了幾下,向我望來,大有嘲弄我剛才說得太嚴重之色。

我不理她們,催她們說經過。

原來她們在和我聯絡之後,就研究如何駕駛直升機,居然被她們駕著機起飛了——自然,起飛的姿勢,絕對不合乎標準。

她們也沒有航行圖,那是我在焦急之中的疏忽安排,而她們也大膽,商量好了,只要認定了方向飛,總可以見到城鎮,到時降落了再問,反正要去的機場屬于國際級的大都市,聚居著超過一百萬人口,在空中要找到它,總不是難事。

她們就是這樣的情形下起飛的——當然不能責怪她們,因為那時,由于紅綾和白素相繼失蹤,兩人的心中也焦急無比,只盼快點和我相會,而且,她們還有很多話要向我說,才會這樣輕率上路的。

既然提到了良辰美景出發時的焦急心情,那自然和她們到了藍家峒之後的遭遇有關,索性從頭說起,更容易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白素請良辰美景到苗疆去,經過兩個階段的思索過程,開始,她想兩人和紅綾作伴,使紅綾接近,或是傾向文明社會,同時,也有請良辰美景「看守」紅綾的意思。

這個設想,她一提出來,就遭到了我強烈反對,她也就改變了主意,想良辰美景陪「紅綾來玩,就算不能替代那一對銀猿的位置,也可以潛移默化,使紅綾在氣質上,更接近文明社會。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雙方相見極歡,紅綾帶著兩頭銀猿,自直升機上撲了一下,一下子就撲到了良辰美景的身前,瞪大了圓滾滾的眼楮,目光炯炯有神,盯著良辰美景看,而且,毫不掩飾地繞著她們轉,現出奇怪之極的神情,口中不住地道︰「真是一模一樣!真是一模一樣!喂,听說你們兩人,跑得很快?」

在紅綾看到良辰美景,覺得奇怪之至時,良辰美景同時,也在打量紅綾這個女野人。事後,她們有一句極有趣的評語,這樣說︰「真是,怎樣也無法把紅綾和她母親聯想在一起,太不同了,所以——她們在性格上也截然不同,嗯,紅綾其實是很象衛斯理的。」

當下,雙方互相打量了一會,紅綾又首先提出了問題,良辰美景一面答應著︰「還可以。」一面又去打量在紅綾身邊的兩頭銀猿。

那兩頭銀猿,是那群靈猴之中最老的,不知已有多老,可能已超過一百歲,但是看起來,卻總是銀毫閃閃的兩只猴子,很逗人喜愛。

所以,兩人一面打量,一面自然而然,伸手想去模銀猿的頭。

她們兩人出手何等之快,可是手還沒有踫到銀猿的頭,銀猿的身子一閃,她們就模了個空。

良辰美景的心思轉得何等之快,心中也有了咳意︰「你不讓我模,偏要模。」

是以在一下模空之後,連十分之一秒都沒有耽擱,手臂一長,身形閃動,第二下又已出手。

可是這一下,銀猿的身形疾掠,她們還是沒有踫到銀猿的一根毫毛。

良辰美景一聲長嘯,兩條紅影已疾撲而出,那兩頭銀猿,也長嘯連連,紅綾更在一旁,大聲吶喊助威,一時之間,至少吸引了好幾百人,看良辰美景和銀猿在機場之上,追逐比賽。

機場本就平坦,跑道更可以供飛機起落,何況是人和猿的奔馳,可以說是最好的比賽場地了。所有的旁觀音,都看得眼花了,甚至視線也跟不上銀影紅影,看得人大聲喝采。

紅綾和白素並肩站著,高興得一面蹦跳,一面拍手,一面又拍打著自己的身體。

每當紅綾拍打自己的身體時,白素不是一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就是把她的手拍打開去,同時道︰「人在高興的時候,只拍手,不拍打自己的身體。」

她算是委婉的了,沒有說出在高興的時候拍打自己的身體,那是猿猴的行為。可是她這樣不斷糾正紅綾的行為,也惹得紅綾十分不快,但由于人、猿的追逐實在太精彩,所以紅綾仍然大聲酣呼,而承認︰「這兩個女孩,跑得比我快,她們幾乎和靈猴一樣快了.」

紅綾說著,現出十分佩服的神情,看來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這時,場中的情形,起了小小的變化,只見良辰美景的身形,陡然向上拔起——她們正在向前疾馳之中,要陡然向上拔起,自然而然,不是筆直地上下,而是斜斜向上,拔起約有三四分尺。

在這上頭,就分出人和猿猴的不同處了,——靈猿現再靈,始終是猴,在智力方面難以和人比較。而且,猿猴有喜愛模仿的夭性。兩猿一見良辰美景躍起,竟也各自長嘯,也躍了起來。

看起來,它們躍得比良辰美景更高,可是良辰美景才一躍起,就料定了銀猿跟著學佯,也早已有了打算,使出了她們的上乘輕功——才一躍起,立時真氣下沉,兩個人如同被人在半空之中摔下來的石頭一樣,重重地跌了下來,墮勢極急。

所有看到的人,無不駭然,紅綾不知就里,「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身子掠向前,想去救良辰美景,但雙方相隔甚遠,如何能一下就趕向前去?

也就在那看來千鈞一發的情形下,兩頭在半空中的銀猿,陡然身子一翻,撲向良辰美景,猿臂伸處,一邊一個,已把良辰美景接住。

良辰美景也趁機,伸手在銀猿的頭頂之上拍著,一面笑一面道︰「真了不起,不愧叫做靈猴。」

雙方的追逐,從良辰美景想模銀猿而模不到開始,現在出現了這種情形,可以說良辰美景的目的已達,她們已經贏了。

可是我听她們講到這里,不禁皺住了眉,心知事情決不能就這樣容易罷休。

良辰美景一直在留意我的反應,一見我這等神情,她們也停了下來,望著我問︰「衛叔叔,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我沉吟了片刻——她們的這個問題,不容易回答,再加上我還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們的神情又十分認真,可知事情的發展,一定令人不愉快。

我想了片刻,才道︰「如果你們一直追不上銀猿,最恰當的方法,是停下來哈哈一笑,縱躍如飛,本來就是猿猴的所長,已經展示了絕頂輕功,人人嘆服,也已經夠了。」

良辰美景听了我的話,低下頭去,好一會不說話。

我笑了起來︰「怎麼樣?不同意我的說法?大可反駁,不必放在心中。」

良辰美景這才抬起頭來,扁著嘴,一臉的委曲︰「我們只不過想模一模它們的頭,它們竟然不讓我們模,要是我們終于踫不到,那多丟人。」

良辰美景說來十分理直氣壯,我搖著頭︰「它們有權不喜歡給入模頭。」

兩人叫了起來︰「猴子就是給人逗著玩的。」

我笑︰「第一,那只是人的觀點,第二,它們不是普通的猴子。」

良辰美景嘟起了嘴不出聲,我又問︰「你們怎麼料得到銀猿會來接住你們?」

兩入道︰「我們沒料到這個,我們估計,猴子也會見佯學樣,自半空中直跌下來,那我們就可以跳起來,騎到它們背上去。」

我吸了一口氣,銀猿通靈,一時不察,以為兩人有了危險,所以出來救了她們——連紅綾也以為她們有危險了,可知雖是獸類,但心地良善,而良辰美景卻趁機去打銀猿的頭頂,以逞自己之能,顯然有所不是了。

我一向主張,就算跟我年齡有距離的人交往,一定要把對方也當作成年人,不能把對方當小孩子,所以如果當對方是朋友的後,就要實說,不能敷衍了事——有些人可能不喜歡听實話,那是他的事,而如果不實說,那是我的事了。

所以,我立刻把我的想法,說了出來。

良辰美景齊聲道︰「是……使了點詐,可是……可是那時的情形……也不算什麼。」

確然,真的不算什麼,人、猿大賽,根本誰勝誰負,都不算什麼。良辰美景好勝心強,也無可厚非,她們略施小計,佔了上風,銀猿也未必會明白其中的巧妙。

當她們拍打銀猿的頭部之時,在一旁的白素,自然看出她們使了點詐,同時心中也感到銀猿忽然出手救人,十分可敬。

她當然不會出聲說什麼,正笑著走向前去。

可是,白素才踏出了一步,就听到紅綾發出了一下憤怒的吼叫聲。

一听到紅綾發出的那下吼叫聲,白素就知道不妙了。

銀猿本身不知道佔了便宜或吃了虧,可是智力已大開的紅綾,卻清楚地看了出來,銀猿好心救人,卻反倒給人佔了便宜,她又護著銀猿,自然感到了氣憤,這才陡然大叫起來。

紅綾和銀猿之間,必然有著藉聲音而達到迅速溝通的方法,她這里才一叫,兩頭銀猿立時會意,良辰美景沒有縮回手來,銀猿已經疾出爪子,也向良辰美景的頭上,疾抓了過去。

兩入被銀猿抱著,又在得意洋洋,本來是極難避得過去的,虧得白素在紅綾一出聲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緊接著,也叫了一聲。良辰美景乖覺,知道事情有變,早已用力一掙,倒翻了出去,四下里可以說同時發動,但銀猿的動作,疾逾電光石火,在她們翻出之際,還是把她們頭上的鮮紅色的發箍,抓了下來。

(良辰美景曾詳細介紹了被抓走的發箍是法國什麼名家的設計,我也記不清楚。別說是銀猿,就算是紅絞,也不認為會比一個草結的環更好看。)

這一來,良辰美景雖然全身而退,可是也狼狽得可以,兩頭銀猿抓住了發箍,凝立不動,紅綾則氣沖沖走了過來,看來還指責良辰美景的不是。

當然,白素不會給她開口,立時握住了她的手,紅綾用力一摔手,大踏步向兩頭銀猿走去,不愉之情,誰都可以看得出來。

紅綾來到了銀猿的身邊,立時摟住了銀猿,發出一點聲響,銀猿也嘰嘰喳喳叫著。

良辰美景望向白素,白素正在為難,她本來預料,良辰美景和紅綾會相見甚歡,誰知道一陣追逐之後,竟然形成了相見不歡的局面。

按照習慣,白素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就應該不論是非曲直,責斥自己的女兒,向良辰美景賠不是。

可是,她又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雖然已月兌去了一頭一臉一身的長毛,也學會了說人話,可是本質上,也還是野人,說她她也不明白。

所以白素躊躇著,不知如何才好。

良辰美景看穿了白素的心事,她們失去了發箍,心中很是不快,但是她們善解人意,看出了白素的為難,就低聲道︰「白姐姐放心。」

她們當年第一次見白素的時候就這樣叫,後來也一直沒有改口。

說著,兩人滿面笑容,收拾了心中的不快,向紅綾走了過去,來到近前,紅綾和銀猿,大有敵意,一副全神戒備的神情。

良辰美景伸出手來︰「出手真快,我們竟沒能避開,把發箍還給我們吧。」

良辰美景的行為,漂亮之至,我听得她們講到這里,就喝了一聲采︰「好。」

兩人听到我喝采,神情很是快慰,但是臉上隨即又陰雲密布,很不快樂。我也不禁笑了一下,因為她們笑臉迎人,換了任何人,都必然一笑置之,再也沒有芥蒂了。可是紅綾是野人,銀猿不是人,接下來發生的事,只怕不能以常理去猜度,確然不能以常理論之,良辰美景笑嘻嘻地伸出手來,那時,她們的發箍,還在銀猿的手中。銀猿顯然明白兩人的意思,老猴頭確是可惡,並不還人東西,卻把一雙猴眼,向紅綾望去。

紅綾更是可惡了,她沒有出聲,只是頭一昂,略翻了翻眼一這必然是她和銀猿之間自小就用來溝通的身體語言,良辰美景再聰明也不會明白,仍然笑嘻嘻地伸著手。

而銀猿一得到了紅綾的指示,一咧嘴,各現出一口白森森、尖利無比的牙齒來。猿猴也會有這樣的銳利的牙齒,良辰美景想都未曾想到過,就不免呆了一呆。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她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發箍,被送進了猿口,「卡卡」連聲,被咬成了三四截;猿唇一撮,竟然把斷箍向她們兩人,吐了過來。

幸得兩人身手快,各自後退,避我開去。

猿猴如此,紅綾又怎樣呢?紅綾竟在這時,縱聲大笑了起來。她一笑,兩頭猿猴也跟著笑,還拍手拍腳,拍打著身體。

這一來,良辰美景僵在當地,實在不知如何才好,難堪之極。

良辰美景說到這里,定楮望向我︰「我們雖有不是,但是那也過分了。」

我點頭道︰「是。她太過分了。」

良辰美景又不說話,只是望著我,我知道她們的心意是在問我,如果我在場,我會做些什麼,如何處理,我不禁也不能一下子就回答得出來,紅綾的行為過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過分,那麼,就應該告訴她,她這樣做不對。應該向良辰美景賠不是。

可是,紅綾可能連什麼叫「賠不是」都不了解。而其勢又不能讓良辰美景太受委曲,事實上,她們已經夠受委曲的了。

我一面想,一面就把我所想的說了出來,好讓良辰美景知道我思考的過程。

我一路說,她們一路點頭。

我最後下結論︰「我會用嚴肅的語氣,要紅綾命令兩頭銀猿,拾起咬斷了的發箍來,由銀猿用極恭敬的態度,還給你們。」

我說了之後,望向兩人,兩人仍然寒著臉,我就問︰「白素她怎麼處理?」

良辰美景道︰「和你不同,她斥責紅綾,要紅綾把斷箍拾起來還給我們。」

我不禁嘆了一聲,白素也可以說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了,紅綾怎肯听她的話?

我在這里,把一些看來絕對無關痛養的小兒女,甚至是人、猿之間的意氣之爭,寫得這樣詳細,不但那和故事的發展有關,而且可以說明,長江大河,始自濫觸,很多莫名其妙的小事,會變得一發不呆收拾。正像在「探險」和「繼續探險」那兩個故事中所記述的那樣,事情會有怎樣進一步的發展,人生歷程的下一步會如何,全然無法預測。

果然,紅綾揚著頭,連看也不向白素看一眼,白素的母親尊嚴,受到了冒犯,這是白素在感情上最脆弱的一環,她走向紅絞,指著地上的斷箍,把剛才的話,用極嚴厲的語氣,再說了一遍。

紅綾大聲道︰「不。」

白素堅持︰「你一定要,良辰美景是朋友,你要學會如何對待朋友。」

紅綾倒知道「朋友」的意思,她的回答是︰「不,她們不是朋友,她們拍打靈猴的頭,靈猴的頭,我都不能踫,只有身上會……生火的人才能踫,她們的身上會生火嗎?」

紅綾說著,現出一副不屑的神色,斜月兌著良辰美景。

這一番話,別說良辰美景不明白,連和紅綾相處了大半年的白素,也是莫名其妙。

良辰美景雖然心中生氣,但是她們畢竟見識非凡,也不會和紅綾一般見識,再加以紅絞說得突兀,引起了兩人的好奇,所以便問︰「什麼叫身上會生火的人??

紅綾大聲道︰「身上有火,身上有火,就像是火堆,有火冒出來。」

她對于詞的運用,還不是十分流利,所以一面說,一面指手劃腳,不斷做手勢,表示她說的是一個全身會冒火的人。

良辰美景仍是不明所以,向白素望去,白素的眉心打著結,並不說話。

良辰美景在訴說到這里時,向我望來,她們立刻指著我︰「就像你現在一樣。」

那時,我听她們轉述紅綾的話,陡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所以眉心也打著結。我相信白素有同樣的神情,正是想起同樣事情的緣故。

良辰美景高聲問︰「你想到了什麼?」

我遲疑著,不敢肯定,過了一會,我提高了聲音︰「藍絲,你看全身會像火堆一樣發火的人……那是什麼?」

我和良辰美景在密林中交談,一直打開著通訊儀,我們的交談,藍絲全可以听得到。密得連陽光也只能一絲絲零星射進來的森林,抬頭望去,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可是無線電波自然可以把聲音帶出去。

藍絲立刻有了回答︰「照我所知……棵棵入以前有他們崇拜的對象,稱作‘烈火女’,三年交替換人;在新舊交替的儀式中,新舊烈火女,都會全身發火……听說,舊的還會被燒死。」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因為我那時,想到的也是棵棵人的崇拜對象「烈火女」。

在「探險」和「繼續探險」之中,我們曾接觸到「烈火女」這種神秘的現象,可是無法作進一步探索。開始時,還曾以為白素兄妹的母親,可能是烈火女,後來才知道不是,這也就沒有再追查下去了。

然而,白老大和白素的媽媽——陳大小姐曾在烈火女所住的洞中居住,而且由于陰錯陽差,那天在一艘扁圓形的宇宙飛船出現之後,陳大小姐就離開了那個山洞,直到許多年之後,才又在四川出現,手刃了殺父仇人,帶走了紅綾,又深入苗疆。

後來,我和白素有機會到了那極險的山峰之頂,知道她曾在那里住過,可是她為何離去,到哪里去了,仍然一直是一個謎。

我和白素也曾討論過,苗疆之中,有的是山洞,他們要住哪一個都可以,而且,不必住山洞,也可以蓋房于住,為什麼要和烈火女同住在一個山洞之中呢?

是不是他們早就發現了所謂烈火女,另有秘密,所以為了探索而接近,這才住在同一個山洞之中?

這許多疑問,都沒有答案,這時,忽然听得自紅綾的口中,說出「會生火的人」來,聯想到了烈火女,自然特別引起關切。

我問藍絲的意見,竟然和我想的吻合,而白素當時,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的反應如何,十分重要,我忙請良辰美景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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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女 第六章 猴頭上的腦科手術
在紅綾的比劃之下,良辰美景總算明白了她在說些什麼,兩人並不知道有烈火女其事,所以一起笑了起來,她們本來還想說「哪有人身上會生火的?就算有,也被他自己冒出來的火燒死了。」

照她們兩人的性格,說了這番話之後,還會有好一陣子好笑。

不過她們還沒有說什麼,紅綾已一瞪眼︰「你敢笑神仙?身上會生火的,全是神仙——」

為了要證明她說的有理,她又補充了一句︰「我本來也不知道什麼叫神仙,是十二天官告訴我的。靈猴是神仙養的,所以只有神仙才能踫它們的頭。」

話又繞回來了,原來正是良辰美景的行勸,冒犯了靈猴,所以紅綾才生氣。

白素听了紅綾的話之後,心中充滿了疑問,她也首先想到了烈火女,想到了烈火女和她父母在苗疆的生活,大有關連。她有許多問題要問,可是那樣的環境,並不適宜詳談,所以她只是道︰「良辰美景遠來是客,怎知那麼多,來,大家一起上機。」

紅綾若是稍鬃人情世故,在當時的情形下,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大家嘻嘻哈哈笑著,擠上直升機去,自然也就沒有事了。

可是紅綾斜睜著良辰美景,神情憤然,竟大有不願意上機的神情。

良辰美景自然是懂得人情世故的,可是她們畢竟是少女,不是積年處世的老滑頭,她們也看出了情形尷尬,可是也想到,自己沒有道理要向兩只老猴子道歉之理,所以她們只是抿著嘴不出聲。

白素又說了一遍,良辰美景已經向直升機走了過去,可是紅綾仍然和兩頭銀猿摟作一團,一點也沒有上機的意思。良辰美景一回頭,看到了白素的臉色,心中不禁大吃了一驚。

其時正是天氣微明時分,在微亮的晨曦之中,白素面色鐵青,心中分明憤怒之至,可是卻又發作不出——良辰美景自從第一次見白素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白素現露出這樣的神情。

她們知道,自己惹下的亂子不少,兩人全是一樣的心意,身形一閃,就來到了紅綾的身前——這就是她們兩人的可愛之處了,兩人來到了紅綾的身前,向兩頭銀猿一拱手︰「對不起了,剛才模了你們的頭,不知道你們的頭是模不得的,什麼時候,等我們練成了全身會冒火的本領,再來模你們吧。」

這樣一說,紅綾才算是咧著闊嘴,笑了一下。白素看出情形已有和緩的跡象,就強忍著心頭的怒意,重又催促各人上機。

須知道白素的天生的一副外柔內剛的性格,遇到了什麼她要做的事,百折不撓,絕不退縮,強硬頑固起來,一點轉彎的余地也沒有。當年為了保護我,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理,又曾為了我的靈魂通過頭發而離開,到了「天堂」,而在我的身體之旁,守候了六年之久。這種事,誰能做得到?由此也可見她性格剛毅的一面。

良辰美景一見到紅綾時,說怎麼也不能把紅綾和白素兩人拉在一起,那只是由于她們的外型不同。但她們母女兩人的內在性格,卻在奇妙的遺傳密碼的安排之下,可怕地相似——兩個這樣的人遇上了,別說一個是野人,就算在正常的環境之中長大,一旦出現了意見不同的情形,也會演變成水火不相容。

要是紅綾的性格像良辰美景,或是像溫寶裕,那自然什麼沖突都不會發生了。

白素心中的惱怒程度、我完全可以明白,而且惱怒若是能發泄,倒還罷了,偏偏她無法在紅綾豈有此理發作,那就更會形成她精神上的極度困擾——越是想處理,用的方法也就越是不當,以後無數的事,大半也是基于這一點而產生出來的。

卻說當下,一行人等,擠上了直升機,處在小空間中,就更加尷尬了,紅綾雖然野,但總還可以忍住了不動。那兩頭銀猿,如何能靜得下來?它們在機艙狹小的空間之中,爬來爬去。

良辰美景雖然也憋了一肚于氣,但究竟童心未混,兩人不約而同一起打量銀猿的頭頂部分。開始時,她們兩人的心思只是︰「老猿子的頭頂,手不能模,用眼楮來看,總可以吧!」

她們的視線,盯著銀猿的天靈蓋處,銀猿爬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白素正在專心駕駛,自然防不到她們會有那樣淘氣的行動,連紅綾也沒有察覺。

那兩頭銀猿,十分乖覺,沒有多久,便已覺察了。它們先是也盯著良辰美景的頭頂看,不一會,就伸爪捂著了它們自己的頭頂。

又過了一會,它們更伸爪在頭頂上抓,現出十分不耐煩的神情。

而良辰美景也在這時候,看到了一個十分奇特的現象。銀猿全身是毛,頭頂上的毛也很長,銀光閃閃,很是好看。它們伸爪一抓,先是看到它們頭頂上的銀毛,長得相當稀疏,披拂之間,可以看到它們的頭皮。接著,兩人都看到,銀猿的頂門之上,有一圈完全沒有毛;而且頭皮上,有一圈很整齊的縫合痕跡,像是曾經進行過大型腦科手術一樣!

一發覺了這一點,兩人沒有出聲,卻更加盯著銀猿不肯放松,越看越像,那兩頭銀猿的天靈蓋,顯然曾被揭開過,而又縫合起來的,索性躲到了紅綾的身後。紅綾在這時,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重又向良辰美景怒目而視。

雙方總算沒有再在機艙內作進一步的沖突,不然,在狹小的空間之間,不知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那外星人杜令,在把這直升機留給我們使用時,只怕以他外星人的智慧,斷然不能明白地球上的沖突,曾有那麼多種形式和種類。

從和良辰美景相遇起,她們告訴我的事,已經不算少,卻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由于她們說話的方式奇特,而且速度奇快之故。

不過我也听出,說到現在,只不過說了她們從機場到藍家峒途中的事,甚至還沒有到達藍家峒。而在到了藍家峒之後,必然還有許多事發生,不然,不會導致如今這樣的局面。那只怕還要花相當長的時間才能說得完,而我心急想知道她們發現了紅絞之後的事,和紅綾現在在什麼地方。

所以,當她們的敘述的敘述告一段落時,我就道︰「且別說在藍家峒中發生的事,說你們在一起飛之後不久就發現了紅綾的事。」

良辰美景呆了一呆︰「你對那兩頭猴子可能曾進行過腦部手術一事,不感興趣?」

我一揮手︰「有興趣,但一來你們的觀察未必正確,二來,你們才從峭壁上下來,目的也是為了追尋紅綾的下落,是不是?」

良辰美景齊聲道︰「我們根本不必追尋她,相信她就在附近,不知躲在什麼巧妙的地方看著我們。」

我听她們這樣說,雖然不知道她們何所據而雲然,但也不免四面張望了一下。林子之中,隱蔽之處極多,單是東一族,西一群,那種有著巨大葉子的植物附近就可以藏許多人。若是紅綾和那兩頭銀猿要躲起來,有的是地方。

良辰美景又道︰「可以肯定她在附近。她若是願意出來,一定會出來。」她們這樣說了之後,停了一會,又道︰「甚至,可以肯定她能听到我們的談話。」

我听得她們一再這樣說,沉不住氣,一提氣,就想出聲把紅綾喝出來。

可是我才有動作,良辰美景又一起向我作手勢,示意我不可出聲。

我不知她們在打什麼鬼主意,只好忍住了不出聲。良辰美景嘆了一聲︰「其實,她一直在逗我們,我們擔心的倒是白姐姐,她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良辰美景和白素的感情十分好,一說到這里,憂形于色,絕非做作。

我雖然也一樣焦慮,但仍要安慰她們︰「相信對任何惡劣的環境,她都有能力應付,快告訴我你們發現紅綾時的情形。」

良辰美景再嘆了一聲︰「我們十萬火急,總算令直升機起飛,就一直向南飛,起飛不久,就看到了紅綾和兩只老猴子在一個山頂上翻跟斗。」

我不禁也嘆了一聲。和猴子在山頂上翻跟斗,自然比拿著筆寫字有趣多了。

良辰美景利用直升機上的望遠鏡看到了紅綾,紅綾自然也看到了直升機。

我相信,紅綾在才一看到直升機時,一定以為那是白素駕機來追。我不知道她內心深處對白綾的態度究竟如何,但是多少有點忌憚,那是人的天性。

所以,紅綾在才一看到直升機的時候,立時不再在山頂停留,而和那兩頭銀猿,以十分快捷的動作下山去。

良辰美景在直升機上,發現了紅綾,如何肯放過?自然駕機追了上去。她們兩人的駕機技術不佳,直升機搖擺不定,險象環生,簡直隨時可以跌下去。紅綾顯然不知道會有機毀人亡的危險,只是揀險要處竄去,良辰美景輪流自機倉中探出頭來,向紅綾大叫。

大概紅綾听不到她們的叫聲,但是她也很快弄清楚了機上只有良辰美景兩個人,並無白素在內,這一來,自然無所忌憚,膽子也大了。

于是,紅絞就是開始逗著良辰美景,時隱時現,等兩入認為她再也不會出現時,卻又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一面跑跳,二面做鬼臉。

好幾次,直升機幾乎沒撞在懸崖峭壁之上——老實說,若不是那直升機是杜令(外星人)留下來的,性能之佳,天下無雙的話,早已無幸免于難之理了。

這一段過程時間相當長,良辰美景雖然知道我在等她們,一定等得心急萬分了,可是也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來,竟追逐了一整夜。

等到她們陡然省悟,自己在直升機上,看來像是佔了優勢,其實反倒是劣勢時,再也沒有法子能斗得過在山林間亂竄的紅綾。

所以,當她們看到紅綾站在山頂的一幅平地上,又一次向她們挑戰時,她們就在山頂降落。

在她們降落之前,紅綾已帶著銀猿,沿陡直的峭壁而下,她們一停了直升機,也就沿峭壁前下——那就是我和藍絲發現她們時候的情景。

良辰美景說完了經過,我也感到,她們的判斷是對的——紅綾就在附近躲著,看著我們,听我們講話。

有了這樣的判斷,自然也不忙去找紅綾——我們話不說完,她不會走。

而且我也明白她們不讓我出聲的道理,我一出聲呼喝,紅綾願意听還好,不願意听從我的說,她反倒會走遠,那就不好找了。

所以我道︰「嗯,那說說你們到了藍家峒之後的情形。」

良辰美景在又開始敘述之前,也四面留意了一下,由于察看不到什麼動靜,所以大有疑惑之色,反倒是我,給了她們一個眼色表示我相信紅綾就在近側,她們才安心。

良辰美景到了藍家峒,自然大受歡迎,全峒上下,對她們那種一模一樣的身形,閃電一樣的動作,都又是好奇,又覺得有趣。

而良辰美景對于十二天官那種生活在一起有情形,也嘆為觀止。她們是天生的自然渾成,十二天官十二位一體的情形卻是後天養成的,自然更加難得。

十二天官是峒中的中心人物,既然和良辰美景互相欣賞,良辰美景自然更受歡迎。再加上苗人本就好客,藍家峒的苗人尤然。要不然,當年受了傷的老十二天官,有大批軍隊在追殺他們,走投無路之際,闖進藍家峒來,也不能蒙全峒收留掩護,得在峒中渡過晚年了)

(老十二天官在江湖上的事,以及他們如何被軍隊追殺的事,若是寫出來,更是驚心動魄之極,那是一個爭相殘殺,殘酷得近乎瘋狂的年代。)

(關于和老十二天官有關的殺戮情況,直到半個世紀之後,才有一些資料披露。)

(在一篇描述當時軍隊最高指揮的文章中,有如下的透露——軍隊總指揮在行事的過程中,下令屠殺。結果他向最高當局報告中有這樣的句子︰「可殺可不殺的有四萬人,都殺了。」)

(最高當局的批示是︰「殺得好。」)

(「可殺可不殺」的都有「四萬人」,該殺的有多少?在那一帶的千山萬巒之中,不知躺下多少強悍勇敢的男女,他們的血,也滲進了那片土地之中。像老十二天官那樣強悍的可殺人物,能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其經過之驚天動地,可想而知。)

(忽然有了這幾段加插,是由于才看到了那篇文章的緣故。)

良辰美景大受歡迎,紅綾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只是和許多猿猴,自顧自地玩耍——她處世的態度,純粹是一種生物本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自己有她自己快樂的標準,不會自尋煩惱,也不會妨忌良辰美景得到峒中的熱烈歡迎——妨忌是煩惱的根源之一。

白素總和紅綾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讓紅綾留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可是又不太接近。良辰美景看出了白素的苦惱,也常在白素的身邊出現。

她們向白素說了她們看到銀猿的頭部,像是經過腦科大手術,整個天靈蓋都像是曾被揭開過。

白素听了之後,大是訝異,因為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腦科手術,尤其是替猿猴進行腦科手術,這不免有點匪夷所思。

那自然不是身在苗疆中的人類所能做得到的事,老十二天官雖然武功絕頂,也沒有替猿猴施腦科手術的能耐。所以,白素的思想方法和我一樣,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外星人。

那時,白素想到了外星人,也不是全無根據的。她可以肯定,當年,她的父母都曾在苗疆見到過外星人和外星人的宇宙飛船——又圓扁,銀光閃閃的一艘飛船。

她也可以肯定,那艘飛船和飛船中的外星人,和她母親的關系,不是偶然見一次,而是經過了一段相當長時間的相處。

她曾到過一個山頂,那里有巨石堆成的屋子,有紅綾曾在那里住過的證據,有大群靈猴,至今仍然聚居在那里。

白素甚至肯定,她母親最後突然在苗疆消失,連尚在幼年的紅綾都置之不顧,一定也和外星人有關。

那麼,想到外星人就十分自然了——若是銀猿曾接受過大型腦科手術,那麼施術者自然非那批外星人莫屬了。

白素也知道,這批外星人和杜另,以及在沙漠留下的一批白衣女人,又在苗疆山頭上建立了基地的那一批外星人不同。

至少有兩幫外星人(或者更多),選擇了苗疆一帶,作為他們的活動範圍。

(各位別以為衛斯理故事中出現外星人的次數大多。關于「探險」「繼續探險」和這個故事以及以後的故事之中還會出現的外星人,最近又出現過。)

(這個故事發生在若干日子之前,在我整理經過記述時,一九九一年五月二十一日,香港《明報》有如下報導︰

四川上空發現不明飛行物體

中通社成都二十日電︰本月十六日晚,西南航空公司一架大型客機在四川敘永上空發現不明飛行物。

據《成都晚報》報導︰五月十七日二十二點鐘左右,西南航空公司一架大型客機波音七O章︰型二四0八號飛機在飛廈門至成都途中,路經敘永上空時,機組發現右前上方有一直徑月三十米的銀白色大圖(盤)環。這個龐然大物離飛機越近,體積卻越來越小,尤如一個亮晶晶的大面盆。當時空中有零星閃電,為了飛行安全,機組一面注意避讓此物,一面采取果斷措施下降高度,開閉航行燈,大約四分鐘後,不明飛行物鑽人右前上方雲層,與此同時,飛行在二四0八號飛機前面的一架一五四客機也發現了這個怪物。)

(第一,請留意幾點︰「中通社」是「中國通訊社」的簡稱,總社在北京,是全國性的通訊社。)

(第二,四川敘永縣在四川南部,長江的支流永寧河上游,鄰接雲南、貴州兩省,正是自「探險」之後一連串故事的地理背景所在,而一再提及的「苗疆」,也就在雲南、貴州境內。)

(第三,該不明飛行物體的形狀是︰「直徑約三十米的銀色大圓盤」,請參閱「繼續探險」中對那宇宙飛船形狀的形容,可知兩者是同一型的宇宙飛船。)

(發現不明飛行物體的航機是在成都至廈門的航途之中,不明飛行物體當是從苗疆來,或到苗疆去,經過敘永上空才被發現的。)

(最後,發現不明飛行物體報告的有兩架航機,證明不是錯覺。)

(那就是這一批外星人——曾和白素一家,上下三代有過密切接觸的外星人的飛船,應該沒有疑問了。)

支持白素有外星人想法的,還有紅綾所說「會全身生火的人」,那種人和銀猿的關系十分密切——是不是那種外星人身上會發光(或者竟是真的發火)呢?

白素的心中,充滿了疑問。

當晚,藍家峒為了歡迎良辰美景,全峒又適逢跳月,所以狂歡達旦。

紅綾和眾猿猴,也夾在人群中,玩得瘋瘋癲癲,可是都沒有和很辰美景多接近。白素在午夜之後,看到紅綾在一個火堆之旁,坐了下來,火光映著她的臉,在火苗閃動時,令得額上累小的汗珠,看起來更晶瑩。

白素走過去,用毛巾替紅綾抹著汗,紅綾在那一剎間,表現得很柔順。

白素想了一想,才問︰「你說會冒火的人,那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紅綾連想也不想,就道︰「就是人會冒火,像這個火堆中的木頭會著火一樣。」

白素又道︰「是冒一會兒,還是冒很久?」

紅綾瞪大了眼,卻答不上來。白素又問︰「那人冒了火之後,是死了,還是活著?那人是否隨時都會冒火出來??

白素的思想方法何等細密,和紅綾截然不同,她從「人會生火」這一個奇異的現象上,分析出許多現象來。

可是紅綾全然沒有想到過這些,她皺起了眉,大聲道︰「會有火就是會有火,我哪知道那麼多?」

白素已經有點生氣,但還是耐著性子,道︰「當然有不同。人身上一冒火,就會被燒死,但也有忽然冒了一下火,又可以不死的——」

白素就把棵棵入奉為精神領袖的烈火女的事,和烈火女三年一度新舊交替的事,說給紅綾听,紅綾對這一類稀奇古怪的事十分有興趣,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後,她發表意見︰「做烈火女,太可憐了。」

白素于是再問︰「你說的會冒火的人,是什麼樣的人。」

紅絞直跳了起來,落地之後才大聲道︰「我見過!」

白素追問︰「好,在哪里?什麼時候?」

看紅綾的神情,真的努力想回答白素的這個問題,她臉脹得通紅,可是她答不上來。

當時,要是我在場,一定早已制止白素問下去了。可惜我不在。

而良辰美景大約在十分鐘前也來到了火堆邊,听白素講烈火女的故事。這時,見紅綾想得痛苦,她們便道︰「紅綾想不起來了,讓她慢慢想。」

紅綾大叫︰「慢慢想,也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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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外星人的謎團
紅綾說著,雙手交抱在胸前,神情倔強。

我听得良辰美景說到這里,長嘆了一聲,知道當時的情形,實是一觸即發,希望白素能及時剎車,別再火上加油才好。

可是白素對于日間所發生的事,耿耿于懷,她冷冷地道︰「根本沒有會發火的人!」

紅綾緊抿著嘴,突然轉過身去,背對火堆,良辰美景留意到她有受了大委屈的神情,向白素連連擺手,白素這才沒有再說什麼。

我吸了一口氣︰「紅綾確然見過那種人,那種外星人身子會冒火,可是當時她實在大小了,可能只有一歲左右,所以她見過的情形,無法形成一個完整的記憶,只是一個印象。所以她知道有那麼一回事,可是又說不上來。」

良辰美景不出聲,我又道︰「白素應該也想到這一點的,不該逼她說——沒有人可以說得出。」

良辰美景仍然不說話,我駭然︰「白素還在逼她?」

良辰美景道︰「不,白姐姐轉了話題,要紅綾把那兩只老猴于叫來。」

紅綾听了白素的後,轉過了身來,睜大了眼,望定了白素,火堆的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她畢竟是野人出身,所以並不是善于不配合面部表情和心中所想,而是心中在想什麼,全都顯示在臉上。

這時,她的臉上,就充滿了不信任和懷疑。

紅綾的這種神情,令得白素感到傷心,多于感到生氣。任何母親,如果在女兒的臉上看到了這樣的神情,都會十分傷心。

白素嘆了一聲︰「你在懷疑什麼?快把兩頭靈猴叫來,我有話要問它們。」

紅綾揚了揚眉,口唇掀動,想說什麼而沒有說出來,大概她想說的是︰「你又不會說它們的話,怎麼能問它們什麼?」白素也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就伸手向她指了一指,也沒有說話,可是意思也很明白︰「你來傳話。」

從這種情形來看,她們母女兩人,還是可以心靈相通的,只是各行其事,難以合一而已。

紅綾不再堅持,站了起來,發出了一下短而急促的嘯聲——良辰美景說︰「那時,那兩頭老猴子不知在什麼地方,紅綾的叫聲也不是太響亮,可是老猴子就听見了,真有點不可思議。」

我道︰「動物有他們自己的通訊方法,蛾類發出的音頻,可以傳到三公里外給同類感應到。青蛙的‘呱呱’聲,也可以傳出老遠,那是動物天生的本領,猿猴之間,必然也有這種本領。紅綾會,而發出的聲音,音頻可能不在人耳所能听到的範圍之中。」

良辰美景听了我的話,互望了一眼,欲語又止。我看出她們有話想說,就向她們做了一個手勢,她們才垂下了眼︰「生物有很多本能,確然非人所能及,但是人有智慧,會發明許多東西,人可以在地球的兩端互通訊息,生物就不能。」

我一听到她們這樣說,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兩個小家伙誤會了,誤會我是在偏袒紅綾,說靈猴比人還要能干。我一面笑著,一面道︰「當然,人是萬物之靈,這句話,基本上還是說得通的。」

良辰美景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是在為她們的態度道歉。

當時紅綾一發聲之後,各人都不出聲,只有火舌的呼呼聲,和柴枝的爆裂聲。

過了兩分鐘左右,才听到有同樣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兩股銀影,箭一樣射到,在紅綾的身邊停住,正是那兩頭銀猿到了。

紅綾立時望向白素,白素沉聲道︰「我試著直接向它們說,你替我傳話。」

白素在那樣說的時候,向銀猿招了招手,兩頭銀猿向白素走近。紅綾實在是不放心,也跟著走近來。

白素發出了她第一個問題︰「請問,是不是有人替你們的頭做過手術?」

兩頭銀猿也仿效著白素的動作,猿眼骨碌碌地轉動,顯然不懂白素的話,白素望向紅綾,紅綾道︰「你的話,我也听不懂,‘做過手術’?什麼叫‘做過手術’?」

白素「啊」地一聲,知道自己用的語言太深奧了,她改口道︰「我問的是,是不是有人用刀,或是用什麼工具,把它們的頭打開來過。」

紅綾這次听懂了,她雙眼睜得極大,反問︰「可以這樣的嗎?」

白素道︰「你別管,照傳就是。」

紅綾遲疑了一下,用手勢和一些聲音,把白素的話傳了過去。

兩頭銀猿發出了一連串的怪聲,連翻了幾個跟斗。

紅綾道︰「它們說沒有,而且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可笑,它們吃蛇腦的時候,才打開蛇頭來吃的。」紅綾這時,對白素問題的反感,已表現得很明顯了,良辰美景都悄悄地拉了拉白素的衣袖。

白素卻不理會,又向銀猿招手︰「過來,讓我看看你們的頭頂。」

說這句話的時候,白素也做了手勢,兩頭銀猿居然听懂了,它們非但不前來,而且,還十分警惕地緩緩後退。

紅綾也立時提出了抗議︰「它們不肯!」

白素一字一頓︰「好,紅綾,你去仔細看它們的頭頂,總可以吧。」

紅綾立時大聲道︰「我也不能模它們的頭。」

白素疾聲︰「沒叫你模,叫你仔細看。」

紅綾哼了一聲,招手令銀猿過去,她就盯著它們的頭頂著。白素問︰「看到了沒有?」

紅綾的回答,雖然負氣,但听了也令人發笑︰「看到了,兩個頭。」

白素嘆了一聲︰「它們的頭上有疤痕,只有頭皮被割開過,才會有這種疤痕留下來。」

紅綾倒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至少,她听了之後,呆了一呆,就向銀猿傳過了白素的這句話。

銀猿的反應和上次一樣,又在原地翻了好幾個跟斗,和發出了一連串聲音。紅綾轉過頭來,向白素搖了搖頭。

白素望著火堆出了一會神,這次,她問紅綾︰「它們是從那個有一間屋子的山頂來的?」

紅綾點頭,白素又道︰「問它們是不是曾和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人在一起生活過?」白素在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連聲音都變了。

因為她的問的是她的母親的事——陳大小姐當年抱走了我們的小人兒之後,肯定會在那山頂居住過。她忽然不知去向,紅綾由于太年幼,什麼記憶也沒有,白素于是想在銀猿的口中問個究竟來。

別說當時白素緊張,連我在听良辰美景轉述時,也不由自主,感到緊張。

紅綾的感覺十分靈敏,她也看出了這個問題的重要性非同小可,所以十分認真地傳話,而且,和銀猿互相比手勢,交談了相當久,期間,指向白素的次數,不下十次之多,可見她是反復地在問它們。

白素看到紅綾這樣認真,也十分高興。

可是結果很令白素失望,紅綾道︰「它們說,它們會和人在一起,可是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像你。它們認人和人不一樣,它們只記住……人的氣味……不記住人的模樣。」

紅綾在說到「氣味」的時候,用力掀著鼻子,說到「模樣」時,又在自己的臉上模著,樣子可愛。

白素還想問什麼,紅綾已經搶著道︰「它們也說了,你的氣味,它們以前沒聞到過!」

白素不禁苦笑,她一出生,就被她的母親留在烈火女所住的山洞之中,母女兩人之間,就算有氣味相同之處,也必然淡之又淡,無法辦認了。

白素吸了一口氣︰「那些曾和它們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都會……發火?」

白素說到這里,向火堆指了一指。

這個問題簡單,答案也很肯定︰「是,都會發火,一共有。」

紅綾說到這里,向銀猿望了一眼,才道︰「一共有三個……神仙。」

紅綾堅持會發火的是神仙,不是人,那自然是十二天官給他的先入之見。

白素閉上眼一會,在苗疆發生的往事之中,宇宙飛船和會飛的人,擔任了相當重要的角色——當時出現的也是兩個人,所以一出現,就救了墜崖的大滿老九和鐵頭娘子兩個人。

如今,銀猿說有「三個」,那多出來的一個,應該就是陳大小姐——白素的母親。

所以白素又問︰「那三個……是不是兩男一女?」

這次的回答也來得很快︰「它們不知道什麼是男,什麼是女。」

白素皺了皺眉,她總不能說自己的母親是「雌」的或是「母」的。所以她的問題改為︰「是不是有兩個會發火,一個不會發火?」

紅綾傳了話過去,這一次,連白素也看懂了,銀猿是在說「不,三個都會發火。」

假設外星人會發火,陳大小姐不會,那麼,這現象就夠令入迷惑了。

假設三個人,兩個是外星人,一個是陳大小姐,本來很合理,但三個人都會冒火,那似乎已推翻了這個假設。

白素當時,向良辰美景望去,良辰美景也十分迷惑,說不出所以然來。

我听到這里,搖了搖頭︰「還是兩個外星人,一個是陳大小姐,外星人不但自身會冒火,也會令別人、令地球人的身體冒火。」

良辰美景不是很信服我的判斷,望著我不出聲。我補充︰「所謂會發火,冒火,都是紅綾轉述銀猿的話,可能只是身上發光,或有些看來像火一樣的光芒,使靈猴以為那是火。」

對于這一點,良辰美景大表同意,她們又問︰「那麼棵棵人的烈火女呢?」

我正想這一點︰「我相信烈火女和外星人也有關系,這一類外星人,一直在苗疆活動,烈火女的現象,也是他們造成的。」

說到這里,我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外星人為什麼要形成烈火女現象?為什麼要向銀猿施腦科手術?為什麼忽然要陳大小姐一起不見?我一無所知,也無從假設。

良辰美景也沒有問,只是在我手勢的催促下,繼續說在藍家峒發生的事。

白素也沒有什麼可以問的了,她盯著兩頭銀猿看,心中起了一個念頭︰這兩頭銀猿,必然會被施過手術,她要把它們帶到有先進設備處,作詳細的檢查。

當白素起了這個念頭之時,她自己也感到吃驚和十分難達到目的。

試想,良辰美景只不過是為了想模一模靈猴的頭,表示親熱好意,就引起了軒然大波,等于已經翻了臉。而如果把銀猿送去檢驗,大有可能,會把它們的天靈蓋再度揭開來進行觀察,紅綾怎麼肯答應?

紅綾再聰慧,由于她沒有現代知識,決不可能接受這種事。而要等她可以接受,就算照白素訂下的教育進度,也要紅綾肯配合,那至少也是三年五載之後的事了。

當然,以白素的能力而論,要令得兩頭銀猿神不知鬼不覺地接受麻醉,然後再把它們悄悄弄走,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可是這一來,她和紅綾之間的關系,當然更惡劣,她簡直不敢想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當白素在這樣想的時候,她自然有些陰晴不定的神情顯露——除非是大好大惡、險詐之極的人,不然,心中在想什麼,面上總會有點透露,何況紅綾和銀猿都有超靈敏的感覺?所以,紅綾突然摟住了銀猿,望著白素,神情戒備之極。

白素想了沒有多久,就決定照我的辦法行事——我的辦法是,行事必然光明正大,公開進行。就算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子,也必然當他是成年人一樣,明打明地和他商量。白素用我的行事方法進行,本來很不錯,但是她犯了一個錯誤。

當時,她用十分誠摯的語調說道︰「這兩頭銀猿,一定會被……神仙在頭部留下了什麼,那留下的東西,可能對它們有害,可能對……我們很重要,我要把它們帶到醫院去,好好檢查。」

紅綾雙眼圓睜︰「怎樣檢查?」

白素想了一想︰「當然先照X光——那是一種設備,一照就可以看到骨頭,或許,會把它的的頭部再揭開來,看個究竟。」

白素這時所謂「在它們腦中留下了的東西」雲雲,只不過是想說服紅綾而講的,絕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而以後事情的發展,居然大是相類,那是她在事前完全想不到的。

紅綾大搖其頭︰「不必了,它們好好的,沒有什麼必要去照……那什麼光,更不能把它們的頭打破。」

良辰美景听紅綾說得有趣,她們本就愛笑,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把它們的頭打破,是用外科手術把頭骨揭開,沒有危險的。」

紅綾一听,更是大為不滿︰「你們喜歡怎麼弄你們自己的頭,只管去弄。」

白素這時,漸漸焦躁起來,她感到這兩頭銀猿的關系十分重大——在那山頂,外星人、陳大小姐和銀猿,曾一起生活過。多發掘一分銀猿的秘密,就等于多明白一分陳大小姐過去行為的秘密。

所以她皺著眉︰「你看她們多有知識,你就什麼也不懂。听媽的話。」

她的話還沒有講完,紅綾已大叫了起來。

我听得良辰美景說到這里,也不禁長嘆一聲,閉上了眼楮。

白素犯了一個錯誤,這個錯誤,一般來說,只有很無知的人才會犯。白素聰明絕頂,應該知道不能這樣說的——為人父母者,千萬要注意的是,不能當著自己兒女和外人的面,說人家的兒女如何如何好,自己的兒女如何如何不是,這是最傷自己兒女自尊心的行為。

白素豈有不明白這道理之理?實在是她精神上的壓力大重了,所以才會月兌口這樣說,紅綾一叫,她就知道自己不對了。

她想立時改正,可是已經遲了。紅綾一面叫,一面直跳了起來,身在半空,就指著良辰美景,神情十分古怪,也不知她是怒是喜,可是確然有著笑容。她身在半空,向後翻了出去。

那兩頭銀猿和紅綾之間的動作,配合之佳,不亞于良辰美景,也同時向後翻了出去。紅綾在翻出去的時候,不但指良辰美景,也指白素,一下子就翻出了十來公尺。白素自知自己要追,萬萬追不上,所以她急叫︰「良辰美景。」

她叫的意思,再明白沒有,是要藉良辰美景的絕頂輕功,先把紅綾攔住了再說。

良辰美景的反應,算是快到了極處,一掠而起,向前直撲了出去。

可是兩條紅影甫起,兩道銀影,就對著她們,激射迎了過來。只見那兩頭銀猿,在月色之下,張牙舞爪,竟迎面直撲了過來,攻向良辰美景。

它們的來勢雖快,可是看得十分清楚,它們的指上,有著銀光閃閃的利爪,長達兩三公分。

良辰美景一見這個情形,她們赤手空拳,自然不敢硬拼,立時一個扭身,打橫竄了開去,兩頭銀猿也立時再度後翻,倏來倏去,快疾無輪。

等到白素趕到良辰美景身邊時,問︰「她所做的手勢,算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要笑?」

良辰美景苦笑,一時也答不上來。

關于這個問題,後來溫寶裕的意見,最是中肯。

溫寶裕說︰「孩子听自己的父母這樣說,必然起反感,第反應就是︰‘你既然說別的孩子好,那你就把別的孩子當兒女好了。’——紅綾先後指了她們,就是這個意思。」

我道︰「說得有理,可是她為什麼要笑呢?」

溫寶裕道︰」這就比較復雜,普通的孩子這樣想,只不過是想一下而已,事實上,他的父母也不能把別的孩子當兒女,就算能,自己也不能割斷和父母的關系。所以接下來的神情,必然是生氣,不可能笑。」

我點頭,鼓勵他說下去,因為我同意他的意見。

溫寶裕大是高興︰「可是紅綾不同,什麼叫父母,什麼叫兒女,只怕她在很長一個時期內,都並不明白。她感到自己做女兒的蜜月好奇期已過,母親越來越好要她做她不願做的事,成為她的一副重擔,她是想隨時放棄女兒這個身份的,只是想不出辦法而已。忽然有良辰美景做她的替死鬼,她如何不高興?所以才忍不住現出歡容來。」

我同意溫寶裕的說法,後來轉述了給白素听,白素真的怒意︰「這小鬼,竟然用了‘替死鬼’這樣的說法,太可惡了。」

嚇得我連忙替溫寶裕打圓場︰「當然那只是順口說的,不是說你真的會逼死——」

說到這里,我感到很尷尬,發現自己正在越描越黑。所以也只好住口不言了。

當晚,在火堆之旁,白素默然不語,良辰美景也無話可說。過了好一會,她們才道︰「都是我們不好,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吧。」

白素搖頭︰「不能太遷就她,她不能一輩子當野人。」。

良辰美景更不敢說什麼。其時,三人都想,第二天就會沒事了。可是第二天,紅綾和那兩頭銀猿並沒有出現。其他和紅綾玩成一團的猿猴,也蹤影不見。

一整天不見紅綾,白素已急得團團亂轉,當天色黑下來時,她駕了直升機出去,不斷地在低空兜圈子,可是到天亮回來,她一言不發,顯然沒有結果。

良辰美景只見她匆匆吃了點東西,就去找十二天官,良辰美景跟在她的身後。

白素和十二天官,說的是「布怒」苗語,良辰美景能說德、法、英語,可是不通苗語,所以听不懂他們的在說什麼,只知道白素在問,十二天官在答,討論的問題很是嚴重,因為人人越來越是神色緊張。

良辰美景以為白素和十二天官商量完了,一定會把談話的內容告訴她們。

可是大出她們的意料之外,白素沒有說,她信忍不住問,白素的回答竟然是︰「沒有什麼,我只是問了他們一些問題。」

白素的這種回答,簡直令良辰美景傷心欲絕——直到她們向我講起的時候,兀自眼淚汪汪。可是當時,觀察精細如此的白素,居然未曾覺察,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之後,逞自走了開去。

我听到這里,也不禁大是訝異。因為若不是白素心亂如麻,根本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便斷然不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固然,表面看來,紅綾不見了,白素的心很亂。但我知道不是如此,因為紅綾自小在苗疆長大,又有銀猿為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那情形,和少女在大城市離家出走,大不相同。離開了藍家峒,對紅綾來說,和回家一樣,白素縱使關心則亂,也不會那樣子。

一定另有事情,令白素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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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素發現了發火人
良辰美景事後也想到了這些,但當時她們想不到。她們自然的反應是︰白素生她們的氣了,因為她們令紅綾出走,所以白素生氣了。

她們甚至想不告而別——如果不是身處萬山千巒之中,她們已經這樣做了。而且,白素離開之後,竟沒有理會她們。兩人生了一上午悶氣,到了中午時分,才見到白素和十二天官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十二天官一面吵著,一面指著停在草地上的直升機,白素卻一個勁兒搖頭。

良辰美景趕了過去,白素見到了她們,向她們一揮手道︰「我去找人,你們在這里等我。」

良辰美景這才估計到十二天官和白素爭執,是十二天官主張她利用直升機,而白素卻不願。良辰美景也不知道白素為什麼不願意用直升機,說到這里,她們望向我。

我也不明白,只好猜測︰「她是想向紅綾展示她有能力憑自己的本事把她找回來?」

良辰美景偶然︰「也許。」

我發急︰「先別討論,她許徒步去了?」

良辰美景咬著下唇,點頭︰「看來十二天官挪不過她,有一個把一柄很鋒利的苗刀給了白姐姐,她收了,可知她去獨闖,會有危險。」

我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心中更是著急。

可是,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什麼,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良辰美景不要打擾我的思索——我想到的事,還十分模糊,所以要靜下來想一想。

我想到的是︰白素離開藍家峒,並不是為了去尋找紅績,而是另有目的。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白素是為了什麼棄直升機而不用,要徒步去進行?

我向良辰美景看了一眼,又和藍絲聯絡,把我的想法,大聲說了出來,良辰美景和藍絲立即有了回答︰「不會吧。不是為了找紅綾,她去找什麼了?」

我道︰「這正是我要找你們商量的原因。事情一定十分嚴重,不然她不會這樣做

說到這里,我陡然提高聲音叫︰「紅綾,你來,我們一起討論。」

良辰美景說紅綾可能就藏身在附近,我相信她們的判斷,也相信紅綾一直在听我們談話,只要她和白素有微妙的天性聯系,我深信雖然她和白素之間有意見不合之處,但仍然一定關心白素。

所以,我才出其不意地大喝一聲,要她現身出來,那會使她措手不及,應聲而出——她絕不是什麼好猾之徒,只是一個想按照她自己喜愛的方式生活的半野人。

我陡然一喝,良夸美景先是愕然,隨即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互望一眼。而我在一喝之後,立時四面打量著,想看看紅綾究竟用什麼方法現身。

就在這時,只听得就在離得極近處,傳來了「哈哈」一下笑聲,這笑聲听來再熟悉沒有,卻不是紅綾是誰?我定眼循聲看去,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紅綾躲著的地方,離我和良辰美景,不足五公尺。

老實說,當我們料定她就在附近的時候,我們一面說話,一面已不住在打量著周圍,想用眼光把她找出來。我的觀察力可說很是銳利,但若不是她自動現身,只怕和她只相隔五公分,也一樣找不出她來。

原來她竟然懂得「偽裝」——那是生物保護自己的本能,在大樹上,有許多藤蔓,繞著樹桿、樹枝,她就利用藤蔓來掩護自己,找了一大把藤,把她從頭到腳包了起來,然後,斜斜地站在大樹的主桿上。

那樣,她看起來,就是樹桿上斜生出來的一根樹枝,我肯定我的眼楮,曾不止一次掃過那「樹枝」,卻絕未想到過那是一個人的偽裝。

這時,紅綾自樹桿上落下,向前走來,一面扯月兌身上的藤蔓——她氣力很大,那些膝,都有手指粗細,卻被她隨扯隨斷,落了一地。

我向她望去,接觸到她的眼楮,在閃閃生光、滿是佻皮得意之情,我想,若是天下要選頑童冠軍,那一定非她莫屬。

對付頑童,有對付頑童的法子,原則之一是讓他多于責他。何況她在一喝之下,就肯現身,可知她的本性還是很好的。所以,我先鼓起拿來,表示說她藏身巧妙,人所難察。良辰美景也跟著鼓掌——一來,她們明白了我的意思,二來,她們對紅綾上等巧妙地偽裝,也著實佩服。

在一陣掌聲之中,紅綾滿面都是歡容,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身前,伸手勾住了我的頸,表示親熱。

我在她寬厚的背部,拍打了兩下︰「剛才我們說的話,你全听到了?」

紅綾點著頭,望向我︰「若是有人要模你的頭,我也一樣會生氣。」

她念念不忘的,還是良辰美景模了銀猿的頭。這又使我心中一動——銀猿自身,絕不會立下一個規矩,說是自己的頭不能被人模。

那麼,這規矩又是誰定下的?何以紅綾會知道這個規矩?

我隱隱感到,事情可能和銀猿頭頂上有動過手術的痕跡有關,可是一時之間,也不得要領。

紅綾在一本正經,把我這個父親視同如銀猿同一地位來愛護的時候,我不會受寵若驚,但是也絕不會生氣。因為我明白這種事發生在紅綾的身上,是頂頂自然的事。

紅綾對我說話了之後,又向良辰美景望去,良辰美景的反應極快,是立刻向她狠狠地作了一個鬼臉。

紅綾先是一怔,但是立刻,她也回了一個鬼臉。

良辰美景再做,紅綾也不甘後人,于是你鬼臉來,她鬼臉去,到後來,單靠面部肌肉的活動,已經不足夠,于是又出動雙手。

這時,通訊儀中傳來了藍絲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忽然沒有聲音了?」

我笑道︰「她們正在互扮鬼臉,良辰美景雖然是兩個人,可是吃虧在扮起鬼臉來也一模一樣,而且她們多少有點顧忌,不像紅綾,肆無忌憚。」

我竟然做了鬼臉比賽的評述員,再加上她們三人的樣子,實在有趣,所以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一笑,她們各人也忍不住了,先是各管各笑,接著是良辰美景,笑成了一團,紅綾大叫一聲,撲了上去,三個人笑成了一堆。

多了笑聲,自然也少了嫌隙,藍絲的笑也傳了下來︰「我要是也能參加有多好。」

我知道藍絲在降頭術上已大有成就,但是她畢竟也是少女,自有她醉心嘻戲的一面。

良辰美景和紅綾還在笑著,我喝道︰「三個鬼丫頭,快來和我一起商量正事。」

三個人這才算分了開來,紅綾笑嘻嘻,一邊一個,拉著良辰美景的手,到了我的身旁,我也不說要她們「以後要做好朋友」這類廢話——能成為好朋友,不說也能。不能成為好朋友,說也不能。成年人很多時候,在少年人面前大說廢話,那是最令少年人反感的事。

我先望向紅綾︰「你娘親只帶了一柄苗刀,在她不熟悉的環境之中,隨時會有危險。」

紅綾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她才道︰「你們剛才說了,她不是為了找我。」

我嘆了一聲︰「是,我認為她第一次,駕直升機離開,是為了找你,一定是她在那次飛行中有所發現,所以才會再次徒步出發。」

良辰美景問︰「她發現了什麼呢?」

我道︰「我們在這里講座也沒有用,她曾和十二天官討論、爭吵過,在十二天官那里,一定可以問出名目來。」

藍絲的聲音傳來︰「對,我正想那麼說。」

良辰美景也叫︰「回藍家峒去!」

我問紅綾︰「你那兩個銀猿朋友呢?」紅綾翻著眼︰「它們……不會喜歡被人把頭打開來,我讓它們回去了。」

我試探著問︰「那個山頂?」

紅綾點了點頭,我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向上指了一指,良辰美景的輕功雖然好,但是紅綾的爬樹本領,是自小跟靈猴學的,所以三個人一起到了樹頂,我反倒落後了一步。

藍絲已駕著杜令的直升機下來,綴下了吊索,把我們都吊了上去,留下了借來的直升機在山頂,直飛藍家峒。

在途中,我問紅綾︰「靈猴的頭除了會冒火的神仙之外,誰也不能模,這規矩是誰傳下來的?」

紅綾惘然︰「不知道……怕是神仙傳下來的吧?」

我追問︰「神仙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紅綾的神情更惘然,過了一會,她居然嘆了一聲︰「我不知道,你……你們問我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我也嘆了一聲︰「那全是發生在你很小很小時候的事,你大小,只有印象,想不起事情的過程來了——你想不想對自己小時候的事情,知道得多一點?」

紅綾不但立時點頭,而且現出十分殷切的神情。

于是,我就從她出生之後說起——那是一個極長,而且復雜之極的故事,再加上有許多事,她根本無法明白,還要詳細解釋。

所以,究竟是什麼時候,才把整件事向她說明白的,我也記不清了,總之一有機會就說,也說了至少有半年之久。在直升機飛赴藍家峒途中,我只是向她說了一個開始而已。

後來,我發現向紅綾說和她有關的故事,她十分有興趣听,而在說故事的過程之中,她吸收的知識之多,遠在白素替她編排的課程之上。

直升機在藍家順下降,十二天官圍了上來,我第一句話就問︰「白素回來了?」

十二天官愁容滿面地搖頭。我直接地間︰「她到哪里去了?」

這時,紅綾、良辰美景和藍絲也全部離了機艙,十二天官見到了紅綾,很是高興,並沒有責備的神色,這更使我肯定,白素的離去,並不是去找紅絞的。

十二天官道︰「她上次……駕機去找紅綾,說是發現了會……發火的入,要去找他們。」

這句活,令得所有的人都意外之極,一時之間,準也不出聲,卻不約而同向紅綾望去。紅綾也吃了一驚︰「神仙?」

十二天官的神情更是凝重︰「身上有火冒出來的,那是神仙,我們苗人,從祖宗傳下來,都是那麼說的。神仙不能接近……棵棵人更說,神仙不單自己的身子會冒火,還能叫人的身體也噴火……燒死……他們的烈火女,就是那麼來的。棵棵入不信有神仙,所以神仙才在他們之中,立一個烈火女,一年一度,叫他們信有神仙……」

十二天官十二個人,說話你一言,我一語,但幸而他們纂上在一起,又有生死相共的信念,所以雖然亂一些,倒也還能听得明白。

我听到這里,思緒紊亂之極,只感到許多許多亂七八糟的事,又湊到一起來了。而每逢有這樣的情形出現,必然有十分驚人、意料不到的事發生。

我先拋開了所有疑問(太多了),問了一個最主要的︰「她為什麼要徒步去?」

十二天官苦笑︰「她說那地方……直升機下不去,地形太險了。」

我不禁倒怞了一口涼氣,地形太險峻,這等于說白素危險程度又增加了。

我明知道事情已糕到了這種程度,埋怨也沒有用,可是我還是埋怨︰「你們明知她對苗疆的地形不熟悉,就算不能勸阻她,也不該讓她一個人去涉險。」

十二天官一听得我這樣說,都現出委屈的神情,那小老頭道︰「我們怎阻得住她?也提出了我們陪他去,可是給她拒絕了,她說事情有點很特……很特別之處,我們去了只有壞事,她也說,若是我們跟了去,就和我們翻臉,再也不踏入藍家峒一步。我們曾和她有過劇烈的爭吵,這兩個小姑娘也看到的。」

良辰美景听到這里,點了點頭︰「是,白姐姐的態度堅決之至。」

我嘆了一聲︰「你們明知扭不過她,她一走,也該有人悄悄跟在她的後面才好。」我在這樣說的時候,感到我這樣說十分有理。可是十二天官一听,卻現出了十分驚訝莫名的神情,望定了我。我苦笑立刻知道自己做了一件笨事——苗人性子直,從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沒有這種悄悄跟蹤、鬼頭鬼腦的事,何況他們十二天官,行動一致,十二個人跟蹤白素,焉有不被白素發覺之理?

我揮了揮手︰「算我沒說過——那險峻的地方,怎麼去?她說了沒有?」

我在這樣問的時候,本就沒有寄以多大的希望,所以十二天官一起搖頭時,我也沒有進一步失望,只是道︰「方向呢?她是從哪一個方向去的?」二十天官也是大眼望小眼,答不上來,十二天官雖然各有一身超群的武功,可是頭腦簡單,生活質樸,卻是和別的苗人無疑的。

藍絲在這時道︰「她第一次駕機出去,是去找紅綾的,那不會離藍家峒太遠。她既然可以在飛行途中有新發現,我們繞著藍家峒打轉,也一樣可以發現她所發現的。」藍絲的辦法,听來是笨辦法,卻實在是在茫無頭緒之中,唯一可行的辦法。

我自十二天官之一的手中,接過一竹筒酒來,大口喝了兩口,一揮手︰「走。藍絲,你對附近的地形熟,和我一起去。」

紅綾叫︰「我也去,良辰美景也去。」她竟然說在良辰美景之前,令兩人十分高興,我想了一想,知道眼前這四個女孩子,別看她們年輕,可是各有各的能耐,在蠻荒探險,都是極好的幫手。所以我點頭道︰「好,這就走。」

我和藍絲,是在清晨時分見到了良辰美景的,在林子中听她們敘述經過,紅絞現身,又來到了藍家峒,直升機飛行快速,也就是正午時分,烈日當空,苗疆可能由于拔天而起的山峰多,氣象方面也比較古怪,日頭附近常有日暈,有時,日暈一層又一層,色彩鮮明。

這時就是那邊,太陽的旁邊,像是有環形的彩虹圍著,十分美麗。

我吸了一口氣,已經向直升機走去,十二天官的神情,十分沮喪,個個低頭不語,我想安慰他們幾句,可是自己也心亂如麻,不知怎樣開口才好。

正在此際,忽然听到一陣刺耳的鳴嗚聲,傳了過來。十二天官和藍絲一听到,面色立即劇變,變得緊張警惕之至,個個凝立不動。

面前我眼晴範圍之內,所有看得到的藍家峒人,也個個凝立不動。

那「嗚嗚」聲維持了十來秒,竟是人人不動。這種情形,一望而知,是有重大的變故發生了。

我向藍絲望去,藍絲沉聲道︰「有陌生人來了。」藍家峒和別的苗峒一樣,不是很歡迎陌生人前來的。尤其是藍家峒,由于收留了老十二天官的緣故,更是小心敏感。這時,竹子制成的號角聲略停之後,又響了起來,十二天官和藍絲的面色更難看,我也不禁緊張︰「來的是什麼人?軍隊?」

藍絲作了一個手勢,竹號聲起伏不已,那顯然是一種「語言」我卻不懂。紅綾看到人人不動,很是不耐煩。我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亂動。

藍絲壓低了聲音︰「有三個蠱苗,求見峒主。」十二天官在這時,竟然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聲吟聲,可知他們心中,何等恐懼。

這時,又看到身形又高又瘦的峒主,正在幾個人的擁簇下,向我們走了過來。

我本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也著實緊張。知道了只不過是三個蠱苗來造訪,自然大大松了一口氣。

藍家峒中所有人,連十二天官和藍絲也緊張,自然有理由,因為蠱術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如果是敵非友,那是天大的麻煩,雖然藍絲的降頭術,也出神入化,但雙方爭斗起來,總不是好事。

峒主很快來到近前,神情極其惶急。我本來還想先問明白他們何以這樣緊張,再說自己和蠱苗之間的關系,可是看到他們這等情狀,我就道︰「不必怕,我和蠱苗有交情,他們的族長猛哥,是我的好朋友。」

此言一出,十二天官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定了我,藍絲必然會在溫寶裕處听到過我的那一段經歷,所以立時歡呼起來,峒主立時大聲歡呼,在他身邊的一個人,取出竹號來吹,聲音嘹亮。一時之間,剛才仿佛是僵硬了的整個苗峒,又活了過來,由此可知,這蠱苗的神通,是如何令人震撼。

後來我問了藍絲,藍絲道︰「沒有人敢得罪他們,他們來了,就算沒有敵意,也會有點要求,有些要求十分難做到,又不能不答應。所有苗峒,一听到蠱苗來訪,都很害怕,都願意敬鬼神而遠之。」

我道︰「你精通降頭術,也正是蠱術的範圍,也會怕他們?」

藍絲道︰「我自然不怕,可是全峒那麼多人,防不勝防,也是麻煩。」

當我和藍絲討論到這件事的時候,已經發生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事了。

當時,眼前的苗人吹著竹號,傳播喜訊,峒口處的竹號聲也傳來,藍絲道︰「他們來得好快。」她望向我,「我們遲一會出發,先由你出面接待了他們再說。」

我心中再不願為此耽擱時間,但在這樣的情形下,也無法拒絕藍絲的要求,所以點了點頭。當下我仍然握著紅綾的手,峒主、藍絲在前,十二天官在後,一起向酮口走去。

苗峒大多數都有一個十分險要的人口,有的還隱蔽之極,那是為了不輕易被人發現,打亂平靜的生活。藍家峒若不是自天而降的話,就要通過一道很狹窄的峽谷,才能到達。在這峽谷之中,只要有少數人守衛,干軍萬馬,也沖不進去。

我們一行人到了峽谷口,有一道水流很急的溪水橫過,這時,已看到三個人,正涉水過溪來。在水花四濺之中,看出這三個人,都穿著藍底白花的印花布所制的衣服,那正是蠱苗最喜歡的衣料。

那三個人的身手,都十分敏捷,他們在寬闊的溪澗上竄來跳去,落腳之處,都踏在溪中的石塊上。凡是溪中有石塊處,水流也格外急,看起來,就像他們到哪里都濺起老高的水花一樣,很具氣勢。

不一會,三個人已過了溪,一人在前,兩人在後,向前大踏步走來。在相隔還有六七十公尺之際,我已認出,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不是別人,正是蠱苗的族長猛哥。

我和猛哥已有好多年沒見了,他自然變了很多,可是精悍依舊。我心中暗暗驚異,不知是什麼事,要猛哥親自出馬?

這時,在猛哥身後的兩個人,已各舉起了一支竹竿,竹竿上綁著幾條顏色燦爛的絲帶,峒主一看,就失聲道︰「是他們的族長。」

我這才知道,那是猛哥表示身分的標志。剎那間,和猛哥相識的過程,一起涌上了心頭,光陰如箭,過去了那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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