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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橘果 -【黃金愛戀(雙城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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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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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0: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橘果 - 黃金愛戀(雙城之一)

身為第一皇子,浪蕩子是他偽裝的面具  
收起老虎的利爪,喬裝病貓全是為了活命  
日防夜也防,沒想到竟栽在小姑娘手上  
她絕非善類,卻是他即位登龍的好幫手  
交換的條件便是,她要當個不同凡響的皇后!  
等了五年,他信守承諾完成了她偉大的心願  
她卻推三阻四,只想擁有權利不願履行義務  
執意做出一番大事業,拚命劃清與他的關係  
他不甘願只做她的朋友,渴望緊緊擁她入懷  
沒想到敵人利用他的深情,陷她於萬劫不復之地  
為了發掘真相,不得已狠心將她打入大牢  
竟意外聽見她的真心告白,確定自己不是單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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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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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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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2:02 |只看該作者
 橘果

  為什麼會開始寫言情小說呢?

  因為我喜歡看言情小說,這是一種想像空間很大的書籍,可以用各式各樣超越局限的設定去傳達我心中想要表達的情感。

  我覺得人一輩子能夠有意義就是看他真正愉快的時光、感動的時光有多少,如果一本小小的言情小說能帶給一個人一、兩個小時的幸福感覺,就可以說是對這世界非常有貢獻。

  當我在寫這本小說時,女主角常常帶給我活力,她和男主角之間的進展,也令我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我希望這個可愛活潑的女主角能夠在兩個小時中帶給各位讀者快樂、感動、幸福,如果你們能夠有一些些被我的書給觸摸到,那我會覺得非常榮幸。

  當然這本書除了男女主角外,有許許多多的配角,可能因為我對大同世界的思想太過執著,所以最後各位也許會發現怎麼好像沒有壞人,實在是我認為壞人也會有他們的苦衷,老是無法痛下殺手,不過讀者們對書中角色有哪些感想或建議,或是想看誰的故事,都歡迎寫信到出版社告訴我,先預告一下,這本書是一個系列的第一本。

  在寫完這本小說的同時,要紀念我的奶奶,她撫養我長大,在這本小說我寫了前三章後離開人間,因為她的離去,我察覺到時間寶貴,不能再有蹉跎浪費,才會努力把這本小說寫完;也因為她的離去,我終於了解,人最後走時,除了愛不會剩下別的,只會剩下那個人愛過的人,以及愛著那個人的人。我很希望能在她生前讓她知道我也有出書的一天,但我相信,現在在另一個世界,她也會繼續看著我,她留下的愛陪伴著我。

  所以,我想繼續寫把愛帶給大家的言情小說,祝你們幸福、把握手中的愛,那麼剩下就初次見面,有請多多指教!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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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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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2: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春日爛漫,翠綠盎然的森林廣闊無邊,這兒是日朔國著名的狩獵林地——東陵行宮,平素專供王公貴族冶遊,每年暮秋則舉行狩獵祭祀。

  此時,方圓數裡杳無人跡,巨大的參天古木下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冕王……”一名嬌媚的女子半趴在一名俊美無儔的男子身上,兩手摸索地扒光那男子胸前的袍帶,她輕吻著那男子平滑的胸肌。

  男子背倚著樹木,臉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慵懶神色,任憑著女子胡來,毫不反應。

  他的冷淡刺傷了女子,那名女子停了下手,嬌嗔道:“冕王,你不喜歡奴家嗎?今日是怎麼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陽光篩過枝丫,陽冕的眼神閃過一抹厭惡。

  突然,一個閃著金光的物體掠空而過,一個小小身影緊跟著跑來,陽冕伸手攫住那飛掠的物體,竟是一顆金絲做成的球。

  陽冕推開黏在身上的半裸女子,“麗妃,有人!”

  麗妃一聽,嚇得連忙拉起紗質的罩袍,一回頭,只見一名女孩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

  “不礙事,我只是來撿球的,你們請繼續。”女孩穿著鵝黃色功夫衣,有著微鬈的額發,扎著可愛的雙髻,臉蛋就像精雕的娃娃一般。

  她促狹地望著兩個人,毫不掩藏臉上的嘲笑。

  “可惡,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撒野!你不知這是皇宮禁地嗎?”麗妃又羞又怒,揚起手就要摑那女孩一掌。

  女孩輕易閃過,反而亮起一個惡作劇的笑容,“這位大嬸,你好面熟喔!你不是耀王爺的妃子,叫什麼麗妃的嗎?”

  麗妃當場刷白了臉色。

  女孩還洋洋得意地繼續說道:“耀王爺不是前天才離開這兒的嗎?你怎麼沒跟他一道回去?是不是跟他走散啦?我幫你請人通知王爺,好不好?”

  這女孩到底是誰?竟然知道自己的身分,還撞見自己和冕王幽會,若是她把這事宣揚開來還得了!麗妃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白,她緊抿著唇,回頭看了冕王一眼。

  冕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兀自用指尖旋著金絲球轉。麗妃心裡一酸,冕王的風流早有耳聞,根本不在意自己,明知如此,卻還是逃不過他的誘惑,要是東窗事發,冕王會願意納自己為妃嗎?她忍不住萬念俱灰。

  “麗妃大嬸,你快走吧!我什麼都沒瞧見,也什麼都不會說。”女孩一派輕鬆的說。

  麗妃漲紅了臉,拉緊衣袍,狼狽地跑開,身影消失在林木間。

  “你是誰?”陽冕終於出聲了,這個女孩分明不簡單,他放肆地打量她。

  “球還我。”女孩朝他伸出手。

  “你打擾了我的樂子,還想要我還球?”

  “大叔,我可是在救你耶!你壞人名節,而且還是在耀王頭上動土,你簡直不要命了!我爹都說王公貴族千萬不能碰,伴君如伴虎,你今天都騎到人家母老虎的身上去,就算有十個頭也不夠砍。我幫你趕走殺身之禍,救你一命,你不謝我反而霸佔我的球?”女孩一臉“你這人忘恩負義”的鄙夷神情。

  陽冕無所謂的笑了笑,沒必要跟小孩子鬥嘴,反正跟麗妃玩一玩,也不過就是為了激怒耀王。他把球遞給女孩。

  “謝謝。”小女孩接過金絲球,也不離開,就直盯著陽冕看。

  原來他這麼俊!小女孩打量著陽冕英挺的劍眉,長又翹的睫毛可媲美女子,眼神是漫不經心的,卻又帶點銳利,面容有一種貴氣,寬廣結實的胸膛敞開著,他慵懶地倚著樹,卻有一種蓄勢待發的氣勢。

  “你挺俊的!”小女孩贊嘆,“難怪麗妃會跟你在一起。你是哪一家的公子?”

  “你知道麗妃和耀王,卻不知道我是誰?”陽冕頗感好笑,當今第一皇子冕王的名號竟如此不響亮。

  “爹上次才介紹過他們給我看,而你又未曾來過這裡,我怎麼知道你是誰?!”女孩對陽冕愈感好奇,“我叫金子心,就是“金子打造的心”的金子心,你叫什麼名字?”

  “陽冕,太陽的陽,日冕的冕。”

  “咦?你跟皇上同姓,好巧喔!”

  陽冕忍不住莞爾,“是啊,好巧!”

  “你的冕怎麼寫?我聽不懂,寫給我看。”金子心央求道。

  果然是小孩子,陽冕嘆了口氣,在地上寫了一個“冕”字。

  “這個字爹沒教過,怪不得我不知道。”金子心認真端詳,“我只是不會這個字而已,你別瞧不起我,其他你問什麼我都會,爹都說我有詠絮之才。”

  這小妮子挺驕傲,不過還是孩童心性。陽冕不禁苦笑,他在這同她胡說做什麼!她是行宮裡僕役的孩子嗎?看這衣服又不太像。

  “你幾歲?令尊是哪位?”陽冕問。

  “我十一歲,家父是金豪威。”

  陽冕一愣,“是金國公大將軍的女兒?”

  “正是,有什麼問題嗎?”

  陽冕搖搖頭,金大將軍對日朔國有彪炳的戰功,受封為金國公。現在朝綱紊亂,各個派閥彼此爭權,握有所有兵權的金國公卻置身事外,從不過問內政。昏昧的父王不知是積了多少陰德能保有這個大將軍,若不是金國公權傾天下卻剛正不阿,日朔國早就淪於敵手。

  “你父親是個一等一的好人。”陽冕誠摯地說,宮廷里爾虞我詐,身為第一皇子的他亦不得不費盡心機鞏固太子之位,真的很敬佩金國公的節操,更佩服他在佞臣間保住地位的厲害手段。

  “沒想到大叔你人不賴嘛,還懂得我爹的好,”金子心綻開笑靨,“我原本以為你只是個愚蠢的花花公子,憑你這句話我可要另眼相待。”

  陽冕不由得苦笑,愚蠢的花花公子?小妮子還真敏銳,在朝廷中他戴這面具也戴了兩年,打從他及冠登基為皇太子,他日防夜也防,藉由這樣的面具來鬆懈敵人的戒心。

  “啊,我爹來了!”金子心衝向遠處巨人一般的彪形大漢。

  孔武有力的男人一提手,就讓嬌小的女兒坐在他的臂彎上。

  “爹,我新認識了一個人,長得比姑娘還漂亮。你瞧,就是他!”金子心指著陽冕。

  金豪威吃了一驚,把女兒放下來,就要行禮。“老朽參見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這裡不是朝廷。”陽冕難得漾出和煦的笑容,反倒是金豪威看起來有些緊繃。

  “你是太子?難怪你不怕耀王爺。”金子心恍然大悟。

  “心兒,不得無禮!抱歉,殿下,小女多有冒犯之處。”金豪威素聞太子是個紈 子弟、扶不起的阿鬥,這會兒深怕他隨便將女兒治罪。

  “爹,你別擔心,他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上。對不對,陽大叔?”金子心忍不住調皮。

  “你……”金豪威揚手就要打她,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兒,她以為太子是什麼地位的人,由得她像平常一樣任性調皮?

  金子心的小臉頓時浮現恐懼,陽冕立刻格開金豪威的手,“別這樣,小孩子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

  “對不住,這丫頭沒娘,是老朽把她寵壞了。”金豪威連聲道歉。

  金子心嚇得愣住,對父親的怒氣餘悸猶存。

  “她很聰慧,金國公,你調教有方。”陽冕客氣地稱讚。

  “不敢當,她不過是有一點小聰明罷了!殿下難得來行宮遊玩,何不到府裡一敘?”

  “你現在一直住此地嗎?”陽冕不答反問。

  “是的,現下天下太平,無老朽用武之地,老朽幾次辭官不成,只得在此替皇上管理封地。殿下願意到府裡小坐一下嗎?”

  “多謝你的美意,但我有事在身,先告辭,你也莫送。”陽冕轉身離去,袍袖飄揚,不疾不徐,有一股王者之風。

  金豪威深思地望著他的背影。

  “欸!”金豪威嘆了一口氣,再度把金子心抱上臂彎,喃喃道:“太子是虎不是貓啊!”

  “是虎不是很好嗎?爹不是常嘆皇上太軟弱,太子是虎的話,不就是明君嗎?”金子心是金國公唯一的談話伴兒,常常人小鬼大的要與爹爹議論國事,她已經把剛才的恐懼一掃而空。

  “是不是明君是一回事,但現在朝廷的大權攬在二皇子的母親錦貴妃一族手裡,太子處境維艱,若是一只病貓也就罷,不過就是廢了太子位,還有活命的可能;他若是虎,朝廷恐怕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之變。”金豪威眉頭深鎖,智慧的眼睛仿佛看到一個血色的未來。

  金子心不太能體會父親的憂慮,只是暗自開心父親已忘了與她發脾氣,他們一路走回家。

  金國公之所以維持高位屹立不搖,一部分要歸因於他的狡猾,他從不參加派系,既不攻擊壞人,也不支援好人;在人前謙讓低頭,在人後則儲備實力。沒有朝臣把他放在眼裡,但若有人動搖到日朔國的根本,他隨時會予他們致命的一擊。

  因此,他會袖手旁觀,冷眼看著未來的腥風血雨,坐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而他會與皇帝同在。

  金國公的實力其實很強,不只統領軍隊,更是壟斷全國鹽鐵、呼風喚雨的大商人,但這身分根本不為人知。

  “爹,你既然擔心,乾脆就去幫幫陽冕嘛!”金子心看不慣爹那麼沉默。

  “這事不是說幫就能幫。”

  “我們還有機會見到陽冕嗎?”

  金豪威一臉狐疑,“怎麼?你喜歡他?”

  “我不知道,只是他長得很好看,跟其他男子不一樣。”金子心坦白地回答,畢竟對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而言,臉好看的人就是好人。

  “你不會再見到他了,爹要送你到月國讀書,你忘了嗎?再說你見過的男人不是士兵就是僕人,你會覺得太子不一樣,是理所當然的。”

  金子心不置可否地扁扁嘴,“爹,你為什麼那麼狠心要把我送到國外?人家想一直待在你身邊。”她已經把太子的事拋諸腦後,小孩子的想法完全是跳躍式的。

  “這可是很難得的機會,本國禁止女子上學堂,但月國有很多書院收女子。爹期待你成為不同凡響的女子,就像你娘一樣。”

  “娘是怎樣的人?我都不記得了。”

  “她是月國女子,文韜武略樣樣通,是我的軍師。”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的確是。”金豪威笑著摸摸金子心的頭。

  ☆☆☆   ☆☆☆    ☆☆☆

  陽冕在書房裡翻閱著兵書,搖曳的燈火在他臉上灑下暗影,已經是三更天,太子府裡只剩下守夜侍衛輕微的腳步聲。

  今晚他沒有如往常一般泡在仙苑樓,將自己淹沒在脂粉堆中。或許是受到前天遇見金國公的影響,他突然想跟錦貴妃那一幫人周旋到底,即使知道那無異於以卵擊石。

  “叩叩!”敲門聲揚起,這樣輕巧又遲疑的敲法是蘭芝特有的。

  “進來,蘭芝。”

  一個身段窈窕,端莊靜雅的女子進來,她一手端著一只碗,正散發出熱騰騰的藥草香。

  “難得你今晚住在府裡,我替你燉了一碗清肝活血茶,讓你補一補。”她笑吟吟地將茶碗擱在書案上。

  蘭芝是兩年前納的侍妾,知書達理,嫻靜優雅,很得陽冕的歡心,尤其是她從不過問太子在外的風流韻事,更讓太子府上下都將寬容大方的蘭芝視為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陽冕對蘭芝露出溫柔的笑容,那是足以令每個女人都心頭一動的神情,讓蘭芝羞紅臉。

  “你這麼晚還不睡?”陽冕伸手攬住蘭芝,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好久沒回來了,我哪捨得睡?”蘭芝將螓首偎在他的胸前,充滿了相思。

  “王,你在朝廷還好嗎?有沒有被錦貴妃那幫人為難?”

  “你用不著擔心,他們對付不了我,反倒是耀王吃了我很大的虧。”

  “吃什麼虧?啊,不會是你又跟人家的妃子……”蘭芝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陽冕嘲弄地微笑,“你用不著記掛,我心中的太子妃非你莫屬。”

  “你這樣刺激耀王爺,豈不更把自己逼入險境?我聽其他人說,朝廷大臣私下都稱你為“浪蕩子阿鬥。””

  陽冕仰頭大笑,“人人這樣想最好。”

  蘭芝更是一頭霧水。“為什麼?大臣天天參表希望皇上撤換太子,你這樣品行不端,豈不給他們更好的藉口?”

  “就是因為我是這樣品行不端,是這樣愚蠢不堪,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沒有人忌憚,才不至於立刻被除之而後快。”

  “但,若因此喪失太子之位可怎麼是好?”蘭芝皺眉。

  “你這麼擔心當不成太子妃嗎?”陽冕微微一笑,犀利的反問。

  蘭芝登時漲紅了臉,“我不可能有此意思,你別曲解我!”

  陽冕安撫地將蘭芝摟緊,“抱歉,失言了!父王是不可能廢掉我的,因為他與我母后有約定。你知道我母后是怎麼去世的嗎?”

  “聽說是抑鬱成疾。”

  陽冕輕嘆了口氣,“這也是一種說法,父王寵愛錦貴妃,冷落母后不說,錦貴妃更是囂張跋扈,欺壓母后,母后雖貴為皇后,在宮裡的地位連妃嬪都不如。後幾年母后已瀕臨瘋狂,我十二歲時,父王欲立耀弟為太子,結果母后深夜闖進御書房,以死要脅父王立我為太子,所以父王嚇得當場寫下詔書,母后把詔書給我後,就上吊自殺了。”一思及此,陽冕神色肅穆起來。

  “你這副表情看得人家好害怕!這麼久遠的事,就別再提,免得傷心。”蘭芝用抹了蔻丹的嫣紅指甲輕觸陽冕的臉。

  陽冕忽地咬她手指一口,蘭芝笑咯咯地縮回手指,氣氛煞是甜蜜。

  “別鬧,茶都要涼了,還是快喝茶吧!”蘭芝道。

  “我不喝,除非你餵我喝。”陽冕顯出輕佻神采。

  蘭芝暗想,莫怪女子總是寶貝他,真是十足風流胚!

  “好啦,我餵你喝,你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都不害躁!”

  蘭芝端起茶碗上舀起一匙茶,吹了吹,送至陽冕嘴前,陽冕就著湯匙咽下茶液。

  “好喝嗎?”蘭芝殷切地問。

  “好……”一句話才起了頭,陽冕已說不下去,臉色大變,他揮手打翻茶碗,茶碗應聲而碎。

  蘭芝幽幽地站起身,“莫怪我,我是錦貴妃的姪女,要怪就怪你福氣薄吧!”她的容貌漸漸流露一種妖豔,全然不同以往的氣質。“這是陰性的寒毒“鬼見愁”,念在你我夫妻情分一場,我給你一種溫和的死法,先是失去內力,繼而全身發寒,然後手腳僵冷,終至毒入內腑,只要一刻鐘。”

  陽冕直盯著她不吭聲,她不禁有點毛骨悚然。

  突然,陽冕笑了,一個俊美卻凜冽的笑容,蘭芝忍不住倒退一步。

  “你笑什麼……”蘭芝被陽冕突然伸出的手掐住喉嚨,她頓時掙扎不已,恐怖的是略通武功的她,竟扳不開照理來說已失去內力的陽冕。

  蘭芝想要多吸口氣,不敢置信地瞪著陽冕。

  “蘭芝,你失算了!我從小服毒,早就不是尋常毒藥所能傷害的。”陽冕無限悲哀地望著蘭芝,他的手勁鬆開一些。

  “你……沒有中毒……”蘭芝喘著氣,眼淚都掉下來,“求你,放過我……”

  陽冕放開手,蘭芝松了口氣,露出笑容。

  轉瞬間,陽冕揮掌震死她,任蘭芝倒在地上。

  他打開房門,呼叫侍衛將蘭芝以刺客之名帶走,驚動了府裡上下,全府的侍衛點起了火炬,照亮黑夜如白晝。

  陽冕站在門邊,靜待奴婢整理房間紊亂的殘局,凝望著侍衛架走冰冷慘白的蘭芝。

  他佇立著,久久不能動,感到心裡的黑暗慢慢擴大。

  ☆☆☆    ☆☆☆    ☆☆☆

  或許是春天的景致太宜人,或許是京城裡太喧囂,仍是暮春三月,不過距離上回來東陵行宮已有半個月,陽冕再度來此冶遊。

  這次他沒有帶任何庸脂俗粉,同行的人只有他最親近的弟弟——四皇子旭王。

  旭王的母親也是位不得寵的妃子,唯一幸運的是她貌美精明,懂得巴著皇上的恩澤不放,雖然不似錦貴妃一族權重位高,但也撐得住家門,不致淪落冷宮。

  旭王面貌不若陽冕那般俊美,但虎背熊腰,濃眉大眼,很有豪邁的男子氣概,他和太子不過相差兩歲,從小常玩在一起,旭王的母親也儼然成了陽冕的第二位娘親。陽冕在朝中勢單力薄,一直只有旭王及其母親是他的依靠。

  “東陵行宮果然特殊,難怪常見其他皇兄往這裡跑。”旭王贊嘆地看著眼前翠綠廣闊的草原,兩旁是峻奇的深谷,更遠處約略可見蓊鬱的森林。

  特別的是草原上時有奇花異草,顏色繽紛,此處的動物全不怕生,美麗的牝鹿就在不遠的前方安然吃草。

  旭王和陽冕牽著愛駒,閒適地漫步。

  “這裡的獸鳥難道不畏人們的狩獵嗎?”旭王看到一只小鹿輕巧地穿過他的身邊,不禁嘖嘖稱奇。

  “據說父王極鍾情此地,早有嚴令,除了秋季皇室大獵祭典外,其他時節,狩獵者一律斬首削足,貴族亦與庶民同罪。”

  旭王聽了咋舌,“這是否太嚴了些?人可以與獸鳥同比嗎?”

  陽冕笑著聳了聳肩,“而且,這裡的獸鳥也極精明,等秋季大獵時早已躲得不見蹤影,每年大獵祭典聽說都罕有斬獲。”

  “既然沒有斬獲,那何不換個地方舉行呢?”

  “這也許是父王的執念吧!”陽冕隨口應答,他為了降低眾人的戒心,已經好幾年都偽稱自己不擅武藝,纏綿病榻,完全不再涉足祭典行事。

  他們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旭王終於忍不住滿腹疑惑,決定開口了。

  “聽說皇兄的侍妾行刺皇兄,被皇兄殺死,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陽冕雲淡風清地答道。

  旭王不由得生氣,粗壯的手掌揪住陽冕的衣領,“是錦貴妃幹的好事是不是?你要忍到什麼時候?!等到哪天被他們做掉,你才甘心嗎?公子重耳就是這樣被驪姬害死的,你知不知道?”他用力地搖晃陽冕。他怎麼可以用這樣無所謂的態度來面對他人的加害?

  突然,一只巨大的金錢豹由後方飛撲上來,把旭王和陽冕撲倒在地,豹子踩在旭王的脊背上。

  “這是什麼玩意兒?”旭王正要回身反擊,看到是頭豹子,不禁大驚失色。

  陽冕立刻蓄勢要給豹子一掌,豹子卻靈巧地躲開。

  “陽大叔,金兒是要救你,你可別傷它!”

  只見一名女孩迅速跑過來,那少見的鬈發,蝴蝶雙髻,不是金子心,還會是誰?

  “救我?”陽冕一臉茫然。

  “這壞蛋不是要揍你嗎?我遠遠瞧見,怕趕不過來阻止,就讓金兒先來救你。”金子心一臉認真,金錢豹則優雅地走到她身旁,親暱地伏在她的腳下,金子心摸了摸豹子的頭,哄道:“乖,金兒。”

  “我這麼像壞蛋嗎?我還以為我挺受女人歡迎的。”旭王有些沮喪地摸摸鼻子。

  陽冕看到熊一般的旭王彆扭的樣子,再加上那兇猛的豹子竟乖乖地跟一個小女孩撒嬌,忍俊不禁,這一笑停不下來,他乾脆坐到草地上。

  旭王被他感染,跟著大笑起來。

  “大人怎麼都那麼奇怪!”金子心蹲下原本就嬌小的身子,摟著金錢豹的頸項,盯著哈哈大笑的兩人瞧。

  好久沒那麼痛快地笑過,難得這樣放鬆,陽冕與旭王相視一眼,一切甘苦盡在不言中。

  微風徐徐吹來,帶著花果的芬芳,陽冕由坐改臥,枕著雙臂躺在草地上。金子心也極懂事,她並不插嘴打岔,只是不斷用手梳著豹子的細毛玩。

  “小姑娘,你怎麼跟一頭猛獸那麼親近?太危險了!禽獸是翻臉不認人的。”暫時克服了對那頭豹子的害怕,旭王好心提醒,這麼嬌小的小姑娘,怕一不小心就成了豹子的嘴邊肉。

  金子心一點也不領情,對著陽冕道:“陽大叔,你怎麼跟一頭大熊那麼親近?太危險了,畜生是翻臉不認人的。”說完,她還睨了旭王一眼。

  陽冕再度笑個不停,“旭弟,你別招惹這小妮子,她古靈精怪的,上次還把麗妃氣跑了。”

  旭王極有風度地笑了笑,“看來還是皇兄的魅力無遠弗屆,大小通吃。幫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公主吧!”

  金子心聽到旭王稱自己為小公主,心花怒放,她搶著對旭王自我介紹,“熊大叔,剛才失禮了,我叫金子心,金子打造的心的意思。”

  “那麼,我不叫熊大叔,敝姓太陽的陽,單名旭日的旭,我是太子的弟弟。”

  “子心她是金國公的千金。”陽冕做個補充。

  “原來如此,這豹子想必是令尊送的吧!真是虎父無犬女。”陽旭頗欣賞這小女孩。

  金子心被誇得高興,笑逐顏開,提到“虎父犬女”,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跟虎有關,“陽大叔!”她想告訴陽冕她爹爹對他的看法。

  “你叫哪一位陽大叔?我們可都姓陽。”陽冕感到有趣。

  “是嘛!我和皇兄也沒年長你多少歲,你不如叫他冕哥哥,叫我旭哥哥吧!”陽旭一向不常和其他公主來往,倒是很樂意有個親愛的小妹,當下便想收她當義妹。

  “你認親認得挺開心的嘛!”陽冕白了陽旭一眼,陽旭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

  “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我沒兄弟姊妹,多兩個王爺哥哥可真是威風。”

  “你剛剛要說什麼?”陽冕提醒。

  “是,是,我差點忘了。冕哥哥,上次我爹見到你之後,他說冕哥哥你是虎不是貓,怕要給皇室帶來腥風血雨。”

  陽冕和陽旭陷入緊繃的沉寂,“腥風血雨”這四字說得可真是貼切。

  金子心對他們的反應一頭霧水。

  “皇兄,就連金國公也看出來了,你此時不反撲更待何時?”陽旭先打破沉默。

  陽冕收起吊兒郎當的面貌,變得肅殺銳利,“我在等,現在沒有才、沒有兵,不是能動之時,動了就是送死!”

  “難道要白白等著被殺?”陽旭開始煩躁,他的地位也一直遭其他皇子打壓,的確是一籌莫展。他站起來踱步,兩人又是半晌不言語。

  “哥哥們,聽我說一句話,我有個法子。”金子心打斷他們的思緒,一雙大眼滴溜溜地轉。

  “大人說話,小孩最好不要插嘴。”尤其這種爾虞我詐的宮廷鬥爭,又豈能對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啟齒?陽旭暗想。

  “不聽算了!”金子心惡狠狠瞪了陽旭一眼,就連金錢豹也像感染她的怒氣,陡地跳起來,虎視眺眺地盯著陽旭。

  陽旭啞然失笑,“妹子,你這麼悍,又有條豹子陪著,可不怕被人欺負。”

  “要你管!”金子心沒好氣地對他做個鬼臉。

  “子心,你說說看你有什麼法子。”陽冕覺得金子心的腦袋恐怕是比旭弟靈光點,說不定有好主意。

  金子心給陽冕一個贊許的眼神,陽冕暗自好笑。

  “我聽你們說沒有才、沒有兵,請問當今日朔國誰最有才、最有兵?”

  “當然是錦貴妃和耀王。”陽旭不假思索地回答。

  “錯,是我爹。他有才有兵,而且有錢有勢。”金子心得意洋洋地宣布。

  陽冕專注地瞇起眼睛。

  “金國公有這麼強嗎?”陽旭好不訝異。

  “我爹可是日朔國第一大商人、第一大將軍,他不是不能管,只是不想管。”

  “既然金國公不想管,說這有什麼用?”陽旭覺得金子心不過在講廢話,才剛升起的希望又熄滅。

  “旭哥哥,你腦袋這麼不靈光,能治理國家嗎?”金子心一臉輕蔑,“我是我爹唯一的掌上明珠,我去求他,他會不出馬?其實我跟冕哥哥很有緣分,本來我以為不可能再見到你了,因為我明日就要去月國讀書,再回來怕是一、兩年後的事。哪知道冕哥哥你竟然一個月跑東陵行宮兩次,未免太愛玩了,可也因為你這麼愛玩,所以有幸遇到本姑娘。”

  陽旭被金子心那副她就是貴人的自大神氣給逗笑,真是有趣的小姑娘。

  陽冕倒是聽得很認真,“你明日就要去月國讀書?為什麼要到月國?”

  “爹希望我當個女將軍,只有在月國才容許女子上學堂,所以我也想試試看。”金子心眼裡有一種不讓鬚眉的企圖心。

  “妹子,你志氣倒很宏大。女將軍?真有你的!”陽旭豎起大拇指贊嘆。

  “我並不是真那麼想當女將軍,其實我有一個更大的心願。”金子心靦腆的笑。

  “什麼心願?”陽旭好奇。

  “我要當皇后!”金子心脫口而出。

  陽旭和陽冕都吃了一驚。

  “當皇后一點也不好,跟眾多女人搶一個丈夫,非常淒涼……”陽冕遙想起母親的慘死,語氣有一絲心疼的苦澀。

  “那不要緊,我會當一個不同凡響的皇后,掌理六宮內政,提高女子地位;戰爭時,還可以領兵親徵,我會成為日朔國之母的。”金子心自信滿滿,眼裡閃爍精光,“所以,我可以幫你們求我爹出馬,但有一個條件……”

  “不會吧?”陽旭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你這麼喜愛皇兄嗎?”他可不希望叫她皇嫂。

  陽冕也開始頭皮發麻,好像遭這十一歲的小鬼頭算計了一般。

  “你也可以呀,旭哥哥。”金子心甜蜜蜜地回答,“只要能當皇后,是誰的妻子我倒無所謂。”

  “這哪叫想當皇后,你分明是想當皇帝嘛!妹子,你該不會謀殺親夫吧?”陽旭話一說出口,立刻察覺失言,怎麼會提到皇兄的痛處呢!他略顯抱歉地看向陽冕,陽冕回他一個不礙事的微笑。

  “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我可是名門之後,你別亂侮辱人!怎麼樣?你們到底答不答應?”金子心不愧是商人的女兒,緊咬著交易不放。

  “這裡沒有我決定的份,皇兄,你認為呢?”陽旭趕快退讓,畢竟到時必須忍受這怪妹子以及厲害老丈人的人不是自己。

  “好,子心,金國公的事麻煩你了。”陽冕把心一橫,眼前沒有比對抗錦貴妃更重要的事了。

  “皇兄,你不再考慮一下?小心外戚之禍。”陽旭暗示,只怕迎了金國公大將軍,後患更無窮。

  “不用說了,我自有衡量。”陽冕俊美的臉顯出剛毅之氣。

  “放心,冕哥哥可以有很多妻子的,只要讓我當皇后就好了。”金子心拍拍陽冕的手臂表示安慰。

  兩個大男人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她真的知道她在說什麼嗎?這又不是在扮家家酒。

  “空口無憑,冕哥哥,你要發誓,旭哥哥,你做見證。啊,對了,冕哥哥要給我一個信物,免得我出國後你不認帳。”金子心儼然商人架式。

  陽冕在陽旭無奈的注視下發了誓,他解下自己身上的龍形環佩,將長長的紅絲絛掛到金子心小巧的頸項上。

  金子心低頭撥弄一下那沉匈甸的玉,絲條太長,都垂到她的肚子上方。她靦腆地對陽冕綻放出絕美的笑顏,“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陽冕摸了摸她細柔如絲的頭髮,但心裡已沉浸在復仇的計畫中,眼神飄向遠方。

  “冕哥哥,抱我。”金子心張開手臂環住陽冕的腰,陽冕將她提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上。

  “我帶你們去找我爹。”

  他們三人加上兩匹馬、一只豹,踩在夕陽的餘暉中前進。

  陽旭不禁暗自感嘆,這真是命運弄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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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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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2: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天空烏雲密布,即將落雨,明明是上午,天色卻像傍晚一樣晦暗。三輛馬車在林間疾行,不曾有片刻停歇。

  這片樹林罕有人跡,正位於月國與日朔國的邊境,平日由金國公麾下的將領戍守,嚴禁人民的通過。

  馬車門漆成暗紅色,看來與一般商家的馬車沒有差別,唯一不同之處,是馬車門上懸著一匹金絲緞,一見這匹金絲緞,戍守的將領直接放行。

  馬車內空間十分寬敞乾燥,陽冕慵懶地靠向窗邊,一手略微頂開遮蓋窗口的厚重布幔,從細縫中注視迅速向後退的樹林。

  身旁的金子心已睡得不省人事,她頭抵在陽冕的臂彎旁,隨著馬車搖搖晃晃,她的腳則踩在伏在座椅下的豹子背上,豹子清醒地打量陽冕,卻一動也不動,像是深怕打擾到小主人的美夢。

  呵,真是奇怪的組合!陽冕嘲弄的嘆口氣,十天前他絕無法想像人生中會有這一天,跟著十一歲的小女娃和豹,來到月國境內。

  他好玩地用食指戳了戳金子心柔軟紅潤的臉頰,果然金子心一點動靜都沒有,長長的睫毛像羽翼一般合攏,煞是可愛。

  不知道她長大後會是什麼樣的女子?陽冕半帶著好奇,不過,無論如何他絕對忘不了這天真無邪的臉蛋下,那唱作俱佳的要脅功夫。

  那日在金國府,他真的很同情要和自己女兒對峙的金國公。金國公明哲保身多年,自然不願捲入陽冕與耀王的政爭中,但金子心說之以理,誘之以利,動之以情,甚至亮出一把刀子抵住手腕以死相逼,看得陽冕膽戰心驚,金國公才不得不讓步,畢竟金子心是他最寵溺也是唯一的掌上明珠。

  這孩子可也算是個神童,還好自己用不著與她為敵。陽冕苦笑地搖頭。

  身旁的金子心睫毛扇一扇,悠悠醒轉,眼神一片茫然,像是不知身在何處,看見了陽冕,才漸漸回覆心神。

  “我們到哪兒了?”金子心喃喃問道。

  “剛進月國,恐怕還要好幾個時辰才到得了臨水書院。”

  “爹要你去念的國什麼的,也在附近嗎?”

  “是國監學,”陽冕糾正她,“就在臨水書院附近,走路差不多半個時辰。”

  “真好!那以後我可以常去找你玩。”金子心充滿期待。

  陽冕再度感到頭皮發麻,他恐怕真得和這傢伙糾纏不清了!他一點也不期待金子心常來找他玩。

  金豪威應允幫助陽冕登上王位,但他也有他的條件,他不希望陽冕繼續過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的生活,所以他要求陽冕必須到月國的國監學研習經世治國之道一年。

  在這一年,金豪威要求陽冕必須找到願意跟隨他治理日朔國的幕僚,而金豪威和陽旭會在朝廷為他布下暗樁,一年後就是發動政變之時。

  “我能幫殿下的就是出兵、出錢、出勢,但殿下也不希望得到政權之後,還得仰人鼻息,依靠老朽之力吧?是故,殿下一定要有自己的人才,日朔國到處是耀王的爪牙,殿下根本動彈不得,唯今之計,只有到月國求才。”金豪威計畫縝密。

  “但錦貴妃他們怎麼可能讓皇兄出得了國呢?”陽旭急道。

  “明的不行,暗的總可以。”金豪威也是只老狐狸。

  陽冕對金豪威萬分感激,他在金豪威的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渡到月國,恐怕國內沒有人猜得出太子失蹤這件事和金豪威有關。

  “這是爹替你辦的學籍身分。”金子心拿起她的金綢包袱,從中取出一份卷好蠟封的信。

  陽冕接過來,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切割開,展開信一瞧,頓覺啼笑皆非,上面寫著:國監學學生金勇。

  “我叫金勇?”好俗的名字!陽冕皺起英氣的劍眉。

  “我特地替你取的,很帥吧?就是“真勇敢”的意思。你之前的名字太難懂,又不好寫,我叫爹選一些簡單的字,我取了其中的勇字。”

  陽冕一股怒氣不太好向小孩子發作,只能瞠目瞪著她。

  “雖然你的名字沒有我的名字值錢、響亮,但就一個大男人而言,是很貼切的。”金子心還不忘小小評論一番。

  早該知道會把自己女兒直接取作“金子心”的人,不會有多麼高雅的取名品味,金勇就金勇吧!陽冕翻了翻白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既然爹要你佯裝是我哥哥,為什麼不讓你和我一起住呢?多買一棟房子,好浪費!”金子心瞄著學籍身分上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居住地,不是可惜不能黏著冕哥哥,而是對錢心疼得緊。

  陽冕可是大大鬆一口氣,想是金國公體諒他需要一些私人的空間跟這磨人精隔離,一番良好美意。

  “啊,爹替你派了功夫最強的保鏢禦影耶!還有花娘、阿英、大龍……天哪,你一個人有十個僕役!完了、完了,我真後悔替爹把你這個討債鬼迎進門。”金子心無奈地用手指彈了彈信紙,不勝唏噓。

  陽冕拚命忍住笑,到底是誰那天千求萬求,為了當皇后,願意出賣自己的爹?但這句話只能放心頭,不然金子心鐵定會辯個沒完沒了。

  “將軍沒有挑僕役給你嗎?”

  “只有兩個,一個管家王媽,再加上保鏢朱艷。我看我又得自己下廚了,跟別人講都不會相信,王媽都五十歲的人,煮飯難吃得要死,她每次都說她是皇上的女官,專門負責禮儀,怎麼可能要下廚?她可驕傲極了!”金子心愈講愈氣憤填膺,“你絕對無法忍受那種管家……”

  陽冕看到她一邊說話,一邊表演王媽的模樣,又是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金子心不解。

  “你確定是你無法忍受那個管家,而不是那個管家無法容忍你嗎?我覺得你父親只派給你兩個僕役,一定是不希望太多人受苦。”

  “好哇,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現在竟敢顛倒是非侮辱我!金兒,去,咬死這個大壞蛋!”金子心指揮伏在椅子下的豹子,豹子也當真作勢低吼起來。

  “好男不跟野獸鬥!”陽冕連忙抓起金子心的包袱隔擋,整個人縮到門邊。

  看到陽冕驚慌的模樣,金子心笑彎了腰,直叫道:“羞羞臉,太子是個膽小鬼!”

  陽冕不以為杵,心裡暖洋洋的,什麼政變、什麼復仇好像遙遠的惡夢,觸及不到身上。

  兩年了,我有這麼久沒與人開過玩笑!陽冕心想。

  大雨開始劈哩啪啦地下,他們在雨中又行駛了三個半時辰,終於抵達目的地。

  ☆☆☆    ☆☆☆    ☆☆☆

  臨水書院是月國屬一屬二的書院,專收少年男女,學習經世致用之術、縱橫家、武術、兵略等,但因為非常有名,慕名之人眾多,所以篩選學生十分嚴格。

  臨水書院前五十名的學生,有資格保薦進入國監學,而國監學其餘學生則是由月國各地書院舉薦參加考試而來。

  陽冕進入國監學不久,馬上風靡國監學上下,畢竟國監學裡哪位男子有陽冕這樣俊美更勝女子,玉樹臨風,雍容華貴的儀表?又有哪位男子有他的翩翩瀟灑,對女子溫柔尊敬的態度?更別提他允文允武,纔來幾個月,就變成了眾夫子的愛徒。

  唯一差了點的是,他有一個俗氣的名字叫金勇。國監學的女學生為了彌補這個缺憾,替他起了個渾號——牡丹公子,形容他有牡丹的容姿,花中之王的尊貴。

  陽冕在此地總是笑臉迎人,雖然牡丹公子這渾號頗令他生厭,但他也未當排拒。他有許多位紅粉知己,但從來不帶那些女子到他的住處,因為常常到了晚上,金子心會來找他吃飯聊天,他不願任何事破壞他們愉快的相處。

  這日,已是炎炎褥暑,夫子宣布下課後,許多學生仍留下來討論,陽冕也坐在席子上,與心腹好友蕭允言、殷正研究水域圖。他選用月國的第一大河月河為例,在書案上置著河川水域圖,暢談疏浚工程應由何處下手。

  “公子,要不要喝點冰糖梅子茶?你們聊這麼久,都不歇一會兒嗎?”頭髮扎成馬尾、俏麗健美的容姬,從後方插進來,她是陽冕的紅粉知己之一。

  “真不公平,容姬,我們同窗兩年,就沒見你倒過一杯茶給我,”殷正抗議道,“我也很渴啊!”

  陽冕馬上把手中的梅子茶遞到殷正面前,“你喝吧!我不喜歡喝酸酸甜甜的東西。”

  “還是金勇夠兄弟!”殷正不客氣地大口咕嚕灌下。

  容姬不高興卻又不敢惹陽冕討厭,坐在那兒瞪著殷正。

  “牡丹公子,這是我做的茶餅,你要不要和朋友們一起嘗一嘗?”玉姬也插進來,

  捧了一盤茶餅,說是分給大家,但分給陽冕的就是特別多。

  蕭允言不禁搖頭嘆氣,“欸,看來我們國監學的女子都成了勇兄的後宮佳麗。”

  陽冕待要辯解,突然外面一陣騷動,許多人往窗外探去,殷正也伸長了脖子,一瞧,立刻興奮地叫道:“是豹子公主耶!”

  陽冕一口茶餅當場噎到,嗆得邊咳邊問:“什麼豹子公主?”

  “據說是臨水書院第一才女,年紀小小,但是花容月貌,身後總跟著一只金錢豹。而且,聽說她很會發號施令,臨水書院年紀比她長的多得是,卻全都聽她的話,大家就叫她“豹子公主”。”蕭允言仍然一手拿茶餅,一手畫工程圖,不受喧鬧影響。

  “真希望將來老婆就像她那樣。”殷正充滿遐想,月國人最欽佩能力強的女子,再加上美貌就更完美了。

  陽冕不由得怒火中燒,“她只是個十一歲的丫頭,你有戀童癖嗎?”

  “只是開開玩笑嘛!”殷正對陽冕的過度認真感到好笑。

  陽冕也略感困窘,不知自己在氣什麼。

  突然,金子心和豹子出現在他們面前,“哥哥,你躲在這裡做什麼?害我找了好久!”

  她還有點氣喘吁吁,白淨的小臉染著夕陽一般的紅艷,眼睛閃閃發亮,髮絲也有些蓬亂,一看就知道是走路來的。

  “你是她哥哥?”在座之人皆驚呼出聲,他們身邊一下擠來許多人,但因為懼怕金錢豹,全都後退兩步,變成一個以陽冕他們為中心的大圓圈。

  陽冕來不及反應,容姬和玉姬已開始向金子心頻頻示好,主動幫她重梳髮髻;殷正也握住金子心的小手,自我介紹起來;就連蕭允言也放下水域圖,走到豹子身旁端詳半天。

  “放開你的手!”陽冕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拍掉殷正的手,把金子心拉到自己身邊。

  “你身邊還真常出現怪人哩!”金子心對於這群大人對她的關注,真是不敢領教。

  “你跑來這兒做什麼?”陽冕沒好氣地問。

  “也沒什麼事,只不過沒瞧過國監學的模樣,恰巧夫子提早下課,所以來這兒活動活動筋骨,況且,我朋友們想見見牡丹公子。”金子心朝窗外一指,可不就有十多位少年少女站在庭院中,還很乖巧地排成兩排,手上都拿著一把折扇。

  “你把人帶來這見我?”陽冕驚愕不已。

  “是啊,他們都很崇拜你,我就把他們帶過來。你隨便幫他們在扇子上提個字之類就成了,這也可以激發他們考上國監學的決心,算是助人為善。”金子心說得很輕鬆。

  陽冕恨不得把金子心掐死。竟敢要他題字?他又不是什麼花魁歌妓,專供別人賞玩!

  “嗯哼,”殷正出了點聲音,讓兄妹倆的注意力轉過來,“我說既然豹子公主和臨水書院的學弟妹難得來此作客,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到翠堤湖那兒野宴。”翠堤湖就在距離教室約兩百步的地方。

  “好主意,我去幫你們打點食物。”玉姬馬上附議,轉身就跑。

  容姬和幾名女子也不甘示弱地衝去夥房,她們都想巴結未來的小姑。

  陽冕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俊逸的臉龐完全凍結,但是沒有人管他到底怎麼想,愛湊熱鬧的金子心早就一口答應,一夥人拉著陽冕往翠堤湖跑。

  三十多人浩浩蕩蕩聚集在翠堤湖旁野宴,國監學的女學生們在樹下襬好了各式各樣的點心,薰風襲來,已不似正午那般炎熱,大家高談闊論。

  從臨水書院來的少年少女都圍著陽冕,好奇又崇拜的目光快把陽冕給淹死,他認命地提筆在折扇上揮毫,容姬在旁邊為他磨墨。

  那小妮子玩得倒挺開心!陽冕有些不是滋味地盯著跟自己有一段距離的金子心,實在是放心不下讓那些大野狼圍著她。

  “殷大哥,再打一次追月拳,好不好?”金子心期待地望著殷正,這追月拳是月國特有的武術,很少人懂,沒想到殷正竟會這套拳法。

  “小意思!我再打一次,你瞧仔細了。”其實追月拳打來很費勁,但為了博小姑娘高興,已經濕透衣衫的殷正再度使起來。

  “一個人打不好看出效果,不如跟我過幾招看看。”另一個男子衝上前打出家傳的拳法,與殷正過起招,當下兩個身影穿梭交錯,虎虎生風。

  “我也想試試追月拳,但我不太會拳法,比較擅長劍法,能不能讓我用樹枝和你對個三招?”金子心對功夫的興趣一向大過其他科目,一時技癢,折了一段樹枝拿在手中,就想向殷正挑戰。

  “豹子公主,殷正可是國監學的武狀元,你不如先和我過招,嬴了我再找殷正比吧!”上官明覺得金子心太小看國監學的學生,一方面也是想炫耀一番自己的功夫。

  金子心俏臉閃過一絲怒意。看她年紀輕就認定她沒有能力嗎?

  “也好,就請大哥哥你和我過幾招,但若是輸我,又該如何?”

  上官明仰頭大笑,訝異金子心的出言不遜,“你別說笑了!若我上官明敗在小女娃之手,隨便你要我做什麼,我都聽候差遣。”

  “這話是你說的,各位大哥都聽見了嗎?到時被我打得滿地找牙,我可要你替我拿包袱上學堂,當我的書僮。”

  上官明被金子心的驕傲猖狂激怒,原先還覺得她可愛,此時對她卻沒有半點好感,“你這驕傲無禮的臭丫頭,待會兒就別哭爹喊娘!”

  他立刻擺好架式,立定心志,第一招就要打倒金子心,看這丫頭還能怎樣損人?!

  “上官兄,她年紀小,你何必和她認真?”殷正出面打圓場。

  金子心卻不領這份好意,“殷大哥,你當裁判,我若五招之內打倒他,你要陪我過招喔!”她說完,用樹枝舞出一個漂亮的劍花,招式凌厲地向上官明攻過去。

  其他人也不便再阻止,就在旁圍觀,再怎麼不濟,眾目睽睽之下,總不會讓上官明真的傷了豹子公主。陽冕也緊盯著這裡的狀況。

  上官明跟金子心一交手,心中大感吃驚,金子心雖無半點內功可言,招式卻奇詭凌厲,三招過去,不僅攻不下金子心,反倒有點左支右絀。

  “第五招!”金子心臉上帶著傲氣,一轉手樹枝輕輕劃過上官明的胸前,“你輸了!”她得意地宣布。

  上官明一下子咽不下這口氣,驟然出掌,道:“我們還沒比完!”他心急地要扳回面子,卻沒料到金子心完全放鬆戒備,這一掌不躲不閃,直接擊中她的胸口,金子心硬生生向後摔了出去。

  當下每個人都傻眼,連上官明都愣住,直嚷著:“我……我不是故意……”

  陽冕已一個箭步衝上前,臉孔籠罩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猶如電光石火的速度,眾人都沒瞧見他怎麼出手,上官明已被他一掌打進翠堤湖。陽冕上前抱起金子心,匆匆撇下眾人要離開,現場一片慌亂。

  “我來幫你。”蕭允言和一臉自責的殷正也跟上來。

  金子心小臉痛苦地糾結,好比一拳擊中陽冕的胸口。他為什麼放下她在一邊,沒有照顧好她?他俊臉冷凝,內心卻翻攪不已。

  把金子心帶回住處,陽冕請大夫看過之後,診斷是胸口肋骨斷了,要金子心臥床休息半個月,不能到處走動。

  “你這半個月就住在這裡,我派人通知金國公。”陽冕此時一刻也放不下金子心不在身旁。

  “別……別跟爹說……”一講起話來,震動到胸口就疼,金子心痛得齜牙咧嘴。

  “對不起,我就站在你附近,竟然沒來得及阻止上官明,我真該死!”殷正狠狠地用拳敲自己的頭,粗獷的大臉因歉疚而羞紅。

  “這不是你的錯。”陽冕勸慰殷正,轉頭卻對金子心開罵:“追根究柢,你憑什麼找人挑戰?他們任一人內力都比你強,你在家裡可以任性,你爹、你爹的部下會讓你,在外面,誰會讓你?一條小命差點因為你的囂張魯莽而送掉!你就不能好好管一下你的舌頭嗎?你對一個比你年長的人講那種挑釁的話,既無禮又愚蠢!”

  陽冕之前的憂心、恐懼,在知道金子心無大礙後,一古腦兒變成怒氣,疾言厲色地教訓起她來。

  金子心可沒挨過別人罵,一團怒火驟然升起,手撫著胸口,有氣無力地回嘴,“你說這什麼意思?!難道是我的錯?明明是他打傷我,你還罵!哎喲……”她痛得掉下眼淚,生氣地拉起薄被蓋住頭。既然傷口痛得無法吵架,她決定跟陽冕冷戰,再也不要和這種過分的人講話!

  陽冕生氣她不懂得避開危險,這會兒卻又擔心起來,“子心,你沒事吧?”

  金子心理都不肯理,仍是縮在被子裡,陽冕想要安慰她的話又全都吞下去。

  “她這麼年輕,本來有點稚氣,你又何必這樣責罵?兄妹倆別鬧彆扭。”蕭允言拍拍他的肩頭。

  陽冕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罵得太兇了,但又拉不下臉跟金子心道歉,更何況她那無法無天的脾氣,不給她一點教訓,她根本不會收斂。

  陽冕有點言不由衷的說:“別理她!讓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錯在哪裡,真任性!”

  金子心在薄被裡一聽,眼淚撲簌簌掉下,深覺委屈不已,冕哥哥應該要站在她這邊的,怎麼可以背叛自己?她暗暗發誓再也不要理他。

  ☆☆☆    ☆☆☆    ☆☆☆

  整整兩個月,金子心沒有好好與陽冕說上一句話,起先是金子心賭氣不理陽冕,陽冕也是驕傲得不得了的人,他自認處理得沒錯,絕對不會因為金子心用冷戰來對付他,他就輕易妥協,因此弄得兩個人僵持不下。

  後來則是金子心煩死了陽冕管她管太多,陽冕因為擔心重演上官明事件,同時也不喜歡其他男孩約金子心出去玩,於是親自接送金子心上下學,不准她亂跑,弄得金子心常對他生氣,結果他們始終無法好好談上幾句話。

  夏過秋至,天氣蕭索無比,最近不知為何,陽冕說要忙其他事,不來接金子心上下學,金子心頓覺有些悵然若失。

  早晨,她嚼著梅幹吃早飯,想起一個星期沒見到陽冕了,飯竟有點吃不下去。奇怪,見他時總覺得生氣,不見他反而難受起來。金子心側著頭髮呆。

  “你這麼記掛,幹什麼不去找太子?”管家王媽心知肚明金子心的小女兒心情。

  “我找他做什麼?他跟夜叉似的,又兇又愛管我閒事,他不在正好,我好自在逍遙。”金子心逞強說道。

  “欸,你就是這壞脾氣,從小孤零零沒有朋友,除了跟豹子講話,你還能跟誰好好講上一天不吵架?太子明明是關心你,你卻整天擺臭臉對太子,等太子走了,你定要後悔!”

  “他要走?走去哪裡?”金子心大眼圓睜,這話把她嚇了一跳,她完全不知道父親和陽冕之間的約定。

  “他是咱們國家的太子殿下,能待在月國多久?我聽禦影說,大概再過幾天,太子就得回國,這陣子就是金大人傳來消息,要他提早做準備,所以才不見他人影。”

  金子心覺得胸口好像梗住什麼東西似的,氣悶上立刻放下碗筷,“我去找冕哥哥!”直接往門外衝去。

  “子心小姐,你不用上課嗎?”王媽的叫喊遲了一步,金子心跟豹子已經一溜煙地跑了。

  半個時辰之後,金子心氣喘吁吁地跑到國監學,她站在門口著急地往內望,找不到陽冕的蹤影。

  “怎麼不在學堂?對了,肯定是待在家裡睡懶覺。”金子心為自己的推論高興不已,又匆匆忙忙帶著豹子往陽冕的住處跑去。

  一到陽冕的宅邸,金子心敲著門環,卻沒有人回應,她施力猛烈地敲著,還是什麼回應都無,只聽到門環撞擊的餘音,一股恐懼攫住她。

  冕哥哥走了?金子心簡直不能置信。為什麼沒有跟她道別就走了呢?再也見不到冕哥哥了嗎?

  她死命地瞪著大門,期望有人開門,接著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開始號啕大哭,不知為什麼想哭,但已哭得停不住,幾乎無法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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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陽冕和禦影騎著馬回來,大老遠瞧見金子心跌坐在門口石地上的身影,陽冕立刻快馬加鞭,衝到金子心身旁一躍而下。

  “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哭成這樣?為什麼坐在這裡?”陽冕的眉頭打得死緊,他從未見過金子心哭泣,一次也沒有。

  “你……你不是跑掉了嗎?”金子心睜著紅腫的眼睛,抽動著小巧的鼻頭,詫異地望著陽冕。

  陽冕看她這樣心裡十分難受,於是彎下腰把她兜進懷裡,“我沒有跑掉啊,你為什麼哭?”

  金子心愣了一下,眼睫毛上還閃著淚珠,但已經氣呼呼地埋怨,“我以為你不告而別,為你流下寶貴的淚水,結果你沒有要走嘛!王媽還騙我,浪費我的眼淚!”

  “我五日後才要走,”陽冕苦笑地端詳她,“你可別再浪費淚水為我哭泣,反正以後總有見面的機會。”

  金子心一聽,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滿溢眼眶,自己也訝異不已,但就是覺得好難過。

  “別哭!”陽冕心疼地輕輕抱緊金子心。

  “你為什麼要走?”金子心趕快用小手擦掉淚水,她覺得自己這樣好丟臉。

  “我跟你父親約好的,現在正是時機,我要回去對抗耀王和錦貴妃,打敗他們,我才能當皇帝啊。”

  “你一個人有辦法嗎?”金子心很懷疑。

  “傻瓜,你不是要你父親幫助我嗎?我怎麼會是一個人?更何況蕭允言和殷正都願意跟我回日朔國。我很快就能平定國內的動亂,等當上皇帝後,就會把你接去當皇后。所以,別哭了,相信我,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真的會很快?”金子心還有一些懷疑。

  “真的,我不會食言。”陽冕堅定地回答。

  “好吧,那你一定要快一點喔!”金子心認真地叮囑他,“你剛當皇帝,國家一定很亂,要快點來找我幫忙才行。”

  “我會的。”陽冕有點啼笑皆非,卻又很感動她的心意。

  “我很抱歉之前一直不理你,你不要因為這樣就小氣地不讓我當皇后。”

  “不會小氣的,我絕對遵守諾言。”陽冕再度保證。

  金子心靦腆地對陽冕笑一笑,她不再難過了,反正很快會再見面。

  既然接受陽冕要走的事實,她馬上振作起來,教育陽冕,“冕哥哥,有些事你要注意,你真的太婆婆媽媽,又愛生氣,當一個皇帝可不能這樣心胸狹窄。還有,你一點都不合群,宴會冶遊就該高高興興參加,你每次都臭著一張臉,讓別人三催四請才肯去,根本沒有王者之風,這些都要改,知不知道?”

  陽冕簡直要豎白旗投降,真不知道誰才是大人?

  “好,好,我知道。看來你一點也不難過我要離開嘛!我本來還想說回國前,帶你去吃些好吃的,四處玩一玩,既然你不在意,那就就此告別吧。”

  “我在意呀,你是我在這世上第二好的朋友耶!你快點帶我去吃東城的月滿樓,那裡的海鮮最棒了!”金子心一想到就眉飛色舞。

  陽冕瞧她這模樣,只好自我安慰一下,好歹他的離去也曾經讓金子心哭過一刻,否則真有些不是滋味。想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等等,誰是你在這世上第一好的朋友?”

  “當然是金兒呀!它跟我從來不會吵架。”

  有人會跟豹子吵架嗎?這樣分析,自己算第二好友,很值得驕傲了!陽冕暗嘆。

  秋天的天空特別的清、特別的藍,好像離得遠遠的,在高得不可觸及的地方,不沾染人間一絲塵埃。

  樹葉飄零,楓紅勝火,火也在陽冕心內熊熊燃燒,是復仇之火!

  五日轉瞬即過,這幾天他帶著金子心到處尋幽訪勝,和同學聯歡餞別,無憂無慮開懷大笑。

  在夜裡,他卻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牡丹公子的他漸漸在消失,太子陽冕正處心積慮數算未來的日子,他的眼神一天凜冽過一天。

  “你別那樣瞪著樹看,好醜!”金子心喚醒沉思中的陽冕,她待在陽冕的住處,卻看陽冕望著樹出神,那眼神好像要把樹燒掉一般。

  今夜陽冕就要走了,雖然還是有些不舍,但想到再幾個月就能見面,也沒什麼大不了,金子心已能泰然處之。

  “你先回去吧,你父親派來接應的人馬上就到,你待在這兒不太合適。”陽冕收回深思的目光。

  “那我去跟蕭大哥、殷大哥道別。”金子心倒也乾脆,一骨碌站起身來。

  “我要走了,你有沒有話要跟我說?”陽冕伸手拉住她。

  “嗯……大概沒有。”要講的話這幾天都講了,“噢,再提醒你一次,我要當皇后喲!”

  陽冕回她一個溫暖的笑容,他的眉、眼、唇全都因這笑容變得英俊得不可思議。

  他摸了摸金子心的頭,“我也有話要告訴你,你要快快長大。”

  “那……再見。”金子心有點怔忡地點了下頭,轉身要走,有一種預感,這一踏出去,好像會很久很久見不到面。

  “再見。”陽冕笑了笑,這一次的笑好像秋天的落葉,有抹不去的蕭瑟。

  金子心把這印象鏤刻在腦海裡,推門離開。

  ☆☆☆    ☆☆☆    ☆☆☆

  那年的冬天,太子失蹤許久的日朔國動盪不安,冰雪紛飛的時節,陽冕帶著復仇之劍回來了。

  兄弟鬩牆的王室悲劇在別國也曾經發生,如今也活生生地在日朔國上演。朝廷分為耀王派及太子派,膽小懦弱的皇上早就臥病退位,由耀王處理政事,如今耀王和太子終於正式對上。

  耀王沒有料到陽冕有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一日,陽冕怎麼可能有這種膽量呢?更沒料到朝中的大將會陣前倒戈,政變在所有人措手不及之時發生,也迅雷不及掩耳地結束。

  耀王被殺,錦貴妃自縊,陽冕在十日後登基。

  陽冕或許是寬容的明君,但正如歷史上的君王一般,對敵人絕不容留情,即使敵人是自己的手足,仍必須趕盡殺絕。

  陽冕初登基的那一年,不斷面臨其他親王的叛變,他南徵北討,既要剷除舊有勢力,又要重建自己的新勢力。

  在這期間,有人悄悄從歷史中隱退,金國公暗中將兵符轉移到殷正手裡,不帶走一兵一卒,在日朔國消失。

  “金國公為什麼不告而別?”陽冕十分痛心,他曾想過,一旦局勢安定,必要厚報金國公山高海深的恩情。

  “飛鳥盡,良弓宜藏。金大人不希望牽累到皇上,不願坐擁軍閥以致脅迫到皇上的威信,金大人說他今後將和子心小姐周遊列國做買賣,請皇上將他們父女忘記。”御前行走禦影用清淡如風的口吻稟告皇上。

  陽冕擰著眉頭走到禦書房窗前,滿腔感慨,過去時光歷歷在目,有些事不是說忘就能忘。

  一年過一年,日朔國在陽冕的治理、蕭丞相的輔佐下,富足安樂,有了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金國公父女倆果真銷聲匿跡,縱使陽冕多次派人去月國尋找,亦不知他們的下落。

  陽冕漸漸放棄,往事如雲煙,就像淡去乾涸的墨跡,還記得刻骨銘心,但此情已待成追憶。

  他把皇后位置虛懸,縱然已有妃嬪,他仍然堅守當年的約定。

  ☆☆☆    ☆☆☆    ☆☆☆

  陽冕即位已五年,他是一個溫和睿智的皇帝,很得大臣們衷心喜愛,但必要時,他也有冷酷無情的一面,他的威儀令人膽寒,無人敢冒犯。

  八月,金風送爽,禦書房裡陽冕隻手撐著額頭坐在胡桃木精雕的書案前,幾年的風霜將他原本偏女相的俊俏,雕刻成英武的霸氣,他緊抿著唇,目光犀利地審視邊防戰事的奏章。

  “都因族今年已是第四次侵犯邊境,我們不能再按兵不動,必要有開戰的準備。”護國大將軍殷正建議,五年下來,他仍是粗獷、不修邊幅,但畢竟沉穩不少。

  “我國勝算如何?”陽冕翻看地形圖。

  “勝券在握,只是怕鎮守在邊關的輝王會反咬我們一口。”陽旭說出他的擔憂,只光對付都因族,以現在的兵力不成問題,但牽涉到輝王,事情恐怕會複雜。

  “輝王爺總是明裡暗裡找我們麻煩,搞得我的手下現在連都因族的一兵一卒都沒抓到。不曉得他是不是早和都因族串通一氣?”殷正抱怨道,無奈自己是官,對方可是王爺,沒有證據就指控王爺的話,自己的命都得送上。

  “這樣吧,不如我來領兵親徵,如果輝王有什麼大動作,便一網打盡。”陽冕迅速作出決定。

  “太危險了吧?你若受了傷,我可是萬萬擔待不起。”殷正和陽冕多年交情,談話中全無尊卑之分。

  “我倒覺得御駕親征是個好主意,京師就由我和蕭丞相守著,皇兄親自出馬既可以鎮住輝王,也可以提振士氣,還有那麼一點宣揚國威的作用。”陽旭附和陽冕。

  “那就這樣決定!”陽冕臉上有一股興奮及衝勁,散發出王者的神采。

  此時,門口侍衛喊喀,“荷妃娘娘駕到。”

  陽冕回了一聲,“讓她進來。”

  一開門,纖纖媚媚的美人,穿著粉藕色薄紗,言笑晏晏地進來。

  “沒打擾皇上的正事吧?”她恭敬地詢問。

  “你有何事?”平素對臣子溫煦雋朗的陽冕,此刻聲音卻隱含不耐。

  荷妃渾然無所覺。“王爺和將軍大人都在,臣妾不方便說……”

  “既知道朕在談正事,還貿然進來,真是大膽!還不退下!”陽冕看也懶得看她一眼,冷然命令道。

  荷妃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抱歉,臣妾這就退下。”她連忙離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嘖嘖,你怎麼把她嚇成這樣?我記得你以前在月國都不是如此。”殷正搖搖頭,大感不解。

  “皇兄在月國對女人如何?”陽旭興致勃勃地追問。

  “國監學的女子都叫他“牡丹公子”,他風流倜儻,又會哄女人,可說是大小通吃。”

  “那跟他以前在國內差不多嘛!怎麼當皇帝以後,對妃子這樣不假辭色?”陽旭疑惑道。

  “餵,餵,別把我當空氣一樣,當著我的面講我壞話。”陽冕又氣又好笑。

  “不過你真的很奇怪,這麼多年,既不立皇后,連孩子也不肯生一個,古往今來,這種皇帝肯定只有你一人。”殷正奇道。

  “有什麼奇怪的?我只是比祖先們更懂得人性罷了!立皇后?能立誰呢?看她們爭風吃醋,鉤心鬥角,心裡惦著的盡是那份權力,我幹嘛非要從這些女人中挑一個當皇后讓自己不得安眠呢?我愈了解女人,也就愈失望,連哄她們的力氣都沒了。”陽冕冷哼道,“至於生孩子就更別提,我的那些妃子做個伴勉強,要她們當孩子的母親,孩子未免可憐透頂。與其生一堆孩子看他們骨肉相殘,倒不如我皇上當膩時把皇位讓給旭弟好了。”

  “饒了我吧,你要給我,我還不敢接呢!”陽旭倒也能體會陽冕對女人的感受,自己的三個妻妾成日鬥爭,他頭疼死了。

  “你們別嚇我這個老光棍,我還一直在尋找最佳的將軍夫人……本來討老婆就求冬天能暖被窩,你們就是太挑剔。”殷正頻搖頭。

  “你想要的話,下次就讓皇上把進貢的美人賜給你,”陽旭打趣道:“一日一個,一個月也輪不完。”

  “不,不,無福消受,我還是自個兒慢慢挑吧!”殷正把頭搖得像波浪鼓,直往後退。

  陽冕和陽旭哈哈大笑。

  “不過,你當真一個孩子都不想要?”殷正還是難以置信。

  “應該說是還沒遇上值得當我孩子的娘的女人。”陽冕微笑著把這問題輕描淡寫帶過,拿起案上的地形圖對殷正搖一搖,“好吧,殷正,你再把這次的戰略擬一份奏折給我。”

  大家極有默契地也不再多提。

  夜深,黑幕籠罩皇宮,陽冕讓陽旭和殷正回去,身邊剩下禦影,陪他在迴廊上漫步。

  月光清美,御花園內疏影橫斜,草木扶疏,燈盞的光搖曳不定。

  “愛卿,你還未成家嗎?”陽冕好奇。禦影也是宮內一等一的美男子,但臉上常罩寒霜。

  “沒有。”他的回答一向簡短。

  “玉寧公主很欣賞你,如果你也有意,朕可以把她許配給你。”被妃子們煩已經夠累了,最近又被妹妹纏,要陽冕介紹禦影給她認識。

  禦影眉頭馬上皺起。

  陽冕心領神會,笑道:“當朕沒講過。朕也想像你一般,自由自在,不受這些瑣事干擾。”

  禦影護送陽冕回寢宮,今夜侍寢的是蝶妃,她臉上抹著濃麗的胭脂水粉,豐滿明艷,酥胸半露地橫臥榻上。

  陽冕掀開簾子,淡淡地命令,“幫我脫衣。”

  蝶妃嫵媚地解下他的靴子,鬆開龍袍的系帶,今夜她是最幸運的女人,這個月皇上已是第三次臨幸她,因為她不吵不鬧,總是大大方方。

  蝶妃很快脫下自己的衣衫,裸身貼住皇上,皇上雖然態度常忽冷忽熱,卻是最棒的情人。

  一段時間後,因著陽冕誘惑人心的純熟技巧,蝶妃在他的懷里登上高潮,癱軟在他身下。

  “蝶妃,回去睡,多穿點衣服。”一刻鐘後,陽冕催促著蝶妃。

  蝶妃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穿好衣裳告退。

  聽著王公公送走蝶妃的足音,陽冕放鬆地躺回榻上,蘭芝以後,他再也不與女人共寢。他想著十天后討伐都因族的事,血液沸騰起來,嘴角揚起期待勝利的微笑,靜靜度過習慣失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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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3: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日朔國的軍隊和都因族在邊界的峽谷內打仗,黃土在西風的肆虐下,卷成漫天的沙塵煙霧,兩方人馬都備感辛苦。

  “殺!”陽冕高舉旌旗,穿著金黃戰甲,高大頎長的他,在陽光中宛若天神天將。

  在他一聲喝令下,殷正的一軍和二軍從兩旁峭壁上騎馬衝下,千軍萬馬之勢,都因族完全沒料想到峭壁上會有人,開始自亂陣腳,潰不成軍,被日朔國的軍隊殺得片甲不留。

  這一役,在峽谷之關,是大大的勝仗!風沙吹上陽冕汗水晶亮的威容,彷若撫摸般,陽冕掩不住興奮驕傲之情。

  “班師回朝!”他下達指令,由殷正將軍為前鋒引出峽谷。

  才一出峽谷,飛箭如雨般射下,輝王的軍隊殺過來。

  “快掩護皇上!”殷正暗叫不妙,輝王會偷襲乃意料中事,只是沒料到他竟有這麼多的兵力可以正面突擊,尤其還有數百名弓箭手。

  殺伐聲四起,一陣混亂,陽冕奮力格擋全以他為目標的飛箭,一個遲疑,他中箭落馬。

  更高的峭壁上,再度衝下一批士兵,往輝王的軍隊殺去,為首的蒙面將領騎著紅馬,敏捷地閃到旁邊,拉起陽冕置于馬上,往一旁的瀑布衝進去,殷正距離太遠,雖然看到,卻只能暗暗叫苦。

  半個時辰過去,陽冕被劇痛驚醒,身子彈跳了一下。

  “別動,我在幫你拔掉箭頭。”穿著銀色鎧甲的蒙面將領顯然是個女子,她的嗓音清柔,毫不留情地用匕首劃開他的左臂上方,迅速拔出箭頭,陽冕忍不住悶哼一聲。

  這裡是一個石穴,外面有轟隆隆的水聲,石穴裡面很暗,全靠那女子點的一盞油燈照亮。

  “痛的話喝酒。”女子把旁邊地上的碗拿起來塞給他。

  陽冕右手作勢要接過碗,突然把碗打掉,趁女子錯愕,一翻身把女子壓倒在地。

  那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和他扭打起來,無奈陽冕的武功高強兼之力氣較女子大許多,即使只用未受傷的右手,也牢牢扣住女子,把女子壓在身下。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陽冕瞪著那女子的眼睛,他與蒙面女子的臉孔距離不到幾吋,可以嗅聞到她身上的香氣,即使隔著鎧甲也感受得到那女子柔軟的胸脯抵著自己,這份感覺使陽冕對自己不高興地蹙起眉頭。就算是對付女人,他也從不會手下留情的。

  “你都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女子的聲音意外地聽不出恐懼,甚至隱含開玩笑的意味。

  “如果確實是救命恩人的話,我從不虧待,但你我都曉得你不是。說,你的目的是什麼?”陽冕毫不放鬆。

  “我不會害你的,你能不能先讓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謎樣的女子笑道,下顎往陽冕正滴著血的手臂揚一揚,“放心,要殺你我早就動手了。”

  陽冕也明暸這女子不會殺自己,只是摸不透她的意圖究竟為何。但他還是起身坐靠石壁,一手拿著從那女子手中搶來的匕首指著那女子。

  一不被壓制,女子也立刻坐起來,“你傷得不重,只是剛剛有人從後面絆倒你的馬,你才會摔下來,撞昏過去。”她快速撕下鎧甲下淡黃色的罩袍,弄成布條,完全無畏于陽冕對著自己的匕首,她靠近陽冕用布條包紮他的傷口。

  陽冕眼神閃過一絲訝異,這女子到底是誰?似乎真的是要幫助自己。

  “好了。”女子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好像十分滿意於自己的傑作。

  “你為何要幫助我?”在確信這女子應不致加害自己後,陽冕的語氣比較緩和了。

  “幫助你當然不是免費的 !你要如何報答我?”女子笑嘻嘻道。

  如果是一般情形下聽到對話,鐵定會覺得誤上賊船、身陷虎穴,但奇異地,陽冕感受不出半分惡意,於是他也笑道:“姑娘想要我如何報答你?胭脂水粉?金山?銀山?”

  “我想要你如何報答啊……”女子的眼睛笑彎成月牙狀,“我想你可以讓我當你的皇后。”

  “皇后?”好耳熟的一句話,“子心!”陽冕驚呼,立刻丟下匕首,伸手扯掉她的面罩。

  一張秀麗的臉蛋出現在眼前,那雪白的柔膚,扇子般的眼睫,晶亮有神的大眼睛,小巧高挺的鼻子,殷紅的小嘴,從那既美麗又清新的臉龐,依稀可辨出金子心當年的輪廓。

  “冕哥哥,你真笨,竟被人暗算到摔下馬。”金子心笑吟吟,冕哥哥成了一個天神般英武偉岸的男子,剛剛被他壓到身下時,可真是嚇一大跳。

  陽冕說不出話,思潮起伏,怎麼也沒想到這輩子原來還有再見面的時候,他只能深深凝視著她,右手一伸,將她緊緊摟入胸懷。剛剛聞到的香氣又襲上來,面對已是娉婷女子的金子心,他心裡充塞著一份迷惘。

  金子心怦然,之前為了替他療傷,已替他卸下戰甲,這會兒靠在他光滑的胸膛上,

  忍不住臉頰發燒,她輕輕推開他,埋怨道:“你剛才還想把我殺掉呢!”

  “你誤會了,不過是我們倆都摔了一跤不小心跌在一起罷了。”陽冕笑道。

  聽著陽冕臉不紅氣不喘地說瞎話,金子心噗哧又笑出來,“像你這種登徒子皇帝,日朔國真是倒大楣了。你瞧,沒有我,你把國家治理得亂七八糟。”

  陽冕哂道:“是誰叫人趕快去接她當皇后,結果卻五年毫無音訊?”

  “這不能怪我,爹把我帶到好多國家去,我原本也不想跟去,但你臨走時不是叫我快點長大,再去找你?我只好等長大再來見你 !”金子心促狹道。

  “敢情是我的錯?”陽冕都不記得曾講過這句話。

  “全都是你的錯。爹又不知道你和我有約定,我也擔心自己太小,還不夠格管理日朔國,結果就陪他老人家跑了十多個國家,常常餐風宿露的。”

  “難怪你看起來這麼雄壯威武,像個男人婆!”陽冕好心情地取笑,金子心身披戰袍,頭髮又包在黃布巾裡,除了那張漂亮臉蛋,著實沒什麼女人味。

  “不管我像不像男人婆,約定就是約定,由不得你反悔。瞧,你當初給我的信物,我可從沒離過身。”金子心從包得緊緊的領口裡,拉出一條龍形環佩。

  陽冕仔細端詳金子心,她的臉孔很清新,眼神有一股當年所沒有的堅毅,讓她待在皇宮,受那些妃嬪的氣太可惜。

  “我不會反悔約定,但這麼多年,你爹沒為你找別的親事嗎?我的妃子很多,你嫁給我,會很委屈。”

  金子心不高興地扁扁嘴,“誰說我要嫁給你?我這一輩子不想嫁人,爹也答應了。我當你的皇后,是要做事的,不代表我要當你的妻子,每晚暖你的床。”她說得粗魯直率,毫不羞澀,畢竟跟著一群大老粗軍旅多年,她可不是什麼無知的小姑娘。

  陽冕爆出一陣大笑,“我頭一次聽到有人把皇后當作一個官位在看,不過我有點傷心,懷疑是否自己魅力不足。”

  “才不會,你比我認識的所有男子都來得好看,雖然你很老,不過,還是很有魅力。”金子心認真地拍拍他的肩頭安慰他。

  陽冕啼笑皆非,自己不過比她大個十來歲,每次都被她講得很老似的,“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你也沒變,你還是我在這世上第二好的朋友。”金子心促狹地回答。

  陽冕大笑,想起當年發現自己輸給一頭豹的感覺。

  “你的豹子呢?”

  “爹在照顧,他說等我確定住進皇宮後,他再差人把金兒送過來,可以嗎?你的妃子們會不會反對?”

  “她們反對與否不成問題,你是我的皇后,我會給你僅次於我的最大權力。”陽冕慎重許諾,他熟知金子心的個性,他能用生命去信任她,她絕不會濫用權力。

  “謝謝。”金子心笑靨如花,清純絕美。

  陽冕怔了一下,也回她一個笑容。“我們什麼時候去找殷正他們?”

  “朱艷會帶殷大哥來找我們。我帶了一隊人馬,外面的戰事應該不久就會結束。”

  陽冕略感放心,其實就算沒有金子心的幫助,他相信以殷正的能力也是可以漂亮解決,只是自己落馬這件事,恐怕會讓大家陣腳大亂。

  但有朱艷在就沒問題,朱艷跟禦影都是金國公培養的死士,一直以來朱艷跟著金國公,禦影則負責保護陽冕,甚至一直跟來日朔國。

  陽冕和金子心一邊等其他人過來,一邊聊天,相隔這麼多年,金子心有很多話想要跟陽冕講,不但沒有隔閡,反而千言萬語訴說不盡,陽冕邊聽邊回答也邊笑。

  或許是精神平靜下來,也或許是受傷後的體力不支,睡意席捲過來,在金子心的滔滔不絕中,他安詳地睡著了。

  “冕……”金子心正想叫陽冕,一看他睡著了,連忙收口。她不禁好笑,竟然聽她說話聽到睡著?

  陽冕靠在石壁上的身子往旁傾斜,金子心連忙扶住,結果自己的肩頭成了陽冕的枕頭,不曉得是否因為太累,陽冕熟睡得毫無戒心,他的睡容似乎比平常年輕十歲,俊美彷若神祇。

  沐浴在金子心溫暖的香氣中,有如沉浸在香氛的海洋,仿佛好幾輩子沒有這麼安心的睡眠,陽冕睡夢中帶著微笑。

  百無聊賴的金子心因為怕吵醒陽冕,動也不敢動,結果沒隔多久她也睡著了。

  兩人像夜晚的斑鳩交頸依偎著,當朱艷帶殷正進入石穴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噓。”朱艷示意殷正噤聲。

  殷正看得張口結舌,壓低聲音說:“我從未看過陽冕睡在別人身邊,更別說是女人身邊。”

  “可能是太累了吧!”朱艷回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殷正搖搖頭,他覺得不是這個原因,但也說不出所以然。

  ☆☆☆    ☆☆☆    ☆☆☆

  皇宮張燈結綵,夜明珠將巨大碧玉石鑄成的柱子照得通體瑩亮。絲絨的紅地氈上鋪滿鮮花瓣,兩旁是人般高大的金燈臺,焚燒異國來的薰香,整個大殿顯得富麗堂皇,穿著粉紅宮衣的宮娥們捧著一大束一大束帶著梗的蓮花穿梭佈置筵席。

  “這是怎麼一回事?”荷妃沒好氣地問道,她一直待在碧荷宮,沒有人通報,剛剛才知道今晚有筵席。

  “回娘娘的話,是皇上要辦慶功宴。”宮娥回道。

  “皇上要回來這天大的事怎麼沒有人向我通報?你們好大膽子,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奴婢不敢,奴婢正要去通報您。”宮娥小臉慘白,荷妃的性子素來暴躁。

  “這時通報不嫌太晚了點?”荷妃正欲開罵,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荷妃姊姊!”

  原來是風姿綽約的蝶妃也帶著宮娥來到,“我說姊姊,你怪這丫頭也沒用,沒通知你,也沒通知我,據說是蕭丞相的主意。你知不知道皇上這回帶一個姑娘回來,說要立她為後。”

  “什麼?!”荷妃著實吃了一驚,“你哪裡來的消息?”

  “小妹不才,家父的手下跟著皇上出征,從戰場上傳回的消息,是千真萬確。”蝶妃眼波流轉,聲音嬌媚,便是同身為女子的荷妃也感受得到她的魅力。

  荷妃不想被蝶妃的氣勢壓過去,立刻嘲諷道:“你跟你父親感情倒很好,消息真靈通,但我想立後這等大事,皇上不會不跟家父商量,好歹家父也是貴為國師。”你以為只有你家世顯赫嗎?荷妃心裡暗罵,要當皇后還輪不到你!

  蝶妃不以為杵,輕笑道:“姊姊別誤會,小妹是站在你這邊的。你本就是先皇允諾給皇上立的太子妃,雖說那時八字也還沒一撇皇上便失蹤了,但既然後來皇上回國登基,令尊又當上國師,於情於理,這皇后之位非你莫屬,若要別人當,說什麼都沒有人會心服。可立後這事皇上延宕這麼多年,現下突然要立一莫名其妙的女子為後,恐怕是皇上一時意亂情迷的戲言吧!雖說如此,瞧蕭丞相似乎刻意防著我們,咱們還是打算一下。”

  荷妃一聽,心下大慰,自己對蝶妃真是太小心眼了,便道:“怎麼打算?你有什麼好主意?”

  “就請國師的人馬務必參加,家父也必定力挺你,到時如真要立後,便竭力杯葛,皇上迫於輿論也不好做什麼動作吧!”

  “那,你通報芸妃了嗎?”荷妃突然記起,皇上一直都很青睞芸妃。

  蝶妃笑了笑,“你放心,她年紀還小,皇上根本未臨幸過,不足為懼。”

  荷妃安下心,還好蝶妃這最大的敵人變成戰友,“一切就依你的。”

  ☆☆☆    ☆☆☆    ☆☆☆

  瑤琴仙樂飄飄,佳肴一道道上,夜光杯、葡萄酒,燈火通明的大殿上,照理應是歡愉的筵席氣氛,事實卻非如此。

  大臣們狐疑地搜尋傳聞皇上帶回來的女子的身影,不時竊竊私語,三位正妃盛裝打扮,分坐兩側,臉上堆滿笑容,心裡卻充滿算計。

  唯一悠哉遊哉的似乎只有陽冕了,他優閒地和蕭丞相、殷將軍飲酒,把其他人弄得如坐針氈。

  終於,陽冕放下酒杯,“眾愛卿,朕要宣布一件事。”

  群臣一片寂然,不知情者仍笑吟吟,知情者則眼光在國師和蝶妃之父王將軍身上轉來轉去。

  “朕曾與人相約,必冊立輔我登基的恩人之女為後,多年來朕尋覓此女未果,是故後位虛懸至今。但此次出征朕又意外蒙此女搭救,現在朕在此宣布冊立此女為後。”陽冕語氣堅定,態度卻仍是優閒,他的眼光犀利地掃過眾人錯愕的臉龐。

  立刻,王將軍站起身來,“臣深切以為不妥,皇上,皇后是要母儀天下之人,怎可輕率冊立?荷妃娘娘端莊賢淑,更是先皇所囑婚,正是適合為後之人選,為眾臣所欽服,臣懇請皇上三思而後行,應立荷妃娘娘為後,以安國家社稷。”

  “皇上,”國師也起身,“老身不敢言自己女兒有資格為皇后,但皇上只因年少時之允諾,便要立一個在戰場上出現的女子為皇后,今非昔比,老身期期以為不可。”

  就連蝶妃也婀娜地起身,“皇上,容臣妾斗膽一句話,荷妃娘娘系先皇所立,若荷妃娘娘不為皇后,教臣妾們如何心服?”

  陽旭瞄了一眼陽冕,聽皇兄這麼說來,莫非皇兄找到金子心了?但眼前這個局面,皇兄真有辦法遵守當年的承諾?

  只見陽冕不疾不徐地道:“眾卿家的意見說完了嗎?還有沒有別的意見?”

  沒有人再吭聲。

  “眾卿家一再提醒朕,荷妃是先皇囑婚,試問眾卿家,那時先皇想要把皇位傳給誰?可不是朕吧!眾卿家是跟朕一起走過來的人,如果凡事皆考量先皇之成命,那眾卿家是否也認為朕沒資格做皇帝?”

  陽冕這一問,令所有人皆嚇得匍匐在地。

  陽冕笑道:“朕的皇位如何來的,還不都是眾愛卿的功勞?起身吧,朕沒有責怪之意。至於立後之事,朕有朕的考量,朕非立她為皇后不可,不過,相信眾卿家見了她,也必能信服才是。”他打了個手勢,讓宮娥們請金子心進來。

  金子心在宮娥簇擁下緩緩進來,她身著金黃霓裳宛如熠熠發光的太陽,長及腰際的烏絲是少見的波浪鬈發,妝點過的臉龐明艷卻又流露純真,她臉上的神氣甚是迫人,一舉手一投足,彷若王者親臨,令人不敢逼視。大臣們原本打算要反對到底,但在看到金子心時不由得驚歎,陽冕眼裡也閃過一絲驚艷,沒料到男人婆的金子心打扮起來竟是如此耀眼。

  “不愧是豹子公主!老兄,你當年真有眼光。”殷正悄聲在陽冕耳邊沒大沒小的評論,就連陽旭也投來一個“真有你的!”這樣意味深長的眼光。

  陽冕有點哭笑不得,實在很難跟他們解釋金子心會是他的皇后卻不會是他的妻子如此的關係。

  金子心把他們之前的談話偷聽了十之八九,這會兒眼光一掃,見到王將軍,便高興地道:“王伯父,不錯嘛!您現在升到這麼高位來了。”

  王將軍一愣,“你是……”

  陽冕走到金子心身旁,“剛剛沒跟眾卿家介紹,這位是朕的皇后,名叫金子心。”

  她的名字如雷貫耳,王將軍和其他朝臣都嚇一跳。

  “大小姐,竟然是你!”王將軍驚道,多年的稱呼習慣一時脫口而出。

  金子心笑咪咪道:“是呀,是我,好多年沒見了,難怪你們認不出我來。”

  蝶妃盯著金子心,低聲詢問:“爹,她是?”

  “她是當年爹的長官金國公的千金。罷了,小蝶,你爭不過她的。”王將軍壓低聲音道。

  這時一位朝臣起身,朗聲道:“恭祝皇后娘娘玉體安康,千歲千歲千千歲!小臣是金大人所救,誓死效忠皇后。”

  接著陸陸續續許多朝臣起身舉杯祝賀,俱是當年金國公麾下將領,金子心儀態萬千地一一答禮。

  身為兩朝遺臣的國師和荷妃臉卻是一陣青一陣白。怎麼這個女的竟有這麼大的來頭?!

  “皇后娘娘,我敬你一杯。”荷妃氣不過突然站起身,舉杯至金子心面前。

  金子心端詳荷妃,微笑地端起酒杯欲和她的酒杯碰撞,怎知荷妃突然鬆手,酒杯向前摔落。

  “啊!”荷妃故意驚喊。

  卻見金子心手法極快地左手一翻轉接住杯子,道:“不要緊,還你,下次拿穩點。”杯中的酒一滴沒漏地遞給荷妃。

  荷妃眼眶一紅,怒道:“不需要你假惺惺!”揚手把酒潑了金子心一臉,轉身就走。

  陽冕陰沉地低喝:“無禮至極!”

  所有的人盡皆膽寒,皇上平日不易表露情緒,一旦他生起氣來,後果即不堪設想。

  國師連忙站起來,砰咚一聲跪在陽冕身前,求道:“求皇上念在老夫的面子上原諒這孩兒,她不知輕重闖了大禍,但絕無傷害皇后娘娘之意。”

  “起來!朕曉得。”陽冕皺著眉頭示意國師起身,他不能原諒荷妃日漸愚蠢的行為,但他不想對國師這七旬老人發脾氣。

  金子心從宮娥手上接過方巾擦臉,一邊道:“這事真的不怪荷妃娘娘,我若處在她的立場,別說是潑酒了,衝上去揍那女子一拳都有可能。反正,我既然敢來搶皇后這位子,就有死生由命的心理準備。”

  其他大臣聽了金子心這種直言不諱的講法,不禁莞爾。

  “死生由命?怎麼?當我的皇后你當是上戰場?!”陽冕也舒展眉頭感到好笑。

  殷正插嘴道:“不過,想當初在月國,誰敢惹我們的豹子公主啊?一旦惹上,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連陽旭也來參一腳,“我想起來了,第一次見面,還被你這丫頭稱做熊大叔呢!你那嘴皮子一向缺德得緊。”

  “什麼是熊大叔?”蕭允言疑惑道。

  “這不是一目了然嗎?他那長相不跟一頭大黑熊一般?”金子心巧笑倩兮地回答。

  在場眾人一見真是很像,忍俊不住。

  金子心又調皮道:“不過,旭哥哥,我可不是小丫頭,而是你的大嫂,以後看到我請說一聲“大嫂您好”,我就回你一聲“乖小叔”,古人道,長嫂如母,你可要好好孝敬我。”

  其他人見金子心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想像她叫雄壯威武的旭王爺“乖小叔”,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陽冕安慰地拍拍陽旭的肩頭,“你在嘴上佔不了她的便宜的,別難過。”

  陽旭爽朗地咧嘴道:“難過的不是我,是你,得妻如此,以後小心河東獅吼。”

  陽冕笑而不語,看著金子心開始和其他臣子聊天敘舊,本來自己想要用權勢硬壓下眾臣的反對,但她表現得出乎意料的好,現在大家似乎都把反對的話題擱諸腦後了,這小女人天生就如太陽般吸引眾人,看來是沒什麼好替她擔心的。

  觥籌交錯,眾臣一一敬賀皇上和皇后,國師已經先行告退,喧嘩熱鬧中,有一人優雅地啜飲著美酒,冷眼旁觀這所有一切。

  ☆☆☆    ☆☆☆    ☆☆☆

  筵席結束,時間已至中夜,妃子們陸續回寢宮,剩下宮娥僕役收拾殘局。

  金子心也被侍女送回寢宮,映雪苑,這裡原是陽冕幼時讀書居住之地,當時太上皇希冀他能奮發於學,特取“囊螢映雪”典故為名,陽冕一直居住於此直到十八歲有了自己的太子府。

  映雪苑實如其名,在冬日白雪覆蓋之際,景致尤為殊勝,因為庭院內盡為蒼松翠柏梅樹之類耐寒草木,平時枝不繁葉不茂,意境有之,卻稀疏單調;但到了冬天,兩旁俱是高大樹木,枝頭結霜,冰晶剔透,遍地均是皚皚白雪,每一步都會落在深雪裡。

  金子心不習慣侍女服侍,一進苑裡便遣走侍女,只留下保鏢朱艷住在走廊另一頭的廂房。

  這裡陽剛氣好重!金子心不禁咋舌,獨自在庭院散步。整座庭院樓閣是用上等黃梨木精雕建築而成,沒有多餘的裝飾,房內亦只有簡單擺設。

  酒有點喝多了!金子心皺眉,頭腦有點沉重,好像是個裝滿酒的酒缸,頭稍微一晃,酒就傾斜至一邊,不太平衡。她拖著略顯困倦的身子進房,用侍女之前打好的水簡單地清洗一番,卸掉臉上的大濃妝,把一頭波浪鬈髮夾起來,換上輕便的鵝黃色單衣。

  “這些撈什子裝飾真累人!不過也沒法兒,當皇后要有威嚴。”金子心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收拾卸下來的珠寶。

  “你一個人也能說得那麼開心。”陽冕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他輕敲門扇。

  金子心一臉慍怒地打開房門。“大半夜闖進淑女的閨房,你安什麼心眼?”

  陽冕誇張地高舉雙手,“哪敢有什麼心眼?只是來看看你住得舒不舒服。托你的福,你竟然拚命勸大家喝酒,把我的妃子和大臣都灌醉,一一早退,獨留我一人,睡也睡不著,又沒有伴,只好來找你負責。”

  “你孤單是你家的事,我不負責陪睡的。”金子心倨傲道。

  陽冕險些笑岔氣,“是,是,好姑娘,我堂堂日朔國皇帝,不是什麼採花大盜,你安千百個心!”

  金子心明顯鬆一口氣的樣子,讓陽冕備感有趣。

  “怎樣,這映雪苑如何?符不符合你之前說“不要奢華俗氣,要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要求?”

  金子心誇張地嘆口氣,兩手一攤,“符合極啦!家徒四壁,我想絕沒有人會說這裡奢華俗氣;映雪苑只有兩個房間,麻雀也只能這麼小了。更別說有椅子、桌子、床,的確五臟俱全!”接著她聲音一轉,笑罵道:“我又不是要個和尚廟,你替人家找這麼單調樸素的地方做啥?”

  “真可惜,我原本以為你一定會喜歡這裡的,映雪苑好玩的地方可多著。”

  “什麼好玩的地方?”金子心好奇心被勾起。

  陽冕手指著靠近後牆的松樹,“瞧,那棵樹!若是爬到它的頂端,再去抓右邊那棵較粗的枝幹,就可以構到屋頂上面。”

  “真的上得去嗎?這屋頂做得好斜。”

  “屋頂做那麼斜才能讓冬天的積雪滑下來。爬爬看就知道上不上得去!你看,我連飲品都帶來了,菊花龍眼蜜,我們上去喝。”陽冕興致勃勃地讓金子心看自己掛在腰問的水壺。

  金子心看到陽冕這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不禁笑不可抑,“冕哥哥,你怎麼跟小孩子一般,虧你想得出,我看從古至今會半夜邀人爬屋頂喝菊花龍眼蜜的皇帝,也只有冕哥哥你一人!”

  “你到底爬不爬?廢話真多!”陽冕裝出兇惡的口吻。

  “爬,爬,當然爬!皇上下令,誰敢不從?”

  費了一番工夫,倒也真的爬上屋頂,兩人一前一後坐在狹窄的屋脊上,高高瞭望整個皇城,伸手便仿佛可以觸及滿天星斗。

  “哇!”金子心忍不住滿心雀躍地歡呼起來,好像恆河沙般無盡星斗將她包圍,這樣的高度令人震顫。

  “美麗吧?”陽冕看著金子心快樂的容顏,也露出溫暖的微笑。

  金子心把被夜風吹散的髮絲撥到耳後,快樂地道:“美麗極了!這樣讓我想到我和我爹在沙漠的晚上看星星,也是這樣一望無際,但現在可比那時的位置高多了,好像跟星星非常靠近。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這裡是我小時候發現的秘密地方,那時若心情不好,或是被夫子罵,我就半夜一個人爬上來透氣。”陽冕懷念似地看向遠方,“不過,大一點以後就再沒上來過,一晃也二十年了吧!”

  “為什麼大一點以後就不再上來呢?”

  陽冕微微牽動嘴角,“也沒為什麼,只是少了一份心情。”

  “是因為要當皇帝很辛苦的關係?”

  “可能也有吧,那時的確是多事之秋。”母后自殺、外戚之禍、兄弟鬩牆……陽冕苦笑地想到。

  “冕哥哥會後悔身為太子嗎?”

  陽冕堅定地搖搖頭,“為了能親自守護這片錦繡江山,就算歷史上留下骨肉相殘的惡名,就算要我放棄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金子心靜靜聽著,冕哥哥這一點和以前完全沒有變,還是有一種虎王般矯健威猛的氣勢。她理解地笑道:“我也是一樣,從小就想要當個英雄豪傑,替日朔國做一番大事業,真棒!現在我是皇后了,算是接近當年心願的第一步。”

  兩個人在黑暗中相視一笑,在世人眼裡他們也許都會被視為狂人,但他們能體會彼此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信仰。兩人默不作聲半晌,誰也不想破壞這靜靜交流的相契時刻。

  “餵!”金子心背對著陽冕叫了一聲。

  “嗯?”陽冕懶洋洋地回應。

  “你怎麼會選那三個女人當正妃?眼光實在有點差!”

  “她們有什麼不好?都是國內出名的美人,環肥燕瘦,各有豐采。”

  “美是美,但一個沒有腦子,脾氣暴躁;一個沒有心,奸詐狡猾;一個沒有膽子,弱不禁風。還及不上當年月國的容姬、玉姬來得適合當妃子。”金子心對荷妃、蝶妃、芸妃完全看不順眼,難道男人都只看得到包子的外皮,卻嘗不出餡兒的好壞嗎?

  “但是她們的家族都很有權勢,也為我立下汗馬功勞,當年我能夠那麼快穩住情勢,她們的家族都幫了不少忙。”

  金子心聽了,覺得難受,輕聲道:“虧我爹他不想讓你被他的權力脅迫,特地舍下兵權離開日朔國,結果你還不是一樣要受迫於外戚的權勢,當個窩囊皇帝!”邊說鼻頭邊莫名地發酸,分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在心頭翻騰。

  “誰說我受迫於外戚情勢啦?”陽冕笑道,“我只是覺得與其憑喜好隨便決定妃子人選,不如將有功大臣的女兒收為妃子,正好可以拉攏關係。其實,如果我真的不想要哪位妃子,也沒有人有能力動搖我的決定。否則,像今日這種場面,我不就無法按自己的意思讓你當皇后?你不用擔心,我確實握有實權。”

  “但是聽你這樣說實在好冷血,你把你的妃子當成工具一樣,你自己的婚姻也像一場交易……”金子心欲言又止,想到這實在不幹自己的事,有什麼資格開口?

  “你還太年輕,不會了解男女情愛是最難以信任,我不打算傳宗接代,本來也不想要有婚姻,但如果只是立個妃子便能順便鞏固政權、獎賞大臣,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他看了看金子心優雅的側臉,輕嘆道:“話題怎會扯到這兒,太嚴肅了!今晚夜色這麼美,就別提這些凡塵俗務吧!”

  “嗯。”金子心點點頭,“菊花龍眼蜜呢?拿出來吧!”她攤開掌心伸向陽冕。

  陽冕拿出水壺,“啊,我沒帶其他容器,你就這樣對嘴喝沒關係吧?”

  “可以呀。”金子心接過水壺,直接就著壺嘴飲用,潤滑甘甜的液體流過喉頭。

  陽冕瞧著金子心,她雪白甜美的側臉在夜色中隱隱約約,看得到她眼裡閃爍的流光,這丫頭真的成了一個小美人。

  “哇,好好喝!我原本還擔心會不會太甜,沒想到這味道很甘美,用的不只是菊花和龍眼蜜而已吧?”金子心笑道。

  “不曉得,這就得問禦廚了,這是他的獨門祕方。”陽冕接過水壺,就著剛剛金子心喝過的地方,輕柔地貼近嘴唇,仰頭灌飲。

  陽冕雕刻般深刻的五官,流露著王者不自覺的霸氣,雖然現在坐在屋頂上拿著不起眼的水壺喝菊花龍眼蜜,看起來還是高貴。

  冕哥哥就算在大街上乞討,別人給他錢時說不定會想跟他道歉,好像自己太屈辱他了。金子心暗想。

  “還要喝嗎?”陽冕問道。

  “先不用,冕哥哥,快幫我瞧有沒有流星。”

  “找流星做什麼?”

  “爹說看到流星要記得替他許願,祝他長命百歲。”

  “你爹真奇怪。”陽冕失笑。

  “大家都祝你萬歲,祝我千歲,女兒都有千歲了,祝爹活個百歲應該不為過。”

  “真是一片至誠孝心。”陽冕強忍笑道。

  “也要找得到流星,來得及許願才行。專心點,快幫人家找!”

  “是,我的皇后娘娘。”陽冕一本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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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4: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來到皇宮也過了十多日,金子心逐漸熟悉皇宮裡的作息,便把豹子金兒接過來做自已的貼身護衛,反倒讓保鏢朱艷回去爹爹身邊聽憑差遣。

  她性喜自在,常不讓宮女們跟著她,一方面也因沒有人敢太靠近一頭豹子,所以她能如願跟著金兒一人一豹四處逛。

  這十多日,金子心總是放任長及腰際的波浪鬈發隨風飄動,穿著金黃綢緞的袍子,昂然且步履輕盈地探遍宮中大大小小庫房,身旁跟著優雅迅猛的金兒,走到哪裡都成為注目焦點。

  每到一處,她一定弄清楚管事的頭兒是誰,手下的人幾個,都做些什麼事。原本僕役們見到她和一頭豹子,全都心驚膽跳,沒想到皇后熱情親切,跟大家談笑風生,都對她有了好感。她常常一個地方一待就是一個下午,沒多久時間,竟也和一些老總管、老宮女混得極熟。

  這日,她恰好來到縫紉坊,瞧那些宮女忙得團團轉,裁製新衣,分配批送到各個妃子那裡去的服飾。

  原本她只是想來了解一下這裡的運作情形,卻聽到角落里正好有兩個宮女一邊幹活,一邊嚼舌根。

  “這皇后真寶,上次聽小六子說,她就待在禦膳房一整個下午,你想想那裡油煙多重,她也真待得下去。”

  另一個宮女回道:“禦膳房算好的,我聽說她還跟著園丁整理花園呢!大家都說皇后脾氣挺好,從沒責罵過哪個人,但不曉得為何,我瞧她的氣勢就有些怕。你也知道,園丁那兒的人超愛摸魚的,最近可都被皇后嚇得服服貼貼。”

  “那感覺是不是有點像見到皇上?明明曉得皇上很仁慈,但就是看起來很威嚴。不過我最怕的不是皇上和皇后,畢竟我們職位這麼低,能做什麼讓人殺頭的事?我最怕的人……”

  金子心不禁好奇的豎起耳朵。不怕我和冕哥哥,那怕誰?這名宮女膽子倒很大。

  “是不是這個?”另一名宮女問,一邊抖了抖手中的粉色綾羅。

  “嗯,就是。”這名宮女看了那匹綾羅,點了點頭,道:“我真怕哪天送布一個不順她意,被她整死。”

  另一名宮女哭喪著臉道:“你別說了,今天輪到我送衣服給她,自從皇后來了以後,聽說她發脾氣發得更兇,我現在就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

  金子心疑惑地支起下顎,這人到底是誰?把宮女們嚇成這樣。正好自從筵席後她還沒見過其他妃子們,乘機去瞧瞧也好。她打定主意後,便注意著那兩名宮女的行動。

  過了不久,那名說要送衣服的宮女帶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離開縫紉坊,金子心與她保持一段距離跟著她。

  這不是碧荷宮嗎?金子心看著那名宮女進入荷妃的寢宮。原來她們所講的人是荷妃,她看起來脾氣就很莽撞,不過,還是順便探訪一下荷妃好了。金子心暗想。

  她才剛走進去,就看到那名宮女眼淚汪汪的在撿地上散落的衣裳,荷妃一臉怒容,在看到金子心時全身如遭電擊般僵了一下。

  “你來嘲笑我的是不是?”荷妃悻悻然質問。

  “當然不是,你怎麼這麼想?我不曉得你為了什麼原因向她發脾氣,但縫紉坊很缺人手,先讓她回去幫忙吧。”金子心不待荷妃回答,就示意那名宮女回縫紉坊,那宮女立刻邊鞠躬邊慌慌張張退下。

  “這算什麼?!你要她退下她就得退下?”荷妃嚷道。

  “我不是說了嗎?縫紉坊很缺人手,既然她已把衣服送過來了,你硬把她留著不是為難她嗎?”

  “我為難她?罷了,反正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不過是小小的妃子,你的權力比我大,你要奴婢往東就往東,往西就往西,你是不是也想叫我從這裡離開?”荷妃還是一副潑婦樣。

  金子心仍舊捺著性子道:“你冷靜一點,我來是想跟你交個朋友的,我們都要一起在皇宮裡生活,為什麼要弄得烏煙瘴氣?你有什麼不滿可以直說,為何拿宮女們出氣?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來跟你搶皇上的,你喜歡皇上就去陪著皇上呀,我又礙到你什麼了?”

  荷妃有點難以置信,這小丫頭是不是太過天真?還是她在玩弄手腕?皇上有許多女人,大家早就習以為常,但今日的重點是這小丫頭莫名其妙就搶走了大家爭破頭都想要的皇后位置,尤其這位置本來就是先皇應允她家的,她從小就在為成為一個皇后而準備。

  “你礙到我什麼?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傻?我從小為了先皇指名讓我當太子妃這件事受了多少苦,你不會曉得?!我讀書,我學琴棋書畫,我每天要學無趣的社交禮儀,本來是要嫁給耀王爺的,最後卻要被迫嫁給一個曾經殺死自己侍妾的冷血怪物,即使再怎麼覺得噁心,還是要努力忍著跟他睡覺,結果呢?你一出現毀了我的一生,為什麼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當上皇後?我恨死你了!”荷妃指著金子心破口大罵。

  出乎意料之外,金子心上前給了荷妃一個清脆的耳光,荷妃摀著臉愣住。

  金子心怒道:“你說什麼我都算了,但不准說冕哥哥的壞話,你什麼都不了解,他為什麼變成這樣的人、為什麼做這樣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說別人噁心,你才令我感到噁心,你的所作所為跟妓女有什麼兩樣?不都是用身體來換取利益?你真的一點腦子都沒有,自己的命運不自己掌握,還好意思說你因為被指名為太子妃受了多少苦!你這輩子有清醒地為了自己真心想要的東西生活過嗎?冕哥哥跟你不一樣,他選擇他要的東西,他為了真心想要的東西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而且他不是為了自己一人的私利,他的存在幫了很多人。我不準你侮辱他!你想當皇后,好啊,來向我挑戰啊!我隨時奉陪。”

  金子心一口氣罵完,就推開荷妃往外走出去。

  荷妃震驚地坐倒床上,金子心說的話比那一巴掌更令她痛苦。

  金子心怒氣沖沖地走出碧荷宮,金兒乖乖地在門口等她。原本希望能跟荷妃建立友誼的計畫失敗了,雖然她也受不了自己的衝動行事,但無論如何她沒法容忍任何人侮辱冕哥哥。

  看著金子心離去的背影,陽冕一臉複雜地從柱子旁繞出來,剛剛他正巧在碧荷宮附近,宮女跑來通報他,說是看到荷妃和皇后吵起來,雖然他相信金子心可以自行解決,但還是順道進來,沒讓守衛們通報荷妃,卻意外聽到她們的吵架內容。

  從來沒有人為他這麼辯駁過,從來沒有,連他的母后也沒有。為什麼子心可以毫無疑問就相信他呢?就連旭弟和蕭允言、殷正也常說他是個可怕的人,為什麼子心可以這樣堅定地為他辯駁呢?

  陽冕原本緊抿的雙唇,不禁揚起淡淡的微笑,他心裡似乎泊泊流著一股暖流。

  ☆☆☆    ☆☆☆    ☆☆☆

  金子心離開碧荷宮,氣呼呼地走在迴廊裡,突然金兒拱起身子,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她立刻停下腳步,“是誰躲在那裡?”

  前方柱子後面走出一名嬌柔稚氣的紫衣少女。

  芸妃。金子心認出了來人。

  芸妃滿臉驚惶地看著豹子和金子心,怯生生道:“對不起……啊!”她退後了一步踩到自己的裙擺,直挺挺往後跌。

  “小心!”金子心連忙上前要拉住芸妃,但已來不及。

  芸妃嚇得閉緊眼睛,原以為會摔到地上,卻被一座堅實的厚牆抵住,芸妃才鬆一口氣,轉頭髮現那所謂高大堅實的厚牆竟是一臉笑意的殷正,她雙眸圓瞠,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一手提起裙擺,轉身就跑,留下殷正熾烈地注視芸妃飛揚的背影。

  “嘿嘿,有一點古怪喔!”金子心出聲調侃殷正。

  “你不覺得芸妃好像一只母鹿嗎?”殷正若有所思。

  “是一只易受驚嚇的小鹿比較貼切吧!敢情殷大哥想當個獵人?我聽宮女們說冕哥哥跟芸妃是清清白白的,殷大哥若真喜歡,就放膽去追她嘛!”金子心把殷正露骨的愛戀盡收眼底。

  “你說得簡單,再怎麼樣她還是皇上的妃子呀!”殷正話才出口,發覺不對,這豈不是跟子心承認自己的心事了嗎?他急忙拉住金子心的衣袖,“好妹子,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能不能……”

  金子心嘆口氣,“欸,你們的世界好複雜,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嘛!不過,你用不著擔心,這件事就當作秘密,我會像蚌殼一般死也不打開我的嘴巴說出去。況且,這本來就是冕哥哥的家務事,我才不會出面攪和呢!”

  殷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你說什麼跟蚌殼一樣,這是什麼意思?還有,我從沒聽說過皇帝的家務事不是皇后的家務事。”

  金子心驕傲地揚起小臉,“我可是和我爹跑過十多個國家,這種國外的風土人情你不會懂的,總之,就是會守密啦!”

  “那就麻煩你了。”殷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他想到一件事,“對了,過幾天是中秋,我新居落成要請大家來我家賞月,你也一塊兒來吧!啊,不對,我這大老粗,妹子已經是皇后了,怎麼可以隨便和我們混在一起!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金子心眼睛發亮,“不礙事的,冕哥哥本來就說我愛怎樣就怎樣,這種小事他才不會管我,我一定要去。”

  殷正一聽金子心這樣說,便也爽快地跟她約了時間和地點。

  ☆☆☆    ☆☆☆    ☆☆☆

  中秋明月夜,清朗的月光皎白無瑕,從禦書房的窗口透進來。陽冕總是喜歡打開窗子辦公,感受屋外的氣息,他反而能聚精會神地工作。

  這幾天他最欠缺的就是能聚精會神的工作,自從上次在碧荷宮無意間聽到金子心的那一段話,不知為何,腦海時時刻刻都浮現金子心的身影,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極為訝異。就像現在,經過忙得幾乎只能睡在禦書房的這些夜晚,他好不容易鬆口氣,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卻是好想見金子心。

  不過,自從碧荷宮那一天以來,確實一直都沒再見到金子心了,陽冕決定去映雪苑找她。

  遣開隨從侍衛,陽冕獨自來到映雪苑,奇怪的是映雪苑完全不見燈火,他撲了個空。

  “皇后去哪了?”他問守門的侍衛。

  “啟稟陛下,皇后到護國大將軍府上作客。”

  陽冕面露不悅,這麼晚了,竟然待在殷正那裡!他心頭升起一股無明火。

  他立刻轉身令人備馬,只帶著禦影一人,就直闖將軍府。

  才到將軍府,他毫不客氣地強行闖入,令將軍府的侍衛大驚失色。

  “站住!”侍衛們大喝。

  陽冕卻睬也不睬,一臉冷峻地格開他們的阻擋。

  “休得無禮,他是當今皇上!”禦影亮出自己的官符。

  侍衛們連忙匍匐在地,不住地致歉,陽冕才能如入無人之境地進入府裡。

  禦影看到這情景,不禁嘆口氣,皇上這般蠻橫又失常的舉止,可真是前所未見!禦影安撫了其他侍衛,緊接著跟上去。

  陽冕進入廳堂,一眼就瞥見手足舞蹈的殷正,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揪住殷正的衣領,殷正沒料到後面有人暗襲,回頭要格擋,卻見是陽冕。

  “你對子心打什麼主意?”陽冕的劍眉蹙在一起,眼神冷冽。

  殷正一臉愕然,接著捧腹大笑道:“你說什麼跟什麼呀!”

  此時,後面傳來一陣銀鈴似的聲音叫道:“殷大哥,你動作怎麼那麼慢呀?咦?冕哥哥,你終於來啦!”金子心滿臉欣喜,她的粉臉似乎因為微醺而有一抹嫣紅,看到陽冕揪著殷正,她一臉狐疑,“你們在幹嘛?別玩了吧,冕哥哥,大家等你很久了。”

  “等我?”這回換成陽冕一臉錯愕,他以為只有金子心跟殷正兩人飲酒作樂,還在疑惑,卻見蕭允言和陽旭也走了過來。

  “你來啦,怎麼這麼久?為國事操勞也該有個限度吧!”蕭允言笑咪咪地道。

  陽冕有些尷尬地放開殷正,看來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樣,難道他們有邀請他?陽冕佯裝鎮定地道:“我不曉得我有受到邀請。”

  “奇怪,那時你在忙,我記得我請禦影轉告啦。”陽旭疑惑。

  禦影走上前來,一臉無辜地淡淡回道:“臣以為陛下會來這裡,是已經知道了,所以才沒告訴陛下,這是臣的疏忽。”

  陽冕忍不住狠狠瞪了禦影一眼。好傢伙,害他在大家面前出糗!但陽冕和禦影的感情早已不是尋常君臣,他也只能氣在心裡,想也知道禦影那傢伙一定暗自偷笑,但他也拿禦影莫可奈何。

  “陽冕跟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默契好得不得了,當然知道今晚要來府裡找我。”殷正一手搭上陽冕的肩,咧嘴笑道:“來,大家一起到中庭。”

  只要不在皇宮,大家跟陽冕一向稱兄道弟,只除了禦影那個死頑固,怎麼也不肯卸了禮儀。

  陽冕勉強頷首,跟著其他人來到充滿奇花異草、燈火輝煌的中庭。

  “這個庭院雖無法跟御花園相此,但我特地找人運來了月國的土壤,這裡的花草可都是月國特有的品種。”殷正自豪道。

  “別又是這個話題,皇兄,你還沒來之前,我們就已聽足十年份的月國花草經了!”陽旭一邊笑著埋怨,一邊斟了一杯酒給陽冕。

  “對嘛,該輪到我發言了,冕哥哥,你對女子入學的看法如何?我們可以仿照月國的制度弄一個……”金子心話還沒說完,就被殷正打斷。

  “不行,不行,今晚不能提政事!”殷正也倒了一杯酒給金子心,“妹子,還是乖乖喝酒吧!”

  金子心白了殷正一眼。

  蕭允言卻插話道:“我之前和子心談過,倒覺得子心的一些想法確有可行之處,我想你不妨讓子心跟我們一起早朝,讓其他大臣也評價一下子心的想法,如何?”

  金子心高興的握住蕭允言的手,“蕭大哥,我就知道你人最好!”

  陽冕皺了下眉頭,不著痕跡地拉開金子心和蕭允言的手,“早朝的事應該沒有問題,雖然我想那些老臣一定會反對,但如果你的意見有道理,他們也不至于都不接受。不過就像殷正說的,今晚就先饒了我吧!咱們聊點別的。”

  金子心不好意思地吐吐舌,“真是抱歉。”她舉起酒杯向大家敬酒。

  於是,大家在極其愉快的氣氛中,聽著金子心周遊列國的趣事,又不斷調侃陽冕這五年來的皇帝之路,聊得十分盡興。

  酒過三巡,一向酒量極好的金子心也撐不住睡意,頻頻打呵欠。

  “我跟子心先回宮去。”陽冕注意到金子心的疲倦,便決定先帶她離開。

  “你不用送我回去,我有請侍衛駕馬車過來,還有金兒陪著,很安全。你留下來和大家繼續聊呀!”金子心道。

  “我和你一起坐馬車回去。”陽冕堅定地回答,立刻轉身囑咐禦影把自己的馬帶回宮裡。一旦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大家都知道不用再跟他爭,事已成定局。

  金子心也只好聳聳肩,任由陽冕決定。

  陽冕和金子心坐進寬敞溫暖的馬車內,金子心禁不住睡意席捲,頭倚著陽冕寬闊的胸膛便沉沉睡去,金兒也毫無動靜地蜷在金子心的腳邊。

  陽冕悄悄伸手環住她的肩,那柔軟如絲的鬈發灑在他的手臂上,他低頭瞧著緊閉雙眼、眉目如畫的金子心,臣服於一種奇異的衝動,他俯身吻了她。

  到了皇宮,金子心因酒力作用而沉睡不醒,陽冕也不願叫醒她,便直接把她打橫抱起,像呵護一個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寢宮走去。走到寢宮門口,卻被王公公攔下。

  “皇上,這……”王公公有點難以散齒,尤其是看到陽冕不悅的神情,他壓低聲音道:“皇上,您前幾天答應蝶妃娘娘一起共度中秋,她現在正在裡面。”

  “叫她回去。”陽冕不假思索地下令,正好金子心感到夜裡的寒意,睜開了雙眼。

  “怎麼?”她掙開陽冕的摟抱,茫然地環顧四周。她怎麼到了這裡?

  陽冕眼神黝深地睇著她,明知子心只把他當作兄長,怎麼他卻突然不想放手?

  金子心被他的眼神看得渾身燥熱。

  這個當頭,蝶妃喜孜孜地從寢宮裡跑出來,“皇上,您終於回來了!”她已經換上一襲若隱若現的紗袍,看到金子心站在皇上的身邊,不由得愣住。

  金子心當下酒醒一大半,想也知道蝶妃三更半夜穿這樣的目的,她感到莫名的不舒服,但還是笑笑道:“那我回映雪苑去了。王公公,請你送我一程。”

  陽冕自覺沒有任何立場留住金子心,他緊鎖眉頭,俊臉如罩寒冰,卻是一句話也不吭。

  蝶妃瞧這場面,大膽地拉起陽冕的手,道:“皇上,外頭風冷,先進去吧!”

  陽冕沒有動靜。

  “晚安,冕哥哥。”金子心輕聲道,跟著王公公轉身離去。

  注視著金子心離去,陽冕漠然地甩開蝶妃的手,輕聲道:“你回去吧,朕沒有心情。”他獨自走進寢宮,拋下敢怒不敢言的蝶妃。

  ☆☆☆    ☆☆☆    ☆☆☆

  由於蕭允言的舉薦,再加上以前與金國公熟識的臣子們的支持,金子心終於可以參與早朝,為了能在早朝時跟上其他臣子的發言,她每天辛苦地蒐集許多資料,有時還會為了意見立場不同,和其他臣子當場辯論起來。剛開始大家當她是個女流之輩,總不理睬她,時間一久,發現她確有真才實學,加上皇上從不干涉或失之偏頗,因此,臣子們不知不覺也把她當作他們的一分子,認真跟她討論政事。

  金子心漸漸發現,陽冕其實真的是一個很棒的皇帝,在早朝時他都會靜聽群臣的意見,讓他們彼此討論,身為皇上的他話極為精簡,卻總是適時點出建議中不足之處,顯然他比任何人都針對議題做了更多功課。而且當金子心參與早朝時,陽冕就會待她完全有如外人,或是應該說陽冕會對每個人一樣對待,即使親如陽旭、蕭允言他們也不例外,展現出公私分明的睿智。

  但自從中秋夜過後,金子心不知是自己多想抑或真是如此,她老覺得陽冕好像避著她,她每次找陽冕時,陽冕要不就正要出去,要不就是在忙。話雖如此,有時她又會捕捉到陽冕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自己,但一觸及他的目光時,他就會微微一笑,狀似不經意地轉移目光,搞得金子心一頭霧水。

  好在金子心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譬如說今天,她待在藏經閣找資料。藏經閣佔地廣大,放著古往今來不同種類的書,一間房間進去還有一間,據說是按陰陽五行設計的,這裡一向都由特定的總管看守。

  “咿呀”一聲,金子心聽到藏經閣的門被推開,她放下手中的資料回頭一看,俏生生立在那裡的可不是芸妃嗎?

  “芸妃?怎麼你會到這裡來,你也愛看書嗎?”金子心有點興奮,畢竟領教過荷妃和蝶妃後,她覺得芸妃和善多了。

  “你的豹子……”芸妃囁嚅道,一邊還四處張望。

  “總管說不准帶它入內,否則就不讓我進來。”金子心無奈道,這裡的總管特別有威嚴,所以她只得把金兒關在映雪苑裡。“你是不是很怕金兒呀?”

  芸妃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針對皇后娘娘的豹子,其實,只要是有毛的動物我都怕,我天生膽子小。”

  “別叫我皇后娘娘,叫我子心吧!既然你怕動物,以後我若要去找你,我會記得不把金兒帶去的。”

  “這怎麼好意思!您可以不用顧慮我的感受。”芸妃急忙道。

  這女孩跟自己差不多年紀,怎麼這麼拘謹!子心不由得想嘆氣,“這話題到此結束,就這麼說定,再客氣下去會沒完沒了!還有,你不准叫我皇后,也不准稱我為“您”,我們年紀差不多,我也只打算叫你芸妃。”

  芸妃看金子心這樣不耐煩,忍不住噗哧一笑,“我聽宮女說你很怪,果然是真的。”

  金子心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我從小就常被說是怪人一個,我都習慣了。對了,你是來看書的吧?你要找什麼樣的書?”

  “嗯,請你別跟別人說喔,我對花花草草略有興趣,到這兒是要找一些識別草木之名的書來看。”芸妃羞赧道。

  “這很棒呀!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嗎?不過,我一定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芸妃搖搖頭,“家父很討厭女孩子碰這些有的沒有的,他禁止我看書,反正是要嫁人的,他說不要知道太多比較討人喜歡,所以我不敢讓人知道。”

  “這是什麼歪理!知道不多才討人喜歡?怎麼會有這樣對待自己女兒的父親!”都哪個年代,怎麼這麼迂腐!金子心一向受到金國公的全心栽培,她想像不到怎麼會有這樣的事,若是因為家貧那還說得過去,偏偏不是。

  “家父也是為我好,他希望我能得到皇上的寵愛,不過我跟皇上一向很疏遠,一個人待在宮裡又很乏味,所以常常一個人來藏經閣。”芸妃替自己父親辯解。

  “那……皇上這樣對你,你很傷心?”金子心突然意識到她們或許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種對立的關係。

  “其實不會,皇上有一種冷漠的威嚴,我在他身邊就覺得好害怕,有一次他只是稍微碰到我,我就差點哭出來,還好他從未說要跟我過夜。”

  “你誤會了,冕哥哥他不是這樣的人,真奇怪,怎麼你們都怕他怕成這樣?他以前在月國很受女子歡迎的。”金子心還是忍不住要替陽冕辯解。

  “還是有許多女子想接近皇上啊,但皇上一向都擺出只是玩玩的態度,要立妃免談。所以應該只是我個人很害怕皇上接近而已。”

  “這樣說來,你們這三個正妃還是跟好多人擠破頭才當上的呀?”

  “也可以這樣說,其實是我們三個的家世都很顯赫,也都受過先王的庇蔭,不過,皇上比較疼蝶妃娘娘,大家都知道,所以對蝶妃娘娘都巴結得很。但這麼一說,皇上對你最寵愛才對,因為他選你當皇后。你都不害怕他嗎?就算是蝶妃娘娘,對皇上也是有點畏懼的。”

  “我跟皇上不是你說的那種關係,我根本沒跟他睡過,談不上寵愛不寵愛。”金子心側著頭努力思考,“至於怕不怕他,我以前就跟皇上一起生活過,他一直都是很溫柔的人,我怎麼可能會怕他呢?”

  “你沒跟皇上在一起過?”像金子心那樣露骨的話芸妃實在是說不出口,見了金子心點點頭,她訝異道:“但我看皇上特別珍惜你。”

  “他是把我當作妹妹吧。”金子心道。

  “可是皇上有自己的妹妹玉寧公主,皇上對公主的態度可不是這樣。話說回來,你喜歡皇上嗎?”芸妃好奇地追問。

  “喜歡?”金子心一臉苦惱,“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真是奇怪的人!有空你願意來芸生宮找我嗎?我一定會好好款待你。真想再多跟你說一會兒話,但時候不早,我得先告退了。”

  “當然,有空我一定會去找你。”金子心欣然允諾。

  ☆☆☆    ☆☆☆    ☆☆☆

  金子心籌畫許久的關於設立女子學堂的建議,在早朝時被陽冕否決了,她頗為懊惱,明明蕭允言和殷正都表示贊成,陽冕卻接受其他臣子的意見,否決掉這項提案。

  冕哥哥是哪根筋不對勁?金子心氣呼呼地想,她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說服陽冕不可,畢竟這事關係日朔國所有女子的權益,因此她帶著金兒來到禦書房。

  她推開禦書房房門,坐在書案後的陽冕抬起頭,笑道:“什麼風把你吹來?”

  “沒什麼呀,就是想跟你問問早朝時的事情。等一等,”金子心警告道,“你可別再說你現在在忙,或是要出去之類的,我問過王公公了,他說你現在沒事。”

  陽冕苦笑地攤開手,“我可什麼話都還沒說呢!”

  其實,陽冕自從中秋夜後,察覺自己對金子心似乎有一些異樣的情感,但在她只想把他當兄長的狀況下,他不想做任何會破壞現在平衡的事,他唯一想得到能避免去探究這份感覺的好方法就是跟金子心保持一段距離,儘可能就像一對好兄妹一般。但現在金子心是真的有正事要找他談吧。

  “坐吧!”陽冕指著自己身旁的龍鳳椅,示意金子心坐下。

  金子心坐到陽冕身旁,陽冕俊美又威儀的臉龐就在她面前,他似笑非笑地挑著劍眉望著她,她的心竟漏跳了一拍。

  “怎麼?”陽冕點醒發呆的金子心。

  “嗯,沒事。”她怎麼說得出口她看他看呆了呢?金子心暗想。“我想知道冕哥哥究竟為何反對我的提案,讓女子讀書有何不可?你別說你也認為繼續維持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才能維持國家的綱紀!”金子心把奏折攤開放在書案上,讓陽冕仔細端詳。

  “我否決是因為這套計畫根本行不通。”陽冕向後一靠,雙手交抱胸前,一派優閒地望著金子心。

  “為什麼行不通?月國不也是直接成立女子國監學,從先開放女子參加考試做起?”金子心忍不住激動。

  抒發自己意見時的金子心,總是閃耀著光芒,陽冕欣賞著,但這不會影響陽冕對政策的判斷。“子心,這種方法在月國也許適用,但對風土民情完全不同的我國是行不通的。在我國長久以來維持男外女內的生活,女子們不會覺得有必要參加考試或上學,即使設立學堂也是枉然,因為沒有人會願意進去,也沒有百姓會把女兒帶來。”

  “所以我才在奏折上建議冕哥哥先下令所有臣民把女兒送來入學,剛開始或許會排斥,但那些女子一旦發現讀書的好處,漸漸就會願意。”金子心鍥而不舍地勸說。

  “你想得太天真了,這樣的命令只會惹起民怨。為何要強迫女子讀書?學習本是要讓人主動提起興趣追求,一旦變成命令,不僅無法體會學習的樂趣,反而令人覺得是不得違抗的沉重負荷。”

  金子心蹙起眉頭思索,從小她就覺得唸書做大事是天經地義的事,被陽冕這麼一說,才發現因生長背景不同所忽視的盲點。

  陽冕又笑了笑,“允言和殷正都是月國人,因此也很難完全了解我國的國情,有時這也造成執行上的隔閡。不過,我當然私心希望有朝一日我國能像月國一樣,予女子們自由發展的空間,生為我國女子確實束縛多了點,我國也少了像月國那樣多彩多姿的文化民情。”

  金子心沒有專心聽陽冕說的話,剛剛的一句話觸動了她某些東西,讓女子主動提起學習興趣……什麼樣的東西是我國女子目前會想學的?又要如何推廣?突然,她腦中一亮,興奮地拉住陽冕的衣袖,“我想到了!剛開始我們可以先辦那種教人女紅的課,學了可以直接應用在生活上的,先吸引女子肯進學堂學習,教這些實用課以外,偶爾再加一點識字、文史之類課程,引起她們的興趣。”

  陽冕給了金子心一個稱許的眼神,“這是不錯的方向,但只是個方向而已,需要更多的計畫。”

  “我有個提議,可以先在皇宮裡辦,多準備幾種不同的課程,反正宮裡閒在那裡的公主、官小姐那麼多,先讓她們參與,試試看效果如何。如果好的話,再慢慢推展下去,其中我們也拔擢表現好的女子授與官職,一步一步,風行草偃,上行下效。看看民間的反應如何,時機成熟時,就比照男子學堂設立方式來設立女子學堂。”

  陽冕擊掌贊道:“很不錯的主意,這樣應該行得通!子心,這件事全權交由你處理,你辦出一個成效再向我報告,到時我們再針對推展至民間的部分詳細規畫。”

  “嗯。”金子心向陽冕綻放笑容,她這一笑,眉呀、眼呀都是笑意,雙頰粉撲撲有若盛開的桃花,陽冕心神一盪,卻立刻別過頭去。

  “我跟允言預備離開皇城一個月,我們要去檢視運河開鑿工程,順便探訪民情,我不在時,陽旭會代理職位,你辦這計畫若有需要幫忙之處就找他及殷正幫忙,希望我回宮時你已經步上軌道。好了,我還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陽冕頭也不抬地把奏折還給金子心上立刻抽出書案旁另一卷奏折展開來看。

  “你要離開皇城?”金子心訝異。

  “對。”陽冕仍舊看著奏折。

  “要去哪些地方?”

  “大日江沿岸三省都會繞一繞。還有其他事嗎?”陽冕終於再度抬頭看了金子心一眼。

  “沒有。”金子心奇怪冕哥哥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有些生氣地用力收起奏折,起身要離去。

  正要推開門,金子心按捺不住怒氣地停下腳步,轉身就把奏折往陽冕身上用力扔去,陽冕錯愕之餘仍是敏捷地閃躲過,奏折“啪”地掉落地上。

  “真是夠了!最近你是怎麼回事?我到底是哪裡惹你不高興?你竟然一點也不願意靠近我!你就這麼討厭我嗎?”金子心氣得雙頰發熱,雙手握成拳頭,盛怒地瞪著陽冕。

  望著這位唐突美人,陽冕怔了一下,接著愉快地笑了出來,起身緩緩走向金子心。

  直到他的氣息近得可以籠罩金子心全身,金子心兩腿像生了根似的無法移動,他深邃的雙眸興味濃厚地瞧著她,低聲道:“你希望我靠近你嗎?子心。”

  “這是當然,我們不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嗎?”金子心毫不畏縮地睇著陽冕,但心頭卻莫名地怦然。

  陽冕輕啟一個誘惑的微笑,因使劍而長繭的修長右手拂上金子心耳鬢的髮絲,“那麼,就讓我靠近你吧!我一點也不討厭你,是太喜歡你,才避著你。因為只要一靠近你,我就會想要這樣撫摸你,”他的手輕柔地梳著金子心細軟的鬈發,“想摸你的頭髮,”他的手指輕摩金子心的耳廓,呵氣道:“想摸你的耳朵。”

  金子心的小臉登時一片紅艷,訝異地望著陽冕說不出話,一股陌生的情愫升起,陽冕仿佛對她下了巫蠱,接觸到陽冕深情又魅惑的眼神,她覺得腦海一片空白,陽冕低沉的聲音像溫泉水一般緩緩流過她的心房,那手指的輕觸,令她渾身震顫,她像一只小貓,不自覺地渴望陽冕更多的撫摸。

  “你喜歡我吧?”這句話雖是問句,語氣卻像是命令,陽冕原本撫摩金子心耳廓的手指滑向她精巧的下顎,金子心被催眠似地輕輕合上雙眼,舒服地輕輕嘆息。瞧見金子心兩眼緊閉動情的絕美,陽冕俯身吻住她的唇。

  那柔軟溫存的唇像取之不盡的濃醇芳蜜,陽冕先是輕淺的啄飲,感到金子心的全然開放,便將嬌小的金子心摟入懷抱中,開始以舌尖狂暴地索取她的甜蜜,舔舐每一吋柔嫩,纏綿深刻地攻城掠地,直到金子心攀附著他脣齒間的柔軟,開始回應這份灼熱。仿佛這世間只有彼此,他們瘋狂地以舌嬉戲,以吻盟約。

  金子心的身子無力地倚在陽冕堅實的胸膛,就像身處一陣強烈的旋風中,穩不住自已。當陽冕緩緩結束這個吻,金子心才煽動羽毛般的眼睫,情慾氤氳地對上陽冕深黝黝的眼睛及複雜不可測的神色。

  陽冕溫柔地鬆開手臂,一手扶著金子心的後腰讓她站好,金子心猶如嬌豔欲滴的燦爛桃花,一臉迷惘地望著陽冕,陽冕卻後退了幾步。

  “子心,我無法只當你的冕哥哥。我絕不會逼你,但如果你下次再靠近我,我就一定會佔有全部的你,請你仔細考慮。”陽冕微笑但堅定地看著她。

  不知從何時起,當年對金子心愛憐的記憶,如今化為想要徹底擁抱她的渴望!他沒有心情召喚其他妃子侍寢,只想念恬然枕在金子心身旁的睡眠。從這一吻之後,他知道無論金子心的選擇是什麼,他永遠都無法放開她!

  金子心腦海轟然作響,意識到陽冕在說什麼,小臉紅得不能再紅,沒有辦法說任何話或做任何事,她心亂地轉身衝出禦書房,不小心撞倒了門外的侍衛,一邊喃喃致歉,一邊頭也不回的跑開。金兒起身回望了陽冕一眼,迅速跟上女主人。

  這是怎麼回事,冕哥哥吻了她,而她也回吻了他?金子心驚惶地跑到御花園的松柏旁,一手撐著樹幹氣喘吁吁,接著她滑坐到地上,兩只手掌捧著自己的臉頰,掌心感覺到那份灼熱。

  這就是所謂的心動嗎?金子心聽著自己停不下來的怦怦心跳,這就是喜歡嗎?她真的不知道,雖然剛剛她好想也用手去撫摸陽冕的臉,她好像也希望那一刻持續下去,但同時她又感到恐懼,生平難得的恐懼,因為完全無法掌握自己,她好像就要融化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當然她一輩子都希望待在陽冕的身邊,所以才會這麼多年一直執著要來找陽冕,但她從未想過其他的事情,那舒服的寬闊懷抱……那令人心跳的面容……那個吻……

  “不想了!不想了!”金子心煩惱地呻吟,她決定把這件事拋諸腦後。她從小就不習慣煩惱太久,既然暫時無法解決,只有把這件事擱著。

  她強迫自己站起身來,拍拍金兒的頭,“走!我們別理那個登徒子!”但熱情回吻冕哥哥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呀?金子心忍不住又長嘆口氣。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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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4: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金子心不需要馬上面臨抉擇,因為隔天陽冕就提早跟蕭允言離開皇城,她一方面覺得鬆一口氣,一方面卻又覺得悵惘,真不知道哪一種心情比較困擾她。

  她只好藉由忙碌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開始著手策畫在宮裡成立女子學堂,果然立刻忙得不亦樂乎。

  關於教書方面她是一點概念也沒有,所幸求助陽旭,陽旭推薦了一個很好的夫子,他以前教導過陽冕和陽旭,已經是個白髯飄飄的老先生了,年紀雖大,但頭腦非常靈光,觀點也睿智,在他的輔助下,金子心總算把初步要開的課程內容確定了。

  “所以說,我初步要開的課程有兩部分,一部分是學問類,分為基礎的識字課,以及已識字的人可以上的戲曲故事……”金子心在芸生宮向芸妃講解自己的計畫,她打算找芸妃幫忙。

  “戲曲故事?一般男子學院識字後不是都上經史子集嗎?”芸妃打斷她的話。

  “辦這個學院主要目的是要先開啟女子進學堂讀書的風氣,一下子就上經史子集,豈不是非常無趣?倒不如上一些戲曲故事,大家平素都喜歡看戲,我知道有些貴族千金自己還會學唱一些小曲,上戲曲故事既可以學一些詩詞歌賦,也可以懂一些音律,下次看戲時也能了解整個故事背景,打發打發時間也好,你說不是嗎?”

  “這樣說倒是,聽得連我也想上學堂。”芸妃笑道。

  “你聽我把話說完,還有另一部分的課,這一部分是實用類的,分為縫紉課和宮廷料理課。”

  “只要是女子,家裡都會教縫紉和料理,這樣還會有人來學堂學嗎?”芸妃又擔心地說。

  “所以我們的課程內容要和傳統手藝不一樣啊!縫紉課要教的就是高段的紡織及設計手法,料理課則是鄭重請我們的前任禦廚出馬,我已經跟他說好了,他的料理課內容一半是家常素材做得出的花樣,一半是進階素材。”

  “錢的部分怎麼辦呢?”芸妃還是較多慮。

  “這就更不用擔心了,這幾年大家豐衣足食,國庫裡有得是錢,隨隨便便就可以再辦一、兩百年的教育。我現在需要你幫我勸說名單上的這些人,如果開課的話請她們選課來上。”

  “我?我不行的,我最怕跟人接觸……”芸妃驚慌地搖手拒絕。

  “你可以的,求求你嘛!玉寧公主都說要幫我了,但是名單上的人太多了,這些人就麻煩你好不好?有些只是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很可愛又不會咬人,你幫我通知她們嘛!”金子心使出渾身解數勸說芸妃。

  “十一、二歲?這學堂要收的到底是幾歲的學生?還有地點呢?”芸妃問。

  “基本上是十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子都歡迎,當然超出這範圍的人若堅持要來也可以。地點就在以前王子公主讀書的養心廳。你一定要幫這個忙,否則就沒人可幫我了!”金子心堅決道。

  “好吧,我盡力就是了。”芸妃無奈道。

  “啊,還有,你知道宮裡誰的縫紉技術最好嗎?縫紉坊的女官有許多雜務在身,不可能擔任學堂的夫子。”

  “嗯,宮里都知道荷妃的縫紉製裳技術是數一數二的,或許你可以問問她。”

  “荷妃?”金子心十分驚訝,“她不是常常挑縫紉坊的毛病嗎?”

  “就是因為她的技藝高超,所以她才會對送到她手裡的衣裳都十分挑剔,她在當小姐的時候手藝非常聞名。”

  “瞧你平常老說怕生,沒想到對宮中的事情挺清楚的。只不過……”金子心眉頭蹙在一起,“偏偏我之前跟她鬧得不愉快,這會兒只得硬著頭皮去求她了。”

  芸妃瞧金子心那副苦瓜臉,輕笑地拍著她的手,道:“別擔心,你一定沒問題的。”

  忽然僕役通報,護國大將軍殷正求見。

  芸妃吃驚,“將軍怎麼會過來?”

  金子心笑咪咪地道:“你不介意吧?你一個女子根本無法一一去找名單上這些人,所以我請殷大哥也來幫忙。”她跑去打開門,殷正不同以往,有一些尷尬地站在門口。

  金子心左瞧瞧芸妃滿臉慌張但不時偷瞄殷正的神色,右瞧瞧殷大哥的侷促不安,她決定出面主持大局,“大家坐下,我們要來開女子學堂籌備作戰會議。”

  “哪來的作戰啊?”殷正一頭霧水。

  “這是形容詞!”金子心不爽地睨了他一眼。

  芸妃忍不住掩嘴輕笑。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金子心堅信如此,在她的強力操作之下,會議順順利利地進行,更好的結果是殷正和芸妃熟稔起來,已經會一起拿金子心尋開心,總算不枉金子心拚命拖芸妃蹚女子學堂這個麻煩的渾水。

  ☆☆☆    ☆☆☆    ☆☆☆

  隔日,金子心鼓起勇氣再度站在碧荷宮前,撇開碧荷宮的女主人荷妃脾氣多麼差勁不提,碧荷宮無論造景、佈置可都是宮裡最有品味的。

  “搞不好荷妃真的是對設計很有天分呢!”金子心雖不喜歡每次都跟荷妃劍拔弩張,但這件事非荷妃不可,她也只有硬著頭皮前來,想到可能又會大吵一場,她不禁愈走愈慢。

  宮女把她迎進碧荷宮的廳堂,也就是上次她和荷妃對罵的地方,這次荷妃出乎意料地穿著湖綠色的高領錦袍,端莊嫻靜地坐著喝茶,跟金子心印象中的她相差十萬八千里。

  這女的只要不開口說話,其實真的是個大美人!金子心暗想。

  “你又來幹嘛?覺得你上次還沒把我侮辱夠嗎?還是你想再打我一巴掌?”荷妃連看也不看金子心一眼。

  “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應把你比作妓女,更不該動手,縱然我多麼不滿你的態度和行為,我也不應該那樣做,我鄭重跟你道歉。”金子心誠懇地走到荷妃面前。

  “什麼叫不滿我的態度和行為?你是來道歉還是來吵架的?”荷妃沒好氣地瞪了金子心一眼,“沒錯,你是皇后,但我年紀比你長,進宮時間也比你久,好歹是你的前輩,你那副趾高氣揚的態度算什麼?”

  “你的確是我的前輩,我也願意叫你一聲荷姊,但不滿就是不滿,你三番兩次找我碴,有前輩的樣子嗎?我沒有趾高氣揚,明明是你心裡有鬼!”金子心忍不住又怒火中燒,這女人怎麼脾氣壞得這麼不可理喻!

  “我不想跟你這種不知哪裡來的沒教養的丫頭說話,也不知道皇上立你為後有什麼理由,但你真丟他的臉!”荷妃頭一轉上立刻吩咐宮女,“送客!”

  “我自己會離去,失禮了!”金子心無法抑制自己的怒氣,轉身就走。

  這可惡的、討厭的女人!她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話、多碰一次面!這次真破紀錄了,才講上一句話,就又吵起來,她都已經低聲下氣地道歉,她還要怎麼樣?金子心一邊暗罵一邊走回映雪苑。

  不對,這樣女子學堂的事怎麼辦?金子心發出懊惱的呻吟,她剛剛應該再克制自己一點的!話說回來,她知道自己的脾氣也夠差的了,但沒想到有人脾氣比她更壞,還虧她看起來這麼有氣質!

  但比起那從沒跟她起過任何衝突的蝶妃,自己似乎還比較喜歡荷妃。她從未動過去找蝶妃聊一聊的念頭,蝶妃那個人雖然臉上堆滿笑容,但卻教人無法信任,根本認不清那個人在想什麼,連見到蝶妃都令她感到不舒服,蝶妃每次假意的寒暄更是讓她起一身雞皮疙瘩。相反的,她跟荷妃就會有話直說的大吵一架,也許兩人個性都很直的關係,雖然互瞧對方不順眼,但不至於真的厭惡對方。

  再仔細想想,剛剛荷妃罵得似乎也不無道理!從小她就常被父親告誡不許驕傲,現在在皇宮裡很多事都做得十分順遂,是不是自己也因此得意忘形了呢?好吧,或許她對荷妃一向不夠尊重,甚至還在陽冕面前說荷妃沒大腦,但荷妃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嗎?

  金子心想想又搖搖頭,她不該這樣為自己找藉口,事實上她早就有點心虛,在跟荷妃的相處上自己確實有理虧的地方。

  金子心愈想愈覺得羞愧,以前她習武時被要求絕不可輕易動手,上次她氣昏頭還打了荷妃一巴掌,荷妃根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自己這一掌打下去,荷妃的臉豈不腫起來?想到這裡,金子心停下腳步。不行,她還是得重新再道一次歉,至少也得請荷妃原諒她!金子心又轉身順著原路跟金兒跑回碧荷宮。

  “怎麼又是你?”荷妃這回真的很吃驚,不太高興地盯著氣喘吁吁的金子心。

  “我是來重新跟你道歉的,我太失禮了!你說得對,我的態度太差勁,既然上次我打了你一下,現在我讓你打回來。”金子心抓起荷妃的手放到自己的頰邊,抿著嘴閉起眼睛一動也不動,等著荷妃的巴掌落下。

  荷妃不可思議地瞪著金子心,但只猶豫一下,她果真甩了金子心一個耳光。

  “既然你也打了我一巴掌,那是不是可以原諒我呢?”金子心張開眼睛,不顧頰邊熱辣辣的刺痛感,請求荷妃的原諒。

  荷妃難以置信地看著金子心,怎麼會有這種人?不是她一直對金子心挑釁的嗎?金子心為何非要她的原諒不可?連她真的打了她耳光她也沒有翻臉!

  荷妃終於拉下臉道:“我們扯平了,你在這等一下。”

  荷妃回房一下再出來,手裡拿著一瓶藥膏,她打開藥瓶用手絹沾著藥膏,走到還乖乖站在那裡的金子心面前,替金子心的臉頰上藥,金子心初時嚇一大跳,發現荷妃是要替自己上藥,不由得感動了。

  “我現在終於知道“受寵若驚”這句話的感覺是怎麼樣的了。”金子心調侃道。

  荷妃嘴角揚起笑意,“我不是個不講理亂發脾氣的人……好吧,或許有時候脾氣是大了一點,但我並不是不會反省的人好嗎?”

  替金子心上完藥,荷妃收起手絹。

  “你上次的比喻確實令人光火,但我還是認真檢討了一下,就像你說的,我的確沒有努力追求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父親急著看我當上皇後,不,不只我父親,應該是我所有的族人吧!從先皇指定我為太子未來的王妃那一刻起,我就背負著眾人的期許。我累了,也感到心急,你知道,宮裡一個能講話的人都沒有,我也不能跟我的家人說:“怎麼辦?我好怕皇上。怎麼辦?皇上好像不喜歡我。”所以我愈來愈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氣,老是覺得有一團火在心裡燒著,每次都忍不住遷怒到別人身上,脾氣發完後又十分後悔,但我怎麼可能做得到跟人低頭呢?”荷妃幽幽的說。

  金子心既感動荷妃肯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又為她感到難過,一個人生長在那樣的環境下,自然變得又高傲又寂寞。

  荷妃繼續說:“我知道你當上皇後後,簡直氣瘋了!除了我的苦心都白費以外,我根本無法承受家人的眼光,但那次跟你吵架後,我現在已經能接受你當皇后的事實。”

  “為什麼?”金子心十分訝異,她那天有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特別的事嗎?不就是也控制不住自己地和荷妃大吵一架嗎?

  “我想皇后非你莫屬,是因為所有女人中你才是真正最愛皇上的人吧!你的一言一行都在維護皇上,那天其他事都沒讓你這麼生氣,但你因為我說了句關於皇上的不好聽話而打我,那時我就在想,如果說要當皇后要具備什麼資格,就真心愛皇上這一點,我萬萬不及格。”荷妃笑一笑,“再加上今天,我真服了你啦!”

  “我跟皇上真的不是那種關係!”金子心連忙否認,但驀地想到禦書房那一吻,臉不禁紅起來。

  “我想真正的愛不一定局限於什麼樣的關係吧!光是你這樣就已經勝過我們這些跟他有肌膚之親的妃子了!至少我想不出有哪個人我會願意這樣維護他的名譽,就連家人也沒有。”荷妃看了看金子心,“正好到用膳時間,每次我一個人都吃不完,你順便留下來一起吃,免得我又糟蹋糧食。”

  金子心頗感好笑,明明看起來是她怕寂寞,卻說是怕糟蹋食物!“反正我們吵也吵過了,打也打過了,彼此什麼醜態沒見過?所以我很樂意接受你的邀請。”

  荷妃微笑,看起來像是個端莊賢淑的鄰家大姊,仍舊口是心非,“這不是邀請,你別曲解了別人的意思。”

  “不管怎麼說,你快點叫人備餐吧!我快餓死了。”金子心哀哀叫。

  “就皇后應具備的禮儀來說,你是不及格的。”荷妃一邊說,一邊走出去吩咐宮女備餐,留下金子心在後面偷笑。

  ☆☆☆    ☆☆☆    ☆☆☆

  那天的見面似乎打通了金子心和荷妃友誼的任督二脈,隨著金子心天天造訪荷妃,她們竟然愈來愈有話聊,荷妃也正式答應要擔任女子學堂高段縫紉班的教席。

  這天,荷妃帶著許多的綢緞來到養心廳,要跟金子心,芸妃和殷正一起佈置縫紉教室。養心廳另外還有文字教室、戲曲教室和料理教室,佈置戲曲教室的工作已交給了玉寧公主和她的姊妹淘。如無意外的話,女子學堂後天就要正式開課。

  “真好!”金子心環顧四面牆壁上刺繡的帷幕,手往後撐著桌沿贊嘆。

  “對呀,看起來好美,後天來上課的學生一定很高興。”芸妃附和道。

  “子心,你是不是能少用點嘴巴多動點手?光會說“真好”、“真好”,也不想想是誰在辛苦?”荷妃嘟嚷,手裡的大剪刀還不曾停歇地剪布。

  “你沒聽過“能者多勞”嗎?像你這樣有能力的人,本來就注定是勞碌命的嘛!”金子心回道。

  芸妃很不習慣看金子心和荷妃這樣一搭一唱,她常常會覺得她們倆像在吵架,每次殷正都在一旁勸說那是開玩笑,她才安下心。

  “現在總共有幾個學生?”殷正問道。金子心已經派了一個名喚小倩的女官專門負責報名課務等事項,大家都還不太清楚報名情形如何。

  “等等,讓我算算……”金子心扳著指頭,“約一百多個吧!高段縫紉班就有三十人左右。”

  “這麼多?!”眾人忍不住驚呼。

  荷妃臉色刷白。不會吧?要教三十人做衣服?

  “本來還有更多人說要來,但我想一開始不要做太大比較好,就叫她們下期再來。”金子心看到荷妃眉頭皺緊,故意道:“怎麼?你怕啦?如果覺得手藝不好撐不起場面,就早說嘛!”

  “別這樣說,子心。荷妃娘娘的手藝真的是全宮最好的,大家有目共睹不是嗎?”芸妃急著打圓場。

  “不,本宮不幹了,這種渾水我不膛算了!你有本事你來教。”荷妃手還拿著剪刀就指著金子心的鼻子,接著把剪刀擱在桌上,雙臂交抱,一副“看你拿我怎麼辦”的樣子。

  芸妃嚇得左顧右盼,殷正卻興趣盎然地等著看戲。

  “荷姊姊!”金子心軟聲喊著。

  荷妃不搭理,頭撇向一邊。

  金子心只好跑到荷妃跟前扯著她的衣袖撒嬌道:“荷姊姊,小妹知錯了,你要小妹怎麼教?我才剛報名了基礎縫紉班,要學怎麼把線穿過針頭,我們沒有你怎麼行?”

  荷妃笑道:“原來如此,難怪你一直沒跟大家招認你報了什麼課程!那你可能會跟我十歲的小姪女同班喔,我會叫她多照顧你一點的,穿針時小心別刺到手。”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偷偷報名戲曲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叫小倩替你跟戲曲老師要……的手絹……”金子心根本無法把話講清楚,因為荷妃已經摀住她的嘴。

  “子心,有些話不用說就別說吧!快,我們趕快繼續佈置,免得天都暗了還佈置不完!”荷妃尷尬不已。

  芸妃睜大眼睛,道:“荷妃娘娘,你也是周師傅的迷嗎?你拿到了周師傅的手絹了嗎?我好想要一個呢!”

  荷妃臉紅了,“昨天才拿到的,待會兒我可以藉你看。”

  芸妃聽了眼睛直發亮。

  “誰是周師傅?”殷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就是最近最流行的戲牌“綠珠樓”裡頭反串石崇的戲子周如華,她反串起小生可俊極了,大家都愛煞她了,她是我們戲曲先生的大弟子。”金子心解釋。

  “原來如此。”殷正記起來,原來芸妃喜歡看戲,那下次約她看戲好了。

  “這次這麼多人參加多虧了殷大哥和芸妃到處詢問,還有玉寧公主的鼓吹。當然荷姊姊的那些什麼姪女、甥女、表妹、堂妹之類的也提供莫大的幫助,”金子心轉向荷妃,“不過,老天,你到底有多少晚輩?沒想到你平常那麼兇,小孩緣倒很好。果然小孩不懂事,連誰是壞人都搞不清楚!”

  荷妃待要回嘴,突然,大家的目光都被窗外的一只鳥吸引住了。

  那只鳥比起一般鳥要大一點,比起老鷹又小一點,通體雪白,頭上有黃色的羽冠,尾部很長,飛得不是很高。但吸引眾人目光的倒不是它長得多珍稀,而是它邊飛邊嘎嘎地叫著:“子心!子心!”

  “那是什麼怪東西?”金子心皺著眉頭道。

  “餵!你找子心嗎?子心在這兒!”芸妃打開窗戶,揮手吸引鳥兒的注意。

  “你傻啦?鳥兒聽得懂人話嗎?”荷妃道,但奇的是那鳥真的飛過來,仿佛聽得懂。

  鳥兒立在窗抬上,大家這才瞧清楚它腳上綁著黃色的緞子。

  “這好像是以前通知軍情用的御用鸚鵡,不過現在沒有人用這種鳥來通知了,因為它們在速度方面比起鴿子差遠了,只是會講話很討人喜愛。”殷正邊解釋邊伸手去解鸚鵡腳上的布,卻被鸚鵡狠狠啄了一下。

  “子心,我看恐怕只有你能解下那塊布,原來它真的會認人!”荷妃感到不可思議。

  金子心伸手拆下黃色的緞子,那只鳥立刻展翅飛走。金子心端詳手中的緞子,這不是傳聖旨用的布料嗎?

  她正奇著,冷不防緞子被殷正搶去攤開來念道:“子心,那天的那一吻……”

  荷妃和芸妃立刻興奮地擠上前來。

  “什麼吻?我也要看!”

  “我也要看!”

  金子心立刻滿臉緋紅地將黃緞奪回來,“殷大哥,你真下流!怎麼可以偷看別人的書信?!”她迅速將黃緞收進衣裳的暗袋中。

  “抱歉!抱歉!我忍不住好奇,不過我沒想到是這樣的內容。”殷正極為尷尬。

  “原來古時候用來傳軍情,現在可以用來傳愛情,皇上可真是多情種子!不過,是誰說跟皇上一點關係也沒有的?”荷妃促狹地追問。

  芸妃也難得的蹚渾水道:“可能接吻對子心來說真的算不得什麼關係吧!”

  “對,原來如此,大概要替皇上生個小娃娃才算有關係吧!”荷妃假裝嘆口氣,“欸,這樣說來,我們大家跟皇上果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呢!”

  “就是說嘛,皇宮上下果真沒一人跟皇上有關係!”芸妃附和。

  金子心羞得簡直想找地洞鑽下去,平日的伶牙俐齒全都不見了,她急道:“那是意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子,對了,我想起還有事,我先走了。”話才說完,就一溜煙逃走了。

  她決定躲回映雪苑,等陽冕回來,她絕對不放過他。可惡,竟然讓她出那麼大的糗!

  ☆☆☆    ☆☆☆    ☆☆☆

  子心:

  那天的那一吻對你可有影響?希望那晚你失了眠,因為你的吻害我滿腦子都是你,徹夜輾轉難眠。

  運河的工程,進展得很順利,一路上看到百姓似乎都過得不錯,托允言去年親自領人疏浚大日河的福,今年漲潮期也沒有什麼災情,這樣我總算松了一口氣。等運河完工時,真想帶你來看看,這是當年我和允言在月國研究的心血結晶,你一定會十分欣賞。

  昨日經過龍河鎮,我看到一個小女孩長得好像十一歲的你,我差點衝上去抱住她(不過如果這樣做的話,大概會被當作是採花賊,當街慘遭亂棒打死),突然想起我的子心已經長大了,頓覺十分慶幸,你長大了又再度來到我身邊。

  路上看到許多有趣好玩的事,都會想起你,希望你在我身邊跟我一起分享,我想像著你會高興得又蹦又跳,像小孩子一樣,而我會看著你微笑。

  這封信到你手上時,我大概還要再一陣子才會回宮,當你再度靠近我時,你記得,我要擁有全部的你!我期待著你的選擇。

  陽冕

  金子心的臉像火燒一般又紅又熱,待她察覺才發現自己剛剛看信時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她的心裡滿溢著感動,這一陣子,她何嘗不是看到有趣好玩的事,就巴望能與陽冕分享。

  但冕哥哥真的愛她嗎?金子心還記得陽冕在屋頂時跟她說的話:男女情愛是最難以信任!金子心不禁苦笑,冕哥哥自己都不信任了,她又能信任他嗎?

  金子心嘆口氣再看了看陽冕寫給她的信,突然聽到敲門聲,腳邊的金兒拱起身子發出威嚇的低吟,金子心安撫地拍了拍它的頭,收起黃緞走上前打開門一看,竟然是蝶妃。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金子心滿腹狐疑地瞧著蝶妃,都已經是晚膳過後的時間,平常人都不會在這時候來拜訪,更何況是根本沒有任何交情的蝶妃。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方便進去叨擾一杯茶嗎?”蝶妃姿態放得極低,讓人完全無法拒絕。

  金子心其實根本不想跟蝶妃多相處,但既然蝶妃這樣說,那不拿茶出來請她是不行的了。

  金子心從櫃子裡拿出茶具,別的宮裡都是宮女服侍斟茶,但金子心對泡茶素有興趣,所以從不假他人之手,連茶具都是她從國外特地帶回來的,上等釉彩燒成玄黑與酒紅交織的茶具,她把剛燒開的熱水衝進茶壺裡。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茶都是自己泡的,所以才會說要叨擾你一杯茶。”

  “沒關係,這是我的嗜好,沒有麻煩到我什麼。”金子心平淡地說,一邊替蝶妃倒一杯茶,再倒滿自己的杯子。

  “你都用不同的杯子喝茶嗎?”蝶妃疑惑道,一般人都是整組同系列的茶具,金子心卻用了一只完全不同色的瓷製茶杯喝茶。

  “不是,只是這茶杯是我固定用的,我無論喝什麼都習慣用這杯子,客人則用其他杯子,言歸正傳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金子心有些不耐。

  “其實我也想參加女子學堂,想知道能幫上你一些什麼忙,我知道你恐怕對我有一些誤會,不太理睬我,但我是真心想參與女子學堂的計畫。”

  金子心愣了一下,她倒沒想到蝶妃為此事而來!可是該怎麼說呢?她直覺上就是不能信任蝶妃,或許是一種偏見,她覺得蝶妃假惺惺的。“我很抱歉讓你有那種感覺,我並沒有故意不理睬你,如果你想參加的話,明天可以去跟小倩報名,雖然這期名額已滿,但我可以破例讓你進來。”

  “真是太謝謝了,我一直擔心你把中秋夜的事放在心上,其實那一夜我並不是非要和皇上過不可,大概是皇上太忙忘了他自己邀我過來,所以讓你尷尬了。”蝶妃嫵媚地笑了笑,“皇上乃是人中之龍,能受到他萬般的寵幸,我已覺得心滿意足,並不想覬覦什麼名位,好在皇后娘娘是個寬宏大量的人,願意讓我留在皇上身邊,我想皇上必定也是因為了解你的賢慧,所以立你為後。我虛長你幾歲,如不嫌棄的話,叫我蝶姊就好,在宮中有什麼事或是想了解關於皇上的事,都歡迎隨時來找我幫忙,我會非常樂意的。”

  “蝶姊,謝謝你,那就請多多指教。”金子心也客客氣氣地回禮,心裡卻暗自叫苦,這女人還要講到什麼時候,她都快睡著了!

  又過了足足半個鐘頭,聽蝶妃分享她對皇上的經驗之談,聽得金子心呵欠連連,如果蝶妃是要來示威或是想要金子心吃醋,那她可能要失望了,金子心一直覺得所謂戀愛是兩個人的事,跟其他人無關,如果皇上愛她,她也愛皇上,她就不會管皇上對其他人怎麼想。

  當然,所謂愛情必定有其佔有欲的部分,金子心也會希望皇上完全屬於自己,但她不會要求皇上如此做,如果她愛皇上,就會無條件愛他直到不愛了為止;而如果皇上當真愛她,自然會理解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會讓她傷心,便會做出選擇,但那應該是皇上自已的事,跟她對皇上的愛沒有關係。

  所以對於眼前蝶妃的意圖,金子心只覺得好笑外加想睡覺,好在蝶妃終於說完,起身打道回府,金子心累癱在床上,沒過多久就呼呼大睡,連衣服都忘了換下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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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女子學堂順利開課已兩個星期,學生們非常踴躍,一時之間皇宮裡充滿了文藝氣息,現在這些官小姐彼此結社吟詩作對,大家開始流行穿自己設計的衣裳,分明應是蕭瑟的暮秋,那些美麗的仕女卻有如絢麗的春花綻放。

  許多大臣私底下跟金子心致上感謝之意,因為金子心讓他們的女兒重新打入皇宮的社交圈,當然這樣的效果是金子心當初在辦學時始料未及的,就像她走到御花園這平日美麗但冷清的地方,卻發現一群十一、二歲的女孩在玩鬧,她心裡也混合著驚訝和感動。

  或許接下來該著手擴大學堂規模讓宮女們也可以免費入學……金子心邊想邊看到陽旭滿臉興奮的迎面走來。

  “恭喜你,女子學堂辦得很成功,我每天一回家就聽我那三個老婆嘰哩呱啦討論學堂的事。”陽旭贊許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自己也覺得我們請的那些師傅教得很好,真希望冕哥哥趕快回來,可以看看這樣的成果。”金子心愉快地笑瞇了眼睛。

  “有這樣的成果是很好,但你可不要太累,尤其最近天氣轉涼,你只穿這樣來御花園實在太少了。”陽旭不甚贊同地打量著金子心,立刻把自己為了騎馬御風寒用的黑色披風卸下,覆到金子心身上。

  金子心滿臉怪異地看著陽旭,“這是做什麼?”

  “給你保暖呀,你現在不是尋常身子,要特別小心,來,別在這逗留,我送你回映雪苑休息。”陽旭邊說邊要拉金子心離開。

  金子心有不祥的預感,問道:“什麼叫“不是尋常身子”?”

  陽旭賊笑道:“子心妹子,你別不好意思,大家都知道了呢!我們曉得你跟皇兄想先瞞著大家,但這種事有什麼好瞞的呢?我們高興都來不及,至少我的孩子就不用繼承王位,皇兄總算想通了。果然還是只有子心妹子才能降服他。”

  “你說什麼跟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旭哥哥,你最好馬上給我解釋清楚。”金子心威脅地瞪著陽旭。

  陽旭一頭霧水。“不就是你有喜了?我妻子還叫我帶一帖補藥給你,每晚請宮女煎給你喝。”

  金子心以非常危險的口吻道:“親愛的小叔,是誰跟你說我有喜了?你又跟誰說我有喜了?快給我從實招來!”

  陽旭大失所望,但又深感自己處境之危險,結結巴巴道:“不是真的嗎?真可惜,大家都那麼高興。消息是我大老婆聽女子學堂的小倩說的,我也只跟今天遇到的幾個人提到而已……”他愈說愈小聲,因為他已經看到金子心的臉色大變。

  原來事情都是由那只鸚鵡引起,因為那天他們在縫紉教室吵吵鬧鬧時,小倩剛好經過,她只聽到鸚鵡送信的片段,以及那句“替皇上生個小娃娃”,連起來就變成皇上遣鸚鵡送信來關心懷孕的皇后狀況如何。

  陽旭最後急忙補充道:“沒有懷孕沒關係,反正妹子你還那麼年輕,來日方長,來日方長!不過要記得繼續努力,千萬不可以放棄。”

  金子心兩眼一翻,受不了地道:“我會懷孕才有鬼!我跟冕哥哥連睡都沒睡過,怎麼可能會生出小娃娃?難道親嘴就會懷孕嗎?”話一說完就後悔了,她幹嘛一氣之下什麼都說,她真不知該先掐死自己還是先掐死陽旭!

  “你跟皇兄還沒……”陽旭震驚得正要嚷嚷,卻被金子心殺人似的目光制止了。

  “你要是敢再提那些事,我絕對會聯合你那三個老婆把你整得很難過!”金子心把披風重重地塞給陽旭,憤怒地大步離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陽旭滿腹疑問,皇兄怎麼會還沒碰過金子心呢?難道他不中意金子心?不!不可能!皇兄對金子心的眼神明明就充滿感情,這其中必定有問題!他要想個法子幫幫他們!陽旭登時下定決心。

  ☆☆☆    ☆☆☆    ☆☆☆

  風波過後,荷妃閒閒地坐在御花園的涼亭,建議金子心,“你趕快下定決心替皇上生個娃娃好了。”

  “你那麼喜歡,幹嘛不替他生一個?女人又不是用來生小孩的工具!”金子心沒好氣地回答。

  “你以為我不想?要是能生下皇上的孩子,我不早就當皇后,還輪得到你嗎?但皇上不讓我們懷他的孩子。”

  “他用什麼方法不讓你們懷孕?”金子心好奇道。

  “這話題小孩不宜,何況我也不想告訴你!好,我的上課時間到了,別煩我。”荷妃說著就站起來,任金子心在後面苦苦哀求也不透露。

  “小氣鬼!”金子心對荷妃的背影扮個鬼臉。

  ☆☆☆    ☆☆☆    ☆☆☆

  陽冕終於回來了,從昨日起宮裡就忙著準備接風筵席,現在筵席即將開始,眾人已入座,就等皇上露面。

  全宮上下處在一種興奮愉悅的氣氛裡,只有金子心七上八下,既是想念陽冕盼望他回來,但她還沒準備好把自己完全交給陽冕,因此她坐在大殿裡絞扭手指。

  “小妹妹,麻煩你有個皇后的樣子好嗎?”坐在金子心身旁的荷妃把金子心的兩手分開。“你在緊張什麼?”

  “你明知道又何必問我?”金子心無奈地嘆口氣,她跟荷妃成了莫逆之交,或許有一半竟得歸功于荷妃真的一點也不愛皇上,所以她們彼此之間沒有什麼利益衝突的地方,她跟陽冕的事,荷妃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些事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多想也無用。不過,我想以皇上的個性,你遲早都會是他的人。餵,你看,那兩人什麼時候變那麼親近?”荷妃撞撞金子心的肩膀,讓她瞧對面的殷正和被殷正逗笑的芸妃。

  “這很不錯吧!我想他們兩個應該是彼此喜歡。”金子心略感欣慰,至少殷大哥的付出沒有白費。

  “我說你跟芸妃都年紀太小太不懂事,你以為皇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自由戀愛可以不顧王法?就算皇上肯,其他臣子難道容許這種事嗎?我看殷正和芸妃都要倒大楣了。你瞧人芸妃的父親臉都綠了!”荷妃小聲道。

  金子心一聽非常擔心,這可怎麼辦才好?

  但她已沒有心思去想這些,因為陽冕進來了。

  整整兩個月沒見,陽冕看起來好像更迷人也更危險了。他沒有穿龍袍,而是穿著紫衫長褂,袖口繡著金龍,看起來貴氣不凡,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微笑。他從一進入大廳,眼神就緊鎖住金子心的眼睛,令金子心無所遁逃,他的眼神熾烈,金子心覺得這個大廳裡所有的人和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們兩人彼此對峙。

  出乎意料的,不知陽冕是否為了等金子心主動告訴自己她的決定,他並沒有和她多講些什麼話,只是不斷接受其他大臣的敬酒,並且跟眾人述說他和蕭允言一路的經過和發現。

  金子心忍不住盯著陽冕瞧,一旦他們眼神不經意交錯時,她就狼狽地逃開。

  “你在玩什麼把戲?”荷妃不耐地問金子心,而陽冕已經走到離她們非常遙遠的另一頭跟國師和王將軍聊天去了。

  “我想玩什麼把戲也玩不起來呀,都快把我煩死了!”金子心垮著臉道。

  “有這麼難決定嗎?你這樣煩惱都不像你了。”

  “我應該像怎樣?”金子心疑惑。

  “應該要天不怕地不怕,行動比頭腦快三步的那種蠢樣才是。”

  金子心笑鬧地輕搥荷妃,“你形容的人是你自己吧!”

  “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來幫你作決定。你這陣子會想皇上嗎?”

  “當然啊。”金子心不假思索地道。

  “你能想像你跟皇上分離嗎?”

  “那會是非常痛苦的經驗。”金子心想到過去那五年。

  “最後,你喜歡他吻你嗎?”荷妃犀利地逼問。

  金子心當場答不出來,覺得自己從腳趾紅到頭頂。

  荷妃嘆道:“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我完全不能理解你在煩惱什麼。不過,你也不用煩了,皇上剛剛跟一群大臣離開了,大概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談吧!”

  金子心一陣悵惘,冕哥哥好不容易回來的第一天晚上,竟然連一句話也沒跟她說,難道冕哥哥不再在意自己了嗎?還是說冕哥哥認為這就是她做的選擇?

  她還沒想清楚,卻見陽旭的大老婆華夫人來到自己的身邊。

  “上次的事情真抱歉,我們沒弄清楚就到處亂傳你懷孕了。”華夫人一臉歉意地坐到金子心身邊。.

  “沒關係,都過去了,我把這件事給忘了。”金子心揮揮手表示不在意。

  “不行,我們很過意不去,所以我們三個姊妹今晚想邀請你到咱們家的溫泉別業玩,算是跟你賠罪。荷妃娘娘若願意賞光一起來,那是再好也不過了。”華夫人和另外兩個小老婆都過來跟金子心懇求。

  “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金子心正想推拒,卻被打斷。

  “我們就一起去吧!反正你不是還要一點時間思考你的選擇嗎?你今晚待在映雪苑難保不會發生什麼惡虎撲羊的慘況。”荷妃勸說。

  金子心狠狠瞪荷妃一眼,“你的舌頭真是愈來愈高明!”

  “好歹我比你早進宮幾年,可不是白混的!”荷妃得意洋洋。

  於是,在陽旭的三個夫人以及荷妃的堅持下,金子心終於乖乖坐上馬車,一夥五個聒噪的女人前去溫泉別業。

  ☆☆☆    ☆☆☆    ☆☆☆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金子心不滿地看著醉得亂七八糟的四個女人,“餵,不是說好要去泡溫泉的嗎?”

  因為華夫人一直推薦這裡的自然溫泉,所以金子心從剛剛就一直等待泡溫泉的時間,為了能泡溫泉,今晚可是連一滴酒都沒沾,結果已經是子夜,那四個女人卻一點也無意思要去泡溫泉。

  “你先去泡……我們待會就去……”華夫人滿臉醉意地站起身,手指向遠處,“你去那邊,那是你的房間……”

  “什麼嘛!叫人家來泡溫泉,結果你們都醉倒了。”金子心一邊嘀咕,一邊拍了拍荷妃的臉,“餵,跟我去泡溫泉!”

  “你先去嘛,我要先回房……”荷妃搖搖晃晃地起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金子心生氣地回到華夫人分配的房問,房間後面幾步路即是溫泉。無論如何,她們不泡就算了!她是非要泡溫泉不可,哪有人辛辛苦苦來到溫泉別業,卻光喝酒睡覺,不泡溫泉的道理?

  深秋的夜晚已經帶有寒意,在這蓊鬱的山嶺中,石壁包圍的溫泉冒著白煙,襯著滿天明亮星斗,人間仙境亦不過如此。

  金子心在星光下褪去衣裳,寒意爬上背脊化作一陣瑟縮,她連忙踏入溫泉,溫暖的水流立時流遍四肢百骸,她滿足地嘆了口氣。

  如果靠著石壁泡一定更舒服!金子心看著前方的石壁心裡盤算,這個天然溫泉還滿寬闊,曲曲折折的有時會被岩石擋住視線,她決定遊到前面的石壁去。

  當她遊到石壁附近時,登時頭皮發麻,石壁後面展開雙臂擱在石頭上,閉著雙眼的男子豈不是冕哥哥?他因為身長而露出了光裸寬闊的胸膛,放下了狂野的及肩黑發,蒸氣氤氳中無比性感。金子心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甚至她很想伸手去碰觸那濕漉漉的胸膛。

  陽冕睜開眼睛微笑地看著金子心,他終於知道為何旭弟今晚拚命勸說他來這裡泡溫泉,雖然是掉入旭弟的計謀中,但這個結果很不賴。

  “你靠近我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金子心慌張地搖頭,“不是我主動靠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這裡……”

  “那你要逃開?”陽冕揚起一邊眉毛挑釁道。

  “理智告訴我應該要離開……”金子心遲疑了片刻,“但……”像在夢囈一般,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我不太想……”

  “那我最好趁你清醒過來前趕快抓住你!”陽冕立刻往前,手臂一伸,緊緊將金子心擁入懷中。“你很柔軟、很甜美,我想要這樣抱你已經很久很久……”他修長的雙手撫摸金子心光滑的背脊。

  金子心渾身像被抽走了力氣,軟軟地靠在他身上,雙臂也不自覺地勾上陽冕的頸項,“我們再這樣站在這裡不動,會不會融化?”不知是因為溫泉的熱氣還是體熱,金子心已經覺得自己快蒸發了。

  “我不會讓你在這裡融化,我要到房間裡一吋一吋品嘗你。”陽冕把金子心打橫抱起,離開水面,一接觸到冰冷空氣,金子心驚覺自己全身光裸,連忙偎向陽冕胸前遮掩,不願被他看到,兩手勾住他的脖子勾得死緊,但這反而使自己的身軀更加親密地貼緊陽冕。

  陽冕抱著金子心一步步朝她的房間走去,他取笑著,“你快把我勒死了!敢情你是為了謀篡皇位才靠近我的?”

  “如果真是這樣也好,正好你牡丹花下死,做個風流鬼,也不枉當年“牡丹公子”的名號。”金子心把下巴擱在陽冕的肩膀上,空氣很寒冷,但陽冕的身子十分溫暖。

  陽冕輕笑,“只怕你捨不得我死。”

  “是捨不得。”金子心爽快道。

  “你很緊張嗎?”陽冕溫柔地問。

  “我跟某人不一樣,這是人家這輩子的頭一次,當然緊張。”

  “話不能這麼說,我可是為了你才練習了這麼多次。”陽冕調笑道。

  “那好,你別碰我,為了冕哥哥,我也去多找幾個人練習,免得虧待你。”金子心作勢要離開陽冕的懷抱。

  陽冕笑著摸她柔順的秀髮,“饒了我吧,算我輸了,我從今以後只抱著你,只想著你。”

  走到床邊,在搖曳的燈火照明下,他極輕柔地把她放倒在床上,金子心雪白的嬌軀無力地枕在烏黑濃密的鬈發上,構成誘人的畫面。

  “冕哥哥不用跟我許什麼諾言,反正是我想要你抱我,你不用承諾什麼過去未來,我只要你的此刻。”金子心迷濛的星眸望著陽冕,陽冕覺得肺腑深處也為她撼動。

  陽冕眼眸一暗,俯身吻住金子心的唇,一如上次那樣熱辣辣的吻,但不同的是在此同時他的手掌輕輕地托住金子心圓潤的雙峰,金子心忍不住驚喘出聲。一種奇異的酥麻感令金子心迷亂,她想要擺脫陽冕的手和唇,但陽冕更加堅定地向她的嬌軀進攻。

  “你非常美……”陽冕在金子心的耳側呢喃,他的手指猶如撫弄琴弦一般撥弄金子心雙峰的頂端,緩慢卻極具挑逗,那樣情慾的刺激讓金子心陷入陌生的漩渦中,仿佛苦苦地在渴求些什麼。

  陽冕用舌尖描畫金子心的耳廓,雙手卻不停的探索她身軀的每一處柔皙,當他修長的手指來到金子心的丘壑,她不禁渾身一顫,夾緊了雙腿。

  “別……”金子心半喘息半懇求地望著陽冕狂野的面容。

  “放輕鬆,你信任我,把你自己交給我好嗎?”陽冕的臉像在忍耐著什麼痛苦似的緊繃,他輕柔地用雙手分開金子心的雙腿,低下頭從她肚臍一路舔吻,金子心簡直快被他逼瘋,那又麻又酥的快感像洪流一樣席捲全身。

  當陽冕舔吻金子心最深處的丘壑,“不……”她狂亂道,一陣迫人無法喘息的潮浪卷起金子心,她不由自主地在浪潮中狂舞、破碎,像被拋向那無垠無止的滿天星斗,攀上了情慾的高潮。

  “舒服嗎?”陽冕因忍耐著不讓自己的慾望爆發,額上滲出汗珠。

  金子心憐惜地摟住他的脖子,“很舒服,我想要你進入我裡面……”

  陽冕的眼睛情慾氤氳,“剛開始可能會有點痛……”他緩緩地先用手指觸探金子心的深處,那樣緊窒溫暖濕熱地包住他的手指,想要再深入一點都嫌勉強,金子心緊閉著雙眼,眉頭因下體的不適而略微蹙起。

  陽冕覺得很感動,金子心忍耐著不適的樣子令他極為愛憐,他的手跟唇更加溫柔地愛撫金子心,細細品嘗金子心身軀的每一吋,直到金子心再度被弄得嬌喘連連,弓身渴求一個不知名的充滿。陽冕巨大堅實的慾望抵住金子心的丘壑,一點點進逼,那被撕開的疼痛蔓延,突然陽冕挺身進入,一陣劇痛震住了金子心。

  “對不起,弄痛你了。”感到身下金子心的僵硬,陽冕強忍著不動,讓她漸漸習慣他的侵入,果然過一下子,金子心怯怯地抬起身子更深的容納他。

  那樣被充實的感覺非常奇妙,金子心模糊地想著,剛才的劇痛漸漸化為一陣麻癢,她順著慾望扭動身子。

  “你這小壞蛋!”陽冕低喘出聲,立刻俯身抱緊她,帶著深沉的律動衝刺起來。

  金子心微微笑著,她覺得很甜蜜。

  “抱緊我!”金子心喃喃,就好像宇宙洪荒只有他們兩人,只有他們這樣跳著古老的舞蹈,那交織的律動混合著最深沉的渴望,金子心已無法思考,那狂亂的節奏逼得她只能嚶嚶嘆息,陽冕的重量讓她感到完完全全被填滿,前所未有地完整。

  那節奏漸漸變得急促,一波波牽引金子心到達至高之處,又回盪下來,又再度躍起,陽冕低重的喘息和金子心的嬌吟混合成旖旎的旋律,突然的爆發,他們倆的身軀同時震顫,光彩奪目的、絢麗的、璀璨的,他們化為一體,同時又碎成千萬碎片,無法言喻的狂喜讓金子心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的技巧高超得讓你感動到哭了?”陽冕調侃道,他親吻金子心眼睫上晶瑩的淚珠,然後壓在金子心柔軟的胸前不想動彈。

  “正好相反,是太痛苦把我嚇哭了,沒想到我竟然屈服在你的淫威下,欸!”金子心不甘心地想要抹去他那驕傲的笑容。

  “真的嗎?那我們再試一次好了,看看這次會不會進步一點。”陽冕挺身一刺。

  金子心頓時驚喘出聲,“你……”這個男人都不會累的嗎?

  陽冕抱著金子心翻了個身,讓金子心趴在自己胸膛上,兩人仍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你放心,今晚是你的第一次,一定很累,我們好好休息吧!”他英俊的臉上有一股柔情蜜意,當場讓金子心看傻眼。

  “我們就這樣睡嗎?”金子心尷尬地詢問,冕哥哥還在自己的裡面。

  “嗯,就這樣睡,還是你想要我現在再抱你一次?”

  “我已經睡著了,別吵我!”金子心立刻閉緊雙眼,佯裝打呵欠。

  陽冕寵溺地撥弄金子心的頭髮,吹熄燈火,一臉笑意地閉起眼睛。雖然抱過許多女人,卻覺得今日對他來說也像是第一次,第一次他覺得兩個人的靈魂深深擁抱在一起,那種祥和撼動人心的美好感覺令他深深著迷,他覺得一輩子都離不開了。

  “其實,我要是早知道這感覺那麼好,就會早點靠近你,不會在那邊自尋煩惱。”金子心悶悶的聲音從陽冕的脖子下方傳過來。

  陽冕在黑暗中露出得意的笑容。“色女……”突然胸膛慘遭一拳,他呻吟出聲。

  “睡覺了,登徒子!”金子心舒服地趴在陽冕身上。

  陽冕把棉被拉起罩住兩人,愉快地沉入夢鄉。

  ☆☆☆    ☆☆☆    ☆☆☆

  金子心滿足地發出一聲嘆息,她躺在溫暖平滑的懷抱裡翻了個身,愉悅地睜開眼睛,對上了陽冕炯炯的目光,強忍著想要尖叫的慾望,她一臉驚嚇的望著他。

  “不習慣?”陽冕手撐著頭側,躺在她身邊,挑高眉毛詢問。

  金子心點點頭又搖搖頭,昨夜的事如潮水般湧上,她還是非常不爭氣地紅了臉蛋。

  “我也不習慣,上次跟別人一起睡是什麼時候我完全想不起來了。”陽冕慵懶地笑笑,從窗戶透進來的天光把他襯得年輕許多。

  金子心的腦袋漸漸回覆正常運作,“現在是什麼時間?其他人呢?啊……”她為時已晚地想到那四個三姑六婆必定已發現她和冕哥哥睡在一起的事實。

  “其他人?大概在替我們慶祝吧!說不定還會煮一桌佳肴恭喜你長大成人。”陽冕打趣道。

  金子心立刻用棉被掩住臉上具聲道:“天哪,這樣我怎麼還有臉見人,她們幾個知道不就等於全皇宮的人都知道了嗎?”

  “這件事早在你當年立誓要當皇后時就應該有所覺悟,身處皇宮的人本來就沒有秘密可言。好啦,都日上三竿了,快點起床吧!還是你要復習一下昨晚的功課?”

  金子心對這件事的回答是拿枕頭狠狠砸了陽冕一記,俐落地卷著棉被跳下床,“色鬼!”她扮了個鬼臉後迅速閃進更衣間。

  ☆☆☆    ☆☆☆    ☆☆☆

  當他們回皇宮後即發現情況正如所想那樣,在極短的時間內,仿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昨晚幹了什麼好事,甚至有人拿皇子出生的日期來下賭注。

  面對這一切,金子心除了拿她的好姊妹荷妃開刀又能如何?陽冕原本希望金子心能搬進自己的寢宮,但金子心硬是不肯,她還是堅持住在映雪苑,結果陽冕開始每日往返映雪苑的生活,有時留宿,有時不留宿。

  為何不乾脆搬去跟皇上一起住呢?雖然眾人都奇怪,但金子心倒有自己的想法,她希望擁有自由獨立的空間,當想見陽冕時,或陽冕想見她時,再在一起就可以了。在跟陽冕在一起之餘,她還是想過著和金兒四處拜訪朋友的生活,繼續以皇后身分處理內政,雖然目前陽冕幾乎每天都往映雪苑跑,但金子心不想改變她的決定。

  這天,金子心忙完女子學堂的事,恰逢芸妃有事來訪,她們在映雪苑閒聊起來。

  “子心真好命。”

  聽到芸妃這句話,金子心差點被葡萄子嗆到。

  “怎麼說?”她順了順氣上芸妃到映雪苑來拜訪,她還以為要談什麼呢!

  “你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皇上這麼疼你,完全不把其他妃子放在眼裡,你的命真好!”芸妃說完又略帶幽怨地鑽起蛾眉。

  “我跟冕哥哥究竟算不算戀人,我還沒搞清楚。他也沒說過愛我,我也覺得這種話對他說不出口,所以跟你所說的那種關係好像有點差距……算了,不提我的事了。你肯定在為什麼事煩惱,對不對?”

  “除了你我也不知道可以跟誰商量,請你保守這個秘密。”芸妃在看到金子心用力點頭後續道:“我……好像愛上殷將軍了”

  金子心興奮地握住芸妃的手,“這不是很好嗎?任誰都看得出殷大哥愛你愛到心坎裡了。”

  “但我根本不覺得我們倆有前途可言,一個是王妃,一個是將軍,竟然愛上彼此,你看過哪出這樣演的戲有好下場的?”

  “這好像是雙雙殉情……不對,雙雙私奔……”金子心沉吟之餘,卻見芸妃俏臉發白,她笑道:“騙你的啦,你別那麼擔心,我們現在可不此古代,冕哥哥待人又一向仁厚,不可能會有那種事發生。要不然我幫你跟冕哥哥說,請他讓你回覆普通身分。”

  “你千萬別跟皇上說,到時皇上或許原諒我的失德,家父卻不可能原諒我。”芸妃急切道。

  “這……”金子心待要跟芸妃細談,陽冕卻帶著金兒開門進來。

  “你們有事要談?那我先離開。”陽冕才向後退一步,芸妃已急急忙忙起身告退,受驚的小鹿也沒像她跑得那麼快。

  陽冕坐到胡桃木製的椅子上,辦公一天他累得只想聽聽金子心的聲音。

  “你們談什麼要緊事嗎?”

  “女人的秘密。”金子心趴在桌上側著頭笑看陽冕,陽冕寵溺地摸摸她的頭髮。

  “我之前才離開京城一趟,你的秘密就變得好多,那樣難纏的荷妃都成了你的盟友,女子學堂也讓皇宮內的女子為之風靡,到底我不在時你變了什麼把戲?”

  金子心驕傲地揚起小臉,“佩服我吧?總之就是努力當一個好皇后 !我想我以前對人先入為主的觀念太深,這一陣子我的想法改變不少。”

  “怎麼說?”陽冕饒富興味地說。

  “譬如說過去我認為荷妃心芸妃是沒有自己個性,守舊的女人,現在卻發現她們其實是很不錯的,只是過去你們這些臭男人沒給她們發展的空間。尤其是荷妃,我真的很欣賞她坦直無偽的作風。”

  “我的確滿虧待她們的,從沒用心了解她們過,一直都忙於政事。”陽冕存些惑慨。

  “這麼說來我很幸運,在冕哥哥讀書求學時與你一起生活過,所以才能比其他人更認識你,然後才能交到你這個這麼好的……朋友。”金子心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定位她和冕哥哥的關係。

  陽冕難以置信的揚揚眉,重複一遍,“朋友?我以為憑我們睡在一起的關係好像不只這個詞所代表的意義。”

  金子心噘著小嘴,“要不然你說是什麼?妻子?我才不要當你眾多妻子的其中之一呢!”

  “原來你是吃醋!”陽冕笑道。

  “錯,吃醋是彼此相愛的戀人才用的詞,請問你愛我嗎?”金子心沒好氣地問。

  這回換陽冕有點不知所措,“這怎麼說……日朔國的文化跟月國不一樣,什麼“愛”之類的觀念,我們這裡是沒有的……”

  “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愛你,所以我們就是朋友,你就是我在這世界上最喜歡的朋友。”金子心賭氣回答。

  聽到這樣的回答,陽冕失笑,雖然有點不願意承認,但其實心底希望聽到金子心說愛他,而他對金子心的感情又怎是一句“我愛你”能說得清楚的?那是更深更深……從還把她當一個極為可愛的妹妹照顧時起……更深、更複雜的感情。

  “冕哥哥,你要不要喝茶?”金子心的叫喚打斷陽冕的思緒。

  “嗯。”陽冕看著她熟練地從櫃子內拿出茶具泡茶,藏青色的瓷杯是金子心的,玄黑交織酒紅的茶杯是自己的,下次他一定要送她一組一模一樣的對杯,他要金子心明白他們已經是一對愛侶了。

  陽冕邊啜飲著熱茶邊道:“現在天氣已經轉冷,我想再過一、兩個星期就會下今年第一場雪。”

  “真的?好棒!我最喜歡下雪了。”金子心眼睛閃閃發亮。

  “到時,你這邊會變成全皇宮最美的地方喔!我們一起在這邊堆幾個雪人,今年我就不叫人替我們準備爐火,我們自己去撿枯枝來生火吧!”

  “好,而且我還可以重新佈置這個房間,可能得鋪個毛氈之類的。哇,想到就好興奮,不過,金兒大概會很辛苦吧!它一到冬天就會懶洋洋的提不起勁。”金子心拍拍身旁金兒的頭,金兒奇怪地看了金子心一眼。

  “那到時你是不是要換一個保鏢,讓金兒休息一下?就讓它待在禦書房陪我批改公文好了,它今天在我那裡表現很好,非常馴良,跟它的主人一點都不像。”

  金子心對陽冕吐了吐舌頭,“我才不把金兒交給你呢!你也別讓勞什子保鏢跟著我,走到哪跟到哪,煩都煩死了,那我還怎麼上課?我的武功這麼高強,你還怕我出什麼事嗎?”

  “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上次是誰在石穴裡輕而易舉就被我壓在身下的?”

  “那是意外!”金子心高聲辯駁。

  正當他們倆鬥嘴鬥得不可開交之時,侍衛敲門通知王將軍和殷將軍已到禦書房等待開會。

  陽冕朝金子心一笑,喝完杯中的茶,起身道:“今天開會不知開到什麼時候,會開完恐怕還有許多事,今晚我就不再過來了。”他當著侍衛的面迅速俯身在金子心的頰上印下一吻。

  “可惡!”金子心頓時雙頰赤紅,揚手欲搥他一記,卻被閃過,只見侍衛在一旁想笑又憋住不敢笑。

  “晚安。”陽冕合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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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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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17 00:05: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萬籟俱寂的黑夜,寒意深深,映雪苑裡金子心已進入深沉的夢鄉,金兒就趴在床下的毛氈上睡覺,突然急促又沉重的敲門聲劃破寧靜的夜晚。

  金子心驚醒過來,頓覺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披上罩袍,點亮燈火前去開門。“怎麼回事?”

  一開門,一臉凝重的王公公帶著四個侍衛站在門口,“皇后娘娘,有所失禮了。”手一揚,四個侍衛立刻打算闖進屋裡。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憑誰的命令?”金子心憤怒地伸展雙臂攔住侍衛,“你們不說清楚,誰也不准動!”

  王公公臉色嚴峻道:“皇上中毒了,在離開娘娘這裡之後皇上並未飲食,請容微臣搜索,若皇后娘娘阻礙,莫怪微臣失禮了。”他說完立刻再度指示侍衛動作。

  金子心一聽心亂如麻,急切道:“中毒?皇上有沒有事?現在情況怎麼樣?我要去看他!”她失魂落魄地就要奪門而出,被王公公用力拉住。

  “太醫現在正在診治,好在皇上長期服毒,所以不至於釀成大禍,只是皇上目前仍十分虛弱,不適合會面。更何況皇后娘娘您涉有嫌疑,微臣不能讓您離開這裡。”

  “我涉有嫌疑?”金子心驚訝得說不出話。

  一旁的侍衛突然從櫃子後面搜出一件女人尺寸的紫金龍袍和金龍冠冕,上前交給王公公,王公公登時勃然大怒,厲聲質問:“皇后娘娘,你為何私藏龍袍和龍冕?微臣本來不相信您欲謀篡帝位,現在證據確鑿,令微臣不得不信!”

  金子心也生氣了,“這根本不是我的東西,我連看都沒看過,想也知道是被人栽贓的,你查一清楚再說!現在這事根本不是重點,皇上狀況不穩,我非得去看他不可,沒時間跟你瞎攪和,你快點放手!”

  此時,另一個侍衛拿起桌上的釉彩茶杯交給王公公,“啟稟公公,這杯上有毒。”

  “怎麼可能?!”金子心震驚至極,到底是何時被何人下毒?那人又怎知她會拿這只杯子給冕哥哥用?平常都是她自己泡茶,那人為何只對這只杯子下毒呢?

  “把這只杯子收好,這可是重要物證。”王公公痛心地回望金子心一眼。為什麼皇后連這種天理難容之事也做得出來呢?

  他將金子心交由兩名侍衛鉗制住,“皇后,您的心腸忒歹毒,微臣今日可見識到了。走!將她押進天牢!”王公公大喝一聲,要侍衛們將她架走。

  突然,金兒迎面撲上來咬住王公公的手,眾人嚇得鬆手往後退,金子心迅速抽身逃跑。

  金兒威嚇地低吟,擋住眾人的路,幾個人想要前進一步卻被金兒逼得無可奈何,侍衛們拔出腰中的佩劍朝金兒砍去,卻被它輕而易舉地閃過,當它發現金子心已跑遠,才轉身跟上。

  “快追!”王公公撫著被印下咬痕的手臂下令,但人腳哪跑得過豹子,無論是金子心或是金兒都已不見蹤影。

  ☆☆☆    ☆☆☆    ☆☆☆

  金子心氣喘吁吁地跑向陽冕的寢宮,她必須找到陽冕,她要親自看看他是否沒事,至於究竟被誰陷害,她現在已無暇細想。

  當她來到寢宮,馬上被侍衛們擋下。

  “你們讓我進去見一下皇上嘛!”金子心急得快哭了。都什麼時候了,為何他們偏偏要和她作對呢?

  正好殷正和陽旭正從裡頭走出來,金子心大喜。

  “你們來得正好,快叫他們走開,讓我進去看冕哥哥。”

  但出乎意料之外,殷正和陽旭用一種極為奇怪的眼神望著她,金子心頓時了然於心。“連你們都認為是我下的毒?是我要奪取王位?你們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當年的蘭芝跟我和皇兄都很要好,還不是一樣試圖毒殺皇兄?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相信你!況且你本來就一心想要掌握國家的實權,這下你不就正好稱心如意?”陽旭滿臉悲切。

  “就算不能相信我,那你們能不能用用腦袋?這樣下毒,大家豈不都知道是我做的?任何人想謀害皇上,當然會用更不著痕跡的方式,讓自己完全沒有嫌疑,怎麼可能這麼笨拙!”金子心十分無奈。

  陽旭憤慨道:“太醫說這毒是那種咽下後好幾個時辰才會發作的奇毒,若非太醫對各國毒方素來非常有研究,我們大家是絕對不會猜到竟然是傍晚你讓他喝的那杯茶裡頭下的毒。你這方式的確不著痕跡,只可惜你失算了,錯估太醫的能力。”

  金子心煩躁極了,“跟你是有理說不清,反正我不怪你們誤會我就是,但至少讓我看看冕哥哥情況究竟如何,你們別攔著我好不好?”

  殷正心底是不相信金子心會做出這種事,但眼前所有嫌疑都指向金子心,他也插不上手,“子心,你別擔心,陽冕已經沒事,也清醒過來了。”

  金子心欣慰道:“太好了,那你幫我跟他說,我要見他。”

  “但……”殷正看到金子心這樣實在不忍心說。

  陽旭知道他的心情,開口說道:“皇兄說他不想見你。枉費他真心對你,你竟然要害死他!一個蘭芝就夠了,沒想到還有一個金子心!”

  金子心踉蹌了一步,喃喃道:“不會的……”冕哥哥不會不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誤會她,冕哥哥也不會誤會她才對。

  此時,王公公和侍衛們已經追了過來,“啟稟旭王爺,微臣在皇后娘娘房裡找到塗了毒藥的杯子以及龍袍龍冕,罪證確鑿。”

  殷正神色痛苦地望向金子心,“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呢?”

  “請你們相信我,真的不是我!”一向驕傲堅強的金子心也忍不住低聲懇求。

  “把她押入天牢!”陽旭毫不留情地下令。

  “等等,你們別碰我,我自己會走,你們碰我的話,金兒會認為你們要傷害我,它會攻擊你們。”金子心舉起手製止侍衛們的前進,她心裡充滿被背叛的感覺,她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避免眼淚奪眶而出,勉勉強強硬是挺直背脊,擺出了女王般高貴的姿態,轉過頭道:“殷大哥,旭哥哥,有兩件事請你們轉告冕哥哥好嗎?”

  殷正看到金子心力持冷靜的態度,不禁略微心軟,“你說吧!我會告訴陽冕。”

  金子心苦澀地笑了笑,“第一件事,請他照顧金兒,除了我之外,金兒只聽他的話;第二件事,請告訴他我信任他。就這樣,麻煩你們。”

  殷正答應了金子心的要求,感慨萬千地看著金子心和侍衛們離開。

  ☆☆☆    ☆☆☆    ☆☆☆

  牢房裡陰濕昏暗,金子心背倚著冰冷的牆壁,神智異常清醒。大概過了一天了吧!她只能憑著獄卒送餐的次數來判斷。

  這一天一夜她完全沒有睡,因為翻湧的思緒讓她無法成眠,甚至連飯菜也吃不太下去,她先是一直記掛冕哥哥的安危,隨後又生氣自己為何替冕哥哥擔憂,冕哥哥根本就懷疑她是兇手!但她發現自己無法對冕哥哥氣太久,比起生冕哥哥的氣,她更迫切想要知道冕哥哥復原了沒?如果冕哥哥復原了,就算誤會她是兇手,應該也會到牢裡確認一下,但冕哥哥一直沒來,從獄卒口中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莫非冕哥哥病得下不了床?想到這裡,她就不由得十分心焦。

  平素大家的感情那麼融洽,這會兒竟沒有人相信她,光憑一個杯子和幾件衣服就定了她的罪?金子心感到莫名地懊喪,不過雖然現在大家不相信她,但她信任冕哥哥一定找得出真相,只是要花多少時間冕哥哥才會領悟過來她就不知道了。

  “冕哥哥,你動作得快點,在這鬼地方我不知道還能撐上多久!”金子心不禁自言自語,這樣的牢房讓人只能對著黑暗發瘋,要不是她過去有在沙漠露宿的經驗,恐怕普通女子被關個一天兩天就會精神崩漬。話才說完她又忍不住嘆氣,冕哥哥的身子是不是已經沒事了呢?

  鑰匙開鎖的聲音傳來,似乎又到了送飯時間,金子心精神微微一振,能看到個人感覺總是好的。

  “皇后娘娘,你還好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傳進來,緊接著一束光線照亮牢房,是一個醜陋得不像話的老獄卒,佝僂著身軀,提著油燈和一籃食物進來。

  “謝謝你,我還好,怎麼之前沒見過你?”金子心熱切問道,現在的她極度渴望和人講話。

  “老朽是專門負責平日夜晚巡戍的人,恰巧前幾天回家鄉,是以娘娘沒見過。”

  “原來如此。”金子心臉上流露落寞,這個獄卒等會兒一離開,又要剩她一人待在黑暗中,她不由得瑟縮一下身子。

  “娘娘,會冷嗎?”老獄卒關心地提起油燈照著金子心的臉,“聽其他人說,娘娘都沒吃飯,這樣身體怎麼受得了?”

  “我吃不下去。對了,你知不知道皇上情況如何?”金子心心急地抓住老獄卒的衣袖。

  老獄卒用一種複雜又溫柔的目光看著金子心,像個慈祥爺爺一般輕拍她的肩膀道:“娘娘放心,據說皇上已經沒事了,只是在寢宮休養生息。你也吃一些飯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老朽在這裡陪你聊天。”

  “真的可以嗎?不會打擾你的工作嗎?”金子心頗為驚喜,她被關在牢裡非常害怕,一直希望有人陪她。

  “不會,不會,晚上這裡只有老朽一個人,有個人能說話解悶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金子心感激的望向老獄卒,接著臉上卻又顯出憂鬱之色,“大家不都說我是個要謀害皇上的壞女人嗎?怎麼你還這樣和善的對我?”

  老獄卒醜陋的臉牽起勉強可看出像是笑容的曲線,“老朽相信這事不是娘娘做的,皇上一定也知道這事不是你做的,你是個好姑娘,不會做這種事的。”

  金子心無奈地笑笑,“要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皇上若認為不是我做的,又怎麼會把我關在這裡呢?”

  “皇上一定也像老朽一樣相信你,只是可能有許多狀況對娘娘不利,皇上把你關在這裡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老獄卒安慰道。

  金子心生氣地噘起小嘴,“老爺爺,你又不是皇上身邊的人,皇上怎麼想你怎麼可能知道?我不是需要保護的小女娃,你不用找藉口騙我。”

  “誰說老朽是在找藉口?皇上還小的時候老朽就在他身旁看他長大,老朽是年紀大了才被調過來當獄卒,皇上的個性老朽可是清清楚楚、了若指掌,就連皇上跟娘娘的事情,老朽也是知之甚詳。”

  “真的嗎?”金子心一臉不敢置信。

  “當然是真的,你對皇上要有信心,真相遲早會水落石出。”老獄卒頓了頓,“但皇上害娘娘受這樣的委屈,娘娘一定無法原諒皇上吧!”

  “我心裡是把他翻來覆去罵過好幾百回了,但很奇怪……我還是擔心著他……一直想念他,覺得這一天過得好慢好長,只想趕快見到他……”金子心抑鬱道。

  老獄卒和藹地勸慰道:“你的心情一定能傳達給皇上知道的,但現在先把這些拋開,吃一些飯吧!”

  金子心點了點頭,勉強笑了笑,“這樣哀怨真不像平常的我,說得也是,我還是好好吃點飯補充體力,就算皇上無法救我出去,我也要想辦法自己救自己。”她說完便打開老獄卒送來的籃子,意外發現極為豐富的菜餚,“哇,老爺爺,你哪裡弄來這麼好的菜?”

  “娘娘可是金枝玉葉,怎麼能讓你一直吃那麼不好的菜呢?所以老朽特地跟禦廚那兒套了點交情弄來的。”

  “真是太謝謝你了!不過這實在太豐盛,我不可能吃得完,你也一起吃嘛!”

  老獄卒拿起腰間的酒壺,“不用了,老朽自己有帶酒來喝,不過被人知道老朽大概老命不保,娘娘出獄時可別告老朽的狀啊!”

  金子心促狹道:“執勤時喝酒,按我國律法應該免職處分,我怎麼可以公私不分呢?當然要秉公處理”

  “那老朽可真倒大楣了。”老獄卒直呼。

  “但免你職時,我一定厚賞你一甲良田美地來報答你對我的雪中送炭。”金子心微笑道。

  “聽娘娘這麼說,那老朽這壺酒是非喝不可啦!”

  他們一邊喝酒吃飯,一邊聊天,聊的都是老獄卒知道的皇上小時候發生的趣事。金子心興味盎然的聽著,沒想到老獄卒還真的沒吹牛,他的確知道冕哥哥好多事。

  “有件事老朽一直很為皇上抱不平,娘娘在五年前皇上登基時竟然跟金國公走掉了,那時候皇上找娘娘找得好辛苦,心灰意冷了好長一段時間。”在金子心問了那麼多跟陽冕有關的事後,換老獄卒有話想說。

  金子心望著搖曳的燈火,那真是一段很心酸的回憶呢。

  “我也很慘哩!我一點也不想跟我爹走,我已經用盡方法反抗了,吵架、絕食,甚至逃跑,但我那時纔不過十二、三歲,根本敵不過我爹。皇上還一直以為我沒把跟他的約定放在心上,就這樣無音無訊地消失無蹤,其實為了他我真是吃盡苦頭。每次一想到可能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就難過得不得了,常常沒來由的一直哭,爹爹還生氣的對我大吼:“是你的老父重要,還是那個皇帝重要?他不過跟你一起生活幾個月,你老父我可是跟你一起生活了十幾年!””金子心尷尬地笑了笑,“這大概就是一般父親總是掛在嘴上說的女兒養大了也是別人家的。但後來我求了好多年,爹爹見我從未斷念過,終於還是讓我回來,但我回來之前他還威脅我,如果我選擇這條路,那就不准再回到他身邊。”

  老獄卒怔怔的看著金子心不說話。

  金子心略微傷感地笑道:“現在想想,爹爹一定是比我更早就料到,所以才一直阻止我,想盡辦法把我帶到世界各地,都是為了保護我吧!”

  “金國公比你更早料到什麼?”老獄卒蒼老的聲音更加沙啞。

  “料到我這傻丫頭早八百年前就愛上皇上了,但遲鈍的我是進了牢裡才發現的。當我被拒絕在寢宮外,甚至被關在這裡一天一夜都無人聞問,我卻沒有辦法恨皇上,只是不停地擔心,我心裡就想,原來如此,原來我是愛皇上的。難怪爹爹一直不讓我回來,他一定是認為皇上有這麼多老婆,不可能帶給我真正的幸福。”

  “的確,皇上害你受苦,當皇后一點也不幸福。”老獄卒嘆道。

  “怎麼會不幸福呢?”金子心甜蜜蜜地笑道,“能夠為人民、為國家做事就非常棒了,甚至還能夠跟喜歡的人攜手實現夢想!自己的幸福是要自己創造,這點道理我還懂。”

  “娘娘現在身陷囹圄,不是皇上帶給你不幸嗎?”

  金子心豪氣地拍拍老獄卒,“人生難免會有旦夕禍福,說不准是誰引起的,更何況中毒的人是皇上不是我,真要說誰不幸,他現在肯定比我不幸,畢竟我還活蹦亂跳的呢!所以我才一直好擔心他。”

  “別擔心皇上啦!你還是顧好自己身體最重要,譬如說等一下老朽走後你就好好睡一覺,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老朽保證你一覺醒來,就會見到我送好吃的來,咱們爺倆再好好大啖一場。”為免金子心怕黑,老獄卒把油燈安置在牆角,又給了金子心打火石,金子心好生感激。

  “真的還好有你的出現,不然也許我會崩潰了也說不定,看來我的運氣也真好,上天還會派遣你這個神奇的老爺爺來到我身邊。”

  “呵呵,我是神奇的老爺爺嗎?”老獄卒欠欠身,“那老朽得走了,娘娘要好好安歇。”

  “嗯,我會的。”金子心用力點點頭,一掃之前的陰霾,微笑地看著老獄卒出去,重新把門鎖上,剩下那盞油燈兀自照亮著。

  ☆☆☆    ☆☆☆    ☆☆☆

  陽冕突然叫蕭允言把大家召來,荷妃身後跟著芸妃,兩人先來到了寢宮。

  “皇上,下毒這件事不可能是皇后娘娘做的,臣妾素知她的為人,她不可能做這種事,請皇上明察秋毫……”雖然對躺在床上病奄奄的皇上甚感畏懼,但荷妃還是挺身為金子心講話。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她的話,“碧荷,你真是鬼迷了心竅,那金子心心懷不軌已是證據確鑿之事,你就不要再拿這事來引皇上煩心。”踏進來的人是國師,後面還有蝶妃、王將軍、蕭允言、殷正和陽旭。

  “國師,您別這樣責備荷姊,她一向心地善良,完全被金子心給蒙蔽了也是難免。”蝶妃出面調解。

  “不是這樣的,你們不了解子心,她非常愛皇上,是不可能做這事的。”荷妃斬釘截鐵道,她簡直是鼓起所有勇氣豁出去了。

  “別吵!”陽冕低喝,眾人立刻噤聲。

  “皇上,您龍體欠安,休養要緊,有什麼事那麼急,把大家都找來?”國師先打破寂靜。

  “會找你們來自然是有理由,你們都先坐下。”陽冕一掃病容,起身下床。

  “上茶!”陽冕命令道,一名太監馬上恭恭敬敬地端出七個顏色不一的釉彩瓷杯,一一斟茶分給眾人。

  蕭允言朗聲道:“各位,在皇上還未進入正題前,不如咱們先以茶代酒祝皇上早日康復。”

  說完,他端起瓷杯向陽冕敬賀,陽冕微笑地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其他人雖覺得拿著瓷杯充當敬酒未免不倫不類,但也一一乾杯。

  “蝶妃娘娘,你為何不喝?皇上在向你敬茶耶!”蕭允言看著蝶妃拿著玄黑交織酒紅的柚彩瓷杯,就是遲遲不喝。

  蝶妃略微顫抖地笑了笑,拿起杯子欲靠近嘴唇,卻失手將茶杯摔落地面。“對不起,對不起,臣妾竟失手將杯子打破……”

  “不是失手,是不敢喝這茶吧!因為你知道杯子上面有毒。”皇上冰冷的聲音像劃破空氣的銳利兵刃直擊而來。

  眾人盡皆愕然,轉頭看向蝶妃。

  蝶妃美豔的臉龐略微抽動一下,“臣妾不曉得皇上在說什麼。”

  蕭允言道:“十五日前,月國藥草誧的老闆曾賣給一名男子月國特有的毒藥“七辰毒”,奇的是那男子所付的代價是一支瑪瑙鳳釵,但這瑪瑙鳳釵是王將軍從都因族那裡奪來的戰利品,怎麼會出現在月國呢?”

  王將軍神色驚慌地瞥向蝶妃,“小蝶,是你嗎?”

  “這鳳釵可能是被別人偷走的,如何只憑持有鳳釵的人買了毒藥,就認為是臣妾下毒?”蝶妃道。

  蕭允言不予理會,繼續道:“差不多二十日前,一個月國的裁縫接受一名女子委託製作龍袍龍冕,代價是黃金百兩,你想那裁縫認不認得那女子的臉?這些事情都是皇上派禦影在月國調查出來的,你敗就敗在使用月國特有的毒藥,想要嫁禍于于曾在國生活的皇后,卻不知特殊毒藥的流通是極容易查證出來的。”

  蝶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王將軍急道:“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我家小蝶一心想當皇后,這事確實錯不了,但正因她一心想當皇后,頂多陷害皇后娘娘,但再怎麼說她都不可能下毒謀害您呀!”

  陽冕冷笑道:“你太低估令嬡的聰明了,她知道朕每晚都會服毒防身,也對當年蘭芝毒殺不成之事略有耳聞,她清楚的知道這點毒根本於朕無妨,卻會陷子心於萬劫不復之地。”他望向蝶妃,眸中的冷冽像冰箭一樣射穿蝶妃的心,“聽說之前你曾在晚膳過後到映雪苑叨擾子心一杯茶,你就是那時知道子心是只用青瓷茶杯喝茶的吧?所以在五日前的下午趁子心不在時把毒下在其他茶杯上。”

  蝶妃頹然跪倒在地,哭泣道:“求您原諒我,臣妾是因為太愛您了,誰來當皇后都行,只要不要把臣妾與您隔開,但金子心卻霸佔了您全副的注意力……”

  “不要說得那麼好聽,真正的愛是不會強求別人的,真正的愛是努力讓所愛的人幸福,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是愛?你的所作所為必須付出代價,朕要你從這世上消失!”陽冕的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因為這個女人竟然害子心受苦,這代價是蝶妃千刀萬剮也賠不起的。

  蝶妃掩面痛哭,王將軍也跪倒在地上一再求饒。

  不知何時出現在大家背後的禦影靜靜地開口,“皇上,請放蝶妃一條生路吧,您若是報復,皇后娘娘必定會深深痛苦。”

  陽冕不吭聲,若是以前的他絕不會原諒,但他不想看到子心傷心的臉,“允言,交給你秉公處理吧!”他拋下眾人大步離去。

  ☆☆☆    ☆☆☆    ☆☆☆

  黑暗的牢房因為有油燈微弱的光而不再那麼恐怖,金子心安然地等待老獄卒的來到,這幾天老獄卒每天晚上總會在牢裡陪她待上好幾個時辰,直到金子心困倦才離去,他們相談甚歡,甚至還一起下棋,金子心覺得老獄卒就像自己的親爺爺,無條件地疼愛自己並照顧自己。

  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金子心高興地道:“老爺爺,你今天又帶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來啦?”

  陽冕打開門,“子心,我來接你出去。對不起,我今天才查出兇手是蝶妃。”

  金子心看到陽冕,一時之問恍如隔世,頓時眼眶蓄滿淚水,她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恨聲道:“你來晚了,這麼多天你為什麼不來看我一下?我不會原諒你的!到現在才查出蝶妃是真兇,你這笨蛋,我對你失望透頂。”

  陽冕漾出和煦的笑容,顯得無比英俊,“你會原諒我的,因為你愛我……”

  金子心生氣地嚷道:“我不會!而且我根本不愛你!”

  “可是老朽明明記得三天前你對老朽說你這傻丫頭早八百年前就愛上皇上,難道是老朽人老了記性變差了嗎?”陽冕用蒼老低啞的聲音說道。

  金子心滿臉錯愕。那個老獄卒是冕哥哥?她怎麼一直沒發現?

  “你……可惡!”她一頭撞進陽冕寬大的懷抱,掄起粉拳用力搥他的胸膛,眼淚就像潰堤的河水一樣奔流,“你怎麼可以騙我?我好害怕!”

  “這是不得已的,我必須讓所有人相信我認為是你做的,才能方便蒐集到確切的證據。”陽冕抱緊金子心,好像有一百年那麼久沒有擁她入懷了。

  “那也不必裝老爺爺騙我呀!”金子心不甘心道,她真把當那個冕哥哥喬裝的老爺爺當朋友,說了一大堆現在想起來都會臉紅的話。

  “只有這樣我才能每天晚上陪在你身邊啊!子心,我告訴你,我愛你的程度超乎你所能想像,所以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嗎?”陽冕深情地捧起金子心的小臉,輕輕吻掉她睫毛上晶瑩的淚珠。子心真的是他生命中最美妙的奇蹟,她這麼聰慧,這麼堅強,這麼愛他。

  “你再說一遍。”

  “說什麼?”

  “說你愛我。”

  “我愛你。”陽冕無比溫柔憐惜,像是觸摸著全世界最易碎的瓷器般撫過她的淚痕,“抱歉讓你受那麼多苦,我也不知道過去那五年你竟因為我過得那麼艱難,我發誓一定會給你幸福,你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皇后。”

  金子心的心沉浸在狂喜中,她邊哭邊扯出笑容,“我早就是最幸福的皇后了,而且我的幸福我會自己創造,不用你給我。”

  “你非得要在這種美麗的時刻挫你丈夫的男子氣概嗎?”陽冕佯裝不悅。

  “能夠縱容女人爬到自己頭頂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呢!”金子心玩笑地拍拍陽冕的頭頂。

  “爬到我頭頂是不行,但今晚我允許你爬到我身上。”陽冕邪邪的一笑。

  “下流!”金子心啐道。

  陽冕打橫抱起金子心,“現在讓我們離開這鬼地方吧!”

  “放開我,我身上很臟,關在這裡都不能洗澡。”金子心欲掙脫陽冕的懷抱。

  “你放心,我現在就帶你到浴池那裡把你洗乾淨,我們倆跟浴池很有緣分呢!”

  “誰要跟你這色老頭和浴池有緣分!”金子心的叫罵淹沒在陽冕開懷的笑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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