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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日香 -【自古美人愛英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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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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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20 00:00:5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明日香 - 自古美人愛英雄

她的頭髮愛長成紫色她有什麼辦法?
爺爺幹嘛怕得把她五花大綁,「打包」賣給外地一個色老頭,
天啊!她不要,誰來救救她?
欸?護送她這包「貨品」去交差的「鏢師」,
對她的「異常」好像見怪不怪耶,
她就喜歡「臨怪不亂」的好男人,
如果他肯娶她,她不就得救了!
只是,這男人怎麼老愛擺張冰臉跟她保持距離,
給她「貼身保護」時,
對她波濤洶湧的身材、閉月羞花的容貌更是沒反應,
難不成他是「斷袖一族」?
不管了!她決定來陰的,將迷魂藥偷偷下在茶水裡,
然後趁他喝了身體軟綿綿、熱呼呼之際,對他……

男主角:南宮星夜
女主角:瑪那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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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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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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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20 00:0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哇!」

「救命哪!」

「快逃、快逃!」

南宮瓏難得好興致地起了個大早,才來到東院的錦鯉池喂魚,享受難能可貴的清閒,整座「南宮堡」就被男男女女的尖叫聲給吵翻了天。

「又來了。」

他將手中最後一把魚食灑入池中,站起身,知道又有人要來「求救」了。

「大、大……大堡──哇!」

長得比彌勒佛還福態的姚總管,像粒球ㄉㄨㄞ、ㄉㄨㄞ、ㄉㄨㄞ地跑進東院,見到南宮瓏話還沒說完就踩滑了腳,摔得四腳朝天。

「哈……」

一聲狂笑響起,南宮瓏皺起兩道濃長黑層,抬頭往上一看,二弟南宮朗月正坐在青簷上捧腹大笑。

「朗月!」

南宮瓏沉聲一喝,南宮朗月這才收斂一點狂放笑聲,自簷上一躍而下。

「我叫你早上到後山練一個時辰的新劍招再回來,結果你給我跑到屋頂『納涼』是嗎?」

「冤枉啊,大哥,我人本來是在後山的,結果姚總管這一摔比地牛翻身還厲害,我就這麼硬生生被他從後山給『震飛』回來了。」

「胡扯!」

南宮瓏走上前扶起一臉尷尬的姚總管,「你沒事吧?」

「他沒事。」南宮朗月走到他們身旁,眼光定在姚總管身後。「不過被他坐上的那一大塊草皮可全『往生』了,阿彌陀佛。」

「二堡主……」魏總管一臉哀怨,「你就別笑我了,先解決二小姐的問題比較重要。」

「那丫頭又帶什麼鬼東西回家了?」南宮朗月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馬上把南宮瓏推到姚總管面前。「大哥,交給你啦!」

南宮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再睇向姚總管。「你說吧,她這次帶回的『新寵物』是什麼?」

在看過小妹興高采烈地在身上纏條大蟒蛇,手上還抓著兩條赤煉蛇回家後,南宮瓏已經見怪不怪了,所以他的表情一點也不驚訝。

「老虎。」

「老虎?」南宮朗月有些放心地點點頭,「還好,她上回說要替那只叫小寶的巨蟒找個老婆,我以為她真又去抓了條蛇回來咧!能被她帶回家的肯定是只小老虎,讓她玩個一兩個月,在老虎長大前再找機會『放生』就行了。」

「吼──」

南宮朗月話才剛說完,一聲宛若雷響的巨大吼聲,立刻讓姚總管嚇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又壓死了兩排無辜的青草。

「小老虎,嗯?」

南宮瓏望著二弟,眉心一擰,立刻循聲追去,南宮朗月二話不說也立刻施展輕功追了過去。


「小白乖,握手。」

「小白乖,坐下。」

「小白乖,裝死。」

「小白乖,親一個。」

趕至前院的南宮瓏和南宮朗月看著眼前的景象,全都目瞪口呆。

一堆來不及「逃命」而不得不屈服於南宮飄絮「淫威」之下,被迫留下來看「表演」的下人們,不是雙手抱著大樹一副隨時準備爬上去的模樣,就是把掃把和畚箕當矛、盾死命握緊,一群人腿抖得不象樣,牙齒「卡、卡」作響,每個人臉白得像僵屍一樣。

唯獨南宮飄絮玩得不亦樂乎,把一隻站起來比她還高的大白虎當小狗玩,表演得越來越起勁。

「小白,把嘴張開!」

在她一聲令下,白老虎竟然真的乖乖張大口,看見它那一嘴尖牙,下人們的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接下來這個最好玩喔!」她像是完全沒看見別人臉上的驚懼之色,纖指往前一伸。「大毛,你過來把頭伸進小白嘴裏!」

她話才剛說完,下人大毛便「砰」地一聲倒地,嚇昏了。

她眨眨無邪眼眸,唇邊泛起一絲不悅。「真沒膽!小白又不會咬你,算了!換……」

「媽呀!」

「救命呀!」

南宮飄絮才舉起手想重指一人,一群下人們便哭爹喊娘地連滾帶爬鳥獸散了。

「不准走!全給我站住!」

「你才給我站住!」

南宮飄絮咂咂嘴,不用回頭就聽出大哥正站在她身後,而且肯定是一臉踩到狗大便的凶樣。

「大哥……」她轉過頭,沖著兩個哥哥露出最惹人憐愛的甜美笑靨。

「大哥,她想叫你把頭伸進老虎嘴裏。」南宮朗月笑著說。

南宮飄絮瞪他一眼,又朝大哥露出一臉無辜。「大哥,這只老虎真的很乖,是從小讓人養大的,跟著一個老伯在街上表演,好可愛喔,我花了好多錢又費盡了唇舌才說動人家賣我的,我可以養它吧?拜託啦……」

「吼!」

南宮飄絮正在求情,後頭傳來一聲吼聲,原來是個早先便爬上樹的下人不小心掉下一隻鞋,正好砸中了老虎,老虎生氣朝上一吼,他便嚇得摔下樹。

「哇呀!!」

「哎呀!」

前頭的慘叫聲是下人的,後頭的哀叫聲卻是南宮飄絮的。

一道身影如流星劃過眾人眼前,在下人即將墜地之前快一步將他救起,一眨眼的工夫便雙雙站到南宮瓏和南宮朗月身邊。

「多謝三堡主救命之恩、多謝三堡主救命之恩……」逃過一死的下人邊哭邊道謝。

「下去吧。」出聲的是南宮瓏。

「鳴……哇……三哥把小白殺了啦……」

看著身中一根銀針倒地不起的白老虎,南宮飄絮坐在地上哭得像個淚娃兒。

「針上有麻藥。」

南宮星夜抿著薄唇淡淡說了一句,南宮飄絮一聽立刻俯身貼近白老虎,聽到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才止淚不哭。

「如果是毒藥就一了百了了。」

南宮朗月一說,馬上被妹妹狠狠賞了一記白眼,他則回了一個鬼臉。

「要出發了?」看見三弟身上簡單背了一個包袱,南宮瓏從袖袋裏取出一瓶丹藥,塞進他包袱裏。「續命金丹就只剩兩顆了,希望你此行不會有機會用到它。」

「又有新工作了?」

南宮飄絮抹幹淚起身,臉上寫滿好奇。

南宮朗月告訴她,「江南第一富商委託我們去幫他帶回一名他已經說定要迎娶的小妾,代價是五萬兩黃金。」

「五萬兩?!」她瞪大眼,「替他帶個女人回來就付那麼多錢,沒問題吧?我們『南宮堡』接工作可是有原則的,違法犯紀不做、傷天害理不做,他可別是要我們去替他搶別人的老婆喔!」

「五萬兩哪會多?他是要我們遠上飛仙山去接回『古蘇族』美人,那路途──」

「朗月!」

南宮瓏制止已經來不及了,南宮飄絮眼裏已經「星光閃耀」。

「飛仙山?」她躍躍欲試地上前扯住南宮瓏的衣袖猛撒嬌,「就是那個在沙漠盡頭,傳說有仙魔隱居,有無數奇珍異獸的『飛仙山』?我要去!我要去!大哥派我去嘛……」

「她要去我也要去!」南宮朗月也跟著起哄,「大哥,稀世美女欸,派星夜這根不解風情的大冰棍去太浪費了。我保證『動眼不動手』,讓找去帶那個異族美人嘛……」

被弟妹一起ㄌˊㄨ,南宮瓏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

「你們兩個再吵,就給我去後山石洞裏,閉關一年再出來!」

一想到後山石洞裏,那堆得像座小山的骷髏,南宮朗月和南宮飄絮雙雙打個寒顫,再也不敢囉唆。

「我走了。」

南宮星夜冷眉一挑,在二哥和小妹羨幕又嫉妒的眼光下,走出「南宮堡」。

「星夜,要帶個『古蘇族』美女回來給我喲!」

「三哥,別忘了幫我帶回一個仙或一個魔,不然奇珍異獸也行!」

南宮星夜回頭冷冷瞪了他們一眼,隨即躍上馬背急馳而去。

「這個傢伙真不可愛!」

「送行」到堡外來的南宮朗月和南宮飄絮,異口同聲地咕噥了句,一對眼又瞪上了。


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南宮星夜才抵達「古蘇族人」群居之地。

還沒到達之前,他一直十分納悶富商願意以五萬兩黃金的高價,請人安全護送新妾,卻只要他帶五十匹布和二十大袋的白鹽去給對方做聘禮,相形之下未免太過寒傖,但是看見族人們排隊等著領鹽和布匹時的興奮模樣,他就約略明白了。

「在我們族裏,鹽可是比黃金還珍貴的東西,而你們漢人的衣料輕軟、薄透,天熱的時候做成衣服穿可舒服了。」

在族長的茅屋裏,南宮星夜正喝著羊奶,被當作上賓款待著,族長一邊跟他解釋在茅屋外排隊領鹽的族人們對鹽的匱乏程度,一邊則像摸珍愛之物般的輕撫著堆疊在他身旁的五匹上等絲綢。

「人呢?」

南宮星夜淡漠地問上一句,他只想早點完成任務,對其他事一概不想干涉。

一提到人,族長瘦削的臉上笑意全褪,立刻嚴肅起來。

「她安靜下來了沒有?」

族長撚著花白長須,問一直侍立一旁的佩刀壯年漢子,後者立刻走出門外,須臾之後又進屋來。

「剛鬧了一陣,才睡。」

聽完回答,族長拄著鷹頭木杖起身。「走吧。」


在荊棘編成的大牢籠裏,一個蜷縮在裏頭的女人正熟睡著。

南宮星夜碩長的身影佇立在牢籠前,淡漠的顏淺淺地浮上一絲不悅。

「她不是你的親孫女嗎?」他問向灰發族長,難以理解對方怎會將自己的孫女像頭山豬一樣綁住手足,關在滿是利刺的牢籠裏。

「她是瑪那家的恥辱,是人魔生的妖物。」族長像是很不高興南宮星夜提起籠裏那頭纏著紫布,只露出一雙睡眼的女子是他孫女的事。「你的主人知道她的事,並不在意。」

「江員外不是我的主人,」南宮星夜知道族長指的是那名江南富商,「他付錢請我來帶人回去,如此而已。」

族長深陷的黑眸裏似有些不解,不過他一點也不想深究,只是指著牢籠下的車輪叫他看。「直接把她關著推下山,別放她出來,否則她會逃的。」

族長的指示令南宮星夜冷眸泛起寒光。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做,手腳受縛的那名女子,肯定會因山路顛簸而被荊棘牢籠紮出一身洞。

這樣的「祖孫情」,他算是頭一遭見識。

「怎樣帶她下山是在下的事,不用旁人插手。」

他冷漠的語氣不掩輕蔑,有些羞惱的老族長皺出了一臉怒紋。

「讓她逃走會給我們族人帶來災難的!」族長用木杖擊地,強調事情的嚴重性。

隨侍在旁的族中勇士也說:「如果讓這妖女脫逃,她會招來妖魔滅我全族,你真有本事剎住?」

「咻」地一陣劍風掃過,勇士還未意會發生了什麼事,系在他額頭上的銀鑲帶,就這麼被一分兩半,墜落於地。

「你!」

族長攔阻了正要拔刀的勇士,看了看地上被南宮星夜如閃電的劍招一分為二的銀鑲帶,滿意地點點頭。

「你可以帶她走了。」

南宮星夜抬頭看了一眼天際繁星,再低頭看看蜷縮在籠中陰影裏的女子。

「明天吧!」


雞啼剛過,「古蘇族」裏便吵嚷不休。

南宮星夜睡在竹床上,對外頭的吵嚷充耳不闐,他可沒二哥那麼好管閒事,更缺乏小妹的好奇心,要不是大哥堅持子襲父業,他又不巧生於南宮世家,就算拿座金山給他當酬金,他也懶得去管他人閒事。

江湖險惡、人心叵測,除了自家兄弟,他對外人一律設防,不關己身之事絕不涉足,從十五歲開始接第一樁任務至今已過四年,他從未出過半點差錯,這一回他也自信能圓滿成功。

「妖女?」他冷哼一聲,「無稽之談!」

「叩、叩、叩……」

急如擂鼓的敲門聲硬將他從床上逼下,他略皺眉,前去開門。

「小紫逃了!」

「小紫?」

一直跟在族長身邊的勇士氣急敗壞的告訴他,「就是族長的孫女,那個妖女,她施妖法離開了荊棘牢籠,往西方逃了。」

南宮星夜一把推開佔據整扇門的他,騎上自己綁在屋外的棗驪馬,立刻向西狂奔。

霧氣中,他快馬追過持矛、握刀在前頭追趕的「古蘇族人」,未及束上的黑髮迎風如羽飛揚,雪白的披風在他身後如浪翻飛,在晨霧中如飛仙乍現。

在林樹終止處,一道溜索橫跨兩座山崖,南宮星夜見著了「古蘇族人」口中的「妖女」,一身斑斕粗織麻衣、黑布綁腿,連發一起全蒙在紫巾裏的她,此刻正在對面山崖用短刀努力想割斷溜繩。

「喝!」

南宮星夜翻身下馬,濃眉斜揚。

「你那麼做是白費力氣。」

他話語方落,瑪那紫也割斷了繩索,斷了兩座山崖之間的唯一通道。

「白費力氣?哼,你能飛的話就過來呀!」

小紫看不清對岸佇立於霧氣之中的男子,不過對方清亮嗓音的絕對自信,讓她聽來十分不舒服,立刻不爽地回他一句。

但她不敢輕敵,立刻圈起左手拇指與食指湊近唇邊,吹了一聲長哨,不一會兒,林間立刻響起了達達馬蹄聲。

一匹馬來到了小紫身邊,小紫溫柔地輕撫它的頸項,隨即翻身躍上馬背。

「月光,快帶我逃!」

馬兒嘶鳴一聲,像通曉人意般,立刻舉蹄飛馳。

南宮星夜提氣運功,在隨後追至的「古蘇族人」齊聲驚歎中施展上乘輕功,一舉飛躍數丈遠,穩穩降在對面山崖,再淩步追逐。

倘若不是那匹馬的突然出現,令他恍神了一會兒,現下他應該已逮到人了。

一匹金色的馬……

若非親眼目睹,他簡直無法置信,世上竟有毛色純金的駿馬,無一絲雜色,全然陽光般閃耀橙色光澤。

如果將這匹馬帶回去送給飄絮,應該能換耳根幾日清靜吧?


一回頭,看見一個飛發如瀑的白衣男子若鬼魅般騰空追來,小紫面巾下的容顏頓褪了七分血色。

「妖怪……」她渾身直冒疙瘩,「月光,再跑快一點!」

「妳逃不了的!」

南宮星夜運功一蹬,飛身上馬,小紫一手揪著馬鬃,一手立刻拔出短刀朝後刺去,卻被他一記手刀敲落手中武器。

「月光,將他摔下去!」

一得命令,馬兒立刻舉起前蹄用力蹬地,南宮星夜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還想反抗的左手,朋雙腿使勁夾緊馬腹,但是在馬兒幾個回合的跳躍、狂甩之下,他終究還是拉著小紫一起墜下馬背。

「該死!」

在南宮星夜刻意讓自己先著地的姿勢下,伏在他身上的小紫一點傷也沒有,但是卻被他死纏不放給氣炸了。

「不管你是誰,不准再跟著我!」她跨坐在他身上,雙手直掐著他的脖子不放。

「快答應,不然我立刻掐死你!」

「怒難從命。」南宮星夜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推開她,被個女人跨坐身上讓他羞惱地皺了眉,面色赧紅。

「江員外派我來接你回江南成親。」他站起身,很快又恢復冷凝神情。「我們該出發了,瑪那姑娘。」

「出發個屁啦!」

她粗野地抓起地上一把沙石朝他扔去,趁他閃避時又想上馬,但此時卻突然有一長鞭像蛇般纏住月光的脖子,勒得它痛苦嘶鳴。

「月光!」小紫心疼的立刻上前想替它扯掉皮鞭,但是怎麼用力也扯不開。「放開它!」她恨恨地瞪視著眼前持鞭男子俊逸非凡卻也冷酷非常的面容,「你敢傷月光一根寒毛,我就施妖法讓你七孔流血、腸穿肚爛而死!」

「妖法?」南宮星夜面無表情的說:「倘若你真懂妖法,就不會一身是傷的站在這了。」

他沒說錯。

小紫花色交織的麻衣上滿是點點血跡,露出衣袖外的半截手臂被荊棘劃破的傷口清晰可見,南宮星夜一身白衣早被她的血染成了點點梅花。

「如果你想再藉助這匹馬脫逃,我只好殺了它。」

他是說真的。

雖然這匹金色駿馬美麗無倫,或許是世間僅有的靈獸,但是方才運功狂追已耗費他不少元氣,讓她再上馬他可沒絕對把握能追上,為了預防她脫逃,必要時他是不惜斷她後路來達成任務的。

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小紫才肯定他是說真的,不是在嚇唬她。

「你放開它,我跟你回去。」

在估量過自己反抗也毫無勝算後,小紫無奈屈服,而南宮星夜也立刻抽回長鞭,重新系於腰際。

就在此時,小紫忽然扯下包裹住她頭髮與面容的紫色包巾,淺紫色的及腰長髮如瀑布散開,一張纖潔無塵、清麗絕倫的無儔美顏,終於顯露在南宮星夜面前。

縱使早已踏遍三山五嶽的他再如何見多識廣,再看過多少傾國絕色,但是這異於常人的紫髮還是讓他在初見時大吃一驚。

她是瑪那家的恥辱,是人魔生的妖物……

老族長的話在南宮星夜耳畔重新回蕩,他不信世上真有魔物,卻已能明白這名少女不容於族人的原因,那一頭紫髮註定了她異於常人,無論到哪都會被視為異端、魔物。

難得的,他對她起了一絲悲憫之心。

「你沒被我嚇到?」小紫只看得到南宮星夜毫無變化的神情,卻看不透他心中因她而起的一絲波瀾。「你見過其他的紫髮人嗎?」

在她眼中閃耀著渴望找到「同伴」的希望之光,但南宮星夜並無法給她想要的答案。

「沒有。」

小紫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狐疑的眼神取而代之。「你是唯一見到我,卻沒有露出半點驚訝表情的人,為什麼?」

有一個像飄絮的妹妹,他早就對怪事習以為常了。

「那不重要。」他不想多說,「跟我走吧!」

「等等,讓我跟我朋友道別。」

「朋友?」

南宮星夜正納悶,就見她摟住馬脖子,不捨地輕撫馬背。

「月光,我走了,以後我再也不能來見你,你要小心點,離人住的地方越遠越好,世上沒有好人,一見到有人靠近就快逃,千萬別再來這裏找我了,知道嗎?再見了,我永遠的好朋友……」

小紫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那匹馬也似乎真有靈性,發出了類似嗚噎的淒涼叫聲,大大的眼眶裏泛起了淚光。

南宮星夜原本想抓這匹馬回去送給妹妹,但是瞧著這幕人馬訣別的場面,頓時打消了念頭。

靈馬配飄絮太糟蹋了,會握手的白老虎跟她才是天生一對。

「走吧!」小紫在馬背上重拍一下,馬兒繞著她轉了幾圈,這才落寞的離去。

「走吧!」用走的太慢,南宮星夜二話不說,一手抱住她的腰,施展輕功回來時的路。

「為什麼你會飛?」小紫難掩詫異,「你是妖怪還是神仙?」

「全不是,這不過是武學裏的『禦風術』罷了,學武之人皆知,並非妖術。」

「那個壞人給你多少鹽派你來抓我?你──」

「你問太多了!」

南宮星夜不耐地打斷她的問話,帶著她飛越斷崖,回到「古蘇族人」群聚的山崖上。

「嘶──」

一聲馬兒嘶鳴聲忽然從對岸傳來,南宮星夜與小紫回頭一看,月光正站在懸崖處哀睇著小紫。

「笨蛋!快跑啊!」

南宮星夜還沒搞懂小紫為何突然動怒叱喝愛馬,耳畔便響起了弓弦聲。

「不要啊!」

就在小紫跪地哀求的同時,七支箭同時朝月光射去,南宮星夜不及細思便抽出長鞭,如靈蛇吐信,一舉收了七支箭,全扔入萬丈山崖下。

「誰再搭箭,下場就如此樹!」

南宮星夜揮鞭纏進身右一棵槭樹,一使力,樹幹應聲折斷,直接墜入萬丈深淵。

「月光,快跑!」在小紫的焦急催促下,月光總算聽她的話隱入林中不見蹤影。

「住手!」

南宮星夜視線剛由對岸移回,就瞧見一名大漢正在眾人的默許之下,舉起木棍意欲往小紫雙腿敲下,他立刻將仍跪於地的小紫一把拉起,拖至自己身後。

「你想做什麼?」

他面容不帶任何怒意,冰冷如昔,但手中未收的長鞭在他運氣之下直硬如劍,殺氣隱隱浮動。

「不打斷她的腿,她不會乖乖跟你下山的。」

族長拄著木杖走到眾人面前,目光冷冽地越過南宮星夜肩膀,看向藏於他身後的小紫。

「殺了我不更乾脆?」小紫走出南宮星夜身後,美麗的臉龐冷若冰霜。「喔,我差點忘了,當年娘立下血咒,只要你們有人敢取我性命,就讓天火焚林,讓全族人墜入烈焰地獄,你們這些怕死的膽小鬼根本不敢殺我,對吧?

「真聰明,竟想到把我賣給外族人……」她走到族長面前,星燦水眸裏恨意滿盈。「有我這麼一個孫女不錯吧?能替你們換來那麼多鹽和布,但是我是『妖女』喔,你們不怕我會施妖法報復嗎?譬如說,在你們飲水裏下毒,讓你們全腸穿肚爛──」

南宮星夜單手接住了族長怒擊而下的木杖,又救了小紫一次。

「夠了!」南宮星夜煩憎地宣告,「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准再動她一根寒毛,否則不論男女,我全先卸下一隻胳膊再說。」

扶她上他的馬,又對眾人說:「我們打點好食糧和飲水便立刻下山,除非你們希望她繼續留下,否則別再靠近她三尺之內,不然後果自行負責。」

他說完翻身上馬,完全不將數十名手握武器的「古蘇族」勇士看在眼中。

「把那個妖女帶得越遠越好!」

老族長在他倆身後大喊,其餘族人也同聲附和,聲響之大彷彿驚天雷鳴。

小紫緊咬著唇瓣,氣得渾身輕顫。「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我……」不管馬匹正向前飛奔,她終於忍不住轉身向後,雙手牢抓著南宮星夜的雙肩,氣急敗壞地朝她的族人們大嚷。

五萬兩黃金,似乎太少了一點……

南宮星夜劍眉微擰,日後倘若再有護送這種「活蹦亂跳」的女人的工作,沒有五十萬兩黃金休想再叫他出門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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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從山上到山丁,小紫試了兩次脫逃都沒成功,倒是很成功的把南宮星夜惹惱了。

他將她兩隻腳用繩索繞過馬腹綁住,雖然不痛也不會不舒服,但等於將她跟馬綁在一塊,又將所有飲水和食糧全擱在她騎的那匹馬上,讓馬兒跑不快,而且很快的,兩人已經進入漠園區。

如果不是在山上曾經聽他開口說話過,小紫還真懷疑他是個啞巴。

一路上他再也沒開口說過一句話,表情總是冷冷的,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起伏,偶爾見他挑動一下眉毛都算很希罕了。

這樣的男人她從未見過。

他會飛,能一鞭弄斷一棵大樹,而且對她這個異於常人的「妖女」也一點訝異、害怕的表情都沒有,看她的眼神就好象與一般人無異。

他根本不信她是「妖」。

小紫騎著馬跟在他左後方,直盯著他俊挺的側臉看。

族裏的男人沒一個敵得過她的勇猛,而且大家全怕她,又驚豔於她的美色,每個男人總是用又愛又恨的眼光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但這個男人不同,她在他眼裏似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女子,大多時候他根本懶得看她,而她最希望的,就是像現在這樣被人當普通人看待。

而且,她也從未見過長得像他這般俊俏的男人,面如冠玉、器宇軒昂,無論是散發追逐的狂放,還是此刻束發抿唇的冷凝,全都好看極了。

「我叫瑪那紫,你叫什麼名字?」她突然想到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姓名。

「南宮星夜。」

「哦。」她騎快幾步到他身旁,「你有沒有家人?」

「有。」

「你的家人如果見到有女人長著紫髮,會不會也當成妖怪一樣嚇一跳?」

「不會。」

不會當成妖怪,而是有可能被二哥和小妹當稀世珍寶搶著玩。

「那除去發色不說,我比起你們漢族女子長得如何?算美嗎?」

「美。」

她滿意地點點頭,「那你娶我,別送我去那個江老頭家好嗎?」

「不好。」

「為什麼?」她嘟起小嘴,「我……」

「多說無益。」他冷冷睇她一眼,「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將你送到江南。」

「你……」

南宮星夜所騎的馬兒突然發出恐懼嘶鳴,待他察覺,馬兒已陷入流沙。他正要躍離馬背,沒料到小紫竟然盡全力一推,讓未設防的他也跟著墜入流沙之中。

「別怨我,我只是想要自由。」她咬著唇,策馬離開。

這是天賜的大好機會,她打也打不過人家,談條件他又不依,不想嫁給一個糟老頭子就只能趁現在逃了。

反正這世上除了死去的爹娘,沒一個是好人,那個叫南宮星夜的也是個不明是非、為虎作倀的混蛋,硬要將她推入虎口,死了也是活該!

「啊!」她朝天大喊一聲,沮喪的垂下雙肩,一會兒便扭轉韁繩,跑回流沙處。

「接住!」

她解下備用的繩索朝他拋去,另一端系在馬脖子上,再用雙手拉住,以免繩索滑掉。

南宮星夜一接住繩子,小紫便馭策著馬兒用力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已經半身陷入流沙中的他脫離了流沙口。

「我救了你一命,你該報答我,放我走吧!」她馬上邀功。

南宮星夜坐於地,一雙黑眸睞向高坐馬上的她。「如果我沒記錯,是你推我陷入流沙的吧。」

小紫耳根微染紅彩,卻硬要跟他討人情。「是我推的沒錯,我本來可以一走了之的,可是我還是回來救你了,沒有我,你這條命早就沒了!」

「我並沒有求你救我。」他站起身,拍去身上的砂塵,冷靜得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你……」她不曉得該罵他些什麼才好。

小紫生眼睛沒見過像他這樣的怪人,剛剛他差一點就要駕鶴西歸了,可是他好象一點也不怕死,依然是那副冰冰冷冷,什麼也不放在眼裏的漠然姿態。

「那我求你放過我行嗎?」算她服了他了,「你知不知道那個江老頭已經五十多歲,做我爺爺都綽綽有餘,而且他頭髮掉得剩沒幾根,肚子還大得像人家懷胎十月,一想到要跟他一輩子相處,我就快嘔心死了,再說你也看見族人是怎麼對我的了,這件婚事我從頭到尾都沒答應,全是我那個沒人性的爺爺做的主,收下聘禮享受的是他們,為什麼我得為那些恨不得我早點死掉的人委屈下嫁?世上有這種道理嗎?」

「沒有。」他答得乾脆。

「是吧!」她很高興兩人終於取得共識,「你也同意那就最好了,我走囉!」

她才剛重持韁繩,南宮星夜便一躍上馬,轉瞬間從她手中奪回控馬權,策馬前行。

「有沒有道理不關我的事,我只負責執行任務,把你帶至江家。」

「你這個人真是一板一眼,而且還像冰棍一樣又冷又硬!你既然相信我是人非妖,難道不會覺得我的際遇很可憐?很……哇!」

走沒幾步又遇上了流沙,正說著話的小紫,隨著馬兒下陷的前蹄往前滑,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這麼衰的事。

南宮星夜飛快地拔劍劃斷綁她雙腳的繩子,接下來試著拉起馬兒不成,便當機立斷將所有飲水、糧食先回拋至方才走過的安全地面,再拉著小紫一起飛離馬背。

聽著馬兒淒厲的臨死嘶鳴,南宮星夜不禁揚起雙眉。

「你爺爺說,這是最安全的一條捷徑。」

「是啊!」她點頭如搗蒜,「讓你『安全』把我帶進流沙地獄,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捷徑』。」小紫說完還掛著微笑看著他,一臉沒見過這麼蠢的男人的揶揄表情。

南宮星夜算是明白了,看來自己急於達成任務反而誤事,忘了這「紫髮妖女」有多少人想置她於死地。

眺望一望無際的前方,再回首來時路,南宮星夜有了決定,扛起所有行李往回走。

「我不要再回族裏!」

南宮星夜停步回頭,小紫正氣鼓著雙腮,緊握雙拳瞪視著他。

「跟你走我還有半路逃脫的機會,回山上他們一定又會把我當猛獸嚴加看管,等著那個江老頭再派人……!」

「我只是要折返原地,走我來時走的那條路。」

小紫一愣。敢情是她想太多了?

「還有,你想從我手中逃脫是毫無機會。」他傲氣揚眉,「我保證。」

「是嗎?那我還不如乾脆讓流沙把我吞了算了!」

她說完便轉身想跑向流沙,南宮星夜立刻箭步向前扣住她的手腕拉向自己,沒料到小紫一回頭便朝他右耳狠狠的咬下一口。

「話別說得太滿!」她一得逞便逃開,「別忘了我可是『妖女』喔,如果你不給我機會逃,我就用妖術迷惑你上讓你喜歡上我,再也捨不得把我送給別人。」

沒錯,就是這樣!

小紫想通了,她不想再回山上,更不願意嫁給那個糟老頭,真讓她逃脫了,從未下過山的她也不曉得自己該往哪裡去。

娘說過,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像爸一樣的好男人出現在她面前,不會在意她的發色,不會拿她當妖怪,會願意用性命保護她,照顧她一生一世。

眼前這個男人不在意她的發色,不把她當妖怪看,而且絕對有能力保護她,更棒的是他剛好對她的味,是她有生以來頭一個看順眼的男人。

就差要讓他「願意」了。

她凝視著南宮星夜,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南宮星夜略蹙眉,小紫的笑容讓他耳上的熱燥無端加重。

什麼女人他都見識過,獨獨沒碰過會咬他耳朵,莫名擾亂他心緒的。

「不准再碰我!」他繃著臉,語氣冷得像會脫字成冰,看都不看她一眼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繼續走。

就算他是一座冰山吧……

小紫就不信,她傾盡全力還不能把冰山融成一湖春水?


走了兩天,終於見到了小小綠洲。

小紫快累跨了,一見著綠草地就呈「大」字躺下,再也不想動。

南宮星夜先將水囊裝滿水拿給她喝,然後再拿出一份乾糧給她,旋即又忙著將其他盛水器具全裝滿,好應付接下來的行程所需。

看他弄好一切,再喝些水、洗把臉,便在水池邊坐下,小紫盯著他的背影好一會,乾脆也到他身邊坐下。

「你不吃嗎?」

「我不餓!」

「不餓才怪!」小紫早猜透他的心思,「是因為沒了馬,結果你準備的乾糧不夠我們兩個撐到出沙漠,所以你自己挨餓好多留些食物給我吃,對吧?」

南宮星夜不回答,他一雙眼眸裏只有遙不可及的遠方,像是身旁根本沒有她的存在。

「你一整天只吃了一塊餅,再這樣下去你會比我先餓死,那我就自由囉!」

說是這麼說,而事情的發展似乎也會是如此,但是小紫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希望他先她一步倒下,她這輩子還沒有機會下山,要她靠自己走出這片一望無際的黃沙地根本不可能。

而且,願意挨餓好讓她飽食的男人,山上沒有,山下肯定也不多,死了這一個,她或許再也碰不到下一個。

她把糕餅一分為二,一半湊到他唇邊。

「吃吧,我們一人一半,大不了一起餓死,反正有伴嘛!」

「妳吃吧。」他推開她的手,「以我們的腳程大概還得走個四五天才能到達有人煙的地方,這之間不會再有綠洲,記得多喝水。」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她感興趣地盯著他漠然的臉龐,「只要能將我活著帶到那個江老頭面前,就算這半途中把我餓得半死不活也沒關係吧?是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捨不得?」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妳想太多了。」

「是嗎?」她好玩地用手潑水,「雖然你不笑也不愛說話,老是繃著臉不理人,不過你心地不錯,我喜歡。你娶妻了嗎?」

小紫仰頭問他,看他一聲不吭裝啞巴,她淘氣地把水潑到他臉上。

「你看我也沒用!」他終於把視線移到她臉上,不過不太友善,但小紫一點也不在意。

「你要是不跟我說話,我就把你全身潑濕,你想阻止我只有把我敲昏,不過我現在又累又餓,還有點不舒服,一個弄不好可能會昏過去就再也不醒了!」

小紫心跳忽然加快,因為南宮星夜聽她這麼一說,立刻伸手試她額溫,略通醫理的他還替她把起脈來,小紫不懂他在做什麼,卻有種受呵護的溫暖感覺。

「還好,可能是過於疲累。」他看了一眼還擱在她手中的糕餅,「快點把食物吃了,也許你會感覺好一些。」

「嗯。」

他頭一回用關心的語氣跟她說話,小紫覺得心頭熱熱的,乖乖地聽話吃東西。「你到底……」

「我還沒娶。」南宮星夜就知道她沒得到答案不會甘休。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她又得寸進尺了。

「不知道?」她懷疑他在敷衍她。

「目前我對什麼樣的女人都沒興趣。」他斜睇她一眼,「不過,我討厭多話的女人。」

「我喜歡話少的男人。」

小紫笑將他一軍,雖然南宮星夜仍然是那副無動於衷的單調表情,但她燦如星光的美麗雙眸的確捕捉到他眼眸裏那一剎那的閃動。

「瑪那姑娘……」

「叫我小紫。」

「小紫。」他不想跟她爭辯,「我只負責將你安全送達江家,你不必花費心思在我身上,我是不會對你動心,也不會放你逃的。」

她伸出七根指頭,朝他咧嘴一笑,「我知道,你已經說過七遍了,其實你根本不用跟我說,你自己記得別喜歡上我就行了,你一直提起反而顯得心虛,其實你至少已經有一點點喜歡我了,對吧?」

「不對。」

「才怪。」

南宮星夜皺了一下眉。這女人不只大膽、固執,而且不是普通的自以為是,根本沒把他的話當真過。

他再喝了幾口水止饑,然後就地躺下,只有睡覺才能讓他清靜一下。

「我看我來洗個澡吧!」

南宮星夜聞言睜眼,看見她已經脫下麻織外衣,香肩微露,立刻背對她坐起。「你做什麼?」他簡直不敢置信,她竟然敢當他的面寬衣。

「洗澡啊,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小紫在他背後捂嘴偷笑,他越是正經八百她越愛逗他。

「這裏隨時都有可能有人為尋水源而來,到時……」

「到時你一定會保護我的,不是嗎?幫我保管衣服吧!」

一隻勻稱、白晰,但間有幾處結痂傷疤的女人手臂,由後越過他的肩,直接把一堆衣物扔在他盤坐的雙膝上。

南宮星夜先是一怔,繼而在瞧清自己懷中「由內到外」的女人衣物後,扔也不是,拿著也不是,難得面紅耳赤。

「好冷喔──」小紫走下水池,冷得直打哆嗦。

「知道冷還不上來!」南宮星夜把她的衣物擱在身旁,頭一次完全無法掌控情勢。

「不要!」她漸漸地讓身體適應水溫,不一會便如魚得水般自在。「好舒服喔──這幾天日夜都被黃沙包裹,我早就想好好洗次澡了,可惜我沒有換洗衣服,不然就可以順道把衣服洗乾淨。」他們的換洗衣物全跟著馬兒埋葬黃沙中了。

「洗好快點上來。」

南宮星夜按劍警戒,一想到或許會有其他旅客瞧見他身後的「美人沐浴圖」,他心裏竟然有些許連他自己也不甚理解的複雜感覺。

「星夜,到你們漢人住的地方之後,你會買新衣服給我穿吧?」一路上她一直只喊他的名。

「嗯。」他根本沒得選擇。

別提她一頭紫髮得遮掩,就連她一身異族服飾也會是個麻煩,短外衣露出半截手臂,短裙褲下雖然紮著綁腿,還是有露肉,足以令心術不正的男子想歪,再加上她美豔無瑕的傾國姿色,肯定會惹來不少心懷不軌的男人想染指。

新衣是一定要換,如果可能,他希望一路上把她從頭包到腳,不讓任何人得見她的美色,那他會少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一直以來他一直認為女人是麻煩,美麗的女人更是禍害,能離多遠就離多遠,能不沾惹就別沾惹,現在看來更證實他想法正確。

也許他回堡後該建議大哥,以後這類與女人有關的工作,就全交給大姊和小妹負責,至少他是再也不接這種得跟女人日夜單獨共處的任務了。

就算他定性再好……他凝眉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衣物。這……未免也太離譜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一點水聲也沒?

「小紫?」他試喊了一聲卻毫無回應,回頭一看,平靜水面上根本沒有人跡。

她沒衣、沒食糧,想找死才會一個人逃,那麼說來……

「小紫!」他再喊一聲,緊接著便躍入池中救人。

「呵!」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南宮星夜馬上知道自己又被戲弄了。

「瑪那紫!」

如果她是男的,他肯定讓她由笑變哭。

他真的動怒了,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捉弄他,就連古靈精怪的小妹,開玩笑也不敢開到他頭上。

但是他一由水中站起身便楞住了,完全忘了生氣這回事。

不知何時小紫已上了岸,拿著短袖麻外衣遮住了胸口,正巧笑倩兮地看著他。

短衣遮不去她娉婷窈窕的玲瓏身段,月光下她泛著水光的肌膚閃閃發亮人宛如絲綢,嬌顏白淨細膩、粉裏透紅,略顯稚氣的無邪笑容更讓人無法對她動怒。

南宮星夜在眨眼間轉身背對她,但是她修長的玉腿、裸露的冰肌、嬌嬈的體態已盡收他眼底,讓他必須立刻勻氣吐納才能制住自己體內妄動的真氣。

小紫開心地看著他的狼狽樣,「小時候族裏的孩子常會把我推進水裏,合力壓著不讓我起來,想試試看能不能把『妖怪』淹死,所以我偷偷練閉氣的功夫,在這世上大概沒幾個人能贏過我,連你這麼精明的人也被我騙到了吧!」

該覺得生氣的……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小紫的話讓南宮星夜聽了非但余怒全消,胸口還沒來由的一陣窒悶。

「玩夠了,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南宮星夜非常不喜歡自己語氣裏難掩的關心,以無情看待一切事物是他行事從未出差錯的主因,對一切漠不關心,不給予同情,才能讓他超脫於感情用事之外,遵循理智行事。

但是才豆蔻年華的她,竟然能以笑話提及她三番兩次被人欲置之死地的往事,任他再如倒鐵石心腸也無法毫不動溶。

「我穿好了。」

靠在池邊的他一聽小紫這麼說才安然轉身,沒想到一回頭,一雙溫熱櫻唇便熨上了他冰冷雙唇。

小紫緋紅著臉,嫣然一笑。「我已經下了咒,你是我的了。」

南宮星夜眉心一擰,寒著臉,撐起身子上岸。

「你色誘我是沒用的,我一定會把你送到江南,絕不會對你動心。」

「哦!」

小紫沒反駁他,只是一聲不吭地用愛慕眼光盯著他脫衣絞幹再穿上的一舉一動,讓南宮星夜渾身不對勁。

「欸,你有沒有聽見那個聲音?」

南宮星夜沒搭她的話,卻有豎耳聽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怪聲。

「聽到了沒?你的心跳好大聲喔!」她調皮地捉弄他,「你一定還在想剛剛我吻你的事吧?」

南宮星夜倒地閉眼就睡,不再搭理她。

「你遲早會喜歡我,這是上天註定的。」

聽著小紫在他身後信心滿滿的宣告,南宮星夜緘默不語,眉心卻皺出了褶。


又走了四天,舉目所及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南宮星夜餓一天,吃一天,照樣精神飽滿、健步如飛,小紫三餐飽食,但是酷熱的豔陽日日高照,讓一直習慣山上陰涼天氣的她渾身不舒服。

「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她忍不住大發牢騷。

「一天!」南宮星夜抬頭看一眼太陽的方向。「如果我們沒走錯路的話。」

小紫扯扯領口,覺得頭好象有點暈。「星夜,你背我。」

他不理會她繼續走,若不硬起心腸待她,讓她打消美人計,這一路上只怕他會麻煩不斷。

「星夜!」

他避開小紫想牽住他的手,冷凝著一雙眼看她。

「請你自重,別再碰我,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怎麼不客氣法?打我嗎?」她嘔氣停步,「我不走了,除非你背我,不然我絕不走!」

她話才說完,一條軟鞭便纏上她右手手腕。

「我不喜歡不受控制的『貨品』,別考驗我的耐心,必要時我不排斥將你捆綁。」

他的語氣冰冷無情,不想再讓小紫對他存有任何好感。

「貨品?」小紫重複著他的話,晶燦的水眸難掩神傷。

「我還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結果你也是沒把我當人看,別人當我是妖怪,你當我是貨品,都一樣差勁!」

她咬著下唇瞪視著他,南宮星夜讀得出她的傷心,卻只是將鞭收回,不做任何辯解。

這就是他要的。

被她討厭才能斷了她想跟著他的愚蠢念頭,他南宮星夜不需要女人牽絆,他以前不需要,以後也不需要,愛上女人只會讓自己多一個弱點,這種傻事他可不想做。

他只想順利完成這次大哥交托的任務,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樣,不出任何差錯。

「你想自己走,還是要我綁著你拖行?」他黑眸冷漠的瞰視著她。

小紫抿緊唇,忍著不讓眼眶裏泛起的水霧凝聚成淚滴落,也不告訴他自己腦中槌擊般的疼痛。

「好,你綁著我走。」她淒然淺笑。「無所謂,我已經被人綁得很習慣了,你就把我當頭狗還是羊綁著走吧,不然我就自己走自己的!」

她併攏雙手舉到他面前,先前被繩索纏捆的瘀青仍在她手腕上留下紫紅傷環,如針般刺螫著南宮星夜的眼瞳。

這一刻,他真的不知自己該拿她如何是好?

「小紫!」

像是在替南宮星夜的難題做解,身體不適的小紫再也撐不住,就這麼昏厥在他懷中,不省人事。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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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20 00:0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結果,南宮星夜背著小紫足足走了十裏以上的路,才走出沙漠。

在農戶借宿一宿,終於得以飽食一頓後,南宮星夜大損的元氣總算彌補回來。

小紫昏倒後,他把所有的飲水留給她喝,食糧也全喂給她吃,連餓了兩天兩夜,加上又背著人在烈日下趕路,要不是有深厚的武功底子,只怕兩人都會在沙漠裏曬成人肉幹了。

小紫知道他費了多少力氣照顧她,不過她還在為他說她是「貨品」一事嘔氣,醒來後一句話也不跟他說。

離開農家所在的小村落後,兩人又走了三個多時辰,終於抵達商旅往來頻繁的「百陽城」。

一如南宮星夜所料,雖然小紫一頭長髮事先已用布巾裹住,但她異國的服飾和傾國之姿依然使她成為路上行人談論紛紛的焦點。

小紫也注意到了,但她更注意的是,南宮星夜在發現她引起太多人注目後,那淡漠的俊逸容顏上淺浮的不悅表情。

「天哪!」

「紫色的頭髮耶!」

「那個姑娘的頭髮是真的還是假的?」

路人此起彼落的驚呼,讓握著小紫手腕,正在留意街旁是否有衣飾店的南宮星夜把視線調回她身上,如他所料,小紫已經拿下了裹發佈巾,如紫色絲線般柔亮的長髮正披散在她肩上。

「看什麼,沒見過妖怪嗎?」小紫故意向路人挑釁,「我可是深山裏的女妖喔,誰出得起比五萬兩黃金還高的價錢,誰就能向我身旁這個人把我買下,有沒有人要出價呀?」

「小紫!」她喊價的舉動惹來更多人看熱鬧,南宮星夜的不悅已經明顯寫在臉上。

「你生什麼氣呢?」她終於開口跟他說話,「如果有人願意對你的貨品出更高的價錢不是更好?江老頭出五萬兩黃金托你『送貨』,如果有人出雙倍以上的價錢,你就算倒賠他五萬兩也有賺不是嗎?你應該高興才是。」

南宮星夜定定看了她一會,輕歎一聲後,「咻」地拔出腰際佩劍,什麼話都沒說,只往聚集的人群中距他最近的一名年輕男子一指,一道劍氣如千根銀針般射出,迅即將男子手中搖著的紙扇分割成六片。

「不想跟那紙扇一樣下場的人就讓開。」

他話還沒說完,湊熱鬧的男男女女就全溜光了,只剩那名持扇男子嚇呆了,張口結舌地看著手中的破扇,完全無法動彈。

「反正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你。」南宮星夜火漾的眸子凝視著她,「你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只要記得跟緊我就好。」

不知道為什麼,小紫一顆心在他的凝視下無緣無故地狂跳起來。

明明是故意要惹他動怒的,為什麼他連罵都不罵她一句,也不逼她再把長髮裹住,還那麼一本正經的說她可以隨心所欲,說他會盡一切力量保護她?

「因為我是價值五萬兩黃金的貴重『貨品』,所以你才會盡一切力量保護我嗎?」她希望他否認。

「走吧!該替你買幾件新衣了。」南宮星夜沒回答她的問題,拉著她繼續前行。


茶樓裏,小紫已是一身入境隨俗的漢女服飾。

南宮星夜替她選了襲梅紅色上等潞綢紝制的輕衫,外罩一件同色精繡綈袍以禦夜風,雖然新衣服由裏至外的穿法讓女老闆花了好些時間才教會小紫,不過也多虧有了這件事轉移她的注意力,跟他嘔氣的事也全忘了。

「好柔軟的布料喔,摸起來像花瓣一樣……」小紫像個獲得新玩具的孩子,好玩地摸著自己的衣袖,對於四周投射來的異樣眼光完全不知。

她的衣著是改了,披肩長髮也以絲帶編成討喜的俏麗長辮,裝扮就跟個尋常漢女一樣,但她與朝顏花相似的發色不止「古蘇族」裏僅有,在漢人裏恐怕也無其二,看在任何人眼裏都是古怪。

南宮星夜不想再逼她用布巾裹發,他看得出這麼做會讓她身心都不舒服,不過這麼做也汪定會招惹麻煩,眼尖的他正瞧見「麻煩」朝他們走來。

一名濃眉大眼,手裏拿了把九環刀的魁梧大漢,從一進茶樓就筆直朝他們倆走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同樣虎背熊腰,看來也是練家子的同夥。

「你就是『古蘇族』傳聞中的『紫髮魔女』吧?」

帶頭的大漢一開口,茶樓裏的其他顧客便很有默契的一一付錢走人,就怕宛如兇神惡煞的三名帶刀大漢會在店裏大開殺戒。

「是又怎樣?」小紫一口氣幹了一杯雨前龍井,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不錯,有個性,而且長得比我預期中的還美上數倍。」他笑瞇了眼,露出垂涎之色。「聽說你是紫狐妖精和凡人產下的小孩,這麼標緻的狐狸精可讓我大飽眼福!」

「你爹娘才是山豬精哩!」小紫氣得瞪他一眼,這才發現這男人個頭和南宮星夜一樣高,身材卻足足大上南宮星夜一倍,就像只大熊一樣可怕。不過,壞人她見多了!

「你到底想幹嘛?」

「幹嘛?」他咧嘴邪笑,「我們三兄弟什麼女人都玩過,就是沒玩過『狐仙』,有這大好機會當然不能放過,你就乖乖的跟我們走吧!」

「跟不跟你們走不是我能決定的。」她纖指往前一指,「我是這個男人的『貨品』,你們問問他囉。」

女人還真會記仇!

南宮星夜這下才明白小紫不是已經不生他的氣了,而是記起來再找機會整他。

「喂,小夥子,不想找死就快給我滾!」

大漢大刀往桌上一敲,嚇得連掌櫃都抱著櫃裏的銀兩逃走,南宮星夜卻仍是細細品嘗茶香,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我看那小子已經嚇傻了!」對方根本不信外表斯文俊秀的南宮星夜會有何能耐,「大哥,直接把美人帶走……啊!」

對方正欲一把將小紫抓起,手還沒碰到她手臂,就被南宮星夜以掌風震退十尺之外。

「她不是你們能碰的。」

南宮星夜淡淡說了一句,心裏不將他們當一回事,臉上的表情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找死!」

亮晃晃的大刀直接朝南宮星夜劈來,小紫以為要劈中了,嚇得大叫一聲,沒想到一陣劍光畫過,南宮星夜人沒事,對方的大刀卻匡啷落地,還附帶一隻血淋淋的右手掌。

一聲淒厲哀號劃破天際,在小紫還沒由震驚中回神時,南宮星夜已將她拉到身後護著。

見到老大被斬斷右掌,另兩人怒氣衝天雙雙拔刀殺來,只見南宮星夜手中銀劍脫出,瞬間與兩把刀交擊後退回,長劍在他手中仍散發著騰騰殺氣,劍身縈繞著肅殺寒光,另兩人手中卻只剩兩把斷刀。

「朱雀劍!」

看清了南宮星夜手中的寶劍,正在他運氣之下隱隱閃現朱光,認出此劍的老二暫態刷白了臉,手中斷刀立即落地。

江湖傳言,「南宮堡」擁有水火不透的神秘地宮,裏頭收藏上古至今無數神兵利器,南宮家五兄妹各擁一把削金斷鐵的稀世寶劍,除了最小的南宮飄絮武功平庸,其餘四人皆是上乘的武林高手,兄妹聯手在江湖上更是所向披靡。

再加上當今太後是南宮兄妹的親姑姑﹔四川唐門少門主是南宮兄弟的八拜之交,武林盟主的獨生女是大堡主未過門的媳婦,只有活得不耐煩的傻子和沒長眼的呆瓜,才會笨到去惹「南宮堡」。

「南宮公子饒命哪!」

一聽二哥喊出朱雀劍,老三馬上知道擁有這把劍的正是人稱「冷面閻羅」的南宮星夜,嚇得刀一扔,立刻跪地求饒。

「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自找死路,還請南宮公子高抬貴手,饒我們三兄弟一命,小的──」

裏頭的人還在磕頭求情,南宮星夜老早把茶資一放,帶著小紫離開了。

「看來你很有名嘛,都不用開口,人家就知道你姓什麼了。」小紫看著他頭一次出鞘的長劍,似真似假的說:「不如你把這把劍借我,用來砍那個姓江的色老頭一定很好用。」

南宮星夜微挑眉。這女人尚未嫁就想要殺夫了,那姓江的富商聽到她這番話不曉得做何感想?

小紫學他輕揚眉尾,「不用看,我知道你不會借的,不過剛剛的事我也不會感激你,反正你只是在保護『貨品』,否則你根本不會管我的死活。」她說完便甩掉他的手,一個人走在前頭,也不管自己根本是人生地不熟。

反正,無論她是飛天還是遁地,到目的地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離開她的。


人是在客棧裏吃著飯,小紫的眼光卻始終沒離開對街的擂臺。

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可以一清二楚的看見擂臺上一個身穿大紅褲裝,腳踩著功夫鞋的姑娘,一個接一個的把沖上臺的男人,不論高矮胖瘦全都給踢飛下臺,無一倖免。

「那些男人真沒用,連一個嬌小的女人也打不過!」她斜托著腮幫子,突然將視線由窗外移到對面男人身上。「欸,好象滿好玩的,不如你去吧,換成是你一定打得嬴的,打嬴的話可能有錢拿喔!」

「比武招親」的旗幟在擂臺上迎風飄揚,就算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逼不了南宮星夜上臺。

「打嬴並沒有錢拿。」他一臉索然無味的表情,繼續吃他的。

「沒有錢,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男人一個接一個上去打架?」

「誰打嬴那個姑娘就可以娶她為妻。」他又教她一件事。

「原來如此。」她輕顰淺歎,「這樣不是很危險嗎?萬一打嬴她的是個大壞蛋怎麼辦?男人又不是會打架的就好,我娘說,真心相愛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女人要是能遇上一個真心愛她,連生命都願意犧牲的好男人,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小紫看著擂臺自言自語,以致錯過了南宮星夜眼眸裏難得的柔光閃動。

也只有善良如她,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思去為別人擔心。

「古蘇族」裏也首少數的年經人在漢人之地掙活,據他所知,江員外就是因為雇用了一名族中少年才聽聞小紫的絕色天姿,不惜長途跋涉親眼目睹,一見之下驚為天人,立刻與族長定下「買賣」婚約。

不過江員外當初請托時,顯然將此事輕言代之,他沒提小紫的髮色,沒提她如何的「異於常人」,沒提她是如何堅決反對這樁婚約,更沒提因為他的大嘴渲染,古蘇族「紫髮魔女」的事不但傳了開來,還離譜地傳出與她交合能延年益壽、喝她的血能添練武之人數十年內力等等……一個比一個還荒誕的謠言。

像昨天在茶樓裏發生的事,這一路上恐怕只會多,不會少。

而且換成是一般女子,這一路行來光是路人的指指點點就夠令人難堪,不是早大發脾氣,就是重新裹住長髮,但她卻依然故我,完全不受旁人的眼光影響。

甚至她還曾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飯館裏端著盤子出去喂野狗﹔大雨中將一身惡臭倒臥路旁的老乞丐扶到屋簷下,然後送他去給大夫看病還不夠,還要南宮星夜留下足夠他吃喝十年不愁的銀兩才安心。

南宮星夜實在不懂,像她如此善良的女子,怎麼會被全族人當成十惡不赦的妖邪看待?除去發色不同,她不也是一般的青春少女而已嗎?

「南宮星夜,我要去茅廁一下。」

「嗯。」他點頭應允,看著她跟差點看她看到去撞柱子的店小二問完路,便往櫃檯旁的小路走去,才收回視線吃下最後幾口飯。


一個紫髮少女朝著擂臺走去,不用開口說聲「讓讓」,圍觀的群眾便自然讓出了一條路。

「姊姊,我也想比武招親,你的擂臺借我用一用好不好?」

小紫在客棧裏觀察好久了,這個紅衣姊姊怎麼看都像個好人,肯定好商量。

聶紅娘看著台下的紫髮姑娘一臉稚氣地朝她甜笑,雖然從未聽過這招親擂臺還有「借」的,不過直覺告訴她好象會發生有趣的事。

「好啊!」

反正那些男人全被她打怕了,沒人敢再上臺,她正想拔下招親旗幟,打道回府呢。

小紫興高采烈的上臺,台下男子見有如此天仙絕色,就算發色怪了些,也各個摩拳擦掌準備嬴得佳人歸了。

「你要選什麼兵器迎戰?」聶紅娘慷慨地亮出身後成排的兵器,「刀、劍、矛、還是長槍?」

小紫眨眨無邪雙眼,微笑告訴她,「我全不會用。」

換聶紅娘大眨眼了,「你打算用拳頭比武嗎?」

小紫神秘一笑,走到擂臺正中央。「不是跟我比。」她手指往前一指,「跟客棧裏長得最俊的那個男人比。」


「南──宮──星──夜──」

這女人!

南宮星夜正在想小紫怎麼去茅房去這麼久,才起身要去看看,就聽見她叫魂似的大嗓門由客棧外傳來。

他付了飯錢隨即沖出客棧,立刻瞧見她站在別人比武招親的擂臺上朝他揮動雙手。

她的笑容比星光還燦爛,很明顯的,台下又有一群男人為之傾倒,而且還莫名地以敵視的眼光看著他。

南宮星夜已經有底,她又找到麻煩讓他做「飯後運動」了。

聶紅娘一連眨了三次眼,這兩天上擂臺此武的男人要是有那男人的七分俊俏,她肯定自動放水。

不過,南宮星夜?這名字好熟喔……

南宮星夜飛身上台,在小紫面前落定。

「茅廁在這嗎?」他早該想到她會從後門溜的。

「你知道嗎,我好喜歡看你生氣時的模樣。」小紫朝他嫣然一笑,便轉向台下群眾。「誰能打嬴他,我就嫁給誰。」

南宮星夜的冷眸莫測高深地凝睇了她一會,再看臺下躍躍欲試的群眾,隨即抽出長鞭。

「為免麻煩,有興趣的一起上吧。」

南宮星夜話一出口,台下男子各個覺得有希望,一下子就上來了七個人,要不是臺子不夠大,只怕還會上來更多。

「這樣沒關係嗎?」聶紅娘好奇的問小紫,「他是你的誰呀?哥哥嗎?」

「他是我看上的男人。」小紫目光貪戀地看著南宮星夜揮鞭應敵,信心十足的告訴她,「放心吧,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啊,我想到了!」聶紅娘拍了一下掌,「他就是『南宮堡』的三堡主,人稱『冷面閻羅』的南宮星夜!」

聶紅娘興奮的追問小紫,「我聽說他面容比女子還俊美,今日一見果然不是謠言,可是我也聽說他孤僻成性,向來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女人,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美女也當成糞土,他怎麼會跟你在一起,還聽你的話為你打擂臺呢?你們是情人嗎?」

知道自己不是他唯一不屑一顧的女人,小紫心裏感覺輕鬆多了。

「現在不是,但將來……」

小紫倩然一笑,眼神凝在南宮星夜身上,只見他長鞭如銀蛇舞動,勁道卻如暴雷狂風,第二輪上臺應戰的人,就這麼被他像風掃落葉一樣全鞭落台下。

小紫欣然一笑,在無人上臺的情況下走上前。「還有人要上來比試嗎?」

台下哀聲連連,雖然南宮星夜手下留情,但學過武的人禁得住,而只憑蠻力與沖勁上臺較量的普通人,則在挨那足以將人震飛的一鞭後,刺痛個一天是免不了了。

看看試過之人的慘敗模樣,臺上佳人縱使美如天仙下凡,大家也不敢再自不量力上去討打了。

「既然沒人要挑戰,那就是你嬴囉!」小紫慧黠一笑,望著南宮星夜說:「你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吧?」

南宮星夜不明白她笑容後的含義,皺眉回想她說過的話,突然間,眉心皺出了褶。

小紫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我說過,誰贏我,我就嫁誰。」她說完,又看著台下圍觀的人群說:「這是『比武招親』的規矩,大家都知道對吧?」

「是啊!」

「沒錯!」

取得台下眾人的贊同,小紫笑吟吟地再度將視線移向南宮星夜身上。「你打了擂臺,所以我要嫁的人就是你了。」

南宮星夜以為她只是還在為「貨品」之事生氣,找個麻煩整他好消氣而已。

難得的,他唇邊淺淺泛出了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笑紋。

聰明如他,竟然會毫無警覺地掉入她的招親陷阱,看來她並非空有美貌,腦筋也挺靈活的,他似乎太小看她了一點。

南宮星夜沒讓自己處在眾人圍觀的尷尬場面中太久,當大家鼓掌慶賀招親成功的同時,他一手摟住小紫的腰,以輕功帶著她消失於眾人訝異的眼光之中。

「為什麼我就碰不到這麼出色的男人來打擂臺呢?」聶紅娘歎了一聲。看來自己很難嫁出去囉!


本想買馬代步,沒想到馬販也是上招親擂臺的男人之一,而且還記恨得很,不管南宮星夜出了多高的價錢,對方可是很有骨氣,說不賣就不賣。

沒轍下,南宮星夜只好繼續帶著小紫步行,等到下個城鎮再買馬。

而這意味著,他跟小紫相處的時日又要增加幾天。

尤其還遇上大雨不止。

「好香喔!」

山中巖洞內,南宮星夜正在烤著途中於河裏捉到的魚,小紫坐在火堆旁聞著魚香覺得好幸福。

能吃到自己喜歡的男人為她親手烤的魚,當然幸福囉!

可每回提起比武招親定終身的事,星夜一定不理她,讓她像在對牛彈琴一樣,她這頭沸水滾滾,他那頭卻是不溶寒冰。

不過,她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到達江南之前,她一定會努力讓他喜歡上她,就像她喜歡他一樣。

瞧她凝注著火光露出嬌憨笑容,南宮星夜一路繃緊的臉也緩緩放柔。

不理她她都那麼纏人了,如果再給她好臉色看,只怕她會信心大增,更巴著他不放了。

老實說,他的確欣賞她不矯揉造作的真性情,而且遇到再多挫折也不氣餒,這樣的女子他還是頭一遭遇上。

然而這樣的她,卻讓他更感到頭疼,因為她此刻百折不撓想做的事,就是要他娶她為妻。

「可以吃了沒有?」

小紫一臉嘴饞的模檬,南宮星夜將烤好的魚拿給她,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原本不怎麼餓的他也突然食欲大增。

「好好吃喔……」他烤的魚她就是覺得特別香,「如果到我白髮蒼蒼的時候、都還能吃到你烤的魚,那該有多幸福呀……」

「你的頭髮會變白嗎?」南宮星夜不解風情地回她一句,立刻問倒小紫。

「對喔!」她當真沒想過這回事,「你們黑髮會變白,那我的紫髮會變成什麼顏色?姐果變成『月光』那樣的顏色也不錯,你覺得呢?」

「與我無關。」

他一句話就抹去了小紫臉上的笑容。

「是嗎?」

除了雨聲,洞內突然寂靜下來,小紫沉默地吃完魚後,走到洞口伸出雙手讓雨絲洗去她手上的腥味。

「我是不是真的很惹人厭?」

在南宮星夜也用雨水洗完手往回走時,小紫終於打破沉默問他。

南宮星夜走回火堆旁坐下,看著仍然背對著他站在洞口以手盛雨的小紫,那孤寂的背影讓他忽覺於心不忍。

「不是。」明知說「是」就能讓她更覺他無情,但是南宮星夜就是無法說出這肯定會傷透她心的話。

「那麼……」小紫轉過身,晶瑩的眸光凝注他。「你並不討厭我囉?」

南宮星夜還沒回答,洞外便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響,兩人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山上的土石便在瞬間崩落。

站在洞口的小紫來不及反應,便被一顆人頭大的石頭由背部撞上,一口鮮血立刻噴出。

「小紫!」

要將她拉離洞口的南宮星夜還是慢了一步,小紫嘔出的鮮血在他白袍上染出點點梅紅,原本緋紅的嬌顏立刻褪去七成血色,倒臥在他懷中。

洞口已經全被土石封住,但南宮星夜無暇管那,只知道懷中佳人內臟已受嚴重震傷,不立刻救治恐怕香消玉殞。

「好痛……」小紫緊揪著胸口,蹙起雙眉。「星夜……我……我好象……」

「別說話!」

他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還凶,擔憂毫不遮掩地浮現在他從不輕易顯露情緒的俊顏上。他將小紫抱離洞口,立刻以真氣護住她的心脈。

靠著背後有他雙手的支撐,小紫勉強坐於地,雖然感覺得到身後那雙厚實大掌不斷住她體內灌入溫熱氣流,但撕心裂肺股的劇痛還是讓她疼得額冒冷汗、全身輕顫。

「如果……我死了……」她覺得該交代遺言了,「我要葬在你家附近,墓碑就刻『愛妻瑪那紫』、『夫南宮星夜』,有空你要常去看我……」

「不准亂說!」她的話讓他胸口悶到發疼。

「我說真的……」在她眼前跳動的火光越來越模糊,「我喜歡你……就算變成鬼了,我也要跟你在一……」

她的尾音消失在突然噴出的第二口鮮血中,就在南宮星夜封住她幾個大穴的同時,她也昏死過去。

雖然毫無內力之人服用續命金丹,將承受數個時辰五臟六腑如火燒般的痛苦,但情況緊急,南宮星夜還是拿出大哥交給他的救命良藥。

他將藥丸塞入她嘴中,沒得選擇地打開水囊先飲一口,再緩緩渡入小紫嘴裏。

「撐住,小紫。」南宮星夜將她抱在懷中,揪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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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20 00:02: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好熱……」一個時辰後,藥效發作,金丹的副作用也同時折磨著小紫。

南宮星夜覺得自己好象抱著個火爐在懷中。

小紫渾身發熱,卻是一滴汗也不冒,他已經替她脫去了綢袍,也將她緊束的衣帶解開,同時拉敞她的領口散熱,但她仍是昏昏沉沉地直揪著他的衣襟喊熱。

南宮星夜用沾濕的布帕輕拭她的臉龐和頸肩,她每皺一次眉,他的胸口就像被人用針紮了一下。

這怪異的感覺他不想探究,卻無法看著她身受痛苦而無動於衷。

「星夜……」小紫再一次輕喚他的名,小手緊緊抓住他胸前衣襟,好象深怕他會逃跑一樣。

「我在這。」此刻他語氣之溫柔,只怕他親手足聽了都會感到詫異。「如果我早一步將你拉離就好了……」

看著她雙眉緊蹙,痛苦不堪的模樣,南宮星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先前他因一次奇緣得食千年冰蟾,助長了二十年的功力,千年冰蟾屬於至陰之物,或許他的血就能解小紫焚身之苦。

雖然並不十分確定有此效用,不過南宮星夜還是決定一試。

他拔出長劍,在左手食指上深劃一刀,鮮血立刻如湧泉噴出。

他將食指深入小紫口中,忍著痛讓她當水不斷吸吮著。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小紫才因濃重的血腥味而虛弱地睜開跟,南宮星夜不想讓她知道他以血喂她的事,加上她也已經喝了不少,便連忙將手指抽出,而虛弱的她連一句話也沒說便又昏睡。

但他的猜測似乎無誤,須臾之後,小紫原本熱燙的體溫逐漸降低,深鎖的蛾眉漸漸展開,方才還像熟蝦似的緋紅肌膚,也終於轉為白裏透紅的膚色。

「沒問題了。」

在意識到自己正在輕撫小紫的臉蛋時,南宮星夜先是一怔,眼光繼而不經意掃至她露出翠綠抹胸外的粉嫩肌膚。

方才急著救人不在意,但此刻懷抱著衣衫淩亂的她,南宮星夜卻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口乾舌燥,他連忙收斂心神,先替她穿好衣服,再讓她靠著巖壁睡好。

他走去洞口摸了一下落下的土石,結實得像是這裏從不曾有出口一樣,雖然為小紫療傷讓他耗費了不少真氣,又放了不少血讓她喝,他本該立刻靜坐調養生息才對,但是看著逐漸變小的火堆,感覺到洞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只好凝運真氣,傾盡全力瞄準洞口擊出一掌……


當小紫再度睜開雙眼,除了聽到火堆發出的劈啪聲音外,還有蟋蟀的鳴聲。

堵在洞口的土石已成了一地碎石,月光淡淡地灑落一地銀白,照得洞外積了些雨水的小水窪閃動著瑩瑩光彩。

有點冷,她拉了一下蓋在身上的衣服,這才發現除了自己的綢袍外,連南宮星夜的錦袍都蓋在她身上。

她咬著牙坐起身,雖然背脊還是疼、胸口還是悶,不過比起被石塊撞上的剎那,已經好太多了。

隔著火堆,她可以瞧見南宮星夜席地睡在另一邊,身上一件衣服也沒蓋,看樣子已經睡得很熟了。

她拎著兩件袍子走到他身邊,悄悄坐下,癡迷地看著他安詳的睡容。

受傷後她雖然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但她知道星夜一直將她抱在懷中,她頭一次看到他焦急的神色,頭一次聽見他溫柔地喚她的名,那時她還傻傻的想,要是能就這樣死在他懷中,或許也是一種幸福吧?

不管星夜喜不喜歡她,至少他是關心她的。

除了爹娘之外,他是頭一個會在乎她生死的人,就算他拚命救她只是為了「工作」,她還是很高興。

如果她沒記錯,當她覺得渾身除了痛,還有火烤般的燒熱令她難受時,是他喂他的血給她喝,她才能從火灼般的地獄脫身。

她小心翼翼的扳動他的手,左食指上粗糙的包紮還染著血漬,她半昏半醒時所見的一切果然不是夢,雖然不明白是為什麼,但她記得南宮星夜喂她喝了他的血後,那股焚身的火熱就漸漸消逝了。

平時他總是板著面孔冷冰冰的,對她愛理不理,可是一旦她出事,他居然割破手指喂她血喝,說穿了他這個人根本就是面冷心熱嘛!

「你慘囉,因為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小紫在他身側睡下,把袍子蓋在兩人身上,大膽的伸手抱住他的腰。「我一定會讓你捨不得把我交給別人的!」

她甜甜一笑,窩在他身邊,好象連傷勢都能因此更快痊癒了。


南宮星夜作了一個噩夢,夢見自己被一粒巨石壓在身上,就快斷氣了。

一睜眼,沒有巨石,倒有團熱呼呼的小東西粘在他身上。

他看了好一會才確定自己已不在噩夢中,是小紫睡在他身旁,手攬著他的腰,右腳跨在他兩條腿上,十足佔有狂的睡姿。

南宮星夜試著要將她的手腳挪開,可是一見她輕顰眉便停住,就怕牽動了她的傷處。

他顧了她一天一夜,看她已無大礙才放心歇息,大概真是累壞了,小紫什麼時候跑到他身邊他都不曉得。

洞外已是燦燦白晝,鳥叫聲吱吱喳喳的,可他身畔的人依然熟睡,唇畔還浮著若有似無的淺淺笑靨。

這還是他生平頭一回讓人抱著睡。

不曉得為什麼,除了家人之外,他就是不喜歡與別人太親近。

若是說同床共枕,連親兄弟都不成,只要有人睡在他身旁他就渾身不對勁,根本無法成眠,只會想一腳將對方踢下床。

但奇怪得很,此刻小紫就睡在他身邊,而且還像狗一樣巴在他身上,他竟沒有極端厭惡的慣常感覺,照他以往的性子來說,不管她有沒有受傷,他一定都會在睜眼發覺有人睡在他身邊的那一瞬間跳離對方五步遠,不然就是直接將對方一掌打飛。

他失常了。

他單手握拳反貼額上,回想起到「古蘇族」的那刻開始到現在,一切只能以「糟」來形容。

逼種無法將所有情勢發展掌握在手中的情形,老實說,他非常不喜歡。

江湖闖蕩多年,他也遇見過不少女人,無論對方如何死纏爛打、頻頻示愛,也無論對方是如何不可多得的絕色佳人,他都能無動於衷,連點同情都不給。

獨獨對小紫,他就是不忍心。

想起她渾身是傷,被人綁起手腳關在荊棘牢籠裏的模樣,他一向冷硬的心也不禁軟了一角。

但是他不該心軟的,她的過去與他無關,她的將來他也不會參與,只要將她送到江南,他與小紫就不再有瓜葛,也許一世都不會再相見。

他應該這麼做,也打算這麼做,他對她的關心已經太過,再這麼繼續下去……

「早。」

一聲輕柔的問候打斷了南宮星夜紛亂的思緒,在他深邃的黑眸裏映入一張芙蓉初綻、俏生生的美人臉蛋。

「你的手腳可以移開了吧?」他的聲音冷得可以將人凍成冰。

「唔……我昨晚試了又試,只有這個姿勢睡才比較不覺得痛。」她淺淺打了一個呵欠,「我還想再多睡一會,你別動,不然我會痛的。」

也不曉得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南宮星夜真的沒動,閉上眼,就當自己還在睡夢中吧!


「啊──真希望我重傷不愈、一病不起!」

小紫的話讓南宮星夜輕皺眉。不曉得這女人又在發什麼瘋了?

「別亂下詛咒。」

小紫對他皺皺鼻,語氣埋怨的說:「本來就是嘛!只有在我受傷的時候,才會在你眼中變成人,其他時候真的只是一件貨品,你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那我寧願受傷,被你當人看。」

「胡扯。」南宮星夜信步前行,反正現在就算他不拉著,小紫也會緊跟著他。

「我是說真的!」抗議沒人理,小紫拿這冰棍沒轍,只好認了。「我們離江南還很遠吧?」她誠心希望。

「嗯。」他的確耽擱太多時間了。

小紫松了一口氣,好在她還有時間可以追求他,如果這一兩天就能到,照他現在依然冷淡待她的態度看來,她可就一點希望也沒了。

「我想喝茶。」她手指著這鄉野路上讓過往商旅暫歇腳的小茶鋪。

結果南宮星夜把水囊扔給她。「趕路。」

「喝茶!」小紫嘟起小嘴,拎著水囊便自己走進茶誧。

沒得選擇,南宮星夜只好跟著去,他心底明白,小紫根本不是想喝茶,只是一逮到機會便想多耽擱一些時間罷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說清楚,「我們必須趕路,如果你再任性胡為,只會讓我對你更加厭煩,屆時別怪我不讓你休息,拉著你日夜趕路,別以為你玩這些把戲可以拖延時間,結果還是一樣的。」

小紫雙睫低垂,一排編貝玉齒全陷進下唇裏,濃得化不開的愁緒漾在她眉底眼梢。

心口一悶,南宮星夜別過頭去,橫了心不被她那楚楚可憐的嬌柔姿態所惑。

「南宮堡」接下的差事從來沒有達不成的,這是江湖上人盡皆知之事。

三兄弟間就數他定性最強,從不感情用事,大哥此次指派他接人正是因為如此,只有他是絕不會因女色誤事的。

既然已有媒妁之言、親長之命,聘禮也盡數全收,小紫就應該是江家人,她願不願意與他無關,她愛上他也不幹他的事。

「請問兩位客倌要點些什麼?」

店主女兒笑吟吟地前來招呼,南宮星夜點了壺龍井,兩人才喝了一杯,店主女兒忽然又端上三小盤糕餅。

「姑娘,我並沒有──」

「這是本店贈送的。」翠娘秀麗的鵝蛋臉浮著淺淺紅暈,「公子,您大概忘了,您一年多前曾在此幫翠娘打跑了一群登徒子,翠娘還來不及道謝,您就走了,我爹說了,這回就讓我們聊表謝意,請您一次吧!」

經她這麼一提,南宮星夜似乎有些印象。「多謝。」他懶得客套。

「您千萬別那麼說!」翠娘嬌羞的看著他俊逸非凡的面容,心兒怦怦直跳。「呃──希望以後公子您路經此地都能到此一坐,讓翠娘有此榮幸接待您。」

「你也喜歡星夜,對吧?」

人家講得很含蓄,卻被小紫老實挑明瞭說,她一張俏臉立刻飛紅。

「你去喜歡別人吧,我不會把他讓給任何人的。」小紫很認真的告訴她,「這輩子、下輩子,永遠永遠我都只喜歡他一個人,只想跟他在一起,如果你要跟我搶,我只有跟你拚命了。」

翠娘被她一番話嚇傻了。

在這商旅要道做生意,消息是最靈通的,江南首富重金聘請「南宮堡」為他帶回異族的紫髮魔女為妾,這件事翠娘早有所聞。

不用問,身邊帶個紫髮女,眼前這位昔日的救命恩人必定是「南宮堡」三位堡主之一,顯赫家世、絕頂武功、再加上出眾外貌,翠娘傾慕之餘,當然想趁此機會加深他對她的好印象,希望博得他的青睞。

但是──這還得跟妖女拚命?

她抽了一口氣,誰曉得惹惱妖怪會發生什麼事?她可還要命哪!

「姑娘多慮了。」翠娘立刻撇清,「兩位請慢用,我去招呼別的客人了。」她說完立刻跑去別桌招呼。

南宮星夜看得出她看小紫時的眼光帶著幾許恐懼,看來「紫髮魔女」的傳說她大概也有聽聞,才會逃得那麼快。

「別隨便向他人挑釁。」他告誡小紫,「你一點武功都不懂,憑什麼和別人拚命?別忘了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子!」

「你剛剛說什麼?」她突然開心地盯著他追問,好象他剛剛誇讚了她一句不得了的話一樣。

「我要你別惹事。」他不懂她在高興什麼?

小紫搖搖頭,「這個我知道,我是說,你剛剛說我只是個普通女子。我好開心,你是真的把我當一個普通人看待,我果然沒有喜歡錯人!」

就因為把她當人看,她就這麼高興!

瞧她興高采烈的模樣,南宮星夜原本還要制止她日後「當眾示愛」,卻不想再多說了。

「該走了。」

他說完便起身離開茶鋪,小紫拿條布把沒吃完的茶點包好帶上,立刻追上他。

第一次,小紫主動伸手牽他,不過立刻被他甩掉。

她不放棄,一試再試,偏要牽著他的手。

「別再碰我!」南宮星夜忍不住皺眉警告她。

「不要。」她又伸魔掌,「除非你把我的手砍掉。」

他炯炯黑眸冷瞄向她,「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她眼露黠光,「不過為了要保持貨物完整無缺,你不會那麼做,我想多跟你親近,只有好好把握到江南之前的這段時間了。」

南宮星夜又將手自她掌中抽離,不帶絲毫感情的告訴她,「我不喜歡跟別人親近,尤其是女人。」

「簡單,你別把我當女人就行了。」

她嫣然一笑,硬拉著他的手,才不管他的臉有多黑呢!


南宮星夜買了輛馬車。

雖然花費較多,不過這麼一來既可以避免小紫的發色太過招搖,也讓她再沒藉口非握著他的手不可了。

但小紫可沒那麼容易就放棄。

在野地露宿,南宮星夜要去找水源,小紫說什麼也要跟,依然隨時牽著他的手不放。不止如此,她還好興致地直在他耳邊說「故事」。

「……所以,我爹就天天偷偷去巖洞裏照顧我娘,雖然我娘是紫色的頭髮,又記憶全失,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可是我爹從來沒當她是妖怪,他說她是不小心掉落凡間的小仙子,是上天賜給他的媳婦兒,我娘身上的箭傷在他的醫治下很快就痊癒……」

南宮星夜沒得選擇的聽她說她的爹娘認識之初,一直講到他們瞞著族人成親還沒完。

他感覺像綁了雙麻雀在耳邊。

「安靜一點。」這樣他怎麼聽水聲?

「不行。」她執拗的說:「我要讓你多瞭解我一點,不能安靜,而且我一閉嘴,你連罵都懶得開口罵,我會悶死的。」

「你比我妹養的那只八哥還吵。」

「咦,還是你第一次主動跟我提你家的事耶!」她開心地拉著他的手追問:「再多說一點嘛,我想知道更多你的事。」

「別再在我身上下功夫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都會把你送……」

「啦──」小紫用雙手捂住雙耳不聽,還啦啦啦地胡亂唱著,棍本不想聽他說。

「你給我仔細聽……」

南宮星夜拉下她的雙手,沒想到小紫卻突然踞腳上前,在他唇上獻上一吻。

「我愛你。」

她是真心的。

除了爹娘之外,她不曾再這麼喜歡過一個人,這麼希望永還留在一個人身邊。明明知道心冷如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為她動情,但她偏偏就是深陷情網,就算飛蛾撲火也甘願。

南宮星夜松放她的雙手,卻淡不去她留在他唇上的火熱。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黑眸染上魔魅光彩,憤怒中夾雜著危險氣息,「請你牢記自己已經有婚約在身,舉止應該守分,我不管『古蘇族』裏有沒有男女分際,你若有羞恥心就該自重,別隨便對男人投懷送抱,讓人看輕!」

「我不知羞恥?」小紫紅潤的臉色轉白,怨懟的眼神控訴著他的無情言語。「我親近你,是因為我喜歡你、認定你,除了你我不會再碰任何男人,如果你認為這樣的我不知羞恥,那我也認了!」

情緒激動的她豁出去,「從頭到尾我都沒答應要嫁給那個姓江的,爺爺從來沒把我當孫女過,我為什麼該為他作的決定出嫁?我是個人,不是他養的羊,隨他要賣誰就賣誰,我一開始是因為逃不掉才跟你走,後來是因為想跟你在一起才跟你走,那個婚約我根本就沒承認過!

「我想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做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有什麼不對?我就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你,不知羞恥也好,就是想永遠跟你在一起,再說我又沒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只是逼你非要喜歡我不可,這樣不行嗎?」

她泫然欲泣的說:「不管我做些什麼,倘若到江家你還是不喜歡我、嫌我麻煩,非要送我進去,那是我沒本事,沒能打動你,到時我自會死心,不會再多說半句,可是現在──」她咬著下唇,斬釘截鐵的告訴他:「不管你怎麼說,我都絕不會跟你保持距離的!」

南宮星夜一雙冰眸深幽幽地凝睇她,像要看進她心靈深處一般。

良久,兩人就只是如此對峙著。

「隨便你。」南宮星夜淡淡一句打破沉寂,旋即轉身前行。

小紫凝視著他的背影好一會,才小跑步地追上去,握住他的手。

南宮星夜沒有甩開她,卻有種身陷流沙的感覺。

這麼固執的女人,比流沙還恐怖。

不管他再如何小心謹慎,只要一不留神一腳踩入,就至死方休了。

他斜睇了一眼身旁的她,淚水明明已經盈滿她的眼眶,她卻倔強地抿緊唇,硬是不叫淚掉下。

「然後呢?」

小紫抬眼困惑地凝視他,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你還沒把你爹娘的故事說完。」

「然後……」她低垂眉,聲音裏帶著濃濃哭腔。「五歲那年,我爹得了怪病死了,族人認定是妖精作祟,所以……他們把我娘鎖在茅屋裏,活活燒死……」

她鬆手停步,再也止不住傷心。「我還是回馬車等你好了。」

小紫不想在他面前哭,轉身便要往回走,沒想到南宮星夜卻突然拉住她的手。

「天黑了,跟緊我。」

他不像從前反扣著她手腕,而是牢牢的牽著她的手,帶她走。

像是被交握的手心溫暖所感染,小紫眼眶一熱,淚水終於不受控制地潸潸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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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20 00:02: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汝月河上,點點燈光,宛如星河。

晚飯的時候,小紫就聽見其他桌的客人在談論河邊放水燈的盛會,便要求南宮星夜帶她去看一看,反正已經決定今晚在此投宿,南宮星夜也就應允了。

這回小紫主動將頭髮用布巾包起,雖然她不喜歡這麼做,但是為了不引人注目,好好享受一下與南宮星夜月下游河漫步的難得機會,委屈一下她也甘願。

一到河邊,南宮星夜就察覺氣氛有異。

不少地方都有在某個特定節日放水燈祈福的習俗,他看多了,但這裏的人放燈似乎有著比祈福更特殊的用意。

河畔多是年輕男女,不是成群結隊,就是雙雙對對,除了擺攤賣燈的長者之外,河畔大概沒有三十歲以上的人在放燈。

「婆婆,大家放水燈要幹嘛呢?」

南宮星夜已猜著大概是怎麼一回事,正想要拉小紫回客棧,她便已好奇地跑去問賣水燈的一名老嫗。

「姑娘,你是外地來的吧?」老嫗笑皺了一臉紋,「這我們鎮上的習俗,每年今日未婚的年輕男女會來河邊放水燈祈求姻緣,很靈驗的喔!只要你心裏想著你的心上人,向河神虔心祈求,燈漂百尺不熄不滅也不起火燃燒,那麼河神一定會保佑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如果還沒有心上人呢?」旁觀的其他人也跟著發問。

「那就會保佑你今年遇上中意的好對象囉!」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你們別不信,就是因為河神已經撮合過無數佳偶,這習俗才會在眾人的口耳相傳下,一年比一年吸引更多人來此。一個水燈一兩銀,大家……」老嫗舌粲蓮花地做起生意來。

小紫被她說得興致盎然,也想買一個來放放看,可一回頭,南宮星夜不等她開口就未卜先知的搖了頭。

「迷信。」

他說完便轉身離去,小紫也只有抿著唇跟上。

「也許是真的呢!」她跟在他身邊,不死心的說:「也許放了燈,真有河神會幫忙讓你多喜歡我一點點。」她看著燈河,「我相信是真的。」

南宮星夜沒搭她的話,只是沉默地沿著河岸走。

小紫落寞地看著河上的點點燈光,她實在不曉得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她又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動心,只知道日子一天一天過,他對她依舊冷淡如昔。

她偷偷問客棧夥計,如果坐馬車日行夜息到江南,頂多再七日就到了。

一想到可能會跟星夜永遠分離,別說是放水燈跟她聽都沒聽過的河神祈求,就算要她減壽才能跟星夜在一起,她也顯意。

不過她早該想到,星夜根本不想喜歡上她,只想早點將她帶到江南交差,又怎麼會出錢讓她買水燈呢?

「糟了!」

幾聲女子的驚呼吸引了小紫的目光,只見河中不曉得是巧合還是有人在上游惡作劇,竟然有三根手臂粗的樹枝隨河飄下,依那速度只怕河面上所有水燈都要被打翻了。

沒有多想,小紫三步並兩步的跑到河岸也不管水深便走下去,冷冽的河水浸到她膝蓋上,她不怕冷的繼續往下走,把一根又一根的樹枝撿起,確定再沒其他東西飄下礙事後,才重回河岸上。

沒人向她道謝,大家都以為她是為了救自己的水燈才如此奮不顧身,唯獨南宮星夜知曉她為保住他人心願的善良仁心。

「好險喔!」她走回他身邊,彎身扯緊裙襬多少擰幹一些。「差點大家的願望就不能達成了。」

蠢!

南宮星夜真想罵她一句,但他卻無法訓斥她半句。

她是蠢,卻蠢得令人心疼。

「把右手伸出來。」

小紫剛站直身,南宮星夜便淡淡命令她一句,她問都沒問便乖乖伸出右手。

出乎她意料的,南宮星夜放了一兩銀在她手心上。

「這──」

「隨你愛買什麼。」

一朵笑花在小紫嬌美的容顏上綻放,趁南宮星夜還沒後悔,她立刻把銀子緊握手中,跑去買了個水燈到河邊,許下自己期望天長地久與他相隨的心願。

南宮星夜凝望著月下她虔誠的面容,雖然不信這鄉野傳說,卻明白了什麼叫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星夜,我的燈已經漂過百尺了嗎?」對距離沒什麼概念的她抬頭問。

「嗯。」早過了百尺了。

「太好了!」她雙手背在身後,試探性地微笑問他,「那你現在有沒有覺得比較喜歡我一點點了?」

「我們該回客棧了。」他面無表情的轉身。

「星夜,你老實告訴我嘛!到底──哈啾!」一陣冷風吹來,小紫打完噴嚏還冷得打了個哆嗦,一件男人的白袍立刻裹上她的身子。

「該叫河神保佑你變聰明點才好,老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小紫由著他為她披上袍子,替她將快鬆開的布巾再系緊些,再牽起她的手住客棧的方向走。

好象有效耶!

如果不是她的錯覺,那剛剛真的是存史以來星夜對她最溫柔的一次。

雖然只是幾個簡單的動炸,卻讓她有備受呵護的感覺,那溫柔的舉止絕不止是她的幻覺。

星夜應該已有一點喜歡她了吧?

她相信,一定是的。


花萼樓。

透過斗笠下的黑紗向外瞧,小紫跟著南宮星夜踏進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因為被南宮星夜斥責過幾次,所以她知道漢人女子,尤其是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隨便對陌生人笑,跟陌生人聊天、共食,更不能讓男人碰身子,摟抱親吻也是夫妻才能做的事。

可是怪了,這花萼樓裏有好多看來年紀跟她相當的姑娘,各個打扮得比街上那些女子豔麗百倍,全都在跟男人喝酒聊天,左邊的男人摟她的腰、右邊的男人親她的臉,也沒見哪個男人挨巴掌,有的還坐到男人的腿上去呢!

好奇怪!

要不是星夜在馬車上三令五申不准她提問半句,她真想向他問個明白。

「喲,這不是三公子嗎?」

老鴇銀六姊眼尖地認出南宮星夜,立刻堆上一臉笑迎上前來。

「三公子可真是稀客,二公子沒跟您一塊來嗎?我們家絳雪可想死他囉!」

「她現在有客嗎?」他掏出一錠元寶給她。

銀六姊把元寶揣進懷裏,笑顏逐開。「三公子要見她,就算有再大的客人我銀六姊也得把他給請出去,當然不能讓您等著囉!至於您身旁這位姑娘是──」

見到南宮星夜那張冷臉,一聽到她問起小紫便又寒上三分,銀六姊馬上識趣地打住不問。

「呃,請跟我來吧!」

頭戴斗笠的小紫十分惹人注目,反讓人更想一睹那娉婷身姿上是一張如何的面容,許多男客手裏摟著姑娘,眼光卻一直在小紫身上流連不去。

「六姊,又買了新姑娘嗎?搞什麼神秘吊人胃口啊?」

「是啊,把斗笠摘了,要是好貨色,」

「不是啦!這位姑娘是客人,你們這些急色鬼可別把人家嚇著了。」銀六姊忙著陪笑解釋,一雙桃花眼不時小心翼翼地瞄向南宮星夜。

這絳雪是南宮二公子的紅粉知己,是她小心捧在手上的財神爺,南宮三公子每回來她這,都只是替二公子送信或禮給絳雪便走人,對這溫柔鄉不屑一顧,但南宮家是何等權貴,南宮兄弟又是江湖上知名的頂尖高手,要是她稍有得罪,搞不好就要提早去向閻王報到了哩!

一向不近女色的三公子竟然會牽著一個女人進門來,想也知道兩人必定關係匪淺,那些色鬼急著找死不幹她的事,但死在她花萼樓裏可就穢氣了!

「客人?我長這麼大還沒聽過有女人來逛窯子哩!」一個半醉的男客摟著一名花娘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離桌向小紫走來。

「來這裏的女人都是來賣的,裝什麼正經?怎麼,又是一個隻賣藝不賣身的絳雪嗎?!」

「哎喲,王大爺,您真愛開玩笑,您喝醉了,海棠,還不快扶王大爺回座!」銀六姊額際直冒冷汗,南宮星夜如果不予理會繼續跟著她走也就算了,但他停住了腳步,肯定是動怒了。

雖然他依然一臉淡漠,沒有明顯的怒氣表露,但是由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冷冽殺氣,連她這個不諳武功的外行人都能強烈感受。

再不阻止,肯定要出事了!

「回什麼座!」王大爺揮開趕著攔在他面前的銀六姊,朝小紫露出垂涎眼光。「她肯定是你新買回來的絕色美女,讓大爺我看看,美的話我就出五百兩買她的初──哇!」

他的手才剛觸著小紫的面紗,就被南宮星夜突發的掌風擊飛,狠狠撞上牆再重重的摔下,當場吐了口鮮血便不省人事。

「呀──」

幾個膽小的花娘尖叫連連,銀六姊雖也嚇白了臉,還是大著膽子過去探看狀況,確定王大爺還有呼吸才松了口氣。

「來人哪,快扶王大爺去看大夫!」她連忙安撫客人,「讓各位大爺受驚了,一點小誤會而已,已經沒事了,大家繼續玩樂,千萬別被這小事掃興。百合,還不快給每位大爺送上壺好酒壓壓驚!」

她邊說邊走回南宮星夜身邊,說話的語氣比方才更小心百倍。

「請三公子息怒,那人是有眼不識泰山,您就別跟他計較了。」

「他傷得很重嗎?」小紫雖然討厭那個醉鬼,不過也覺得南宮星夜好象下手太重了點。

「死不了。」南宮星夜代老鴇回答她,「我已經手下留情了。」

這樣還叫手下留情?銀六姊倒抽一口氣,換成是她挨那一掌,早就上西天了!

「是啊、是啊,死不了的。」她忙附和著南宮星夜的話,「我這就帶兩位去見絳雪,請跟我來吧!」


絳雪上化萼樓的花魁,是遠近馳名、才色雙全的樂妓,也是南宮朗月的紅粉知己……之一。

小紫一見她就瞧癡了。

她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姑娘,膚白賽雪、唇若含丹,只坐在那淺淺一笑就美得無法言喻,連她這個女人看了都喜歡。

這就是南宮星夜喜歡的女人嗎?

小紫在心裏暗歎一聲,這麼出色的情敵想打敗實在太難了。

「星夜,好久不見了。」

銀六姊一退下,屋裏就剩下他們三人,絳雪立刻親切地迎上前來。

「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他笑了!

小紫瞪大了雙眼。

雖然隔著面紗不是很清楚,不過她發誓真的瞧見南宮星夜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了難得的一抹淺笑。

而且,一向懶得多說幾句話的他,竟然主動回應人家的招呼耶!

這個名叫絳雪的美人,果然就是他喜歡的人。

面紗下,她忽然覺得鼻子一陣酸。

「老樣子,沒什麼好不好的。」絳雪視線落在他與小紫交握的手上,「倒是你,讓人大吃一驚呢!」

南宮星夜輕挑疑眉,「我哪里令你驚了?」

「『那裏』囉!」

絳雪頑皮地斜睨他們交握的十指,南宮星夜立刻鬆手。

「她是……」

「我知道,『紫髮魔女』囉!」絳雪瞭解地介面,「我這兒消息靈通,對你這回接的差事也略有耳聞。」

她好奇地直盯著站在他身旁的小紫,「在我房裏不用擔心,讓她把斗笠摘下吧。」

南宮星夜沒二話便摘下小紫頭上的斗笠,看他竟然如此聽絳雪的話,小紫連心都開始酸味四溢。

「哇,好漂亮、好標緻、好可愛喔!」絳雪一點都不吝於稱讚小紫,還輕摸了她的紫髮幾下。「好美的發色喔!簡直是仙子下凡嘛!」

小紫紅了臉。

除了爹娘之外,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稱讚她呢!她抿抿唇,有那麼出色的心上人,難怪星夜對她一點也不動心。

「你叫什麼名字?」絳雪問她。

「瑪那紫。」

「『瑪那』是姓,『紫』是名。」南宮星夜附帶說明。

絳雪用饒富興味的眼神盯著他,「那你平常都怎麼叫她?」

「小紫。」

南宮星夜沒介面,小紫倒代答了。

「小紫?嗯,這樣叫的確比較『親近』。」絳雪看向南宮星夜,但他早將眼光釘在牆上的畫軸不動了。

有些事,絳雪這明眼人早看出來了。

她看到南宮星夜冰冷雙眸裏初燃的熱情。

她看到小紫晶瑩水眸裏為愛受苦的黯然。

看來,好象又到她該發揮雞婆個性的時刻囉!

現在,讓她先來試試吧!

「星夜,你好象又瘦了!」絳雪的聲音無比溫柔,「怎麼那麼不曉得照顧自己呢?看你這樣我可是會心疼的!」

看著絳雪輕移蓮步貼近南宮星夜,纖手一舉便要摸上他臉頰,小紫再也按捺不住了!

「星夜是我的!」她快一步攔在絳雪面前抱住南宮星夜,「他是我一個人的!就算你再漂亮我也不會認輸,因為我一定比你更愛他!我一定──」

「小紫!」南宮星夜沉聲一喝。

小紫抬頭見他泛紅的臉龐似乎有些不悅,這才想起他最討厭她在人前對他「投懷送抱」,現在他一定更生氣了──

「我──」她立刻放開他,卻難掩傷心地問:「你喜歡她,對吧?所以你才不肯喜歡我,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完全沒有機會了嗎?」

「星夜如果喜歡我,那問題可大了!」絳雪「試」完了,這才出聲說清楚、講明白,「因為我年紀比他大,而且先喜歡上我的可是他二哥,在我看來他只是個少年老成的弟弟而已。」

「真的?」小紫面露希望。

絳雪點點頭,「真的。」

「是真的嗎?」小紫換問南宮星夜,「她是你二哥喜歡的人,不是你的心上人?」

「我說過我不喜歡女人。」

他的回答簡直就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不過,這樣就好了。

小紫撫胸松了一口氣,至少星夜不是已經心有所屬,她就算希望渺茫也好過全無希望。

「沒有男人會不喜歡女人的。」絳雪看著南宮星夜緊繃的俊臉,慧黠淺笑。「當你遇上命中註定的另一半,無論你再如何冷靜自持,該動心就是會動心,絕對會情不自禁深陷情網的,就算你是『冷面閻羅』也不會例外,就算你再如何強逼自己不動情也難。」

「或許。」南宮星夜意外地沒有反駁,也沒有顯露任何不悅,即使以他的聰明早知道絳雪的語意。

「這是二哥托我帶給你的信。」他取出一封信交給絳雪,「我還得趕路去江南,就不多留了,告辭。」

「等等!」絳雪叫住他,而且二話不說就把小紫一把拉到自己身後。「反正都快到酉時,留下來吃個晚飯,住上一宿再走吧!」她親熱地挽住小紫的手,「而且我喜歡小紫,想跟她多聊聊。」

他眉心一攏,「我不能讓她住在這。」

「怎麼,怕有損她的名譽嗎?但她進來時是遮臉的,誰認得她?更何況她跟你日夜共處,在郊外席地共眠肯定也是有的,請你去接人的江員外都不計較了,讓她跟我睡一晚有什麼好介意的?你未免保護她保護得太周密了吧?她是你老婆嗎?」

「絳雪!」

「我不管!」她朝他耍賴吐舌,「除非你瞧不起我,認為小紫跟我共處一室會玷辱了她的清名,否則你就跟她留下一夜。」

「星夜,我們就留下一夜吧!」

小紫覺得絳雪是個好人,雖然她多少也感覺到這個男男女女都可以隨便摟抱、親嘴的地方好象不是個好地方,不過她不希望絳雪以為她瞧不起她,更不希望她因此傷心。

在這種情況下,南宮星夜根本沒得選擇。

縱使他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絳雪強留他住下,似乎是想算計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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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洗好澡,小紫乖乖坐在鏡臺前讓絳雪為她梳發,她舒服得都快打起瞌睡了。

「好美、好柔的頭髮──」絳雪已經不曉得誇了她幾次,「真希望我也能有這麼美的發色。」

「我倒希望自己跟一般人一樣是黑髮。」小紫垂睫輕歎,「有與眾不同的發色只會招來災難。」

「也會有好事發生的,」絳雪笑語,「如果不是你的一頭紫髮,又怎麼有機會認識星夜呢?」

一提起南宮星夜,小紫眼底眉稍全是輕柔愛意。

「嗯。」她也這麼認為,「能遇見星夜,是我這輩子所碰上最好的事。」

「你很喜歡他吧?」

「嗯,非常非常喜歡,我好喜歡他,想永遠永遠都跟他在一起。」

「呵──」絳雪太欣賞她了,「快人快語,像你敢如此大聲言愛的女子太希罕了,難怪那塊千年寒冰也叫你給融化了。」

「千年寒冰?」小紫聽得一頭霧水。

「就是星夜呀!」絳雪告訴她,「你知道嗎?朗月……就是星夜他二哥,頭一次帶他來這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啞巴呢!他就坐在那三個時辰,一動也不動,一聲也不吭,活像個泥塑雕像,來去都不跟人打招呼的,大概是第六次見面吧,他才終於開口跟我說了第一句話。」

「他說什麼?」

「沒茶了。」

絳雪板起臉孔學南宮星夜說話,逗得小紫噗哧一笑。

「他就是這樣!」小紫用力點頭,深表贊同。「他呀,懶得說話、懶得搭理人,你問他一句,他絕對不會多答一句,而且從來不笑。」

她有些羨慕地看著絳雪,「剛剛他跟你說話的時候有淺淺一笑,這還是我頭一回看他對人笑呢,如果我也能讓他看著我別老皺眉,而是開心笑就好了。」

「就連我也沒見他開懷大笑過,不過你一定行的。」

小紫雙肩一聳,「難喔,惹他生氣我倒是很駕輕就熟。」

「就因為你能牽動他的怒氣,所以遲早他的喜怒哀樂都會與你有關的。」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星夜喜歡你。」

像是突然被雷打中了的感覺,小紫整個腦袋裏轟隆作響。

「星夜──喜歡我?」她怎麼想都不可能,「你也聽他說了,他不喜歡女人,而且他根本就不太理我,還堅持一定要送我去江員外家,一再提醒我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你說他當我是麻煩還比較確切。」

「他提醒你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提醒他自己不能奪人妻妾呢?」絳雪替她梳起斜髻,「星夜這個人責任心重,自我要求高,做事更是理智,絕不感情用事,就算他對你有好感,也不會忘了你是他被委託運送的人,這點跟朗月完全相反,如果這回負責運送你的是朗月,他早就帶著你遊山玩水,你說不去江家,他就放你逃了。」

「那麼說,他二哥的心腸比較好囉?」

絳雪淺笑說:「不,是他對女人心腸特別好,尤其是大美人,像你這樣標緻的姑娘只要在他面前掉幾滴淚,他就會覺得捨不得了,搞不好還真把你娶回家呢!」

小紫忙搖頭,「那怎麼可能,星夜他二哥不是喜歡你嗎?」

「他喜歡的女人可多了!而且我跟他也不是那種關係,呃,我們比較像是哥兒們,至少我是這麼覺得,我把他當哥哥,把星夜當弟弟。」

「這樣啊──」

「你還是不相信星夜喜歡你?」

小紫想了一下,微笑搖頭。

「他如果不喜歡你,剛剛你那麼抱住他,現在應該已經挨他一掌,躺在床上痛得哀哀叫了。」絳雪告欣她,「星夜有個怪癖,就是特別討厭女人碰他,朗月說過,女人在星夜眼裏就跟蒼蠅一樣,只要一靠近他立刻揮掉,不聽警告還賴著不走的,他就會強制驅離。」

「強制驅離?」

「嗯,你也知道他長得多俊美了,就算老端著一張冰臉也是俊逸非凡,喜歡他的女人當然不少,之前我們樓裏一個姊妹迷戀他,每次一見他來就猛獻殷勤,偏偏星夜就是不為所動,有一回那個姊妹藉酒裝瘋,乘機在星夜臉上親了一下,被他一掌打飛,還警告她再也不准靠近他五尺之內,那時朗月還罵他不懂得憐香惜玉,而那個姊妹在床上躺了三天之後,也對他完全死心了,大家還懷疑他根本不喜歡女人,只喜歡男人呢!」

「真的嗎?」小紫大吃一驚。如果星夜真的只喜歡男人,那她就完全無希望了!

「瞧你緊張的,那當然不是事實。如果有男人敢親他,那只有兩個字好說!找死。」她輕點小紫眉心,「所以你知道了吧?星夜會如此自然地牽著你的手進我房裏,當你突然抱住他時他也只是輕皺眉,別說推開你,連一句斥責也沒有,這只有一句話可以解釋,那就是你在他心中是與眾不同的。」

小紫搖頭苦笑,「你錯了,他只是為了保持『貨物』完整無缺,才對我再三忍讓而已。」

絳雪笑歎一聲,摟著她的脖子愛憐地說:「真是受夠了那個傻瓜,竟然害得你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對自己毫無自信。」

「絳雪姊,你才是個大美人。」她由衷的說:「星夜認識了像你這麼美的人,我在他眼裏當然稱不上美了。」

「好甜的一張小嘴,這下我更是非幫你不可了。」

「幫我?」

她點點頭,「你喜歡他,想嫁他為妻對吧?」

「嗯。」

「好。」絳雪打開梳粧檯的一個暗櫃,裏頭擺了一些瓶瓶罐罐和藥包。

「喏,等你們明晚到外地住宿時,你就把這包軟筋散溶到茶水裏讓星夜喝下。」

小紫拿著白色的小藥包,有些擔心的問:「軟筋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讓他喝下?」

絳雪促狹一笑,「他武功那麼高強,不讓他喝下這個,他怎麼會任由你擺佈?一旦讓他喝下軟筋散,他就會四肢無力,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然後──」

她又倒出一粒藥丸,用另一張淡紅紙張包起來,交給小紫。

「記得,確定他四肢撫力後,你就把這藥丸喂他吃下,然後把他衣服剝光!」

「剝光他衣服幹嘛?」她怎麼覺得怪怪的?

絳雪紅了臉,卻仍然好心教她。「當然是跟他圓房囉!」她老實說:「那粒藥丸是春藥,吃了它,就算星夜武功再厲害,再快把軟筋散逼出體外,到時喜歡的女人已經裸裎在抱,他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我就不信到時他還能理智地把你送入別的男人懷抱中。」

聽不太懂耶!

小紫聽她說了一大堆,但有一大半不懂。

不過最後一句她聽懂了。如果她依絳雪姊所言去做,星夜可能不會把她送去江員外家了。

「好。」她豪爽應允,「不過,圓房是什麼?春藥又是什麼?星夜吃了這些不會生病吧?」

「放心,吃不死他的,過了一夜!不,也許只要一兩個時辰,他又會生龍活虎了。」

「那就好。」會傷到他就不行了,「不過,我剛剛還問──」

「我知道,那件事你不懂是正常的,你等我一下,我去借本書來幫你惡補一下!」

絳雪說完便沖出房,小紫總覺得她很興奮,像這是件多好玩的事一樣。

半晌,絳雪真拿了本書回來,她把門關上,再拉著小紫一起到床邊坐下。

「這叫春宮圖,可是好東西喔!」絳雪像母親在教將出閣的女兒一樣教導她,「男人跟女人成親,最重要的就是傳宗接代,你要是能懷星夜的孩子,他一定會讓你留在他身邊,這本書就是教你怎麼懷孩子的。」

「孩子?」小紫興奮地從她手中接過書,「我想要懷星夜的孩子,我想要生一個和他一樣的男娃娃!」

「你照書上畫的去做就行了。」絳雪疼寵地摸摸她頭預,「不是說你這麼做就一定會懷孩子,但是照星夜正經八百的性子來說,一旦有了夫妻之實,他就算還沒愛上你,也應該不會把你送進別的男人懷中,在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置你之前,只要你再多努力一點,他一定會愛上你的,到時他就會娶你為妻囉。」

「嗯。」小紫認真點頭,立刻用功看書,卻是越看越一頭霧水。

「懷孩子──好象是件很困難的事──」小紫把書顛來倒去地認真研究,「絳雪姊,我要像畫裏的女人擺那麼多奇怪的姿勢嗎?好複雜喔,我根本記不起來,而且我也看不太懂,畫裏這對男女到底在幹嘛?」

「這個嘛──」絳雪想了想,要解釋這個圖的確有點尷尬也有點難,看來只好使出殺手鐧了。「你跟我來。」她一把拉起小紫朝房門走。

「去哪?」

絳雪賊賊一笑,悄聲地附在她耳旁說話。「帶你實地去看『妖精打架』囉!」


青樓裏的脂粉味太重,「雜音」太多,南宮星夜渾身不自在,一夜都睡不安穩。

「怎麼了,一臉沒睡好的樣子?」絳雪開門一見他,便淘氣調侃,「該不會你昨晚開了竅,去找我哪個姊妹玩了吧?」

他臉一哂,「我沒那麼好興致。小紫呢?」

「還在睡。」

她退一步讓他進房來,南宮星夜立刻走到床邊想叫醒她,卻赫然瞧見小紫枕畔放了本春宮圖。

「你給她看這個?」他轉身問絳雪,聲調雖低,語氣裏卻明顯有著不悅。

「嗯。」

「她不該看。」言下之意他就是在怪絳雪教壞小紫。

「那你可就錯了!」絳雪嫣然一笑,「你是要送她去那個江南首富江員外家當妾的吧?那個色老頭來過我這幾次,他不曉得這青樓我也是出資的老闆之一,還妄想替我付什麼贖金,去當他的妾呢!」

她偏頭想了一下,「我記得那時候他已經娶了六個妾,時隔半載,誰曉得他又納了幾個妾?說不定小紫去那是排行十幾了呢,那麼多女人爭寵,如果她床第功夫不好,再美也得寵不了幾時,難道你以為人家會真心愛她、真意待她嗎?對方充其量不過是把小紫當新奇的玩物罷了,玩膩了自然又會另尋新──」

「別說了!」

南宮星夜的大聲量吵醒了小紫,她揉揉眼,坐了起來。

「星夜,要出發了嗎?」

南宮星夜凝視著好夢初醒的她,嬌憨可愛的姿態,眸底幽魅難測。

「嗯。快梳理,我在門外等你。」他說完,連看都不看絳雪一眼便踏出房外。

「你在笑什麼?」看絳雪對著關上的門掩嘴輕笑,小紫也想知道剛剛錯過什麼好笑的事。

「沒什麼,」絳雪走到床邊坐下,仲指輕點了一下她鼻尖。「昨晚教你的事還記得吧?」

一提起這,小紫一張粉臉就全羞紅了。「呃,嗯。」

「有什麼好害臊的?」絳雪輕輕拍拍她微燙的雙頰,「記得,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半途退縮,不用我教你的這招讓生米煮成熟飯,就只能賭運氣了,天底下壞男人一堆,如果真能讓你把星夜那顆冰凍的心融化,那你就有福了,因為他絕對會是那種對妻子忠心不二的好男人。」

「我知道。」

絳雪微笑點頭,「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謝謝。」小紫還有個疑惑難解,「但是……絳雪姊,你不是把星夜當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看待嗎?那為什麼你會幫我設計他呢?」

「除了幫你,我也是幫他,幫心裏正在天人交戰的他,有更好的理由作出有利於他的決定,免得他那正派的死腦筋做出日後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覺得讓星夜跟我在一起是好事?」

「當然。」

小紫翩然一笑,「好,我一定會照你教的做,盡最大努力讓星夜也喜歡我的。」

「嗯,希望我能喝到你們的喜酒。」

絳雪溫柔的輕撫她的長髮。

小紫覺得她好象是自己的親姊姊一樣,打從心底喜歡她。

不管結果會是如何,她決定豁出去一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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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到了客棧,南宮星夜訂了兩間上房,小紫藉口要上一下茅廁,讓他先下樓點晚飯,自己則乘機溜到他房裏,將軟筋散偷偷和入他桌上的茶水裏。

「這樣真的沒關係吧?」她心裏七上八下的。藥只有一份、機會只有一次,如果失敗──

「你在我房裏做什麼?」

小紫沒想到自己一開門就遇上回房來的南宮星夜,一見到他燦亮的黑瞳,心虛的她立刻紅了臉。

「我──」她絞盡腦汁想藉口,「我房裏的茶水沒了,所以想先倒你房內的來喝,對不起,我──」小紫突然忘了自己編了什麼爛藉口。

南宮星夜右掌輕輕貼在她額際,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她就腦袋一片空白,恍若醉了。

「妳是不是不舒服?今天一整天你的臉都紅紅的,而且看來神思恍惚。」他放下手,把起她的脈來。「你的額溫的確有些高,但是你的脈象又無異常,你自己覺得呢?」

「我沒事。」

他的擔心讓小紫覺得好窩心,但她怎能讓星夜知道她的臉紅是因為羞臊,因為今天每回看著他,她都會想到自己得主動與他圓房之事。

「沒事就好,下去吃飯吧。」

「嗯。」小紫偷睹了一眼茶壺,有些忐忑地關上門,隨他下樓。


不對勁!

喝完茶,南宮星夜上床就寢,不到半個時辰,全身的力氣竟然消失殆盡了。

進客棧前他曾仔細留意,並無任何可疑人物盯住他與小紫,但很明顯的,有人在他的茶水裡加了軟筋散。

一個畫面閃過他腦海,南宮星夜突然想起小紫晚飯前出現在他房裏時的慌張神態。

是她。

他幾乎是立刻下了定論。

早該想到的!

看得出來絳雪是真的喜歡小紫,而絳雪收藏各種讓人昏、眩、迷、亂、狂……等各種藥,如果她因為同情而給了軟筋散讓小紫有充裕的時間逃離他,這件事就解釋得通了。

那麼──在他隔壁房的小紫已經逃了嗎?

躺在床上的他,此刻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他一邊運氣將軟筋散排出體外,一邊豎直耳朵想聽隔壁房動靜,卻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此刻,他心急如焚。

別說小紫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了,她那頭怪異發色不單在「古蘇族」,就是在此地也屬異類,一點武功也不懂的她,如果遇上把她當妖精的鄉野愚民,肯定會落得被打殺的命運。

如果是遇上垂涎她美色的登徒子,那──

心緒大亂,一想到小紫獨行可能遭遇到的危險,南宮星夜一顆心就像被人突然緊緊捏住一般,痛苦不堪。

驀然,他聽到門閂被扳動的聲音,門開了又關,有人躡足小心朝他的床走來。

小紫照絳雪昨晚順便教她的方法,偷偷開門進房,先到桌邊確定一下南宮星夜的確喝了茶水,這才小心地走近他的床。

「星──」她才想小聲試喊一下他到底睡了沒,沒想到裝睡的他突然睜開眼,嚇了她一大跳。

「為忙麼在我茶水下藥?」她竟然沒逃,反到他房裏來,這下他完全不明白她所做為何了。

小紫什麼也沒說,她咬了一下唇,突然伸出兩手按住他脖子。

她想殺了他?

南宮星夜大受震撼,他怎麼也沒想到小紫竟然想取他性命。

束縛在他頸上的力道越來越重,他雖然能稍稍移動雙手,卻沒有反抗的力氣,而且不曉得為什麼,死到臨頭他竟沒有絲毫恐懼,只有深沉的遺憾與悲哀──

「唔──」

就在他漸漸無法呼吸而緩緩閉上雙眸的同時,緊箍在他脖子上的雙手忽然鬆手,小紫俯身吻上了他的唇,在他還來不及反應前將絳雪交給她的藥丸順利送入他口中,確定他已吞下才不捨地輕離他的唇。

南宮星夜疑惑地凝視著她,從她進門到現在,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讓他無法理解。

「你不是想殺了我好逃走嗎?」他原本以為應是如此。

「就算你想殺我,我也絕不會殺你,方才我只是在試『軟筋散』的藥力是不是已經在你體內發作而已。」她伸出食指,輕柔地由他額際一路滑下他唇瓣。

「我不會逃的,我說過想永遠待在你身邊,除非你不要我,不然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那你讓我服下軟筋散是為了什麼?剛剛你喂我吃下的又是什麼藥?」

「那是──」

在知道「春藥」的效用之後,小紫覺得羞赧而無法說出口。

不過,南宮星夜馬上就明白了。

一股燥熱由他下腹慢慢擴散,騷動正在他體內蔓延。

「出去!」他已經知道小紫想做些什麼,「別做傻──」

小紫再次俯身覆住他的唇,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她不認為這是傻事。

「你不必對我負任何責任,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她說完立刻又封住他的唇,就怕從他口中聽見任何辱駡言語。

她愛他愛得好苦,只要能與他做一夜夫妻,就算等他藥效一褪便會氣得一掌劈死她,她也死而無憾。

時間耽擱得太多,她感覺得出南宮星夜正在盡全力逼出體內的軟筋散,此時她再也顧不得羞慚,立刻脫去他所有衣物,也為自己輕解羅衫。

「小紫,你別──」

「不管你勸我還是罵我,都阻止不了我了。」

她只著肚兜與褻褲便爬上他的床,為了避免他的話左右她的心志,乾脆用絲帕塞住了他的嘴。

南宮星夜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遇上這種事!

但是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惱怒,當小紫生澀地在他胸膛留下一連串細碎的輕吻,他的腦海裏便只剩一團混亂。

這是如何折磨人的甜蜜痛楚啊!

春藥的效力在小紫的親吻與吸吮下加速發作,南宮星夜終於明白絳雪昨晚那「賊笑」背後的含義,她教小紫那些「功夫」根本就是為了對付他。

當小紫解開肚兜,那豐滿的女體讓他血脈不受控制的僨張,他知道那不只是春藥的效用,還有他一直極力壓抑在心的深濃情感,讓他已經無法用理智來控制自己原始的欲望。

微弱燭光下,展現在他面前的是小紫雪凝玉脂,微泛淡紅的柔蜜肌膚,每個柔軟的凸起線條都令他心跳不已,纖細的腰身宛若柳枝,不盈一握,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折斷似的。

發現南宮星夜的目光正在打量著自己,小紫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別生我的氣──」她俯臥在他偉碩的寬厚胸膛上,「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她遞上自己最深情的吻,由他的耳際順著頸部的敏感部位緩緩下滑,同時除去自己身上最後一絲布料,跨坐在他身上。

無法言語的南宮星夜,發出一些似呻吟又似咆哮的聲音,小紫生澀的勾引技巧早已成功地撩撥他,此刻她一手握住他勃發的堅挺想嘗試吞沒他,那最親密的溫熱體觸讓他幾欲發狂,渾身猶如火燒。

小紫越是焦急緊張,越是無法順利地與他合而為一。

她記得絳雪姊說過,能跟心愛的男人圓房是一件幸福又快樂的事,昨晚她們跑去偷看,那個姑娘明明也是一臉十分享受的興奮模樣,為什麼她反而覺得有點疼呢?

難道她跟一般女人不一樣?

「快住手!」南宮星夜恢復了點力氣,立刻將口中的絲帕取掉,卻尚無多餘的力氣制止她。「別勉強,你會傷到自己的!」

他沒罵她──

小紫美麗的眼眸泛起薄薄水霧,只因為南宮星夜沒有叫她滾,沒有罵她不知羞恥,他只是擔心她會受傷。

這樣就夠了!再大的痛楚她也會咬牙承受,她一定要──

「我一定要成為你的女人!」她吻上他的唇,「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定可以。」

南宮星夜緊蹙雙眉,「不行,你還沒做好準備,聽我說──」

「不要!」

小紫固執地要容納他灼熱的巨大,但緊張與焦急反而真讓她弄疼了自己,還陷入進退兩難的維穀。

南宮星夜倒抽了一口氣,小紫的柔軟緊緊裹住他,他極力壓抑的熱情如泉湧爆發,血液化成一團炙焰,瞬間奔竄至四肢百骸。

「怎麼會這樣?難道我真的跟普通女人不一樣?我不是普通人嗎?」

小紫無法完全接受他,她看得出南宮星夜的痛苦,他的額際已開始微滲冷汗。

絳雪醫警告過她,那不是一般春藥,不像軟筋散還能運功逼出,一旦讓南宮星夜服下她就不能退縮,如果無法結合,他有可能因為痛苦而亡的。

「對不起──」她因為害怕自己會傷害南宮星夜而落下淚來,「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髮色不同,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普通女人,可是也許我錯了,我真的是怪物,我──」

「別說了!」

南宮星夜制止她繼續往下說,小紫噙淚看著他,眼神滿是愧疚。

「對不起,我會努力離開你!」她心如刀割的承諾,「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待會就去替你找別的女人──」

「吻我。」

「星夜──」

「吻我。」

小紫不朋白他為什麼突然主動要求,不過她立刻照做,俯身吻上他。

南宮星夜一點一點的恢復力氣,他的雙手攀上小紫的裸背,慢慢奪回主控權。

這是南宮星夜頭一次回應她,不再只是唇與唇的輕觸,他挑逗般地輕啄著她的唇,大掌在她凝脂般的嫩滑肌膚上遊移。

小紫嚶嚀一聲,南宮星夜舌尖順勢滑入,熱情的與她纏綿,小紫漸漸忘了身下無解的痛楚,意亂情迷地跟隨他的帶領。

欲火燒灼著南宮星夜,他的胸口似有把火在燒,他可以不管小紫的痛苦,立刻要了她以求解脫,但那份緊揪著他心的不捨,卻讓他選擇延長自己火焚之苦,無比溫柔的待她。

當南宮星夜一個翻身反將她壓在身下,小紫知道他已經解了軟筋散,但或許是春藥的效力太強,讓他非但沒立刻離開她,反而將雙掌覆住她胸前的尖挺,不停地搓揉,然後又空出一隻手往下挪移,口中還含舔著她白玉般的細滑耳垂。

一股甜蜜的浪潮貫穿了小紫,她渾身輕顫,止不住地輕吟出聲,雙手緊抱住他,渴望能更貼近他一些。

「星夜!」

她不自覺的弓起身子,渴求地呼喚著他,南宮星夜知道時候已到,再也不壓抑自己,一鼓作氣將自己挺進她濕潤的通道。

「啊──唔──」

一股撕裂般的痛楚讓小紫疼得大叫,但她的聲音頃刻間便全消失在南宮星夜雙唇中。

「沒事的,一會就不疼了!」

耳畔傳來南宮星夜無比溫柔的安慰,讓小紫有了承受一切的勇氣,她感覺到南宮星夜就在她體內,正如她一直渴望的。

她終於與他合而為一,她不敢望南宮星夜注視著她的魅惑眼神,她繃緊身子,迎接著一波又一波陌生的佔有,痛苦逐漸轉為狂喜,她扭動著身子配合他的律動,直至歡愉從兩人的身體核心爆發出來。

春藥終於解了。

南宮星夜再度壓覆在她身上,他溫暖潮濕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項,小紫一顆心仍狂跳不已,嬌喘吁吁,感覺全身的力氣全被掏空了。

她開始等他開口。

輕叱也好、怒駡也好,小紫希望能瞭解南宮星夜此刻心中所想的是什麼,在激情過後,他是否有一點點喜歡她?是否有一點點捨不得她了?

他會如絳雪姊所說的,不再堅持將她送給江員外了嗎?

但他只是沉默。

他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的,冗長的寂靜比等死的滋味還難熬。

「星夜──我──」

「我不想說話。」

他一句話讓小紫立刻淚盈眶。他不想跟她說話,難道他更討厭她了嗎?

她咬著唇,不哭出聲,但南宮星夜已經感覺到她在飲泣。

「怎麼了?」他撐起身子俯視她,「我弄傷你了嗎?」

他仿若十分擔憂的眼神,把小紫搞混了。

她搖搖頭,否決了他的猜測。

「你剛剛說你不想說話──」她淚光閃爍,怯怯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不知羞恥,更討厭我了?」

「我只是不曉得該說什麼,我如果討厭你,就算會死我也不會碰你。」

星夜碰了她,也就是說,他一點也不討厭她。

明白了這一點,小紫終於不再傷心流淚,但她還有更多疑惑希望他回答。

「星夜,那你對我──」

一個火熱而綿長的親吻吞噬了小紫滿腹的言語,在春藥的藥效已褪的情況下,她不敢相信南宮星夜竟然主動吻她,再次吸吮著她的身子。

這代表星夜對她並非無情嗎?

她想問個明白,不過看來,今晚是沒機會了──


辰時。

早起的旅客已經打點好一切,準備離開,馬匹嘶鳴聲和人們的交談聲,比在窗外吱吱喳喳的麻雀還吵人。

睜開惺忪睡眼,一張熟睡中的男人臉龐立刻映入小紫眼簾。

只是見到南宮星夜睡在她身旁,一股幸福感便油然而生了。

她終於明白娘所說的,那種刻骨銘心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除了爹娘,一直以來都沒有人對她付出絲毫關愛,她也不敢對任何人付出絲毫感情,可是一遇上南宮星夜,感情的收放她根本無法自主。

一開始她還狂妄放話要讓星夜愛上她,不捨得將她送人,沒想到反倒是她自己日久生情,無可自拔的愛上了星夜,而他對她……

她輕輕以指腹描給他迷人的臉部輪廓。她愛得好苦,只消他一句話便能讓她樂如飛天,只消他一皺眉便能教她痛苦消沉。

她的身心已全受他掌控,而他呢?

「我愛你,但你愛我嗎?」

昨晚的悱惻纏綿不能當真,昨晚他的溫柔深情只是藥力作祟,這些小紫已有自知之明,但她希望星夜真能因此有一點點捨不得她,即使他對她的愛不如她對他的千分之一,她也覺得開心。

小紫在他唇上輕印一吻,閉上眼窩進他懷裏,多希望時間能就此停駐。

南宮星夜睜開眼,視線落在遙不可知的某處,一動也不動!


昨晚發生的一切,並不會左右我任何決定。

坐在馬車內,小紫腦海裏一直不斷回蕩著南宮星夜在兩人歡愛後醒來的第一句話。

絳雪猜錯了。

馬車依然往江南急馳,南宮星夜什麼話也沒跟她說,她也不再問他什麼。

南宮星夜不討厭她,但也不愛她,所以即使兩人已有夫妻之實,依然毫不在乎的要將她送往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中。

事實已擺在眼前,她多問只會讓自己更顯不堪。

「下車吃飯。」南宮星夜掀開簾,說話還是像以前一樣簡潔有力,也完全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起伏。

她賭氣別過頭,「我不餓,你不是急著趕路嗎?我可以不吃不睡,你可以繼續趕路。」

「但我餓了。」

「那你自己去吃。」

「我要妳陪我。」

小紫心狂跳了一下。

她真恨自己這麼沒用,星夜隨口脫出一句話就能牽動她的心,而她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打動他那顆鐵打,還封在千年冰山裏的心。

「你說的,可不要後悔!」

她太瞭解星夜,他要她吃飯,就算要用扛的他也會把她扛下馬車,抬進飯館。

既然他非逼她吃飯不可,她就讓他「好看」。

小紫不再堅持,下了馬車,跟他進飯館。

「請問客倌──」

「把你們店裏最貴最好的酒菜,全部端上來!」

跑堂的夥計理所當然的看著南宮星夜問,小紫卻搶著獅子大開口,夥計有些尷尬的再看一眼南宮星夜,看他點了頭才堆著一臉笑離開。

「你不是不餓?」

「你不知道女人是善變的嗎?」

「現在知道了。」

他好冷靜。

小紫就喜歡他這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沉著冷靜,但也更氣他太過內斂穩重,好象世上沒任何事能嚇著他,也沒任何人值得他在乎。

她忽然很想激怒他。

菜一道道的送上,小紫看著出身名門的他中規中矩地挺身坐直,連夾菜吃飯看起來都優雅有禮極了,她突然把筷子一放,兩手抓起一隻紅燒乳鴿就啃。

他們這對俊男美女原本就十分惹人注目,看到小紫突然大口吃肉、大聲喝湯,做出與她絕美外貌完全不相稱的粗野吃相時,旁座客人全都目瞪口呆了。

很好,現在星夜一定覺得丟盡了臉,氣得半死,兩道眉毛又皺成一線,正準備要動怒駡人了。

小紫在心裏嘀咕,想著事實一定與自己的猜測相去不遠,做好了和他大吵一架的心理準備後,一直忙於吃飯的她便抬頭望向他──

他在笑?

這男人有病哪?

小紫簡直不敢相信,在她做出那麼丟盡他顏面之事,幾乎飯館內所有人都在竊笑後,一直沒對她笑過的南宮星夜竟然頭一回笑了。

他薄抿的唇邊淺淺噙著一抹淡淡微笑,目光留駐在她吃得滿嘴油光,唇邊還沾著醬汁的可笑臉蛋上,一點也沒有她預計中的惱怒神情。

「小心別噎著。」

沒法控制的,小紫酡紅了雙頰。

她不要星夜仿若關心的跟她說話,他都不要她了,幹嘛管她會不會噎死!

「夥計,給我拿三瓶酒來!」

小紫的大嗓門讓夥計皺了一下眉,不過還是很快送來了酒。

「星夜哥!」

一聲嬌嗲的呼喚傳來,正拿起一瓶酒咕嚕猛灌的小紫才楞了一下,就有一名看來十七八歲的佩劍少女,直接在他們這桌坐下。

「欣郿?你怎麼會在這?」

南宮星夜輕皺了一下眉。南宮家眾兄妹除了修習自家武功,還各承不同師派學武,仇欣郿便是他二哥南宮朗月的師妹。

而今他皺眉的原因是──她喜歡他,非常喜歡。

她就像他非常不喜歡家人養的那只一見他就撲上來撒嬌的狗一樣,看在家人的面子上,不可能一腳把狗踢開,所以欣郿是少數幾個能挨近他的女人之一。

「人家本來是去『南宮堡』找你的,誰曉得你剛好有工作。」仇欣郿笑吟吟地雙手捧腮,「不過我一聽朗月師兄說,你現在應該在往江南的路上,我就一路找來了,大概是我們心有靈犀吧?真讓我遇上了你。」

小紫咀嚼著這句話:心裏頭酸味四溢,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喜歡南宮星夜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但她憑什麼吃味?在星夜心裏她只是貨物而已。

一仰首,小紫喝光了一瓶酒。

「她就是人人傳說的『紫髮魔女』啊?」仇欣郿這時才正眼打量小紫,「嘖,原來『古蘇族』的人是化外野民,一點禮儀也不懂,吃起飯來跟豬一──」

「欣郿!」

她嚇了一大跳,星夜哥從來都沒這麼大聲吼過她,不管她說了什麼讓他覺得不中聽的話,他頂多就是轉身離開。

一股敵意立刻由她心中升起。星夜哥會如此在乎她的批評只有一個可能,他喜歡這個紫髮妖精!

強烈的妒意在仇欣郿心中翻騰,不過一想起一件事,她便又不將小紫放在眼裏了。

「對不起,我這心直口快的毛病老改不過來,我不該亂說話的。」仇欣郿先裝乖,再故意問:「星夜哥,明天你應該就能把這位姑娘平安送到江員外家了,你會留下來喝喜酒,還是立刻回『南宮堡』呢?」

明天就到了?

這句話讓小紫臉色立刻褪去七分紅,她沒想到和星夜永別的日子竟然就只剩一天。

像是天旋地轉,在她眼前的景物開始慢慢搖晃,仇欣郿和南宮星夜的身影在她眼前幾次親密重疊──

「別喝了!」南宮星夜沒有回答仇欣郿的話,只忙著阻止已經喝光了兩瓶酒,正要舉起第三瓶的小紫。

「你別管我!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小紫朝他大嚷,然而這句話最傷的是她自己,得不到南宮星夜的喜愛,比被別人罵她是妖怪還令她心傷。

她終此一生都不會忘了星夜,而他呢?明天一到,他是不是再也不會記得她了?

「把酒瓶給我!」

南宮星夜正訝異著她竟有如此蠻力緊握著酒瓶和他抗衡,她卻突然鬆手,在酒瓶摔在桌上倒出所有酒的同時,順勢拉起他的手當雞腿狠狠咬下。

一股連心的劇痛自南宮星夜的左手掌傳來,小紫兩排編貝般的白齒深陷入他拇指下的肉裏,鮮血瞬間滲入她的齒齦,讓雙眼正燒著熾愛的她看來更像一個噬血女魔般瘋狂。

「你這個瘋女人!」從極度錯愕中回神的仇欣郿,看南宮星夜一動也不動,還以為他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立刻心疼地一掌朝小紫劈過去。

「不准碰她!」南宮星夜右手接下了仇欣郿足以讓小紫去掉半條命的一掌,望向她的冷冽眼神彷彿想殺了她,讓她一顆心霎時如墜冰穀。

「我不會讓你忘記我的──」小紫醉得完全不知道南宮星夜和仇欣郿之間因她而起的衝突,她執起南宮星夜被她咬傷的手,貼在自己紅紅的面頰,淚水潸潸而下。

「日後每當你見到這個傷疤一定會想起我,我要你一輩子都記得我──」小紫說著、說著,就醉倒在南宮星夜懷裏。

他掏出銀兩往桌上一放,二話不說便抱起小紫走出飯館,驚愕的眾人與妒恨的仇欣郿全都不在他眼中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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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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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25-3-20 00:03: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酒一醒,小紫馬上記起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雖然南宮星夜已經將手掌包裹好,不過小紫還記得自己在妒恨交加下,用了多大的咬勁,她的齒痕十之八九會在他手上留下永遠的紀念。

這下子,星夜肯定更討厭她,覺得她不可理喻吧?

不過,他到底是做何打算?

馬車內,星夜正睡在她身邊,自從有肌膚之親後,夜宿荒郊他都不再死板板的非跟她保持距離不可,在車內同寢就算她故意抱著他睡也行,所以當她醉醒發現星夜就睡在一旁並不訝異。

但是──

現在已經是午時了。

昨天他們是在酉時初吃的晚飯,現在瞧瞧外頭日懸正中的模樣,分明已是隔日午時,醉得不省人事的是她,他不是一直急著趕路交差嗎?怎麼也陪著她呼乎大睡?

不過,他睡越久,她就能留在他身邊越久。

這麼一想,她還真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醒來。

「什麼時辰了?」

像是上天有意和她作對,小紫才剛希望他能多睡一會,讓她靜靜守著他,南宮星夜便醒了。

「大概午時了。」她回答得有氣無力。

他掀開車簾一角,刺目的陽光讓他眯了眯眼。「要出發了,傍晚應該就會到江家。」他回頭告訴她一聲,喝口水便要出去駕馬,小紫卻突然由背後抱住他。

「我不要離開你!」她緊緊抱著他,心痛如絞。「我知道自己答應過你,如果這一路上我都無法讓你對我動心,我就死心進江家,不再死纏著你,可是、可是看在我的肚子說不定已經有了你的孩子的份上,你再多耽擱個兩三個月,再給我一點機會──」

「別說了,該怎麼做我心裏有數。」南宮星夜扳開她的雙手,掀開車簾出去駕馬。

小紫沮喪頹坐,心裏像被穿了一個大洞,冷風不斷颼颼吹透──


江家。

不愧是江南首富之宅邸,處處雕樑畫棟、金砌玉琢,山水夏閣一應俱全,奴僕一排出來恐怕就有上百人之多。

大概怕嚇了新妾,江員外沒讓他那些三妻四妾出來,一聽見門房通報南宮星夜已將人送到,立刻連同管家和六名丫環一起來到前廳。

「南宮大俠一路辛苦了,請坐、請坐。陳總管,還不快叫人奉茶!」

「不用了,我一會就走。」

小紫像尊木雕美人杵著,眼神空洞地望著自己腳上的繡鞋,對旁人的交談恍若未聞。

江員外早見識過她的冷豔,但此刻的她好象少了初見時的那份狂傲與野牲,反多了分女人的柔媚,不過這樣更好,潑辣雖然夠味,但馴服起來太費勁,看她這樣好象是已經認了命,那他也省事多了。

「呵、呵、呵,我的小心肝,長途跋涉苦了你了。」傾色迷迷地盯著小紫絕美的臉蛋,「別站在那裏,快過來讓我好好瞧瞧你呀!」

小紫終於動了一下,她咬著下唇,緩緩抬起頭來,一雙杏目帶著濃烈恨意瞪視著江員外。

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小紫毫不掩飾的敵意,丫環們多少聽過她是妖精的傳言,各個嚇退了一步,只有江員外色膽包天,根本不將她仇視的眼神放在眼裏。

「也許你現在對我沒什麼好感,不過相信我,過了今晚你就會離不開我了。」江員外自信滿滿的。「你們還不快帶新夫人下去沐浴更衣!」

他一聲令下,八個丫環再怕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

「等一下。」南宮星夜突然發問,「江員外,當初你委託我們『南宮堡』之事,就只是把人帶到江家便算是履約了吧?」

「是啊。」他就知道把要事委託「南宮堡」一定沒問題。

「那麼──」南宮星夜看向小紫,「在我將她送到江家的此刻起,『南宮堡』對你的承諾就算已經完成,與你已無任何關係對吧?」

「呃,對。」

「好,那麼我告辭了。」南宮星夜說完便走到小紫身邊,她以為他是要跟她做最後道別,沒想到他卻握住她的手。「還有,我要帶她一起走。」

小紫睜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但有另一個人比她更訝異千倍。

「什──什麼?」

江員外聽得瞠目結舌。這是什麼情況啊?

「她──她可是我買回來的女人耶!」江員外氣得臉色發青,「你們『南宮堡』向來是以誠信行走江湖,我付錢請你們幫我把人帶來,你怎麼可以見色忘義,奪人妻妾、不講信用──」

「如果不講誠信,此刻她不會在此。」南宮星夜冷冷回他,「剛剛是你親口承認,我已經完成了你交托的工作,現在我要帶她走,純粹是我一人之事,與『南宮堡』無關,簡單說,是我南宮星夜要搶親,而且勢在必得。」

小紫渾身的熱度不斷攀升。

星夜要她。

不是她自己悲哀的幻想,是真真切切的。

他正緊握著她的手,他對江員外宣告對她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他都一定不會將她丟棄於仳了。

「江員外,你付給『古蘇族』的聘禮和『南宮堡』的酬金我可以日後奉還,你並不會有任何損失。」南宮星夜冷眸凝睇他,「你要是不甘心想動武,我也奉陪,我相信你一定講了不少護院武師,要就一次上吧。」

上──

江員外幹噎了一口氣,他當初曾找上「南宮堡」就是因為詳知他們的底細,想他們出身如此尊貴,又是武學世家,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而且為了名譽肯定不會對「貨物」下手,更何況他還特別指定要那個據說一直把女人當雜草看,完全不放在眼中的「冷面閻羅」護送,哪裡想得到竟是如此結果!

上什麼上?家裏那些武師打打小賊還行,一說要跟鼎鼎大名的「冷面閻羅」打,不各個嚇停立刻收拾包袱回家才怪。

再說,人家可是太後的親侄子,就算打得過他也得罪不起。

江員外氣得直跺腳,恨得牙癢癢的,偏偏又清楚極了自己論財論勢,都不夠格跟人家爭,一個弄不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能一親美人芳澤的確是天大的可惜,但為了一個女人賠上性命可不值得,與其得罪南宮家的人,倒不如賣個順水人情反而比較有利。

想通了,江員外忍著心疼硬是強顏歡笑,對南宮星夜巴結地說:「既然南宮少俠看上了她,也是她的福分,我雖然不捨,但看在少俠的份上我就『美人贈英雄』,把這女人送你了,聘禮就不用說什麼還不……」

「她從來就不曾屬於你,你憑什麼『送我』?答應你婚約的是『古蘇族』族長,享用你聘禮的也是他們,小紫沒承認過這個婚約,我也不承認,你最好徹底忘了曾經見過她的這件事,倘若再有任何關於她的流言斐語從你這兒傳出,後果你自行負責。」

南宮星夜一雙懾人的幽冷眸子直勾著他,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勢讓江員外臉上虛假的笑意僵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他怕死的連忙說:「我不會再提半句,絕對不會!」

南宮星夜沒再搭理他,拉著小紫便走出江家大宅,江員外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只能自認倒楣了。

小紫靜靜跟著南宮星夜,也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她好怕自己說錯一句話,讓南宮星夜一生氣又把她丟回江家。

她不敢奢望星夜愛她,她曾聽絳雪提過,星夜好象是很了不得的人物,有權、有勢、有才、有富,是無數女子夢寐以求的物件,有如此多選擇,也難怪他對她老是如此淡漠。

這回應該是絳雪的計策奏效,兩人已有肌膚之親,也或許她已懷有身孕,在沒確定之前,星夜應該暫時不會棄她於不顧吧?

星夜會將她帶離江家,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那麼──萬一她並未懷孕,星夜又會如何處置她呢?

小紫因為南宮星夜將她帶離江家而產生的喜悅漸漸淡去,沉重的不安緊揪住她的心。

以前她沒有規人、沒人朋友、沒有任何人值得她在乎,她可以狂野放肆,可以不顧一切,可以不受任何人羈絆,也從不覺得需要任何人。

可是現在,她寧為了星夜改變自己,只求能與他朝朝暮暮相守到白頭。

情緒的高低起伏讓她不只心裏難受,一直緊繃的惶恐心情彷彿也影響了她的身體,想得越多,她的頭就越暈,天地又開始在她眼前旋轉了──


「逍遙仙境」

南宮星夜會將昏迷不醒的小紫送到他師父逍遙仙叟的居處,純粹只是找不到有空房的客棧,借宿民家太麻煩,露宿野外對病不好,再加上他早答應過師父,這趟差事完成後會順道來拜見他的。

只是──

他怎麼忘了想到師父見到他抱個女人來找他時的反應呢?

「嗚──我實在是太高興了!為師的我可是天天向上蒼祈禱,希望老天保佑你早點知道女人有多麼可愛,現在我總算用不著再擔心你會愛上男人了──」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翁,卻像個孩子在那哇哇大哭,南宮星夜是知道自己這個師父感情向來比一般人豐富,不過只見他抱著小紫進門來,一句話都還沒說就感動成這樣,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師父,你節制一點!」南宮星夜真擔心他也會哭昏,「一把年紀了,別動不動就大哭大笑,小心自己的身體。」

他邊說邊將小紫抱進師父一直為他保留著的房間,替她脫了鞋,擰了條濕巾覆上她微燙的光潔額頭,不捨地輕撫她面頰。

「啊,你──你竟然摸了她的臉!」逍遙仙叟本剛停的淚又在眼眶裏打縛,「你動情了!你這根冰棍終於懂得愛人了!嗚──一定是為師的誠心感動天,才會出現這麼個紫髮女娃教你懂得人間情愛,你總算正常了、正常了──」

又來了!

南宮星夜淺歎一聲,隨手遞了條布帕過去,還麼愛哭的男人竟是武材一代宗師?叫人來看他此刻哭得唏哩嘩啦的模樣,絕對沒人相信這就是三十多年前叱吒風雲的無敵劍俠。

「你們進展到哪了?」逍遙仙叟一邊拭淚一邊追問不休,「人家答應嫁你了沒?你從哪抱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生米煮成熟飯了嗎?」

問到最後一項,眼尖的他立刻瞧見南宮星夜耳根泛紅,馬上就知道答案了。

「真是好樣的!你果然開竅了!」一眨眼他又破涕為笑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也甭在意那些俗禮凡規,只要記得別做不認帳的孬種就好,師父我最瞧不起玩弄女人的男人了。」

南宮星夜由他講,完全不搭話,免得師父又套他話。

「會不會是有喜了?」逍遙仙叟一臉關心,「我這剛好有退熱的草藥,不過有孕的婦人是喝不得的。」

「我看過了,確定小紫喜脈未浮,那草藥──」

一抬頭,南宮星夜瞧見師父手撚白髯,盯著他賊笑兮兮,馬上知道自己中計了,又被套出話來。

「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呀!」逍遙仙叟笑咪咪地拍著愛徒肩膀,「厲害、厲害,未成親就先圓房,原來你平時都在假正經,連為師我都被你騙過了,青出於──」

「草藥呢?」南宮星夜板起臉,「沒草藥我就要離開了。」

「不要啊!」他馬上淚眼汪汪的哀求,「師父想死你了,只要你多留幾天,別說是草藥,仙丹我也去幫你求來,我去去就來喔!」

逍遙仙叟一說完,馬上像陣風似的卷出房外,南宮星夜就知道只有這招能治師父的嘮叨。

一回頭,他彷彿看見小紫的眼皮眨動了一下,原以為她要醒了,結果她吟哦一聲,又沉沉睡去──


淙淙的水流聲和婉轉悅耳的鳥鳴聲,將小紫由沉睡中輕輕喚醒。

青折的薄香淡淡縈繞滿室,她一睜眼,那種暈眩的感覺已經全然消失,像是有人施了什麼仙法在她身上,她覺得渾身舒暢,不再那麼難受了。

「這裏是哪裡?」

燦亮的日光灑遍一室,這是間用綠竹建成的雅致房間,連桌椅、矮櫃也全是竹制的,小紫看見洗臉木架上的鐵盆還呼呼冒著熱氣,便先下床盥洗,整個人更加神清氣爽。

「星夜呢?」

竹桌上擺了一人份的粥食,冷熱剛好,她料想那應該是南宮星夜為她準備的,便先吃了,可是等她吃完後到屋裏屋外繞上一遍,卻發現不但沒有人在,連馬車也不見了。

「星夜!星夜!」

小紫焦急呼喚,但山林中只有她自己的聲音,舉目望去,蒼鬱林間彷彿也只有這麼一間竹屋隔世獨立,屋前唯一的林道看去像是遙無止境,根本不曉得通往何方。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昨夜在昏沉之間,她似乎聽見星夜不曉得在跟誰說她喜脈未浮、未懷身孕,對方好象還在哀求他不要走、千萬別走──

「難道──」

她雙手環抱胸前,打從心底感到一股沁心冰寒。

難道星夜一確定她未懷身孕,就將她拋下不管,連夜走了?

這裏住的是誰?星夜將她留給誰了?

小紫回眸凝望,日光下無比清幽雅致的竹屋在她眼底罩上了一層恐怖薄紗。天曉得這屋子的主人會是誰,又會拿她如何?

除了星夜她誰都不要!

「『南宮堡』──」

對,她要去「南宮堡」找他!

不管病體初愈,小紫全力向前奔跑,她的心好痛好熱,她知道那全是因為星夜不在她身邊的關係。

星夜不在她身邊的關係。

星夜是她的陽光,是她每天必喝的水,是她吸取的每一絲氣息,她不要再被動地期待他的挽留,她要嫁他,天涯海角都跟定他,至死方休!

她呼喚著他的名字,一路狂奔,心好象快蹦出胸腔,腳酸得快要不是自己的,連喉嚨都快著火了。

但她只想著、念著一個名字,只想立刻見著一個人,就算要拿她的命才能換得再見星夜一面她也無怨。

就算被嘲笑也好,她一定要告訴星夜她有多愛他,她對他的愛已經刻骨銘心,至死不渝,他不能將她當貨品隨便送人──他不能!

「啊!」

小紫摔了一跤,跌進觸目心驚的楓紅中,漫天燒開的一片火紅是血的顏色,她跪地一握,在她手中酥散的落葉傳來她心碎的聲音。

「為什麼──」

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彌漫她眼眶,她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如果星夜真的狠心扔下她,再見也改變不了他不要她的決定。

星夜知道她有多愛他,他知道。

為了能留在他身邊,連主動獻身這種事她都做了,如果這樣還不能讓他多憐愛她一分,願意讓她多留在他身邊一些時日,那她又怎可能會有機會和他相守到老呢?

忽然,躂躂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來,小紫站起身,模糊的淚眼還看不清是誰便往前疾奔。

南宮星夜遠遠的就看見她了。

他加速策馬,在瞧清小紫流著淚發狂似的朝他飛奔而來,他立刻勒停馬,直接施展輕功來到她身邊。

「星夜!」小紫投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他,就怕這一切全是自己的白日夢。

「怎麼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他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輕撫她長髮。「到底是什麼事惹你這麼傷心?有人欺負你嗎?」

他早就覺得放小紫和師父在一起很「危險」,那瘋老頭生平最大樂事就是嚇人。

「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一個人走了──」小紫偎在他懷中泣訴,「你不要扔下我一個,絳雪姊也說,不一定一次就能懷孩子的,我知道你已經看出我沒有身孕,我對你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我永遠永遠都不想和你分開!」她抬起頭,淚眼凝睇他。

「我不是不知羞恥的女人,我對你投懷送抱是因為我認定你,我早就決定如果你還是要把我送進江家,我一定會找機會逃出來找你,如果逃不成我就死,絕不會讓別的男人碰我!」

她激動得雙手緊抓住他背後的衣裳,靠在他胸前的玉顏再度淚濕。

「我情願你殺了我,也不要你把我送給別人──我只要你!在這世上的男人我只要你一個!我──」

「我,討厭仗勢欺人。」南宮星夜終於出聲回應,但卻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讓小紫完全不明白他的語意。

「那天在江家,是我生平頭一次『仗勢欺人』,我根本沒有權利擅自作主帶你走,任誰來評理都是我理虧,不過旁人的言語我早不在乎了,我的確是故意讓江員外懼於我的武功和『南宮堡』的威望,不得不點頭取消婚約,讓你跟我走,因為我早決定了不論用什麼方法,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我帶你去江家只為解決你和他的婚約,人我是一定會帶走的,我怎麼可能把我的妻子留在別的男人家?」

妻──

小紫忘了哭泣,她猛然抬頭,眸中情淚閃動,眼瞳熱切地凝望他。

「你剛剛說什麼?」她急需再聽一遍,「你說我是你的妻子嗎?你是這麼說的嗎?」

他點點頭,「我是這麼說的,所以我不可能不要你,不可能把你送給別的男人,你是白擔心了。」

「真的嗎?」小紫好怕是自己聽錯了,「就算我肚子裏並沒有你的骨肉,你也要我嗎?就算你並不愛我,你也願意成全我想跟你永遠相守的心願嗎?」

南宮星夜輕皺了眉,「你到現在還以為我不愛你?難道你一直都沒察覺我對你的感情嗎?」

小紫的心跳突然加快一倍。星夜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指他──他是愛她的嗎?

「我──」她迷惘地搖頭,「我不懂,難道你不是因為我們已有夫妻之實,才逼不得已把我留在身邊嗎?絳雪姊說,我想留在你身邊只能試──」

「就算你不用絳雪的法子,我也早決定要留你在身邊了。記不記得那天醒來我曾告訴過你,那件事不會左右我原先的決定?」

「嗯。」她噙淚點頭。

南宮星夜愛憐地輕揉她發頂,「我早對你有情,卻一直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冷靜如我也會為了一個女人不顧一切,只求與她相守,但是那夜在河畔看你放水燈,虔誠祈求能和我共度一生的時候,我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也就決定定要娶你為妻,不管那天我們有沒有圓房,我早決定要帶你回『南宮堡』共偕白首了。」

「你愛我!這是真的嗎?」小紫眼中波動著喜悅淚光,「你不在乎我的發色異於常人?你不在乎人人都說我是妖精?就算我既任性又無理,還在你手上咬下一個傷疤,你還是喜歡我,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我喜歡你的紫髮,不管別人說你是天仙還是妖精,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偶爾為之的任性和無理,老實說,我覺得挺可愛的。」他看了一下左掌,被她咬傷的地方果然留下了一個明顯易見的疤。「至於這個,我當它是你給的『定情信物』,越看越喜歡。」

「星夜──」他的寬容讓小紫好感動,二話不說,她也把左手舉到他唇邊。「你也留個『定情信物』給我吧!你用力咬沒關係,我保證不哭不叫。」

她咬緊唇,閉上眼,決心要承受她當帶給他的痛,但須臾後,南宮星夜握住了她的手,沒烙上他的牙印,只輕輕將唇瓣熨上。

小紫睜開眼,映入她眼簾的是她渴望已久的畫面。

星夜笑了!

相識至今已數月,她頭一次看見星夜在她面前展露歡顏,不再是唇角的微微牽動,淡淡的笑意。

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男人笑起來會這麼好看,連百花都相形失色。

「你笑起來好迷人──」小紫著迷的以指腹輕輕描過他新月般的黑眉,「我可以一個人霸佔這麼好看的笑容嗎?我可以一個人獨佔你,不讓其他女人跟我分享嗎?我可以──」

他的笑容更燦爛了,「我想我該試著習慣──」他以食指輕彈她眉間,「你的『得寸進尺』。」

「意思是不行嗎?你還會再喜歡上別人,娶很多老婆嗎?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像現在一樣跟你朝夕相處?」

「放心吧!」他揉開她眉間的皺褶,「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對女人沒興趣,現在還是一樣,唯獨你是例外,也肯定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例外,除了你,我不會再娶他人了。」

「星夜──」

沒人比小紫更清楚他是如何重承諾的了,做不到的事他不會說,一旦說出口了,他就言出必行。

所以,她一定會是他此生中唯一的妻子!

幸福的感覺由她胸口滿溢,一直縈繞在心的所有不安全因他的承諾而消散了,她開心地踞起腳尖想給他一個吻,卻被他以手勢止住。

「我滿喜歡你的主動,不過──」摟住她纖腰的大掌緊束了一下,更拉近彼此的距離。「這次,由我開始。」南宮星夜說完就覆上她的櫻唇。

小紫看著他那一向冷然的黑眸裏,只為她燃燒的情焰,也引燃了她豐沛的熱情。

彷彿她是多滑嫩可口的珍品一般,南宮星夜百嘗不倦地吮吻著她一雙豔紅唇瓣,大掌情不自禁地摩挲起她柔若無骨的嬌軀。

小紫回應他,雙手輕摟著他頸項,順著他的索求一同纏綿,任渾身氣力一點一滴消失的自己,完全融入他溫暖的胸懷中。

「呼,好熱情喔!」

一個殺風景的聲音從林梢間傳出,硬生生地壞人好事。

「師父!」

看著逍遙仙叟從樹上一躍而下,南宮星夜和小紫分開杵著,像兩根木頭,臉上的紅豔比起身旁的秋楓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過癮!好久沒看人家談戀愛談得這麼纏綿悱惻了!」他故意用手肘輕撞了一下南宮星夜,「好小子,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竟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死心塌地,我看你『冷面閻羅』的稱號換了,乾脆改叫『獵豔聖手』吧!」

南宮星夜不用問也知道,他肯定是一路跟著小紫來看戲的。

「師父!」他臉上的潮紅褪去,板著張臉問:「你一大早非要我駕車下山幫你採買一大堆東西,該不會是早就預謀設計我和小紫吧?你捉弄我也就算了,但小紫才病體初愈,你怎麼可以──」

「喂、喂、喂,別冤枉我,我怎麼敢捉弄你的心肝寶貝呢?是她一醒來就滿屋叫你,找不到你就拚命跑了來,我追到的時候你又剛好出現,你們一見面就抱在一塊,我又不好露面,其實師父我也是很為難的……」他推得一乾二淨。

「那麼巧?」白癡才信他!「憑你的輕功會追不上小紫?」

「師父老了嘛,體力不支囉!哪像你們年輕人那麼厲害,一路狂跑過來還有力氣抱在一起親得難分難解,都不用喘口氣的。」

小絮一聽,臉上才稍褪一些的紅暈反而又加探了。

「師父!」

「乖,別再叫了。」逍遙仙叟撫著白發笑看著南宮星夜說完,又將視線移到小紫身上。「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全聽見了,小姑娘,老夫我可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我總算明白你怎麼能收服我這傻徒弟的心了,你夠坦率、夠熱情,難怪連這座大冰山也能被你融化了。」

他露出賊笑繼續說:「如果我沒聽錯,你還真是使了個妙招,我這個向來不近女色的徒弟不是普通的不解風情,迷奸他真是個高招──」

「師父,你在胡說些什麼?」南宮星夜漲紅了臉,又羞又惱。哪有人家做師父的以出徒弟的糗為樂的?

「我說什麼你心知肚明囉!不跟你說了,我還得回去為你的『愛妻』煎藥哩,不打擾你們親熱了。」

逍遙仙叟說完,便先行施展輕功離去,此時空中突然傳來──

「哇哈哈──『冷面閻羅』竟然被人迷奸啦!哇哈哈──」

「師父!」南宮星夜臉黑了一半。有這麼一個為老不尊的師父真是他「三生有幸」。

「星夜──」小紫扯著他的手問:「迷奸是什麼意思?我有迷奸你嗎?」

「你不必懂他的意思,最好是永遠忘了這兩個字別再提起,那不是句好話,你當然也沒對我做過那種事,別聽我師父胡說。」

「嗯。」她甜甜一笑,偎進他的懷中。

沒錯,那一夜小紫雖下了藥,合歡卻是他的抉擇。

那一夜,是兩情相悅。

他緊擁住她,沒有猶豫不決,不再舉棋不定,她濃烈的愛護,讓他願鍾情於她──永遠永世。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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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3-20 00:04: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在「姚氏宗祠」裏,千陽村的村民正各個面色凝重地聚集討論村裏昨夜發生的怪事。一夜之間,村裏連著幾戶人家所養的牲畜,全都因為頸上不曉得何物所刺的一個小傷口而暴斃,還有一條狗被開膛剖肚扔在池水裏,嚇得村裏人心惶惶,一大旱就慘叫連連。

「會不會是老虎做的?」大家開始猜測元兇。

「老虎餓的話吃幾隻就算了,幹嘛費那麼大的功夫咬死那麼多牲畜?」

「是啊,如果是那些禽獸來偷吃的話,不可能沒人聽見絲毫動靜嘛!我們養的那些畜生難道全是啞巴,都不會叫的呀?」

「是啊、是啊,最邪門的就是這點,昨晚靜得出奇,根本沒有任何奇怪的聲音,連一聲狗吠、雞鳴都沒聽見,好象那些畜生全是在一瞬間被殺的,根本沒來得及叫一聲。」

最後這個村民的說法,讓在場所有人覺得毛骨悚然,各個面面相覷,心裏各有了一個不想說的答案。

「我看哪,這麼殘暴的事不是惡鬼,就是妖怪做的!」一個村民大膽說出在場所有人心中共通的答案,現場氣氛更形詭異。

在這山中封閉的小村裏,山精水怪的傳說一直不少,老一輩的更曾指證歷歷,再加上大家清早起來看見那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腥畫面,心裏早已指向那個可能了。

一個怯怯的聲裏傳來,「如果那個『東西』對人也有興趣怎麼辦?」

這一句話立刻引來眾人譁然,有人說要設陷阱,有人說要村裏的壯丁組織起來巡夜,有人說村裏沒能人,得立刻下山找來法術高超的道士或法師上山降魔除妖,正當村長在擺不平眾人意見時,一個不屬於這村內人的陌生女子卻走進祠堂來。

「我知道來你們村裏搗亂的是什麼東西。」她一開口,祠堂裏立刻鴉雀無聲。

村長輕咳一聲,走到她面前。「姑娘,妳是?」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村民就快要被妖精一個個害死了!」

不管她是危言聳聽還是說真的,所有村民全被她一句話給嚇楞住了。

「你知道我們村裏發生了什麼事?」村長單刀直入的問她。

「當然,而且我還知道那全是一隻修煉千年的狐狸精做的好事。」

「狐狸精?」

村民們開始議論紛紛,祠堂裏立刻滿是妖魅之說流竄。

年近古稀的村長狐疑地打量著眼前這位身著輕衫,樣貌看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姑娘,你為什麼如此確定牲畜是被狐狸精殺的?你親眼瞧見了嗎?」

「你不信?」她右手拇指與食指捏著一根紫髮在村長面前輕晃,「喏,這是我在你們雞捨裏找到的,你見過紫色的頭髮嗎?」

村長接過來細看,跟著讓眾人傳看,所有人都嘖嘖稱奇。

她接著說:「這個妖精是紫狐精,已經修煉成人形,白晝是一個風情萬種、美麗絕倫的紫髮少女,一入夜就靠吸食牲畜和人的血維生,她在上一個村裏吸幹了十多個人的血,我本來要為蒼生除害,殺了她,可是她施妖術蠱惑了一個武功高強的男人,我一個人對付不來,你們如果不信我,不跟我合作,看看你們家裏那些牲畜就知道你們自己的下場了。」

不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聽她這麼說全都臉色發白,村長面色凝重地到後頭和其他長者商量了一會,得出了一個結論才又走到她面前。

「你要我們怎麼眼你配合?」

仇欣郿唇畔泛出一抹森冷笑容。

誰想跟她爭星夜,她就送誰上西天!


南宮星夜就知道,一旦讓女人知道你已經死心塌地愛上她之後,就休想她還會跟以前一樣聽話了。

現在就算他再板起面孔,小紫也不怕他,而且還將撒嬌的功夫發揮到淋漓盡致,專用來對付他,像現在自己就是禁不住她再三要求,不得不將馬車的駕駛權交給她,還得在一旁小心留意別讓她把馬車駕去撞山。

不遇,他喜歡她此刻的笑容。

在明瞭他的心意後,小紫變得開朗多了,她會淘氣地捉弄他,也會摟著他說一些甜死人不償命的情話,還常常看著他傻笑,老跟他說她覺得自己好幸福,連帶的也使他生平頭一次感受到什麼是幸福滿溢的滋味。

就只是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開心微笑,便勝過無數虛名財富。

「呵──好好玩喔!」小紫笑咪了眼,豪爽地告訴小心守在她身旁的南宮星夜,「星夜,我會駕馬車了,你儘管進去車裏休息沒關係,我負責載你回『南宮堡』。」

「你知道『南宮堡』在哪嗎?」

被他這麼一問,小紫突然一楞,繼而不好意思地吐吐舌。「知道才有鬼。」她連這是哪裡都不知道。

南宮星夜搖頭淺笑,「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吧?你也玩夠了,外頭風大,你還是進車裏去吧。」

「不要,人家想在外面跟你在一起。」她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這小路上沒什麼人,我坐車外沒關係吧?一整個早上我都坐在車裏,不能跟你說上半句話,好悶的。」

南宮星夜凝視了她一會,沒說話,卻忽然從行進的馬車上站起身,在小紫還沒來得及問他想幹嘛時在她身後坐下,讓她坐在他身上。

「溫暖些了嗎?」他伸出雙手環報她的纖腰,將手執韁繩的她擁靠在他寬闊結實的胸懷中。

「嗯。」小紫放心地倚靠在他身上,唇邊幸福的笑意漸深。「星夜。」

「嗯?」

「我好愛你喔!」

「我知道。」

「不是啦!你應該說你也好愛我才對。」

「喔。」

「什麼喔,你……」

一個吻輕輕落在她微蹶的紅唇上,雖然只是那麼一瞬,火熱的溫度卻在小紫唇瓣流連不去。

「小心駕車,玩膩了就叫我接手。」

小紫回頭調皮地扮個鬼臉,唇邊的幸福笑意比方才更濃。「星夜,我愛你!」她放聲大喊,心裏舒暢極了。

南宮星夜還是沒說出她想聽的那三個字,但環抱在她腰上的雙手像想將她融進他懷裏一般,將她抱得又牢又緊。

沒錯,她知道他愛她。

他正用他的方式,讓她沉醉在他的濃情中──


林間,薄薄地罩著一層朦朧霧氣。

先前被一顆擋路的巨石逼得繞路,讓南宮星夜和小紫沒法照預定行程趕到下一個城鎮找間客棧落腳,只好在林裏野宿了。

升起了營火,南宮星夜拿一塊烙餅給小紫吃,明明是又冷又硬的一塊餅,看她吃起來卻是津津有味。

「每次看你無論吃什麼東西都好象很好吃。」他也拿了一塊來吃,卻吃不出哪裡美味。

「嗯,有得吃就不錯了,爺爺和大伯他們一家人是怕我娘臨死前的毒咒才勉強養我,不過也是有一頓沒一顫的,有一回他們整整三天忘了拿吃的給我,因為一直下大雨,我又是自己一個人住在高一點的山洞裏,連那時唯一一個同情我,偶爾會偷偷拿點東西給我吃的老婆婆也過世了,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便冒雨跑出去找吃的,才發現原來有些野草也是能吃的,對了!我也是在那時候遇見『月光』的,當時我為了摘顆果子差點摔了山崖,就是月光救──」

小紫一抬頭,才發現南宮星夜抿著唇,低頭不語,烙餅拿在手上只咬了一口就沒再吃了。

「別這樣嘛,有那麼難吃嗎?你多少吃一點嘛!」

小紫哄著他,還淘氣地伸指輕戳他臉頰,沒想到南宮星夜卻突然握住她的手一拉,便將她拉進他懷中。

「星──」

「如果我能再早十年認識你就好了。」她幼時的遭遇讓他聽來好心疼,「你跟著我,我吃什麼,你就有什麼好吃,我一定會讓你衣食無缺,不會再讓你挨餓受凍。」

「嗯。」他的話讓她覺得好窩心,「娘在天之靈真的一直在保佑我,她說過就算族人們不喜歡我也沒關係,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像我爹一樣的好男人不在意我的紫髮,願意疼我、愛我,陪我一生一世,一定是我娘冥冥中帶你來找我的。」

他輕撫她的長髮,「那她該早點帶我去的。」

「大概她覺得那時我還太小,現在做你的妻子才剛剛好吧?」

小紫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嬌羞的美顏上,一雙靈動水眸深情凝住他,南宮星夜動情輕撫她如玉雪膚,眉眼傳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誰?」

一個不容於這自然音籟中的腳步聲傳進南宮星夜耳中,他一手抱起小紫站起,一手立刻驚覺地拔出腰間佩劍。

「是我。」仇欣郿由一棵參天大樹後走出。「不愧是『冷面閻羅』,濃情蜜意的當下竟然還能留意到我的腳步聲。」

她一走近,視線便落在倚著南宮星夜的小紫身上,小紫可沒忘記這個情敵,小手立刻緊揪住南宮星夜的衣角。

南宮星夜留意到她的不安,主動握住她微冰的小手。

「應該不是巧遇吧?」南宮星夜心存警戒,「你一路跟著我嗎?」

仇欣郿淺淺一笑,「如果我一路跟蹤,你不可能一直到現在才察覺吧?」

「你不用亦步亦趨的跟著,只要沿路打聽,想知道我和小紫的動向並不難。」他冷冷問她,「為什麼跟著我?」

「想你,不行嗎?」她看向小紫,「倒是這別人的妾怎麼還在你身邊?『南宮堡』所接的差事不是從來沒失信過嗎?」

「無論是我或『南宮堡』的事都與你無關吧?」他冷漠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我可是你二哥的師妹,跟你的關係怎麼說都比你跟那紫髮狐妖的──」

「不准你再說小紫是妖!」他一心保護心上人,才不管她是誰的師妹。「小紫將會是我的妻子,這麼說你該明白了吧?」

「你──」

「救命呀!救命哪──」

仇欣郿正要搭話,遠處卻突然傳來一名女子的呼救聲。

「有人在喊救命!」小紫聽見了,「星夜,你快去救人!」

「可是妳──」

「我沒關係,我會乖乖在這等你的,快去吧!」

南宮星夜知道善良如她,不可能讓他為了保護她而見死不救,他也無法對呼聲置之不理,但他深知欣郿器量狹小,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們倆獨處,否則小紫肯定會受欺負。

「你跟我來!」他隔袖一把揣住仇欣郿的手。不能將小紫帶往險地,就只能把欣郿帶離她了。

「小心喔!」小紫看著南宮星夜施展輕功帶著仇欣郿一同消失於薄霧中,擔心地大聲朝夜幕中叮嚀。

「不會有事吧?」

她話剛說完,由後突來的猛烈撞擊讓她後腦勺傳來椎心劇痛,什麼聲音都還來不及喊出,小紫便失去知覺了──


循聲追了數百尺遠,南宮星夜終於見到求救的婦人,但除了她,周遭根本沒半個人。

「是妳喊救命的?」他覺得有些古怪,「你看來不像身陷危險中。」

頭纏絲帶的婦人瞄了他一眼,語氣有些怯懦。「我──我以為有鬼在扯我的腿不放,剛剛才發現我只是被地上的籐蔓絆到而已,沒事了,沒事了。」

「是嗎?」不曉得為何,南宮星夜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仇欣郿擺出無趣的表情,「沒事就好了,星夜哥,我們──」

「你深夜一個人在這裏幹嘛?」南宮星夜不理會仇欣郿,灼灼黑眸盯視著眼前婦人。

「我……我迷路了。」

「迷路?」他已瞧出她的心虛,「看你的穿著打扮應該是住在這山上的姚家村人吧?」

他一口就斷出對方來歷,不只婦人臉發白,就連仇欣郿也嚇了一大跳,畢竟這山中有三四個小村落,服飾也大同小異,她就很難分辨。

「要我送你回村嗎?」他試探。

「不要!」

婦人反應十份激烈,她眼神惶恐的向仇欣郿發出求救信號,仇欣郿來不及阻止她,一記掌風立刻毫不留情地將仇欣郿打飛數尺外。

「小紫要是出事,你就準備下地獄吧!」騰騰殺氣自南宮星夜周身迸射,森冷面容宛若索命閻羅,攜下一句話後,他立刻如鬼魅般消失在一片白霧中。

「原本該天衣無縫的!」抹去唇邊血漬,仇欣郿卻抹不去自心底不斷竄上的一股刺骨寒意。

他發狂了──

還不確定那妖女是否出事,他就如此憤怒地對她擊出至少有五成功力的一掌,若他知道那妖女即將遭遇之事,那──

應該更仔細策畫,讓自己完全不被他懷疑的!

摟住自己雙臂,仇欣郿渾身不由自主的抖顫。

她想錯了,星夜哥對那個紫髮妖女不只是同情而生的憐愛,也不是一時迷戀,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狂怒的模樣,那是為了保護摯愛將不惜毀天滅地,一個為愛發狂的男人──


姚家村村落正中央的廣場上,層層交疊的柴火正在熊熊燃燒。

柴火最上端的竹架上,小紫四肢全被麻繩牢牢捆住,嘴裏還被塞了團布,躺在竹架上動彈不得。

「好恐怖喔!你看她那一頭紫髮,還真是紫狐精變的耶!」

「不過──這狐狸精長得還真美!」

「美什麼美,等她吸幹了你的血,看你還覺不覺得她美!還不快把火煽旺,不把這狐狸精燒得灰飛湮滅,小心它復活咬死你!」

村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各個既害怕又恐懼,卻又有些興奮地齊力火燒狐妖。

好熱──

在劇痛與異常的酷熱中,一度昏厥的小紫緩緩蘇醒,卻發現自己嘴裏被人塞了東西,手腳也全被綁住,行動完全受控。

劈哩啪啦的聲音充斥著她雙耳,濃濃的煙熏得她淚流,她強忍著腦後的劇痛轉動頭部,發現竟有一群人手持火炬圍成了一個圈,看著她的眼神好熟悉……

依悉記得,當年族人放火燒屋時也是這麼看著她和娘,要不是娘從窗口將她丟出去,以毒咒護她,她早就……

劈啪聲、濃煙、火……

巨大的恐懼將小紫完全吞噬。她知道了,這些人要放火燒她!

就像娘當年所受的遭遇,這些人也要燒死她!

星夜!

她恐懼的吶喊脫口只剩她一人能聽見的嗚嗚聲,她知道星夜一定能救她,但他不在她身邊,他不在這!

小紫拚命掙扎,就算手腕已經被麻繩磨破皮也不放棄,但她感覺到自腦後不斷滲出的溫熱液體,不但讓她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連氣力也正跟著一點一滴流失。

難道這是命中註定,她和娘都屬於上天嫉恨,不准擁有幸福的人?

她才找到娘所說的那個好男人,她才剛重尋回被寵愛的幸福,她還想跟星夜一起看星星聊天,還想被星夜牢牢抱在懷中,還想……

還想做的事還有好多好多,她已經完全沒機會了嗎?

在用盡最後一絲掙扎的力氣時,過往的一切突然在她腦海中飛快浮掠,尤其是與星夜相識以來的所有回憶歷歷在目,也讓她唇邊緩緩露出了一抹淺笑,不再恐懼。

她還是捨不得就這麼離開星夜,但能帶著他的疼愛死去,她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真的好熱……

如果能在火燒上前先斷氣就好了……

星夜──別為我傷心……

「小紫!」

一聲痛徹心扉的吶喊突然畫破黑夜傳來,一道身影疾馳如風,自霧氣中殺出,兩道掌風擊向火堆,竹架高高彈起,小紫垂落架下的裙襬正有簇火苗急速向上攀爬。

南宮星夜持劍飛來,銀光一閃,立刻割斷她著火的裙襬。

「小紫!」他俐落割斷縛在她手足的麻繩,竹架崩落火堆濺起漫天星火,小紫卻已穩穩落在他懷中。

「不好了!失火了!」

村民們驚聲尖叫,四濺的火苗燃起了兩間茅房,火舌瞬間向四面八方蔓延。

顧不得狐妖的問題了,大夥沖進家裏拿了水桶便要到水池打水救火,但此時南宮星夜卻抱著小紫飛降池前。

他的瞳眸如被激怒的野獸般迸射著駭人寒芒,唇線緊抿到泛白,他的殺意已動,手中的朱雀劍感應到主人的憤怒正泛出噬血的朱光。

沒有人敢再向前一步,南宮星夜的毅氣濃烈到只要一靠近就有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你們竟敢這麼對待她──」他咬牙切齒地說出一字一句,「想死?我就成全你們!」

一隻虛軟無力的柔荑輕按住南宮星夜執劍的手,「不要殺人,帶我走……」

這是小紫最後一絲氣力了,說完話,她立刻失去所有知覺,陷入冰冷的黑暗之中。

「小紫!」南宮星夜收回劍,喂她吃下最後一粒續命金丹,立刻抱起她一起盾入黑夜迷霧中。

「如果她有個萬一,你們就準備陪葬吧!」

一句威喝撂下,村民已經看不見他們兩人蹤跡,兩間茅屋也已深陷火海中,沒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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